《唇瓣之下[先婚后爱]》
7. 护短
女人的声音轻柔如流淌的溪水,穿插进两人之间,正好打破了姜莱与蒋时南此时尴尬又僵硬的气氛。
姜莱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款款走到蒋时南的身旁,自然而又强势地挽住了男人的手臂。
她穿着一袭优雅的白色礼服,虽不似婚纱那样华贵繁重,却也不失贵气。脸上带着温婉的笑,但眼神中透着某种难以忽视的审视意味。
她上下打量了姜莱一圈,开口道:“这位就是姜小姐吧,阿南之前跟我提过,说你会来。”
姜莱脸色微微变化,又很快恢复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是吗?”
放屁,蒋时南和她分手以后就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找都找不回来,就连这场订婚宴的邀请函,都是蒋时南委托林彩音给她发的,而她根本就没回复自己是否到场的消息。
林彩音看姜莱脸色不佳,偷偷地在背后拉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费小姐也很有名气,就连我一个不怎么关注时尚圈的人都听过你的名字。”姜莱说了一句客套话。
费千凝嘴角微扬,仿若漫不经心道:“我也很早就听说过姜小姐的名字。阿南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编剧,果然气质和旁人不太一样。”她微微一笑,语气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下,“不过我以为你会很忙,没想到竟然能抽空参加我和阿南的订婚宴。”
姜莱自然听得出费千凝语气中的不善和挑衅。她的手微微收紧,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你们邀请了,我当然要来。这样的场合,谁不想来见见像你们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对呢?”
费千凝眯了眯眼睛,笑得愈发温和:“谢谢姜小姐的夸奖,看来您比我想象中要洒脱得多。果然有才华的人,眼界总是高一些,不会对过去的事情太过耿耿于怀。”
这句话像是一把软刀子,轻飘飘地划过姜莱的耳边,但锋利的刀刃直指她的内心。姜莱心头一紧,尽力维持着脸上的淡然:“既然过去了,自然没必要多想。”
费千凝轻轻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姜莱不自在的手,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伪装:“那就好。阿南一直说你是一个特别的人,我想,他最欣赏的应该就是这一点了。”
姜莱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到身旁有人走近。
“抱歉,我来得晚了一点。”
低沉的声音适时进入,姜莱回头,看到陈蕴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他的目光淡淡地掠过费千凝和蒋时南,随即落在姜莱身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人太多,我怕你不舒服。”
费千凝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笑道:“这位是……”
“我是姜莱的未婚夫。”陈蕴舟冷静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稳稳落下,将周围的空气砸得生生凝固。
蒋时南满脸错愕,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眼神中带着询问看向站在对面的姜莱,她直视回去,然后牵起了身侧之人干燥温暖的手掌。陈蕴舟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僵硬了下,几秒后动作强势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掌。
还是费千凝率先反应过来,体面道:“久仰大名,陈总。和姜莱订婚怎么也没通知大家,毕竟大家以前都是老同学。”
陈蕴舟淡淡道:“我爱人不喜欢太高调,仪式太繁杂我也怕她会太累。择日婚期我们一定告知。”
北城虽然很大,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一个圈子里,他们自然知晓陈蕴舟的家世,费千凝和蒋时南也不例外。
只是没人想到陈蕴舟这种人会和姜莱有所交集。
蒋时南开口问道:“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和大家走的都不近,怎么......”
他话没说完,止于口中,但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含义。
姜莱在脑海中想着该如何回答,站在身旁的陈蕴舟却抢先一步道:
“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她,可惜那时莱莱一心放在学业上。不过很巧,我们毕业后去了同一个国家,有幸与她有了交集。”
男人说话时视线从未从姜莱身上离开过,满眼宠溺。
蒋时南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像是被人塞了一口屎。
在场几人都知道,姜莱出国那会儿就已经在和蒋时南谈恋爱了,陈蕴舟这番话不就明确表示他早就怀有觊觎之心。
姜莱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虽然知道这理由是男人现编的,但还是因他眼神中的诚挚神情恍惚了一瞬。
订婚宴即将开始,两位主角主动结束攀谈,携手离去准备接下来的宴会环节。
林彩音也被熟人拉走,离开之前悄悄对从姜莱竖了个大拇指,刚刚围观一场精彩的对弈,她似乎对姜莱“老公”护短的表现很满意,态度都缓和了不少。
此时宴会的一角只剩下了姜莱和陈蕴舟,男人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杯酒递给她,道:
“喝点吧。”
姜莱错愕一瞬,而后笑着接过酒杯调侃道:“身为称职的‘准丈夫’不是应该说,酒精对女人身体不好,尽量少喝吗?”
陈蕴舟有些疑惑地问道:“姜小姐喜欢这种类型?我以为......”
“以为什么?”
陈蕴舟低头笑笑,摇头道:“没什么,前段时间看到很多人说,这种男人‘爹味太浓’狠狠避雷之类的话。”
陈蕴舟这番话彻底把姜莱逗笑了,甚至拿着酒杯的手都因为笑而微微颤抖。
“我确实不喜欢这种,只是没想到你的网速还挺快,平时也会网上冲浪吗?”
在姜莱的印象中,陈蕴舟这人挺无趣的,问什么问题都回答“随便、都行”,也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所以听到他说这些话,也有些颠覆过往的认知。
陈蕴舟没否认,他听得出姜莱话语中调侃的意味,但他承认,自己的性格确实不喜欢在网络上浪费太多时间。这些东西是他临时补课后才知道的,所谓当代女性的“雷点”。
“刚才的事情,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擅自篡改了我们的过往。”陈蕴舟一本正经道。
这人也是有趣,演戏的时候像模像样,一口一个“爱人”、“莱莱”,一到两人独处就恢复了这种客气又疏离的模样,太拎得清。
不过很正常,他们本就没那么熟悉,甚至婚约也只是在口头上,彼此都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姜莱能理解,她内心也很满意两人的这种状态,能避免很多麻烦。
姜莱轻笑,有些俏皮地冲男人眨了眨眼,然后抬手将自己酒杯里的酒倒进陈蕴舟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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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动作不礼貌,不符合他们之间的交情,可在两人此时的关系上又非常合理。
“你怎么总是道歉。这件事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来这场订婚宴,但我没有要宣战的意思,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没陈蕴舟打断,
“只是收到了邀请,本不想去,但又觉得那样太不洒脱。”
姜莱因男人的回答怔住,瞳孔微微收缩,眼底的惊讶像一层涟漪般荡开。
她没想到陈蕴舟能懂他,字字句句全都说中了她内心真正纠结的想法。
“欢迎各位嘉宾莅临蒋先生和费小姐的订婚宴!”
主持人站在台上宣布宴会开始。
声音透过音响而变得厚重甚至有些震耳欲聋,让姜莱分不清刚刚内心的颤动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是因为陈蕴舟的话语。
她说话声音很轻,很容易就被主持人的说话声淹没:“谢谢你没有认为我是坏女人。”
她以为陈蕴舟没听见,正好此时有位高中玩的较好的同学上前与她攀谈。
没注意到的是,身后的陈蕴舟目光沉沉,低声回应了她的话:
“我从没这样想过。”
蒋时南高中时就有许多朋友,即使后来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也与那些曾经的同学交往密切,从未断过联系,所以订婚宴上也邀请了许多他和姜莱高中时共同的朋友。
有的和姜莱高中说得上话的,都过来跟她打招呼,话题全都围绕着高中时的那些事。
姜莱虽然面上不显,但内心疲于应付。
她本就是不擅长应对这些场景,这些高中时的老同学与她聊天,也让她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以前那些事。
高中时,她和蒋时南虽然没有谈恋爱,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在一起。
两个人成绩优异,每逢考试都名列前茅,再加上相貌出众,难免会被周围的同学调侃,美名曰磕cp。
在这种环境下,姜莱和蒋时南从一开始的互不相识,变成共同进步学习的好友,年轻时的暧昧与悸动无时无刻都缠绕在两人之间,直到高考结束后蒋时南向她表明心意。
一切的发生似乎都在意料之中,行云流水又顺其自然地发展着。
或许那些老同学们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后蒋时南的订婚宴,女主角竟换了人选。
而姜莱这种尴尬的身份,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推杯换盏数旬,姜莱终于找到了借口解脱,独自一人拿着杯酒走到酒店的花园里。
虽是严冬,但花园里种的都是不畏严寒的应季花,依然坚强无畏地盛开着,昂起的脑袋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夜晚的风很冷,钻进姜莱没有被礼服覆盖的每一处肌肤,好在她喝多了酒,只觉头脑发热,被这风一吹才觉得清醒些。
直到她到处乱逛,撞见了一个人。
在订婚宴上消失了许久的陈蕴舟。
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神情,好像也并不知道姜莱的到来。
姜莱看到了他垂下的指间夹了一根香烟,上面点着星火,被风吹的闪烁,忽暗忽明。
可她明明记得男人曾经最讨厌的就是香烟。
8. 别怕,睁眼
烟味顺着风送到姜莱的鼻间,让女人隽秀的眉毛微微蹙起。
直到她实在忍不住咳嗽了声,陈蕴舟才发现她的存在。
他转身看到她时,神情有些错愕,随即熄灭手中的香烟然后丢进垃圾桶。
“怎么出来了?”
他看到姜莱穿着单薄的礼服,鼻尖已经被寒风吹得通红。于是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头。
“我好像喝得有点多,出来透透气,你呢?”姜莱问道。
她清楚的记得陈蕴舟不抽烟,也不喜烟味。
当年陈蕴舟给她打唇钉,她半躺在皮质座椅上,男人的脸近在咫尺。
那时姜莱因为即将到来的未知疼痛感到害怕,紧闭着双眼,手心里全是冷汗,耳边嗡嗡作响,约莫是穿孔机启动后的机械声。
她听到男人唤她:“别怕,睁眼。”
姜莱怎么能不害怕,她以前甚至连耳洞都没打过,那是她第一次做这种出格之事。
但她还是顺从地睁开了眼。
一瞬间撞进了男人的眼眸。
她记得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漂亮”一词用在男人身上或许很奇怪,但姜莱想不出别的词语用来形容它。
他的眼睛形状偏长,眼尾微微上扬,弧度却很柔和,眼下浅浅的卧蚕让目光显得格外深邃。
姜莱想,倘若陈蕴舟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遗憾的是这个人鲜少露出笑意。
男人的视线专注又认真,就这样落在她的唇上。
直到剧烈的刺痛袭来,女孩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娇气的闷哼。
一切结束后,姜莱还未走出工作室的门,就闻到一阵似有似无的烟味,她以为是自己闻错了,紧接着听见身后正在洗手的陈蕴舟说:
“别在店里抽烟。”
她好奇地回过头看去,发现男人的神情极为不悦,眼神中带着厌恶。
原来是一位来纹身的客人点燃了一支烟。
那客人似乎与陈蕴舟关系熟稔,开玩笑地说:“你要不要也来一根?”
姜莱以为陈蕴舟不会拒绝,因为男人抽烟并不奇怪。
可陈蕴舟走过去拿过那支被客人夹在手中的烟迅速灭掉。
冷声说:“我不抽烟,还有,以后不准在我店里抽。”
回忆戛然而止。
陈蕴舟回答姜莱的反问:“里面太吵。”
姜莱点点头附和道:“也是,毕竟你和他们以前就不太熟。”
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男人抽烟上,全然没注意到陈蕴舟看见她后刻意收起了烦躁阴郁的神情。
陈蕴舟站在姜莱身侧,两人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他却还是能闻到姜莱身上浓郁的酒气。
“喝了很多?”陈蕴舟沉声问。
“红酒的话,三杯?”姜莱回想了下刚才与那些人谈笑间添的酒,缓缓道。
陈蕴舟看向她,问道:“还有别的酒?”
姜莱弯起唇角,微醺的她此时眸中含水光,就这样回视他道:“白的,半斤。”
女人的语气中还颇有骄傲的意味。
陈蕴舟眼中带着笑意道:“我记得某人的酒量很差。”
姜莱一听,不乐意了,抬高声音反驳:“谁说的,我酒量超好的好不好!”
“还有......”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胳膊,接着道,“我都没跟你喝过酒,你别造谣啊。”
陈蕴舟因为姜莱说出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低头轻笑一声。
男人的笑意不算张扬,甚至有些克制,但他的眉眼却弯起好看的弧度。
“你刚刚说什么?”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她,眉宇间竟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柔软,刚才压抑的情绪也被轻轻撩动。
“我说错了吗?”她皱着眉反问,有些不服气地瞪向他,却因为长相太柔和,丝毫没有威慑力。
“没有。”陈蕴舟的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低沉悠长,“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姜莱还特意在脑海深处搜寻了下,确实没有和陈蕴舟喝酒的记忆,所以没继续刨根问底。
她当然没有这段记忆,但陈蕴舟却记得清清楚楚。
国外夜晚的街头并不安全,特别是对于女孩。当时给姜莱穿完唇钉,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而姜莱就这样自己走了出去,单薄身影消失在涂鸦巷的尽头。
陈蕴舟本不想多管闲事,他今天还有别的客人预约纹身。
一向工作时心无旁骛的男人,脑海中却总是闪过女孩刚才走进他工作室时哭的红肿的双眼。
最后暗骂一声,匆忙地从店里追了出去。
他在附近找寻姜莱的身影,却一无所获,本想转身回去,就在这时看到了她从一家酒品零售店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瓶威士忌。
陈蕴舟没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默默跟在她身后。
就这样看着女孩自己抱着烈酒喝了一路,从步伐平稳到踉跄,口中还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精神状态堪比墨尔本路边的流浪汉。
陈蕴舟记得自己当时的情绪很复杂,关于姜莱,她留给他的印象很差。
如果忽略她某些天生的优点的话,他应该是要讨厌她的。
明明打完唇钉他就叮嘱过,恢复期间不要抽烟喝酒,不要吃辛辣的食物。
明明身处危险未知的异国他乡,却要没心没肺地走在大街上喝烈酒,弄得一身狼狈。
明明有着那么漂亮的脸,却为别人哭成这副模样......
可他还是心软,踩着这个酒鬼的脚步,一路护送她回到家,直至确认她安全后才离去。
陈蕴舟看着眼前的姜莱,她酒后这幅肆无忌惮的模样还是和当年一样。
他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却依旧定格在她身上,带着深不可测的情绪,仿佛这一刻的姜莱,比他口中的“有趣”还要更吸引人几分。
此时酒店那边传来喧闹声,三三两两的人从宴会厅走出来,应该是在宴会上喝得尽兴,熟人之间勾肩搭背甚至在约下一场。
“宴会应该结束了,我送你回去。”陈蕴舟对姜莱说。
他说的其实没错,姜莱的酒量虽然比当年好了许多,但半斤白酒还是到了她的极限。
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蒙,答应道:“好,谢谢。”
话音未落,踩着高跟鞋迈出去险些没站稳,原地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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跄了一下。
陈蕴舟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示意姜莱搭上:“扶着,车停的不远。”
姜莱这会儿才觉得酒意上头,没再为了那点儿面子逞强,伸出手搭在男人结实的小臂。
等跟着陈蕴舟到了车上,她才想起自己走之前没和林彩音打招呼,慌忙在身上翻找手机,可喝多了酒脑子像是蒙上一层薄雾,就连动作都变得迟钝许多,匆忙间手机就掉进了座椅与车子中控台的夹缝中。
在安静的车厢中发出一声闷响。
姜莱抬头无辜地看向刚启动车子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求助的意味。
陈蕴舟竟没表现出不耐烦,反而将车子熄火,侧身过来帮她拿手机,这让姜莱有些意外。
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她应该自己拿的。
因为男人侧身弯腰间,脸庞与她的大腿近在咫尺。
姜莱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灼热。
好在仅是几秒时间,陈蕴舟便拿出了她掉落的手机,让此刻尴尬情形戛然而止。
“谢谢。”姜莱语气中有些不自在。
她悄悄看了陈蕴舟一眼,发现男人面色如常,好像并没有察觉刚才的旖旎,这才放下心来。
那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况且两人都快领证了,这也没什么,她这样安慰自己。
“安全带系好。”陈蕴舟侧过头用手背掩住嘴轻咳一声,嘱咐道。
姜莱这会儿清醒了不少,似乎是怕电视剧中男主俯身帮女主系安全带的情景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非常迅速地给自己系上了。
只顾着心虚的她自然也没看到男人的耳尖悄然爬上一抹红色。
她刚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林彩音的信息轰炸,全是十几秒的语音条。
以姜莱对闺蜜的了解,这些肯定不能功放出来,她机智的转了文字。
【你是跟你新婚老公入洞房去了?那么久都不见人影。】
【宴会结束了,你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算了,你肯定要和你亲爱的老公一起回去。】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婚后计划,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记得做好安全措施,不然你的肚子就鼓包包喽~】
她看完这些消息,庆幸自己还好没有直接把语音放出来。在陈蕴舟的车上,她看到这些消息还是有些心虚,匆忙回复了林彩音一句就关掉了手机。
姜莱酒品还行,不出意外的话喝多酒以后只会睡觉。
陈蕴舟车开的稳,不喜急刹,姜莱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她家楼下。
不知道停了多久,陈蕴舟也没叫醒她,但细心的没有将车子熄火,空调持续不断地吹出暖风,不至于让车上熟睡的人着凉。
“今天谢谢你陪我参加蒋时南的订婚宴,那我先走了,下次见。”姜莱解开安全带下车前道。
她的手都已经放在了车门把手上,却被陈蕴舟叫住:“等下。”
姜莱投去疑惑的目光,紧接着她看到男人不知从哪掏出的一个文件袋,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里面是我昨晚拟定的结婚协议,你之前说的话......”陈蕴舟犹豫了下,缓缓开口问道,“还作数吗?”
9. 把证领了吧
陈蕴舟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话说出口的瞬间,手指却微微蜷起,藏在身侧的手背青筋绷起,连指尖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看向姜莱的目光依旧淡然,可只有他自己才知晓平静海面下翻涌的暗流。
姜莱没有立刻回答,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大脑有些生锈,要好半天才能理解陈蕴舟话里的含义。
女人短暂的沉默让陈蕴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嘴角微微抿起,像是在强迫自己维持情绪的冷静。
“当然作数。”姜莱掂量了下手中文件夹的重量,里面应该有厚厚一沓,“辛苦你了,用心做了这些。”
她这时才知道,原来昨晚几乎整宿没睡的不止有自己,陈蕴舟能在一晚上拟定完这份协议,肯定下了不少功夫。
陈蕴舟听到姜莱的回答后呼吸一滞,表面上却只低低应了一声:“好。”
此时他心底骤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被某种更深的情绪攥得更紧。他闭了闭眼,唇角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却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勉强压抑住内心的不安与期待。
一旁响起打开牛皮文件夹时纸张和棉线摩擦的声音,姜莱把其中的纸张拿出来,才发现文件已经细心地修订好了,而每一页的末尾处都签上了陈蕴舟的名字,字迹工整。
协议内容没什么问题,基本上都是保障两人在婚姻中的权益,以及个人婚前财产的一系列分配。姜莱看过以后没有异议。
直到她翻到最后,那页纸上是关于两人婚后的私生活方面的问题。
虽然两人没有感情基础,但为了今后家庭的和谐,需要尽量了解和包容对方,这没问题;
双方在婚姻中不得婚内出轨,若有变动或想法需先告知对方以表尊重;
为了婚姻真实性,婚后两人需要同居,可以分房,保证对方有足够的私人空间;
由于婚姻特殊性,在婚后未经双方允许的情况下不能有亲密行为;
......
姜莱指着其中一条,问道:“婚后两人尽量住在一起......住在谁家?你家还是我家?”
陈蕴舟神情认真:“可以住在我那,我那套房子在市中心,如果你需要通勤可能会更方便些,是一套室内面积五百左右的大平层。这套房产我在前面有说明,结婚以后会过户给你,当做我们两个人的婚房。”
姜莱摇摇头道:“不用过户给我,婚前财产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还是要分清楚些。”
男人听到这句话,没有应声。
过了几秒后,才沉声道:“其他的可以分清楚,但这套房子你收下。”
姜莱想了想,或许在一场婚姻中,男人买车买房很正常,这表示男方有足够的能力给这个家庭一个好的生活条件。但他们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形式婚姻,况且她从未想过去要别人的一分一毫,她家境不差,自身也有足够的能力承担自己的消费水平,所以她内心并不想要这套房子。
但陈蕴舟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姜莱也不好再拒绝。
“好,我的职业是编剧,平时的工作时间更自由,既然你出了房子,那我就负责平时的生活支出。”姜莱道。
这次陈蕴舟没有开口反驳。
接着,姜莱看到那条“未经对方允许不能有亲密行为”的条款时,目光在纸面上稍微停顿了一瞬,然后轻笑出声。她抬头看向陈蕴舟,似笑非笑地问:“这也是你提的?”
陈蕴舟坐在一旁,目光垂着,没有看向她,只是淡淡答道:“嗯。”
姜莱玩心大起,凑到陈蕴舟跟前,眼含笑意地看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点情绪波动,却什么也看不出。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调侃道:“怎么?难道我的丈夫怕我对他图谋不轨?”
陈蕴舟抬眼看她,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尊重彼此。”
姜莱没再调笑他,把协议收起来放回文件夹中,道:“你想得很周到。”
陈蕴舟看似镇定,手却下意识地轻攥成拳,指尖用力的有些泛白。
他刚才刻意地躲开了女人的视线,生怕露出分毫。
姜莱凑近时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后调的甜香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情险些动摇。
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最后一页关于私生活的条款是他斟酌半个晚上以后才加的,为了尊重姜莱,也是为了规束自己。
“你最近工作忙吗?能不能腾出点时间和我去把结婚证领了?”姜莱突然问道。
刚才陈蕴舟不确定地试探她之前的约定是否作数的时候,让她感到意外。她以为自己那天晚上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但现在看来,陈蕴舟这人的性格太过严谨,又或者是对她的芝麻信用产生过怀疑。
所以还是早点把证领了更稳妥,一方面是为了她自己,还有一方面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会拿婚姻这事儿开玩笑的人。
不对,能做出和不熟的人闪婚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玩笑了。姜莱自嘲地想道。
“不忙,有的预约可以往后推。”陈蕴舟回答。
“好,那我到时候提前给你发消息。”
“嗯。”
姜莱都已经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又再一次被男人叫住。
陈蕴舟这次又掏出来一个纸袋,伸着胳膊递给一只脚已经踏出车外的姜莱:“里面是一些可以醒酒的药,现在吃一颗,明早起床再吃一颗。”
姜莱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蕴舟勾起唇笑了笑:“你在我车上打呼噜的时候。”
“谢谢你啊。”女人恼羞成怒地道谢。
最后下车关车门的声音震耳欲聋,把陈蕴舟逗笑半天都直不起腰来。
可惜姜莱没看到。其实一向阴郁的男人笑起来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许多。
回到家后,姜莱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瘫在床上连澡都没力气去洗。
此时手机铃声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姜莱像某种软体动物似的,在床上蠕动半天才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订婚宴,说实话今天听到你和陈蕴舟已经订婚的消息我很诧异,但我也由衷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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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能幸福。蒋时南】
她冷笑一声,打字回复时用力的指甲都在屏幕上嗒嗒作响,
【不谢,我们举办婚礼的时候一定邀请你,和你的妻子。】
消息发出去后,对面的人良久都未再回复,如同石沉大海。
订婚宴风波就这样过去。
那天以后,她打开了放在房间角落里早已没电关机的旧手机,短信界面是她发给另一个号码的上百条消息,情绪崩溃时的挽留、试图放下时假装出的淡然、以及许许多多零碎的话语,那些悲伤与怨恨,让她陷入情绪反扑的过往,全都被锁在这样一个被淘汰的手机里,尘封多年。
持续整整一年的消息,她仅仅花了不到半小时就看完了,内心没别的情绪,只是觉得那个女孩太傻。
后来,她把这部旧手机彻底格式化,将那些不堪的自己与过往永远封存,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她选定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和陈蕴舟领证。
确定日期之前,她在日历中翻看了许久,直到确认那天是个良辰吉日才把时间给陈蕴舟发过去。
陈蕴舟回复的很快:好,我会准时到你家楼下。
就这样,当小小一册红本被姜莱拿在手中时,才觉得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手中的东西略微有些沉重。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陈蕴舟主动道:“找个时间我来帮你拿东西,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姜莱有些错愕,因为这会儿她正好也在苦恼该怎么向他开口问同居的事情。
“就明天吧,下周我有工作要去趟外地。”
姜莱手上还有剧本要写,最近制作方那边要求变得更加严格,因为一个优质的剧本关乎着一部剧在拍摄前期能否拿到投资,所以姜莱好几个晚上都熬到凌晨。
陈蕴舟也忙,上午去民政局领证的时间都是推了客户的预约才挤出来的时间。
领完证后两人连午饭都没在一起吃,便分道扬镳了。
恋综那边的事情也让姜莱头疼,她现在是已婚的身份,就常理来说无论如何她都不该继续录制下去,这种行为是对其他嘉宾的不负责,也是对这段婚姻的不负责。
可因为一个沈清然的临时退出,已经让导演很苦恼,他这些天再三与其他嘉宾确认行程,生怕再有人临时退出,耽误录制的进展。
姜莱也不知该如何向导演开口说这件事。
哎,顺其自然吧,后面慢慢再和导演谈这件事。姜莱想道。
陈蕴舟为了今天领证,其实把下午的预约也推掉了,本想邀请姜莱一同吃午饭,可听到她说明天就搬过来后明显慌乱了一瞬。
午饭也没吃,匆忙从民政局回到家里。
他这套房子的布局很简单,没有太多复杂的装饰,甚至连绿植都没添置,以前朋友来他家做客,调侃过这里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
陈蕴舟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推开门的动作略显急促。他径直走到书柜旁,手指熟练地在一个最不起眼的抽屉边缘轻轻按下,暗藏的锁扣随即松开。
抽屉拉开的瞬间,陈蕴舟垂眸看着抽屉里的东西,眼神深沉。
10. 同居
透明玻璃酒瓶安静地躺在抽屉里面,微微泛着光。
陈蕴舟把它拿在手里,指腹轻轻摩挲着瓶身的弧线,这分明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瓶子,甚至有些陈旧了,可男人的动作却始终小心翼翼。空气中只有他浅淡的呼吸声,他盯着酒瓶许久,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异国深夜的街头。
陈蕴舟说不上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地把那女孩醉酒后不小心落在路边的酒瓶捡了起来,指腹不经意地触碰到瓶口,心头微微一颤,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不自觉想到女孩漂亮又红润饱满的唇瓣,那枚他亲手为她钉上的钻石唇钉点缀在她的唇上,漂亮得像夜空的星。可他却觉得,或许那枚唇钉还不够完美。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
如今,那女孩成了他的妻子——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听起来确实荒唐,但对他而言,确是所有妄想的极致满足。
他迅速将酒瓶裹在一块黑色丝绒布里,放进了书柜上层的更深处。
余光瞥见抽屉的角落里还遗落了一张纸,是一段被撕下来的剧本手稿。
纸上有一朵随手画的小花,旁边写了一句话:“每个角色的秘密,都是他真正的弱点。”
陈蕴舟拿起那张纸,沉默地看了许久,最终将它夹进了书页。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陈蕴舟静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抽屉,指尖在边缘轻轻划过,像是在留恋,又像是某种道别。
姜莱回到家后马不停蹄地打开电脑,开始按照制作方的要求修改剧本,等彻底把稿子发过去的时候,已近深夜。
她这些天本就没怎么休息,这会儿眼皮直打架,她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才想起明天就要搬进陈蕴舟的家。
想到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果他是个很邋遢的男人怎么办?”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画面:袜子到处乱扔,堆成山然后扔进洗衣机洗;上厕所不知道把马桶圈掀上去,周围全是污渍;夏天光着上身只穿裤衩,在家里到处晃。
她越想越不妙,抱头哀嚎:“为什么要同居啊!这日子还没开始就感觉已经到头了。”
可话说回来,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婚姻,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姜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最终决定——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事实证明睡觉真的有用,当她第二天站在陈蕴舟家里的客厅时,才发现自己真是多虑了,甚至因为自己昨晚的忧愁感到好笑。
她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和她想象中的“邋遢”截然相反,甚至有些过分整洁。
黑白灰为主色调,沙发干净得像是从未有人使用过,连一个多余的抱枕都没有。茶几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旁边是一个水杯,里面的水还冒着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如果不是这些,她甚至都要怀疑这里是个毫无温度的样板间。
姜莱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你家......真的有人住吗?”
陈蕴舟将她的行李提进客厅,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以前是我一个人住,所以东西比较少。”
姜莱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两秒,轻声嘀咕:“像个样板间。”
“总有人这么说。”陈蕴舟语调平静,话音落下时,唇角却微微弯了一下。
姜莱听到这话神情微微怔住,忍不住在内心深究其中的含义。她对陈蕴舟的印象一直都是不善交际,少言寡语,可他刚才这句话说出口,她才觉得自己那些先入为主的认知兴许是错的。
他这人虽然冷淡了些,长相确实没的说,更何况她刚回北城那天在餐厅还碰到了他和女人吃饭,应该很受欢迎。
她又想起自己当初把那厚厚一沓结婚协议拿回家后,仔细看了下。
有一条是,无论什么原因,与对方商讨后都可随时终止婚姻关系,其中就包含了遇到心爱之人之类的情况。
所以不是姜莱多想,陈蕴舟这个人总会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为每一种可能出现的状况留好了后路。
“你的卧室已经收拾好了,里面有独立卫生间,书房我比较少用,所以也留给你平时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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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陈蕴舟把她的行李放在她的卧室门口,并未涉足其中半步。
姜莱弯起眼睛冲他笑笑:“谢谢啦。”
“嗯。”陈蕴舟语气平淡,回到沙发上继续翻看那本书,给姜莱留了足够的空间收拾东西。
等到姜莱推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后,陈蕴舟才发现,自己匆忙间打开的是书的扉页。
姜莱的东西很多,大部分是她各式各样的衣服以及工作要用的东西,等她全部整理完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她走到客厅,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打开手机后看到陈蕴舟早在几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有工作,晚餐不在家里吃。
姜莱松了一口气,毕竟她还没有那么快就习惯两人的生活,一同在厨房做饭之类的事情,想想还有点别扭。
男人不在家,她整个人也放松许多,晚餐随便点了一家外卖便应付过去。
晚上陈蕴舟回来后,姜莱站在他的卧室门前,准备敲门的手顿了顿,像是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真的打扰他。可下一秒,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陈蕴舟站在门口,刚洗过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垂在额前,身上是一件宽松的深灰色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勾勒出线条分明的锁骨,显得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多了一点不经意的随意感。
姜莱一时没说话,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他肩膀上还没擦干的水珠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让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有事?”陈蕴舟开口,语气平静,嗓音低哑,像是刚洗完澡时那种略带湿润的疲惫。
姜莱忽然觉得有些口干,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我有点事想和你聊聊。”
陈蕴舟顿了顿道:“那去客厅聊吧。”
他动作很快地将手放在房间门把手上,准备和姜莱去客厅。
可谁知姜莱站在原地没动,就这样堵在他卧室的门口,伸出食指虚空轻点了下陈蕴舟身后被他挡住的卧室方向,语气乖巧眼神中却透露着狡黠:
“客厅太冷了,不如去你的卧室里聊?”
11. 宣判死期
陈蕴舟顿了顿,往旁边侧了侧身,示意她进来。
姜莱的表情像一只偷吃成功的狐狸,一溜烟就钻进陈蕴舟的房间里,迅速打量了一圈,有些失望。
什么嘛,原来陈蕴舟的洁癖不是装出来的。
卧室延续了整个家的风格,简洁干净得像是一张摄影棚的画报。男人似乎很喜欢看书,房间里摆放了一面墙的书柜,书桌上也摆放着几本书,封面整齐地对齐着。床头放了一盏温暖的台灯,灯光柔和,映得整个房间更显安静。
姜莱坐到沙发上,动作有些拘束,双手放在身侧。
陈蕴舟关上门,走到桌前,随手拿着一条毛巾擦拭未干的头发,动作不紧不慢。他没有看她,但嗓音深沉:“想聊什么?”
姜莱迟疑了片刻,试探性问道:“你家里人,知道我们结婚这件事吗?”
陈蕴舟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继续擦拭头发,语气依然平淡:“没有。”
“那......”姜莱抬眼看他,“你打算告诉他们吗?”
陈蕴舟低头将毛巾搭在椅背上,这才转身看向她,目光平静:“没必要。”
其实姜莱预想过陈蕴舟不打算告诉他的家人,但听男人亲口说的时候,心头还是涌上某种怪异的情绪。
“没必要?可是......”姜莱有些犹豫。
“我们只是协议婚姻,没必要告诉他。”陈蕴舟的声音始终不急不缓,像是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那你呢?你父母知道吗?”
姜莱神情僵住,随即垂下视线,低声道:“没有。我想我暂时也不会告诉他们。”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姜莱垂着眼睑,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她抬起头,看向陈蕴舟,语气很轻,“我在想,如果以后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很难接受?我们结婚的事,说出来总觉得有点......”
她父母自她从国外回来以后,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念叨结婚的事儿,她次次都拿没遇到喜欢的当借口应付过去,父母也没再逼迫她。现在的年代不像从前,她的父母也思想开明,赞成自由恋爱。可她和陈蕴舟是闪婚,任谁的父母都会难以接受。
“荒唐?”陈蕴舟接过她的话,他坐在椅子上比姜莱高上些许,此时微微俯身迎上姜莱的视线。
姜莱抿了抿唇,点头道:“差不多吧。”
女人的神情有些苦恼,情绪比她刚走进房间时低落了许多。
他怎么会注意不到姜莱情绪的变化。
陈蕴舟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顿了片刻,语调依旧沉稳:“你不用勉强。如果以后你想结束这段婚姻,可以随时提出来。”
姜莱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解:“你好像总是强调这个。”
陈蕴舟目光微动,却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睑,像是认真思索了半晌,然后低声道:“因为不希望你为难。”
他话说得很轻,但落在姜莱耳中,却让她内心微微一滞。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究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明明应该感到为难的是他才对,是她一次次莽撞地闯进本该属于陈蕴舟的生活,打乱了平静,又提出那些荒唐无理的要求。
“一年吧。”姜莱突然开口,“协议期限定为一年,一年后这段婚姻是继续还是结束,由那时的我们决定。”
陈蕴舟看向姜莱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姜莱差点儿改口反悔。
“好,就一年。”他开口。
尘埃落定。
姜莱刚走到门口,手落在门把手上,却又像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如果这一年内,我们......”
她话没说完,只见陈蕴舟靠在桌边,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正等着她继续。
男人的头发已经干了,被他用手随意地往后抓了下,却像是刻意做了造型般随性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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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莱心脏漏跳一拍,改口道:“算了,没事。”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注意到身后陈蕴舟的目光追随了她许久,甚至比刚才要深沉许多,直到门缓缓关上,他才低头轻轻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应该谢谢姜莱的。
谢谢她亲手给这段婚姻定了个死期。
姜莱走后过了许久,陈蕴舟依旧坐在书桌前,灯光柔和地洒在他的侧脸上。手边多了一个摊开的画本,几只铅笔整齐地摆在一旁。表面看起来,他一如既往地专注,仿佛置身于某种平静的创作状态中。
可若仔细看去,他执笔的手微微颤抖,每一笔落下时都带着不稳定的弧度,原本流畅的线条失去了惯有的精准,显得破碎又凌乱。
纸上是姜莱的侧脸,耳垂、鼻尖、唇瓣——每一处细节都被勾勒得细致入微,像是带着某种偏执的虔诚。他的目光紧盯着纸面,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一瞬间就能将这些线条雕刻进灵魂深处。
可当每一笔落下时,胸口那股闷痛感却愈发浓烈。他越是想画得平稳,指尖的颤抖越是失控。画到唇瓣时,铅笔突然在纸面上断开,留下一道细长的痕迹。
他怔了一下,低头看着那道划破整张画面的痕迹,指尖微微收紧,将铅笔攥得更牢,仿佛只要不松手,那股深不见底的难过就不会冲破他的伪装。
但他的手指还是松开了,铅笔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他闭了闭眼,手撑在桌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在竭尽全力压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那张画还是没有完成,线条零散,笔触急促,却无比鲜活。画中的姜莱像是随时会从纸面上抬起头,带着她不自知的疏离与明艳,刺入他畸形的心脏。
片刻后,他拿起了不远处的手机,拨通了那个不久前联系过自己的号码。
几秒后,电话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男声:“喂?陈先生?”
“你前几天说的那个节目,找到人了吗?”
12. 像一条小狗
姜莱窝在书房的小沙发上,膝盖上搭着一条薄毯,电脑屏幕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映出眉眼间的倦意。
她失眠了,在陈蕴舟家里的第一个晚上。
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姜莱准备起身泡杯安睡茶,让自己强行进入睡眠状态时,手机突然开始有节奏地震动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心里猛地往下一沉,是制片人的电话。
以她的经验来说,非工作时间接到制片方打来的电话,多半意味着今晚没法睡了。
姜莱皱起眉,犹豫了下还是接起来:“喂?”
“小姜啊,”电话那头制片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甚至带着些讨好的意味,“这么晚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您说。”姜莱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制片人这种语气通常预示着麻烦。
果然,下一句便让她瞬间清醒:“是这样的,你新发来的剧本我们开会讨论了一下,投资方觉得市场风险有点高,所以......需要做一些调整。”
姜莱的手指下意识握紧手机:“还要怎么调整?我给你们发的已经是调整了很多次的版本了,如果资方不满意,不如你让资方自己写。”
夜晚的疲惫与接连被否定的压抑情绪让她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礼貌,语气中多了几分冷意。
“小姜,我知道你为难,但你也知道这部剧只是小制作,投资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有时候确实要妥协一下对不对?而且就是剧情上稍微改动下,特别是核心情节那部分,得更迎合观众一些。”
“核心情节?”姜莱声音陡然低了几分,眼底的疲惫被某一种压抑的情绪取代,“你能具体说一下是哪里需要改?”
“就比如那个女主和母亲的矛盾戏份,可以削弱一点,把爱情戏再加强一些。还有,最好能加一些流量热点进去。你知道的,现在的观众都喜欢看那些嘛。”
姜莱沉默了几秒。她手里的剧本是她熬了无数个夜晚、打磨了数十次才写出来的,女主的家庭现时整部剧的情感核心,如果为了所谓的迎合市场而削弱这些,她的作品还能称为她的作品吗?
“这部分是剧本的核心,如果调整的太多,可能会影响整个剧情的逻辑。”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却掩不住微微颤抖的尾音。
“小姜,我明白你的想法。”制片人的语气依旧客气,带着点敷衍,“但是投资方那边的意见也很重要嘛。再说了,改动也是为了作品更受欢迎,对你来说是好事。”
姜莱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扣着沙发边缘,指尖几乎泛白。
“这样吧,我明天再安排个会议,咱们详细讨论一下,看看怎么改动才能让双方都满意。”制片人的声音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今天就这样吧小姜,晚安。”
电话挂断后,姜莱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她靠在沙发上盯着黑掉的屏幕,半晌没有动。
现在的剧本其实早已不是原先的样子,整整一个月,她跟着资方的意见改的满目全非。
那些人哪懂什么文学创作,她笔下写出的一个又一个有温度的人物,只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商品。
她只是个没有名气的小编剧,无论是制片人还是导演,谁都能对她的剧本指手画脚,看不顺眼的就需要改。对他们来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来了,砸到姜莱的头上便成了彻夜难眠的每一天。
推开房门时,客厅昏黄的灯光让她恍惚了一瞬。
她看向沙发角落里那一盏落地灯,兴许是陈蕴舟出来的时候忘记关了。
因为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原本她计划中的安睡茶变成了双倍浓缩的黑咖啡。
磨豆机传出沙沙声响,姜莱望着如瀑布般落下的细腻咖啡粉出神。
其实她不喜欢喝咖啡,甚至对咖啡因有些过敏,可偏偏只有它才能让姜莱打起精神,写出每一个剧本。
最夸张的时候一天五杯,熬到凌晨的时候,心脏跳的飞快,似乎马上就要蹦出胸膛。
咖啡液流出的时候需要数秒,一般在二十四秒的时候关掉热水阀,萃取出来的咖啡液口感最佳。
但姜莱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制片人那番话。
咖啡机的烧水系统类似于锅炉,能把水温烧到两百摄氏度。
近两百摄氏度的热水从咖啡杯口溢出,就这样在她走神的时候全部洒到了她的脚上。
“啊!”她抑制不住,口中发出一声痛呼。
烧灼般难以忍耐的痛感瞬间将她席卷,眼尾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陈蕴舟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莱捂住脚背,蹲在地上疼的直抽气。
他直接弯下腰,把蹲在地上的女人抱起来,不顾她下意识的挣扎,将她抱到了沙发上。
“坐着等我。”他沉声道。
姜莱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安静乖巧地听从男人的话,一动也没动。
直到陈蕴舟拿着药膏和棉球走过来,蹲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捧起她受伤的脚。
她浑身一麻,猛地想收回自己的脚,却被男人的手掌钳制住,难以动弹。
“我自己来......”
陈蕴舟皱了皱眉,本想说句什么,可感觉到姜莱情绪的异样,最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最后变成了一句:“别动。”
之后上药的过程,姜莱真的没有再乱动,陈蕴舟觉得奇怪,直到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细微的啜泣。
抬眼看去,姜莱垂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满泪水,盛不住的就往下掉,啪嗒啪嗒落在陈蕴舟半跪在地的腿上,在他黑色家居裤上留下深色的湿印。
陈蕴舟看着姜莱的模样,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喉咙里像是被噎住般说不出话。
那些安慰的话语,也不知如何说出口。
“陈蕴舟,我只是觉得很累。”姜莱抬起手背有些慌乱地擦了擦泪水。
她已经努力地在忍耐了,可烫伤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如决堤的洪水,根本拦不住。
陈蕴舟看着姜莱,想伸出手帮她擦拭脸上胡乱的泪,但手伸到一半落了下来,转而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结婚之前我就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陈蕴舟的声音有些哑。
“我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但我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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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们又让我改作品,让我迎合市场,可是......我已经改了四十三次了。”姜莱哽咽着,话语颠倒,断断续续,“我喝咖啡的时候心脏跳的快要死了,不会有人知道,因为每天熬夜,我的例假也不正常,不会有人知道这些......”
“我知道。”陈蕴舟看向姜莱,语气坚定地重复,“现在我知道了。”
他又拿了一张纸巾,慢慢帮她擦去脸上的泪,轻声道:“不知道该怎么前进的时候,就回头看看自己的初心。”
不能按时吃的每一顿饭,熬的每一个夜,所有的辛苦和努力被一句话否认的那一刻,她便开始怀疑自己。
当一个艺术创作者无法共情笔下的人物,无法再决策故事的走向,甚至违背内心写出一个到处拼接缝合出来的“四不像”。
那她可能早就违背了当初选择这个行业的初心。
姜莱眼里全是泪水,看向男人的时候,他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像是被薄雾笼罩,男人的手劲很大,弄得她脸颊有些疼。他明明就没有给别人擦眼泪的经验,动作却笨拙又真诚。
“谢谢你陈蕴舟,我明白了。”她的声音还有些模糊,带着哭泣过后的鼻音。
“好,那你好好休息。”陈蕴舟从地上起身,膝盖因为长时间跪着已经有些许不适,但面上不显。
他又恢复了举止得体的模样,仿佛上一秒单膝跪地为她涂药,为她擦拭泪水的人不复存在。
姜莱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闷声道:“晚安。”
陈蕴舟走到房间门口,听到后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晚安,姜莱。”
他的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但眼底的情绪,却像压抑不住的暗潮。
这是姜莱和陈蕴舟同居的第一晚,仅一墙之隔,两盏灯却都巧合的彻夜未熄。
她没有按照制片人的意见大幅修改核心情节,而是围绕现有的框架优化了几个细节,让逻辑更加严密。即便投资方态度强硬,她也决定最后再试一次,争取保留自己想表达的核心。
深夜的房间很安静,只有键盘的声音在回荡。姜莱偶尔端起咖啡喝上一口,却因为过渡专注而忘记了时间。
凌晨三点,文件终于完成。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文档保存后发了出去。倦意此时像潮水般涌上,却无法让她彻底放松。
白天与投资方的会议才是最耗费心神的事。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来回踱步。
陈蕴舟这么晚还没睡?
她没心思多想,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她必须好好休息,才能在几个小时后发挥全部的战斗力。
陷入梦境前,男人几小时前跪地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成了一幅定格画面。
像一只小狗,她意识迷迷糊糊地想。
而隔壁房间的陈蕴舟随意捡起了旁边一堆纸团中的其中一个,缓缓展开,能是一张被他揉掉的废稿——姜莱的脚。
线条依旧有些凌乱,但被他仔细描摹的脚背上,隐隐透着受伤的红痕,像是烫伤,又像是指痕。
男人盯着画,目光晦暗不明。
13. 被男人抓包了
当初这个剧本姜莱只写了三万字便被现在的制片方买下,先支付了定金,后续剧情走向再慢慢梳理和修改。
这也导致了现在后面大部分的支线走向都偏离了姜莱原先设定的初衷。
早上十点,与三方线上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不出所料,一开始资方就重复了一遍昨晚她从制片人口中听到的修改要求,但这次她并没有答应。
“我能理解您作为投资方对于市场风险的把控,但我认为,现在市场上的影视作品过度饱和,同质化严重。我们必须拿出不一样的作品才能快速吸引观众的眼球。”
“虽然这是一部围绕男女主情感展开的偶像剧,但视角以女主为主要,一部成功的剧离不开饱满的人物感情和性格塑造。除开那些围绕着男主的情情爱爱以外,女主是一个感情丰富且性格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有血有肉,为什么要淡化她剧中的亲情部分?”
“去除那些你们认为不必要的情感,我笔下的女主就变成了一个只会谈恋爱的空壳。不好意思,这违背了我身为编剧的初衷,所以我无法接受。”
许是姜莱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又或是被她话语中对笔下人物的某种情感所动容,十余人的视频会议中静默了几秒,最后投资方做出了妥协。
剧情走向按以前的不变,姜莱需要再优化和丰满剧情,最好加入创意化修改。
这次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意外顺利的结束了。
姜莱退出会议软件,坐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心里那个悬着的巨石终于稳稳落下,一直紧绷着的弦在此刻才敢彻底松懈。
她想到自己每日每夜对这个剧本人物的打磨和推敲,还有被制片方和资方否定时的崩溃,得到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意料之外了。
“不知道该怎么前进的时候,就回头看看自己的初心。”姜莱脑海里又浮现出陈蕴舟说的这句话。
她得好好感谢陈蕴舟才对。
这么想着,她打开房门往客厅走去。
经过陈蕴舟房间时,看到男人的房门紧闭,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根本就没起床。
走到客厅后,她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已经冷掉的早餐,一杯黑咖啡,还有煎蛋和培根,旁边摆着一个烤的焦黄的面包。
“昨晚他不是也通宵了吗?今天那么早就出门了?”姜莱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了一口,自言自语疑惑道。
冷掉的面包虽然口感一般,但她没理由挑剔,毕竟陈蕴舟给她做早餐的时候也没想到她那么晚才从房间里出来。
其实和陈蕴舟结婚还挺好的。姜莱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一口牛奶差点儿呛在嗓子里喷出来。
她吃早餐的功夫,打算掏出手机给陈蕴舟发条消息,手指悬在聊天框的时候却迟疑了。
她的原意是想请男人吃个饭以表谢意,但她见陈蕴舟很早就出了门,想必是有重要的工作,如果贸然邀约会不会不太礼貌。
况且昨晚她有些失态。
在不熟的人面前哭成那个样子,姜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姜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小声嘟囔道:“纠结病又犯了。”
话说,今天似乎是她要去复诊的日子。
她正纠结到底要不要直接约陈蕴舟吃饭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在安静的客厅响起来,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来电显示她的母上大人——宋婉之。
“喂,妈?”
“宝贝啊,你那个节目下一期是不是又快开始录制了?这次是去哪个城市?”
姜莱想了想,导演前些天刚定下来下一期的地址,但她当时被剧本的事闹得心烦,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没有放在心上。
“等下,我看一下哦。”
说完,她开始拿着手机找聊天记录,好在群里没人刷屏,她很快就找到了导演发的通知。
“这次在蓉城。怎么了妈?”姜莱问。
宋婉之那边听起来心情还不错,说:“蓉城好,离北城不远。也没啥事,就是我和你爹本来计划是月底回国的,但是太久没跟我的宝贝女儿见面了,所以改签了回国的机票,猜猜我们现在在哪?”
姜莱心里顿觉不妙,猜道:“你们不会已经在北城机场了吧?”
“猜对了!晚上我们和你爸的老朋友有个饭局,你也得去,自己在家里准备准备,要我们去接你吗?”
姜莱瞬间慌乱了几分,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好,我等下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对了,不用来接机了。”说完,宋婉之便风风火火地挂断了电话,甚至没给姜莱反应的机会。
挂断电话后,姜莱突然觉得心虚。
从小乖乖女当惯了,无论是当初打唇钉,还是现在瞒着父母结婚,对于她来说都是出格的事,倘若她的父母知道,恐怕会直接气晕过去。
要不还是暂时搬回她的公寓?她担心以宋婉之强势的性子,招呼都不会打就直接过去查岗。
好不容易解决完工作上的糟心事,姜莱以为可以放松下,谁知家里这些事又接踵而来。
她长叹一口气,早餐也没心情再继续吃下去,打电话和张医生预约了今天的复诊。
一小时后,姜莱坐在心理诊所的沙发上,今天难得是个艳阳天,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毯上,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不安。
无论在国外还是国内,每次她来到医生面前时,心情总不会太好,可能是因为只有在这时,她才能想起自己曾经是个病人,拥有一段常人难以想象的昏暗时光。
即使姜莱的记性不太好,却能清晰记得那些日子。
就像是南方漫长的梅雨季,墙皮被湿气熏得发霉斑驳,阳台晾晒的衣服永远泛着潮意,还有种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
“最近怎么样?”张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身上。
姜莱抬起头,笑了笑,却带着一丝疲惫:“就还行,工作挺忙的,有时候会熬夜,但不会失眠了。”
“听起来是好事。”张医生点点头,细心地观察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
姜莱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过,我最近结婚了。”
张医生正在记录的笔突然停顿,随后平静地望向她:“哦?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结婚对你来说很遥远,你似乎并没有准备开始建立一段新的亲密关系。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想法?”
“其实......”姜莱欲言又止,“我们是闪婚,头脑一热就决定了。”
张医生听着,没急着说话而是耐心地等着姜莱继续。
“我觉得这段婚姻能改变一些东西,可能对我也有好处。”
婚姻是她能想出最迅速果断改变现状的方法,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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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过去也好,开始新生活也好,总要往前迈一步。
只是每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心底总有些愧疚,对陈蕴舟。
张医生的目光透露着几分审视,语气严肃道:“姜莱,婚姻本身对你的病情来说,是一个机会,但也是挑战。机会在于,它可能重新让你学会信任和依赖别人。而挑战则是,你能否学会正确的爱。”
……
姜莱走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她和张医生聊了很久,当然,诊费也是按小时收费。聊完以后,她最近烦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可转眼又到了晚上的饭局。
驱车去往饭店的路上,姜莱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给陈蕴舟发了条消息,说一下自己晚上有个应酬可能要晚些回去,陈蕴舟那边没立刻回复,应该还在忙。
姜莱没放在心上,她突然想起早上化妆时,她把那枚很久没戴的唇钉找了出来,可对着镜子好几次都穿不进去,可能是真的愈合了。
还是找个时间让陈蕴舟帮她再打一个吧,毕竟那枚钻石唇钉很漂亮,放着不戴可惜了。
姜莱到饭局时,餐厅的包厢里早已坐满了人。父母正与老朋友热络地聊天,而坐在他们旁边的,是一个她陌生的男人。
穿着合身的西装,笑容温和,看起来是个稳重体贴的人。
“姜莱,这位是许霖。你们小时候见过,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宋婉之笑着招呼她坐下,语气中藏着几分轻描淡写的期待。
姜莱微微一怔,看了对方一眼,礼貌地点头:“许先生好。”
“姜小姐好。”许霖微微一笑,声音温润,带着几分得体的客气。
饭局的氛围一开始还算轻松,但随着长辈们的话题越扯越远,姜莱渐渐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霖霖也挺喜欢艺术的,”许霖的母亲开口,“姜莱不是编剧嘛,正好有共同话题。你们多聊聊,多交流。”
姜莱抿了抿唇,礼貌地回应:“许先生应该更擅长他的领域,我只是一名普通编剧。”
“哎呀,你这孩子太谦虚了!听说你参加的那档恋综反响挺不错的?”宋婉之语气轻快。
姜莱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宋婉之,皱了皱眉,“妈。”
宋婉之没理会,笑了笑,“霖霖也刚收到邀请函,下一期录制会参与,正好可以在节目里多认识认识嘛。”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长辈们笑着继续撮合,而姜莱的笑容却有些挂不住了。
“下一期录制?”她问,目光落向许霖,带着几分不解。
许霖点点头,语气平和:“是的,刚刚确认了时间,可能要和您一同参与节目。希望到时候能多交流。”
姜莱垂下眼,勉强笑了笑,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和陈蕴舟婚姻虽然只是协议,但毕竟是婚姻。
这场饭局让她心底莫名升起一丝违和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胸口。
饭局结束时,姜莱与许霖并肩走出餐厅。许霖在她身旁步伐稳重,偶尔低声说几句客套话,而姜莱却心不在焉,只机械地回应。
直到她抬头的瞬间,脚步猛地停住。
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陈蕴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低头听着友人说话,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随意。
下一秒,像是有所察觉般,他转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姜莱和许霖并肩而行的身影上。
14. 惩罚自己
陈蕴舟的眼神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无波,总是一副冷淡模样,可他朝姜莱的方向看过来时,眼神中多了某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姜莱下意识想避开,可她如果真的躲闪,岂不是欲盖弥彰。
况且她身边只有许霖,总不能躲到那人身后吧?
她就这样遥遥与陈蕴舟对上视线,直觉告诉她,男人有些不高兴。
姜莱本以为陈蕴舟会走过来,生气也好,质问也好。却没想到,陈蕴舟只是微微颔首,便继续同身旁的友人交谈。
陈蕴舟这个态度分明很正常,可姜莱心头却无故升起烦闷,找不到原因。不过她还是决定回家以后和陈蕴舟解释下,免得男人觉得她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轻浮之人。
身旁的许霖将两人之间的隔空互动尽收眼底,笑着问:“那是你朋友吗?”
姜莱有一瞬间特别想说,那是我领了证的老公。可许霖和她父母是熟识,她暂时还没有向父母公开的打算,自然不能开口。
“对的许先生。”
许霖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姜莱在饭局上喝了点酒,本想叫代驾送自己回家,可许霖的母亲坚持让许霖送她回去,长辈们都在场,姜莱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车上,两人一时无言。
姜莱组织好语言后,主动打破了车厢里沉默的气氛:“许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长辈们的期许我们心里都清楚。对吧?”
许霖轻笑一声,点头:“对,他们想撮合我们。”
许霖的坦然让姜莱有些意外,但只是一瞬,她便接着说:“我暂时......”
“暂时没有和别人步入婚姻的打算。”许霖打断了她的话,说出了姜莱的内心想法。
“放心姜小姐,我和你一样。我不是以两人之间必须产生男女感情为目的和你相处,但我很欣赏姜小姐,又恰好一起录制节目,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说对吗?”许霖问道。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姜莱没有再拒绝的道理,轻笑一声道:“对,看来许先生也是个豁达之人。”
“既然是朋友了,就喊我许霖吧。”
“嗯。你喊我姜莱就好。”
餐厅离姜莱住的公寓不远,夜晚的北城市中心有些拥堵,但还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许霖就开车离开了。
姜莱却站在楼下有些犹豫。
她的车还停在餐厅外的停车场,宋婉之当时给她拼命使眼色,非要让她坐许霖的车回去,让她明天再过去把自己的车开回家。
虽然不情愿,但在外人面前她没法下母亲的面子。
现在倒好。
被送到了公寓,还要自己折返回去陈蕴舟的家里。
姜莱想给陈蕴舟打个电话,面对着手机上熟悉的备注和号码,她犹豫着迟迟没有按下。
他会生气吗?
正纠结着,手机突然在她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俨然是她上一秒犹豫不敢打去的人。
“喂...陈蕴舟。”
听筒那边良久都没有回应。
当姜莱以为是信号不好准备重拨的时候,听到男人说,
“他送你安全到家了吗?”
陈蕴舟说话时的声音似乎很少有起伏,所以姜莱永远听不出男人话语中带着的情绪,这一句也是。
“嗯,我已经到了。”
姜莱其实想说,你能不能来接我回去。
可下一秒,陈蕴舟说:“那就行,你好好休息。”
电话就被直接挂断了。
只剩下姜莱拿着手机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话都已经说完了,她似乎也没有今晚非要去陈蕴舟家里的理由。
本来就因为莫名其妙的相亲局而烦闷的心情,接完这个电话后,又增了几分。
奇怪的是,明明她只在陈蕴舟家里住了两天,突然回到自己的公寓,竟然觉得有几分冷清。
姜莱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拿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她每逢压力大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旁边的木架上放着香薰蜡烛,还有酒精饮品和爱吃的零食。
这样泡完澡出来,恍若新生。
姜莱泡完澡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好不容易可以早早睡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沉甸甸的,只要闭上眼都是陈蕴舟当时看过来的眼神,还有男人微微颔首的模样。
她忍不住地猜,那时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辗转反侧后,如同着了魔般,打开手机给陈蕴舟发了一条消息。
凌晨一点,她问:你睡了吗?
以为不会再收到回复,谁知页面上突然多了一条消息框。
陈蕴舟:还没,聊聊吗?
姜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本来已经在回家路上组织好的语言,此时像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忘得一干二净,脑袋里一片空白。
紧接着,今晚第二个陈蕴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丝毫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这次接通电话后,姜莱变得小心翼翼了些,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胆怯什么,或许是心虚吧。
倒是陈蕴舟先开了口,一语惊人。
“我在你家楼下,要下来吗?”
姜莱发现,陈蕴舟总喜欢用问句,这种不失边界感的分寸,确实让姜莱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感到舒适。
“好,等我!”姜莱回话的时候已经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起床。
等她经过穿衣镜前的时候,才忽然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冬天的睡衣,像一只毛茸茸的粉色怪物。
会太奇怪吗?姜莱这么思考了一瞬。
仅仅只是一瞬,她并不想让陈蕴舟大冬天吹着寒风等在她家楼下。
匆忙间,她也忘记思考,陈蕴舟为什么会秒回她的消息,而又为何,会如此巧合的站在她家楼下。
姜莱刚从楼道中走出来,便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他站在路灯后的阴影处,昏暗隐去了男人脸上的神情,让她有些看不清。
但她的脚步,更快了些。
“陈蕴舟?”姜莱站定在他几步之处,试探地喊道。
男人没回应,只是往她的方向又走近了几步,这下她才看清陈蕴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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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陈蕴舟的脸上,男人立体好看的眉骨上竟然多了一枚眉钉,冷硬的金属映着灯光,勾勒出他眉骨的线条,让原本看起来就有些冷峻的脸上多了一丝危险的桀骜。
“你......”姜莱看着他的眉骨处,一时惊讶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刚刚饭局结束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眉钉旁边还泛着红肿,明显就是新打上的钉。
陈蕴舟勾唇轻笑了声:“你说这个啊。”他抬手在眉骨处点了点,然后不以为然地说,“一时兴起。”
姜莱知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陈蕴舟,虽然不懂,但她还是没继续追问。
“今晚的饭局,是我父母安排的,我不知道。”她解释道。
“好。”陈蕴舟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男人的态度让姜莱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陈蕴舟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姜莱:“晚上喝酒了?喝点这个会好受点。”
姜莱没接,她有点不开心,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陈蕴舟。”
“嗯,在。”陈蕴舟终于认真起来。
因为姜莱看起来不开心了。
“如果你大半夜吹着冷风来这是为了送醒酒药,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姜莱语气冷硬。
话语落地,她转身就走。
谁知突然被抓住了手腕,回过头看去,陈蕴舟垂眸看向她,一向冷淡的眼神难得有了别的情绪。
“什么时候......回家?”他说。
“什么家?”姜莱下意识反问。
陈蕴舟撇过头去,没看她,低声说:“我们的家。”
姜莱的眼角微微弯起,今夜的不愉快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了。
“现在。”
陈蕴舟的目光微微一顿,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他看到穿着可爱睡衣的女人弯着眼睛冲他笑,漂亮的唇瓣因为笑容微微翘起,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动人。
“我现在上楼拿东西,等我一下!”说完,姜莱小跑着离他远去,睡衣帽子上的毛绒兔耳朵随着她的动作摇动,可爱极了。
陈蕴舟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彻底消失在楼道尽头。
匆匆跑远的她始终没注意到,他拽住她手腕时眼底的慌乱,还有微微泛红的眼尾。
几小时前,陈蕴舟与友人的饭局结束,开着车在夜晚的道路上压着限速狂飙。
最后停在了自己工作室的门口。
走进门时,店里的寸头帅哥正收拾东西准备打烊,见到老板走进来还有些惊诧。
陈蕴舟径直走上楼,留下一句:“给我当助手,加班三倍薪资。”
寸头帅哥有些不解,却还是跟着老板上楼,疑惑地问:“今天还有预约吗?”
陈蕴舟戴上黑色一次性手套,准备各种穿孔器械,头也不抬:“我要打个眉钉,你打下手。”
“你吃错药啦?怎么突然决定穿眉钉?”
陈蕴舟沉默了几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开口道:
“惩罚。”
“惩罚?谁啊?”
“惩罚自己。”
15. 一大早就罚站?
回去的当晚,姜莱做了一个冗长深沉的梦,梦里具体的内容她醒来后已经记不清,但她清晰记得自己看到了陈蕴舟的脸,还有他新打的眉钉。
或许是那枚眉钉给她视觉上带来了很大冲击,醒来后的姜莱用被子捂住脸,只觉得闷热。
实在不愿赖床,姜莱硬撑着困意起来洗漱,刷牙的间隙闻到外面传来一阵饭香。
等她打开门走出卧室,发现陈蕴舟刚好做好了早餐。
桌上摆着两份,其中有一份是她的。
陈蕴舟刚在桌前落座,抬眼看向她,温声道:“早。”
“早呀。”或许是梦的原因,姜莱眼神躲闪一瞬,没与他对上视线。
男人穿着黑色家居服,衣袖干净利落地挽起到小臂,上面还有做完饭洗手残留的水珠。
好像真的有种在过日子的感觉。姜莱想。
早上脑子迷糊,她不知觉间把想法也说出了口。
反应过来时,她猛然抬眼看向陈蕴舟,懵懵的样子有些可爱。
只见男人低头轻笑一声,眉眼间平常不过的冷淡也少了几分,他细心地把勺子放进姜莱的粥碗中,道:
“一大早就罚站?坐下尝尝。”
姜莱这才慢吞吞地坐下,耳朵感觉有些温热。
粥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她把勺子半含在唇中,弯了弯眼睛。
偷笑时恰好又被对面的男人捕捉到。
“笑什么?”陈蕴舟问她。
姜莱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不会做饭的留子不是好厨子。”
陈蕴舟听到这话,无奈地笑笑:“就当你是在夸我。”
她就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留学那段时光,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出国以后慢慢学会了洗手作羹汤。刚开始因为每天吃不惯白人饭,再加上想家的情绪,半夜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到崩溃。
那对她来说,可能是人生中最难以忘却的时光,也是最艰难的时光。
她也就一个人慢慢走过来了。
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本以为可以走到最后的人,渐行渐远。本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的人,兜兜转转又回到身边。
造化弄人。
但感觉不差。
“对了,你今天去工作室吗?”姜莱嘴里还塞着油条,口齿不清地问。
陈蕴舟拿起旁边的冷水壶,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到她的手边,这才回答道:“去。”
姜莱自然而然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闻声眼睛一亮:“那你今天客人多吗?我想重新打个唇钉。”
陈蕴舟听到后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的唇,只是一瞬便移开了视线,问道:“已经愈合了?”
姜莱点点头,用手指轻轻抚过曾经那枚唇钉留下的淡淡痕迹。
“上次化妆的时候我试了一下,戴不上去。”
陈蕴舟从桌上拿了一张纸巾,将手每一处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绕过桌子走到姜莱身旁,微微俯下身,低声道:
“张嘴,我看下。”
姜莱抬起头,乖乖地张开唇瓣。
这才发觉,男人的脸庞已经近在咫尺。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眉骨上,那处还有些红肿,但并不影响美感。
她想,这枚眉钉在男人的脸上恰到好处,倘若换个人都不是这种感觉。具体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很美。
陈蕴舟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下她柔软红润的唇,看了一眼原先打过唇钉的位置。然后好似她的唇上有火焰一般,他快速地收回了手,还有视线。
“嗯,看起来是愈合了,就是不清楚有没有增生。具体等到了工作室再看。”
“好。”
姜莱对细节的敏锐只存在于特定的社交关系中,她更擅长观察与她无关的人的某些小动作,然后在心底分析。一旦关系亲密,或突破了某种社交距离,她这个技能便会莫名其妙的失效。
又或者是男人隐藏的太好。
她并未发现陈蕴舟动作的慌乱。
吃完早餐,姜莱想主动揽下洗碗的工作,却发现陈蕴舟早已将厨房收拾的干净,然后走过来顺手拿走了姜莱用过的碗碟。
厨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姜莱的方向,只能看到男人的背影。对于他的身高来说,洗碗池的高度有些矮了,陈蕴舟没有弯腰,只是微微低头,背影如劲竹。
姜莱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在想什么,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背影偷偷拍下了一张照片。
或许是为了给自己的诡异举动找个理由,她顺手就发给了闺蜜林彩音。
林彩音几乎秒回。
【不是吧,这么快就甜蜜同居啦?事后清晨......】
姜莱脸上一热,打字飞快。
【想什么呢?我们是纯洁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别那么龌龊!】
林彩音过了几秒钟又回了一条消息,但姜莱听到厨房的水声已经渐渐停止,兴许是心虚,连忙把手机关掉放在了桌上,屏幕朝下。
陈蕴舟擦干净手,走过来说:“换衣服,准备走了。”
姜莱乖乖点头:“好。”
到工作室时,上次姜莱见过的那个寸头帅哥已经在店里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抬起手充满朝气地跟她打招呼。
“漂亮姐姐你来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到后背泛冷意找不到源头,转念一想,应该是老板和漂亮姐姐进来时开门闪的冷风。
姜莱笑着朝他挥手:“早啊。”
上楼时,陈蕴舟特地走在她身后,怕她太粗心,又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对了,这个小帅哥叫什么名字?”
陈蕴舟抿了抿唇,回答:“周辞。”
刚说完,周辞就在下面问了一句:“老板,这次还需要准备点心和蜂蜜柚子茶吗?”
陈蕴舟脚步一顿,沉声道:“不用。她要打唇钉。”
二楼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姜莱轻笑道:“所以上次的饼干和茶是你特意准备的?”
陈蕴舟背着身做器械消毒那些准备工作,闷声道:“嗯。”
姜莱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味道?”
比起现在各式各样的饮料,其实她更钟爱白开水,除了蜂蜜柚子茶,是她唯一爱喝的饮品。
陈蕴舟听到她的疑惑,神情微微怔住。
高中时,每逢体育课结束,班里的同学都会成群结队地走去校园里的小卖部,然后从冰柜里挑选各种饮料。
那个年纪的孩子,没人不喜欢这些。
只有姜莱和陈蕴舟是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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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
陈蕴舟是不喜喧闹,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所以体育课结束队伍解散后,他总会慢别人几步,默默走在最后。
有时候还会在操场上坐一会儿。
他总能看到解散后,姜莱走向和别人不同的方向,女孩束着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晃动着,若是走得近些,还能捕捉到空气中一抹属于洗发水的清香。
女孩走到看台旁,拿起放在那的粉色水壶,打开仰头一口一口喝下。
扬起的脖颈白皙干净,像是骄傲的天鹅。
有时候她还会在喝完后眯起眼睛,发出一声满足的短叹,又像是餍足的猫咪。
陈蕴舟实在好奇,直到有一次刻意从她面前经过,闻到了柚子味的甜香。
谜底才被缓缓揭开。
“猜的。”陈蕴舟答道。
“那也太巧了。”姜莱小声念叨。
他低声笑了笑,没继续答话。
等到姜莱半躺在椅子上,操作灯照在她的脸上,她才感觉有些害怕,下意识地闭上眼。
陈蕴舟把工具拿在手上,低头看到的就是女人微微颤抖着眼皮的模样,她看起来害怕极了,纤细漂亮的手指紧紧扣着扶手,指尖泛白。
眼前的情景,仿佛和几年前重合。
曾经那个莽撞脆弱的女孩,和如今气质出众的女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陈蕴舟戴着口罩,看不清神色,却弯了弯眼睛,语气中带着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那么胆小。”
姜莱有些倔强地反驳:“才不是。”
她听到男人笑了笑。
这才忽然想起,几年前她初次打唇钉时的心情。
起初,或许是害怕的。但那个时候她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那种感觉像是身体里的某处被狠狠剥离了出去,除去疼痛外,剩下的便是漫无目的的空洞,心脏少了一块似的。
她记得,针头刺破唇瓣的瞬间,一阵刺痛。随机而来的是一种特殊感觉,她难以形容,像是满足,又像是冲破某种屏障的舒适。
姜莱喜欢那种感觉,只有在那个瞬间,她才能忘却那些缠绕着的、束缚她的繁琐。
再后来,她每次难过的时候,都试图去找过那种感觉,她打过耳钉,但完全不一样。
她猜,或许恰好逢时,在她最低谷的时期。
又或许是,只有在特定的人手中,才能施展那特殊的魔法。
“姜莱,睁开眼,看着我。”陈蕴舟说。
有那么一瞬间,姜莱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从她的视角看去,男人的发型和从前有些不同,这让她更能看清他那双始终没变过的眼睛。
穿孔机器启动时发出细微的声音,钻进姜莱的耳朵。
下一秒,熟悉的刺痛感向她袭来。
紧接着,她又体会到了多年前让她有些迷恋的异样感觉。
陈蕴舟看到女孩脸颊微红,口中发出一声娇吟,那漂亮诱人的唇瓣上再次出现了一枚闪耀的唇钉。
手腕一重,他惊诧看去。
姜莱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腕,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皮质手套交错,有种诡异的窒息美感。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抚过男人手腕不小心露出的肌肤,像是在经历某种痛苦后的美妙余韵。
16. 他今晚和我有约了
陈蕴舟的视线轻轻扫过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最后停留在她开始逐渐红肿的饱满唇瓣上。
那枚唇钉,还是回到了她的唇上。
犹如那年一样,闪着璀璨的光。
“抱歉。”姜莱的声音因为疼痛还有些颤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赶紧把手从男人的手腕处移开。
她只觉得耳尖滚烫。
死手!没碰过男人吗?!突然间抓住人家的手腕,搞得好像自己在期待发生些什么。
她和陈蕴舟虽然结了婚,但鲜少有身体接触,更别说主动去勾男人的手腕,这对他们之间尴尬的关系来说还是太过于暧昧了些。
好在她悄悄观察了下,陈蕴舟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应该是没有多想,她这才放下心来。
果然,陈蕴舟沉声回应道:“没事。打完唇钉的注意事项还记得吗?”
姜莱从躺椅上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连忙道:“当然记得,半个月内不要抽烟喝酒,少食生冷辛辣的食物。”
谁知陈蕴舟听完她说的话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姜莱刚刚努力回想了下,第一次穿钉的时候陈蕴舟嘱咐的内容,应该复述的大差不差,这人笑什么?
她反问道:“笑什么?不对吗?”
“对。”男人抬手摘下口罩,已经收起笑容。
真是个淡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淡淡的。
姜莱在内心吐槽。
陈蕴舟想的倒是别的事。
明明记得那么清楚,那时还要明知故犯,一点都不老实。
陈蕴舟今天的预约也已经排满,后面还有别的客人在等,所以差遣了周辞送客。
即便姜莱拼命摇手拒绝,却还是难抵寸头帅哥的热情。
周辞把姜莱送到门外,然后遵照老板的吩咐给她叫了辆网约车。
“你快回去忙吧,我自己等就行。”姜莱说。
周辞严词拒绝:“那不行,老板的命令大过天,你别看他这个人性子冷淡,其实性子很执拗,特别是工作上。”
姜莱一听,瞬间来了些兴致,她这个人其实不太喜欢打探别人的事,但对于陈蕴舟,她了解的实在太少。因为陈蕴舟这个人的缘故,社交圈也难以和她重合,所以姜莱很少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陈蕴舟的事情。
这算是头一回。
听他手底下的员工吐槽自己的老板?她还挺感兴趣的。
“举个例子?”
周辞闻言想了半天,最后说道:
“就比如他从来不给人打唇钉,只是唇钉。眉钉、鼻钉、耳钉,他都穿过,唯独只有这个。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老板在另类艺术方面无论是审美,还是技术,都是北城数一数二的,其他工作室的师傅都比不上。起初也有很多顾客来找他打唇钉,都被拒绝了,后来大家口耳相传,就说陈蕴舟什么都行,就是不会打唇钉。但是我们这些员工都知道,他只是不想。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
说完,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姜莱——唇上新打的唇钉。
他像是见了鬼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道:“卧槽,卧槽卧槽......”
“你别告诉我你嘴唇上的新钉子,是我们老板亲自......”周辞脸色像是便秘般涨红。
姜莱顺着周辞的视线,伸手轻轻碰了下唇上的钻石钉子,神情有些迷茫。
“他为什么不给人打唇钉?”
周辞赶紧摆摆手,像被胶水封了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车来了!漂亮姐姐,呸,姜小姐再见!”
说完,他逃命般跑回工作室,连礼貌的道别都顾不上了。
只留下姜莱站在原地,满脸困惑。
只是唇钉而已,至于反应那么大吗?还有陈蕴舟,为什么自从回国后就再没......算了,姜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还是那句话,陈蕴舟的想法不能由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他自有他的理由。
网约车停的地方在路对面,打着双闪等着姜莱走过去。
她等斑马线亮起绿灯,走到路对面的网约车跟前。伸手正准备打开车门,抬眼瞥到对面一个正走进工作室的曼妙身影,突然觉得特别熟悉。
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姑娘,去哪?”司机问。
姜莱报出新家的地址,这才想起刚刚那个身影是谁。
她见过的,刚回北城那天和林彩音在李记吃饭,那个女人就坐在陈蕴舟对面。
周辞几乎是冲进工作室的大门,动静大到陈蕴舟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让你去送人,这是见鬼了?”
周辞哪敢说话,看着自家老板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最后嘴唇嗫嚅几下,小声道:“和见鬼差不多了。”
这时,工作室门口挂着的迎客铃再次响起来,陈蕴舟本以为是姜莱去而复返,待看清来人后,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倒是周辞满脸惊喜,比看到姜莱时还要激动:“谭笑姐!你好久都没来店里了!”
如果姜莱在这,肯定会发现女人和当初在餐厅里不太相像。
这会儿的谭笑每只耳朵上起码有五颗银色装饰物,耳骨和耳垂上都有。除了这些,嘴唇和眉毛上也分别有几颗钉子,看起来乖张个性,又很符合谭笑本身的气质。
谭笑冲周辞隔空飞吻,整的小男孩满脸通红。
陈蕴舟在一旁淡淡扫过谭笑的脸,道:“你怎么来了?”
“哦,办事正好从这经过,找你约个饭。”
陈蕴舟看了下今日预约的表格,没立即回复,视线倒是落在电脑屏幕上没移开。
“你新打了钉子?”他问。
谭笑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生动起来,她愤愤道:“对,打了个唇钉,还发炎了,养了好几天。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缠着你帮我打了。”
周辞在旁边听到,脸上颇为自豪道:“不是吹牛,北城哪个穿孔师能比得上我哥?唇钉这种东西,护理不当特别容易发炎,但我哥的技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今天给姜小姐打的那枚就非常完美,你......”
他话音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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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回头看向陈蕴舟。
正好撞上视线。
他感觉店里空调是不是有问题,明明开的暖风,却越吹越冷呢。
谭笑反应过来,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试探地问陈蕴舟:“你给人打唇钉了?”
陈蕴舟有些不爽地看了周辞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嘴巴大,赶紧找了个借口去忙。
“嗯。”他答道。
他给谭笑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用眼神示意她坐下聊。
谭笑也没客气,直接坐在沙发上,猛地喝了一大口水,就开始问:“最近好点了吗?”
陈蕴舟愣了一瞬,才想到她问的是什么,缓缓点头:“好些了。”
“药停了?”谭笑关切地问。
陈蕴舟看了她一眼:“加量了。”
“......”
谭笑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和陈蕴舟关系好,现在可能已经拍屁股走人了。
这时,店门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陈蕴舟以为是预约的客人提前到了店里,下一秒,却愣在原地。
同时愣住的还有谭笑。
姜莱真的不是因为怕新婚老公和别的女人共处一室才去而复返,她只是单纯的——没拿手机。
网约车都开到新家楼下了,姜莱才发现自己的包包异常的轻,好在车是周辞叫的,她就让司机把车又开回了工作室。
她跟谁解释呢?姜莱站在门口,有些尴尬。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我......手机忘记拿了。”姜莱看向陈蕴舟,指了指楼上的方向。
陈蕴舟掩饰眼底的错愕,示意周辞:“楼上的躺椅上。”
周辞哪还敢多说话,连忙跑上楼给她拿手机。
其实姜莱刚推门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谭笑。
女人看起来气质和当初她见到的第一眼完全不同,现在见到的模样......让姜莱感觉女人和陈蕴舟是同一类人。
还挺般配的。姜莱脑海中冒出荒谬的想法。
“你好,我叫谭笑。”谭笑把视线从姜莱的唇钉上移开,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
姜莱轻点了下头,微笑道:“姜莱。”
陈蕴舟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耳朵和手指,皱了皱眉道:“怎么不借司机的手机打电话过来,我让周辞给你送去。”
姜莱弯了弯眼睛,道:“那多麻烦,我知道店里很忙,而且本就是我粗心,跑一趟也没事。”
周辞很快就拿着她的手机从楼上下来。
姜莱拿到手机后,摆了摆手道别,踏出店门口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陈蕴舟,问道:
“晚上一起吃饭吗?我下厨。”
陈蕴舟的表情有些犹豫,没有答话。
姜莱敏锐地捕捉到男人有些为难的表情,又想到他平时工作有多忙,刚想开口说,要是有工作就算了。
可下一秒,原先坐在沙发上的谭笑站起身,走到陈蕴舟身旁。
她朝姜莱望过来,道:“不好意思啊,他今天晚上和我有约了。”
17. 你真是个疯子
姜莱听见这话,神情微微怔住,下意识看向陈蕴舟的方向,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蕴舟皱了皱眉,语气不悦:“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吃晚饭了?”
谭笑轻笑一声,有些无辜地耸耸肩:“随便你,要是你不愿意去,就自己跟我妈解释。”
“没事,你去吧,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做给你吃。”姜莱的嘴角轻轻弯起,眉眼温柔。
虽然不知道陈蕴舟晚上的饭局是否重要,但她并不想让男人太为难。
陈蕴舟心头泛起涟漪,语气不经意间变得柔软,轻声道:“好,我尽量早点回。”
谭笑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轮流扫过,表情中带着些许探究意味。
“那我先走啦,拜拜。”姜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才离开。
姜莱前脚刚走,谭笑就冲到陈蕴舟面前,伸出胳膊拦住他的去路,语气意味深长:“你们俩,关系不对劲啊。”
此时刚好有客人进来,陈蕴舟用手毫不留情地把谭笑拨到一边,让她别挡别人的路。
兴许是太了解谭笑的性子,怕她一直喋喋不休地烦他,陈蕴舟趁着店里的员工都在忙,从衣领中拽出一个素链。上面没有别的特殊装饰,只是在尾端挂着一枚漂亮的戒指。
“我结婚了,还有,以后不准在她面前说容易让她误会的话,”陈蕴舟语气顿了顿,继续道,“我怕她不开心。”
谭笑看到戒指的瞬间瞳孔地震,加上陈蕴舟说的一番话,险些把她吓晕过去。
“你疯了!”谭笑压着声音骂道,“你爸知道会把你打死!”
陈蕴舟语气平淡,毫不在意地说:“他老了,打不过我。”
谭笑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陈蕴舟一向有主意,但从没想过他会那么有主意,竟然背着所有人偷偷结婚。
“你喜欢她?”谭笑抛出这个致命的问题。
陈蕴舟听到这个问题愣住一瞬,掩住眼底的神情,缓缓道:“谁说一定要喜欢才能结婚。”
“你真是个疯子,医生给你加药是对的。”谭笑说不过他,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姜莱马不停蹄地回到家赶稿子,她过两天就要去蓉城录制新一期节目,期间没有太多时间去处理工作。这档综艺主打的就是纪实,除去休息时间,嘉宾每时每刻所有动作都暴露在摄像头下,然后再转播给观众和观察室的观察嘉宾。
她写的剧本内容全部都需要严格遵守保密协议,所以只能趁着夜晚把摄像头遮住以后才有机会写,效率也很低。
为此,制片人已经不满许久。自从她参加综艺以来,只要她的剧本出现任何问题,制片人都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即使被骂的狗血淋头也没理由回嘴。
“最好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姜莱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面前已经修改过数次的剧本,小声自言自语道。
事实证明,人有时候还是要适当避谶,不好的事情念叨多了就会成真。
手机喋喋不休地在桌子上震动,姜莱刚接通,听筒里就传出催命符般的声音:“小姜啊,上次开完会确定的剧本走向改的怎么样了?”
姜莱松了口气:“已经改的差不多了,我今晚之前就可以发过去。”
谁知制片人笑了声道:“不用着急,你慢慢改就行。”
正当她纳闷儿今天他怎么那么好说话的时候,电话里又说:“小姜,我刚刚刷抖音看到几个特别火的短剧,尤其是那种结局反转的,特别精彩!我看观众的反响也特别好!这样,你在我们的剧本里也加几个这种情节,比如‘妻子出轨’、‘惊天秘密’之类的。”
姜莱一听,头都要炸了,她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又无奈:“这种反转需要重新铺垫逻辑,不是随便加几句话就行的。而且......”
制片打断她的话:“哎呀,我相信你一定能搞定!观众喜欢,投资方满意,这对大家都百利无一害嘛。”
姜莱已经不想再接话,生怕他再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这对于制片和资方来说,似乎都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说起来很轻巧。但对于编剧来说,仅仅只是加一个小剧情,就如同牵一发动全身,要综合考虑的因素太多,往往也需要改动更多的东西。
她不说话,麻烦自己也会找上门,挂断电话之前,制片人一拍手掌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这部剧正式开始拍摄以后,你可能需要跟组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补贴,我们之后确认下来再谈。”
姜莱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是压死骆驼的......第N根稻草!她欲哭无泪。
她这只沙漠里的骆驼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们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小编剧哪有什么话语权,更别说提要求了。剧情上稍微不按照制片方的心意来就有可能被中途踢出局,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姜莱能撑到现在,全靠她老父亲在社会上的人脉。
挂断电话后,制片人把自己看到的那些短剧片段一股脑发了过来,姜莱看到那些消息弹窗,心都凉了半截。
等到她忙完今天的工作,肚子已经开始抗议。她这才转头向落地窗外看去,天空已经被墨色吞噬,仅剩下圆月高挂,变成夜空中唯一一盏明灯。
冬天,天黑的便早些,人的工作效率也不高,夜幕降临后要靠着意志力抵抗身心疲倦。
姜莱本想随便煮碗泡面应付,可转念一想,马上就要去录制节目,泡面这种高纳的食物容易让她水肿,上镜不好看,只能放弃。
思来想去,还是给自己认真做了顿晚餐。
本来工作就够苦了,如果不对自己好些,那也太可怜了,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样。
她看着热油在锅中炸开,食物在其中翻腾,最后鼻尖嗅到浓郁的饭菜香气,这才让她原本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晚餐端上桌后,姜莱打开了这周更新的恋综。其实每一期她都会看,虽然观众对她的表现反响平平,甚至还会跳过有她的片段,但姜莱并不在乎这些,她完全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看这个节目。综艺节目有着独特的剪辑手法,明明是无聊的日常生活,却能剪辑出各种冲突与悬念,这些对姜莱写剧本方面都有很大的启发。
突然,她想到了陈蕴舟。她记得自己以前跟陈蕴舟提过一嘴录制节目的事,但转眼就忘在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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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放在心上。
她知道男人的性子,平时不喜欢在网上冲浪,自然对这种恋综不可能过多关注,可万一呢?
这种事情还是趁早解决更好,等她找个机会跟导演说清楚,就算要支付一笔不小的违约金,也总好过谎言和欺骗。
她和陈蕴舟的婚约本就与旁人不同,还是不要牵扯太多事情进来最好。
一顿饭吃得囫囵吞枣,姜莱心里沉甸甸的,装的全都是些糟心事。
她看着剩下的这些饭菜,只觉得可惜。吃饭这种事情,本就该开开心心的才对。
当她正纠结到底要把剩下的饭菜倒掉还是留下时,原本安静的玄关处传来声响。
姜莱抬头望去,回来的是陈蕴舟。
男人顺手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挂在门旁的衣架,里面穿着看起来就暖和的灰色高领毛衣。
她发现陈蕴舟冬天不喜欢戴围巾,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是穿高领的衣服遮挡风雪,要么就是冲锋衣,要么是毛衣。
姜莱看了眼时间,有些惊讶道:“你回来的那么早?”
陈蕴舟穿着拖鞋走过来,神情有些恹恹,到姜莱对面坐下:“嗯,答应你早点回的。”
他这么一说,姜莱才想起来当时在工作室男人说的早点回,她以为那只是随口一说的客气话,当时并没放在心上。
“晚上吃饱了吗?”姜莱客气地问了一嘴。
她手都放在盘子的边缘准备把这些饭菜端去厨房倒掉了,下一秒,便听见陈蕴舟回答,
“没,这些我可以吃吗?”
姜莱听到这话,愣了半晌,视线落在被她早就用筷子拨乱的饭菜上。
其实她的厨艺挺好的,在国外留学几年,英语没见多好,厨艺肯定已经炉火纯青,但精致的摆盘和菜色,只有在最初端上桌的时候最能展现,现在摆在桌上的只是看起来毫无食欲的剩菜残羹。
“这些?”姜莱指了指桌上的碗盘。
陈蕴舟定定地望着她,他今天的发型很随意,碎发搭在额前,看起来有些乖巧。
他点了点头,低声寻求她的意见:“可以吗?”
“哦,可以!”姜莱反应过来,把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开,动作慌乱地从位置上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新的碗筷。”
还没等话音落下,她便看到陈蕴舟微微俯身,越过餐桌将她剩了半碗的白米饭端到自己面前,又拿起了一旁的筷子。
“你......”姜莱欲言又止。
陈蕴舟拿着碗筷犹豫了下,抬头问她:“介意吗?”
姜莱刻意忽略了自己有些躁动的心跳,却没发现耳朵上悄然爬上红色。
“不介意,你快吃吧。”她语气中带着些许羞恼。
陈蕴舟吃饭很安静,像是晚上的饭局根本没吃东西一样,把她剩下的饭菜全都席卷一空。他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认真:“好吃,辛苦你了。”
姜莱突然想到什么,弯着眉眼笑道:“陈蕴舟,你回来吃饭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吧?”
陈蕴舟看着她,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所以你今天不开心了,是吗?”
18. 姜莱是骗子
她本来只是起了坏心思,想逗逗他,因为陈蕴舟明显情绪不高,一向锋芒毕露的男人自从刚才回家后就乖顺的不像话。可姜莱没想到自己被陈蕴舟反将一军,眨巴两下漂亮的眼睛,坐在原地说不出话。
陈蕴舟没打算放过她,他把面前碍事的碗筷推到一边,微微凑近了些,就这样逼迫着她与自己对上视线。
他的目光真诚灼热,像是想要穿过她眼中的伪装,看到她情绪最真实的表露。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低沉:“姜莱,你不开心了,是吗?”
餐桌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姜莱的手指微微抠紧座椅的一角,她不习惯如此直白的对视,紧张地吞咽一下口水,却还是倔强回答:“没有。”
陈蕴舟移开视线,偏过头去,靠在椅背上轻笑出声。
她反应过来,有些恼地站起身,不打算继续理他。
没成想,陈蕴舟快她一步,拉住了她纤细脆弱的手腕。
“姜莱,我想和你说一件事。”他语气顿了顿,“是关于谭笑的。”
听见这个名字,姜莱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又顺着手腕上男人的力,坐回椅子上。
“你不用特意解释,我只是觉得今天很巧。我想下厨做饭也是因为想感谢你那晚给我上药,别多想。”姜莱垂下眼睛,轻声说。
陈蕴舟没有接话,声音缓缓道:“她不是普通朋友,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女儿,按理说......是我的妹妹。”
“妹妹?”姜莱猛然抬头,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他道。
“异父异母的。”陈蕴舟轻声补充一句,声音中听不出别的情绪,“她母亲是我父亲后来娶的第二任妻子,谭笑当初就是跟着她来到我家,他们在一起十几年了。”
姜莱怔住,想到陈蕴舟今晚刚回家时的异样情绪,这才明白真正的原因。可她有想到了什么,皱起好看的眉毛:“可是我听说,你父亲一直没有再婚......”
高中时的校园八卦盛行,什么风声都逃不过大家的耳朵。
陈蕴舟在那时是班里的隐形人,成绩中下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很少说话,也从未和其他人有过太深的交集。
班里总有人对他产生好奇,可几番搭话都被他阴沉的眼神劝退。
后来,一次家长会。
他们才得知陈蕴舟的父亲是北城小有名气的开发商。
用当时的话来形容就是——暴发户。
北城不大,崭露头角的人禁不住查。
后来,他们知道陈蕴舟的母亲很早就车祸去世,而他的父亲,为了好好把他抚养成人,从未再婚。
美名在外。
“那是对外的说法。”陈蕴舟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眼神带着嘲弄,“他很会给自己立人设,所谓的好父亲。事实上,我母亲去世后不到一年,他就开始和谭阿姨在一起了。”
姜莱听到这句话后,心头莫名一紧,低声道:“那时候的你......多大?”
“十一岁。”陈蕴舟回答得很平静,仿佛置身事外,“我小学还没毕业,但我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说,不敢说。”
“姜莱,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得同情,只是为了不让你误会。谭笑和我一样都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她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去,今天对你的冒犯,我已经指责过她。”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你别骂她。”姜莱欲言又止,“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协议婚姻,即便你真的有了钟意的人,我也能理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听陈蕴舟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内心不止有同情,还多了些别的东西。
某种未知的、危险的情绪,被她率先察觉,摁灭在初生萌芽时。
或许是她说了谎话,有些心虚,又或许是极力向陈蕴舟证明她错以为的坦然。
不合时宜的话题,就这样被她挑了个头。
她的一句话,好像让两人原本缓和不少的关系又退回了原点,那本已经有些模糊的界线,再次变得清晰。
空气一时变得安静,两人各怀心事,沉默着。
突然,厨房里传来灶台炉火被水扑灭的嘶嘶声响,姜莱这才想起,她一直在灶上小火慢吊着的梨汤。
她赶紧起身往厨房走去,连拖鞋都忘记穿,显然是上次的烫伤没让她长记性。
好在人总不会一直倒霉。
梨汤煮沸后冒了出来,顺着砂锅盖的缝隙淌下,越过锅壁浇灭了炉子上的火。
“需要帮忙吗?”陈蕴舟的声音传来。
姜莱喊了一声:“不用!”
她直接用手端起砂锅,放到旁边的垫子上,手指被烫的生疼,她连忙捏着耳朵边给指尖降温。
她盛了两碗梨汤,把其中一碗放在陈蕴舟面前:“尝尝,很甜。”
“谢谢。”陈蕴舟拿起勺子轻轻舀起色泽微黄,散发着甜香的梨汤,尝了一口。
他不嗜甜,应该对甜味很敏感,口中的梨汤明明炖煮了许久,尝起来却寡淡无味,根本就不甜。
陈蕴舟心情莫名很差,他又恢复了刚到家时恹恹的状态,手中的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这碗梨汤,思绪却飘了很远。
他高中的时候就知道,姜莱这双漂亮的笑眼,最擅长说谎。
女孩被篮球砸到,眼泪分明在眼眶里打转,却笑着跟别人说不痛;帮同学抄了好几份笔记,分明揉了下酸痛的手腕,还要说不累没关系;当年异国街头喝成那个样子,还要倔强地在路上走直线,歪歪扭扭差点跌倒。
他最讨厌姜莱的笑,太刺眼,让他看不清她是说了实话还是在逞强。
姜莱是骗子。
他得出最后的结论。
出发去蓉城的日期逐渐临近,姜莱日夜颠倒的赶稿,终于在出发之前把剧本的最后一稿给制片人发了过去。手机亮起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心中一慌,还以为刚改完的剧本又出现问题,视线扫过去,才发现是许霖。
“姜小姐,你的行程是明天出发去蓉城吗?”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谦和温润的调子。
“嗯,打算坐明天一早的高铁过去,蓉城离北城不远。”姜莱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情绪。
然而许霖下一句话让她有些错愕:“我明天刚好也开车过去,可以顺路捎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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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姜莱下意识拒绝,“坐高铁很方便,不用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呢?我们是朋友,路上有个伴还能聊聊天。”许霖笑了笑,语气听起来很真诚。
姜莱微微皱眉,她对许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上次被父母骗去吃的那顿饭,当时和许霖寒暄了一些客套话,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可许霖却记得,还要与她同行。
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对于她的性格来说,不喜欢与人交往太密切。
电话那边一直在等着姜莱的回答,对方的坚持让她觉得再推脱下去反而显得矫情。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姜莱本想和陈蕴舟吃顿饭,但男人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工作似乎很忙碌,她在家里鲜少看见他的身影。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有时候姜莱彻夜赶稿,在凌晨能听到门外客厅的响声,她便知道是陈蕴舟回来了。
她也纠结过要不要直接出门打个招呼。
可上次喝完梨汤后,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又回到最开始生分的时候。
每天一成不变的,是早晨餐桌上多出来的一份早餐。
有时候是热的,有时候又已经凉透了。
后来姜莱闲得无聊,只要早上起来,总会故意去试探下早餐的温度。温热就是陈蕴舟走得晚了些,凉透就是他起了个大早。
第二天早上,许霖的车准时停在了姜莱家楼下。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笑意温和地站在车旁绅士地帮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
姜莱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看着窗外略显阴沉的天色,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思考许久,还是掏出手机给陈蕴舟发了一条消息。
【今早出发去蓉城,约两周后回,谢谢你今天的早餐。】
这条消息始终没有回复,姜莱心中烦躁更甚,却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能默默转移注意力,和许霖聊起关于综艺录制的相关内容。
姜莱简单跟他介绍了下目前的嘉宾,还有某些搭档之间处在什么阶段之类的。虽然许霖正式开始录制的时候,总导演会跟他讲这些,但为了制造嘉宾之间的神秘感和冲突点,并不会告诉新来的嘉宾内情。
比如,季晚和柯乘正处在暧昧期,两人就差捅破最后的窗户纸,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旖旎的气氛。
再比如,宋哲和季晚是旧相识,有小道消息爆料,在两人还未参加节目的时候,谈过一场校园恋爱。
许霖是个非常合格且温柔的倾听者,无论姜莱讲什么,他都能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不会让气氛冷场。而姜莱发表完言论后,他又会适时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耐心阐述。
和他这种人相处起来,她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姜莱早上莫名升起的烦躁心情也好受了许多。
他们也没注意到,在车辆飞驰的高速公路上,始终有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与他们同行,不远不近、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