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重生!战王妃在京城杀疯了》 第74章 苏寄雪,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战王沉默。 苏寄雪一怔,不应该啊。 “那是什么秘密屯兵之地?有奇门遁甲、攻防机关?”苏寄雪再度发挥想象。 还是沉默。 又不对? “那难道是用来藏宝的藏宝阁?”苏寄雪想到战王书房下面的密室。 刚说完,刚好战王带着苏寄雪转弯,她自己直接沉默。 入目就是一片花海,这个建筑就矗立在木槿花的花海之中。淡粉的木槿花,灰沉的麻油布遮掩的建筑,两者一起映入眼帘时格外违和。 但应该不是为了屯兵或者攻城。 苏寄雪的眸光在战王与木槿花丛之间来回移动,大片的花海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照看,可这些怎么看都和战王气质不符啊! 该不会战王花了十几年建的也是类似这片花海观赏用的吧?! 是她疯了。 还是战王疯了?! 苏寄雪掐了自己一下,会疼,不是做梦。 “这是礼物。”战王看到她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但苏寄雪却从他身上读出了一丝不悦。 他在不高兴? “给谁的礼物?”苏寄雪摸摸鼻子,觉得这个答案比她的猜测更加离谱。 战王十几岁就在准备的礼物,修了十几年? 那人,还在嘛? 战王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苏寄雪,没有说话。 秋风萧瑟,淡粉的木槿花随风飘落,在两人身周打着转,为这静默的氛围添了一分色彩。 苏寄雪在战王居高临下的眸光中败下阵来:“好了,知道了,江湖规矩,不该问的不问。” 她不问了还不行嘛! 干嘛用这种怪怪的眼神看她! 战王眉头微皱,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寄雪,她到现在还没因为乱说话被揍真是命大。 “主子,铜环回来了,说明珠小姐在沈家出事了。” 此时,不知藏身何处的暗卫凭空出现,打断两人之间的相处,躬身在战王身边汇报着。 “什么?明珠出事?”苏寄雪的眉头也不由皱起,她松开战王,抬脚就准备向外走去。 手腕却被战王抓住,往回一带。 “你要干嘛?”战王磁冷的话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悦,身上散发着凛冽寒意。 “你没听到么,明珠出事了,我当然要去看看!”苏寄雪绝不会承认是想借机离开战王府。 暗卫头垂的更低,苏大小姐真厉害,居然敢这样对主子说话。 “你还烧着,这种事本王来处理。!”战王却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径自做了决定。 苏寄雪张大眼睛,惊讶地看向战王。 他处理? 暗卫也惊讶抬头。 “你不是说过她是你的妹妹,也就是本王的妹妹?”战王斜睨了苏寄雪一眼,没好气说道。 他帮她解决事情有这么让人奇怪? “可是……”苏寄雪还想挣扎一下,但话刚开口就被战王打断。 “没有可是,你好好养病。”战王说着,竟直接打横把苏寄雪抱起,转身向回走去。 暗卫头低的几乎垂到地上,感觉这不是他能看的。 “说话就说话,没必要动手吧。”苏寄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着,感觉手脚都有些不知该放在哪里。 抬眼就是战王俊美帅气的侧脸,这有点犯规啊。 “我腿长,走的比你快。”战王冷淡解释,根本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既然出事,就要尽快处理。” 他最后这句成功制止了苏寄雪挣扎,她这才老老实实窝在战王怀中,感觉有点度日如年。 战王身上冷木香气萦绕,苏寄雪整个人似乎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她感觉自己的头好像又烧了起来。 战王直接把苏寄雪抱回了战王寝殿,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你先在这里休息,伺候你的人本王会让他们过来。” “你让我住你寝殿?!”苏寄雪垂死病中惊坐起。 “不是你说嫌住的太远要住过来?”战王眉头一挑,狭眸中寒气乍现。 苏寄雪一怔。 想起自己之前的作死言论,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战王会是这样的战王啊。 刚才一相处,才知道什么叫做难缠。 她现在后悔了来得及么?! “侧殿未住过人需要收拾。”战王看出她的想法,眸光骤冷,“乖乖在这休息。” “本王先去处理明珠的事。” 说完,战王抬脚向外走去,在走到门口时冷冷回眸,“苏寄雪,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说完,战王大步离去,未再回头。 他说什么?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苏寄雪神情有些奇怪,所以,战王这是接受了她这个自作主张的战王妃? 苏寄雪眸中光芒变幻,最后嘲弄一笑躺了下去。 她也曾以为,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可到最后,身边并肩的人却变成了刽子手,她还不是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鼻端都是战王的气息,如他这个人般冷傲强势。 大概是发烧的缘故,苏寄雪躺着躺着,昏昏沉沉间竟似又回到了不愿再触及的曾经。 夜色暗沉,黑黢黢的山洞里,血腥与湿气交杂,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躺倒在草堆上的男孩额头滚烫,他身旁的女孩面无表情地在手腕刷地划下一刀,把伤口伸到了男孩唇边。 一滴、两滴……精准地数到五滴血,女孩收回手腕,麻利地撕下一条衣服绑住伤口止血包扎。 “别、别管……我了。”男孩的眼前迷迷蒙蒙,但却知道女孩又在喂他血了。 “闭嘴!”女孩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怕被人听到:“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拿你铭牌交差!”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一个刻着十一的铭牌递到了女孩面前。 “你听我说……”男孩吃力开口:“这次考核加到了七天,现在才过三天,你带着我会是累赘。” 每次考核,百人存十,而且每人至少杀五人才算过关。这次却加大了难度,二百人存十,每人至少杀十人。 考核还未到一半,女孩要是带着他,他们两人都会死。 举在手中的铭牌带着发烧的体热,男孩连维持这个动作都有些吃力,这次考核,他出不去了。 “别犹豫了,你活,然后帮我报仇。” 第75章 是谁杀了谁 “要报仇自己报!” 女孩冷冷看了男孩一眼,直接转身,冷硬的背影十分单薄。她爬出了山洞,用野草垫和树枝把洞口挡了严严实实。 考核一次比一次更难。 但没关系,她会活下来,他也会,只要她多杀些人。 等女孩再回来时已是一身血腥味,还带了搜刮的战利品,丢了一半带血的铭牌到男孩面前。 他的份额也够了。 男孩的烧还没有退,而且似乎摸着更热了。 “杀……了我吧。”男孩嘴唇皲裂,知道这次熬不过去了,如果她的血都没用,那这毒解不了的。 小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冰冷,她刷地抽刀—— 男孩漂亮的眉眼对着凛冽刀锋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引颈就戮。 “零……记得你是人……开心了要笑,伤心了要哭……” 男孩那些背负在身上沉甸甸的寄托,那些刻在心底忘不了的仇恨,到最后,也就只剩下对眼前女孩放不下心的叮嘱。 刀锋凛冽,毫不犹豫地直戳心口。 又迅速拔出。 刀尖带着心头鲜血递到男孩嘴边:“喝!” 男孩狭长的冷眸睁大。 小女孩已经不耐烦地用另一只手为自己结印止血:“这种事别指望我会做第二次。” 男孩眼睛一热,把刀尖鲜血用嘴抿了干干净净。 她的心头血,好甜。 …… 苏寄雪眉头紧紧蹙着,睡得极不安稳。那些她不想回顾的过往,走马灯一般在梦中划过。 是的,她也曾蠢得可笑,用心头血救人。 即使是那些把她当怪物一样研究的人,也不曾取她心头源血,也因为他们也怕这最后一个灵族最后会血脉枯竭。 但最难的那次考核,她却曾剖心头血予他。 那是他们受伤最重的一次。 取心头血之后他解毒消热,但她却起了高烧。彼时她的金针渡穴还只是刚开始摸索,到最后是他连杀近百人,他们才活了下去。 他们那时,都不曾放弃彼此。 男孩曾一人一刀,死守洞口而不让,逆着光的背影瘦小而高大,也是那一次,两人一战成名。 从此成为大荒山最难惹的一对组合。 无数次的遍体鳞伤,都从不曾想过会被身边人背叛,那是一次次生死关头锤炼出的信任。 而一次次的信任叠加,他也才真真正正走入苏寄雪心底。 直到最后,轰然崩塌。 宗魁…… 宗魁! 他那么怕姬雪有机会翻盘,一枚镇魂钉就足以镇人魂魄,她身上208块骨头,他足足给姬雪钉了208枚镇魂钉。 一片片削下的血肉,一滴滴流下的鲜血。 他把她当成了人肉丹药。 死无全尸。 宗魁赠她的大礼,来日,她必将回报! * 战王回到了议事的书房,直接叫来墨初一吩咐他去沈家处理明珠的事。 但沈氏三番两次招惹让战王十分不耐,看来在战王府她还没有真正吸取教训。 想到她与寄雪的关系,战王眉眼冷淡开口道:“把西长街,西柳胡同的事透露给她。” 墨初一诧异地看了一眼战王,见他没有收回吩咐的意思,点头称是。 这本是苏俭的把柄,本以为要留到最有用的时候,没想到主子现在就让告诉沈氏。 这是希望苏家闹起来吗? 墨初一赶到沈家时,明珠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沈氏坐在上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墨将军来了,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不经打就这样晕倒了。” “墨将军,明珠一共挨了六十二巴掌。”金环恭恭敬敬地上前禀报道。 “你就在旁边看着?”墨初一看着躺倒在地上,目前也无人照看处理的桂明珠。 她原本清秀的容颜此时已经看不出端倪,整个脸涨得像是猪头,本就不白的面孔上横亘着一条条血淋淋的道子,一看就是打人时故意上了指甲,这张脸搞不好已经毁了。 虽然,墨初一对于桂明珠怎样并不在意,但既然她现在是从战王府出来,那就代表着战王府的脸面。 “奴婢就是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拦不住。”金环垂首辩解道,虽然,她并未拦。 但是,她要上去拦岂不是两个都要挨打。 “苏夫人,想必苏二小姐是在家待着太舒服了。”墨初一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开口就是威胁。 “不好意思,墨将军,刚才相府过来传话,说明月被长公主带走了。”沈氏冷笑着说道,这才是她最生气的原因,以至于让人对这个死丫头的脸下了死手。 现在世子的毒如何还是未知,苏俭怎么能让人把明月给带走,来通风报信的下人说长公主来者不善。 本来沈氏还很担心明月去了公主府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现在墨初一的话,让她感觉长公主却是最好的挡箭牌。 “长公主?”墨初一眸光一寒,知道沈氏这是故意提起的。他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桂明珠,开口对金环说道:“还不快扶明珠小姐起来。” 明珠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金环不由咬牙,但是面上却没显露分毫。原本和她一样去药房熬药的丫头,只不过是苏寄雪一句话,就变成了小姐。 凭什么! 但小姐身子丫鬟命,也要看桂明珠有没有命享这个福。 墨初一不管金环在想什么,他径自对着跟他前来的侍从继续吩咐:“去长公主门口守着,看什么时候苏二小姐出来记着通知五城兵马司。” “你敢!”沈氏愤然起身。 “苏夫人,从您身上大概就能看出来为何堂堂衡阳沈氏如今渐渐衰微。”墨初一虽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恰好切入要害。 衡阳沈氏可是建国初的世家大族,但如今,沈家在朝中最高的官职就是沈氏的父亲,只是一个户部侍郎。 沈氏的大哥二哥也在朝堂之中,勉力维持着现有的官职,难有寸进。 “您要再认不清现实,不知道该对谁低头,该哄谁高兴,今日应该就是苏夫人您最后一次耍威风了!”墨初一冷着脸说道:“有这力气拿明珠小姐出气,您不如派人去西长街三道巷的西柳胡同看下,恐有惊喜。” 第76章 别惹苏大小姐 “你什么意思?”沈氏感觉有些莫名,墨初一干嘛给她说这个。 墨初一却并未回答,回了沈氏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看金环还在尝试拖拽拉抱桂明珠,直接弯身抱起桂明珠,对金环示意,转身离去。 “他在拽什么,不过就是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沈氏在沈家可比在苏家时候更不收敛。 而屏风之后,一直在静静听着的庄氏走了出来,沉着脸说道:“看来,这次真不该对那个丫头下那么重的手。” 不知为何,庄氏胸口莫名的沉重,感觉刚才应该阻拦沈氏发威的。 “这次墨初一都出面了,看来这个丫头身份应该是过了明路的。” 那被认作妹妹这件事就不只是随口说说。 “打就打了,一个桂家的小丫头而已!这把我惹急了,我连苏寄雪都打。”沈氏撇了撇嘴,对掌嘴桂明珠这件事根本不以为意,只是在想那个胡同究竟怎么回事。 “庄儿,你在人前万万不可再对苏寄雪摆出如此态度。”庄氏想起刚才墨初一的话却不由更加沉闷,沈氏确实被她惯坏了,明显已经惹怒战王府的人,但却还这样不以为意。 “越想对付她,你就越要做出一副亲善的样子,这样到时候出了事谁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你看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你宠爱苏寄雪,认为她不识好歹,就算是救世子那件事都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这次如果不是战王,公主府的事强压下去不会是现在的状况。但既然已经发生,你更应该谨小慎微。” “至少,绝对不能再让苏寄雪感受到你的敌意,那丫头重情,还是很好哄的。等过两天你再去王府,带她去买点小姑娘喜欢的衣裳首饰,把她接回来,她还不是捏在你的手心。” 庄氏把道理掰开揉碎教着沈氏。 沈氏心不在焉第听着,忍不住开口问着:“母亲,您说那个西柳胡同到底有什么?!” 她总觉得,那边有大事。 墨初一不管沈家人现在议论什么,只脸色铁青地抱着桂明珠上了早等候在门外的马车。 怀中的丫头抱着轻若无物,也不知道怎么能养的这么瘦,抱着都感觉硌手。 金环没想到墨初一会上马车,而且上了还没把桂明珠放下。 “金环,今日你可知罪?!”墨初一在马车车帘放下时,板起脸看向金环。 “墨将军,当时情况金环能派铜环回去报信已经不错。”金环不由跪下,为自己辩解道。 “铜环身手在府上的丫鬟里也算顶尖,能让她回去,不能让她带着你们离开?”墨初一冷冷说道。 “可如果那样做,岂不是与沈家彻底交恶,金环不觉得值得如此为桂明珠出头。”金环振振有词说道,听上去占尽大义。 “所以,本将军前来,就没有和沈家彻底交恶了?”墨初一冷笑,目光如炬,让金环心底的小心思无所遁形:“而且,苏大小姐让你跟着明珠小姐一起前去,就有让你护着明珠小姐的意思,你护主不利,理当受罚!” “墨将军……”金环脸色一白还要辩解。 却被墨初一直接打断:“你以为本将军能看出来的事苏大小姐和主子看不出来?” “还是府内一直无事,让你真以为自己能管着主子的后宅了?!” 墨初一不屑地看着跪在眼前的金环,战王府内人员简单,战王本来连丫鬟都不想要,但偌大王府总有小厮或者侍从不太擅长的事情,所以还是养了些丫鬟。 但战王府后宅没有掌事嬷嬷,丫鬟分为金、银、铜、铁四级,只有两个金字辈的丫鬟,分管王府杂事。 铜字辈和铁字辈都是粗使丫鬟,基本全部会武,而金字辈和银字辈则相当于其他府上的一等、二等丫鬟。 但战王不喜丫鬟贴身伺候,所以这些丫鬟们基本都在西院,时间久了也有些派系以及女子间的争斗。 但出现今日之纰漏,却是头一次。 “别以为自己有多特殊,丫鬟就是丫鬟,也别尽做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那是话本里的故事,不是战王府的!” 墨初一话语一句比一句更加犀利,战王对后宅向来并不在意,他的心思从不在此。 可如今苏寄雪像是真的入了主子的眼,那成婚也许指日可待。 战王府的后宅绝不能再像之前一样。 毕竟,没有人比墨初一更希望主子能活下来,活的久些。但主子好像已有死志,但今天演武场,以及长廊上,墨初一也曾在暗处看的分明,战王身上重新焕发了生机与笑意。 主子任苏寄雪牵着手,而且,在笑。 只要苏寄雪能让战王开心,那墨初一愿意把她当祖宗供着。 “回府之后,自己掌嘴一百下。”墨初一冷冷开口,一锤定音。 “一百下?”金环脸色煞白。 “你该不会真以为苏大小姐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子吧。”墨初一可亲眼见到了苏寄雪在公主府发威,忠勇侯世子都曾经被她踩在脚下啪啪打脸。 而苏府那全部发卖的奴婢,以及出手就让青团变成了英烈遗孀,让苏明月进了五城兵马司狱。 想必也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金环的异样,苏寄雪不可能看不出来。 “奴婢是战王府的丫鬟,难道她还有资格来惩治奴婢了?”金环不服气地开口。 “你只是战王府的丫鬟,但她是未来战王府的主子,金环,回去告诉西院那些不长眼的好自为之!”墨初一不像白十五,他冰不擅长与女子拌嘴与纠缠,此时能说这么多已经十分不耐。 要不是看在金环曾带着伶俐的丫鬟们给演武场的将士经常送糕点茶水,他都不想多嘴。 既然金环不识抬举,就等着苏寄雪看不过眼自己动手吧。 墨初一仁至义尽,不想再和金环掰扯:“你若嫌少,掌嘴可以涨到二百。” 马车中终于噤声。 然而,墨初一还是低估了金环的野望。她并没有在西院自己掌嘴,而是听说苏寄雪在战王寝殿,专门跪在了战王寝殿门口,大声喊道:“金环护主不利,如今愿自罚掌嘴一百,请苏大小姐听好了。” 说完,金环大力地扇向自己脸颊。 第77章 不作不会死 啪、啪的巴掌音十分响亮。 不过片刻,金环的脸颊就肿了起来。 金环专门观察过苏寄雪,不管是昏睡醒来先安排青团,还是对明珠的优待,都不像是传闻中的样子。 金环在赌自己的判断。 她也想让整个战王府的人都看看,自己尽心尽力却落得如此下场,金环博的就是众人的怜弱之心。 这是战王的寝殿,这里连洒扫都是侍从来做,她们这些女婢根本没机会过来。今日让她抓到这个机会,金环绝不会放过。 昏昏沉沉中,苏寄雪似乎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巴掌音。 谁在挨打? 苏寄雪黑睫轻颤缓缓睁眼,入目是玄色的床账账顶,暗沉的床幔犹如她之前的噩梦,深色沼泽般能将人吞没。 苏寄雪缓了缓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每天命悬一线的大荒山,而是战王的寝殿。 偌大的寝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外面金环的喊声入耳 “苏大小姐,奴婢错了。” 金环每喊一句后面就接着一声响亮的巴掌。 也不知在给谁听。 苏寄雪微微蹙眉,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这一天折腾的都没怎么进食。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 很吵。 苏寄雪起床下地,抬脚向外走去。 “金环,你这是在做什么!” 外面传来墨初一怒气沉沉的声音,应该是金环的响动太大,把战王那边惊动了。 “墨将军,不是您说让金环自己领罚么?”金环脸颊已经红肿,眸光倔强地望向墨初一,秋风吹拂着罗裙,让笔直地跪在那里的身形我见犹怜:“金环可不敢违背。” 战王府的丫鬟小厮在远远偷偷望向这边,这里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全府的注意。 “金环!”墨初一脸沉如冰,他本在向战王汇报沈家的情况,就有暗卫来禀告战王寝殿前的情况,他是向战王请罪之后过来处理的。 金环看了一眼墨初一身后,并没有见到战王的身影,但是战王府下人都在周围偷偷看着,她扬起下巴:“怎么,墨将军不会还不满意吧?” 墨初一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想摸刀,可这不是战场,眼前也不是敌人。 “呵!” 苏寄雪一声轻嗤,站在了战王寝殿门口,讥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金环,虽然是跪姿,但金环却把自己的身段展现的十分完美。 不止如此,苏寄雪此刻才注意到金环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心,甚至连身上的衣裙都与别的丫鬟不同,恐怕是自己动手改过的。 要知道任何府上下人衣装都有定制,一年四季不同配色,按照品级能佩戴不同的饰品。 而金环耳上的明珠,发髻上的银钗看着好似没有越矩,但精美的做工一看就是万宝楼百工坊打造的。 原来是个不安分的。 “苏大小姐,金环今日犯下大错护主不利,请苏大小姐责罚。”金环见到苏寄雪出来,眼前一亮,伏身跪拜下去,更显得腰身纤细鹅颈修长。 “哦?”苏寄雪眉头一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护主不利?” “是,奴婢没有护好明珠小姐,害明珠小姐在沈家受掌掴,请苏大小姐小姐责罚!”金环吐字清晰地交代清受罚原委,让那些在远处看热闹的的下人们听的清清楚楚。 “苏大小姐,刚才金环姐姐已经自己掌嘴十几下了。”此时早在一旁观看事态的银环冲了上来,帮金环求情着:“您就饶过她吧。” “是啊苏大小姐,苏夫人要掌嘴,谁能有什么法子呢。” 有几个眼生的丫鬟见银环出头,也跟着上前求情道。 墨初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像白十五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对战王府西院这些丫鬟也不了解,但看现在这架势,恐早已成势。 “所以,明珠去沈家被打了?”苏寄雪唇角冷勾,把宽大的广袖一点点挽起。 “是,明珠小姐被苏夫人下令掌掴。”金环感觉到苏寄雪语气不对,身子伏的更低,谨慎着言语回道。 “这就是墨将军罚你的理由?”苏寄雪嘴角的弧度更冷。 “是。” 金环脊背莫名升起一阵凉意,回答的更加谨慎。 “那你在沈家可曾被打?”苏寄雪抬脚走下寝殿的高阶,来到了金环面前。 金环沉默。 “你可曾护着明珠?”苏寄雪再度问道。 金环心底一寒,轻轻摇头。 “那要你何用!”苏寄雪直接一脚踹了上去,金环一声惨叫直接被踢飞倒地,嘴角渗出了血。 “见过战王殿下。” “战王殿下千岁。” “拜见战王殿下。” 此时,战王府下人参差的拜见声传来,只见战王手臂搭着火狐的大氅,白衣袍角翩飞,人却面沉如水走了过来。 金环把自己嘴角渗血的侧脸转向战王,眸光带着一份楚楚可怜与倔强,无声地展现着苏寄雪的无理取闹与粗暴。 战王眉头微微蹙起,俊美的面孔上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他的神情似乎对苏寄雪有些生气,让那些和金环交好的丫鬟趁机大着胆子开口:“战王殿下,苏大小姐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金环姐姐,是不是有点过分。” 银环刚才看的清楚,苏寄雪踢那一脚可是没留情。 “是啊,我们可是战王府的人又不是苏家的,苏大小姐凭什么来教训战王府的人!” 其他丫鬟也跟着说道。 苏寄雪站在寝殿之前讥诮地看向战王,他这是因为她踹金环生气了?! 如果她没猜错,明珠被打这件事,金环绝对不清白。 战王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沉着脸一步步走向苏寄雪。 战王府的丫鬟们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就算是相府千金又如何,在战王面前谁又能嚣张起来。 苏寄雪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敢动战王府的人。 战王在苏寄雪面前站定,冷眸冻结成冰。 “怎么,想发脾气?!”苏寄雪挑衅地扬起下巴,抬眼看向战王。 战王垂眸抬手。 苏寄雪只见火色的大氅在眼前甩开一道漂亮的弧线,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身子顿时一暖。 “怎么不穿鞋?” 战王沉着脸拦腰伸臂一揽,苏寄雪被他直接横抱入怀。 第78章 战王的后宅,她接管了 战王就这样当着刚才告状所有人的面,把苏寄雪裹在火狐大氅里抱了起来。 而他的恼怒,只是因为苏寄雪没穿鞋。 苏寄雪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蚕蛹,而且,她又不是光着脚。现在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的罗袜上,她的小脚往回一缩,大氅顿时盖了个严严实实。 君无罪这是什么新式攻击,她不要的面子的嘛。 “战王殿下,姐姐她只是担心……” 此时,醒来的桂明珠听说这边出事,直接焦急跑了过来。可话还没喊完就自己打住,眼前战王抱着苏寄雪的一幕让她感觉自己担心了个寂寞。 但苏姬雪此时却看到桂明珠的样子,脸肿的不说,关键是无数个血道子在脸上,看着有些吓人。 “放我下来。”苏寄雪脸色一冷,对着战王说道。 她听到了桂明珠被掌掴,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是要毁了桂明珠的脸。 战王却没有听。 “姐姐,没事的。”桂明珠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着苏寄雪一笑。 “别笑了,难看死。”苏寄雪看着桂明珠的丑笑心头一堵,直接一推战王,从战王怀中飞身落地。 “究竟怎么回事?”苏寄雪居高临下地站在金环面前,冷冷看着她侧身撑在地上扭出的身段,眸底凶气翻涌。 “苏夫人说明珠小姐的名字犯忌,让她改名,嫌她不配叫这名字。”金环瞥了一眼战王,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苏寄雪回道:“明珠小姐不改,先是挨了沈夫人两巴掌,然后沈夫人让人掌嘴的。” “当时,你在干嘛?”苏寄雪绷起了小脸,看着眼前养的比普通人家小姐还要娇美的金环。 她这是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吧。 “奴婢派了铜环回来报信。”金环倏地想起墨将军的话,看着苏寄雪凶兽般的眼神,她这才察觉自己可能看错了苏寄雪的性子。 “奴婢护主不利,请战王责罚!”金环说着一转方向,对着战王跪拜了下去。 此时,战王刚去寝殿把苏寄雪的绣鞋拿了出来,连眼神都没扫金环一下,冷漠道:“护主不利还振振有词,直接处死!” 然后,他走到苏寄雪旁边,也不管她脸色多难看,直接蹲身下去:“左脚。” 堂堂东楚战王,六国中凶名在外的杀神,此时此刻,竟当着府内将士下人的面在为一个女子穿鞋。 “右脚。” 战王太过理所当然,而且行止不容拒绝,让苏寄雪不自觉配合了他帮她穿鞋的举动。 恍惚中,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苏寄雪心头一悸。 六国之中只有西宁女尊男卑,在东楚,不其他国也是,一个男子向女子低头都会让人感觉不妥,更何况是当众穿鞋。 他不要面子的么?! 战王就算是要抬举她,也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下次敢再忘穿鞋,本王还会如此。”战王帮苏寄雪穿好鞋,这才站直身子,挺拔高大的身形依然倨傲尊贵,冷眸警告苏寄雪:“记住了没?” 苏寄雪直接让战王整不会了,这就是传说中站最高的位,用最狠的表情,说最怂的话??! 就算战王想把她架到火上烤,但也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吧。 其他人同样呆若木鸡,觉得战王更可怕了怎么办。 墨初一看了一眼战王,又看了一眼苏寄雪,感觉战王要是能从姬雪那个坑里爬出来也很不错。 金环脸色煞白,感觉自己今日犯了致命错误。 “怎么还没把人拉下去?战王转眸看向金环,眸光冷如寒冰,像在看一个死人。 “主子饶命,金环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会把苏小姐以及明珠小姐视如生命。”金环委顿于地,跪下求饶道。 “王爷,就饶了金环姐姐一命吧。” 那些和金环交好的丫鬟也跟着求情道。 战王眸光骤冷,刚要开口,苏寄雪却突然转眸看向他:“君无罪,按道理,你的后宅是不是应该我管?” 既然,刚才战王在这么多人面前帮她做脸。 苏寄雪总要回报一二。 这战王府的丫鬟们没有婆子管教引领,心都有些大了,战王这糟心的后宅,苏寄雪帮他接管了。 战王本想把这些人直接全都处死,但看着苏寄雪理直气壮的神情,战王唇角微翘,又压了下去,把处置这些人的机会让给了她。 只要苏寄雪肯往前走一步,他不介意走剩下的九十九步。 苏寄雪得战王默许,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还有谁想为金环求情的,一起来,让本小姐看看大家心意所向。” 瞬间又有几个跪在了地上。 “还有没?”苏寄雪环顾了一眼四周:“本小姐在这里等半柱香,你们赶快去通知全府的下人丫鬟,有为金环求情的尽管前来。” 苏寄雪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径自走到了桂明珠身前,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看着明珠脸上的伤势。 明珠脸上的血道子都是指甲划的,有深有浅,恐会留下痕迹。 苏寄雪眼底的戾气翻涌,有些要压不住了。 “大小姐,明珠记得您在给青团断亲时说过,生儿不养,断指可还。”明珠眼里噙着泪,看着在她心中如若神明的大小姐:“明珠以后只有大小姐一个姐姐。” 在明珠心底,对沈氏的所有幻想与期待,都在毫不留情的掌掴中消失殆尽。 今日就当还了沈氏的十月怀胎生育之恩,从此,明珠只有大小姐一个姐姐。 这就够了。 “她打你时,知不知道你是我认下的妹妹?”苏寄雪冷着脸开口问道。 明珠不敢开口,大小姐现在的眼神让她有些担心如果她说知道,大小姐是不是敢直接冲去找沈氏对线。 “知道的,苏夫人知道的,奴婢告诉苏夫人明珠小姐是苏大小姐认下的妹妹,不是下人。”金环趁机撇清自己干系。 不止如此,金环还挑着沈氏气人的话火上浇油,巴不得苏寄雪冲动之下做点什么。 “可苏夫人说明珠小姐穿上小姐的衣裙也是丫鬟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苏夫人还说她想打明珠小姐就打,嘴都能给明珠小姐打烂!” 第79章 苏寄雪发威 金环说一句,苏寄雪的脸色就沉上一分。 明珠狠狠瞪着金环,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金环说完,苏寄雪看向一声不吭的明珠:“她说的可是事实?” 明珠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苏寄雪深吸口气,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冷。 好,很好。 沈氏是吧,这次沈氏是真的惹到她了。 “姐姐。”明珠有些担心地上前拽了拽苏寄雪的衣袖,她想起苏寄雪在苏府偏院的大杀四方,要知道沈氏可不是苏明月,那可是苏寄雪的母亲。 见到苏寄雪面如冰雪,一向慎言的明珠忍不住低声说道:“金环是在故意挑唆。” “明珠小姐,奴婢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实,一句都不曾夸大!”金环直接一个头狠狠磕在地上,继续在火上浇油:“哪里算是挑唆。” 她甚至都没有添油加醋。 墨初一看了桂明珠一眼,又扫了一眼明显已经掩不住身上杀气的苏寄雪,眉头一皱:“来人,把金环直接拖出去,杖毙!” 战王府的侍从闻声就要上前拖拽金环。 “苏大小姐救命啊,金环知道错了,金环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苏大小姐的!”金环见到墨初一动真格的,这才慌了神,砰砰砰地在地上使劲磕着头。 战王府侍卫不为所动,拽着她就要带走。 “慢着。”苏寄雪看到金环开始哭求饶命时这才开口阻止,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墨初一:“墨将军,战王府的后宅如今可归本小姐管,你这是越俎代庖了吧。” 她似乎是故意这一刻才发声,就是让人知道,这战王府后宅如今是谁说了算。 “这种言语挑拨动摇人心的东西不能留!”墨初一看着苏寄雪不认同地说道。 战王眸光一沉,冷冷看向墨初一,刚想发话,苏寄雪却按住了他的手臂,制止他开口。 有的事有大腿抱确实很好,但有的事必须要她自己来。 在苏寄雪看来,这战王府都是他囊中之物,战王可是说了他死了战王府归她继承,那她就要自己立威。 “墨将军,金环身在后宅,留不留是本小姐的事,轮不到你管。”苏寄雪唇角冷勾,眸光带着七分的漫不经心和三分的挑衅,直直看向墨初一。 苏寄雪虽然嘴边带笑,但气势却同样慑人。 该份数她的,寸土不让。 墨初一身上也是气势全开,两人眸光在空中若有实质地铿锵交击着,四下一静。 良久。 墨初一这才深吸了口气,对战王府的侍从道:“放了她吧,交给苏小姐处置。” 处置这两个念的极重,似乎是怕苏寄雪放过金环。这种人如在军中,必是蠹虫。 绝对留不得! “谢苏大小姐救命之恩,以后苏大小姐让金环往东金环绝不会往西,一定唯苏大小姐之命是从。”金环吓得几乎瘫软,赶快磕头道谢。 苏寄雪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尽是讥诮,希望她等下能说到做到吧。 “好了,半柱香时间马上就到,还有没有为金环求情的?你们现在的决定也许能影响到本小姐等下对金环的处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苏寄雪看着脚下跪了一地的丫鬟们,继续让她们散播着这里的消息。 远远的长廊拐角处,有两个丫鬟在悄悄往这里看着。 “金铃姐姐,苏大小姐不会真的饶了金环吧!”小丫头探头探脑地看向寝殿位置。 “谁知道呢。”金铃也是好奇这位苏大小姐,所以才过来看看。 “可恶,本来以为还有什么好戏看,你看金环那一派的人几乎都来了,就连刚才观望的人见到苏大小姐阻止了墨将军的举动,现在也都来了。这么多人,苏大小姐肯定不会责罚金环了!”小丫鬟十分气闷。 金铃默默数着金环交好的那些人头,在苏大小姐的吆喝下一个都没少,全到齐了。金铃的眼前一亮:“那可不一定。” 而苏寄雪看着陆陆续续来的人已经全部跪下,没有新人登场,她这才开口:“好了,时间到,你们全是为金环求情的?”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人。 “苏大小姐,金环姐姐为战王府尽心尽力,没功劳也有苦劳,这次是无意间犯错,您就饶了金环姐姐吧。” “是啊,苏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金环姐姐吧。” “苏大小姐人美心善,是最最和善不过的主子,一定不会和金环姐姐一般见识的。” 跪在地上的丫鬟们身上珠翠点缀,看着一个比一个的水灵精神,争先恐后地帮金环求情着。 金环满意地扫了一眼全场,她的人果真都来了,也不枉她平时关照着她们。 这下应该没事了,毕竟众口铄金,哄一个千金小姐还不容易。 “好,很好,你们说的真好。”苏寄雪满意点了点头:“本小姐决定从谏如流。” “你,你,还有你,你们这几个好看机灵的跪这边。” “剩下的跪那边。” 苏寄雪伸手指挥道,把那几个小嘴贼甜,贼会把人架到高空的丫鬟安排跪到一起,剩下差强人意的跪在一起。 等这些跪着的人按类别分好,苏寄雪这才开口:“来人,去叫牙婆来。左边这些卖到青楼,右边这些卖去当粗使丫鬟。” 苏寄雪说着又上下仔细端详着金环,像在评估一件货物:“至于金环,卖去望月楼,看能不能养个花魁出来,给望月楼老板说,以后金环的收入战王府要三成抽成。” 苏寄雪说完满意地拍了下手,完美解决。 吸气声此起彼伏。 太狠了。 刚才还花枝招展志得意满的丫鬟们立刻抗议:“苏大小姐您不能这样,怎么能把我们全卖了!” “发卖了我们战王府还有谁来服侍主子,苏大小姐您别冲动啊!” “苏大小姐,您不能这样,怎么能把我们全卖了?!”金环脸色惨白,她没想到苏寄雪竟敢如此。 “哦?不能卖?”苏寄雪无辜地看向这群开始哀嚎的丫鬟们,绯色红唇勾起的笑容又冷又邪。 “如此说来,你们是更想去死?” 第80章 拉仇恨她是专业的 一片安静。 刚才那些能言善辩的丫鬟们心头一颤,脸色转白。 苏寄雪虽然在笑,但带点邪性的神情却昭告众人,她不是玩笑,她在说真的。 金环面容惨淡,心态有些崩了,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她也不该是这种结局:“战王,您就看着苏大小姐这样胡闹么?!她这是要把西院一半多的人都卖了啊!” 战王府的丫鬟本就不多,如今一半多都在这里了。剩下都是老实本分不拉帮结派,以及和金铃交好的。 战王狭如刀锋的眼眸冷冷扫了一眼金环,话都没回,只淡淡冷哼了一声。 “还不快把人带走发卖了!苏大小姐的交代听明白没?!”墨初一反应极快地吩咐侍卫。 这次,苏寄雪没有阻拦。 战王府健壮英武的侍卫们像是抓小鸡崽一样把那些丫鬟分类困成了串,金环是直接单独捆的。 侍卫拽犯人一样拖着这些看着娇贵不已的丫鬟们向前院走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太后的人!”金环看到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忍不住挣扎着回头大喊着:“战王殿下,我是太后的人!” 抓她的侍卫动作一缓。 墨初一眉头皱起,其实战王府内的丫鬟们各有来处,所以被集中到了西院。金环说她是太后的人,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看向战王,他现在不敢拿这个主意。 战王眸子微眯,眸中戾气翻涌。 苏寄雪眉头却闻声一扬,眸中兴味十足:“你是太后的人?谢太后?” 东楚谢太后,当年携幼子继位,摄政十五年方还政于帝,至今仍在朝中颇有影响力,也是六国之中的传奇人物,苏寄雪倒是一直缘铿一见。 这金环竟是谢太后放在战王府的暗桩么? “是啊,所以苏大小姐你不能卖我,我和她们这些下等丫鬟不一样,我可是宫中训导出来的!”金环已被拖出一段距离,此时见到有转机,声嘶力竭地对着苏寄雪喊道。 墨初一张了张口却又闭上,苏大小姐本可以当没听到强势处置了金环,现在让金环说出这些话,再处置就要掂量下了。 可是真放了她,战王府颜面何在。 苏寄雪才不管别人想什么,她对着侍卫招招手:“你们把金环带回来让我看看。” 金环又被侍卫们拽了回来,她此时被双臂反剪绑着,直接丢到了苏寄雪面前。 苏寄雪蹲下身,捏住了金环的两腮上下左右转着端详着。 果真,金环是内媚的长相,看的越久越有味道,想来谢太后也不应该安插一个丫鬟,这样的货色,恐怕就在寻找机会爬床。 “你们来的是你一个还是一批?”苏寄雪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奴婢一个。”金环面色一僵,谨慎回道。 “就你一个啊,那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喽,在谢太后那儿调教了几年。”苏寄雪看着金环的眸光更加灿亮。 “奴婢十岁入得战王府,在此之前曾在宫里待过四年。”金环抬眼看了一下战王,又赶快把头低下,这些都是有迹可查的。 “所以你才这么擅长在战王府拉帮结派?”苏寄雪说着站起身,毫不客气地对着其他被绑走的丫鬟开口道:“你们这些被当枪使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刚才你们金环姐姐说的都听到了吧,她和你们这些低等的丫鬟不一样,人家可是太后的人!” 苏寄雪唯恐天下不乱地对着那些丫鬟喊道。 拉仇恨她可是专业的。 听到苏寄雪的话,那些本就震惊的丫鬟们想到昔日种种不由恍然大悟,一个个愤恨地瞪着金环。 “苏大小姐你这是干什么,这岂是能随便大声说的?!”金环脸色更加难看,她说明身份是为了不被带走卖掉,可不是为了让苏寄雪大声宣传的。 “你意思是,你喊得本小姐喊不得?!”苏寄雪唇角斜斜勾起,眸光怎么看都透着不怀好意的味道:“你既然都亮了身份,本小姐总不能让你白亮。” 金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苏寄雪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她说的话。 “等下找点冰块给金环冰敷一下,这么耐看的小脸怎么能肿着呢。”苏寄雪吩咐着战王府的侍卫:“把金环的原话告诉望月楼老板,这样的姑娘可是头一份!” “咱们卖的价格可不能低了,不然对不起谢太后的栽培。” 苏寄雪笑眯眯地说道,看着金环的样子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金山,这可是我方金疙瘩,得保护好卖相。 “苏寄雪,你竟然不把太后放在眼里?!”金环气急败坏地怒视苏寄雪。 “啧啧啧,太后当然不是放在眼里,是要放在心里的!”苏寄雪看着金环摇摇头:“金环,你心不诚啊!”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她带去望月楼!” 苏寄雪吩咐着侍卫,期待地搓着手手,想着金环能卖多少钱。 “苏寄雪,你这样藐视太后,你等着到时候被太后……”金环忍不住地破口大骂,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手快的侍卫拿抹布堵住了嘴。 “有自称太后的人被卖到望月楼,谢太后这么英明睿智,不管怎么想该气的人也不会是本小姐吧。”苏寄雪杀人诛心地补刀道。 被拖拽走人的金环心头一凉,想到谢太后如果知道这件事第一个想杀的人一定是自己。 毕竟,在战王府安插眼线这种事虽不新鲜,但却不能放在明面。 苏寄雪害她! 她简直就是魔鬼! “活该!金环你不是说和我们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人家可是太后的人,卖的肯定贵些!” “就是不知道太后老人家听到这些会不会感动!” 刚才被金环拉踩的丫鬟们此时忍不住纷纷奚落着她。 这一幕狗咬狗着实好看。 墨初一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离苏寄雪远了一点,感觉她好像比战王更可怕些。 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寄雪却扬起下巴自得地看向战王:“本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又会补贴王府家用,君无罪你说你是不是赚大发了!” 第81章 本王要死了,对么?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战王面前明晃晃的邀功。 一点都不含蓄。 也不掩饰。 求夸奖。 众人包括墨初一在内都开始抬眼望天,只敢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们这边。 但苏寄雪邀功邀的理直气壮,而战王也配合的一本正经。 “是,战王妃人美心善,本王赚了。”战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狭长的冷眸中锋芒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宠溺。 他这眼神…… 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寄雪在与战王对视时,有种想要避开的感觉。 不行。 真妖女绝不后退。 他不就是眼睛好看了些,眸光让人忍不住沉溺了些,她才不虚。苏寄雪集中意志,回之以无比专注又深情脉脉的眸光。 “赚?!你赚什么了,快给我瞧瞧!” 倏地,邬老的声音从天而至。接着,邬老像是一个移动的长明灯跳到了战王与苏寄雪中间。 “什么什么,你可还欠着老夫诊疗费,要是赚了大的记得分我!” “赚了个战王妃。”战王眸光一斜,眼尾泛着冷光,睨向此刻有些聒噪的邬老:“您老想怎么分?” 邬老话语一哽,摸了摸鼻子,干笑着把目光转向了苏寄雪:“丫头你真不烧了?我这一听说你闹出动静就来了。” 邬老说着直接抓住了苏寄雪的手腕,帮她把着脉。 战王看着他的动作眉头渐渐皱起,刚才宠溺的眸光此时已经转为凛凛寒光。 “姑娘,你这针法……”邬老的眼睛一下亮了。 “我这针法童叟无欺,包治百病。”苏寄雪见到邬老把完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背在身后。 战王见状,眸中的冷光这才收敛一些。 “所以那套天医无缝针你可不能要回去。”苏寄雪背着手一脸防备说道,那套针此时就在她的袖袋之内。听他刚才的话就是个贪财的,但给了她的就别想再拿回去。 “打赌你既赢了就是你的。”邬老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擅针法,现在最主要是的是这个苏姑娘若是真有绝一门的医术,那战王身上的毒就有救了。 “你有没有给那小子把过脉,他身上的毒你能治么?!” 邬老满眼希冀地看向苏寄雪,她能解魂断肠,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解了刹那芳华。 苏寄雪神情僵住。 战王眸光一凝,自从猜到苏寄雪的身份,他就被难以名状的狂喜笼罩着,以至于忘了,最初去搭救苏寄雪只是为了续命,斩杀宗魁。 当初毫不在意的生死,此刻却关切起来。 “苏小姐?”邬老眼巴巴看着苏寄雪:“你对解毒一定很擅长吧。” 苏寄雪僵着脸扫了一眼战王,这次是真的没敢与战王对视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邬老:“我不是神仙。” “什么意思?!”墨初一此时都一脸焦急,苏大小姐一直都是他们眼中最后的希望:“难道苏大小姐也解不了刹那芳华?” 战王静静站在原地,眸光沉静,从苏寄雪的神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刹那芳华我知道怎么解。”苏寄雪垂眸,战王的脉她把了不止一次,离开苏家在马车里那次,她已经知晓了战王的身体状况。 但是今天抓战王手腕时,她有再次确认过。 战王,的确命不久长。 “那太好了,老夫最头疼的就是刹那芳华,姬雪那个妖女的蛊毒之术,前无古人,而且蛊毒不是一家,能融合在一起就不可思议,老夫一直无从入手,你知道怎么解就好!”邬老高兴地捋着自己的胡子。 这阵子,为了诊治战王,他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墨初一也长舒了一口气。 战王的眸光落在苏寄雪身上,狭长的冰眸再度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冷然,只是眼底却带着对她深深的不舍。 他摸了摸苏寄雪的头,薄唇轻勾:“没事的。” 苏寄雪抬眼,战王这是猜到了在宽慰她? 快死的人,在宽慰她? “君无罪——” 苏寄雪抬手抓住战王摸她头的那只手腕,切上了他的脉相,一如之前,没有一丝可以窥见的生机。 是必死之相。 莫名的,心有点沉。 “苏姑娘,怎么样?”邬老看着苏寄雪的神情,心又提了起来。 “他先是中毒、又是重伤,然后用毒药以毒攻毒压下原来的毒性。”苏寄雪切着战王腕脉,想起她曾问他的话。 君无罪在被她下毒重伤之后,去过南庆。 “之后他又与高手搏命,接着疲于奔波。”苏寄雪从战王的脉象上能窥见他的那些经历。 的确,言语会骗人,表情会骗人,可是脉象不会。 “不止如此,他在近期又曾忧思过重,更是在公主府吐血,损及心脉。” “所以——” 苏寄雪望向战王,后面的话一顿。 “本王要死了,对么?”战王一脸淡漠,似乎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苏寄雪在入战王府时,早就说过这样的话。 苏寄雪抿唇。 这话,其实她在被战王接入府时就说过,但不知为何,此时却有些说不出口。 “可他身上最难解的就是刹那芳华,你知道刹那芳华怎么解,怎么可能还救不活他!”邬老满脸的不敢置信,他已经用尽了权力,苏寄雪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您当初曾用毒来帮君无罪压制刹那芳华吧?”苏寄雪看着邬老:“所以才让毒性达到了一个平衡,但同时,也削减了他的寿命。” 即使是她,面对如今战王的状况,都有些束手无策。 “是么?”邬老脸色苍白,忍不住向后踉跄退了两步:“是老夫害了战王?” “可是当时要是没有您,战王活不下来。”苏寄雪再度开口,她对自己下手的分寸非常清楚。魂断肠加上刹那芳华,无解。 在她眼里,当时战王必死无疑。 能救下战王,必是邬老之功。 “现在最主要的是,刹那芳华虽然有解,但却配不齐解药。”苏寄雪看回战王,心情有些沉重地说道:“解药需要灵族之血。” 而这世上最后一个灵族血脉,是姬雪。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82章 本王还能活多久? 公主府内—— 被长公主直接带回府的苏明月此时并不好过,她正在默写着当初苏寄雪曾用过的药方。 长公主命人一个个地按照方子制着药。 “要是这些方子没用,你就死定了!”长公主恶狠狠地说道。 她就陆景陆承恩这一个孩子,从小娇惯长大,更是为了让他捞军功去了战王麾下。 可以说,陆景的通天路都是长公主给铺的,现在怎么可能葬送在小小的苏家千金手上。 那苏寄雪要不是有战王护着,要不是她现在人在战王府内,早被长公主抓过来了。 要是苏明月救不了陆景,苏明月就得给陆景赔命。 “长公主您别急,这些方子挨个试下来,一定有用的。”苏明月脸颊烧的通红,却不敢喊累。 长公主被谢太后娇惯,在谢太后摄政时就曾立下豪言壮语要当摄政长公主,朝中很少有人敢惹长公主。 当年谢太后执政,就连苏明月的曾外公庄相都被长公主指着鼻子骂过。加上东楚灾年,曾向南庆借粮,而抵押就是长公主入南庆为质。 因此不管东楚朝堂,还是皇上太后,都对长公主有愧疚会让其三分。 而战王,是唯一一个不给长公主面子的人。 长公主说苏明月死定了,那真是就算阎王来了也救不得。能从长公主手里救人或者捞人的也只有战王,但战王肯定听过不会救她。 所以苏明月不敢喊累,或者称病,虽然她真的病了。 “一个个试?!你把景儿当什么!”长公主此时看着苏明月就气不打一处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抢什么功劳不好抢这个,就怕你有命抢没命享!” 长公主眸中狠光明灭,似乎想到了什么绝佳的主意,看着苏明月冷冷一笑。 *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深秋暗沉的天际像极了战王府内众人的心情。 灵族? 除了战王和墨初一,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神话传说中的族群。 如今的神武大陆六分天下,是为六国,各辖其制。国别之外另有武道,而武道之中以剑为尊。只听说过万剑山有大剑师剑可通神,乱世之中能以一剑开太平,却不曾听说过什么灵族现世。 而万剑山的剑师们也是非乱世不会出山,更别说什么灵族。 灵族之血,更是无稽之谈。 “为何要灵族之血?”邬老脸色格外难看:“苏小姐会不会搞错了?刹那芳华为何需要灵族之血?” 墨初一是听战王说过的,姬雪是灵族,他也知道这毒是姬雪下的,所以并不意外。 可是苏寄雪为何知道?墨初一眸光狐疑。 苏寄雪神情一滞。 “本王还能活多久?”战王却直接岔开了邬老的问话,容色沉静地看向苏寄雪,他的手腕还被苏寄雪抓在手中,指尖的温热在战王冰凉的手腕蔓延。 让他有些眷恋。 苏寄雪能看出战王对她的话并不意外,他的平静并不是装的,因为手指下的脉搏平稳如常,并没有紧张或者懊恼。 “要是寻常神医,应该能帮你拖三个月的寿命都嫌长。” 邬老感觉自己被内涵了,因为他只有把握让战王再多活两个月,这还是他尽全力的极限。 “那要是苏小姐呢?”邬老急急问道。 “苏小姐,请您一定要尽全力来救主子!”隐于暗处的暗卫忍不住现身,单膝跪地恳求着。 “苏小姐,请您全力救治主子!”墨初一眼圈一红,他没想到最后的希望也会宣告破灭,现在唯一能求的就是让苏寄雪为战王多延长一些寿命:“不管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要苏小姐需要,我们一定能找到!” 墨初一说完,也跟着单膝跪地:“请苏小姐竭尽全力救治主子!” 刷—— 墨初一一跪,在场所有的侍卫暗卫们齐刷刷跟着全部单膝跪地。 “请苏小姐竭尽全力救治主子!” 这是恳求,也是重压。 希望苏寄雪能够竭尽全力,为战王争一丝生机,多争几许寿命。 苏寄雪忍不住向后一退。 她从不忌惮被人注目,甚至,她之前的每一次出场几乎都是万众瞩目,却从来都是众矢之的。 苏寄雪不怕被人记恨,也不在意那些蝼蚁在想什么。 望着她的目光,从来不是惧怕就是怀恨与厌恶。 但此刻,这些灼灼的眸光齐齐望着她,却满满的都是希冀,也透着满满期待。 似乎期待苏寄雪能创造奇迹,仿佛她就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希望。 这种眼神,对苏寄雪来说,十分陌生。 让她有点想逃。 她还从不曾,被人这样期待着。 “起来!”战王眉头微蹙,抬脚挡在了苏寄雪的面前,不想让她来面对这些人的压力。 战王沉声对跪下的这些人命令道:“生死由命,若有天本王不在了,苏小姐就是战王府未来的主人。” “你们不能以众相挟。” 这是警告,也是在表达战王对苏寄雪的看重。 他们人多势众,但不可以用这样的架势,来胁迫苏寄雪。就算是为了救他,也不可以。 “主子!您……” 战王的手下还要辩驳,被战王眼风冷冷一扫,最后只得噤声。 苏寄雪呼吸一顿,看着眼前冷酷高大的背影,他这样挡在她的面前,像是要为她遮风挡雨。 一个要死的人,还想着为她遮风挡雨? 君无罪…… 如果他不是命不久长,苏寄雪觉得他一定另有所图。 可是苏寄雪刚才说了,寻常神医在的话,战王也顶多只有三个月的寿命,而她也救不了他。 那战王此举,就应该不是另有所图。 可是,为什么呢? 对姬雪,她不明白战王为何是那种态度。 而现在对苏寄雪,她依然不知道战王为何会这样做。 无数个谜团在苏寄雪心底揉成了乱麻。 战王知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会让做什么都很理直气壮的苏寄雪有点心虚。 “没关系的,本王知道你尽力了。”战王训完手下,回眸看着苏寄雪,狭长的冷眸中没有一丝的怪责和怨怼。 苏寄雪张大眼睛,更心虚了。 第83章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说的话 夜色初上,战王一身白衣立于晚风之中,袍角翻飞,本来冷峻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清隽萧瑟。 而他身后那些跪地的将卫们,悲意满满。 “起来。” 战王没有回望,对着背后的人冷淡吩咐。如果苏寄雪都无计可施,那他的身体就算求漫天神佛都没有用。 战王的眸光始终落在苏寄雪身上,他希望只要他在她都能活的肆意。不需要为任何人折腰,也无需再顾忌任何事。 他的眸光似在告诉苏寄雪,即使救不了没关系。 墨初一抿唇,在战王的命令下沉默起身,战王府的侍卫与暗卫们一个个站了起来。 但他们的目光和战王一样,也同样凝视着苏寄雪。不一样的是,他们沉甸甸的眸光无声表达着希冀。 甚至,是祈求。 苏寄雪咬唇。 “苏小姐,战王现在的情况要是您能帮他拖多久?”邬老一直没有等到苏寄雪后面的话,终于忍不住发问。 原本想说半年的苏寄雪,看着战王与那些将卫的目光,仔细想了想开口道:“一年。” 这是她竭尽所能能拖到的极限。 “一年?”邬老面露喜色,这是出乎他意料的时间,他以为顶多就是半年。 “太好了!” 邬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眸看向战王:“要是如苏小姐所说,那老夫就可以去一趟西疆,一定要找到解蛊之法。” 这是邬老在确定刹那芳华是毒蛊结合时就有的想法,解毒就算复杂但其实也算有迹可循。 但加上蛊就不同。 蛊毒源自西疆,也许去西疆还有一线生机。 “没用的。”苏寄雪忍不住给邬老泼着冷水:“刹那芳华的蛊虫是用灵族血养的,天下无双。” 这是姬雪对蛊毒好奇时鼓捣出来的,用了自己的血去养蛊虫。 想要解蛊,也需要用灵族鲜血为引。 “你如何得知?”邬老眸光倏地锐利,睨向苏寄雪,他已经研究刹那芳华很长时间,但眼前这个丫头只不过诊脉就知道了? “是家师早就对那位的毒有所研究。”苏寄雪对自己还是留了口德,没念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邬老恍然大悟,却还是不肯放弃:“那妖女虽然在制毒上很有天分,但蛊毒却不一定只有原主可解。西疆精于天下蛊毒的蛊王,还有天赋传承的蛊巫,说不定还有转机。” 苏寄雪沉默。 邬老这是对被她走过一顿的蛊王,和被她偷空禁蛊的蛊巫有什么误解? 不过,说不定蛊王和蛊巫遇到姬雪之后开始发愤图强也不一定。 “说走就走,苏小姐,老夫就把战王交到你手里了。”邬老来到战王面前,很郑重地把苏寄雪松开的手腕又放到了她的手里。 “千万别等老夫带了解蛊之物回来只见到一个坟包。” 邬老眸光灼灼看着苏寄雪,希望她不要辜负了他的信任。 “我只能保证一年。”苏寄雪被战王的手冰的手心一凉,就算是她,也帮他撑不了再多时间。 “好!事不宜迟,老夫这就去了!”邬老说着,对着众人挥手,闪身人已在丈余之外。 “等老夫带好消息回来!” 在他人影消失的刹那,丢下了这句让人充满希望的话。 苏寄雪随之松开了战王的手,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苏大小姐,刚才我们只是关心则乱,您不要有负担。”墨初一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寄雪这幅样子,看了眼战王开口说道。 “是啊,苏大小姐您只管尽力,说不定邬老就带着解药回来了!” “是啊,我们主子命大得很,不会这么短命的!” …… 三三两两的话语都在宽慰苏寄雪。 苏寄雪抬眼,只见那些眼眸中有关切、有安慰、有期待,却独独没有怪责。 她惯于面对恶言恶语,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头一遭面对。 “好了,都退下吧。”战王看出苏寄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淡淡开口吩咐。 明珠有些担心地看着苏寄雪,能看到她素来理直气壮的眸中有一丝隐隐的无措。 明珠直接上前抱住了苏寄雪:“谢谢姐姐帮明珠出气。” 明珠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轻拍了两下苏寄雪的后背,然后放开了她告辞离开。 夜色降临。 战王的寝殿前只剩下苏寄雪与战王两人。 她不懂。 苏寄雪并没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和期盼,她让他们失望了,可他们却都在安慰她。 她眸光疑惑地看着战王,像是个迷途的孩子。 在大荒山,如果达不到要求就会死,要是完不成任务会被罚。后来离开大荒山,如果满足了宗魁的请求,他会开心。 如果无法满足,宗魁会用失望的眸光看着她,不忍责备她,但浑身上下却都透着失望,会各种叹气。 所以姬雪让自己变得很强,越来越强。 她在手下眼中更是无所不能,绝不会虚弱和疲惫。 可这一次,苏寄雪是真的没有办法。 “看什么?”战王如血的薄唇轻轻勾起:“被本王的美色惊呆了?” 夜色下,他的面孔更显魅惑,但也更加苍白。 苏寄雪心口微微一悸。 高高在上又是冰块脸的战王,在知道她救不了他时,还在努力地逗她笑。 “君无罪,你不适合开玩笑。”苏寄雪闷闷不乐地开口,他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那适不适合带你吃好吃的?”战王说着很自然地牵过苏寄雪的手,“走,带你下馆子。” 他只有一年的时间,但却有那么多想要和她一起做的事,要抓紧时间了。 “君无罪,你的手下很好。”苏寄雪任他牵着,看着他挺直尊贵的背影开口说道。 不管是墨初一,还是那些侍卫暗卫们,都很好。 而她的属下,和她一样眼中只有强者,只信奉弱肉强食,对于失败从不原谅。 这就是恶人和好人之间的区别么? “阿雪,他们不只是手下。”战王没有回头,夜色下的话音磁冷中透着暖意:“他们还是同袍,更是能一起前行的同伴。” 同伴? 苏寄雪摇了摇头,她只有手下或者下属,没有同伴。唯一曾有的同伴,只有宗魁。 真是晦气! “抱歉。” 无星无月的夜色下,这两个字艰难从苏寄雪口吐出,这是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的词。 第84章 是她不够美,还是他不行? 战王闻声停住脚步,转身回眸。 苏寄雪有些傲娇地把头一偏,并不看他。在她以前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抱歉这个词。 战王冰冷的面庞笼着一层奇异的神采,半晌轻笑,低声道:“傻瓜,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 他的阿雪,生于荒野,与猛兽为伴。初识时不懂人语,只知弱肉强食。为了生存,就算杀人都不会觉得抱歉。 但她现在,却在对他表达歉意。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抱歉吧。 怪可爱的。 “你说什么?!” 战王磁冷的声线压的很低,宛若呢喃,苏寄雪朦胧中只听到傻和娘,她怀疑他在内涵她,然而她没有证据。 战王看着苏寄雪倔强又傲娇的神情,一个用力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前,压迫力十足地俯视着她:“本王说,你再说一遍让本王听听。” “别得寸进尺。”苏寄雪冷哼一声,把头偏向了一边,但却还是有些别扭地再度开口:“抱歉。” 战王的毒是苏寄雪下的,他的人是她害的。原本各有立场,她也不算问心有愧。 可是,他给的太多了。 从重逢到现在,不管对姬雪,还是对苏寄雪,都是如此。而她,却救不了他。 夜色弥漫,把苏寄雪本就娇艳的长相衬托的更加妖魅,恍如故人,战王锐利的眸光越来越柔。 他抬手扣住苏寄雪的下颌,把她的脸转了回来:“那你准备怎么赔本王?” 要赔? 那她可赔不起。 苏寄雪第一反应就想躲开,但下颌被战王扣得很死,最后只能被迫看着战王:“你说吧,怎么赔?” “不过要求别太过分哦。” 她良心现在是长出来了点,但不多。 “赔偿本王,这最后的一年……”暗夜下,战王居高临下看着苏寄雪,扣着苏寄雪下颌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眸底的情绪不断翻涌,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苏寄雪被迫看着战王,眸中满是疑问,赔偿他这一年怎样? 做战王妃? 还是暖床丫头? 战王停顿这几息,苏寄雪脑中已经把各种离谱的念头都想了一遍。 “当本王一年的跟班吧。”良久,战王才缓缓开口。 就这? 苏寄雪脑子里已经开始走各种话本里的虐恋剧情,结果就是当战王的跟班?! 虽然战王真提什么要求她未必会答应,可当跟班,是她不够美,还是他不行? “怎么,不愿意?”战王抬起苏寄雪的下颌,不让她回避他的问题。他的神情怎么看都透着危险的味道。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本小姐可太愿意了!”苏寄雪咬牙笑着,赶快点头。 不就是一年的跟班。大不了一年之后再去南庆,正好她也需要把这个不成器的身体给调养好了。 “你可想好了,本王说的跟班,是要跟本王随行的那种。”战王一字一句认真强调着,态度强势而霸道。 “是一年的跟班,三百六十五天,直到本王闭眼的那刻。” “少跟一息,少跟半晌都不行!” “你,可答应?” 狭如刀锋的冰眸之中飓风肆虐,但战王却把眸中强烈翻涌呼啸的情绪生生压下,犹如困兽般的眸光紧紧锁定苏寄雪,等着她的答案。 “好!”苏寄雪回答的十分干脆,但接着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战王胸口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细蚁啃食着,她这是,不情愿? “你说的跟班,不包括跟着如厕吧?”苏寄雪感觉这是一个有味道的提议,这不是不行,但不是这个价格。 “那本小姐如厕时候呢?” “那时难道还要战王殿下屈尊降贵候着本小姐如厕?” “不必。”战王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可要是如厕不跟着是不是就算少跟一息,少跟半晌的,万一你拉肚子呢?”苏寄雪水润的桃花眸疑惑地看着战王,如同好奇宝宝。 战王心底翻涌着的浓烈情绪戛然而止,就觉得他刚才的强调挺多余的。 “走吧。” 战王松开苏寄雪的下颌,牵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苏寄雪被迫跟着一路小跑。 哎,这人还生气了。 她只是求知欲强了些,毕竟凡事有不成破绽都藏在细节里,所以她抠细节有错么。 “君无罪,你这么爱生气小心撑不到一年,到时候可不能赖我!” “你可真会说话!” “谢谢夸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战王你人还怪好的嘞!” “……” 夜色中,匿于暗处的暗卫们眼热地看着这一幕,多般配的战王和未来战王妃啊。 苏大小姐在战王都变的有生气了。 “别光顾着磕糖了,没看到主子的手势,叫上天干地支所有人待命,今晚引蛇出洞。” “队长,您确定这是磕糖不是磕刀子?我看主子气呼呼的。” “别贫了,快忙正事!主子安危不容有失!” 黑暗中,无数隐于战王府的暗影纷纷出动,几人成阵缀如密网,遥遥跟着两人而去。 战王出府的第一时间,长公主就得到了消息。 “君无罪真是太自以为是了!”长公主不由冷笑,这种非常时刻,他竟然敢只身与苏寄雪出府。 她立刻一道道指令吩咐下去,只能怪他自己找死。 “公主殿下,这次真的要动用咱们的底牌?”一直跟随长公主的徐嬷嬷面露担心,今晚其实根本用不到他们。 “君无罪害侯爷失了一臂,让我们的人把战王四肢砍断带回来,本公主一定要帮侯爷出了这口气!”长公主一脸狠意:“何况,固安那种情况君无罪都能活下来,今晚不多上点人,本公主也怕杀不死他!” “老奴明白了,一定保证万无一失!”徐嬷嬷谨慎地说道,去外庭放了约好的信号烟花。 在看到公主府烟花的那刻,皇宫深苑的谢太后长舒了口气,让宫人点了安神香,闭了宫门,准备早早就寝。 正在批奏章的皇帝抬眼看了下窗外,手中的朱笔一顿,却复又低头看着奏折,彷如什么都没看到。 京中的大街小巷,关注到这一闪而逝烟花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各自拿上隐蔽的兵器,悄无声息地向同一个方向集结。 第85章 你的低调我的低调有点不一样 “你确定我们就这样上街没事?” 苏寄雪一直被战王牵着来到战王府的大门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看了看战王,又看了下自己,就他们两个这装扮气质,绝对是妥妥的靶子。 “你怕?”战王垂眸,漫不经心地看向苏寄雪。 “怕!”苏寄雪理所当然地点头。 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发挥不出本来的实力,战王自己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这东楚的朝堂有多少人想要战王死。 她只是坏,又不是傻。 苏寄雪的生存之道很简单,占上风时凶,占不了上风时苟。 东楚情况未明,先以观望为主。 “走,让本小姐带你乔装一下。”苏寄雪说着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抽:“哪位暗卫小哥方便的话帮忙找下东西,本小姐需要易容膏……” 她十分不客气地对着暗处要了一堆物品。 战王任苏寄雪拿着瓶瓶罐罐在他脸上熟练地涂涂抹抹,只不过几下就把战王俊美昳丽的长相变成了普通好看,放人堆里也显不出来。 看着铜镜里的大变活人,战王哑然。 战王眼中的苏寄雪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服天地、无畏生死。他激她的那句话,根本没想过会有肯定的答案。 但苏寄雪却就连那个怕字都说的清新脱俗、理直气壮。 无比骄傲。 果真,战王错过了苏寄雪太多年,以至于还拿之前的眼光来看待她。二十年的时光,她原来有了这么多他并不了解的变化。 更是不曾听闻姬雪有一手精湛的易容术。 战王这才惊觉,他对苏寄雪的了解,也都是暗桩传回的资料,和其他人没有不同。 他终究是离开的太早,以至于错过了她的成长。 “你那是什么眼神,君无罪,咱们是出去吃东西的,又不是出去惹事的,低调懂不懂。”苏寄雪眉眼一扬,东楚对她来说只是暗桩邸报上的名词,既然这是她要待一年的地方,总要把京城摸个清楚。 战王抿唇,所以,现在一个恶名远扬从不低调的人,在教他要低调?! 苏寄雪很快搞定自己装扮,火狐大氅也被留在了战王府,这才兴高采烈跟着战王出门,甚至出去时都让战王带她走的角门。 战王反对无效,别问,问就是要低调。 而马车选的更是平时小厮出门采办的那种,摘下了王府标志,看上去无比普通。 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出门走过几条街就融入来往车辆行人之中。 这苏小姐怕不是当过暗卫吧? 远远跟在后面天干地支暗卫们面面相觑,总觉得有苏小姐在,今晚的原计划可能有些脱序。 主子的引蛇出洞,恐怕得需要那些蛇眼神好点。 马车上,苏寄雪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一直掀着车窗帘向外看着,可是过了一家酒楼不是,过了繁华的美食街也不是,马车越行越远。 “君无罪,你到底要带本小姐吃什么?”苏寄雪到最后也不往外看了,饿的奄奄一息靠坐在马车之上。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她还没尝过战王府厨子的手艺呢。 “到了你会知道。”战王看着她饿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眸光一柔,他原本在马车上备了点心茶水。可苏寄雪觉得他的马车显眼,拉着他直接上了这辆。 这是整个京城最好的的酒楼,或者说是饭庄,刚开时在京城显贵趋之若鹜。 即使是现在,依然稳居京城显贵请客首选。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终于到达目的地。苏寄雪已经饿的手脚无力。如果这不是在外面,她很想让战王直接抱她下车。 下车后,只见眼前有一座烛火通明小楼,小楼门口,有两株人造的火树银花,看上去宛如仙境。 门口的牌匾上是潇洒遒劲的草书“天外天”。小楼两侧是各家的马车,看上去人气很旺。 “可喜欢?”战王受很自然地再度牵上苏寄雪,这是京城里头一份的饭庄,一共三层,一层是大堂,二层只接待代管显贵,有登楼的门槛,而三层更甚,只有四个包间,只为公侯首辅而留。 这里每一处,每一景都是不同布置。 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这本来就是她亲自设计的。 苏寄雪有些咬牙切齿,原来,这就是战王想请她吃东西的地方,吃到了她开的饭庄。 真是,好极了! “二位客官,可有预约。”见到有新客来到,早有迎宾的小二笑着上前。 战王神色一僵,他原本准备以战王的身份前来,而战王无需预约。三楼的包间必然会为他而腾。 但现在,他这身份…… “三楼的留仙居。”苏寄雪已经饿的饥肠辘辘,抢先开口道。 战王侧目。 留仙居? 天外天的三楼包间其实不止四个,还有一个从未对外开放的留仙居,长公主曾经想订留仙居而不得。 据说,这间只接待帝王或者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外天东家。 迄今为止,天外天的留仙居还未待过外客。 天外天要是开了留仙居,明早那些订而不得的京城显贵不得炸了? 苏寄雪确定她说的低调和战王理解的低调是同一个词? 小二瞠目结舌,这位女客说什么?留仙居?直接把他给整不会了,自从他在这里当小二,就没见过谁能定这间。 “这位小姐,您别拿小的开涮了,今晚贵客定的是哪间?” 半晌,小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苏寄雪眉头一蹙,神色已经有些不耐:“叫李长林出来,赶快把留仙居收拾好,本小姐现在饿坏了。” 小二一惊,这小姐竟然知道他们掌柜的名讳,该不会这位真定了留仙居吧,小二的声音微颤:“那贵客您先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叫掌柜。” 说着,小二一溜小跑消失在小楼拐角。 “留仙居?”战王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寄雪。 “这不巧了,和掌柜的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他应该能帮咱们定个好包间。”苏寄雪这才想起来身边的战王,赶快笑眯眯解释道。 果真饿肚子害死人。 “那有些不巧。”战王抬眼看向天外天的牌匾,“本王带你来这里,是因为今晚之后,这里会夷为平地。” 第86章 谁是黄雀,谁在最后? “咳咳咳。” 苏寄雪一阵猛咳,战王说什么,这里要夷为平地?! 他知道建天外天花了多少银子么?! 他知道天外天每年能为她赚多少银子么?! 战王轻拍着苏寄雪的后背,心底的猜测多少得了验证。 “君无罪,你从哪儿得的消息,是那个破皇帝看这家饭庄太赚钱所以要铲除了?”苏寄雪有些咬牙切齿,就知道东楚皇帝不是个好东西。 战王摇了摇头。 “那东楚这里的人脉都打通了呀,不该有人想对这里下手,何况也没人敢下手吧。”苏寄雪更加奇怪,之所以天外天是第一家开在别国的饭庄,就是因为东楚早就有向南庆献媚之臣。 如今,给天外天保驾护航的绝非等闲权贵能招惹的。 是谁有如此狼子野心?! “这里原是本王今晚第一个铲除的目标。”战王淡淡道,最明显被认出的狭眸被苏寄雪重新勾勒了形状,粘了上眼皮,此时看上去少了几分冷意。 苏寄雪瞪大双眸,眸中有委屈浮现:“为什么?” 天外天可是苏寄雪在别国开的第一家饭庄,所以是她亲手设计了所有,虽然未曾亲见,但这多少也算她的第一个娃。 战王就了不起啊,干嘛要动她的大宝。 为什么? 战王抬眼看向天外天的牌匾,这家饭庄在东楚京城已经开了十几年,勉强算个老字号。从一开始的家经营就别出心裁,背后的势力交错,硬生生在京城成为第一饭庄。 他带苏寄雪来这里吃饭,是因为这里饭确实好吃,还有就是天外天在京城西郊,位置偏远,正是想对他下手的人出手的最好地界。 战王本就有祸水西引之意。 但这一切,都会在他和苏寄雪吃完饭,送她先回去之后。这里是战王选的战场。 因为,战王也是才查到天外天是别国的暗桩。这里的经营从一开始就别出心裁,别家都是人越多越好,但这里却会限客,每天的桌与包间定完绝不再接新客。 这种前所未有的经营曾让这里一桌难求,京官之中,请客都以订到天外天为荣。 而寻常的有钱人家根本别妄想能进来吃饭。 数年经营,京中显贵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规矩。甚至为了能订到桌,不惜和天外天的掌柜交好。 有实权或者有爵位的人才有资格在二楼三楼就餐,这无形之中又吸引显贵的攀比之心。 有意无意间,天外天不自觉已经笼络了朝中上下之人。 更可怕的,天外天的一楼还有一个小戏台,偶尔也会清当红的戏班唱戏,但每次秋闱,这里就是那些学子希冀扬名之处,会有辩学清谈。 至此,把那些自负才学的学子,以及未来的东楚栋梁也尽数网罗。 但因为有皇室维护,从不曾有人想过这大东家并不是东楚之人,也就是在固安之战后,战王才对这里有了猜疑。 派了人专门跟了半年,这才终于确定天外天是暗桩的事实。 谁能想到竟会有东楚的权贵帮一座饭庄遮掩。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东楚的消息流露了出去。战王这是知道的晚了,不然,天外天不会还好好在这里。 他既知,必不会为东楚留此后患。 可现在,战王看着眼前饿的委屈巴巴的苏寄雪,忍不住抚额,从她一开口就要定留仙居,他就猜到苏寄雪十有八九就是从未露面的天外天大东家。 “君无罪,这家掌柜人挺好的,就别夷为平地了吧。”苏寄雪抓着战王的手摇了摇,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知贵客临门,这位小姐,是您定的留仙居?”李掌柜听小二讲了经过,赶快抬脚应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激动。 苏寄雪表情一僵,这娇有点撒不下去了。 她刚说和掌柜的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现在掌柜的就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让她怎么演。 战王望天,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不给她压力。 苏寄雪松开战王的手,直接把掌柜交到了一边,去验证身份。当初留仙居设计的时候,完全就是考虑的她自己的喜好。 凡是姬雪的产业,都会有一个专属于她的地方,留作她那天心血来潮万一前去时留用的。 苏寄雪不喜欢用被人用过的东西,所以绝对不接待外客。而且加上她经常会有易容变装出行,所以早就定下了验证身份的口令。 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说对了口令,那就是她。 这个是姬雪名下产业的掌柜们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一听说有人要定留仙居,掌柜直接奔了出来。 那可是大东家啊,简直就是传奇人物,这个传奇人物没想到今晚就让他李长林见到了。 但是,在看到苏寄雪身边的男人时,李掌柜不由心头一颤。 今晚不是平安夜,因为会有大行动,这个行动虽然和天外天无关,但是李掌柜也是知情的。 但没想到,大东家会和这人在一起。 当确定了苏寄雪身份,李掌柜不由压低声音:“您来此,是为了今晚的行动么?” 这次,带队的不是大东家,这是李掌柜确定的。 所以这才是他最疑惑的地方,六道阁出动,绝对不会有两队带队的人马,不然会互相抢功。 “什么?”原本恹恹的苏寄雪眉眼一冷,今晚行动? 这是南庆那边又有了动作? “您不会不知道吧?”李掌柜把苏寄雪直接拉到了角落里:“今晚他们要刺杀您身边那位。” 如果他没看错,那应该就是战王。 虽然易容了,但是作为天外天的掌柜,头一号的危险人物就是这位。而且,这属于在南庆名单上的高危人物。 所以李掌柜格外关照。 因此一个照面李掌柜就认了出来,但是他现在却不敢去有任何动作,就怕耽误了六道阁或者大东家的事。 现在大东家既然在战王的旁边,难道还需要六道阁出手么? 这有点奇怪。 苏寄雪心头一沉,倏地转眸,眸光锐利地看向站在原处的战王,口中却在问李掌柜:“六道阁是谁带队?” 第87章 战王合该被他们东家坑 南庆的六道阁是苏寄雪一手建立,取名自六道轮回,成员都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 以六道分为六部,天道部、阿修罗道部、人道部、畜生道部、饿鬼道部、地狱道部。 六国之中,各自会安插暗桩,而南庆则由饿鬼道负责。 战王回归的消息就算是传到南庆,这时间也绝对来不及派人,所以肯定是本地的饿鬼道暗桩来组织。 而东楚,拥有六国之中最多的饿鬼道暗桩,因为东楚的朝堂都快成了筛子,简直像是南庆附属的小朝堂。 “这个实在不知。”李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兹事体大,若不是见到这位亲自陪着战王,他也不会说出这个消息。 毕竟,天外天可不跪六道阁辖管,只因为都与姬雪有关,加上这么多年经营,所以一些外围的消息还是能互通一些。 但再上层的消息,泄露者死。 实在不知。 苏寄雪的肚子又咕咕响起,她眸光转回李掌柜,此刻的眸光透着高高在上的审视,看的李掌柜冷汗直流。 “好了,本小姐知道了,给留仙居掌灯去吧。”苏寄雪看出李掌柜确实不可能知道再多了。 毕竟,东楚饿鬼道的负责人已经换了几波,她出事之后,恐怕早就换成了宗魁的人。 但这话苏寄雪并不能去问李掌柜,十几年坐稳的天外天大掌柜可是人精,一个言语疏忽,也许就会对她身份成疑。 毕竟,苏寄雪现在利用的就是宗魁没有对外宣布姬雪死讯的时间差。 “走吧,可以去吃饭了。”苏寄雪扬起灿然的笑意回到战王身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刚才李掌柜的话。 “那本王就沾王妃的光了。”战王的手像是有自主意识,很自然地抓过苏寄雪的手,抬脚走进了天外天。 天外天的三楼,已经是烛火澄明。 从未对外开放过的留仙居此时雕鹤垂苏的仙门洞开,丝竹之音袅袅响起,宛如仙乐铮铮,仙人飞升。 不止如此,包间之内还响起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只见一整面墙的流檐飞雨,让人仿佛置身江南。 走进此间,让人忍不住放下红尘纷扰,只想静享此刻安宁。 “请问贵客可满意?”李掌柜有些紧张地问道。 战王也是第一次来到留仙居,他觉得这里果真不负留仙居其名,他转眸看向身边的苏寄雪。 却见苏寄雪漫不经心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淡淡问道:“观星台呢?” 她设计的图纸上留仙居不仅有延伸出去的回廊,还应该有一个能凭栏观月,或者烧烤饮茶的露天平台。 虽然之前对了口令,但李掌柜对这个突然冒出的女子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苏寄雪此话一出,李掌柜心中悬着的大石彻底掉落了,更加惶恐:“之前是有建过,但六年前京中地动,那个露台有所损毁,所以就变成了三面回廊。” “哦?”苏寄雪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向李掌柜。 在东楚也算叱咤权贵圈的李掌柜膝盖不由一软,但此刻战王在,他强撑着半弯膝盖道:“贵客要不先尝尝咱们天外天的菜品,绝对算是东楚头一份。” 像是楼型改动这种小事,李掌柜心里想着估计那位可能不会记着,所以就没往上报,谁知道十几年前的图纸这位还记得。但传闻这位好享受,更爱美食,希望天外天的的饭菜能救他一命吧。 战王瞥了一眼冷汗直冒的李掌柜,又看向面上丝毫不露声色的苏寄雪,似乎见到了苏寄雪这些年的峥嵘一角。 “王爷,您说的请吃饭管饱吗?”苏寄雪看到自己的露台没了,加上听说今晚的行动,都是糟心事,对战王说话也有些不客气起来。 “那是自然。”战王能感受到苏寄雪不太美丽的情绪,给了很肯定的答案。 李掌柜诧异地看了战王一眼,东家的话明显是坑,都说战王是南庆头号大敌,但此时怎么看都是被他们东家坑的主啊。 苏寄雪拿起桌上的菜单直接丢给李掌柜,淡淡道:“这一本上的招牌全上过来,本小姐要尝尝鲜。” 战王看着天外天像是一本书的菜单,感觉荷包一紧,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战王府的库房够眼前的姑娘挥霍几年的。 身上重担骤然加重,这一年要好好赚家底啊。 不然不够造的。 李掌柜瞥了战王一眼,见到战王没有反对,立刻应声:“好嘞!贵客请瞧好吧,一定让贵客满意。” 他赶快退下,去叮嘱后厨一定要发挥出比平时强的水平。 不然,今晚战王完不完他不知道,但伺候不好那位,他们天外天所有人都要完。 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战王与苏寄雪两个人。 这个房间内并不是包间的大桌,像是只为一个人准备,只是一张精巧的饭桌,顶多围坐四人。 就连椅子都格外妥帖,坐在上面忍不住向后靠去。 而两面墙都是半窗的设计,此时窗户也都大开着,向外望去就能看到京城的万家灯火与夜空。 弯弯的半月恰在此时升起,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漫天的星河瞬间流泻而出。 伴随着耳边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更衬出此时的岁月静好。 此时此刻,此情此情,战王呼吸渐缓,似乎之前的所有崎岖坎坷,之后也许会有生年不满百的遗憾,都只为了这一刻的圆满。 手中的小手温热柔软,牵住似乎就暖了余生。 * 此刻,公主府内世子院内却是一片狼藉。 饭桌被陆景直接掀翻了,地上摔碎的碗碟饭菜。手中拿着汤勺的苏明月一脸惊恐,她只是在喂陆景的时候汤烫了一些,陆景就直接掀桌了。 “苏明月,你这是要烫死本世子?!”陆景狠狠拽过苏明月,手摸索着掐住苏明月的脖子。 “世子哥哥,明月真不是故意的,明月主要正在发烧所以可能没能控好温度。”苏明月可怜兮兮地示弱着,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如今的陆景根本看不到。 “你这是在本世子面前装可怜?!要不要本世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怜!”陆景掐住苏明月的脖子把她举在了空中。 第88章 我们成亲吧 一道又一道的天价菜肴上到留仙居。 苏寄雪一般尝上一口,点头的就留下,没点头的就直接撤了下去。 就这样,一张小小的八角桌也摆满了菜品,就连一条餐边桌也摆满了。 这是战王和苏寄雪一起吃的第一顿饭,让战王十分印象深刻,也让他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姬雪的挑剔和难伺候。 对于每道菜的食材、火候、还有菜品的摆盘,都能找到瑕疵。 但让她点头的菜品也确实口味极佳。 等吃完,就连餐后的漱口水都上来六种,她一一试过之后,让人留档两个。 恐怕就连后宫中的妃子都没她难搞定。 苏寄雪却觉得理所当然,在她自己的地盘,当然要给自己最好的享受。何况天外天本来就是为了最位高权重的人享受,当然要做到无可挑剔。 不然怎么能吸引的京中权贵趋之若鹜。 等苏寄雪净了口,擦了手之后,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战王:“这里的饭菜的可还合口?” 本来是战王请苏寄雪吃饭,但此时,苏寄雪却反客为主了。 “合口。”战王本就没有口腹之欲,但见苏寄雪最后吃的开心,似乎对菜品十分满意,那对他来说就是合口。 “那今晚是不是可以不动天外天?”苏寄雪笑眯眯地看向战王,虽然这里没有她原本设计的露台,但大体上还是让人满意的。 而她满意,就代表着一定能拢住客源。 毕竟,再挑剔的客人都没有她刁钻。 只要想办法重新弄到自己名下,肯定还是一棵摇钱树啊。 “阿雪不想本王动这里?”战王优雅地擦了擦嘴,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阿雪? 苏寄雪好像已经听他不止喊了一次,所以,现在战王这是替身文学? 姬雪不在了,苏寄雪做替身? 怪不得他现在对她突然好起来了。 苏寄雪心中想着,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点了点头:“是呀,都说了和掌柜的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放过这里也不是不行。”战王此时一身白衣,原本绝色的容颜虽然被苏寄雪改的庸常了一些,但却还是能看出俊美的底子。 “但总要本王的损失……” 战王后面的话没说,眸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苏寄雪。 他想她应该明白。 “我们成亲吧。”苏寄雪笑眯眯看着战王,口中却说出了惊天之语。 “咳咳咳” 毫无准备的战王被这惊天一雷击中,猛咳了一阵。 苏寄雪却依然是一副理所当然却又漫不经心的样子:“反正本小姐现在都已经住进战王府了,总要师出有名,君无罪你该不会不想负责吧?” 她整日未来战王妃自称着,却终究是没有真的成亲名正言顺。 而且,如果不是夫妻,将来怎么真的继承战王府。 “阿雪,本王只有一年寿命。”战王此时也冷静下来,淡淡开口。 不然她干嘛要嫁他啊。 一年而已。 一眨眼就过去了,她不亏。 再多可不行,苏寄雪就要考虑考虑了。 战王身体已经被他自己造的一塌糊涂,现在别说没有刹那芳华的解药,就算是有,都是悬之又悬。 “不成亲我无法与你肌肤接触,联袂在人前出现。” “而且,金针渡穴为你散毒疗伤几乎是赤膊相见,不是夫妻无法做到。” 苏寄雪说的大义满满。 成亲。 这个词在战王的眼里曾经极近,此刻又极远。 在姬雪用林阿娇的身份接近他时,他就曾想过,与她成亲。只是那时的姬雪,却一直都在推脱。 如今,却是苏寄雪亲口说成亲吧。 战王的眸光阴晴明灭,原本松弛的神色再度凝重起来,身上的寒意也在渐渐聚拢。 其实,他在听到自己的寿数时,也曾想过放手。 毕竟用一年来困住苏寄雪的一生,不是他的初衷。 可现在,在这个美轮美奂的地方,耳边细水潺潺,丝竹之音袅袅。烛光摇曳下氛围旖旎,而夜空星月齐辉,远处整个京城似乎都在见证他们此时此刻。 这一瞬,战王不想拒绝。 “阿雪,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战王的手指在木桌上轻敲,眉目沉沉,气势有些慑人。 苏寄雪莫名感觉到一丝危险。 但想到天外天,想到今晚的杀局,想到战王府,想到没想到会在今晚听到关于六道阁的消息。 她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战王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白如冷玉的手指修长,紧紧扣住了苏寄雪手腕,倏地起身。 “走吧,本王让人送你回府。” 他怕再继续待下去,心会太多柔软。 而且,战王也想赶快把今晚的事搞定,然后再好好商议成亲的事。 “要回就一起回。”苏寄雪却站在原地没有抬脚,她也在猜测战王会不会已经知道今晚的事了。 如果他不知道,苏寄雪是一定会帮他的。 她这人恩怨分明。 之前,就算是各有立场,但苏寄雪对战王总有亏欠,而今晚要动手的是六道阁,也算与她有关。 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知道了?”战王并没有意外苏寄雪会知道今晚的事,她在天外天外和李掌柜说话的时候,曾瞥过他一眼,也许那时她已经知道了今晚的事。 只此一言,苏寄雪就知道战王应该是早有准备的,可她在之前都没觉察到战王的布局,说明她如今的警惕心是真的低了。 “说吧,今晚什么安排,什么计划?”苏寄雪开口问道。 “今晚只是引蛇出洞,有多少人会上当,有多少人会动手却无法确定。”战王神情淡漠地说道:“毕竟,想本王死的人太多了。” 苏寄雪抬眼看着战王,抽回自己的手,一只手一边地按住战王的嘴角,给他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那你今晚不妨多笑一下,毕竟那么多仇人就要死在你面前了,真是一桩幸事。” 苏寄雪不喜欢他在她面前绷着脸。 “今晚很危险。”战王嘴角被苏寄雪扯着向上的弧度,人却还是开口提醒。 所以,他不希望她在场。 “本小姐知道,不然也不会说要一起。”苏寄雪下巴一扬,满眼骄傲:“惹到咱们,他们算是完了!” 东楚的老熟人们,别来无恙啊。 她如今要和战王并肩而战了,就问你们怕不怕?! 第89章 大大战王,小小黑化 一起……咱们……他们…… 苏寄雪口中这几个阵营分明的词让战王眸中有微光轻轻湛亮,他的冷眸此时深不见底,眸底似有强烈的情绪翻涌,话音却是淡淡:“你这是想与本王同进退?” 磁冷的声线在秋夜之中沁人心脾,也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苏寄雪一个没好气的眼风扫了过去:“这还用说?!” 她以为她说的很明确了。 战王深吸口气,眸底像是有砚台打翻,黑漆漆的墨色不断蔓延,那些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你身上没有内力。” 这是战王早就发现了的,公主府发威之后,苏寄雪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量,现在她身上没有一丝的内力。 “高手杀人,摘叶飞花。” 苏寄雪说着随手从盆景中摘下一片绿叶甩了出去,柔软的叶子狠狠钉在了窗棂之上。 她只是没有内力,不是没有实力。 而且,虽然苏寄雪本身身体不行,但她还有一个秘密武器,那就是如果她接触战王的血,就可以恢复力量。 这是在之前验证的事情,战王手腕的血痂还在,够用了。 “唬人的手法。”战王却是一脸淡漠,对苏寄雪的实力不置可否。 “不然我们比划比划,君无罪,别瞧不起……”苏寄雪不服气地叫嚣,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战王诧异转头望门的神情吸引,跟着看了过去。 在她转头的刹那,战王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劈在苏寄雪后颈。 苏寄雪没有一点防备地倒在了战王早候着的手臂之内。 卑鄙! 居然玩偷袭! 苏寄雪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然后她诧异地发现,自己再度离魂出窍了。 眼前,战王静静地看着臂弯昏倒的苏寄雪,敛下的眉眼透着说不出的危险的味道。 让即使是魂体状态的苏寄雪都有种被高危凶兽盯上的危险感。 白如冷玉的手指轻抚着苏寄雪的红唇,有些流连忘返,却又像是在无意识的摩挲。 “阿雪,本王本想做个好人的。” 战王似是呢喃,又像叹息,低低的磁性嗓音在静夜之中透着一种莫名的危险。 叮! 苏寄雪整个魂打了一个激灵。 君无罪在说什么?! 他要干嘛?! 苏寄雪眸光在战王与倒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的少女之间来回移动。 呸呸呸! 她之前的替身文学可是随口说说的。 君无罪你可不能这么禽兽! “这次,可是你说要陪本王的。”战王再度开口,低低的嗓音让苏寄雪有些头皮发麻。 仿佛在黑暗中被阴暗爬行生物从脊背爬过的。 她不是,她没有,他别乱说! 苏寄雪不知道自己让君无罪又产生了什么错觉,可她今晚想和他一起,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看这次行动东楚六道堂的负责人是谁,有没有机会重新归于麾下。 战王这明显是碰瓷! 如果灵魂可以尖叫,她一定把战王的耳朵给叫聋了。 “阿雪,这一次,生同衾死同穴!”战王的手指狠狠按在了苏寄雪的红唇之上,薄唇勾起了凉薄而狠戾的弧度,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嘶~ 苏寄雪倒吸了一口凉气,魂体的冷汗都差点给她冒出来。 大敌当前,君无罪在愁什么风! 这句话说完,战王终于把苏寄雪的人交给了暗卫。 呼~ 苏寄雪这才长舒一口气,刚才,战王的危险程度在她心中直逼满星。有种他在地狱也要把她拉入崖底的阴暗感。 简直妥妥反派。 还好,战王把苏寄雪给送走了,但他绝对想不到,就算送走了她的人,但是送不走她的魂,今晚的热闹她凑定了! 可接下来,战王却没有急着离开留仙居。而是一个人坐在桌前静静望着窗外夜空,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暗的夜,烛光摇曳,战王被削减的颜值却仍好看的惊心动魄。 此时,他一人独坐。 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等下可能会有的生死之危,更没在意此刻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敌方的一个据点。 战王只是静静坐在他刚才苏寄雪坐过的位置,用苏寄雪的茶杯,一脸沉静地品着那一杯酒。 如同品茶。 而苏寄雪围着战王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深深蹙起:“喂,你怎么还不动,你这是嫌他们准备的不够完善?” “还是觉得自己真是不死之身?!” 而且,战王刚刚还专门带她出来吃饭。 不就是救不了他所以被墨初一他们求了,苏寄雪心是硬的,他真没必要为了让她开心些说请她吃好吃的。 “喂,君无罪,东楚的六道阁的人数是最多的,而且想你死的可不只是南庆。” “你再坐下去搞不好连那个阴险皇帝都敢直接派人了!” 战王现在目标这么大,很多人其实都在观望,但若是他在外面呆的够久,说不定谁和谁会联手。 可眼前战王却好整以暇地坐在留仙居内,喝起了“功夫酒”。 良久—— 直到暗卫回来禀报,已经将苏小姐安全送回府中,战王这才放下了那只茶杯。 “出发。” 淡淡两个字,却让苏寄雪百味杂陈。 所以,君无罪实在等着把她安全送回战王府? 这人…… 苏寄雪眼睁睁看着战王傲然起身,一步步从楼下走了下去,也看到楼内的一些人在见到战王的那一刻全身紧绷。 战王却像是一无所觉,径自走出了天外天。 此时,月已中天。 战王乘着来时的马车而去,从灯火通明驶入夜色弥漫的暗处。 苏寄雪警觉地倒坐在车顶,看着在战王离开后从天外天跟着离开的一道道黑影。 而在她面前笑眯眯的李掌柜此时傲然立于留仙居的回廊前,眸光阴冷地望向他们的马车。 然后,一道火光在苏寄雪眸中爆开。 只见李掌柜从身后的小二手中接过一只火把,点燃了留仙居的窗帘,火光在夜色中越来越大。 嘈杂纷乱的尖叫声遥遥入耳。 苏寄雪面色一沉,留仙居的回廊与四壁都是木制结构,烧着之后回力无天,火势蔓延,整个天外天都会损毁。 毫无疑问,天外天竟然也参与配合了六道阁的行动。 李掌柜骗了她! 第90章 杀与反杀 战王马车一骑绝尘。 并未管身后的火光冲天,也没有任何骑兵护卫围拢保护。 苏寄雪此时已经站于车顶,眸光清冷地看着远处已经冲天的火光,以及四下微弱可闻的兵器交接声。 所有的布局,都在暗处。 深夜的京城就像是张着巨口的怪兽,而战王的马车驶向了这个巨口,一往无前。 越向前,四周的兵器交接声越加明显。 而京城四大街早就有人封锁,生生想把战王挡在四大街之外的京城西郊。 是夜,五城兵马司、金吾卫像是瞎了眼,全部冲向起火的天外天,忙着救火以及搭救陷入火场就餐的达官贵人。 战王四周却像是陷入了无声的静默,刀枪剑戟的交击声闷闷传来,却并没有厮杀的叫喊。 战王的人马没有扬声。 想杀战王的人马也没有扬声。 厮杀的双方都想把对方一网打尽。 只看谁能达到目的。 京城西郊到西长街有五里路,骏马疾驰的话也不过是一炷香。 可今晚,战王的马车速度却不是疾驰,而是不疾不徐,等待着暗处魑魅魍魉的集结。 东楚的京城以东长街为尊,西长街为贵。东长街住的是宗室公侯,西长街住的是文臣清贵。 可西郊到西长街这条官道,在夜色中却像是连接至明与至暗的交接,而今晚京中的所有凶戾,都像是集中在了这里。 了无生息,却杀气冲天。 马车徐徐。 沿途不停有人死去。 苏寄雪站在车顶迎风而立,看着原本遥远的厮杀越来越近。 一刻钟。 又一刻钟。 在战王离开天外天的那刻,宫中的沙漏已经倒扣,如今,已经过半。 东楚的人马,南庆的暗桩。 终于,倾巢而出。 刀卷了、剑折了,弓弦甭断、箭矢遍地。 尸横遍野。 明明是在京城,却宛如在边城疆场。 不停有人从暗处涌出,也不断有人迎着涌出的人挺身而出。 终于,在不顾生死的冲击下,有人突袭到了战王的马车近前。 苏寄雪垂眸,瞳孔骤缩,认出了人群夹裹中唯一一个黑色面巾遮脸的人物,应该也是这次行动的领队——宗寒。 原来,东楚的六道阁竟是他在带队。 怪不得,李掌柜什么都没敢说。 毕竟宗寒可是宗魁的堂弟,偌大的宗家,如今也只有区区不到十人。 每一个姓宗的都是宗魁至亲,亦是南庆真正的实权人物,举足轻重。 而宗寒,是宗氏子中实力最强的那个,竟被派到了东楚。 负责此次刺杀。 苏寄雪倏地从马车跃下,踩到了宗寒肩膀,他前后左右都是六道阁在东楚的首席精锐。 他们冲在了最前方,为宗寒铺路。 而地上,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也有苏寄雪熟识的面孔。 这些人,都没有遮脸。 苏寄雪脸沉如冰,这意味着,这些人都是这次行动的炮灰,唯一的生机,给了宗寒。 凡露脸的,必不可留。 六道阁这是放弃了今晚动手的所有人,这代表着,至死方休。 苏寄雪脸色难看。 看着这批人直接冲向了马车,也眼睁睁看着之前不起眼的车夫暴起发力。 更是看着宗寒像是一条藏身暗处的毒蛇,在等着在最佳时机给战王致命一击。 而战王,始终没有出手。 死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全是苏寄雪亲手挑选送入东楚的饿鬼道人选,可此时,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固安之战,苏寄雪并未亲眼见到十二万人死去之殇。 可此刻,她确是亲眼看着她的人在面前一个个倒下,死去。 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直到车夫被今晚的六道阁死士用剑阵困住,宗寒终于出手。 而马车内的战王,也动了。 今晚的这个局,究竟是谁成事,就在此时。 刀影与剑影快如闪电,每一击都是生死相搏。 但战王的刀,与宗寒的剑,却仿若师出同源,苏寄雪眸子眯起,静静看着两人生死相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宗寒可能师出宗魁,这还好说。 但战王和他们并不是一个来处,战场杀敌,为何刀法竟然如此诡异。 苏寄雪踩在宗寒的肩上,仔细端详着战王的刀法,觉得有几分眼熟,他的刀势竟和宗魁有几分想象。 苏寄雪最后落在了宗寒剑上,仔细观察着战王刀势的走向。 然而,宗寒的实力与战王无法相比,不过短短的数十招,就已经露出败相。 宗寒眉头一皱,闪身疾退。 苏寄雪也跟着退去。 “君无罪,留下他!” 苏寄雪忍不住叫道,可是她的声音却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宗寒的身份和其他人不同,可是最得宗魁信任,这条大鱼既然来了,绝对不能放虎归山。 可也正因如此,在宗寒后撤之时,本来和车夫缠战的六道阁众人分出一半扑到了战王近前,拼死要阻住战王追击之路。 宗寒也不恋战,见事有不成立刻当退则退。 苏寄雪被挡在了战王的一丈之内,生生看着宗寒消失在暗夜之中。 再回眸,战王马车处早有暗卫上前接应,六道阁死伤殆尽。 暗夜,血腥弥漫,一切归于宁静。 战王毫发未损。 结果不言而喻,战王府胜了。 此刻,隐于暗处的暗卫们这才渐渐围拢,苏寄雪看着如众星拱月的君无罪,月夜之下,他白衣之上血迹斑斑,尊贵冷漠如暗狱修罗。 苏寄雪并未上前,只是遥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之间,是遍地的六道阁尸首,看上去泾渭分明。 他究竟布置了多久? 在战王府看似不动声色的举止中,何时布下了今晚的惊天之局。东楚的六道阁元气大伤,苏寄雪肉眼所见,除了宗寒全身而退,几乎全员阵亡。 “报,辰九跟着对方到了落脚处,现在辰字部已守住对方落脚处,请主子定夺。” 一个暗影从远处飞身而来,在战王面前垂首汇报。 “走吧,来都来了,那就去会会他们。”战王抬脚向前,白色的袍角沾满血迹,在暗夜中翻飞。 今晚的反猎杀时刻,就此开始。 苏寄雪眸中冷光一闪,他们这是跟到了宗寒的落脚处?! 第91章 这注定是个血腥之夜 战王府中,明珠与瑶光都被叫到了战王寝殿,在这里守着苏寄雪。 寝殿外,戒备森严。 瑶光此时还在养伤,但也觉察到今晚的不对:“明珠小姐,等下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守住大小姐。” 瑶光甚至往明珠手中塞了一把匕首。 眸光也带着狠意。 “瑶光姐姐,你不用喊我小姐,喊我明珠就好。”瑶光的称呼让明珠有些无法侍从。 其实不管是在战王府还是在沈家,谁又真心把她当做真正的小姐呢。 “您现在身份不同,当然称呼就不同,您现在是大小姐的义妹,那就是小姐。”瑶光一脸认真地说道:“瑶光也是为明珠小姐高兴的。” 那晚走投无路的两个人,在静静躺着的大小姐这里,重新有了新的人生。 “瑶光姐姐。”明珠紧紧抓住瑶光的手,这世上,只有瑶光能与她感同身受。但她们遭遇的不堪,已经过去了,以后她们都会好好的。 “也就今晚明珠小姐再喊喊,以后再这样喊就不合适了。”瑶光反过来拍了拍明珠的手,一脸的欣慰。 “但愿今晚没事吧,不然我也真怕护不住大小姐。”明珠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苏寄雪。 她们都是被苏寄雪护着的人,但是今晚墨将军说把苏小姐交给了她们,明珠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虽然瑶光现在身上有伤,但不管今晚有谁想要伤害大小姐,都要踩着瑶光的尸体过去!”瑶光拿起枕下的另一枚匕首,绷着的小脸格外严肃。 “明珠也会竭尽全力护住姐姐!”桂明珠执起匕首,一脸戒备地看着寝殿大门。 “不过要是连战王府都被攻破,那咱们最后也就是陪大小姐一起上路。”瑶光看着苏寄雪,脸上神情变得温柔起来:“能与大小姐相识一场,瑶光不悔!” 她说完,转头看向桂明珠开口道谢:“还没有谢过明珠小姐的救命之恩,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 “瑶光姐姐何必和我客气,前晚如果不是瑶光姐姐拜托,其实大小姐未必会带着明珠离开。”明珠赶快摆手,她们两个都是被大小姐护着而已。 “那明珠小姐可否给瑶光讲一下,大小姐是如何在二小姐手中救下瑶光的?”瑶光在烛光下的容颜清秀坚韧,主动提到了今日之事,但凡当时大小姐思虑不周,那她的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所以,她想知道全部的事情,想知道大小姐是如何筹谋而动。 “不得不说姐姐真是厉害。”明珠想起瑶光在偏院差点被打死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姐姐听说了你的事之后当时就给了我战王令,让我去战王府找人。” “战王令?”瑶光一惊,这是她真没想到的事:“不会是战王手中能号令战王骁骑的战王令吧?” “是啊,姐姐当时真大胆,直接把战王令给我了,那可是战王令啊,据说能号令千军万马的信物!”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瑶光:“当时我还劝大小姐怎么动用这么重要的东西。” “可大小姐说,能用到的才重要,用不到不过就是废铁一枚。” 明珠眸光湛亮,提起这个简直就是双眼放光。 “而且,大小姐还对明珠说,救人易,救心难。”明珠说着再度攥住了瑶光的手:“大小姐当时真的厉害,已经想到了怎么解你名声之计,还细细给我讲让战王府如何配合。” “后来,大小姐就前去救人了。” 提到这个,明珠不自觉的就把苏寄雪叫成了大小姐。其实也就是在大小姐真心去救瑶光时,才让明珠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大小姐。 “那现在,战王令呢?”瑶光眼圈发红地问道。 * 南长街的酱油坊。 这是宗寒今晚的落脚处,明早准备跟着酱油坊的酱油大缸出城。 可战王的人,已经跟到了这里。 苏寄雪站在酱油坊的墙头,看着战王踏月而来,一脸肃杀地让他的人无声地把此处围住。 这里,是六道阁经营最久的据点,酱油坊的张叔在这条街上人人皆知,甚至发展了下线。 今晚,就要因宗寒而毁了。 也只有宗寒,敢在宗魁的命令还没有传到东楚的时候自作主张对战王下手,因为宗魁对宗家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苏寄雪眼睁睁看着战王暗卫占据了墙头瓦上的制高点,看着他们把这里围的密不透风。 看着战王最终一声令下,开始围剿这家酱油坊。 这注定是个血腥之夜。 苏寄雪飘在空中看着脚下的一切,看着酱油坊的人负隅顽抗,看着他们被就地击杀。 也看到了宗寒想要逃走却最终落入战王手中。 宗寒的下巴被直接卸掉,塞进了抹布,怕他咬毒自尽。 这一场刺杀,终究是以战王大获全胜而结束。 此刻,苏墨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才匆匆赶到,只来得及帮战王收拾战场。 除了苏墨,今晚京城守备似乎都集体陷入了沉睡。 “王爷,是下官来迟,望王爷恕罪!”苏墨到战王面前请罪道,说是请罪,其实就是投诚。 今晚的五城兵马司本不是他巡值,但他此时带着的都是平时与他亲厚的兄弟们,就是为了在此时旗帜鲜明地站在战王这边。 这是他的出路,亦是他将来扳倒苏家的出路。 “苏大人可愿陪本王入宫做个证人?” 夜色之下,战王此时已经把脸上的易容去掉,俊美无俦的面容沾着点点血渍,更显狠戾妖魅。 他居高临下地冷睨着苏墨,等着他的回答。 “下官求之不得!”苏墨弯身拱手,如果说在苏家的事是他第一次和战王开始有了交集,那今晚之后,他愿唯战王马首是瞻。 此时,马蹄声起,墨初一带着战王府的骁骑营疾驰而来。 重骑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肃杀之气笼罩京城。 战王重新坐上他的轮椅,如血的红唇轻启,却吐出让今晚东楚朝堂都陷入不安的话:“走,带上那些尸体,入宫!” 战王府的暗卫带着今晚的活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墨初一与骁骑营护卫着战王马车,以及车驾之后一车车杀手的尸体奔向皇宫。 敲响了禁闭的皇宫大门。 第92章 皇上宣战王觐见 苏寄雪站在东楚的皇宫宫墙之上,看着巍峨耸立的一幢幢宫墙,看着宫墙之内值夜的护卫已经尽数赶来,如临大敌。 君无罪今晚这是要开大啊。 讲好听是礼貌敲门请求进宫,讲不好肯定以为他要逼宫了。 虽然,墨初一只带了区区三百骁骑营。 但战王赫赫凶名,他一人带三百骑,大家都会觉得足够血洗皇宫两个来回了。 毕竟,他可是十二岁时一人入敌国京城,屠敌全家,血洗长街的杀神。 这种战绩,真让苏寄雪有点手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战王,如今皇宫已是闭宫宵禁,您若有事明天请早吧!”宫门里的护卫战战兢兢大喊道。 “本王有急事要见皇上。”战王坐在轮椅之上,淡淡对着宫门内说道。 他说的是他要见。 而不是求见。 苏寄雪看着白衣萧瑟坐在轮椅上的战王,这么嚣张,又这么能演,没去戏班当台柱真可惜了。 “王爷,您怎么现在要入宫啊,宫门落锁的规矩您也是知道的,你这就别为难大家了。”此时,金吾卫的魏统领匆匆带人赶到。 “哦?”战王眉峰微微一挑,狭眸冷冷睨向魏统领:“刚才本王被刺杀不见金吾卫,现在来的倒快。” “王爷您被刺杀了?!可有损伤?!”魏统领一脸震惊:“刚才是天外天起火,好多达官贵人都在里面,所以本官忙着去救火了。” “现在五城兵马司还在那边维持治安呢!” 这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何没在。 “所以,你这是要阻止本王?”战王唇角冷勾,眸光若有实质般能将人冻结。 本想点头的魏统领心头一颤,一种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改了口风:“怎么会,下官只是担心王爷安危,若是您有需要,那金吾卫一定为王爷开道!” 他已经看到了墨初一握在刀柄上的手,很怕自己要说阻止,那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战王的冰眸深不见底,见魏统领话说的漂亮眸中有讥诮一闪而过:“那就帮本王敲开宫门吧。” 魏统领僵住。 他身后的金吾卫噤若寒蝉。 “君无罪,你是不是疯了!现在你这是准备带人逼宫不成?!” 长公主的马车疾驰而来,一身盛装的长公主掀开车帘痛斥战王。她身后,带着黑压压的京畿卫。 两方人马算是在皇宫前重新对峙起来。 “来人,教教长公主规矩!”战王冷冷瞥了一眼长公主,淡漠吩咐。 瞬时,长夜里,宫门前,战王的暗卫与长公主的暗卫交手起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长公主就被战王府暗卫直接从马车揪出来,按着跪倒在战王面前。 “君无罪,如今在皇宫之前你也竟敢对本公主动手!”长公主没想到战王如此大胆,竟然敢在京畿卫护卫下对她动手。 而且前面就是皇宫,他就不怕皇上和太后怪罪。 战王不屑地冷哼。 长公主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巴掌。 啪!地一声重响打疼了长公主,也打醒了长公主。 啧啧,苏寄雪站在宫墙之上都替她脸疼。之前在公主府战王还给长公主留了面子,打的是她身边的下人。 可今晚长公主要主动上来送人头,真是活该挨巴掌。 “你敢打本公主,本公主保证你死定了!”长公主不敢再对战王叫嚣,却对动手的暗卫冷冷说道。 “本王的人,谁敢动下试试?”战王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长公主,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来护驾!”长公主被战王一再下面子,气急败坏地回头看向京畿卫:“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本公主受辱?!” “长公主,他们是负有守卫皇城之责的京畿卫,不是长公主的私兵!”墨初一皱眉,对长公主腻烦到了极点:“按律您并没有调动京畿卫之权!魏统领,长公主违律您是不是该直接拿下?!” 魏统领再度僵住,他今晚就不该出门。 “长公主也是担心战王带兵围困宫门来意不明,京畿卫本就为了拱卫京师,自然有为皇宫解忧之责。”京畿卫人群分开,包扎住伤臂的忠勇侯脸色难看地策马出来。 他竟然也来了。 苏寄雪干脆坐在了宫墙上,翘脚看着宫门前的大戏开场。 “围困宫门?”战王唇角勾起的弧度透着满满嘲弄:“侯爷上了年纪怕是眼神不好吧。” “没看本王在敲门?” 忠勇侯恨毒地看着战王,阴恻恻说道:“王爷敲门用带着骁骑营么?” “与你何干?”战王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这四个字,根本也没把忠勇侯放在眼里,即使忠勇侯是带着京畿卫而来。 魏统领悄悄策马后退,争取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真是王爷侯爷斗法,他可不想当被殃及的池鱼。 “本侯既掌管京畿卫就有护卫京师之责,当然要守好皇宫!”忠勇侯恶狠狠地看着战王,今晚做好了和战王撕破脸的准备:“王爷还是请回吧!” 今晚,战王目的不明,忠勇侯绝对不会让战王有机会逼宫。 战王并未理会忠勇侯的话,冷冷下令:“本王今晚遇刺,凡阻本王入宫者,皆以刺客论之!” “格杀勿论!” “是!”骁骑营齐声领命。 战王对身侧怒目而视的忠勇侯,左右为难的魏统领,咬牙切齿的长公主,蓄势待发的京畿卫统统视而不见,睥睨开口:“继续敲门。” “是!” 骁骑营再度去拍宫门。 阵阵的敲门声就像是在打忠勇侯的脸,让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握紧了单拳,正要咬牙下令动手。 就听到宫门之内有太监尖细的口谕传来:“开宫门,皇上宣战王觐见!” 月色下,朱红如血的宫门从两边洞开,皇上身边伺候的廖公公一路小跑从里面迎了出来,先是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奴才见过战王。” 行完礼这才起身笑眯眯对着战王说道:“皇上今天可惦记王爷一天了,您终于肯来拜见皇上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盼回来了!” “王爷,请随奴才进宫去吧!” 第93章 苏寄雪的血泪 墨初一推着战王步入皇宫。 他们身后的骁骑营想要跟上,但却被躬身候在大门守卫直接篮拦下:“不好意思,圣上只召见了战王与墨将军,骁骑营只能在外面候着。” “这怎么行,我们要护卫主子安危!” “就是!主子刚遭刺杀,我们必须跟进去!” “我们不退!” …… 骁骑营纷纷抗议。 战王对身后的哄乱却置若罔闻,墨初一径自推着他向前走去。 廖公公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着与皇宫守卫闹做一团的骁骑营,一脸难色,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王爷,您看看能不能让骁骑营在皇宫外候着?” 苏寄雪踩在廖公公的肩上,回眸看着皇宫大门处争执的双方,眉头微蹙。 战王若是只身前往,十分危险。但骁骑营若跟上,真的很像在逼宫。 君无罪到底怎么想的? “停。”战王开口,墨初一顿时止步。 战王冷眸轻抬,漫不经心睨向廖公公:“留下他们,本王的安危你来负责?” 廖公公脸色一白,就知道今晚当值并不是一个好活计。他赶快陪着笑说道:“可骁骑营进宫,没有先例。” “那本王在京城当街背刺可有先例?”战王磁冷的嗓音在寒夜里中更加冰冷。 廖公公的冷汗从额头滴下,眼看着宫门那边都要动起手来,他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王爷,您就当可怜奴才,这骁骑营是当真不能入宫的,不行你就多带几个护卫?” 战王收回目光,背对着皇宫大门手臂微抬:“本王准了。” 皇宫门口的骁骑营看到战王的动作,抗议骤止。 “来十人随主子入宫。”墨初一回头对身后吩咐。 骁骑营顿时有十人出列,其中有四人抬了一个早准备好的巨大的木箱上前,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墨将军,能不能让这几位小将把兵器卸了?不然不好交代啊。”廖公公赔着笑再度恳求。 墨初一吩咐这十人摘了刀剑,一行人这才继续向里走去。 廖公公在一旁擦着冷汗,他平时在大内也算是作威作福,如今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吱声。 苏寄雪则默默看着东楚的皇宫,东楚虽然不是强国,但东楚的皇宫却称得上天下有名。 曾是天下雄主的东楚,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到现在已经排位为末,这与皇室耽于享乐之风有关。 而这一代的东楚明帝,也算是难得的意图中兴之君。可惜的是,东楚朝堂却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 夜色已深。 皇宫之内却依然是灯火通,这一路上全掌了灯,似在迎接战王入内。 可越往里,苏寄雪却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窒息感越来越重,本来踩在廖公公肩膀的她已经来到战王身边。 似乎只有接近战王时,这种情况才有些缓解。 苏寄雪看向皇宫大殿的四角瑞兽,难道她这个魂体还会被这些死物相克? 不然,无法解释她身体的异常。 廖公公带着战王来到的是乾清宫,在来到乾清宫前的时候,他抱歉说道:“请战王稍等,让奴才先进去禀告一下。” 战王冷淡嗯了一声,廖公公又是一溜小跑进去禀报。 此时苏寄雪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只是一个魂体,但却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的闷得要死。 就好像乾清宫里有什么在压制着她,这种状况就算是现在在战王身边也难以缓解。 苏寄雪按着胸口,跟着廖公公飘了进去。 可在进入乾清宫的那一瞬,整个人从空中跌落,无法再飘荡,只能走路上前。她看着廖公公消失在前殿通向内殿的拐角。而苏寄雪却因为和战王一丈之内的壁垒,刚好只能来到乾清宫的前殿。 半晌,她才看到遥遥而来的明紫皇袍,听到低低的声音。 苏寄雪整个人像是被千金重压,耳鸣响起,头疼欲裂,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能压制她魂体,让她无比难受的人或者物,就在出来的这一行人中。 越来越近。 当走在最前的那个紫色身影映入眼帘,苏寄雪的双眸像是被无数针尖刺入,疼的无法视物。 这让她明白,就是这个人,走在最前的这个人,克她! 东楚皇帝! 苏寄雪不信邪地用力睁眼,对抗着想要紧紧闭合的双眸,她要看清楚,这个只要出现就让她像是要死掉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就连南庆皇帝对苏寄雪都没有这样的威慑。 想去视物的感觉就像是把双眼生生撞向刀尖,苏寄雪咬牙,脸色已经惨白,魂体虚化的十分厉害。 就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刹那,对方细长上挑的眼尾也恰好扫来,魅惑冰冷的狐狸眼似乎能破开虚空,望见苏寄雪的魂体。 对视的瞬间。 苏寄雪双眸竟渗出血来,整个人像是被千斤巨锤轰然击中,魂体碎裂成片,最后殛为碎粉。 与此同时,战王府内,静静昏迷的苏寄雪倏地坐起,两道血泪从眸中落下,看上去有些可怖。 “大小姐!” “姐姐!” 瑶光和明珠同时惊呼。 而苏寄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血泪从眸中不断落下。 明珠吓得立刻拿绢帕帮苏寄雪擦拭,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姐姐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在一旁小榻上的瑶光也想挣扎下地上前。 她们还没见过苏寄雪如此模样。 “水,热水,快拿热水给我。”苏寄雪如堕冰窟,大口呼吸间眼睫都凝了霜,整个人死死裹在被子之中。 明珠立刻去外面找丫鬟送热水热茶过来,见到苏寄雪浑身颤抖,又找出来几床被子给苏寄雪盖上,然后把苏寄雪连同被子紧紧搂在怀中。 “姐姐,没事的!没事的!不冷,咱们不冷!” “快,赶快生几个火盆过来!弄几个热水袋!”瑶光在惶急中冷静下来,见丫鬟送水过来,赶快吩咐道:“再去找串开光的佛珠!” 大小姐这该不会是魇着了,还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 苏寄雪眸中的血泪不断淌下,眸中却像是墨色化开漆黑一片。苍白的脸,黑的眸,红的血泪,格外诡艳。 她刚才看到的,是一个女人。 第94章 事有反常必为妖 只一眼,苏寄雪的双眼就像是被刀子剜过一般。 她体会过这种感觉。 苏寄雪甚至都没有完全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只记得她那双狐狸眼,媚眼天成,却又国色天香。 与姬雪很像。 乾清宫是东楚皇帝的寝宫,就算是后妃都很少能够留宿。能在那里的女人,而且身穿明紫,能走在帝王之前。 在东楚,只有一人符合。 那就是东楚谢太后。 呼吸。 深呼吸。 再深呼吸。 全身被重击甚至千刀万剐的感觉才慢慢缓解,只是人还像置身于雪山冰湖之中,又湿又冷,宛若被封印一般。 在重新感受到血液流动的那刻,苏寄雪这才吃力开口:“我没事了。” 眼前明珠与瑶光早就快担心死了。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需要请空无大师来为您看看么?”瑶光知道的最厉害的大师就是京郊鸿恩寺的主持空无大师,大小姐要是被魇着了,对方一定能解。 “不需要。”苏寄雪摇了摇头,眼睫的冰霜终于化开。她看了看忙前忙后的丫头,开口问道:“现在你们这里最高品级的丫鬟是谁?” “回苏大小姐,是金铃。”有小丫鬟说道。 “叫她来!”苏寄雪想也不想直接吩咐:“要快!” 今晚,不对劲。 不管是战王,还是皇宫之中,都不对劲。 战王只带了十个人入内,而谢太后也在乾清宫,同明帝不一样,谢太后从出现众人之前,就带着杀伐之气。 先帝离世,诸子尚幼,谢太后携幼帝临朝并不是一帆风顺。 可她却用了雷霆手段最后让幼帝坐稳了帝位,她这个摄政太后更是在朝中大刀阔斧革了先帝时的旧制。 而战王在此期间,基本是销声匿迹,幼时无声无息,少年一战成名。 而先帝诸子,也只有明帝与战王活了下来。 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不可能。 谢太后虽然早已经还政,但是她在摄政时期的旧臣却依然都在朝,就连皇上也受其掣肘。 虽然近年都在修身养性,可是这种人一出手,就绝对是雷霆手段。 如果只有皇帝在,苏寄雪敢说战王安全无虞,因为他既然要进宫,肯定也是做足了准备。 可现在,本来该在深宫礼佛的谢太后居然在乾清宫。 他们那一行人苏寄雪没能看清,但能压制她魂体最后离散,不是有超级强者,那就是谢太后身上有古怪。 因为在对视的那一眼,谢太后像是能够看到苏寄雪。 实在是太过于蹊跷。 “苏大小姐找奴婢?”金铃的声音打断了苏寄雪的沉思。 “战王离开之后,现在战王府谁负责?还有多少能用之兵?”苏寄雪直接开口问道。 金铃身份西院的丫鬟,本不该明了这些。 可是在苏寄雪开口问后,金铃沉吟了一下,却回道:“战王和墨将军如今都不在的话,战王府归霍管家管理,就是之前战王不在,也是霍管家在管整个战王府。” “至于能用之兵,这个问霍管家才能知晓,奴婢不知。” 金铃坦言相告。 苏寄雪深深看了她一眼:“那麻烦去请霍管家前来。” 金铃看了一眼苏大小姐两腮血泪有些可怖的样子,却没多问也没多说,施礼告退。 看上去也是个聪明的。 “大小姐,是今晚有变么?”瑶光其实从墨将军交代时就已经大概猜到今晚不太平,但却没想到大小姐会魇着。 明珠不懂这些,也不多问添麻烦,只紧紧抱着苏寄雪,把她裹在一层又一层的被子之中。 “不好说。”苏寄雪此时才觉察自己以前低估了东楚,加上东楚的消息得来的太容易,所以她并没有放在眼里。 现在却发现,她以前竟对谢太后这个人物没有仔细去了解过。 就好像有意无意间,总是忽略了谢太后的消息。 东楚与南庆关系密切,那一幅幅谄媚的面孔,真容易让人轻易就忽视了东楚其实除了战王之外,还有一个铁血太后。 长公主是谢太后之女,苏寄雪早早就见过长公主,见过她的无脑跋扈,也见过她的刻意讨好。 在苏寄雪还是姬雪的时候,长公主的身段低的可是厉害。 就连明帝也是一副让人看不起的样子。 有这对儿女在,加上谢太后放权之后就真的没再参与政事,也因此,竟连最敏感的姬雪,都把她漏在了一边。 东楚传回的情报里,关于谢太后就是单调枯燥的多少年如一日的弄花礼佛。 这些重复再重复的消息,淡化了早年谢太后杀伐决断的痕迹,让姬雪从一开始的关注到最后忽视了这样一个人物。 了不起。 苏寄雪眯眼,回顾看到的那双眼眸,妩媚、睥睨、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有这样一双眼的人。 会安心礼佛? 若是早见过谢太后,她是绝对不信的。 甚至都不信她会无心政事。 “姐姐,先闭眼休息下吧,不急于一时。”明珠看着苏寄雪的眼实在心疼。 苏寄雪闭眼。 谢太后的那双眼眸像是刻在了脑海之中,一遍遍回放。 一眼望来,苏寄雪几乎眼瞎。 而且,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到现在整个人都要被冻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太后是什么人? 关于谢太后的资料在脑中走马灯一样闪过,可是却好像都只有她还政于帝之后的琐碎日常。 她的曾经,她的背景,明明也有资料来着。 为什么,苏寄雪一点都想不起来,似乎每次她想看谢太后资料时,就像是天意在作弄一般,总是因为各种事情没能仔细研读。 苏寄雪过目不忘,现在却好像失忆一般,只能说明她之前是真的没看完过谢太后的卷宗。 不,不可能是天意作弄。 是有人,阻挠了苏寄雪去看。 而且很了解她,知道无法硬拦,所以故意淡化了谢太后这个人,而且总是有一些突发事件转移她每次要去看的注意力。 以至于,最终苏寄雪对谢太后慢慢失去了兴趣。 没错。 这是人为,不是天意。是宗魁,有意无意间消磨了苏寄雪对谢太后的兴趣。 事有反常必为妖! 第95章 战王府之危 苏寄雪儿时长于荒野,适应的是丛林法则。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强者为尊。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无法反抗时只能任人当成实验品。 被训练的是杀人手段。 没人教她,生而为人,该当如何。 未识宗魁前,苏寄雪甚至不会人语,只有生存本能。她无亲无故,与人世间唯一的链接就是宗魁。 她只知道如何活下去,却不知道怎样生活。 及笄那年的大风雪,苏寄雪杀光了那个本不该存在世间的杀手组织。但天地茫茫,她竟无处可去。 可是白雪皑皑血腥遍野中,苏寄雪等到了宗魁。 他成了她在人世的锚点。 宗魁在,她在。 他把她带到了南庆,教了她活着之外的事情。 多年以后,他杀了她。 宗魁曾说苏寄雪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偶,没有情绪,思维方式简单粗暴。 是的,即使惨死,苏寄雪都没有恨意怨怼,因为她必会以牙还牙。 纵然他们相伴多年,可当宗魁举起屠刀,苏寄雪一定还以利刃。 苏寄雪一直知道,东楚于南庆而言,就像是南庆暗中豢养的一条狗。南庆的朝堂之中,不知有多少权贵高官与南庆暗通有无。 这也是六道阁在东楚的布局和他国不同。 但从一开始,宗魁就削弱了苏寄雪对东楚的兴趣。一群软了膝盖的玩意,宛如南庆的舔狗。 是以,只有东楚的六道阁,苏寄雪不感兴趣,宗魁插手更多。 苏寄雪此时才回味过来,不管是战王还是谢太后,好像都被刻意模糊过他们的消息。 她知道战王是宗魁的眼中钉,他们一个东楚战王,一个南庆的摄政王,本就是旗鼓相当。 也是一生之敌。 可在固安之战以前,纵然听过战王这个人,但好像总有事情更吸引苏寄雪的注意。 而固安之战,宗魁把战王当做铲除的目标,对苏寄雪来说,君无罪就只是被杀目标。 对他的研究主攻弱点。 最后击杀。 而那个谢太后,从她开始礼佛至今,苏寄雪都没有太关注过她的动向。现在想来,很不对劲。 战王是宗魁最介意的敌人。 那谢太后呢? 苏寄雪脑中把东楚朝中暗中倒向宗魁的人飞速过了一遍,而这些人不可能和谢太后没有丝毫关系。 就连最显眼的长公主都是谢太后的女儿。 那,谢太后与宗魁是什么关系? 那些苏寄雪眼前过了明路的东楚降官,有没有可能,只是某个在背后翻云覆雨之人的障眼法? “苏大小姐,您找我?”霍总管此时已经被金铃引领过来,拜见了苏寄雪。 “战王府如今有多少可用之兵?”苏寄雪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担心今晚有诈。” 霍总管看上去大约是不惑之年,明明在武王之府,看上去却十分的文质彬彬,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长衫,人也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孔,似乎放入人堆就很难辨认出来。 但是身上却有一种沉渊若海的气质,让人感觉比墨初一和白十五更加肃杀。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肃杀之气,没杀过百十个人不会有这样的气势。 让苏寄雪宛如嗅到同类的气息。 “禀报苏大小姐,战王府如今战力不足,都是一些伤病老将。”霍总管客气地说道:“当不得大用。” “霍总管客气了,战王的兵就算是伤残老弱,也非同寻常可比。”苏寄雪知道霍总管对自己应该说没有多少信任,但现在不是需要彼此沟通信任的时刻:“麻烦霍总管把能用的男丁都集合起来吧。” “也麻烦霍总管把战王府的布防图拿出来给本小姐看看。” 霍总管一怔,眸光锐利地锁定苏寄雪,布防图这种话她都说得出来。 “如今战王应该是把暗卫都带走了,我看之前的王府守卫好像也有带走,但如果宫中拖住战王,对战王府下手,我必须知道我们现在战王府布防如何。” 苏寄雪很坦然地回视着霍总管。 “战王在皇宫,为何会有人对战王府下手?”霍总管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因为本小姐在这里,因为他们还想知道战王还有什么底牌。”苏寄雪挺直腰背,大言不惭地说道。 她是未来战王妃这件事,虽然根本没有所谓的婚约明路,但也是街人听闻。 所以苏寄雪会成为目标并不稀奇,何况最初战王可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的。 而且,今天战王带入宫门的四人抬的大箱子,里面装的东西如果苏寄雪没猜错的话,很可能就是固安一战的一些证据。 借着今晚被刺,战王应该是要把固安一战的隐私掀开给君王看了。 以瑶光之事,或者明珠之事,都没有他自己被刺更骇人听闻。 尤其是,现在战王刚刚归京。 谁知道战王还有没有别的底牌,若是想要弄清这些,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是苏寄雪,想要刺杀战王,一定会在他入宫归府之时。 这是所有人都松懈的时刻。 但要如此,一定要先掌控战王府。 这需要人手。 当然,这世上只有一个姬雪。而宗魁身边,再没有她这个最强辅助,会不会有人还有这样的心思不得而知。 所以,苏寄雪,战王的其他底牌,杀战王,这是今晚对战王下手的三个目标。 六道阁在东楚的饿鬼道在宗寒的带队下已经倾巢而出,那么,会不会有其他道也在东楚有布局? 苏寄雪对东楚这里并不在意,但是天外天的李掌柜既然今晚放了火,就代表着,他是宗魁的人。 李掌柜如此。 东楚还会不会有别的暗桩? 宗魁想杀姬雪,恐怕也是布局多年,不然不会找到最好的出手时机。那么,六道阁内,已经归顺于他的又有多少? 不,不能说归顺。 毕竟从一开始,六道阁就是宗魁让苏寄雪建着玩的东西。 那只起源于一个笑话,就是有一个以赴死的决心扑倒在苏寄雪的马车之前,求她为父伸冤。 那人的父亲,被判斩刑。 所有人都笑那人求错了人,妖女姬雪只会杀人,何尝会为人伸冤。 的确,苏寄雪不会。 但她却建了六道阁,着天下死刑犯进行甄选。 从此,南庆的死囚有了新的出路。 行刑而死,或是为国捐躯。 第96章 你在咒战王短命? 六道阁中,饿鬼道负责六国之中暗桩布局,从此寄身他国,再非南庆人。 但六道阁中,最穷凶极恶的,却不是饿鬼道。 而是畜生道。 固安之战,六道阁之中,六道部的人全部而出,就只为了成就苏寄雪。 今日,会只有饿鬼道么? 畜生道部,若是刺杀,鸡犬不留。 只为宗魁和皇室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保证不会有一个活口,是杀人越货最好人手。 不止畜生道,就算是阿修道,也比饿鬼道更加适合布局杀人。 若是苏寄雪来布局,绝对不可能只有饿鬼道。 可这里不是南庆,东楚,只有饿鬼道么? 苏寄雪不知道宗寒到底布局多少,但要是想要击杀战王,不应该放过今晚这样的时机。 毕竟,已经打草,何惧惊蛇。 等到战王入宫之事发扬光大,朝中若是散开固安之战的消息,他们再下手,已经不太有意义。 战王既然把她送回来,战王府在战王心目中就一定是安全的地方。 苏寄雪看着霍总管,淡淡开口:“霍总管,你就算不相信本小姐,你也该相信战王的眼光。” 战王说过她是未来战王府的主人。 那就不会有错。 所以,相信战王就是相信苏寄雪。 苏寄雪的换算法,这没毛病。 霍总管眸子微眯,对着苏寄雪鞠躬施礼,去安排战王府剩下的人集结前来。 而在此之前,他让人给苏寄雪送来了战王府的布局图。 算是暂时听从苏寄雪的安排。 等到黑压压的人群集结而来时,人多的确实出乎苏寄雪的意料,但是这些人,也确实都是看上去的老弱病残。 偌大的战王府,似乎养了不少战场退下来的伤兵残兵和老将。 也许是没有家人可依,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看着面前满脸昂扬斗志的黑压压人群,竟仿佛看到了东楚战王麾下的不败之师。 君无罪比苏寄雪以为的,似乎要更有人性。 苏寄雪看着眼前这些战王府的人员,也不废话,直接按照战力强弱分了批次,交叉安排守着战王府的大门,高墙。 还有后院一些防卫薄弱的地方。 苏寄雪并没有藏私,也没有遮掩,直接做了她认为的最好安排。 从她醒来,到安排这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战王府已经在苏寄雪的指挥下重新布局。 “看来苏大小姐也是懂排兵布阵的。”霍总管一直在观察着苏寄雪,在所有人分派完之后,他这才开口。 “彼此彼此,霍总管想必也是懂的,那还是高手所见略同。”苏寄雪微微一笑,把他的话也送还回去。 战王府的霍总管,这个人,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战王府的人却都知道他这个总管。 明明看上去比战王身边的黑白无常还要危险,这样一个人却在京城之中,或者东楚之中都名声不显。 很不正常。 而且,这样的气质长相,应该是一个隐匿高手。 适合暗杀。 战王府的总管,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苏大小姐,主子对霍某的吩咐,是保护好你。”霍总管看着苏寄雪,今晚,他才像是真正认识到这个相府千金。 原本,战王的安排已经算是慎重。 其实根本不需要苏寄雪的安排,但是苏寄雪却做了。虽然不明白战王今晚要干嘛,但却还是在战王府做了和战王一样的事。 这说明,他们对一件事情的判断,基本相同。 “那就劳烦霍总管保护了。”苏寄雪微微欠身,勉强给他施了个半礼,之所以施礼,就是觉得这人很强,强到值得她以礼相待。 那既然战王留了霍总管,是不是还留了其他人? 可战王的暗卫,按道理只有天干地支。 “王府之中,还有其他隐卫?”苏寄雪眸光一闪,似乎猜到了原因。没有想到现在这样子情况下,战王竟还有别的人手? 而且是没有被各方注意到过的人手? 真稀罕。 就连她都没有发现,甚至到现在也没有感受到四周还有其他隐匿的人。 霍总管瞳孔一缩,唇角扬起:“苏大小姐为何如此问?” 说着,他倏地出手,手中的匕首已经贴在了苏寄雪颈上。 而苏寄雪一动未动,甚至还摊了摊手:“本小姐没什么功夫。” 她一脸无辜,身上毫无内力。 霍总管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点,收回了匕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但苏大小姐胆子很大。”霍总管看着苏寄雪,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被匕首指着而面不改色。 “不然也当不了战王妃啊。”苏寄雪笑眯眯地说道,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 她虽然没有内力,但却不是手无缚鸡之人。能拿着刀刃对她锁喉的人,不多。 而且,这人的身手让她觉得有一丝熟悉。 可,她真的不曾见过这个人。 不然不可能毫无印象。 “能嫁进来才叫战王妃。”霍总管此时收起对苏寄雪的试探,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霍总管这话不妨和战王说。”苏寄雪笑眯眯回敬:“难道霍总管是觉得战王短命,活不到成亲之日?” 她故意曲解霍总管的意思,指责他诅咒战王。 霍总管哽住。 没想到苏寄雪荤腥不忌,这种话居然也敢说。 “苏大小姐好好休息,霍某就先下去了。”霍总管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准备告辞。 苏寄雪注意到他的自称,霍某,不是奴才也不是末将,更不是什么老奴或者下人的称谓。 有一种其实他和战王有一种奇异平等的关系。 这个霍总管,究竟是什么人? 这战王府看起来要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她正想让霍总管离开。 此时,却见到战王府角门方向似乎有火光冒了出来。 这是有人对战王府下手了。 “苏大小姐果真好计策。”霍总管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敢来战王府造次,刚才苏寄雪在安排布防时就说了,现在战王府战力不足。 若是有人强攻,那么,他们负责伤人,而战王府的人自己负责放火。 他们想要利用战王入宫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战王府下手。 那么,战王府就让他们变成街巷皆知,人人见闻。 毕竟礼多人不怪。 第97章 宗魁竟然来东楚了! 君不见,今晚五城兵马司和金吾卫就号称去处理天外天的大火了。 月黑风高杀人夜,杀人可能会悄无声息,但大火不会。 苏寄雪知道自己的安排一定会发生作用,所以非常心安理得地受了霍总管的夸奖。 明珠目露崇拜地看向她,姐姐真是厉害,好像就没有能难倒她的事情,让人感觉无比安心。 瑶光也一直静静看着听着,看向苏寄雪的眸光同样异彩涟涟、 “走吧,去角门看看。”苏寄雪对霍总管说道,然后回头看了眼明珠与瑶光:“你们待在这里就好。” 角门那边不太安全。 “苏大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照看好明珠小姐和瑶光姐姐。”金铃赶快开口道。 苏寄雪瞥了一眼金铃,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做事,什么时候沉默,什么时候开口。 苏寄雪微微颔首,与霍总管一起离去。 在去角门的路上,苏寄雪注意到霍总管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不是将士会有的习惯,也不是暗卫,却是杀手的惯性,总要在一个能观察四周然后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之前霍总管身上那种让苏寄雪感觉应该杀过百十人的气质,应该也不是战场厮杀,很可能是刺杀。 毕竟,将士杀人一往无前悍勇刚强,杀手杀人却是隐匿谋划一击必中。 战王收了个杀过不少人的杀手当总管,有点意思。 而霍总管也在观察苏寄雪,毕竟她会是未来的战王妃。 还未到角门,厮杀声已经传了过来。 这本就是苏寄雪的安排,放火,扬声,当可用之兵都是老弱病残,那就造出让人无法忽视的动静。 现在看来,这些人果真是令行禁止。 可当接近角门,苏寄雪不由一怔,暗夜之下,战王府留守的这些残兵在忙着放火和放冷箭。 真正和蒙面偷袭战王府的人交手的,是一群比偷袭者更像偷袭者的黑衣人。 他们动作干净利落,出手角度刁钻,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下手狠戾。 倏地—— 苏寄雪莫名心悸。 只见一道残影迎面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霍总管已经抽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 苏寄雪只看到刀剑交击的火花,还有正在动手快如残影的两人。 这个霍总管,有点厉害。 以苏寄雪此时的身体、目力,根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眨眼间他们就过了数十招。 与霍总管交手的偷袭者,目标是她。 本想一击必中,但没想到霍总管反应如此迅速。 怪不得战王会留下霍总管来保护她。 苏寄雪此时退到安全地带,她现在身手不足以应付现在的场面,毕竟偷袭的人都是高手。 看不清霍总管与那个人的动作,但苏寄雪却能看到动手的其他人。 是六道阁的修罗道。 不是畜生道,来的是修罗道,放下屠刀即是神佛,拿起屠刀就是修罗的修罗道。 不像畜生道肆无忌惮,却更懂得谋定后动。 修罗道的人归宗魁亲自调配,不轻易出手。而苏寄雪也很少用到需要用谋的修罗道。 怎么他们竟也到了东楚? 修罗道部,在六道阁中可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十。 他们靠的不止武力,算是六道阁中的老阴批。 果真,这次六道阁下了血本。 但最让苏寄雪觉得惊奇的,却是迎战的黑衣人竟然可以抵御修罗道的进攻。 她是能看清他们的动作的,看上去竟然实力有些不相上下。 甚至,由于是直接的短兵交接,黑衣人反而略胜一筹。 他们的那些招式动作,也让苏寄雪感觉到了熟悉。看上去,这些黑衣人竟比出身死刑犯的修罗道更精通杀人。 即使这样,修罗道也有人拼命突围,欲上前来帮助和霍总管缠斗在一起的突袭者。 “蠢!去杀苏寄雪!” 和霍总管缠斗在一起的蒙面男子看到修罗道的人想过来帮忙,眸中戾气翻涌,不由开口。 只这一声,苏寄雪脊背仿佛有阴冷的毒蛇爬过,身上骤寒。 宗魁! 这人竟然是宗魁! 怪不得他的动作能快到苏寄雪无法看清,怪不得这次是修罗道来围剿战王府。 修罗道的人听令直奔苏寄雪。 而出自战王府的黑衣人也跟着过来围挡。 苏寄雪面前刀剑铿锵。 而她的眸光却定定看向黑巾遮面的宗魁,虽然依然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是当带着答案去找问题,却能发现端倪。 没错,就是他! 宗魁居然会在东楚,而且还亲自参与到今晚这件事来,怪不得宗寒会是头阵。 可战王刚刚归来,宗魁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 所以,他一定是之前就在东楚。 他要见谁? 因何要见? 苏寄雪的脑子飞速转动,眸中的杀意渐渐凝聚,她想也不想冲上前在战王府黑衣人杀掉一个修罗道前劈手夺下这个修罗道手中的兵器,转身加入霍总管与宗魁的战团。 她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这种强度的打斗,可是,苏寄雪胸口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 没人比苏寄雪更知道宗魁有多难杀。 南庆的摄政王,多少人恨之欲其死,但死的却永远都不会是宗魁。想要杀他,先要过他手下的督察院那关。 还有南庆的六道阁,以及南庆隐卫。 更别说宗魁本身的实力。 苏寄雪只能谋而后动,先恢复实力,然后积攒势力,或者拉拢南庆朝中的反摄政王一派,最后才能雷霆一击。 可是,宗魁此时此刻却在东楚。 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杀宗魁! 杀他! 杀杀杀! 苏寄雪已经把身体内仅存的灵力调动起来,使用了灵族秘技,在最短时间调动人最大潜能。 但后果是,有可能身体衰竭。 她此时已经顾不上后果。 眼中只有面前的宗魁。 苏寄雪手中的刀势格外凌厉,下手的都恰恰是宗魁动手时露出的罩门。 这些年相伴也不是白费,如同宗魁知道如何杀她,同样,苏寄雪也十分清楚宗魁的弱点。 苏寄雪悍然出手,招招毙命。 他既来了,就受死吧! 第98章 你真是苏寄雪? 宗魁也没有想到刚才他下令要杀的人竟然直接冲他而来。 而且,杀气四溢。 苏寄雪看着宗魁那双露在面巾外面的丹凤眼,眸中戾气翻涌。 一刀下劈。 斩宗魁翻脸背叛! 固安之战后姬雪高兴回归,但宗魁在为姬雪接风时骤然翻脸。 那场接风宴竟是鸿门宴,姬雪体质特殊,早年又经过多种毒液注射试验对世间毒物早就产生了抗体。而宗魁,在姬雪的吃食中下了噬心蛊。 纵使如此,姬雪在蛊发时也让宗魁付出了黑麟军全军覆没的代价。 一刀斜刺。 刺宗魁百般折磨。 姬雪被囚禁的可有很长的时日,放血、割肉、碎骨、挖眼…… 全是宗魁亲自动手,从未手软。 到最后,甚至怕姬雪体质特殊有回转之机,她全身上下足足钉了208颗朱砂绘符的镇魂钉。 不仅如此,宗魁甚至没有给姬雪留下全尸。 那些让人疼的死去活来的痛楚,依然历历在目。 一刀、一刀、又一刀。 苏寄雪把速度提到了极致,含情的桃花眼此时却冷中带煞,冷静的眉眼在分解着宗魁的招式,手中长刀毫不犹豫专找宗魁的弱点下手。 此刻,她整个人人刀合一。 到最后原本与宗魁正面对敌的霍总管变成了苏寄雪。 而霍总管在诧异之余撑起了辅杀之责。 三人的战团杂而不乱,苏寄雪出手的利落远超宗魁与霍总管的想象。 甚至,她刀势越来越快。 霍总管皱眉,看出了不对劲之处,这苏大小姐像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提高了身体极限,但这种法子往往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 她为什么对这个蒙面人有如此恨意?! 不止霍总管皱眉,修罗道首领也不由皱眉,一个发力压制住自己面对的黑衣人,然后向苏寄雪他们这里凑来。 要知道修罗道此次就是负责保护摄政王宗魁的安危,他们原本就是准备来了即走,可没想到恰逢战王回京。 宗魁也因此改了计划。 战王是宗魁必杀之人,但对修罗道来说,比起杀战王,摄政王的安危更加重要。 战王府的角门这里,火光熊熊,杀声阵阵。 很快,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向这里赶来。 警告的骨哨声响起。 宗魁眉头一皱,知道今晚事有不成,当机立断:“撤!” 一字之命,修罗道顿时向他季节靠拢,结成护阵想要撤走。 “大人,追么?” 战王府的黑衣人询问霍总管。 霍总管摇了摇头,“不必。” 他们本就是战王府暗藏的力量,不适合现于人前。 可他话音还没落,苏寄雪人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追了上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宗魁离开。想要杀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但修罗道把宗魁护的很死,他们一行刚好与五城兵马司人马撞上,只一个照面,五城兵马司就死了一片。 但五城兵马司也成功阻了他们一下,足以让苏寄雪追上前来。 “霍总管,快来帮忙!”苏寄雪知道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留不下他们,回眸看向仍在角门处的霍总管呼叫着他。 霍总管此时的眉头已经能夹死苍蝇。 苏寄雪知道自己在干嘛么,战王府今晚戒备做好防守就够了,追击的话太过冒险。 可苏寄雪不等霍总管前来就一人一刀冲入了修罗道与五城兵马司的战团。 霍总管无奈只能前来。 毕竟,战王可是把苏寄雪安危交给了他。 但他却没有命令刚才守角门的黑衣人跟着前来,他们的任务,是守好战王府。 绝对不能被人支开调虎离山。 在霍总管来到苏寄雪身边时,苏寄雪在他耳边传音道:“快找人通知战王,让他来围剿宗魁!” 霍总管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寄雪,她怎么能说出如此胡话。 宗魁是谁,南庆摄政王,怎么可能以身犯险。 尤其是固安之战后,东楚对南庆恨之入骨,他怎么会来东楚自投罗网。 “你怎么知道是他?” 霍总管也传音入密问道,两人手中的动作未停,却在用密法交流。 “这个很难解释,但在东楚杀宗魁的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就没了!”苏寄雪无法证明自己怎么认识宗魁,更无法证明她怎么能只凭声音和一双眼就知道这人是宗魁。 不会有人信的。 “所以你刚才动手就是因为这个?”霍总管这才了然苏寄雪怎么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对那个蒙面人动手。 “别废话了,快叫人!”苏寄雪看着宗魁在修罗道阻拦住众人后径自先撤,忍不住直接喊道,连传音入密都没顾上用。 然后整个人提身从交战众人头顶越过,飞速追了上去。 很快,宗魁与苏寄雪都消失在夜色之中。 霍总管不由跺脚,这才挥手示意角门那些黑衣人加入战团,在传音给手下后,他赶快跟了上去。 可眼前,苏寄雪与宗魁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霍总管只得开始根据空中的气味与脚下的痕迹来判断跟上。 深夜的东楚京城一片漆黑,万家灯火俱灭,大家都在睡梦之中。 隐约能见到两个黑影一前一后在屋檐房顶疾驰。 苏寄雪绝不会放过宗魁,更不会放过这个杀宗魁的时机。 秘法之下,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后发先至,横刀拦住了宗魁的去路。 宗魁回眸看了一下万籁俱寂的身后,直接停身,森然冷笑:“苏小姐,你一个人追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本就秘密来东楚京城,战王回归纯属突然,宗魁临时改变计划想要击杀战王。 实在过于仓促,所以计划并不周详。 但为了战王,宗魁甚至不惜暴露了天外天这颗摇钱树的棋子。 结果最后还是兵败垂成。 “摄政王的胆子也不小,竟敢前来东楚受死!”苏寄雪也不由冷笑,宗魁未免也过于托大。 甚至,竟敢亲自前来参与行动。 简直是找死。 战王果真是宗魁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机会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宗魁却不由一惊,这个东楚的草包千金怎么可能认出他来,他的双眸危险地眯起:“你真是苏寄雪?” 第99章 苏寄雪与宗魁再次相见 夜色深重,弯月如刀,月色如血。 苏寄雪单边唇角讥诮勾起,眼尾上翘的桃花眼斜睨向宗魁,冷冷开口:“不然本小姐还能是谁?” 其实,她可以不喊破的。 只要苏寄雪不说,宗魁也不知道她其实认出他来。 可是,眼下无人,心中有火。 苏寄雪就是想要当着宗魁的面揭穿他的身份。苏寄雪的长相与姬雪不同,可她却故意摆出了姬雪惯用的神情。 目的就是想让宗魁惊疑不定。 果然,看到苏寄雪的神情,宗魁的身子一僵,眸光却越发锐利。这是姬雪惯常的神态,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眼带讥诮。 姬雪右边脸颊曾被毒蜘咬过,淡笑时往往单边唇角扬起,十分与众不同。 此女,与其神似。 “君无罪身边有一批神秘的隐卫,你是其中之一?”宗魁蹙眉问道,能隔着面巾一眼认出他来,这人绝不可能是那个东楚赫赫有名的纨绔千金。 一定是战王麾下能人。 怪不得短短一日,苏寄雪会是将来战王妃的说法甚嚣尘上,想必战王就是看中了苏寄雪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份,可以人乔装代之。 这样,就堵住了战王此次归来东楚皇上与太后可能的赐婚之举。 君无罪果真卑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甚至连婚约都利用上了,宗魁看着面前“苏寄雪”的样子越发刺眼,不过,不管苏寄雪是真是假,她注定会是死人。 宗魁不可能让这个能一眼认出他来的人继续活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宗魁脑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苏寄雪满脸讥诮,果真不愧是宗魁,心有百窍,简单一件事能跑马东西城门一个来回:“摄政王这是要与本小姐闲话家常?”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 话音还未落,苏寄雪直接一刀砍向宗魁。 月夜下,苏寄雪红衣胜火,姿容绝艳,举刀的气势更是一往无前。 宗魁的双眸被这一幕蛰的生疼,像是看到那个再也无法见到的人呈阅提刀而来,想要把他斩于荒野。 “君无罪就算现在没死也活不成。” 宗魁一边闪避着苏寄雪的刀势,一边开口说道:“与其为他所用,不如跟随本王,南庆迟早有天会挥师东下,踏平东川。” 他身边少了一人,如少一军。 此刻,宗魁却见到了最像她的人。 与其杀了,不如撬来己用。 “摄政王,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刀光剑影中,苏寄雪满脸讥诮。 宗魁蹙眉:“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苏寄雪冷冷讥讽:“摄政王大言不惭要踏平东川,别忘了固安一战可是东楚胜了!” 纵然她知道内幕,但外人眼中,确实是东楚胜了。 “而且,摄政王的意图恐怕是要剑指天下,不知南庆的国库可撑得起你的狼子野心?!” 南庆穷兵黩武,国库其实一直都入不敷出。 这才是苏寄雪建天外天的原因,就是为了敛六国之财。只是宗魁并不知道,天外天只是一个饭庄,就算是各国都城都有,也超不出饭庄的一亩三分地。 六道阁也好,天外天也好,虽然都是苏寄雪建立,但能发号施令的人,却一直都是他们两个。 苏寄雪无心于此,所以宗魁的权力看上去比她还大些。 不止如此。 其实苏寄雪一直隐瞒了一个惊喜想要送给宗魁,还没来得及送他就出事了。 真是天意! 宗魁杀心顿起,这“苏寄雪”能认出他来已算危险,但仅凭他一句话却能说出他心底真正的野望, 这人,绝不能留! 宗魁终于不再留力,之前只守不攻的长剑窥破苏寄雪的弱点,下了死手。 刀剑交击的越来越快。 弯月被乌云遮蔽。 天地间的气息都变得闷了起来,层层乌云像是要压向地面,眨眼间两人各有损伤。 但苏寄雪的气力已经开始不继,渐渐落了下风。 她只是凭着心中的杀意与决绝撑着。 果真,还是不行。 杀不了宗魁。 但现在,已经不是苏寄雪想杀宗魁,而是宗魁想要杀苏寄雪。 但同样的,宗魁要杀苏寄雪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她的内芯可是姬雪啊。 刀来, 剑往。 杀气四溢。 倏地,一支长剑在刀剑交击中找到最合适攻击的角度,刺向宗魁。 是霍总管来了。 宗魁眉头一皱,没想到他们已经远远甩开了众人,而且专门七拐八绕,却依然有人能逆风追寻到他们。 这么短时间这么准锁踪,这种本领南楚都不多见。 看来君无罪这些年身边也聚了不少能人。 霍总管一击未中,想也不想直接抽出从未拔过的背后长剑。右手软剑,左手重剑,他这是使出了看家本领要留下宗魁。 留不下人,就留下尸体。 双剑交替出招,锁定了宗魁躲避的退路,一时间把他逼的格外狼狈。 是他! 怪不得会被追上。 宗魁在霍总管剑招中认出了他,糟糕,这下真的有些麻烦。他想也不想从腰间拿出一个信号烟花,放了出去。 原本,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的。 红色烟花在夜空爆开,吸引了无数双暗中关注的目光。 苏寄雪眉头一皱,这是南庆六道阁最高规格的求助信号,代表着此时此刻,无论是谁无论在哪会不会暴露身份,有何后果,都要第一时间追寻信号集结。 宗魁这是要放弃东楚的所有暗桩也要离开? 苏寄雪看向霍总管,这人是谁,竟让宗魁不惜付出如此代价。 “霍总管,请你不惜一切代价杀他,这是召唤京城所有南楚暗桩的信号。”苏寄雪脸沉如冰,绝不可让宗魁活着离开! 皇宫之中,乾清宫的七分格外凝重。 殷红如血的烟花明耀了遥远夜空,原本漫不经心坐在轮椅上的战王眸光骤冷。 而屏风之后原本安坐如山的谢太后,也从后窗看到了这一幕,悠然的神情顿时一收,眉头皱了起来。 “皇兄,今晚京城有变。”战王看着这枚久久绽放不歇的血色烟花,眸光冻结如冰:“请借京畿卫虎符一用!” 第100章 苏寄雪极限一换一 “那是什么?”霍总管看出宗魁放的信号弹有异。 在烟花爆开之后,竟能在夜空停滞良久。 “这是召集南庆在东楚的所有暗桩、间客。”苏寄雪简短回答,发了狠用同归于尽的打法与宗魁缠斗在一起。 宗魁怕死。 而她,不一样。 霍总管皱眉,也不再留手,不惜受伤也要伤到宗魁。 当他们两个开始用拼命三郎的打法,宗魁终于有点疲于应对,他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两个难缠人物。 女的不要命。 男的擅长要人命。 噗呲! 霍总管重剑被宗魁格挡,软剑却以刁钻的角度从肋下斜刺进去。 “主子!” 暗夜中传来疾呼,距此最近的南庆暗桩终于赶到,立刻冲上来拦住霍总管,把宗魁挡在身后。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这些埋伏在东楚的钉子接踵而至。 很快,宗魁被这些人护在中心,苏寄雪和霍总管成了弱势。 “撤吧。”霍总管看出事有不成,此刻他派的人应该到了皇宫,战王估计现在也知道这件事了。 “不,我要杀他!”苏寄雪不得已再次催动秘术,霍总管眉头紧锁,不得已也跟着硬拼而上。 这些接连赶来的暗桩压根不是两人的对手,苏寄雪手中的长刀几乎一刀一个亡魂。 而霍总管双剑之下,尸首遍地。 但这些人像是不畏死般一个个冲了上来,宗魁在他们的掩护下不断向后退去。 他腰肋受伤,行动终究没之前利落。 然而,就近的南庆钉子几乎被杀光之后,真正有实力的暗桩终于赶到。 这些人,本就是好中选优,身手不凡。 他们到来之后立刻有人为宗魁治伤,剩下人结成护阵。 但宗魁在见到熟悉的手下之后,宗魁看着宛如猛兽般锁定他的苏寄雪,立刻下令:“杀了苏寄雪!” 此言一出,原本结成护阵的人顿时转守为攻,不惜一切代价要击毙苏寄雪。 不顾一切。 也不要命。 随着南庆人不断赶到,场面霎时扭转,苏寄雪和霍总管被团团围住,成为目标与猎物。 原本可以撤退的宗魁却在杀苏寄雪和撤退之间犹豫了一下,终究选了杀她。 “全都上,杀了她!” 宗魁眸中杀气腾腾,这种悍不畏死的打法,让他仿似见到故人。 必须杀了她! 这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像是如果让这个女人活下去,终究会对他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此人,必死! 被围困在中央的苏寄雪和霍总管压力骤增,冲上来的这些人几乎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苏寄雪与霍总管背靠着背,两人明明之前没有合作过,可在动手时却无比默契。 一人格挡,一人补刀。 你先我后。 你左我右。 就像是演练过般天生知道该如何协作配合。 苏寄雪眉梢微扬,能和她如此配合的人不多,宗魁算是一个,还有就是之前在大荒山团队战时曾经暂时结伴的伙伴。 但霍总管的年纪,绝不应该是与苏寄雪同批的人。 而霍总管心头也是一惊,他的双剑轻易不会显露,而且左手重剑一露,那就只为了杀人。 重剑一往无前,软剑专挑弱点。 可一旦他主杀就很难护及自身,然而苏寄雪却很好地在他每次出手时刚好护住了他的罩门,还能找到她自己的进攻机会。 这不是巧合。 苏寄雪这样的身手,完全不像一个京城臭名远扬的草包千金,而像是杀人无数的绝顶刺客。 他们两人已成杀阵。 不断有人上前,不断有人倒下。 很快,以苏寄雪和霍总管为中心,四周倒了一圈尸体。 即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冲上来受死。 “主子,该撤了!” 东楚这里的暗桩头目催促着宗魁,现在他们这里闹这么大动静,等下就不好走了。 宗魁看了下天色,当机立断,“走!” 此时乌云已经罩顶,星月退散,秋风呼啸,风雨欲来。 他想走,苏寄雪可不会同意,她第三次催动了秘技,脸色苍白如纸。人却更加勇猛,拿刀砍出一条血路追了上去。 要是眼下让宗魁跑了,她得呕死。 霍总管看到了苏寄雪鬓边的头发已经有一缕变成了白色,眉头拧成了川字,这是什么仇什么怨,竟让苏寄雪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他咬牙,也用秘技催动功力追上。 明明对方人数更多,可苏寄雪和霍总管就像是咬死猎物不放的豺狼,竟追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有霍总管协助,苏寄雪几乎是只攻不守地像是尖刀在宗魁的护卫阵形中扯开一条血路,冲到了宗魁面前。 猛虎扑食一样扑向宗魁。 而霍总管像是激发了全部潜能,死死帮苏寄雪格挡住一众人群,给她留下刺杀宗魁的时机。 他们宛如接到同个刺杀任务的伙伴,一人拼死阻挡,一人拼死刺杀。 终究争到了一线机会。 宗魁在此时脸色也有些发白,肋部的伤口虽然刚才经过处理,可是在苏寄雪的追击下伤口再度崩开。 但他绝不能死于此处! 尤其是这么窝囊而死,明明只是秘密来楚,结果却变成了生死危机。 两人眨眼又过了数招。 苏寄雪的长刀都崩开了好几个豁口,在又一次的刀剑交击下长刀终于折断。 宗魁见到机会一剑戳向苏寄雪心脏,苏寄雪偏身一闪,却没完全躲开,剑刃深深刺入苏寄雪肩头。 苏寄雪中剑,却勾唇一笑,满身满脸的血污下她的笑容又美又邪,双眸湛如晨星。 在宗魁想要抽剑时苏寄雪抬手抓住宗魁剑刃,手中的断刃狠狠戳入他的腹部。 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宗魁弃剑疾退。 与此同时,宗魁的手下拼死上前,狠狠一刀砍向苏寄雪后背,霍总管搭救不及,只见苏寄雪被那一刀从屋顶高檐上重重砍落。 她的后背鲜血淋漓,从高处坠下。 但在坠落时,苏寄雪却还是死死盯着宗魁,嘴角的笑意无比畅快。 断刀上,她已经抹了毒。 宗魁腹中剧痛,冷睨眼见重伤坠地的苏寄雪,有种被这世上最阴毒凶兽盯上的感觉,心头一惊。 疯子! 她简直就是疯子! 第101章 阿雪,且看本王为你出气 苏寄雪中的这一刀砍得极深,她已经气力用尽,只能从高檐坠落。 肩胛中剑,后背中刀。 她伤的极重。 霍总管刚才搭救不及,此时飞身想要去接住苏寄雪,免得她重伤坠地伤势更重。 可人还未至就被更多的人拼命围困。 只能任苏寄雪坠下。 苏寄雪的下坠之势很猛,这次肋骨怕是要断上几根。但刚才太她刺伤宗魁时可顺手把断刀横翻,宗魁的伤势一定比看上去更重。 没什么比宗魁露出的那一丝惊惧更让人痛快。 苏寄雪目的已经达到,她自己抹的毒她有信心,所以压根不在意后果。 这种程度的疼,苏寄雪还扛得住。 然而—— 在她苏寄雪即将坠地的那一刻,纤细的腰身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臂拦腰揽住,旋转而落。 战王那张冷沉如冰的俊美面孔映入苏寄雪眼帘。 他来了啊。 苏寄雪唇边的讥笑顿时化为灿然笑意,战王总是能接住她。 她不只是为自己报仇。 君无罪的仇,苏寄雪也为他报了。 固安一战,十二万东楚人,那些被宗魁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亡魂,也该安息了。 战王抱着苏寄雪旋身落在轮椅之上,怀中女子难得这么虚弱,半边身子与后背都被鲜血浸湿,红色的罗裙显不出血迹,但扑鼻而来的浓重血腥去让战王心头轻颤。 她伤的好重。 不过瞬息,战王的半边身子也被鲜血染红。 君无罪从未想过,有天自己身上全是苏寄雪的血。 鲜红的刺人双目。 战王脸色跟着一白,迅如闪电地帮苏寄雪点下止血的穴道,冷冷吩咐:“杀!” 只一个字,却宛如下了催命符。 墨初一带着战王卫与京畿卫围攻而上,瞬间缓解了霍总管的压力。 “霍师,杀宗魁!” 暗夜之下,战王冷睨被南庆暗桩护在中心的宗魁,眸光比高崖冰雪还冰冷,对霍总管下了诛杀令。 霍总管并不多话,双剑一横,直奔宗魁而去。 轰隆隆! 头顶响起惊雷,闪电如恶龙咆哮撕裂夜空,狰狞劈落,映出宗魁犹如恶鬼的眸光。 他狠狠盯着战王。 四周杀声震天,刀枪交击声震耳欲聋。不断有人被杀,不停有人杀人。 在这最血腥的混乱之中,宗魁与战王两人却像是定格,他们两人的眸光之中恨意滔天若有实质,直刺对方。 宗魁的腹中疼痛翻搅,但这种痛其却都没有那个白衣染血的倨傲身影更刺他心脾。 战王抱着苏寄雪的手臂感觉到鲜血的濡湿,天下六国最坚毅强悍的人,手臂却轻颤起来。 苏寄雪脸色苍白的厉害,却顾不上是否会暴露自己,急急说道:“集火焰已发,南庆在东楚的暗桩皆会集结于此,正好一网打尽。” “宗寒亲率饿鬼道,修罗道被战王府黑衣人困住,现在保护宗魁的人有六道阁有紫衣卫,但最厉害的阁主都没在。” “宗魁身边有四大护法,此时未见,是拿下他的最好时机!” 拿下宗魁,南庆必乱。 毕竟南庆也是幼帝临朝,所以才会有宗魁摄政。 “闭嘴!”战王冷斥苏寄雪,但声音仔细听却发着颤。 他该来的更早一些的。 但战王实在过于相信战王府那些黑衣人的力量,而且,他虽见到了南庆集火焰,知道京中有乱。 看位置距离战王府不远,料想也是这些阴暗的南庆爬虫孤注一掷围攻战王府。 却没想到竟然是宗魁亲至。 若知道来的人是宗魁,战王一定能猜到以苏寄雪的性子会不惜玉石俱焚。 “君无罪,你凶我。”苏寄雪嘴巴一扁,她能看到战王眸底压不下去的担心慌乱,心底不由一软。 原本没感觉那么疼的伤口似乎都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水润的桃花眸委屈巴巴地看着战王。 她这是为了谁啊! 苏寄雪刚才说的那些话看看换个人她会不会说,那可是南庆机密,此事过去少不得会被盘问她如何得知。 看着仿若身处真空之地的战王与苏寄雪,宗魁腹中的疼痛不断加剧,更加难以忍受。 “杀了他们!”宗魁冷冷开口,眸光阴冷地看着轮椅上的两人。 “属下没有把握能杀两人!”紧紧跟在宗魁身边的南庆死士谨慎开口,尤其现在,东楚的援军已到:“属下拼死可杀一人!” 宗魁森然的目光在战王与苏寄雪之间游移,最后决定,“杀了苏寄雪!” 那个已成血人的姑娘,能被战王抱在怀里,一定是他最重要之人。 战王实力犹在,想必难杀。 但苏寄雪,必死! “得令!” 南庆死士们冲破前方人墙直奔战王与苏寄雪而来。 “保护战王!” 东楚将卫立刻分出人手护住战王轮椅。 宗魁眼看着南庆死士一往无前,斩东楚阻拦者众,一路突袭。嘴角终于勾出森冷笑意。 他的姬雪已死,凭什么战王在意的苏寄雪能活。 他也要战王品尝一下夜不能寐的锥心之痛! “怕么?”战王看着来势汹汹的南庆死士,面容冷淡地分出右手抽出轮椅下的长剑,淡淡问道。 “不怕!” 苏寄雪斜睨着那些悍不畏死的南庆死士,分出一抹冷眼看向身边护卫之人越来越少的宗魁,手指虚虚在自己脖子上一划。 人缩在战王怀中,神情睥睨地比出死亡手势。 嘴上却不停地夸着战王。 “本小姐有天下第一威猛无敌六国最最厉害的君无罪保护,怎么会害怕,不管对方来多少人马,我们战王都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战王垂眸,眸光无奈中透着宠溺,话音淡淡却仿若低声盟誓:“苏寄雪,有本王在,定会护你周全!” 苏寄雪重重点头:“本小姐从不怀疑!” 她从不怀疑战王对她的用心,也从不怀疑战王的实力。 也正是因为战王在,她才松了口气。 “那本王可不能让你失望!”战王说着搂住苏寄雪腾空而起,长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剑光闪过,迎面而来的南庆死士直接被拦腰斩断,血洒长空。 “阿雪,且看本王为你出气!” 战王剑尖遥指宗魁,白衣染血,袍角猎猎。 第102章 反派死于话多 宗魁看到了战王眸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王不见王。 君无罪想要杀他,同样,他也想杀君无罪。 不然此时宗魁早已奔赴南庆。 虽已负伤,但宗魁心底却被战王激起杀意,这是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杀意,经过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酝酿,化作此刻不计后果的冲动。 宗魁把刚才腰腹被手下包扎的布条用力系紧,一脸凝重地从靴中抽出一枚短匕,从人群中跃起,直奔战王。 不止他。 南庆的死士也不断冲上,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只有眼前要斩于刀剑之下的目标人物。 战王搂着苏寄雪,单手执剑对冲而上。 冷漠、无畏。 不管面前是谁,有多少人,皆一剑斩之。 苏寄雪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感受战王身上的杀气与威慑。 纵前有强敌,不退不离。 此刻,战王整个人宛若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雕铸,完美而没有一丝温度。一人一剑,所向披靡。 让被他护着的人无比心安。 很快,宗魁加入战局。 霎时,似有冲天杀气与战意在两人间散开。 淅淅沥沥。 罩顶的乌云已经凝成浓墨,空中细雨浇落,为两人助兴。 宗魁右手执剑,左手持匕,终于使出了看家本领。 宗魁有伤,战王带着伤员。刚好各有负累,旗鼓相当。 两人的速度与战力发挥到极致。 “君无罪,你该死!”宗魁也像是用秘法激发了身体潜能,速度顿时更快招式更狠。 他的双目赤红,整个人看上无比的狠戾阴森。 “你才该死,你宗家都该死!”苏寄雪此时伤重濒死,加上秘法反噬根本无力动手,却成了战王的嘴替。 她也想过挣开战王不当他的负累。 可现在场面极乱,她落地之后若是被人攻击,战王还要分心救她。 不如相信战王,相信他就算搂着他也不输宗魁。 战王面无表情地搂着苏寄雪,这一刻,似往日所梦照进现实。 她现在,毫不犹豫地在他身边。 她的仇敌,不再是他。 战王心底涌出无穷战意,在这一刻,他似能剑指天下无敌于人。右手剑凌厉无情,不仅格挡住宗魁的攻势,还将他的招式全部压制。 “你太慢了!” 战王不由冷嘲宗魁,剑势无匹。 宗魁被他居高临下的态度激怒,不由下令:“来人,给我杀了他!” 他此时已经杀红了眼,顾不上这是在哪,有多少人,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杀了眼前气人的君无罪。 “这是东楚,轮不到你来做主!”战王不由冷笑,他本想和宗魁单打独斗,但既然宗魁叫人,那他也不不妨让宗魁见识下什么叫主场作战。 “来人,拿下宗魁!” 战王淡淡吩咐。 即刻,那些本与南庆死士缠斗的东楚将士顿时分出一半涌向宗魁。 不止如此。 哒哒哒哒! 四面八方响起重重的马蹄声,这是东楚紧急召集的人马到了。 “君无罪,有本事你和本王单挑!”宗魁身边只围拢过来寥寥几人,和东楚这边的人数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战王又不是你爹,凭什么惯着你啊!”苏寄雪在战王开口之前直接怼了回去,一脸挑衅:“你还不配和他单挑!” 宗魁,你也有今天。穷途末路,不过如此。 苏寄雪眼中尽是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 南庆姬雪,恶名远扬,主要就是因为宗魁。南庆的摄政王并没有那么好当,但自从宗魁身边有了姬雪,就再未再受过生命威胁。 六道阁,是姬雪为宗魁而建。虽未言明,但她心他应知。 为此六道各司其职,天道部监听百官,阿修罗道部以杀止戈,饿鬼道入他国为间,人道部主情报分析,畜生道鸡犬不留,地狱道培养死士。 此后,南庆之中不论谁有异动,鸡犬不留。宁杀错、莫放过。 是六道阁的雷霆手段,让宗魁安坐摄政王之位。 南庆人私下称六道阁为疯狗。 要知道六道阁成员全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全员恶人,六道阁阁主更是互不服气,各自恨不得把其他五阁踩在脚下。 而姬雪,是牵着狗绳之人。 宗魁杀了她,六道阁可还好用? 若是六道阁如过去般,宗魁绝不会有今日狼狈。此次围杀战王,并未见饿鬼道阁主,连副阁主都没见到,而是宗寒亲自带队。 宗魁虽亲自率修罗道而来,但修罗道的阁主与副阁主却未见踪迹。 六道阁的阁主与副阁主全是姬雪亲自挑选,那几个疯狗连她都有些头疼。 宗魁此次并没有带出真正由姬雪所训的疯狗精锐。 他是不敢,还是带不动? 今夜,宗魁错估形势,纯属咎由自取。他身边,再没那个不顾一切为他保命的姬雪了! 真活该! 战王手臂收紧,在苏寄雪耳边低语:“别看他!” 他不想她的眼中满满都是那个人。 以后,苏寄雪只能看向他! “杀!” 东楚急调而来的京畿卫不用吩咐直接冲上前来,虽在京城之内,但骑兵重逢的威势却也十分慑人。 宗魁脸色难看的厉害,终于从齿缝中挤出了“撤”这个字。 战王在京畿卫冲来的一刻就携苏寄雪坐回轮椅之上。 眉眼冷漠地看着大军势不可挡地绞杀南庆众人。 宗魁此时左支右绌,不断催发秘法向外突袭。霍总管看着宗魁和他双剑有些相仿的招式套路,眉头拧成了川字。 如今,已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局。 南庆人不断被东楚凶势蚕食。 宗魁身边人越来越少。 倏地,东楚四大街最繁华的路段燃起熊熊烈火,惨叫声不断传来。 “君无罪,本王既敢来东楚,就能确保全身而退!”几乎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映照着宗魁狰狞的神情:“你以为本王会毫无准备?!” “想杀本王,你还不配!” 宗魁嚣张长笑。 这是他留下的后手,果真起了作用。 战王傲然坐在轮椅之上,苏寄雪依然在他怀中,他对身边的将卫伸手:“拿弓箭来!” 一柄长弓递到战王面前。 苏寄雪接过箭篓,看来宗魁真忘了,反派死于话多! 大雨,倾盆而至。 第103章 他和她和他 战王狭眸微眯,弓弦拉满。 弦上搭箭三支。 毫不犹豫射向人群中的宗魁。 不管宗魁怎么移形换位,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山野中最桀骜的猛兽盯住,对方的尖利爪牙,独独锁定的了他。 大雨滂沱。 三箭齐发却去势力迅猛。 眼见宗魁躲闪不及,南庆死士竟冲上来直接为他挡箭。 可紧接着,战王又是三箭连发。 苏寄雪很快换了箭囊,很有默契地无声给他递着箭支。 每次,战王手中的长弓都拉如满月,三箭齐发,但不管力度和准头却都有连发弩的效果。 宗魁面前不断有人倒下。 战王的箭竟比围战在宗魁身边的将士更加凶悍,几乎一箭杀一人。 到最后,南庆死士几乎死伤殆尽。 宗魁不得已拽过一个暗桩来挡箭,很快这个暗桩就被射成了刺猬。 惊雷阵阵,暴雨瓢泼。 刚才还映红半边天的熊熊火光渐渐熄灭,宗魁第一次体会到进退维艰的绝望。 明明是他要手刃战王,怎么现在却是他被瓮中捉鳖。 不该是这样! 宗魁皱眉看着小猫一样柔顺窝在战王身边,默默为他递箭的苏寄雪,是她! 若不是她认出他来,他们在第一时间撤退就会悄无声息。 而不是被死缠到现在。 雨夜之中,轮椅上的两人默契十足,竟是把弓箭的杀伤力发挥了极致。 君无罪! 苏寄雪! 这两个名字像是带着荆棘的倒刺戳入宗魁心底,他心底的怨愤翻江倒海,该死的,怎么援军还没来?! 再不来,他就真要死了! 而此时的战王,对宗魁像是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极为不耐,他低声对苏寄雪说了句什么。 苏寄雪顿时从他怀中蹲坐在地,她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已经无力站起。 大雨浇在伤口之上,让她的生命力不断在流失。 但苏寄雪却一声未吭。 宗魁就在眼前,她怎能退后,她要看他怎么死的! 战王站起身,箭簇对准宗魁弯弓搭箭,几乎没有瞄准就直接射了出去。 这一箭,势如破军。 生生穿透了宗魁手中挡箭的人,狠狠钉在他的身上。 宗魁轰然坠地。 中了! 苏寄雪眸光如火,看着像是断线风筝一样落下的宗魁,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南庆暗桩们拼死冲向宗魁。 把跌落在地的宗魁死死护住。 而京畿卫的将卫顿时围拢过来,把他们困在了中央。 * 东楚皇宫,乾清宫的灯火彻夜长明。 已过而立的明帝有些焦躁不安地在殿内跺着步子,脸色阴沉的难看。 其他的宫人早已退下,而谢太后也早早回了慈宁宫,如今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直贴身侍奉的冯公公,这是打小陪着皇上长大的冯大伴,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皇上,您着急也没用,现在天色不早,您还是先就寝吧。”冯公公弓着身劝说道,他也知道此刻明帝心情不佳。 “怎么就偏偏在此时下雨。”明帝皱眉看着暗黑的天际,此时四大街早就一片漆黑,再不见半丝火光。 “皇上,其实……”冯公公斟酌了一下,按说这话远不是他该说的,但陪着皇上一路走来,他知道今晚这状况到底意味着什么:“未必是坏事。” 南庆世家被姬雪连根铲除,如今幼帝临朝就只有摄政王宗魁辅佐。宗魁在南庆只手遮天,但如今,他却是在东楚。 所谓虎落平阳不过如此。 虽然皇上与摄政王私下有约,可若是宗魁身死,对东楚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固安一战虽然东楚损失惨重,但却是六国之中唯一战胜南庆之国。 若是现在能拿下宗魁,南庆危矣。 “他死了才是好事,若是被生擒……”素来温和的明帝眸光锋利的可怕。 “老奴明白,皇上请先稍事休息,老奴去安排。”冯公公躬身推出了乾清宫。 冯公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 西长街尾。 宗魁等人已经被逼困在包围圈中。 喊杀声此刻已成了一面倒之势。 战王抱起苏寄雪:“想看么?” 苏寄雪点了点头。 秋雨冷寒,又是夜半,她虽然已是重伤,却并不想错过这一精彩时刻。 战王抱着苏寄雪腾空而起,坐在了高檐之上,能把下面宗魁等人被围困的情景尽收眼底。 暴雨此时已经转小,苏寄雪原本不好睁开的眼眸紧紧盯着下面。 南庆暗桩不断倒下。 包围圈越缩越小。 宗魁腹部中刀,胸口中箭,此时亦难站起,他拿着一柄长刀支撑身体,半跪半蹲在地上。 雨夜之下,他看到高檐上的两人。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宗魁,仿若在数年之前,他也曾看着那两个并肩在高台之上的小人儿居高临下,把他衬成了蝼蚁。 身上的血不断流失。 宗魁有些恍惚。 十几年前,命运也曾给他开过一场玩笑。那一天,如今日般寒意刺骨,漫山遍雪。 宗魁顺血腥寻来,却见到大荒山上,再无活口。 那个刚好及笄的少女坐在尸山之上,如彼岸花般靡丽的娇颜上血渍点点,又妖又美。 见宗魁前来。 少女从尸山上一跃而下,乌发飘扬,血色长裙蹁跹如火,笑靥如花。 “你来了。”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那张娇艳魅惑的小脸傲娇扬起,偏头给宗魁看头顶的发簪:“看,我没食言吧!” 她身上的衣裙是最名贵的天罗锦,虽然被染成了血色,但暗绣的珠钻仿佛大白天也在发着光。 这一天,对她来说无比重要。 所以穿了最漂亮的衣裙。 却攒了一只不甚搭配的银簪,簪头的花型甚至都像是没有融好,看上去有点奇形怪状。 明明不太搭配,她却像觉得这是最值得展示的物件。 雪漫荒山,尸横遍野。 她像是刚一出山便造就无穷杀孽的深山大妖,笑容又纯稚的宛如天真幼童。 眼尾上挑的狐狸眼只带着笑意的轻轻一瞥,就像是勾走了宗魁的三魂六魄。 鬼使神差的,宗魁点了点头,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松开了利刃,撕下了一截衣袖,帮少女轻擦着手指上还有些粘腥的血。 嗓音有些暗哑。 “我带你走。” 第104章 这下,她不欠战王的了 夜深雨急。 宗魁只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若是时间可以静止,永远停在那一刻多好。 他记得很清。 那几日大雪封山,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云破日出。 一直身处黑暗的宗魁,仿若见到了光。 可如今,那道光灭了。 他依然在黑暗之中禹禹独行。 身体越来越沉重,连撑地的长刀都无法再承载宗魁的力量,他死死盯着高檐上的战王,恨意滔天。 凭什么君无罪还有可拥抱之人。 夜雨之中,君无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甚至都不屑于再执箭,高高在上的像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君无罪明明已经死了! 连姬雪都死了,君无罪怎么能活! 可现在,姬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而君无罪却还好好活着,就像是老天在开的一个玩笑。 不止君无罪。 在他怀中抱着的苏寄雪,看着宗魁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条臭虫,眸中的不屑十分明显。 宗魁怒火中烧。 什么时候也轮到区区东楚,一个小小的相府千金来瞧不起他。而且,还是个假千金! 她怎么配?! 他要杀了她,他要杀了他们! 宗魁剧痛的胸腔之中透着灼灼痛意,他能感觉到有血腥从胸腹向上,涌到唇齿之间,“还不出来么?再不出来本王可就死了!” 宗魁苏寄雪的那一刀,应该是伤到了他的内脏。 夜雨嘈杂,喊杀不断,宗魁的声音只有周遭可以听到。 话音落下。 原本把宗魁他们包围密不透风的京畿卫突然有人调转刀锋,把刀剑对准了自己人。 周遭大乱。 与此同时,外围的喊杀声响起。 天外天的李掌柜换了一身夜行装,李掌柜没有蒙面,但跟着他一路杀来的黑衣人却都带着狰狞面具。 苏寄雪眸光一凝。 看来李掌柜不止在战王这件事上没说实话,他还隐瞒了宗魁来东楚的事实。更没想到,他会是宗魁的后手。 “南庆暗桩还真多。” 战王垂下的眸光透着讥诮,竟连京畿卫都被渗透了不少,而天外天居然会有这么多功夫惊人的可用之人。 苏寄雪脸色有些难看,天外天真的只是饭庄,是南庆的银袋子。而且和六道阁并不互通,暗桩间客其实身上都有那种说不出的气质,经验老道的人凭着直觉会有所怀疑。 所以,为了让天外天像是干净的地方,她选的掌柜绝不是身怀绝技之人。 李掌柜偏向宗魁并不稀奇,毕竟姬雪当初创建的所有,都曾与宗魁一起分享。 只除了想留给他的那个惊喜。 但现在,宗魁给苏寄雪的惊喜却也不小,李掌柜现在的身手如此不凡,应该是重培了经脉,这是姬雪曾经研究的方法,只为了救那几个日常作死的六道阁阁主。 经脉重培耗费的可是无数的珍惜药材,想必宗魁也对李掌柜下了血本,还有李掌柜带的这些手下。 不对! 这些人打斗的招式绝对不像出自南庆,南庆的暗卫、影卫、隐卫的训练苏寄雪全程参与。 “不,他们不是南庆暗桩。”苏寄雪回眸看向战王:“他们是东楚人!” 苏寄雪本是告诉战王她的发现,这一眼望去却没有收回。 眼前,一向尊贵冷傲的战王在夜雨下显得有些狼狈,鬓发皆湿,雨水从他的脑顶沿着那张俊美的面孔浇下,在下颌处汇集,流淌而下。 他这张脸被雨水润过,好看的有点犯规。 檐下喊杀阵阵,血腥冲天,一派肃杀。 原本注意力该在宗魁与李掌柜身上的苏寄雪,偏偏被眼前的战王吸引。雨水濯面下,他这张脸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战王气质肃杀,但当真长了一张巧夺天工的昳丽容颜。 尤其是他苍白的脸色,如血的红唇,在此时显的有些柔弱。这是苏寄雪从没想过会形容战王的词语,而此时,却恰如其分。 可明明,观他骨相轮廓,不该是这样的。 之前不曾觉察的细节,在雨水冲刷下似乎露出端倪。 “你动过脸?” 虽然是疑问,但苏寄雪却是肯定的语气,他脸上的每一个走势线条都仿若上天的精心杰作。 战王身子一僵,原本看向下方的眸光不由收回,藏着些什么的眸光落在苏寄雪身上,无奈承认:“略动。” 他原本,不想让她知道的。 “本王……”战王张了张嘴,似乎要解释。 “不必解释,能动脸无非是怕被人从长相上看出什么端倪。”苏寄雪刚才也只是因为好奇才开口问的,见战王承认,她就不再谈这个话题又把眸光转回下方。 “堂堂战王,总不可能为了好看吧。” 苏寄雪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眸光落在李掌柜带着的那些人身上,见他们出手凌厉,所过之处没有活口,生生在人群中撕开一道裂隙,冲到宗魁面前。 “东楚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了?”苏寄雪蹙眉,他感觉到今晚的变数:“君无罪,你要不要下去?” 苏寄雪想要从战王怀中下来,眼下的局面让她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似乎宗魁的底牌还未出尽。 曾经救过她无数次的直觉在提醒,暗夜之中似乎还藏着莫名的危险,似乎可以致命。 明明这是东楚不是南庆,怎么宗魁的底牌却依然深不见底。 下面的人要拦不住宗魁了。 战王放下苏寄雪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直接蹲下身去:“我背你。” 苏寄雪本想说不用,可战王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别让我分心。” 虽然下方混战,战王府的人与东楚戍卫依然上风,可战王就是有种不对劲的直觉,不敢把苏寄雪一个人放下。 似有谁在暗中窥探着眼前的局面,等待着雷霆一击。 苏寄雪闻言没有多话,乖乖趴在了战王背上。战王把苏寄雪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颈项,让她搂紧,这才从高檐一跃而下。 就在两人腾空而起的一刹,苏寄雪本能感到危险,骤然转眸,就见大后方的树冠之上爆开一个光点。 她瞳孔骤缩,是火铳! 砰!砰!砰! 三声巨响爆开。 电光火石间,苏寄雪本要用秘技避开,却犹豫了一下。 因为这样会把战王暴露出来。 只这一瞬,袭击已至。 苏寄雪后背像是千斤重锥凿穿三次,身体彻底崩坏,鲜血不受控的从口中涌出。 “这下……不欠你的了……” 她搂着战王颈项的手骤然滑落。 第105章 本王与他,至死方休 温热的液体濡湿了战王的后背。 他落地的瞬间猛然回头,入目就是苏寄雪身前红到刺眼的鲜血。 轰—— 战王像是被惊雷轰顶,一时间四周所有声响嘈杂全部散去,耳朵阵阵轰鸣。 目眦欲裂。 一个人,怎么能吐这么多血。 苏寄雪脸色比死人还要苍白,说完那句话之后就闭上了双眸,在她从战王后背滑落的刹那被战王捞在怀里。 她的满身都是血。 后背更是血肉模糊。 战王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见惯生死的他,竟然也会晕血,他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腿软的厉害。 点穴。 洒止血药。 战王想也不想地拿出邬老留给他关键时刻救命的还魂丹,喂给苏寄雪。 他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整个人都是麻的。 墨初一在第一时间带队向战王靠拢,战王府的人组成护阵把战王与苏寄雪护在了中央。 他们一撤,原本围困宗魁的包围圈立刻更加溃散。 “主子,走!”李掌柜中刀宗魁面前,刚好接住宗魁支撑不住倒下的身躯。 宗魁整个人靠李掌柜撑着,但他却是笑着的。 果真不愧是他最后的底牌,出手就是王炸,那个看上去像是怎么都打不死小强的女子,眼看活不成了。 该! 他心中再无救赎,君无罪也绝不能有! 果真,只有杀了苏寄雪才会让战王加倍难受。 而隐匿于大树枝桠的黑衣人见一击得手,把用完已经炸膛的火铳随手一丢,趁着战王忙着救苏寄雪的时候在树丛之间连番跳跃,重新匿于暗夜。 “你们守好主子,我去堵宗魁。”墨初一已经从霍总管那里知道了宗魁来京,他不可能放宗魁离去。 “不必!” 几乎蹲跪在地上的战王此时终于帮苏寄雪止住了伤口的血,从失魂的状态回过神来。 他缓缓起身,深深地看了陷入昏迷的苏寄雪一眼,开口道:“霍师何在?” 霍总管此时也是全身浴血,此时出列,来到了战王面前。 “本王把她交予你,你可能护好她?!”战王狭眸此时已冻结成冰,眸光锋利如开了刃的宝剑,凝满冷意与杀气。 “必不负所托!”霍总管那张平时看再普通不过的面孔,在此时这个血夜,却透着一种众人难敌的绝顶自信。 战王把苏寄雪交到了霍总管手中,郑重交代:“回战王府,与枭营一起守好她!” “你在,她在。” “你不在,她也得在,你们都欠她一命。” “你可明白?” 战王的眸光如带千钧重压。 霍总管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从战王肯定的神情移向苏寄雪,再抬眼,他的神情已无比凝重,重重点了点头。 “去吧!”战王说完,狠心转身,面向战王府将士:“本王的剑何在?” 宝剑诛邪,曾随战王南征北战,杀人无数。 回京之后战王还从未用过。 可不管战王是否使用,只要战王出行都会有属下为他带剑。 此言一出,战王府将卫之中立刻有人出列,拿过一直背在后背的剑匣,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尖刀营肖二为战王奉剑。” 战王府将卫看着战王拿过了诛邪剑,目光灼灼。固安一战,他们死了多少同袍兄弟,都是被南庆摄政王所害。 今晚得知来犯者竟是宗魁,他们早就做好了纵拼命身死,也绝不能让宗魁从东楚的京城全身而退。 墨初一也拿出了那柄妖刀“断命”。 今日,至死方休。 * 闷。 好闷,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苏寄雪吃力睁眼,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像是被牢牢束缚在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难受得厉害。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人很想干呕,可她现在却连转个身都费劲。 她这是和战王一起被俘了? 被火铳击中之后,苏寄雪就陷入了昏迷,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再睁眼就是现在。 入目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让苏寄雪有种回到宗魁囚禁她的密牢的错觉,有点反胃。 苏寄雪艰难地伸手摸索着,她像是被塞在一个狭小的瓮中,动弹不得。 她使劲地拍打着瓮壁:“有人吗?” 可很奇怪,不论苏寄雪怎么拍打,都没有任何声响,她像是直接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而且,很奇怪,当苏寄雪的手摸向瓮顶,却像是直接摸到了一团空气。 她能摸到的实物,只有在液体之中的瓮壁。 奇怪。 苏寄雪感觉自己半边身子像是泡在什么液体之中,她试着把手浸泡在液体之中时,就可以摸到瓮顶。 这像是一个被封死的瓮顶。 那这瓮里应该没有空气,她是怎么呼吸的?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爬上心头。 苏寄雪咬了自己一口,没有痛感,果然,她这是又离魂了。 可这次,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战王身边,而是被封在这个小小的瓮中。 苏寄雪立刻意识到,这液体有古怪。 难道不断冲入鼻腔脑海的血腥味,来源于此? 这些液体,是血?! 苏寄雪的脸色难看起来,认认真真地在瓮内四壁摸了起来,果真摸到一些高低不平的刻痕,像是符文。 能让苏寄雪离魂被困于此,这些,该不会是她的血吧? 当初,宗魁可是放干了她全身的血。 留了这半缸血,不是没有可能。 也许,不止是血。 苏寄雪感到了自己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伸手摸去,软软滑滑,一手握不住的样子。 很像一块肉。 呕。 苏寄雪更加恶心,这瓮中鲜血泡着的,该不会是她的肉吧? 难道,宗魁悄无声息地来到东楚,就是为了这个? 所以他惧怕姬雪灵族血脉强悍,有复生可能,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把她整个人挫骨扬灰。 宗魁却选了最麻烦的做法。 那208颗镇魂钉根根穿骨,足足废了他至少十天的功夫。 最后的最后,宗魁却还嫌不够,直接把她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他做的这一切,却原来只是为了拿她的血肉封存,然后千里迢迢跑来东楚送人? 不,这不是她的血肉。 苏寄雪忍着恶心一点点摸着手中的肉块,无骨柔弱,不像是被什么切开,而像是天然如此。 表层还有管状物。 这是—— 她的心脏! 第106章 你肯付多大的代价? 苏寄雪的手一僵。 她知道宗魁不作人,但没想到他还能颠覆她的想象。 宗魁竟然暗中带着她的心脏来了东楚。 灵族血被称为唐僧血,灵族的心脏…… 苏寄雪搜寻着脑中关于灵族的认知,灵族除了她,都死在了大荒山的实验之中。 死之前,灵族的族长把灵族的所有传承都给了她。 但那些关键传承却被封印了,说是当她哪天知道灵族存在的意义时,自会解开。 可封印还没解开,她人就没了。 而苏寄雪又与其他灵族人不同,她没有从小被长辈教导叮咛,而是被豢养在荒野兽山,不通人语。 若不是每月一次的喂毒放血,她都不知道原来在大荒山暗牢里关着的那些瘦骨嶙峋的病人,竟是她的族人。 那些人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可都满怀希望地期盼她能好好活下去。 最后果真也只有苏寄雪活了下来。 因为,她擅长杀人。 灵族,苏寄雪未承起半点荣光,却因其受尽折磨。 苏寄雪也曾问过那个奄奄一息的灵族族长,她既是灵族,为何会流落在外。 毕竟灵族人员稀少,而苏寄雪比他们灵族每个人的血脉都要强悍,她的双亲没必要把她丢下不管。 可族长只是用他已不再清湛的怜爱目光看着她,一遍遍在她眉心绘着祝福咒。 什么都没说。 百里大荒山,杳杳无人烟。暗牢中那些虚弱的族人不堪折磨,一个个死去。 到最后,也是族长求苏寄雪帮他们终结这份永无休止的折磨。 她的族人既无力奋起反抗,也没勇气自戕。 却让苏寄雪来做那个恶人。 最后,是她一点点攒下火油炸药,在又一次被关到暗牢实验时,送走了所有同族。 把他们烧了个干干净净。 让他们免于在死后继续成为他人的养料。 而那些决然赴死的族人,把血脉之力全给了她,还有合全族之力的光明祝福。 正因如此,苏寄雪才熬过了炸死灵族烧毁暗牢的极刑撑着活了下来。 彼时,如今南庆只手遮天的摄政王宗魁也还只是个孩子。 她炸牢烧山,他放风报信。 他帮了她。 最后,两人一起受罚。 大荒山同级以实力排位,后位者杀掉前位者便可取而代之,把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发挥到了极致。 苏寄雪是零,而宗魁是十一。他们受刑重伤时,多少后位者虎视眈眈,大荒山没有眼泪,弱就会死。 是他们两人彼此支撑度过那段灾厄。 正因如此,在宗魁有机会逃离大荒山时,却也是苏寄雪一人拦住了所有追兵,受刑之后被关在暗窖中整整三月。 一如现在。 漆黑狭小,密不见光。 苏寄雪胸口闷得厉害,没想到自己又会想起那些没什么必要回想的往事。她现在真是太弱了,不过又被关在黑匣子而已,真没必要回顾过往。 她不喜怨苍天不公、命运多舛,不靠卖惨活着。 她,是零。 大荒山排位最强,战力断层。 她,是姬雪。 南庆妖女,天下六国恨之欲死却又无可奈何。 她,是苏寄雪。 困顿于东楚,却欲以孱弱之身剑指南庆,杀了那个跺跺脚六国都要晃三晃的摄政王,颠覆天下格局。 她只信一力降十会,一强破万法,不管她身在何处,是何处境,都能于万能之中去争那一丝的转机。 不内耗。 不自怨。 只图破解之法。 姬雪的血,服下能供人解毒,这个她在大荒山时就喂过宗魁。那心脏呢?难道也是为了让人服下? 灵族血液的浸泡下,这颗心脏摸起来柔软而鲜嫩。 似是刚被挖出一样。 苏寄雪手指一点点收紧,如果是这样,她的心脏与其成为别人的养分,不如供养给她自己。 * 夜雨稍歇,夜色犹浓。 整个京城却已经从沉睡中醒来。 主街之上,轰响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宗魁的脸色狰狞如鬼魅,那个射伤苏寄雪,原本隐匿于暗处的黑衣人早已现身,此时正抓着宗魁一路疾逃。 京城四大街一片狼藉。 哀嚎声不断。 “你来的可真早。”宗魁讥诮一笑,唇齿间也都是涌出的血液,苏寄雪那一刀应该是伤到了他的内脏。 不过很好,她现在也活不成。 “总要处理安排。”抓他的黑衣人人压低了嗓音,听上去竟无法分辨男女:“可这十几年间仅得几枚轰天雷,你用的倒是痛快。” “本王可不会就这样狼狈逃走!”宗魁脸色透着失血的苍白,眸光却更加阴狠,战王可还好好活着呢:“本钱已经收回,本王总要讨些利息。” 杀了苏寄雪还不够。 东楚敢伤他,那他就让东楚看看他们伤不伤得起! 否则,别人还以为他真的那么好杀。 刚才要是不用轰天雷,宗魁早就被战王追上了,炮火之下,血肉之躯终归只会化成血肉。 “你别再惹事,这次为了救你已经动用了不该动用的人。”黑衣人有些不满,更别说本来不该在此刻来用的火铳与轰天雷。 “本王以为你多少会心疼这京城的死伤。”宗魁一边吐着血,一边讥讽地看着黑衣人:“却原来只心疼火器。” “与你相比,本王都显得善良起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像是对宗魁有所忌惮,终究是没有开口回怼。 而他们身后,仍有紧跟不放的追兵。 但战王却不见踪影。 雨歇之后,京城主街之外的街巷又燃起莫名大火,火势联排,俨然浇了助燃的火油,微雨无法浇息。 墨初一正在指挥着五城兵马司、金吾卫和京畿卫,忙着去救火与救助伤民。 而战王又坐回到轮椅之上,狭长的冰眸中映着四下的火光,冷酷的神情让人有些心底生寒。他手中攥着京城的城防图,在椅背上轻敲着。 “王爷。”带着兄弟们加入救助行列的苏墨此时凑了过来:“您怎么不继续追宗魁了?” 自打经过了相府一事,苏墨已决心攀上战王这棵大树,而今晚就是男儿立功的最好时机,却没有想到战王眼看拿下宗魁时,宗魁却动用了这种骇人听闻的火器。 战王又追击半里,看宗魁不断祭出轰天雷,这才悍然止步,他与墨初一留下带领五城兵马司、金吾卫和京畿卫救人,战王府将士悉数追击。 “怎么,你想去?”战王斜睨苏墨,见他眸中的野心昭然若揭,“你肯负多大的代价?” 第107章 战王在,京城必安 苏墨眼眸睁大,接着眼前一亮,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愿为王爷马前卒,赴汤蹈火斩杀宗魁!” 雨住风歇,火光簇簇,苏墨原本清俊的书生脸此时满是坚毅。弃文从武,没人知道他心底的那团火烧了多久。 他愿付出什么代价? 忘不了出身庶子从不惹事的父亲莫名自戕,修闭口禅的老夫人赐字不孝不悌,父亲的自绝为儿证明清白便成了笑话,他们这一脉直接被除族。 没有地位就没有话语权,苏氏扶摇直上,而苏墨却背了污名从此绝了上进之路。 慈爱但出手无情的老夫人,道貌岸然的堂兄,胸无锦绣的堂嫂,还有那个遥在后宫却能左右朝堂的太后。 这还只是苏府自己的根基。 加上姻亲的沈家与庄家,苏墨想要正名无异蚍蜉撼树。甚至,他堂堂状元郎最后却走了公公的路子,这才进了五城兵马司。 是他用命去拼,扒下自己那张脸在地上踩,才终于走到了如今这步。 而在相府处理青团案时沈氏骂的没错,他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六品官,怎么敢到相府撒野。 这辈子,如无意外,苏墨会止步于六品。 有苏家在,他是升不上去的。 但意外,在苏寄雪托战王府报案时,就来了。现在,更是他人生不该错过的重大机会。 他愿为此付出一切,九死无悔! 苏墨目光灼灼,看向他们东楚的传奇人物,以前自己就算是拼命踮着脚都够不到的人。 “你带上你的人暗中守好皇宫,重点看出入有无异常。”战王给苏墨指了指皇宫的几个宫门,在他认为是重点的宫门这里点了点:“可能做到?” 战王淡淡问道,话音中却带着一股骨子里散发的上位者威势。 苏墨先是震惊地看了一眼战王,又低头看着战王手指的那两个宫门,本以为自己心如死水再不会因为什么动容,可战王指的竟是皇宫?! “王爷!”苏墨声音微颤,努力维持着镇定,这可是东楚京城,那可是南庆摄政王,而战王让他暗中守着的却是皇宫宫门:“您是担心贼人进攻宫门,还是……?” 他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苏墨以为,人生最难的就是多年前那一夜的无常,可今晚,这皇宫里的人都是如今东楚至尊至贵,他们难道竟与南庆有勾结?! “你觉得,南庆为何能在我东楚都城埋下这么多钉子?”战王看着眼前的嘈乱,以及四下偶尔还没扑灭的火光,狭长的黑眸长睫沾雨清俊异常,但眸光却冷如冰刀。 一身白衣早已湿透,身上的鲜血早被雨水洇成了一团团的红,看着触目惊心,却也更显出战王身形的瘦削挺拔。 战王没看苏墨,眸光凝在刀枪喊杀最剧烈之处,像是能隔着重重屋檐看到那边的情形。 “你问本王为何不追?”战王话语冷淡:“本王若追,京城伤亡不止如此。” 宗魁忌惮战王,必不惜动用所有惊天雷。 “军将之责,守国土之危,护百姓安宁。” 战王眼皮轻掀,淡淡扫了苏墨一眼,苏墨心中有怨、有恨、有家仇未报的意难平,因此能放下书生之见不择手段向上攀爬,但他胸中亦有丘壑,不该只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苏墨深吸口气,战王这是,在点他。 他递了投名状,所以战王在点他。 “去吧。” 战王倨傲淡漠,对着宗魁挥了挥手:“这是东楚,有本王坐镇他插翅难飞!” 明明看上去战王是瘦弱之躯,甚至连人都坐在轮椅之上。 可在他一言既出时,却仿若让人看到金戈铁马,沙场峥嵘。 战王说他在,就让人莫名安心。 “王爷,您保重!”苏墨躬身一礼,毅然转身。他此时被战王挑动了心中早就变凉的热血,他也曾埋头苦读,想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后,心底只有仇恨。 此刻才知,热血难凉,他仍有少年豪气。 苏墨刚才瞥到,战王不止在宫门有标注,京城东西南北四大城门都有标红,这代表着也有安排。 而今,皇宫之责,交给了他。 不是戍卫,而是监督。 他必不负众望。 苏墨去叫了五城兵马司中值得信任的人手,带着他们消失在夜色之中。 战王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垂眸再度在城防图上推演起来。 而今晚的京城,原本互不服气的京畿卫、金吾卫和五城兵马司,各司其职灭火、救人、送医,曾因高高在上鼻孔朝天而让百姓怨声载道。第一次面临京城如此灾厄,憋着一股劲的救人。 空前团结。 这些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百姓全心全意的信赖与感谢,心底像是有什么原本就存在的东西破土而出,渐渐滋生嫩芽。 他们不自觉地挺直腰背,像是战王府那些看上去就很威武的将卫一般拥有了信念感。 绵绵夜雨下,那个坐在轮椅上始终如山的身影成了大家眼中的定海神针。 他在。 京城必安。 * 黑漆漆的瓮中。 苏寄雪捏着鼻子尝试去进食她的心脏,但却没有成功。 她的血液能让魂体实体化,接触到血液所润的物品,却没办法让她进食。 苏寄雪又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她根本咬不到。 “快,快把那个罐子拿出来,今晚主子要用。” 苏寄雪一僵。 所以,这是罐子,不是瓮? 主子? 苏寄雪还想听到更多信息,但外面的人却都只是默然行动,没再发出声响。 罐子被人无声地抱了起来,里面的液体轻晃,苏寄雪也跟着晕眩起来。 接着,罐子被重新放下,像是被放进了马车之中,隐约听到马蹄声响,还能听到遥远的厮杀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晃。 是有人被重重丢入马车,撞的罐子一声闷响。 嘶~ 被丢进来的人吃疼的吸气,接着一声闷哼:“本王受伤了,你就不能轻点!” 苏寄雪身上汗毛不由一炸。 来的人,是宗魁! 第108章 不该听到的绝密被她听到了 “再疼也比死了强。”有人无声息地跟着进了马车,说话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口音和特色。 俨然为了怕被辨认出来,所以压住了原本的嗓音。 “看来今晚是出不去了。”宗魁似是坐起了身,沉声道:“君无罪可真该死!” 不知道他如何调度,如今京城街道一条条的兵力排布下,他们可走的范围越来越小。 而城门更是重兵把守。 罐子里,苏寄雪闻声心情大好。听到宗魁不开心,她可就放心了。 “明早会更难。”另一人也有烦躁:“皇上怎么能把虎符给他!” “君无罪也是个傻的,本王若是虎符在手,那不妨给东楚换个皇帝!”宗魁冷笑。 何必追杀他,先杀皇帝,再诛太后,最后立个幼子上位或者自立为皇不是更香。 所以,他是摄政王,但战王只是个战场拼杀的命。 “别忘了你答应过什么。”另一人十分谨慎,说话并没有透露任何的身份信息。 “放心,有本王在,东楚的皇帝皇位会做的很稳。”宗魁说着,眸中露出狠意:“但本王若出事,你东楚的朝堂都要陪葬!” “摄政王此言是不是有点迁怒了?”另一人强压着怒气:“若是你迅速离京也不会有此刻之祸!” “你说这话是在怪本王?”宗魁眉头一拧,语气却更加讥讽,“本王又是为了给谁送东西?!” 别吵,有本事直接打起来。 苏寄雪听热闹不嫌事大,他们这么会说不妨多说点。 “难道不是摄政王想以此交换封印姬雪尸骨之法?”另一人忍无可忍,话语中终于带出了讥讽的语气:“为怕暴露姬雪之死这才亲自相送?” 姬雪、姬雪…… 这人口中的话不仅刺激了苏寄雪,把宗魁也刺激的够呛。 “该死!”宗魁揪住对方的衣领,满脸阴戾:“别试图惹怒本王,你可知就因为你此刻的话,那些人都活不成。” 毕竟姬雪之死是绝密。 宗魁向车窗外看了一眼,马车外护卫他们的那些人,若是听到会有泄密的嫌疑。 被他揪着衣领的黑衣人却借势往车背一靠,露在面巾外的眸光比宗魁还要凉薄:“本就没准备让他们活。” 两人谁都不示弱地对视着。 良久,终究是宗魁先低了头,松了手许以好处:“此次汝之付出本王都看在眼里,那只火铳,还有轰天雷等本王回去送些给你把玩。” “宗魁!”见宗魁示弱,那人气势却反而强了起来,“别忘了你姓什么,更别忘了你宗家百年的谋划!” 宗魁沉默。 那人却没有住口,讥讽道:“还有,早在三十二年前姬雪诞生的那刻,就注定了结局!” “明明是你杀了她,现在又急什么!” 这人说什么?! 早在她出生,就注定了结局?! 苏寄雪的脑子嗡嗡作响。 是,姬雪出生于三十二年前,死时已过而立,三十一岁,无亲无故,亦无婚。 宗魁亲手所杀。 苏寄雪原以为,宗魁是长着长着就变了。 可原来不是,她现在才知道,他本就是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原来从姬雪出生,命运就被人为的定好了。 什么生于荒野,与猛兽争食,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安排。 宗魁是姬雪遇到的第一个人类。 如雏鸟情结。 一次次的不离不弃。 最后换到了她的真心。 怪不得…… 怪不得宗魁就像是老天给姬雪贫瘠人生的礼物,从出现那刻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果真是量、身、定、做! “不过一个死人,不值得你我闹气。”宗魁却不愿再提关于姬雪的话题:“你想要她的心脏,本王都专程送来,这可是其他人开再高条件也拿不到的。” 呵。 苏寄雪把他的话尽收耳中。 宗魁! 你是真该死呀! 宗魁先割的,是她的舌头。因为怕姬雪说出让他难受的话来,后来受不了姬雪看他的眼神,所以剜了她的双眼。 苏寄雪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宗魁不敢面对她,所以在那个黑暗的囚笼里,一切都是沉默进行的。宗魁不会收手,而她也不会求饶和喊疼。 那一刀一刀都被苏寄雪记在了心底。 一定会悉数奉还。 此刻,拜宗魁所赐,苏寄雪见识了更黑暗的人心 在宗魁和这人眼中,姬雪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待价而沽的货物,可以讨价还价,切开卖钱。 “所以,记着你的所作所为,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喜欢她!”那人却还不肯放过宗魁,语气中慢慢讥诮:“我嫌恶心!” “为何不可?!”宗魁沉默了一瞬之后厉声反问 :“她是个蠢的,认准了本王就掏心掏肺,本王喜欢她很奇怪?!” “若当初她肯嫁本王,本王必会保她周全!” “本王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拒绝的!” 滋啦—— 苏寄雪眉眼低垂,指甲在罐子内壁狠狠划出刺耳的声响,却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许多年前,宗魁确实曾提过他们的婚事。 彼时姬雪赤脚斜卧在贵妃椅上,正在漫不经心地听曲看舞。闻声差点呛到,宗魁忙着帮她拍背。 姬雪觉得他们两人当时就很好,没必要绑定什么关系和名分,只要一直并肩而立,那何必要安上什么别的身份。 既已结拜,多余结亲。 宗魁早就说过,他们是互相选择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无需成家的家人。 何况,她也无法想象自己窝在后宅的样子。 成亲生子? 教孩子怎么杀人更快更好? 算了,这种倒霉的血脉到她为止就好。 后来宗魁再未提过此事。 再后来,宗魁身边就多了一朵解语白莲花。 原来,这就是宗魁口中的喜欢?施恩一样地给过她的机会?! 谁喜欢人能杀人放血五马分尸。 太可笑!也太恶心! 让人想吐。 呕。 “闭嘴!”和宗魁对峙那人却不由暴躁起来:“什么保她周全,宗魁,你能忍住分她尸骨借运的好处?!” “别在这儿装深情了,可没人欣赏!” 分骨借运? 苏寄雪屏息。 想听他们还能说出什么让她震惊的话来。 “所以,你可是嫉妒本王?”宗魁此时似乎已冷静下来,也能找到对方的痛点去戳。 “毕竟,那可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