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有点暧昧了》 1、Chapter 1 “大暑是每年第十一个节气,大暑过后,穗城也将迈入一年里最炎热的阶段。根据气象部门的数据与分析,穗城气温较往年有所升高,最高温或达40摄氏度……” 廿玖冰室到了午后闭店的时间。 收银台后用屏风隔出了一间休息室,楼听月躺在摇椅上,展开自己绿色的空调毯披上,新闻已经播放到尾声,天气预报结束,接入广告。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广告,楼听月听得昏昏欲睡,迷糊之际,电视机响起了去年爆火的古装剧片头曲。 “终于开始了。” 负责前台接待的小妹妹曲念沁是这部剧女主角的狂热粉丝,只要是偶像的剧,什么都看。 这部剧楼听月听周围不少人安利过,题材新颖烧脑,全员演技在线,只是她对电视剧没什么兴趣,一直拖着没有看。 闲着也是闲着,楼听月稍稍坐直身子,索性跟着她们一起看。 因为不是从头看起,剧情衔接不上,楼听月看了一会儿,还是一头雾水,慢慢地又躺了下去,犯起了困。 半梦半醒间,楼听月隐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却又觉得有些陌生,因为她很久没有听到这个人的的声音了。 做梦了吧,楼听月心想。 “哇,祁扶音这个造型好漂亮啊。” “你喜欢她啊?” “也不是,觉得她漂亮而已。” 曲念沁道:“她黑料好多,我原先还对她有点好感的,现在……” 姜燎问道:“黑料?什么黑料啊?她看起来挺小白花的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她脚踏几条船,跟好几个明星暧昧不清。”曲念沁道,“还有什么潜规则、打压助理、对前辈没礼貌……反正黑料都快叠得比她人还高了。” 姜燎听完,脸上浮起一点嫌恶,不可思议地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哎呀不保真啊,都是网络上传出来的。” 议论到此止住,后续她们没再提起祁扶音,偶尔的讨论也是关于剧情的。 楼听月将脑袋偏向另一侧。 生活挺丰富的啊。楼听月在心里嗤笑。 她对这些娱乐八卦不感兴趣,连微博也没有下载,当下火热的明星、爆款的影视剧、流行的梗……她统统答不上来。 也不怪曲念沁她们会在私下里调侃她“古物老板”。 楼听月也欣然接受这个外号,她确实活得快与世界脱轨,像是蒙在这个飞速发展的世界尘烟中的、一个无趣的古物。 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没变。 哪怕曾经有人拂去她表面的灰尘,见过她尘埃下的明亮光辉。 只是那个人又亲手将她埋葬在原处。 有点冷。 楼听月将毯子往上盖了盖。 “念沁。”楼听月闭上眼,轻轻喊了一声,“把空调调高一点吧。” - 下午四点,廿玖冰室准时开门,和往常一样,只有零星几个客人。 店里不忙,楼听月回了一趟同福里。 同福里是附近一个老旧的小区,这片城区的发展较市中心慢了不少,市政拆迁还没规划到这边,楼听月还能守着奶奶留给她的老房子。 小区占地不大,随着城市发展,离开这里的人也不少,多是独居老人留守。 地砖老化,楼房外墙脱落,路灯时不时出点故障,真要说出什么优点,可能这里的人淳朴,小区的草木绿化也还算不错,楼听月也是因为门前那棵白玉兰才没有搬离同福里。 楼听月与巷口便利店的阿婆打了声招呼,继续沿着被烤到烫脚的水泥路往里走,停在邻居家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院门。 凌默开门时手里还抱着半个西瓜,头发随意盘了个缭乱的丸子头,几根发丝垂下来,显出几分慵懒。 “怎么突然过来了?”凌默咬着勺子含糊说着,一手举起挡住照到脸上的太阳,快步往屋里走去。 楼听月道:“逃班。” 进屋后凉快多了,凌默将空调开得很低,风口就对着沙发,楼听月有些畏冷,默默过去将空调的叶片往上拨。 “阿婆呢?”楼听月问。 “去公园和人吹牛了。”凌默从冰箱里拿了盒花生牛奶,抛给楼听月,“怎么?来找阿婆?” 楼听月将牛奶盒稳稳接住,取出吸管插好,喝了一口解渴,才回道:?“不是。” 凌默也习惯了楼听月这副淡漠寡言的模样,不再多问,抱起西瓜继续挖着吃。 面前电视上播的正是刚才午休时楼听月看过的那一部,楼听月再次感受到一部电视剧的爆火程度,连凌默这个不爱看偶像剧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楼听月咬着吸管,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默姐,这剧好看吗?” “真挺不错的,这群新人演技还真不赖,连扶音都……” 凌默忽然止住话音,斜眼瞥了眼楼听月。 “嗯?干嘛突然不说了?”楼听月语气如旧。 “祁扶音,你还记得吧?”凌默问,“高中的时候,你经常带她来我店里吃小吃,过了有点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廿玖冰室的原型就是凌默早年开的一家避风塘,前几年租下了隔壁的店铺,打通后装修成了现在的廿玖。 楼听月会在假期的时候到避风塘打零工赚生活费,她不想让人知道,而祁扶音是她第一个带到店里来的人,也是凌默第一次听到楼听月称呼一个人为“好朋友”。 后来祁扶音出国留学,而楼听月留在穗城读的大学,相隔半个地球,又不见她们联系过,楼听月也许久没和凌默提起祁扶音。 她们就像世界上大部分人一样,渐行渐远,各奔东西。 凌默只是有些遗憾,祁扶音好不容易将楼听月从壳里拽出来,楼听月又一次钻了回去。 “没什么印象。”楼听月开口的声音很淡,“她演哪个角色?” 凌默等了一会儿,等电视画面出现祁扶音的镜头,她用勺子指了指:“就这个,花神。” 楼听月盯着看到剧情转场,不再出现祁扶音的脸,将喝完的牛奶盒丢进垃圾桶,垂下眼眸,缓缓道:“不记得了。” 凌默还想说什么,楼听月的手机突然响了,凌默将电视的声音调小,楼听月接起电话,轻声应着:“没事,你让念沁回去休息吧,我马上过去。” 等她挂了电话,凌默问:“怎么了?” “念沁生理期不舒服,想请假回家。”楼听月起身要走,“店里客人有点多,姜燎一个人在前厅,我怕她忙不过来,先回去了。” “嗯。” 尽管是大暑天,但来穗城旅游的人不少,又是暑假期间,学生也多了起来,路过了就进来用个下午茶,点杯冰饮驱散炎热。 楼听月回到冰室,客人确实多了不少,大半位置都坐满了。 姜燎像见到救世主一般,隔着后厨的窗口对楼听月哀嚎:“楼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死了。” 楼听月扎着头发,微微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念沁请假也突然,早知道我留在店里了。你去收银台坐着吧,我来上餐。” “好。” 洗净了手,戴好口罩之后,楼听月就在后厨门边等出餐。 出餐铃被拍响,配餐员在窗口处喊道:“楼姐,七号桌的,一杯冻柠乐,一个菠萝油。” 楼听月从椅子上起身,核对了小票和餐食无误后,端起托盘往七号桌走去。 七号桌坐了一个女人,楼听月从后方走过去,只能看见她柔顺长直的黑发,那人稍稍侧了头,望着窗外,手机贴在耳边,与人通电话。 楼听月将菠萝油和冻柠乐放下,轻声说:“您的餐,请慢用。” 女人戴着黑色口罩,闻言回过头,撩起脸侧垂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抬眼看她,眼眸清亮通透,朝楼听月颔首致谢。 楼听月与她对上视线,眼睑蓦然一颤,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口罩下的薄唇轻启,却又找不到话口。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在女人疑惑的眼神中转身走开。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因为是在公共场合,她们即便再激动,声音也不大,不过楼听月还是听见了。 “你好,请问是祁扶音吗?” “我好喜欢你的,可以合个影吗?” “你每部剧我都有看,演得好好!” “……” 楼听月脚步没停,回到后厨,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果汁,单手拉开易拉环。 正要喝时,低眼瞥见瓶身印了七号桌那个女人的半身照。 她半靠着墙壁,盯着祁扶音的头像看了良久。 “楼姐!!!” 姜燎突然从外头冲进来,险些没刹住车,楼听月伸手拉了她一把,眉头微皱:“后厨地板滑,不要乱跑。” 姜燎站定后,情绪激动地说:“祁扶音来我们店里了!” 楼听月沉默着没说话。 姜燎想起楼听月从来不关心娱乐圈,以为她的冷静是因为不知道祁扶音是谁,姜燎给她科普道:“就是我们中午看的那部电视剧的女三号,花神。还有上周上映的电影《寥寥》,她客串了一个杀人犯。” “哦对,”姜燎指着楼听月手中的易拉罐,“这个牌子的果汁是她代言的,瓶子上有印她的照片。” 于是楼听月又低头看了眼易拉罐,最后把果汁塞到姜燎手里,淡声道:“刚开的,还没喝,你喝了吧。” “啊?”姜燎有些莫名,望着楼听月离开的背影,道,“楼姐你不喝吗?” 手里还残留着冰冷的易拉罐上的冷气,楼听月搓捻着手指,指尖的冷意像是顺着血管窜进了心脏,她回道:“拿错了,我不爱喝葡萄汁。” 2、Chapter 2 托祁扶音的福,店里迎来了有史以来生意最好的一次,源源不断的粉丝赶来,像是突然在廿玖开起了见面会。 普通的工作日并没有安排太多人上班,楼听月和姜燎忙得晕头转向,好在粉丝们的需求不高,只要和祁扶音同款的菠萝油和冻柠乐。 祁扶音本是悄悄出来喝个下午茶,没想到会引起围观,担心影响其他客人,祁扶音短暂地和她们聊了聊,吃完自己的餐食,又将粉丝的餐费都结清,跟着来接她的助理离开了。 祁扶音一走,粉丝也不多留,很快又回到了平日里的冷清。 等到傍晚闲下来,楼听月打包了两份叉烧滑蛋饭和一份鲜虾云吞面,慢悠悠走回同福里。 陈阿婆已经溜达到家了,坐在小院里,摇着蒲扇和凌默叨叨。 楼听月推开虚掩的院门,陈阿婆耳朵还很灵,听到动静就扭过头,乐呵呵地说:“小妹回来了?” “阿婆。”楼听月关了门,拎起手中的袋子晃晃,“今晚吃滑蛋饭和云吞面。” 晚上的气温并没有比白天低多少,在外头吃饭不现实,凌默搀扶起陈阿婆,一起进了屋里。 楼听月拿了碗筷摆好,凌默去切了一盘桃子,三个人围坐在木桌前吃饭。 外送盒一打开,金黄软嫩的滑蛋和肥瘦适中的叉烧铺在米饭上,满满当当,廿玖冰室特调的蜜汁酱油浇在上面,拌饭一绝。 云吞皮薄馅大,里面是一整只虾,特色竹升面劲道弹牙,用烤香的大地鱼熬煮的骨汤汤底鲜美香浓,陈阿婆每次都要先喝上几口汤再开始吃。 电视里放着家家户户都爱看的家庭喜剧,陈阿婆被逗得不时笑两声,楼听月生怕她呛到,总要分神多照看。 也许是夏天太过炎热,人总是懒懒散散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凌默瞧着楼听月周身气压很低,开口问道:“最近店里忙吗?” “怎么会忙?”楼听月微微笑着回答,带了点自嘲的意味,“我们店都在倒闭的边缘徘徊了,要真能忙起来还好点呢。” “哎呀,当初跟你说了这是个烫手山芋,别接手,你不听,让你开去闹市区,你也不听,非要留在这儿,我是真怕你赔本。” 楼听月用汤勺舀了一颗鲜虾云吞,放进凌默碗中:“没关系啊,大不了从头再来。” 凌默刷着手机,突然问道:“诶,祁扶音……今天去店里了?” “谁?”楼听月抬眼看她。 “祁扶音啊,我下午不是跟你提过吗?”凌默举着手机给她看屏幕,是粉丝拍的正在搅拌冻柠乐的祁扶音。 楼听月看着照片,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又想到手机里并没有下载微博,她一边到应用商店里下载app,一边回答:“不清楚,我下午都在后厨。” “……”凌默对她这副不爱管闲事的模样也习惯了,自顾自说道,“不过,说不定祁扶音还真能给廿玖带来一波热度。” - 凌默说得没错,这一个月里,廿玖冰室每天都会有祁扶音的粉丝前来打卡。后来估计是蹲了几天也没蹲到祁扶音再次光临,粉丝逐日减少。 连曲念沁都在感叹,好不容易有点人气,现在又没了。 那时楼听月在后厨切柠檬,听见她们谈论祁扶音时手抖了一下,于是那片柠檬切歪了。 楼听月直接把切坏的柠檬片撕掉皮,果肉塞进嘴里,让酸味来使自己清醒点,别到时候切到手。 楼听月对祁扶音不再来廿玖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意外,心里也没有落差。 她想大家对祁扶音的认识并不深,又或许是祁扶音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这一面。 祁扶音抛弃的东西,从来不会捡回来,哪怕曾经喜欢过。所以更不必提她不喜欢的,比如廿玖有不符合她口味的餐食和她不喜欢的人,她自然不会再来一次。 再者,周围拆迁得不成样子的老城区,也不像她会经常光临的地方。 临近下午营业时间,楼听月将她们遣散出去,自己安安静静地在后厨切完余下的一筐柠檬。 下午四点的阳光,较正午时分并没有柔和太多,透过整面的玻璃投射进来,零星的客人都选择了坐在远离太阳的一侧。 楼听月回到小房间,将躺椅上的ipad拿起,自己坐了下去,继续查看附近的酒楼。 廿玖冰室每隔几个月就会组织一次聚餐,周围好评较高的餐厅基本叫她们吃了个遍,楼听月只能往更远些的地方找找。 手指在屏幕上都快划热了,楼听月终于选定一家环境、卫生、菜品都合格的酒楼,打了电话和酒楼预约下周的包间。 楼听月端起桌上已经喝空的水杯起身,开门出去。 视线往店内扫了一圈,距离她最近的一桌是四个小姑娘,面孔稍显稚嫩,看起来像是附近的高中生。 几个人伏在桌前,看着桌面上的卡牌,随后其中三人又同时望向坐在最里侧的女孩子。 “怎么样?” “唔……综合来看,有90%的概率。” “能算出几点来吗?” “那当然不行,要真有这个本事我还上什么学呀,直接去当预言家了。” 楼听月从旁边路过,垂眸往桌上瞥了一眼,应该是在玩占卜? 从前她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也爱玩这些,有看手相,有看星座,也有靠问话。 要是她没记错,她们用的应该是塔罗牌? 楼听月没多看,脚步不停,进了茶水间接水。 等她再出来时,小姑娘们开始了下一轮占卜,楼听月站在收银台后,饶有兴致地观看。 塔罗牌被分成扇形,短发女生双手合十问:“今天我能见到祁扶音吗?” 话落,楼听月指尖一颤。 随后女生抽取了三张牌,翻开放在桌上。 几人屏住呼吸等待结果,包括对占卜之事没什么感觉的楼听月。 高马尾女生细看了牌面,道:“哎,你的牌好啊。” 短发女生激动道:“啊?怎么说怎么说?” 高马尾女生解释了一通,总结下来就四个字——心想事成。 几人兴奋地朝门口张望,仿佛下一秒祁扶音便会从玻璃门后推门而入。 楼听月也望向了门口,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将她的脸侧没扎上的头发吹起,拂到脸上有些痒,低头抬手将发丝挽到耳后,楼听月无声地笑了笑。 并不是笑小姑娘的纯真,而是笑自己明明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居然也会相信这种卜算。 楼听月不再关注她们,戴上口罩,进了后厨。 才走近,浓郁的面包香味扑面而来,从小窗户朝里看,厨师正在给下一批的菠萝包塑形。 每天的菜品数量是相差无几的,为了减少浪费,尤其是面点类需要预制的食物,遇到客人多的时候,来晚了可能就吃不上了。 “谭姐,今天的菠萝包是不是做太多了?”楼听月问。 谭凝看了看烤箱,又看了看操作台上的面包坯,道:“没有吧,昨天也是这么多,差不多也卖光了。” “那就好。” “我还担心要是又和上次那大明星的时候一样,供不应求的,那可是麻烦了。” 楼听月笑道:“应该不会。” 话音才落,姜燎跑到她面前,气都没喘匀:“楼、楼姐!祁扶音又来了!” 楼听月一愣:“谁?” “祁扶音啊,上个月来过的,你忘啦?” 楼听月默了几秒,淡声道:“没忘。” 她怎么会忘呢? 楼听月抬脚走到外面,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七号桌上的女人。 和上次一样,依旧喜欢靠窗的位置。 那四个小姑娘已经挪了位置,坐在祁扶音旁边那张桌,和她说着话。 没多久,又有几个人进来,一样选择了祁扶音附近的位置。 楼听月倚靠着收银台的柜体,眼神有些冷,看向那处热闹。 曲念沁拿捏不准楼听月的情绪,她知道楼听月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尽管祁扶音的粉丝已经很听话地克制自己说话的音量。 “楼姐,现在也没什么事,你要是累的话,不然先回去休息?”曲念沁道,“我和姜燎忙得过来的。” 楼听月:“不用。” 她望着祁扶音,心想,这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不,也变了一点,更讨人喜欢了。 上学时围着她转的人就不少,漂亮、脾气好,每天都光鲜亮丽的,人缘好得不行,天生就是人群中焦点。 好比现在,除了粉丝,路人也频频往祁扶音身上打量,询问周围的人这是哪个明星。 出餐铃响起,姜燎在另一边上菜,曲念沁正要过去,楼听月拦了拦她:“我去吧。” 她走到后厨,出餐口上放着熟悉的餐食。 负责配餐的裴溯道:“这是祁扶音的菠萝油和冻柠乐,她给粉丝点的那些,我再装新的一盘。” “嗯。”楼听月端起托盘,转身要走,忽然又顿了顿,回过头对裴溯道,“裴溯,给我一杯咸柠七。” “啊?哦,好。”裴溯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去做了一杯。 楼听月将托盘往前送了送:“放上来。” 裴溯照做。 楼听月路过杂物柜时,将托盘上那杯冻柠乐拿下来放到柜子上,若无其事地走到祁扶音的桌前。 她在桌边站定,将碟子和冰杯依次放到桌上,在与桌面磕碰产生的清脆声音中,说道:“您的餐,请慢用。” 说完就要走,祁扶音突然喊住她,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不好意思,我点的是冻柠乐,是不是上错了?” 如她预料那般。 楼听月后退一步,重新拿起那杯咸柠七,道:“抱歉,我给您换一杯。” 祁扶音盯着楼听月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眉头有一瞬间的微蹙,但很快又展示了她那无懈可击的表情管理,笑了笑,说:“麻烦了。” 至此,时隔六年,她们完成了重逢后的第一场对话。 在她们都以为对方不再记得自己的时刻。 3、Chapter 3 先前的担心多余了,一盘接一盘的菠萝油和冻柠乐从出餐口被送到餐桌上,连谭凝都从后厨出来看看人流量,思考要不要再和一团面。 根据上次的经验,楼听月让谭凝多准备半个烤箱的量。 好在冻柠乐所需的黄柠檬备得充足,不用临时出去买。 不时地有不知情的路人进来,见这边人多热闹,还都举着手机在拍窗边的漂亮女人,好奇地询问她们,随后便能听到小姑娘们在热情地向路人安利祁扶音。 楼听月距离她们不远,能清晰地听见她们的话。 祁扶音在圈内算不上是多火的明星,几乎没有演过主角,偶尔会有出色的配角,但终究没压过女一号,提起来依旧是无人在意。 照理说,祁扶音的外表和演技都不差,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签约经纪公司的缘故,还是她本身对这个职业就不那么上心,她的影视资源不大好,翻来覆去都是小成本制作的网剧。 楼听月不懂娱乐圈的那些名堂,上微博时也看不懂那些圈内黑话,还得打开百度查一遍,费心费力,到现在也只是勉强记住几个缩写。 烈日太盛,哪怕在凉爽的室内,楼听月都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不免想起以前发生过很多次的情景—— 无论何时都耀眼的祁扶音被一群人簇拥着,而她只身站在一旁,奢望着祁扶音的垂青。 那时的祁扶音也确实看见了她。 姜燎从后方拍了拍楼听月的肩膀。 楼听月吓了一跳,从记忆里抽离出来,回过头。 “楼姐,你的手机响了。”姜燎指了指收银台柜面下面的手机。 楼听月反手将手机掏出来,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指尖一滑,接通了电话。 “阿月,有客人。”凌默简单道。 楼听月了然于心,一边往休息室走,一边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等她拿了包出来,姜燎见她背了包又行色匆匆,问道:“楼姐你下班了?一会儿还过来吗?” “不……”下意识地要答“不回了”,余光又瞥见那个坐在整面落地玻璃窗前,被金灿灿的太阳照得发光的女人,将要说出口的话又转了弯,“有点事要忙,晚点儿回来,你看下店。” 姜燎应声:“好。” 楼听月从包里拿出钥匙,将包包留在店里就离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窗边的女人支着下巴,抬起眼望了过去。 只见楼听月微低着头,用手遮挡住落到脸上的阳光,偏棕色的卷发束在脑后,阳光照射下,发丝都像在发光,随着她的脚步摇曳。 耳边是粉丝轻柔的声音,祁扶音一时走神没听进去。 直到那道高挑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处,祁扶音终于收回了视线。 放下手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玻璃杯,杯子险些倾倒,祁扶音迅速将其扶好。 定睛细看,深色可乐里不是常规的黄柠檬片,而是青黄柠檬片交杂。 与上次的不同、与在场所有人的都不同。 杯壁上挂着的冰凉水珠在她指尖破开,祁扶音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那杯冻柠乐,眼神染上几分猜疑。 - 转进小巷,门边的黄皮树下站了两个人,看起来是一对母女,应该就是凌默说的客人了。 楼听月赶忙跑过去,抱歉地和她们打了招呼,打开院门请她们进去。 房子是两层的独栋,二楼是楼听月日常居住的地方,一楼是她的另一间店面。 原先是楼听月的奶奶楼玉珠在经营,楼玉珠过世后,这间店自然而然地留给了楼听月。 楼听月推开门,整洁明亮的室内摆放了几排货架,陈列着不常见的东西。 纸钱、香烛、长明灯、白麻布、寿衣…… “您需要些什么呢?”楼听月轻声问。 女人牵着小孩跟她走进去:“快要中秋了,我想买些金锡箔纸和香来拜月娘。” 楼听月转身去找:“好的,您稍等。” 小女孩贴着妈妈的腿走,圆溜溜的大眼睛不安地朝四周张望,嗫嚅道:“妈妈我怕,我们快走吧。” “好好好,马上就买完了。”女人摸着小女孩的头,安抚道。 楼听月回过头看了看小女孩,见她视线紧盯着一处,循着望去,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将一旁的黑绒布铺开,遮住了挂满寿衣的架子。 从小耳目濡染,对于不同的祭祀场合该用哪些物品,楼听月已经了如指掌,很快备齐女人说的东西,还挑了两盏莲花灯问她是否需要。 小女孩还是怯生生的,带着一点儿哭腔喊着要走,打断了女人和楼听月的交谈。 “不好意思,孩子的姑婆去年才走,她有些害怕见到这些东西。”女人抱歉道,“麻烦都装起来吧,谢谢。” 楼听月理解,跟着大人来这里的小孩多多少少会觉得恐惧,也不只是小孩,对死神鬼怪有所忌讳的人,都不爱涉足这些地方。 母女二人离开后,楼听月锁了门,揣着一点儿期待,快步回到廿玖冰室。 走过马路,冰室近在咫尺,楼听月慢慢走近,扭头往玻璃里看。 然而祁扶音的位置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曲念沁正低头收拾着用过的餐具,察觉到楼听月的目光,曲念沁抬起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时间流逝,太阳随之转移,这张桌子已经晒不到阳光了。 楼听月心里一瞬间泛起说不出的低落,缓缓回了一个浅淡的笑。 - 九月份一开学,兼职打暑假工的姜燎回了学校,楼听月特意将聚餐安排在了周五晚,提前闭店,一行人赶到预约好的茶楼。 服务员领着她们进了包厢,递上菜单:“预定的菜已经在准备中了,如果需要加菜,可以用铅笔在菜单上勾选,请问需要用什么茶?红茶、铁观音、普洱还是菊花茶?” “不用。”曲念沁从包里掏出几包茶叶,“我们自己带了。” “好的,茶桌这边有服务铃,有需要可以按铃找我们。”服务员说完就退了出去。 曲念沁在和姜燎通着电话:“对啊,中医院旁边拐个弯就能看到了,包厢叫芙蓉苑还是荷花园来着……芙蓉苑,对,芙蓉,你和服务员说一下就好了。” 楼听月到茶桌边泡茶,担心茶太浓喝完了失眠,楼听月少放了一包茶叶,冲泡出来的茶汤颜色浅淡,茶味轻盈。 曲念沁帮忙将茶水端到餐桌上,一旁还有橙汁和椰汁等饮料,供大家选择。 楼听月近段时间失眠有些严重,时常睡不好觉,暂时杜绝各种影响睡眠的东西,只静静地喝着橙汁。 餐食一道一道送上来,姗姗来迟的姜燎也到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累得直喘气,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了, 人到齐了,包厢门一关,里头马上就热闹了起来。 因着每日排班不同,一行人没太多聚在一起的机会,于是回回聚餐都像吃年夜饭一般,欢天喜地的,就差到外头放烟花了。 有姜燎和曲念沁这两个热情似火的人在,根本不用担心冷场,楼听月笑看着她们玩乐,不时还要提醒她们吃饭,免得饭菜都凉了。 聊天的内容包罗万象,话题也是跨度极大,上一秒还在深夜emo,下一秒就可以八卦各个圈子的趣事。 无需多想也知道,她们一定会谈论到祁扶音。 毕竟是廿玖营业以来,第一个进门的名人。 一说起祁扶音,大家都来了精神,常年住在微博、豆瓣等软件的曲念沁无疑是最佳的发言人,经过她这些时日对祁扶音的深度挖掘,倒是有了和以前不同的认知。 “互联网上假消息还挺多的,以前我也是道听途说,觉得她有些装。”曲念沁道,“上次她走后,我上微博搜了一下她的物料啥的,发现她挺真诚的,起码对粉丝很好,工作虽然少,但态度还不错。” “你不会被她圈粉了吧?” “没有。”曲念沁否定完,又挠了挠脸,小声地说,“不过她确实挺漂亮的……” “有你家昭昭好看吗?” “这不一样,她们是两种风格,我们昭昭那是冷艳大美人,祁扶音就像她粉丝说的,是皎皎的明月,纯净清雅。” 姜燎又打趣她:“还说没被圈粉,连这个都记住了。” 曲念沁作势要锤她:“你好讨厌!” 从谈论祁扶音开始时就一直沉默的楼听月忽然起身,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看向她。 楼听月面色与寻常无异,微微一笑:“我去个卫生间。” 绕过其他人出了包厢,憋在心头的那股闷气也逐渐吐了出来。 是因为在她最想知道祁扶音近况的那几年里都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所以要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将“祁扶音”这三个字无孔不入的塞满她的生活吗? 卫生间的清新剂似乎放多了,花香味过浓,闻多了反而让人发晕。 楼听月用纸巾沾水擦了擦脸,冷气本就充足,自来水又冰凉,贴在脸上不禁打了个颤,但人也清醒了不少,起码能平静地和脑海中的祁扶音相处。 出来有一会儿了,楼听月洗净了手,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揉揉脸做好表情管理,准备回包厢。 没走两步,楼听月又停了下来,眼里有些许迷茫。 她的包厢……叫什么来着? 先前服务员领着她们进去时,楼听月正低头和供应商发消息,完全不知道进的是哪个包厢。 此刻站在走廊上,看着几道门边亮着灯的门牌,百合、海棠、玫瑰…… 正回忆着路线,路过的服务员停下,轻声询问道:“你好,需要帮助吗?” 楼听月:“暂时不用,谢谢,只是突然忘了我的包厢是什么名字。” 思考无果,楼听月问道:“这里有没有包厢叫荷花园……唔……还是牡丹园的?我记不大清了,里面都是女孩子。” “都是女孩子……”服务员回忆了一下,道,“有的,是荷花园吧,牡丹园今天没有客人。” “那应该是了,谢谢。” 服务员给她指路:“这边左转,最后那一间就是了。” 楼听月抬脚朝着服务员所指的方向走,记忆慢慢清晰,她刚才确实是从最后一间包厢出来的,她还记得墙上的窗户没关严,外头湿热的空气混了进来。 走到荷花园前,楼听月先敲了敲门,才按下把手,推开了门。 意料之外的安静,楼听月还以为是她们玩累了在休息,一抬眼却看见几张陌生的面孔…… 屋内只有一张圆桌,除了背对着她的女人,其余四人均看向她,双方眼里都是疑惑。 楼听月一愣,记错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抱歉道:“不好意思,走错了。” 说着就要关上门,只是没等她动作,背对着她的女人回过了头。 “楼听月?” 听见自己的名字,楼听月蓦地停下来,循着声音望过去。 祁扶音脸色微醺,眼睛半阖着,迷离地看着她。 下一秒,她慢慢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向楼听月走来,身形微晃,好在是稳当地走到了面前。 楼听月不明所以,祁扶音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忽然栽倒在她身上。 楼听月:“?” 下意识地抬起手揽住她,祁扶音的脑袋压到了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扯得头皮有些痛,但楼听月没心思去想这个,有些不知所措。 “阿音?”圆桌前一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站起来,担心地喊了一声。 微热的呼吸打在颈窝,祁扶音身上的香水味混着一点儿酒味钻进鼻子里,像是蓝调天空下,无边海洋的中心开出的一朵白玫瑰。 楼听月身体微僵,不自觉地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感觉嗅觉也失灵了,连脑袋都有一瞬间的空白。 缓过一点儿,楼听月稍稍低下头,想开口喊她。 祁扶音闭着眼,扭了扭头。 柔软的嘴唇不经意间擦过自己露在外头的半截锁骨,下巴搁在肩膀上,脑袋懒懒的耷拉着。 她用着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讨厌这里。” “带我走,楼听月。” 4、Chapter 4 明明周遭充斥着中央空调的冷气,却还是感觉侧脸与脖颈紧贴的皮肤在发烫。 祁扶音没再说话,耳边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看不见脸,楼听月也无法判断她究竟醉没醉,又想起方才求她带她走时稍显委屈的语气,还是和屋内其他人解释祁扶音喝醉了,扶着她离开。 关上了门,楼听月轻推了一下祁扶音:“你还好吗?” 祁扶音没动,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就起来。” 祁扶音转变了话术:“不太好。” “……”楼听月问,“有人来接你吗?还是自己回去?” “没有。” 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门打开了,刚才见过的丸子头女生拿着包递过来:“阿音,你的包。” 祁扶音总算是从楼听月身上起来,慢吞吞地接过自己的包,回了句谢谢,转身就走。 楼听月落在后头,看着祁扶音走路的模样还算稳,心想或许不需要她当支架了。 女生回了包厢,走廊上只有她们二人,楼听月没有动,想等祁扶音走了再回自己的包厢,谁知祁扶音走到一半突然就停下了。 楼听月:“……” 随后她看见祁扶音踉跄了一下,极快地伸手撑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 楼听月下意识要过去,又收回了脚步。 她应该过去吗?她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呢?是老同学还是陌生人? 还要再和祁扶音有所牵连吗? 祁扶音背影清瘦,站在中央空调送风口的位置,微微俯着身体,长直的头发垂落在脸侧,又被冷风吹动。 头顶橘黄的灯光洒下来,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居然也生出了几分萧条落寞,像是深秋里一片飘落的枯叶。 算了。 楼听月叹了一口气,迈开腿走过去,从后方搀扶起祁扶音,嗓音轻轻的:“我送你回去。” 祁扶音的眼睫动了动,缓缓偏过头看她,灯光落在她眉眼处,连眼瞳都像染上琥珀色,无法窥探她此刻的内心。 对面过道尽头的一间包厢门打开,姜燎瞧见她们,顿了顿,视线在她和祁扶音脸上来回转。 明明没做什么,却莫名有几分尴尬。 楼听月率先开口道:“姜燎,帮我拿一下我的包好吗?” 姜燎回过神来:“哦哦!” 半晌后,姜燎给她把包包送来。 “谢谢。”楼听月揽着祁扶音的肩膀往外走,“你们继续吃吧,我先走了,记得开发票报销。” 有预感姜燎会将这一幕告诉其他人,楼听月又回过头,对姜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燎痛苦地点了头。 - 祁扶音独居的小区就在不远处,走过两条马路就到了。 路上谁也没说话,一直到祁扶音家门口。 楼听月站在门外,等祁扶音开了门走进去,开口道:“我先走了。” “进来坐吧。” “不了。” “我又不吃人。” “我知道,你早点休息吧。” 祁扶音又走回来,一手攀上楼听月的肩膀,轻笑道:“看来我还是吃人比较好,直接把你叼了就走,省得费这些口舌。” 楼听月皱眉:“别开玩笑了。” 祁扶音收起笑脸,恢复到先前淡漠的模样:“进来吧,陪我聊聊天。” 楼听月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但还是抬脚迈进门。 一走进去就嗅到偏果香调的香薰,比起十分钟前在茶楼里闻到的劣质香薰好太多,清新不腻人。 室内装修是楼听月一秒钟前猜测的奶油风,她忘了是什么时候从祁扶音嘴里听到的,又怎么会在一瞬间想起来。 祁扶音进去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指了指厨房外的小吧台,示意楼听月坐下,放了一罐在她面前。 “噗呲——” 同时打开了易拉罐,除了最初这一下有些大声,后续消泡的声音其实很微弱,或许是因为两人都静悄悄的没有说话,那一点点的破碎声便显得扎耳。 楼听月转着易拉罐,撩起眼皮看向坐在对面的祁扶音。 祁扶音没有看她,目光放在了桌上花瓶里插的白色风铃花上,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撑在桌面,手腕自然下垂,指尖点着易拉罐,偶尔拿起来喝一口。 “心情不好?”楼听月问。 “嗯?没有啊。”祁扶音终于转了转眼珠子,视线落在了楼听月脸上。 才张了张嘴要说话,一旁的手机响了,二人双双望了过去,祁扶音看清是谁的来电,脸色有一刹那的烦闷。 楼听月见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接起电话,应该是切换了视频,祁扶音举着手机对着自己的脸。 “妈咪。” “今天不是和朋友吃饭吗?听阿歆说,你提前走了?” 祁扶音道:“喝多了,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了。” “在家?” “嗯。”祁扶音小范围地转了下身子,让镜头能拍到她后面的场景,证明自己在家里。 “我过去看看你。” “下次吧,我有点困,想睡了。” 祁扶音和她妈妈用的不是普通话,楼听月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穗城人,但生活了近十年,还是能听得懂这里的方言。 能听得出祁扶音在应付,挂了电话后撑着额头吐出一口气,直接关了机。 这回估计是真的心情不好了。 祁扶音低垂着脑袋,长发从肩头滑下,遮挡了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气压极低。 长久的沉默后,祁扶音抬手将头发撩到脑后,仰起头看向楼听月,对她说了句“谢谢”。 楼听月愣了愣:“谢什么?” “今天你见到的那几个女生,都是我妈一些合作伙伴的女儿,有需要我恭维的,也有需要奉承我的,说到底就是一场为了自家利益的聚会,却还要装作很相熟很快乐,全都虚假得要死。” 祁扶音说完,慢吞吞地喝了口酒。 楼听月能理解她不悦的原因,这样的事情她也常常在经历,为了节约成本,和供应商洽谈合作时也要说些违心的话。 “不喜欢就不要去了。”楼听月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你没接触过,哪里能游刃有余地处理?” “你知道我是演员吧?”祁扶音突然问。 楼听月:“知道。” “娱乐圈里这样的事情更多,多喝几杯酒多讨好几个人就能拿到好的资源,哪怕不乐意也不能违抗公司的安排。” 楼听月眸色松动。 所以这就是她资源一向不好的原因吗? 祁扶音又笑笑:“不过……还是听你的。” 楼听月:“你……” “不说这个了。”祁扶音换了个轻松的表情,语气却有些谨慎,“之前在廿玖……你知道是我吗?” 楼听月不知道她说的“之前”是指哪一次,随口应了一声:“嗯。” “是当时就知道了,还是之后才想起来?” 楼听月喝下今晚的第一口酒,祁扶音错开视线:“重要吗?” “有点儿。”祁扶音说。 楼听月安静了几秒,才淡淡地回答:“周围的人都在说,怎么会不知道。” “哦……” 祁扶音垂下眼,灯光照射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了阴影,看起来有些怅然。 事实上她一晚上几乎都是这样的神情,只是现在似乎更明显了。 空了的酒瓶没放稳,骨碌碌在桌面滚了几圈,溅出残留的几滴酒,楼听月伸手阻挡,酒瓶停止了滚动,再被她扶起来。 见祁扶音撑着额头,一脸的倦意,楼听月起身,对她说:“早点睡吧,我走了。” 祁扶音没挽留:“嗯。” 楼听月带上自己的东西,抬脚朝外走,心里也在想着事,才走到玄关处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声音。 哐啷! 紧随其后的是祁扶音的闷哼声。 楼听月瞬间转身往回走:“祁扶音?” 只见祁扶音跌坐在地板上,双手揉着膝盖,一旁的椅子明显歪了。 再朝后看,摆满食材的推车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上,祁扶音磕碰的这一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椅子撞到推车,推车撞到立柜,发出的声音最后传进楼听月的耳朵里。 “碰到哪儿了?”楼听月走到她旁边蹲下,拿开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的膝盖。 应该撞得不轻,白皙的膝盖上已经出现一道红痕。 好端端的怎么会撞到老实放在桌面下的木椅呢? 楼听月扶她坐回椅子上,瞥见桌面倒了两个易拉罐,距离她听到动静或许连半分钟也没有,祁扶音就将她喝了一半的啤酒也喝完了,所以才会醉到走不稳路吗? “骨头痛吗?”楼听月问道。 祁扶音仰着头,眼神可怜兮兮的,慢慢摇头:“你回去吧,我就是要回卧室睡觉而已。” 她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拖着脚步走:“摔几次总能走到的,没事的,我可以。” “……我扶你。”楼听月还是跟了上去。 虽然她回卧室的路上没有障碍物了,但看她虚浮的脚步,平地摔也不是没可能。 祁扶音半倚在楼听月的怀里,微低着头,楼听月只能看见她的头顶,没有看见那双透出几分狡猾的眼睛。 抬手拍下电源开关,白光瞬间照亮整间卧室,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干净的皂香。 “好亮……”祁扶音嘀咕道,“开旁边的灯。” “哦。” 楼听月关了灯,房间陷入短暂的黑暗,下一秒又亮起,这回的光线来源是床头的夜灯,功率很低,泛着微黄的光,像是一脚踏进了旧油画里。 扶着祁扶音坐到床边,楼听月的任务就此完成,刚要开口叮嘱她之后小心走路,醉醺醺的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向前一拽! “!” 两人齐齐倒进柔软的被子里,楼听月吓了一跳,连忙要爬起来,又被祁扶音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心跳明显错了一拍,楼听月瞪大了眼,借着微弱的光线去看她。 “祁……” 才发出一个音节,祁扶音就抬手挡住了她的嘴。 楼听月摸不清她的想法,微微蹙起眉头。 她看着祁扶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想起曲念沁说的“皎皎的明月”,她自然是知道祁扶音的模样,只是此刻在昏暗的环境中,这个形容一下子变得具象化了。 祁扶音凝视着她,神情逐渐迷离,两个人近到呼吸相对,暧昧的气息在四周涌动…… 片刻后,祁扶音撤掉手,低头吻上了她。 5、Chapter 5 楼听月怀疑时间停滞了。 不然大脑怎么会一直是空白的,像冻结了一般躺着,连推开她的动作都做不出。 她不是没有和祁扶音接过吻,虽然是祁扶音排练戏剧需要,但也是实打实的,还因为都是第一次,慌乱中磕到牙齿,亲完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一会儿。 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鼻息间的酒气并不浓郁,却足够令楼听月心生涟漪。 甚至还能分出神思考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自己和祁扶音的嘴唇难道是磁铁的两端吗,少有的几次接吻,对象居然都是同一个人。 又比如祁扶音会察觉到她的吻技超级差吗? 再譬如…… 祁扶音的嘴唇好软。 像是在亲吻深秋时节采撷的棉花。 闭眼回吻了良久,楼听月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是不对的。 和时隔多年后只见面三次的老同学?前暧昧对象?好闺蜜?连她都给不出一个正确的定义,就这么接吻怎么会是正确的呢? 突然偏过头,祁扶音猝不及防,嘴唇擦过楼听月的侧脸,扭头看她,喉间发出很轻的疑问声。 楼听月握着她的手臂,将她从自己身上移开,坐起身,语气有些慌:“你喝醉了。” 祁扶音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阖,手背抵着额头,平复着乱掉的呼吸,随后扯起嘴角笑了笑:“好像是吧。” 旖旎的气氛像泡泡一样飘着飘着就破掉了,祁扶音撑着床直起身,光脚踩在地板上,站起来,绕过楼听月。 一看她又不安生,担心她摔倒,楼听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她,问道:“去哪儿?” “洗澡。” “喝醉了还洗?” “不洗睡不着。” ……无法反驳,穗城人就是世界末日了也要洗完澡再死。 楼听月皱眉:“一会儿在浴室滑倒摔得头破血流都没人知道。” “说这么吓人干嘛?”祁扶音轻笑,“吓得我不敢洗了。” 听她这么说,楼听月以为她放弃了,正要松开手,祁扶音却往后退了一步,松松弯下腰。 “或者……你扶我一下?”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清晨林间浮沉的雾。 楼听月愣在原地,一时间没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从刚才就一直在灵魂出窍的她被祁扶音牵着走进浴室,楼听月才反应过来,转身就要走。 “诶,”祁扶音从后方将下巴垫在她肩头,身体贴着她,声音响在耳边,“我一个人会摔的。” “所以我说不……” “帮我。” 楼听月瞳孔猛然一缩,到底谁疯了? 想狠下心来拒绝她,祁扶音又开口了。 “求求你了。” 十足十的委屈,让楼听月莫名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她,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妥协了。 站到花洒下,祁扶音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 夏天穿得少,但可能是喝酒了,行动变得慢吞吞的,楼听月感觉她这几件衣服脱了有一个世纪。 好热。 浴室空间密闭,冷气又过不来,所以才会感觉升温了吧。 楼听月抬着头,不去看祁扶音。 被她盯着的花洒唰得喷出水,溅到脸上,楼听月才意识到自己真要扶着祁扶音洗澡,最后肯定是湿透了。 显然祁扶音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关了水,回过头看她,说:“唔……你要不要也把衣服脱掉?” 楼听月:“??” 祁扶音一脸真诚:“毕竟淋湿了贴在身上也不舒服吧。” “没关系。”楼听月淡淡道。 祁扶音挑眉,随她去了。 水声又一次响起,祁扶音向后方伸出手,楼听月贡献了一条手臂,供祁扶音搭着。 谁承想祁扶音将她用力一拽,楼听月踩着满地的水往前踉跄了两步,又被转过身的祁扶音揽住。 “好像是你站不稳了。”祁扶音调笑道。 那层薄薄的布料像是不存在,接触的地方是软的……热的……让人心猿意马的。 手掌停在祁扶音的后腰,感觉掌下的温度也在上升,分不清是热水冲刷还是祁扶音自身的温度。 楼听月站稳后迅速松开了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指。 祁扶音淡定地转过身,抬手点了点架子上的沐浴露,说:“我够不到后背。” 楼听月:“……” 好好的当扶手,怎么还当上搓澡巾了! 无奈地在手心挤了两泵沐浴露,将透明的液体抹到祁扶音身上,揉搓后很快出现浓密的泡沫,西柚混杂着少量白花的清甜香气弥漫开来,热气蒸腾下味道更充盈。 祁扶音的皮肤白皙光滑,像品质上乘的白玉,碰一下都要小心翼翼。 “反正也湿了,要不一起洗?”祁扶音突然道。 “不了。”楼听月一口回绝。 “哦。” 祁扶音语气里有几分遗憾,眼睛一转,悄悄把大花洒打开了。 骤然被淋了一身,楼听月一惊,连后退离开水域都忘了。 头顶不断有水洒下,很快浑身上下便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轻薄的衣服也紧贴着皮肤,确实如祁扶音所说,很不舒服。 “哎呀!”祁扶音惊呼,表情很抱歉,“我开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关水补救,任由热水冲洗,往前靠近楼听月,双眸敛着水光,直勾勾地看她。 水流顺着二人的脸往下流,楼听月低头呼吸缓解惊吓,再抬头,湿润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心脏跳动的力度像是要冲破胸口,让人看看究竟是情动能有窒息的感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步步错的?楼听月在心里问自己。 是她肆意和祁扶音接吻,还是在包厢里听从她的话将她带走又送她回家,又或者是当时在廿玖私心根据她的口味给她调的与众不同的冻柠乐? 楼听月望着祁扶音,依稀记得祁扶音拍过被大雨的淋湿的戏,身体薄的像纸,被雨水一浇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而此刻并不在戏里,祁扶音没有被设定任何的悲伤情绪,楼听月却觉得她比戏中人还要脆弱,似乎一碰就碎。 狭小的淋浴间变得闷热,连玻璃都被热气熏成磨砂效果,不算厚重的蒸汽漂浮在二人之间,看着对方都觉得又远又近。 也不是懵懂不经事的年纪了,眼神里藏着什么一看便知。 没有任何征兆的,两个人同时捧住了对方的脸,比上一次接吻更急切、更用力、更让人意乱情迷。 花洒的水压还是挺强的,打在脸上有些疼,但无人顾及,嘴唇张合间不免喝下几滴水,呼吸急促又炽热,祁扶音不可避免地呛了水。 停下来低头咳了几声,缓了片刻,祁扶音终于背过手关了水。 没有了水流的声音,不大的浴室将两人的呼吸声放到最大,是轻颤的,迷离的。 祁扶音揪着她肩膀处的衣服,忽然问:“要不要和我做?” 她抬起眼皮,低低地重复:“要不要?” 祁扶音的眼睫毛沾了水,显得更黑更浓,衬得眼睛尤其深邃,染了水的眼眸也变成了漩涡,楼听月想不顾后果地踏进去。 手指滑过殷红的嘴唇,楼听月又一次吻下去,在唇舌纠缠的间隙里说道:“那就做。” 湿热的空间,连吻都是黏黏腻腻的。 好在是处于盛夏最热的一个月里,被抵在冰凉的玻璃门上时也没有太多不适。 像在做梦,要不是身体给出的反应是真实的,祁扶音真的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在法国的那几年里常常陷入的梦境。 她或许真的梦到这一幕吧,太熟悉了。 敏感的地方被人一次次触碰,仿佛坠入乌托邦,被兴奋完全淹没,身后是光滑的玻璃,根本抓不住,祁扶音蜷缩着手指,又被楼听月握住,十指相扣。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她喉间溢出,楼听月一直觉得祁扶音的嗓音像雪山消融后嘀嗒入河的雪水,特别轻灵,哪怕此刻被刺激得变了调,也依旧那么好听。 “lune……” 楼听月蓦然停下。 突然的中断让祁扶音有些难耐,迷迷糊糊地抱住楼听月,和她紧紧相贴,不停地唤着:“lune,lune……embrasse-moi?(亲我)。” 亲昵的呢喃声,楼听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不难理解她开头喊的那两声是某个人的名字。 是谁? 暗恋的人?还是已经在一起的人?还是前任? 那个人也和祁扶音做过爱吗? “祁扶音!”楼听月吻着她的肩膀,气不过又张口咬了一下,没怎么用力。 祁扶音很轻地吸了一口气,跟爽感比起来这一点痛可以忽略不计,她抚摸着楼听月的背,在她颈间蹭来蹭去,含糊地喃喃道:“不要咬……亲亲我……” 楼听月发现了,这个女人真是坏透了。 带着一股气将祁扶音的下巴抬起来接吻,楼听月清楚自己没有立场生气,哪怕她现在和祁扶音做着亲密无比的事情,但她其实根本没资格管祁扶音。 吻都是疼的,祁扶音呜咽着,抽抽噎噎地哭。 楼听月又慢下来,温柔地安抚。 算了,她和祁扶音或许只有这一个晚上,她究竟是谁还重要吗? 6、Chapter 6 楼听月回到自己家时是凌晨三点半,同福里安静到只有蝉鸣和她轻微的脚步声,路灯昏黄,光下绕着几只飞虫。 身上穿着紧急外卖买来的丑t恤和短裤,原先的衣服湿湿的装在塑料袋里,拿出来时还往下滴着水。 换回自己的睡衣,楼听月将两套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没有启动,直接回了房间睡觉,准备醒来再洗。 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许久,楼听月翻了个身,闭上眼逼迫自己睡觉。 是不是睡前就喜欢想东想西,要么是回忆起尴尬的事,要么是给自己编个剧本,现在倒好,两个小时前的事情也要盘踞着大脑。 祁扶音伏在她肩头时低低喘气的声音,接吻时唇舌交缠的水声,被快感的浪潮席卷后的尖叫…… 楼听月睁开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耳朵。 房间内窗帘紧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空调的温度显示亮着绿光,制冷运作时的声音有点大,嗡嗡嗡的。 吵死了。 楼听月坐起身,拿过遥控器将空调关掉,气恼地裹着薄被继续睡觉。 片刻后,被子被她掀开,有点儿热。 还是吵,究竟是哪里的声音?为什么关不掉停不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屋内冷气散完,楼听月认命地重新打开空调。 难熬的夏天。 讨厌的夏天。 荒唐的一夜过去。 祁扶音是被不间断的门铃声吵醒的,门外的人急得仿佛她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 悠悠转醒,头还疼着,不知道是没睡够还是昨天喝太多酒的缘故。 在床上缓了几秒,祁扶音才掀开被子下床。 没走两步,某个地方传来的酸胀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呆在原地。 低头一瞧,自己身上穿的是印着凯蒂猫的睡衣,是她八百年都不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再回头看自己睡过的床铺,是靠近窗户的一边,也是她不常睡的一侧。 不对劲。 神经揪着疼,还有恼人的门铃在,祁扶音没时间去回想昨天的事,快步走去开门。 祁婉站在门外,刚按下门铃,门就开了,还有些意外。 “怎么才开门?” “刚醒。”祁扶音揉着头,把门拉大些让她妈进来。 祁婉手臂上挎着某爱的新款包包,快五十岁的人了,除了容貌有年龄的痕迹,身材一点儿没有走样,腰不弯背不驼,一眼就能看出气质上乘。 祁婉女士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日常里也是风风火火,说一不二。 祁扶音自小被管得严,这几年也越来越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很多事都不再和祁婉对着干,二人的母女情虽不如小时候,但维持得还算过得去。 “都要十点了,才起床,打你电话也不接。”祁婉一边抱怨一边。 祁扶音没接话,在屋里四处张望,终于找到被她遗忘了的手机。 手机还是关机的状态,祁扶音把手机放在一旁等开机,给祁婉倒了杯水,先回卫生间洗漱。 祁婉喝了点水,坐不住,起身把家里转了一圈,等祁扶音收拾好出来,迎接她的就是祁婉的一通教育。 “家里不要摆白色的花,不吉利。” “等枯萎了就换。” 祁婉指着冰箱:“不要喝太多饮料,什么可乐奶茶的,零食也少吃一点。” 祁扶音点头:“嗯。” “还有,洗衣机里的衣服怎么不洗,干放着?闷都闷臭了。” “知道……”祁扶音下意识回答,突然又愣住,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什么衣服?” 祁婉比她还疑惑:“你的衣服啊,还能是什么衣服?” 祁扶音一头雾水地走到生活阳台,蹲下来打开洗衣机,里面躺着的正是她的衣服和浴巾。 湿成一团的。 抬头一瞧,内衣裤倒是已经晾起来了。 祁扶音蓦地脸就红了。 刚才洗漱时她也正好找着机会来一点点回忆昨天的事,还没有喝到不省人事,稍稍一想就都想起来了。 她确实是卖惨让楼听月留下来,也故意强吻她,引诱她去浴室,但在那件事上,她以为楼听月会拒绝她的…… 祁扶音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丢了颗洗衣凝珠进去,启动了洗衣机。 祁婉站在门边,等她做完一系列动作,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衣,没忍住说了一句:“这件衣服不是你高中的吗?都多久了还不扔。” 说完她拿起手机就给祁扶音转账:“没事干就约人去逛街买衣服,多大了还穿这么幼稚。” “……” 祁扶音无法跟她解释这件衣服为什么会在她身上,她也很好奇楼听月是怎么从一衣柜的衣服里,找到这一件的。 “妈咪,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原本你孟华阿姨想喊你一起去喝早茶,结果打了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你人。” “下次吧。”祁扶音朝厨房走去,在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倒进碗里,再加些即食麦片,随意对付几口。 她一边吃着,祁婉一边和她说昨晚的饭局。 一聊起这个,祁扶音就没什么好心情,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餐,任凭祁婉在旁边叨叨,从饭局上的每个人的性格讲到她们的家庭,再分析她们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 祁扶音听得头大,嗯嗯嗯的应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别光嗯,该请人吃饭就请,该找人说话就说,趁着大家现在都有时间,多和她们一起玩。”祁婉道。 “不太行。”祁扶音说,“我过几天要去丽城,进组。” “进什么组?”祁婉皱眉,“今年不是让你别接其他工作了吗?” 祁扶音语气不变,道:“朋友拜托我去客串一个角色,已经答应了。” “你!”祁婉最不喜欢祁扶音不和她报备就胡乱接戏,她没有掌眼的东西,万一是不好的怎么办? 祁扶音从一开始就垂着眼吃东西,这一刻终于抬眸看向祁婉,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祁婉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祁扶音站起身,端着空了的碗去洗,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我已经很听你的话了。” - 楼听月浑噩地过了两天,反常到连廿玖的各位都看得出她心不在焉。 连日的失眠让楼听月精神不佳,做事都比往常慢一拍,甚至几次照着餐牌都能上错菜。 曲念沁跟在她后头收拾烂摊子,随后把人推进休息室,将她按在沙发上,双手合十,拜托道:“楼姐你睡一会儿吧,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脑袋也都晕掉啦!” “……”楼听月扶额,无奈地点点头。 曲念沁退出房间,楼听月展开毯子盖好,枕着手臂侧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玻璃桌上的手机。 和祁扶音断了这么多年的联系,电话没有,微信也没有,想找人也找不到。 胡说了,她现在不敢找。 事情是这么发展到这步田地的,楼听月也说不明白,那晚祁扶音是喝醉了,难道她喝的那两口啤酒也让她醉到失控?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楼听月眼眸微眯,那个“lune”是谁? 明明在和她亲热,嘴里念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那她算什么?替身? 理智在告诉她没必要生气,那个人究竟是谁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和祁扶音既然能断联近八年,未来再断联八年、十八年、八十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是生活里少了一个人,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楼听月将自己说服,满意地合上眼。 十分钟后,楼听月又睁开了眼。 不行,睡不着。 这个“lune”到底是谁啊! 托“lune”的福,楼听月的失眠更加严重,已经到了昼夜颠倒的程度,天刚擦亮她就来了困意,连续几天没有在早上出现在廿玖。 今天依旧是睡到了中午,在家简单地吃了顿饭,撑着伞顶着大太阳赶到了店里。 中午饭点吃饭的人不少,多是周边的上班族,也有家长领着放学的小孩,还算热闹。 曲念沁看见她出现在收银台时还愣了半天,急急忙忙地给客人送完餐,跑回来问道:“楼姐你怎么在这儿?” 楼听月道:“上班啊。” 曲念沁瞪着大眼,歪头疑惑:“你不是出差去了吗?” “出差?”楼听月还没反应过来,“我吗?” “对啊,不是早上的飞机吗??”曲念沁放下托盘,拿过收银台上的日历,指着用红笔画了圈的日期,下方还有楼听月前两周亲手写的出差备注,“对啊,是今天啊。” 楼听月是真迷糊了,半点儿都想不起来,马上掏出手机查行程,嘴里嘀咕着:“我要去哪出差来着?” 点开了某猪,没有购票信息,楼听月又慌乱地点开某程。 曲念沁着急地替手机回答她:“丽城啊!” 记忆终于回来了,楼听月看见了自己已经过期的机票。 穗城——丽城,早上10:50分起飞,按预计时间,现在这一班飞机已经落地了。 楼听月算着出行时间,懊恼地改签到傍晚的航班。 丽城,对。 她要去丽城采蘑菇的。 7、Chapter 7 等起飞的时间里难得有了睡意,楼听月提前和空姐说了发餐时不必喊她,待飞机平稳飞行后,戴上眼罩就睡了过去。 将万米高空中被落日浸染的云层拍下来分享给某个人估计是件很浪漫的事情,楼听月在半睡半醒间也想过这个事,但碍于没有能分享的人,索性最初就不看了。 错过落日不是多严重的事。 急速下落后的坠地将楼听月惊醒,窗外已是夜幕降临,意识到落地了,楼听月扯下眼罩放回背包里,整张脸都透着睡醒后的呆滞。 等待廊桥对接还需要一段时间,借着这个空隙,楼听月将手机开机,查看去民宿的路线。 丽城没有修建地铁,出行只能靠公交车或出租车,公交线路换乘太多,楼听月为了省事还是决定打车。 慢吞吞跟着人群下了飞机,丽城机场很小,取行李到出机场没用太多时间。 上了车后,楼听月接到了民宿那边打来的电话。 因为距离原定办理入住的时间太久,担心她路上出现什么状况,于是打个电话来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忘记出差这种事说出来有点儿丢人,楼听月避重就轻简单地回了几句,表示自己会在八点前到达。 楼听月要去的地方不在市中心,只是丽城边沿的一个小镇,依山傍水,不管是人文风景还是美食,都是值得为它付出几天时间来感受的。 楼听月此行是来探访一间加工厂,先前合作的一家菌菇酱加工厂被爆出卫生有问题,廿玖跟对方停止了合作,相应的菜品也下架了很久,这几个月都在到处寻找新的合作方。 众所周知的菌子圣地还得是云省,店里所需的菌子要数丽城的最好。 好在曲念沁今天提醒了她,不然明天和负责人的见面就要鸽了。 路上车辆不多,司机是一位热情的女人,主动和楼听月搭话,问她是回家还是来旅游。 “半出差半旅游吧,如果工作完有时间的话。” “这样啊,要是过两个月来,这边入秋了更漂亮,再自驾往西边去,一路上都是好风景呢。” “是吗?那我过段时间再找机会来。” “听说有个电视剧剧组在丽城拍戏,就是看中了这边漂亮。”司机道,“前两天我还载了几个粉丝过去,剧组拍戏把几段路封起来了,也不知道她们要怎么去看。” 楼听月也学习了一些饭圈知识,思考着说:“这些粉丝是叫站姐吧,听说她们的摄像机高清到在山顶都能拍清山下的人。” “哈哈哈哈,这么夸张啊。” 也不是楼听月夸张,她之前看过一张祁扶音的出圈神图,出图的站姐亲口说的,因为剧组不让进,她在山里的树丛里拍的,距离怕是有好几百米。 那张图为祁扶音吸了不少颜粉,也在楼听月几次刷到后,犹豫许久保存到了相册里。 想起这个,楼听月点开了相册,找到那张图。 昏暗的后座上,楼听月的下半张脸被屏幕的亮光照亮,她已经将亮度拉到最低了,但因为照片里的祁扶音穿着纯白的戏服,映入眼帘还是觉得亮得刺眼。 不知道无意识地盯着看了多久,司机提醒她到了,楼听月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窗外。 “里面的巷子开不进去,只能麻烦您自己进去了。” “好,谢谢。” 楼听月下了车,从后备厢把行李箱扛下来,目送司机离开,正要打开导航,就听见前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抬头一瞧,面前的女人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头发扎了个低丸子,散落的发丝在路灯下像发光的丝线。 女人迈大步朝前,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灯溪民宿的老板,池见星。” 楼听月赶忙回握住:“你好。” 池见星接过她的行李箱,早有预感地排开楼听月阻拦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这边的小巷子有些绕,头次来可能会走懵。”池见星回头笑道,“看来我计算的时间没错,正好接到你了。” “谢谢。” 楼听月跟在她后面,还没十点,小镇的各个店铺都还开着门营业,路上多是原住民,游客占比不多,不像其他景区那般。 兜过几条街,灯溪民宿的招牌就在前方。 店如其名,门前就是一条被灯火映照的小溪。 在前台办理了入住,领了房卡,池见星带她去后院。 一走进就看见院子中央围坐了几个人,旁边是冒着烟的烧烤架,上方滋啦滋啦烤着肉和蔬菜。 几人正在喝酒聊天,见池见星后方跟着新住客,组局的女人站起来招呼道:“嗨,要一起吃吗?” 池见星回头看楼听月,用眼神询问。 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楼听月还不能如此自来熟地和陌生人同桌吃饭,她会特别不自在,最后还是摇摇头,谢过她们的好意。 女人也不强求,只告诉她如果无聊了可以随时下来一起玩。 池见星指了指楼梯:“走吧,这边上楼。” “洗衣房在走廊尽头,机器都有定期清洗消毒,可以放心用。楼下有健身房和一个小型游泳池,那边角落有两个温泉可以泡,旁边是桑拿房和更衣室。” “这里只接待女住客,周围有信号屏蔽器,无人机飞不过来的,隐私问题不必担心。”池见星给她介绍着民宿的布局,将人送到房间门口,走前又问了一句:“对了,明天的早点有什么想吃的吗?偏爱中式还是西式?” 楼听月:“都可以的。” 池见星挑眉一笑:“那就豆花米线?我做这个最好吃。” 楼听月也回了个笑:“好。” “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插卡取电,调整了空调温度,奔波了一天,楼听月直接向后倒进了柔软的大床里,疲累地吐出一口气。 清理完手机里所有消息,楼听月又眯了一会儿,醒来时四下寂静,一看床边的闹钟,刚过十点半。 楼下在十点钟就结束了活动,房间门的隔音做得不错,楼听月几乎没有听见她们的声音,小憩很满足。 又赖了会儿床,楼听月才舍得离开,打开行李箱找出洗漱用品,懒洋洋地洗了个热水澡。 丽城的夜很安静。 楼听月站在窗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抬眼看见了悬挂在黑夜中的弯月。 突然想到高中时祁扶音问过她的一个话题。 “楼听月,你喜欢圆月还是弯月?” “圆月。” “为什么?” “没为什么,圆圆的,看着舒服。” 祁扶音说:“我喜欢弯月,尤其是下弦月。” 楼听月也问:“为什么?” 祁扶音没正面回答她,只是用两根手指推起楼听月的嘴角,道:“你也像下弦月那样笑笑嘛。” - 连续一周,楼听月都往返于加工厂和民宿,经过多次的调试,终于定下了最终的配方。 最重要的大事办完,原定的出差时间是十天,楼听月还能空出三天时间在丽城游玩。 今早跟着加工厂的负责人上山采了菌子,有当地人带着,也不怕误采误食了见小人。 楼听月没在外待太久,午后拎着一篮子菌子回到民宿。 池见星在大厅里做着她的陶艺,听见她的脚步声后抬起头:“回来了?” “嗯。”楼听月走过去蹲下,把自己今日的战果给她看,“采了菌子,但不知道怎么做。” 池见星大致看了一眼,道:“放到厨房吧,晚上我来处理。” “好,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楼听月点头,起身向后院走去。 等她放完东西从厨房出来,路过大厅,隐约听见池见星在和谁说着话,因为屋里在放音乐,听不仔细,但莫名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楼听月没多想,直接上楼回房间。 午睡醒来差不多到了做晚饭的时间,楼听月站在走廊上朝楼下张望,对着池见星的背影喊道:“池老板,要煮饭了吗?” 池见星:“是呢,一起啊。” “马上来。” 楼听月回屋找了头绳将头发盘起,下楼帮忙做饭。 民宿里其他住客已经陆续离开了,楼听月算着人数焖米饭:“两碗米差不多吧?” 池见星在清洗菌子,闻言道:“再多半碗吧,今晚四个人吃。” “下午来新住客了吗?” “嗯,我的一个朋友,来住几天。” 楼听月明了,又往盆里多倒了半碗生米。 池见星将菌子分了类,一部分拿出来煲汤,其他的做小炒。 拟好菜单,挑好配菜,池见星看了眼时间,嘀咕道:“怎么还不回来?” 楼听月支了张小马扎,坐在一旁剥蒜:“是在等前台的妹妹吗?” “不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人。 “我回来了!” 这个声音…… “就等你了。”池见星招招手,“拿过来我瞧瞧。” 楼听月剥蒜的手一顿,身体有些僵硬。 视线慢慢上移,定格在那人的脸上。 头发跑得有些乱,脸色微红,喘着气,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宰杀干净的母鸡。 是祁扶音。 8、Chapter 8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个穿着睡衣大大咧咧岔开着腿坐在垃圾桶旁剥蒜,一个头发凌乱提着梗着脖子的母鸡,脚上穿着不知道哪买的水晶拖鞋。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好笑。 偏偏主角两人谁也笑不出,同时尴尬地移开视线,手忙脚乱,这边把剥好的大蒜丢进垃圾桶而蒜皮丢进碗里,那边提着光秃秃的母鸡就想离开。 “祁扶音,我的鸡!”池见星在后头喊道。 “哦哦!”祁扶音又折返回来,把鸡往砧板上一丢,又要跑。 池见星拉住她:“洗手。” “哦哦哦!”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手,祁扶音瞬间溜出厨房,像没来过一样。 池见星不明所以:“怎么傻乎乎的?” 是有点。楼听月在心里吐槽道。 在第三次将大蒜丢进垃圾桶后,楼听月手颤得快连大蒜都捏不住了,不得不停下来缓一缓。 什么孽缘,在这里都能碰到。 池见星说的朋友就是她吗?一个丽城人一个穗城人,又是哪来的契机成为朋友的? 祁扶音还记得那晚的事情吗? 应该记得吧,看她刚才的模样。 祁扶音也要一起吃晚饭吗? 楼听月“啧”了一声,心道自己想的是什么蠢问题,还能让人饿着吗? 脑子一团乱麻,身后是池见星剁肉的声音,咚咚咚的,想到自己睡完人家就跑,楼听月都想把脑袋伸过去让池见星砍了。 或许祁扶音会再握着池见星的手加一把劲。 “听月,你有什么忌口吗?” 池见星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楼听月的思绪,呆呆地回过头:“啊?” 她是没什么忌口,但…… “不加香菜。”楼听月说。 “你也不吃香菜?”池见星点头,“和扶音一样。” “哦,就是刚刚那个女孩儿,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是个小演员。”池见星又补充道。 “嗯。” 楼听月默默把头转回去。 一直到吃饭时间,祁扶音都没有出现,池见星站在后院大声喊她:“祁扶音,下来吃饭——” 不知道是隔音太好还是什么,没有任何动静。 楼听月和前台妹妹安棠在饭厅里布置碗筷,心想要摆三个碗还是四个碗。 安棠探头去望,嘟囔着:“祁老师怎么吃饭都不积极了,中午吃太饱了吗?” 还是头一回听到身边的人这样喊祁扶音,先前只在祁扶音的一些视频里听过,似乎是娱乐圈人爱用的称呼。 “我听你喊池老板也是喊池老师?为什么呀?”楼听月好奇地问。 “这个啊,还没开这间民宿前我就跟着池老师了,是她的助理。”安棠道,“楼小姐你不知道吧,我们池老师之前也是演员呢,不过是一百零八线的,前两年退圈了,回来开了这间民宿,我一个人也没地方去,就跟着来了。” “所以池老板和祁扶音是那时候认识的?” “对,她俩最早一起在一个短剧里客串,那段时间经常一起开工,一来二去就熟了。” 池见星上楼去把人逮下来了,跟牵叛逆的小羊一样,连拖带拽的。 “祁扶音,我这可没养家禽,吃不完的饭没有鸡鸭帮我们解决。”池见星道,“而且你自己买回来的鸡,不想尝尝有多好吃吗?” 祁扶音还在挣扎:“当我是小孩子啊,还用是劳动后得到的食物更好吃这种话来哄我,那我自己点的外卖也好吃。” 池见星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你别闹了啊,来我这儿了还能让你可怜地去吃外卖?传出去我还有脸吗?” “……”祁扶音噘着嘴,认命般地坐着。 楼听月目不斜视地给大家盛汤,一碗接一碗,随后落座,一抬眼,对面是祁扶音。 “……” 她能不能和安棠换个位…… 哎,算了,一桌就四个人,怎么换距离都不超过一米。 祁扶音双手捧着比手掌还大的酥饼啃着,一口一掉渣,咔哧咔哧的,听起来就酥脆得不得了。 池见星看她这么摄入高热量的东西,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这么吃不怕长胖吗?上镜可是胖十斤的啊。” “没工作了。” “什么没工作?这个月没有?”池见星问,“那你正好能休息一阵子。” “今年都没有。”祁扶音淡淡道。 池见星疑惑:“啊?” 楼听月也意外地看向她。 据她知道的,祁扶音虽然不红,但不至于空档期这么长,再者下半年各种晚会红毯什么的都很集中,祁扶音这张脸只要还在,就不愁没有红毯走。 怎么会一个工作都没有呢? 祁扶音只笑笑,没有多说。 池见星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再追问,拿下祁扶音手中的饼,道:“我做一桌子菜呢,你就吃这个,给不给面子啊?快喝汤,超级鲜超级好喝。” 祁扶音应声:“知道了,池妈妈。” “这桌上所有的菌子都是听月采回来的,个头又大又新鲜,比我自己去采得还好。”池见星道。 楼听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一合作伙伴带我去的,把好的都给我了,我自己找着的也是小小的。” 池见星问道:“哎,明早我们再上山去?” 楼听月不知道她说的“我们”包括谁,或许是在场所有人,但…… 有她在,祁扶音会答应去吗? 祁扶音如果去了,她该去吗? 会不会祁扶音不帮着池见星拿刀砍她,而是直接将她推下山,更加省事更加干净。 别答应别答应别答应…… 楼听月在心里不停祈祷。 祁扶音道:“好啊。” 楼听月一愣。 完了。 “听月你呢?”池见星转过来问她。 “我……”楼听月不自觉地看向祁扶音,后者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自顾自吃着饭,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都这么坦荡,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真把她推下去了也是情有可原。 楼听月回道:“去吧。” 池见星拍板:“好!正好没有其他客人,早上可以关门,安棠跟我们一起去。” 安棠鼓掌:“好啊好啊。” 就这样愉快又不愉快地决定了,楼听月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车到山前必有路。 短短几个小时感觉比她在外半天都要累,楼听月吃过饭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冲了个澡,换上连体泳衣,外面披了大浴巾,下楼去泡温泉。 还是要借助外力让自己放松一些。 浴巾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一旁,手边是池见星热情提供的红酒,水面热气蒸腾,周围绿植环绕,像置身清晨的雨林。 楼听月抿了一口酒,慢慢下滑,整个身体都泡在温暖的池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水流像是轻薄的绸缎拂过,周身的疲惫一消而散,微微荡漾的水面倒映着旁边的灯光,星星点点的。 如果是小时候,楼听月或许会说自己沐浴在银河里,现在随着年纪增长,也缺少了那种纯粹的童真,至多只会夸一句好看。 只有她独享的静悄悄的小天地忽然被隔壁池子的水声打破,楼听月睁开眼,在原地凝滞了一会儿。 她背对着另一个池子,虽然看不见是谁,但也不难猜。 一时间不知道该动一动还是继续装死。 两个池子间有小腿那般高的植被隔开,加上周围灯光昏暗,或许祁扶音并没有注意到她呢? 祁扶音泡汤很有仪式感,还带了个蓝牙小音响,音量由轻到重,最后停在一个合适的区域,舒缓又迷离的音乐声钻过绿植的间隙飘过来,落在楼听月耳边。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完一首歌。 一声轻叹传来:“要是有酒就好了。” 楼听月眨了眨眼,瞥向了另一侧的红酒杯。 祁扶音是在和她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要回应一句吗?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隔壁又响起了一阵水声,祁扶音似乎从水里出来了,或许是要去外头拿酒。 楼听月转过头去瞥,慢慢地往上坐一点,尽量保持水面的平静,不发出声音。 “好巧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楼听月险些脚滑跌坐到池底,猛然扭过头,只见祁扶音裹着浴巾蹲在池边,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这人是飘过来的吗?怎么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楼听月平复了一下心率,明明是自己先来的,怎么还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故作淡定地坐好,为了掩饰尴尬又拿过红酒杯喝了一口。 “你这儿有酒呢,那我就不出去拿了。”祁扶音道。 楼听月:“?”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祁扶音已经拿开了身上的浴巾,走进了池子里。 和楼听月的连体泳衣不同,祁扶音身上的比基尼布料少得可怜,每一件衣物都只靠绑带系着,轻轻一扯就能扯掉…… 没扎好的几缕头发被溅起的水打湿,贴在皮肤上,水面因为祁扶音的走动而泛起涟漪,水下的光景若隐若现。 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了太久,楼听月马上移开视线,才喝下去的酒水似乎一下子蒸发掉了,现在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正要仰头再喝一口,手中的酒杯被人夺了去,祁扶音笑盈盈地端着酒杯,与她隔了一段距离坐下。 原先只是为了小酌,池见星不过倒了半杯,再多喝两三口也就要见底了。 祁扶音珍惜地小抿一口,悠悠地转着酒杯,惬意地眯了眯眼。 楼听月来泡温泉是为了放松身心,现在倒好,旁边坐了个令她疲惫的源头,怎么能放松,不如回去泡浴缸。 楼听月起身上岸,弯腰拿起自己的浴巾展开披上,正要抬脚走,脚腕忽然被人抓住。 湿答答的手,手指还不安分地在她腿上抚摸。 楼听月倒吸一口气,压着声音喊她:“祁扶音。” 祁扶音懒懒地应道:“嗯?” 附近没有大灯,所有光源来自于植被边的矮宫灯,暖黄的色调照得人半明半暗,祁扶音侧身伏在池台边沿,下巴搁在手臂上,仰着头,眼神无辜又慵懒,像是旧影片里醉卧美人榻的贵人。 楼听月下意识去摸口袋的位置,摸到自己的皮肤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手机出来。 不能将眼前的画面拍下来,楼听月生出了一股遗憾。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赤·裸,祁扶音蓦地弯起嘴角,指尖继续在她脚踝处游走,一边笑道:“从我下池子到现在才两分钟,你有一分半时间都在看我,我很漂亮吗?” 明知故问。楼听月只想这样回她。 楼听月向旁边撤了一步,道:“你泡吧,我先走了。” 祁扶音稍稍坐直,一手支着头:“急什么?才泡了十分钟有效果吗?多泡会儿吧。” 楼听月脚步不停,从池子的另一边绕行。 “你怕我?”祁扶音问。 “没有。”楼听月道。 “那你跑什么?” “只是觉得没必要。”楼听月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面无表情,“既然现在遇上了,就当面和你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对不起。” 祁扶音轻佻地问:“什么事啊?” 楼听月:“……” 祁扶音站起来,在水中走到楼听月面前,用力扯了下她的手臂,让她半跪在地上。 “你真够可以的,别人一夜情过后,要么留个联系方式要么留点钱,不然醒来之后也会在旁边躺着,你倒好,跑得比谁都快。”祁扶音气恼道。 “我很抱歉。” 除了抱歉,楼听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然祁扶音把她按进水里溺死好了。 “真坏啊。”祁扶音感叹道,“再见了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真讨厌啊。” “既然讨厌,那你过来这个池子干什么?”楼听月动动手,“又抓着我干什么?” “讨酒喝啊,顺便讨个说法。” 祁扶音仰头靠近她:“不补偿我?” “你想要的补偿是这个?”楼听月按了按她的嘴唇。 祁扶音:“唔……你想多补偿些什么也可以。” 楼听月偏开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及时止损,而不是一错再错。” “错?”祁扶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思议地反问,“你说这一切是错?” 楼听月安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后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把酒拿来。” 祁扶音后退两步,伸长手臂去够高脚杯,拿住后递给楼听月。 楼听月接过,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 “喂,别全喝……” 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抬起。 楼听月低头吻了上去。 暗红的液体被渡到口中,浓郁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微微的苦和涩在舌根稍稍停留,随后进入食道。 祁扶音咽下了所有的红酒,正要继续回吻,楼听月已经松开了她,抹去嘴角的酒渍。 “补偿了。” 9、Chapter 9 和上次一样落荒而逃,只是这次是在祁扶音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神情自若地走出来,楼听月觉得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回房间的路上险些和池见星撞上,同时向左向右互相堵了几次,池见星按住她,自己往左边移步,轻轻笑了笑:“怎么慌慌张张的?” 楼听月勉强回了个笑:“没什么。” 上楼关上门,楼听月靠在门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延迟到来的道德谴责快将她淹没,上一秒还和人说着抱歉,下一秒就对人做如此冒犯的行为。 解决的方法绝对不止这一个,明明想和祁扶音断得一干二净,偏偏又选择了一个会继续纠缠不清的办法。 楼听月很想钻进自己的脑子里问问这是为什么。 被空调冷气吹得发抖,楼听月抬脚走进淋浴间,站在花洒下,暂停一切思考,任由淅沥沥的热水落下,让自己完全被水包围,但又无法溺死。 - 隔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安棠就来敲楼听月的房门了。 院子里,池见星正往桌上放着小锅米线,朝楼听月招招手:“醒啦,来吃早餐,吃完了上山。” 不记得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感觉半夜醒了好几次,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反反复复,没怎么睡好。 但答应了的事还是要做到,这是楼听月的奶奶从小就教育她的,哪怕此时困得能一头栽倒,还是强撑着,用冷水扑了几次脸,让自己更清醒些。 祁扶音是最晚下来的。 楼听月瞧着她的面色,心想她应该睡得不错,看起来活力满满。 看来昨天辗转反侧的只有她自己。 祁扶音没有在桌边落座,而是去厨房捣鼓了一会儿,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杯冰咖啡,感觉是满杯的冰块儿,都能听见冰块儿与杯壁碰撞的声音,丁零当啷。 看得楼听月一阵胃疼。 像是察觉不到温度,祁扶音先喝了几口,才开始吃米线。 铁胃吗? 这个季节的丽城虽说白天温度还算高,但太阳刚出来的这个阶段,还是偏凉的,楼听月不敢想要是自己这么一杯冰水空腹下肚,会疼得在地上打几次滚。 抬头看见池见星也皱着一张脸看祁扶音喝冰水,她没有资格让祁扶音少喝点,但池见星作为祁扶音的好朋友,给点建议也是合乎情理。 楼听月都不知道自己看着池见星的眼神里带了期望,目光灼灼地让池见星有些迷惑,转而问她:“有事儿跟我说?” “……”楼听月尴尬地垂下眼,“没有。” 池见星没在意,又看向祁扶音,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你……” “死不了。”祁扶音淡淡道,“早起消肿得喝。” 池见星:“……干嘛天天死来死去,老实活着。” 祁扶音的米线吃完,冰咖啡也随之喝完,自个儿洗完碗筷,就靠着外墙站着,消食的同时也控制体形。 等所有人吃完,池见星和安棠一人提了一个篮子,四人步行去附近的山上。 清晨是采菌子的最佳时间,这个时间段菌子不会受到太阳高照而影响新鲜的口感。 山上蚊虫多,虽说出门前已经喷过驱蚊液,祁扶音还是随身带了一瓶,上山前又给每个人喷了喷,就快把人腌入味儿了。 池见星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祁扶音和安棠,楼听月落在最后。 爬山对楼听月来说不是多累的运动,有段时间她很爱上山,一个人一个背包一根登山杖,不和谁同行,蒙头往山上走,然后在山顶坐很久。 好像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哪怕是现在,前面明明是和她一起来的人,她还是会觉得自己游走在边缘。 周围的人多是结伴而来,成功登顶后的喜悦难以抑制,在热闹无比的地方,楼听月永远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起小时候、想起奶奶、想起好的坏的事情……最后想起祁扶音。 楼听月抬头看向前方,祁扶音头上戴了顶墨绿色的棒球帽,高马尾随着她爬山一甩一甩的。 似乎没怎么变,看背影还是像她们刚认识的时候。 高一军训是楼听月第一次和祁扶音说上话。 因为身高太高,楼听月被安排在队伍最右侧,祁扶音就在她旁边,只要教官一喊向右看齐,她总能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 被人直直地注视着,或多或少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尽量目不斜视,直板板地站着,一直等到那道视线消失。 她知道旁边的女生叫祁扶音,可以说是班里人缘最好的,一到休息时间,总有一大群人围过来找她聊天,楼听月只能默默地往旁边挪位置,免得被人挤到。 多数时候都是祁扶音在看她,而她几乎只能在向左转或练习匕首操或踏步时能看见祁扶音的背影。 有时可能是早上起晚了时间不够而随手扎的低马尾,有时是梳得高高的高马尾,偶尔会是团成团的丸子头。 一直到祁扶音因为训练崴到脚,之后几天的训练只能坐在前面看她们。 那也是楼听月第一次在训练时能看见她的正脸。 穿着松松垮垮的迷彩服,头顶的帽子遮不了太多阳光,祁扶音时常是皱着一张脸,她确实长得很好看,这样子皱脸都让人觉得很可爱,想过去为她撑一把伞。 中途休息,楼听月走过去拿水杯,祁扶音坐在一旁,突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 楼听月一愣,心情有些奇怪。 说不清是因为祁扶音在她旁边站了三天却不知道她的名字而有些不开心,还是因为祁扶音主动和她搭话了而有些窃喜。 截然相反的情绪拉扯着楼听月,祁扶音还仰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眼睛明亮干净,静静地等她的回答。 好像……是窃喜占得更多些。 “楼听月。” “楼听月……”祁扶音重复了一遍,“是听月亮的意思?” “嗯。” “我叫祁扶音,扶摇的扶,音乐的音。” 楼听月心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她在很多人的嘴里听见过。 “嗯。” 过于冷淡的反应让祁扶音也有点儿无措,不知道该接话还是该闭嘴。 马上旁边就坐过来几个人,和之前一样,拉着她说话,祁扶音聊了几句,再抬头的时候,楼听月早已不见了身影。 山间鸟叫声清脆,楼听月因为想事情已经落在很后面了,安棠在前方喊她,楼听月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池见星和祁扶音已经蹲在地上挖菌子了。 采菌子是一门技术活,除了要判断菌子能不能吃,将它完整地采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安棠这边也找到了一块地,招呼着楼听月过去。 采着采着就分成两组,莫名其妙地又开始了比赛。 安棠和楼听月没有胜负欲,让她们赢也没什么不行,但看池见星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陪她比了这一场。 太阳逐渐升高,在山林间待久了也闷热,采到的蘑菇也足够,池见星给安棠发了微信,让她带着楼听月回到最初的地方。 安棠辨认菌子的能力不如池见星,只敢采自己认识的,最后的成果自然没有池见星多,完全被碾压。 两人蹲在一边分拣菌子,祁扶音往外走了走,也不嫌地脏,直接坐在坡上,望着山下的小镇。 偌大的山林,小小的一个人。 楼听月站在后面看她,从很早的时候她就觉得祁扶音身上透着孤独,会在一些时刻不经意地流露出来,然后被她掩盖过去。 和她一样。 楼听月没来由地觉得。 她们是一样的。 太阳透过树木的间隙落下来,落在她和祁扶音的中间。 曾几何时,她们之间也隔着一道阳光。 军训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所有人回到队伍中,除了祁扶音。 训练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连落日都比平时慢了,很久很久才挪动位置,那束阳光从她这边慢慢向祁扶音那边移动。 最终只停在了她们中间,再之后被楼房挡住,彻底消失。 下午的训练结束,晚饭时间,教官随机点了她,让她搀扶着祁扶音一起去食堂吃饭。 祁扶音走得慢,她们落在后头也没关系,趁着周围人少,祁扶音悄悄问:“你刚刚在看我吗?” 楼听月看着脚下的路:“教官说目视前方,前面正好是你。” “哦。”祁扶音道,“之前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忽略你的。” 楼听月没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细想一下,她们有交流的时候似乎是上一轮的休息时间。 “没关系。”楼听月并不觉得这事值得专门跟她道歉。 祁扶音:“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总来找我。” “不好吗?” 楼听月对祁扶音又多了一些不解,有朋友不是一件好事吗? 下一秒她看见祁扶音有些不开心地噘起嘴。 她说:“有点烦。” 10、Chapter 10 楼听月大概又回忆了很久,那道阳光已经落到了她身上。 池见星和安棠分拣完菌子,起身正要喊她们下山,发现一个坐在山坡上发呆,另一个在后方看着她。 来回扫视了几次,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两个人动一下,疑似风化成了雕像。 太阳渐渐大了,山里待不住,池见星还是朝她们喊了一声:“祁扶音,走了!” 祁扶音一回头,楼听月也跟着回头。 祁扶音说还想再待会儿,楼听月也说晚点儿再回去。 池见星:“……” 下山只有一条路,两个人在一起也不担心出事,池见星便带着安棠先回去了。 上山前还嫌山里蚊虫多,现在却要在这里多待,楼听月也摸不清楚祁扶音的想法,但留她一个人在山上也不可能,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楼听月居然留下来了,祁扶音有些意外,看了她几秒,没有说话,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怎么不回去?”祁扶音问。 “你不也没回去。”楼听月答。 “我要看风景,你呢?” 楼听月看了眼面前杂乱的草丛,实在不知道这个视角的风景好在哪里。 “无聊。”楼听月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其实她也说不出留下的理由,趁着现在躲开祁扶音才是正确的选择,反正明早就走了,只要她不主动跟祁扶音有联系,即便之后在一个城市里,她们也可各奔东西,再也不见。 祁扶音揪着地上的杂草,突然说道:“在这里见到你挺意外的。” 没等楼听月回话,她又道:“不,在廿玖见到的时候就很意外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会在那里。” 楼听月说:“我从小就在那儿。” “是啊,听说你连大学都在穗城读的。” “方便。” 想起了什么,祁扶音看向她,问道:“对了,奶奶身体还好吗?” 楼听月眼眸低垂,轻声说道:“去世了。” 祁扶音明显一顿。 “大二的时候,尿毒症,没钱治。”楼听月停顿了一下,又摇摇头说,“其实有,虽然不多,但也够再撑一段时间。在这之前奶奶偷偷给我开了一个账户,把钱都转过去了,把那笔钱留给我,然后告诉我没有钱治。” 楼听月轻描淡写地讲述,说完后缓缓叹了一口气,无奈又伤情地说:“很坏的一个老太太。” 祁扶音心里泛着酸:“抱歉,我不知道。” 当年祁扶音出国时换了新的手机,电话号码、微信号、留下的联系人等等全部都是祁婉帮她弄好了才给她。 就这样失去了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对国内朋友的情况一无所知,久而久之关系淡了下来,加之大家的发展不同,基本已经不再来往了。 楼听月原本也会是消失在她生活中的其中之一。 一点阴差阳错,一点人为因素,她要慢慢的、慢慢的、把楼听月再拉回来。 之前或许操之过急,好在没有因小失大办成坏事,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能力来与一切抗衡,不会再让旧事重蹈覆辙。 楼听月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笑置之。 感觉后背在冒汗,她记得祁扶音很怕热,扭头问了一句:“回去吗?” 祁扶音:“好。” 这回是楼听月走在前面,也不记得自己昨天设想的被祁扶音报复推下山,毫不设防地将后背暴露给祁扶音。 山下空气流通,阳光明媚但不热,难得出来旅游,两个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到了没有去过的小镇的另一边。 路上居民来来往往,说着当地的方言,听不懂,也能通过其他人的口音判断对方是不是和她们一样是游客。 路边店铺多是卖的当地特产,店家也不招揽生意,就随性地坐在一边,摇着扇子喝着茶,东西摆在那里,想看想买的就进店,想拍照打卡的也不赶。 让人很舒服的一个地方。 时间还早,二人路到感兴趣的店就进去转两圈,出来时或多或少买了些什么,最后一条街走下来,手上提满了东西。 大半是给朋友们带的伴手礼,给自己买的却很少。 回去的路上,祁扶音喝着玫瑰烤奶茶,突然说:“感觉像高中周末出门逛商业街,买一杯奶茶就从头走到尾。” 楼听月笑笑:“那时候哪能买这么多东西?” 一个是买什么东西回家都要经过妈妈同意,一个是没有多余的钱买非必要的东西。 “所以长大还是挺好的。”祁扶音说,“自己做主的机会更多了。” 走到灯溪民宿时,池见星也正好从外头回来,手里抱着一个箱子,看见她们后扬了扬下巴:“你们回来啦,正好,新烧好的一批作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带回去做个纪念。” 池见星兴趣爱好不多,陶艺算一个,学习的时间不长,但胜在努力,现在做出来的东西已经能拿得出手了。 每个在她这儿住过的客人在退房时都会得到一个池见星亲手做的作品,可能是杯子、可能是碗碟,虽然不比外面卖的精致,但也是她一点一点认真捏出来的,承载了她对陶艺的尊重和对客人的祝福。 在订房软件的评论区经常能看到有新的住客发表自己的体验,晒出自己拿到的礼物,楼听月在订房时有看到。 没想到送别礼物真是灯溪的传统,最初办理入住时,楼听月就注意到大厅里放了一个大展柜,几乎摆满了陶艺作品。 原先以为是买来的装饰品,后来某天仔细一瞧,每个作品下面都写了名字,有的是“池见星”,有的是“安棠”,而在一个角落里,有只青绿色的杯子下方的姓名牌写着“祁扶音”。 “上次我来的时候捏的那个杯子呢?”祁扶音问池见星。 池见星:“玻璃柜里摆着呢,你昨天没看见?” 进了大厅,祁扶音将东西放下,就到展柜前去找自己的作品。 一会儿后,祁扶音大声道:“池见星,我做的这么好看的杯子,你就塞角落里啊,不戴眼镜都找不着了。” 池见星坐在沙发上,摊手道:“不是我针对你,都是按照时间摆的,不然你今天再做一个,正好能摆在下一排的中间。” 祁扶音:“……” 楼听月坐在池见星旁边,低头在箱子里挑着陶艺品,轻笑道:“我还以为是因为她的杯子上有一道裂痕,所以摆在不起眼的地方。” “怎么会。”池见星忽然又道,“哎?那道裂痕其实细得可以忽略不计,这都被你发现了啊?” “……”楼听月一时语塞,不能说自己盯着那个杯子的时候看太久了,以至于什么细节都得清清楚楚吧。 楼听月揉揉鼻子,道:“碰巧看到的。” 祁扶音也走了过来,弯腰往箱子里望。 “就这个吧。”楼听月挑了一个釉下彩的咖啡杯, “明天几点的飞机?”池见星把她选中的咖啡杯交给安棠帮忙打包,避免路上磕碰, 楼听月:“十点半。” 祁扶音抬头,从帽檐下看了她一眼。 池见星算了算车程:“那要七点钟起床啊。” 楼听月点头:“差不多。” 楼听月住的这一星期里,别的住客组织过几次聚餐,不过楼听月没有参加过。 池见星猜测她是不爱和陌生人多接触,不过此时在场的人,对她来说应该不算陌生了吧? 虽然她不知道楼听月和祁扶音算不算朋友,但看起来是熟悉的。 下午趁着楼听月回房间午睡,池见星和安棠悄悄在院子里架烤架,布置party现场。 祁扶音从房间出来,看见她们偷感极重地在干活儿,下楼问了问,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傍晚,等楼听月睡醒出门,楼下已经在准备食材了,两个人坐在那串肉串,池见星在捣鼓烤架的炭火。 注意到她下楼了,池见星招手让她过来:“听月,今晚吃烧烤啊,灯溪特有的果木炭烧烤,绝对好吃。” 楼听月去洗了洗手,烧炭她不在行,但备菜是专业对口了。 太阳完全落山时,所有工序都完成了,除了烧烤,还准备了几道凉菜,池见星又往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上起泡酒。 举起杯子碰杯时,外面街道的灯恰好同时亮起。 天色不算暗,橙黄色与海蓝色交织,融进冒着小气泡的酒里。 隔天清晨,楼听月收拾好行李,开门时旁边房间的门也被人打开了。 探头一看,祁扶音顶着一头乱乱的长发,眼睛半睁着,靠在门边看她。 楼听月从屋里走出来,关上门,疑惑地看回去。 “要走了?”祁扶音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地问。 “嗯。”楼听月道,“才七点半,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祁扶音怏怏的,完全是没睡醒但强撑着起床的模样,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把屏幕对着楼听月。 楼听月一瞧,是她的微信二维码。 “加一下。”祁扶音说。 楼听月抓紧手机,片刻后拿起,打开微信扫了。 页面跳转,熟悉的头像和昵称。 指尖一点,添加到通讯录。 祁扶音秒速通过。 楼听月加完就要走,祁扶音又喊住她:“等等,电话。” “有微信就够了。” 祁扶音:“我那天说了,别人一夜情之后都会……” 楼听月马上打断她,外耳廓明显红了一圈,回过头说:“待会儿发给你!” “好。” 祁扶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看着楼听月羞赧离开的背影,说:“一路平安,回见。” 11、Chapter 11 落地穗城时,天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刚走出机舱就被一阵大风吹得头发乱飞,夹杂着零星的雨,有一点儿凉意。 不出意外应该是台风的前兆,楼听月将长发搂到一侧压着,旁边的女孩见她没带伞,便将自己的伞举高,遮住两人。 楼听月受宠若惊地道了声谢,和她一起向摆渡车走去。 摆渡车上挤满了人,二人站在窗边,女孩一直看着她,楼听月中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去。 被发现了,女孩不好意思地说:“抱歉,那个……姐姐你是廿玖冰室的老板吗?” 在外被认出来还有些意外,楼听月愣了几秒才缓缓点头,道:“你来过我们店里吗?” “还没有,我是在祁扶音的粉丝群里看见的,有粉丝拍福福的时候带到姐姐你了。”女孩挠挠头,害羞地笑笑,“我认人的能力还行,那张照片虽然模糊,但我越看越觉得像,所以才问了一下。” 楼听月不太在意,意外入镜很正常,不将她的照片拿去做坏事就没关系,倒是另一件事更让她感兴趣…… “fufu……是祁扶音的外号吗?” 女孩点点头:“对啊,我们希望她是个福气满满的宝宝,所以私下里都这样喊她。” 楼听月挑眉:“私下里?为什么平时不和她说?” “因为之前有人喊过,福福说叠词词像喊小朋友,她已经25了,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 楼听月蓦地一笑,想起祁扶音一些举动,又问道:“你们觉得她像大人吗?” 女孩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在想怎么维护正主的形象,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不像。” 说完摆渡车就靠站了,短暂的交流到此结束,楼听月要去找行李转盘,女孩的行李只有一个包,同行了一段路后就分开了。 等行李的时间,手机连着震动了几次,楼听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点亮,锁屏上全是祁扶音的消息。 【祈福ing:落地了吗?】 【祈福ing:听说穗城天气不好,是不是要打台风了?】 【祈福ing:外面有下雨吗?雨大吗?】 楼听月解锁了手机,点开微信看了好一会儿,指尖吧嗒吧嗒打着字,一一回复。 【不听:落地了。】 【不听:估计是有台风。】 【不听:不大,飘小雨。】 等她回完消息,抬头一瞧,自己的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但因为没接,已经转远了。 “……” 楼听月跑过去将行李箱拿下来,推着往外走,还要空出一只手来,随时等着回祁扶音的消息。 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新消息,楼听月举着手机在空中比比划划,寻思着是不是机场里信号不好? 一看显示栏,5g满格信号。 穗城机场比丽城机场大得多,偏偏运气不好落地落到了最远的地方,走出机场都花了很久。 而在这很久的时间里,祁扶音只发来一个“嗯嗯”的表情包。 楼听月叹气,或许是刚吃完午饭在“罚站”消食吧。 凌默在到达层外等她,戴着墨镜酷酷地站在那儿,楼听月知道凌默要来接她,但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根本没看见凌默,自顾自往前走着。 一直到手机突然弹出凌默的来电,楼听月接起:“默姐,你到机场了吗?” 凌默:“二十分钟前就到了。” “诶?”楼听月停下脚步,回过头四处张望,“在哪……” 下一秒就看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凌默。 凌默挂掉电话:“眼睛住手机里了啊,我个大活人站那儿都看不见。” “……对不起。” 凌默帮她推着箱子:“看这么入神,店里的消息吗?” “不是。”楼听月收起手机,“随便看看而已。”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楼听月放心不下廿玖,也不休息了,带上给店员们买的伴手礼就去了店里。 路面湿湿的,水坑多,为了不沾湿鞋子,走去的路上都绷着神经,像是在躲地雷,到店里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廿玖现在还处在午后闭店休息的时间,楼听月推开玻璃门进去,正在打扫卫生的曲念沁抬起头,惊喜道:“楼姐!你回来啦!” “嗯。”楼听月提起手上的大袋子,“给你们带的礼物。” 楼听月正要往里走,曲念沁突然喊住她:“等等。” “?” 下一秒曲念沁带着拖把跑来,对楼听月道:“踩一踩,刚拖过地,别踩脏了。” 楼听月在拖把布上把鞋底蹭干净。 “这几天店里面怎么样,忙得过来吗?”楼听月问。 曲念沁郁闷地抱着拖把杆,叹气道:“闲死了,本来人就不多,这两天天气不好,人就更少了。” 意料之中,楼听月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没事,正好能休息休息。” 楼听月可能是曲念沁见过的最潇洒的老板了,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躺平,可能店里的其他人都比楼听月更担心倒闭。 “忙完了来休息室拿礼物。”楼听月道。 休息室里空无一人,楼听月把礼物摆在桌上,让她们自己挑。 基本是吃的,鲜花饼、玫瑰黑糖、小粒咖啡,还有奶茶,照顾多人口味。 整齐摆好后,楼听月又去后厨看了看。 都在忙着清洗,没人注意到她站在门口。 做餐饮最重要的卫生问题,楼听月对此要求最严格,进去检查了一圈,都保持得不错,渐渐放下心。 楼听月找到厨师长,告知她已经找到新的菌菇酱供应商,可以开始研究新的菜式了。 后厨的东西交代完,楼听月又到收银台,查看了最近的单子,没有异常。 在店里走来走去转了几圈,看看桌子椅子有没有损坏的,瞅瞅百叶窗有没有卡住,再检查一下家电是不是都能正常运作。 曲念沁总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没忍住问了一句:“楼姐,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儿焦虑?” 楼听月正在摆弄店里的绿植装饰,闻言反问道:“我焦虑吗?” 曲念沁认真点头:“嗯。” 楼听月停下动作,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刚才一通活儿干下来,现在才觉得有些累,叉着腰慢慢说道:“有一点儿吧。” “是不是换季了睡眠不好?”曲念沁担心道。 楼听月顿时失笑:“穗城有季节过渡期吗?不都是直来直去的入冬入夏。” “这倒是。那是担心店里的生意吗?”曲念沁叹道,“这个确实没办法,要是能一夜爆红就好了。” 楼听月没有第一时间回她,可能有一点儿吧。 生意问题确实应该是她焦虑的第一位,但她现在想的却不是这个。 烦恼途中,让她焦虑的罪魁祸首终于传来了新消息。 楼听月就近坐在餐桌前,点开消息。 【祈福ing:对了,廿玖一般什么时候客人少一点啊?】 呃……你没来的每一天…… 不能这样说,楼听月琢磨着回复。 【不听:工作日,下雨天,寒暑假期除外。】 【祈福ing:考虑搞包厢吗?】 【不听:?】 【祈福ing:就是……我不想每次去都被人发现。】 楼听月撑着额头,有点烦恼。 【不听:祁小姐,廿玖的店面一眼就能扫到头,没有多余的地方做包厢。】 【祈福ing:领结猫爆哭.jpg】 菠萝油和冻柠乐随便在哪都能吃到,也不知道祁扶音为什么这么爱来廿玖。 楼听月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思虑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不听:我们的菠萝油和冻柠乐真那么好吃?】 【祈福ing:……】 祁扶音又不说话了,楼听月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廿玖的布局。 廿玖已经比最初凌默经营的避风塘大很多了,祁扶音最喜欢坐的七号桌在角落里,如果把那个角落围起来…… 唔……太突兀了,不好看。 那中心做个圆弧包间? 视觉上又好像有些拥挤。 祁扶音简直是在给她出难题。 楼听月在心里“谴责”完祁扶音,突然停下来,心道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她不清楚祁扶音作为公众人物会遇到的事情,偶遇粉丝应该是很常见的事情,祁扶音看起来也喜欢和粉丝互动,为什么会不想被认出来呢? 不,祁扶音遇到的不止有粉丝。 既然有喜欢她的粉丝,那也会有爱看热闹的路人,会有讨厌祁扶音的人。 虽然她不关注娱乐圈的动态,但休息时经常能听到曲念沁她们聊起最近的八卦,自然就听见了某某明星被私生跟车,被狗仔蹲点…… 这么看来,祁扶音想要一个包厢也是情有可原。 可要是真为了她装修一个包厢,她却不来了呢? 毕竟祁扶音有太多一时兴起的想法了。 楼听月沉思。 但要是她因为没有包厢而不来了呢? 麻烦精。 楼听月拿起手机。 【不听:我有一个休息室。】 【不听:密闭的。】 【祈福ing:?】 楼听月看着之前在车上设置的和祁扶音聊天背景,白衣女子笑得眉眼弯弯,楼听月眼睫微微颤动,不自觉地翘起嘴角。 【不听:允许你用。】 12、Chapter 12 灯溪民宿。 祁扶音坐在长椅秋千上,收到楼听月的消息后先是一愣,反复咂巴着那四个字,终于憋不住笑,歪倒在秋千上。 池见星在远处修剪花草,隐约听见她那如烧水壶烧开了的笑声,回过头看到她笑得就差打滚儿了。 接女一号估计都不会笑成这样。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奇怪,祁扶音收敛了一些,重新坐起来。 只见池见星拿着园林剪刀,站在草丛前看她,随后咔嚓一声,剪断了过长的枝条。 “你最近很怪啊。”池见星道。 祁扶音无辜:“哪怪?” 池见星丢下剪刀,走到秋千前,祁扶音往旁边让了让,空出半边的位置给池见星。 “什么笑话能让你笑成这样,形象管理都不要了。”池见星问。 “不是笑话。”祁扶音神神秘秘的,捂着手机不给看。 “哦——”池见星仿佛看透了一切,“谈恋爱了?” 祁扶音道:“没有。” “这也不是,那……” 池见星还想猜,祁扶音像狐狸一样眯了眯眼,狡黠地说:“我很快就会追到手的。” 一下子吃到大瓜,池见星登时来了兴趣,挤过来追问道:“是谁是谁?圈里的还是圈外的?” “当然是圈外的。” 祁扶音在圈内相熟的朋友少之又少,基本只保持着一般朋友的关系,像和池见星这么熟稔的,估计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见祁扶音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池见星也不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和楼听月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认识啊。” 池见星挑眉,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我就猜到,之前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认识的?” 祁扶音道:“高中。” “高中……”池见星算了算时间,惊道,“那不是认识了快十年?” 随即又疑惑道:“但为什么你们看起来没那么熟呢?” 祁扶音安静了好一会儿,反问道:“你和高中朋友一直都有联系吗?” “唔……”池见星思索着,“那时候关系很好的还有联系,一般般的就慢慢淡了。” 祁扶音不说话了。 池见星恍然大悟:“哦——你们高中没什么交流的吧?” 祁扶音很淡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交流…… 恰恰相反。 她们在校当过同桌、当过队友,在校外喝过同一杯冻柠乐,睡过一张床,穿过同一件衣服。 高中的她甚至和楼听月接过吻。 那时候班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楼听月像分不开的连体婴。 祁扶音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时候要是只和她说话就好了。” 池见星没太听明白,也不深究,左右闲着无聊,池见星问道:“怎么认识的啊,听月高中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不是。”祁扶音道。 “那是……” “比现在更冷。” 池见星哑然。 虽说和楼听月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还是自然的,但能感觉到那是她为了社交而展示出来的一面,真实的她常常独来独往,极少主动参与到热闹喧嚣中。 池见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人生际遇造就不同的性格,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中考的考场上。”祁扶音道。 “嗯?不是说高中……” “是,真正认识是在高中,但在那之前我就见过她了。”祁扶音说,“她的考点在我们学校,那天她是最后一个到的,迟到了两分钟,考场里所有人都在看她,她跑得满头是汗,然后坐在了我左前方。” 那两天的考试,祁扶音想题目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对着楼听月的方向,提前做完题目检查完,也会看向她。 第一天考试结束,她悄悄去看了贴在教室外墙的座位表,数了三次座位,看见了她的名字——楼听月。 初中的楼听月留着齐耳的短发,因为头发容易滑落到脸侧影响她答题,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土里土气的发卡,把头发别起来,完整地露出一张脸。 很干净,很恬淡,睫毛又长又黑,眨眼间像是蜻蜓振翅。 最后一场考试,那天天气很好,太阳落在窗边过道上,头顶的风扇呼呼转着,凉风吹得试卷噼啪响,纸笔摩擦的沙沙声,窗外夏虫鸣叫的声音,连带着楼听月的身影,由风一同吹向了祁扶音。 考场上的一切,组成了祁扶音青春期第一次心旌萌动的记忆。 等监考官收完卷子,宣布考试全部结束,所有人顿时如炸了锅的米花,激动地满场跑,拉着同学庆祝炼狱般的学习结束了。 祁扶音动了动身,想要去找那个或许身上有什么吸引魔力的女生,却见楼听月拿着自己的笔袋,在一众喧闹中,快步离开了教室。 等祁扶音反应过来追出去,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全是学生,同样的校服,相似的身形…… 只是晚了几秒,她就找不到了。 “一直到高中报到,我又看到她了。”祁扶音回忆着,忽地笑了,“特别巧,随便乱坐的座位,她竟然还是坐在我左前方。” 楼听月和中考时有些不同,没有了刘海,头发留长了,发尾碰着肩膀,她只要稍稍仰头,发尾就像站累了的小人儿,在她肩膀上坐了下来。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话,祁扶音起初还认真听了会儿,不知不觉地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楼听月身上。 她好像长高了很多,同一排的学生里,就她明显高出来一截。 头发挡住了她的脸,从祁扶音的角度看,只有她微微侧头时能看见她骨相优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眼窝略深,像混血。 比以前漂亮好多。 今天一定要和她说上话。祁扶音心想。 “结果等老师说完,可以放学了,我被人拦着说了几句话,她又不见了。”祁扶音气恼地捶了一下秋千,“再之后就是军训,一个宿舍塞十几个人,我俩都没能住一块儿。” 但运气不算糟糕,凭着身高优势,她如愿站到了楼听月旁边。 只是楼听月太高了,军训的帽子尺码不合适,帽檐容易压视线,即便是向右看齐时,她也只能看见楼听月清瘦的下颌线。 偷偷抬头,偷偷看到了她标致的侧脸。 楼听月做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和谁同行,不主动和谁说话,即便是站在她旁边的自己,或是和她同寝的同学。 祁扶音这边不缺人找,多到她觉得烦,一群人里有多少是带着目的来的,又有多少是真心想和她交朋友的,她懒得去分辨。 偏偏祁婉要她在外面不能臭脸,不管对谁都要摆出最好的姿态,与人交好总好过与人交恶。 祁扶音不喜欢。 连喜怒哀乐都不能自由表达,那和木偶又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围在身侧的人,全部笑脸盈盈,心里不禁叹道,她们何尝不是这样呢? 想巴结她,所以哪怕她摆张臭脸出来,她们也不会放下嘴角。 这些天里,每个人都和她说了话,唯独楼听月,硬要说有什么话是楼听月对着她说的,或许只有每次集合时的报数吧。 可能是社恐吧。 祁扶音想着再给楼听月一点时间,过几天楼听月一定就能注意到自己旁边站的是个活人,是个会说话也会接话的活人吧。 “军训到第三天的时候,我扭到了脚,没伤到骨头,但肿得有点儿吓人,特批可以坐着休息,不参与训练。”祁扶音说,“这样一来,我不站她旁边了,岂不是更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于是中途休息的时候,我主动找她了。” 在她们训练走方阵时,祁扶音就在琢磨要怎么和她说第一句话。 “楼听月你好,我是祁扶音。” “结束了?训练累吗?” “嗨,你来喝水啊。” “……” 都什么啊!奇奇怪怪的。 一直到教官吹哨,宣布解散休息,祁扶音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楼听月慢慢踩着满地阳光走到她面前,一下子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太阳,给她搭了个临时遮阳所。 楼听月身形挺拔,对别人来说宽大的迷彩服,穿在她身上却意外的刚好,加上她不苟言笑的脸,就是混到教官队伍里都不违和。 她仰头看着楼听月,目光顺着她弯腰的动作向下,楼听月在她身侧的地上拿了自己的水杯,拧开喝了几口水。 喝完了会走吗?祁扶音心想。 不行,这次不能错过了。 开场白什么的不重要了,她就算只发出一个音节,能让楼听月听到都是胜利! “你叫什么名字呀?” 问完后,她故作淡定地等待楼听月的回答,心里数着一秒、两秒、三秒…… “楼听月。” 七秒。 回答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窃窃自喜,仿佛有鸟雀在跳跃。 原来她平时说话和报数念口号时这么不一样,轻轻柔柔的,如春风拂面,冰化雪融。 池见星仰靠着椅背,蹬了下地,让秋千荡起来,摇摇晃晃的,懒懒地晒着太阳。 “所以这才是你们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对。”祁扶音也学着她的姿势,合上眼,太阳暖洋洋的,感慨道,“好舒服。” 片刻后,她又叹道:“要是阳光能快递就好了。” “快递太阳?”池见星像是听到了小孩子在发言。 “是啊。”祁扶音一手轻轻敲着手机,轻声说,“楼听月不喜欢下雨天。” 13、Chapter 13 炎热的夏季慢慢过去,气温忽高忽低,大致保持在20度左右,不冷不热。 祁扶音在外旅游了近一个月,被祁婉喊了回来。 起先是以外婆许久没见她为由,祁扶音答应了,两天后便飞回了穗城。 等见完了外婆,回到家祁婉又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她:“你和阿歆最近怎样?” 康歆是上次聚餐,给祁扶音送包的丸子头女生,说起来二人距离上次见面也过了很久,微信也有段时间没有发了。 祁扶音装傻:“什么怎样?” 祁婉不满地啧声:“她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发展发展?” “没有。”一提这个祁扶音就头疼,“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们从小玩到大,大家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合适?” 祁扶音疲倦地说:“不喜欢,没感觉,别说了。” 祁婉穷追不舍:“为什么没感觉?她哪里不好?” “……”祁扶音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这种事情我要怎么跟你解释,我现在出去给你找个伴儿,我命令你必须喜欢上她,你可以吗?” 祁婉皱眉嗔怪道:“这能一样吗?谁看到陌生人就能一下子喜欢上?” “哦,那我给你找熟悉的阿姨。” 祁扶音面色冷静,起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了本重重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不时举起来给祁婉看。 “林姨姨,你俩认识十三年了,一起创业打拼的,这个情分可以吗?” “要不赖姨,认识也五年了,虽然赖姨不在穗城,但你们不是经常facetime吗,感情也挺好的嘛。” 祁婉幽幽喊道:“祁扶音。” “不喜欢啊。”祁扶音又翻了翻,忽地醒悟,“哦哦哦我知道了,慧慧阿姨是吧,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巧了,我和阿歆也是,你俩能成的话,我和阿歆估计就可以了。” “你够了啊。”祁婉警告道。 这几年祁扶音脾气渐长,也不像以前那样能轻易被人拿捏,换作是以前,祁婉一生气她就要准备道歉了,现在她毫不胆怯地站在那,和祁婉无声地对峙着。 有时候祁扶音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祁婉,她不否认祁婉是个好妈妈,但在一些事情上,祁婉有些太较真儿了,可能这股较真儿的劲儿也遗传给了她。 祁扶音把相册翻到最前面,全是祁婉给她拍的照片,从小到大,很多很多页,翻到后面才是她和祁婉的合照。 “你给我拍的单人照,只拍到了17岁。”祁扶音突然说。 祁婉坐在沙发上,一下子愣住了。 祁扶音瞥了她一眼,合上相册,弯唇一笑,说道:“干嘛这个表情?” 作为她妈妈,哪里会不知道祁扶音明里暗里地在说什么。 当年送她出国确实太过情急,但祁婉不觉得全是自己的错,如果祁扶音一直乖乖听她的话,她们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表面看起来是一对正常的母女,但两颗心早就渐行渐远了。 祁婉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同意你和那个女孩儿的。” “哪个?”祁扶音反问。 “你还谈过几个?” “我谈过哪个?” “你心里清楚。” “我一个都没谈过,我该清楚什么?” 一来一回,剑拔弩张的气氛,祁婉尽力压着心中的气,反观祁扶音,从一开始就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一直在谈论的是无关紧要的闲事。 这件事无法和解,祁婉退一步道:“总之你选的人必须是门当户对,你不喜欢阿歆就不喜欢了,我再给你找别人。” “别费心思了。”祁扶音默然地说,“我谁都不会喜欢。” 祁婉:“你总会喜欢的。”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执着。 祁扶音不想再和她说这些,转身要走。 祁婉在后头轻飘飘地说道:“前天你的经纪人告诉我,有一个综艺邀约,是你曾经和她提过想去的。” 祁扶音骤然停下脚步。 “曝光不错,上一次应该能红,后面的影视资源大概会比现在好很多。” 祁扶音回过头:“你要说什么?” “我可以让你参加,我还可以投资,让你的镜头是最多的。”祁婉像是有十足的把握,镇定地喝了一口茶,“只要你乖乖听话。” 祁扶音在原地站了许久,慢慢握紧拳头,轻颤着说:“我知道了,妈咪。” - 休息室已经重新布置好两个月了。 楼听月每天全勤,哪怕有时困得快睁不开眼,也还是坚持到店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只是要等的那个人没来过。 这天午后,楼听月和往常一样在休息室里午睡,她的躺椅原先是在窗边,现在被挪到了另一侧,原来的位置架了一张圆桌,摆着两把椅子。 屏风也搬到了桌前,就算有员工进来,看到的也只是屏风,不会打扰到在窗前用餐的人。 楼听月懒懒地躺着,头歪向窗边,脑子里什么画面都有。 她和祁扶音说过将休息室给她用,现在还没到寒假期间,也没有任何的长假。 近来天气都阴沉沉的,好多天都在下雨,也过了好几个工作日,店里的人少之又少。 菠萝油和冻柠乐也没有改配方没有暂停供应…… 祁扶音为什么不来? 愁绪如外头的乌云一样蔓延,曲念沁推开了门,和裴溯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楼姐,你要睡觉了吗?”曲念沁问。 “不睡。”楼听月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曲念沁小跑过来,给楼听月看手机上的内容。 “挑战吧,第二季?”楼听月不懂,“这是什么?” 曲念沁嘿嘿一笑:“我女神的新综艺,今天官宣了。” 根据节目名字,楼听月猜测道:“是竞技类的节目?” “对呀对呀,六个女明星,十二期节目,我可爱看这种综艺了,第一季超级好看,不知道这一季会拍得怎样。” 裴溯凑过来:“都有谁来着,我好像只看到了俞俪和宋之昭。” “我看看啊,”曲念沁翻到完整的官宣微博,一个一个念出来,“宋之昭、文静云、江瑛、俞俪、南琦珺,祁扶音。” “有祁扶音诶。”裴溯道。 一众名字里,裴溯只对宋之昭和祁扶音有印象。 宋之昭是曲念沁的女神,和曲念沁待久了或多或少有所了解,而祁扶音是她真实见过的第一个明星,印象自然深刻。 比她更不了解娱乐圈的楼听月,听曲念沁叽里呱啦说了一串,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祁扶音。 所以她没来廿玖,是去录节目了? 之前不是说今年没有工作吗? 要录多久呢?今年可以录完吗?什么时候会播出呢? 想听曲念沁她们继续说,但二人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好奇,齐齐坐在了沙发上,曲念沁又开始和裴溯欣赏女神。 求人不如求己,楼听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微博又自动更新了,长时间不用,一看新页面有些陌生,像老人家用智能机一样,一点一点地戳着屏幕。 输入节目名字,搜索。 跳出来的是单独官宣宋之昭的微博,往下拉拉,也是粉丝的各种安利微博,不愧是节目组最红的一位女星。 翻了几页都没看到祁扶音的名字,楼听月回到搜索栏,在节目名后方加上了祁扶音的名字。 这次搜出来的对了。 没有见过的宣传图,可能是新拍的,长发披肩,双眼又大又明亮,嘴角弯起的弧度正好,温和娴雅。 这应该是祁扶音的第一档综艺吧,看起来节目的热度很高,请来的明星虽然楼听月不了解,但估摸着都比祁扶音红。 毕竟从六人合体的宣传图里就能看出,祁扶音的番位最低。 点开官宣微博的评论区,下方大多是粉丝控评,夹杂着一些路人和黑粉的发言。 [挑战吧?祁扶音?花瓶参加这种节目干嘛?] [这是谁啊?有没有人科普一下,长得挺漂亮的。] [祁扶音都快在娱乐圈查无此人了,什么档次参加这么红的节目,上一季的嘉宾哪个不是当红的,她完全带资进组吧。] [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啦,皇族啊,直接空降,能猜到之后会买多少热搜了。] [啊,我看过她的戏,演技不错,不知道综艺感怎样,等开播了看看。]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祁扶音不是钞票,不可能人人喜欢,会有这样的评论再正常不过。 糊也有糊的好处,挨骂比其他当红明星少一些。 不知道祁扶音会不会看到这些。 会难过吧。 楼听月轻轻叹了一口气,退出微博,点开了祁扶音的微信。 【不听:廿玖准备创新一款椰香菠萝油,有时间来试吃吗?】 【祈福ing:最近怕是不太行,在外地拍节目呢,过段时间有空了再去。】 【不听:什么节目?】 【祈福ing:挑战吧。新接的竞技综艺,好像今天官宣吧,我还在忙,没来得及看微博。】 还没看,还好。 楼听月故意隔了一分钟才回消息。 【不听:刚刚去看了,观众很期待。】 【祈福ing:当然,这节目第一季可火了。】 【不听:不是】 【祈福ing:?】 【不听:在期待你。】 14、Chapter 14 “老板,有空吗?”谭凝在门口喊道。 楼听月坐起来:“怎么了?” 谭凝道:“刚烤了一炉椰香菠萝包,试试?” “好。” 楼听月跟着她到后厨,刚出炉的面包香气浓郁,不过与平时不同,这次多了一丝椰奶香。 谭凝趁热将菠萝包拦腰切了一刀,夹了一块有盐黄油进去,再放一勺椰子脆皮,递给了楼听月。 面包捧在手上温温热热的,顶部酥皮烤得金黄酥脆,状若菠萝表皮,一碰就掉渣。 黄油才从冰柜拿出来,冻得冰冷,一口咬下,冰与热的口感形成完美的对比,是合格的菠萝油。 和普通菠萝油不同的是,新研发的这一款在酥皮中加入椰丝,内陷多了椰子脆皮,口感层次不错。 黄油一点一点慢慢被面包内部的温度融化,浸入面包体中,楼听月一口一口吃完了,整个人都像泡在椰奶中。 很适合冬天的一款新品,寒冷天气里闻到甜蜜的气味,不会像闷热夏天里闻到时那么腻人,或许能让人感到几分温暖吧。 谭凝应该改了配方,为了保持口味的平衡,对原有的材料克数进行了改动。 于楼听月的口味来说,这个配方已经合格,可以通过,但要说改进的空间也有。 “谭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把酥皮里的椰丝和椰子脆片换一下?”楼听月提议道,“或者椰丝换成椰蓉,外表看起来是不是更好一些,毛茸茸的。” 谭凝道:“可以,换个材料问题不大。” “对了,面团里是不是添了椰浆减少了牛奶?感觉含水量不够,这一批面包吃起来没那么松软。” 谭凝拿起一个菠萝包,掰开看了看内部状态,撕了一块尝尝,点点头:“是比以前硬了,我再调调。” “晚点儿也拿给念沁她们试试,听听她们怎么说,综合一下大家的口味再改。”楼听月拿了打包盒,装了几个菠萝油走,对谭凝道,“今天我就先下班了。” “这么早?”谭凝脱口而出,“之前不是待到晚上吗?” 楼听月挑眉笑道:“唔……事情解决了,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店里了,我也无休两个月了,趁现在放个假,” “事情?”谭凝不解,楼听月每天在店里也是和以前一样备菜上菜,点单买单,有什么额外的事情要处理吗? 楼听月不再多说,挥挥手:“走了。” 同福里。 凌默正悠闲地在院子里坐着看书,院门虚掩,估摸着是阿婆又出去了,给她留的门。 楼听月推门进去:“默姐。” 凌默朝她这边看过来,意外道:“哟,翘班啊?” “我都上两个月的班了,”楼听月笑道,“还不准让人休息啊。”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自愿每天加班的吧?”凌默调侃道,“早八晚十一,没见过比你还热爱上班的。” 楼听月不接话,把餐盒从打包袋里拿出来,放到桌上:“刚做出来的新品,尝尝味道?” “椰子味的?”餐盒还没打开,凌默就闻到味道了。 “对。”楼听月打开盖子,“快冬天了,想研发一些冬季限定,还有几款在策划。” 凌默看了眼新品菠萝油,又抬眼看她:“居然开始想新品了,都几年了,终于想把廿玖做好了?” 楼听月道:“怕真倒闭了。” 凌默道:“之前是谁说倒闭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从头再来。” “……” 楼听月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一抬头满天的乌云,能隐约看到一点点太阳。 “默姐,记不记得我们去罗弗敦群岛旅游的时候。” “当然记得。”凌默拿了一个菠萝油吃,点评道,“有点儿甜,出个少糖版本?” “我会和谭姐说的。”楼听月接上刚才的话题,“岛上雪很厚,风很大很冷,但十分漂亮,那里的bluehour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嗯。” 楼听月淡淡道:“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当即死在那里就好了。” 凌默扭过头看她。 “反正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留恋,如果你们不认识我就更好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难过。” 凌默忧心地喊她:“阿月……” 楼听月回了她一个笑:“放心,现在没这么想。” “发生什么事了吗?”凌默问。 “没有。”楼听月摇摇头,又说回最初的话题,“以前确实对廿玖不太上心,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现在不这样想了。” “我要把廿玖做下去,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楼听月想起了什么,眉眼带着柔和的笑,说,“让想找我的人,只要来廿玖就一定能找到我。” - 她想找的那个人在十二月的第一天见到了。 穗城的温度忽高忽低,冷了一阵又热了起来,当天祁扶音穿着长款风衣,帽子口罩墨镜一应俱全,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来就问店员楼听月在哪,把新来的小姑娘吓得以为遇到了□□。 好在楼听月正好从外头回来,一看那个背影就知道是谁,把人一拽就拉进了休息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 楼听月看着她的打扮,问了一句:“要这么夸张吗?” “你不懂,我最近人气又涨了一点儿,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祁扶音摘下墨镜和口罩,环视了一圈:“这就是你说的休息室?” “嗯。” “我以后可以在这里吃东西?” “嗯。”楼听月指了指后面的屏风,“里面有张桌子,你用吧。” 祁扶音走过去,绕过屏风,看到了楼听月布置的用餐区。 “今天想吃什么?”楼听月问,“还是菠萝油和冻柠乐?” 祁扶音坐到椅子上:“不是说有新品吗?我试试。” “你上镜是不是需要保持体重,新品热量比普通菠萝油要高不少,可以吗?” “你看我忌过口吗?”祁扶音笑问,“这一点不止于胖成球,运动一下就消耗完了。” “行吧。” 楼听月出去给她拿吃的。 祁扶音静静地观赏面前的一切。 白色圆桌靠窗摆放,同色铁艺花园椅,圆桌铺着奶油色的棉麻流苏桌布,上方摆了一个透明花瓶,半瓶子的水,插着新鲜的冰淇淋洋桔梗,整体和外面餐桌的布置完全不同。 楼听月很快就端着托盘回来了。 一个经过几次改良最终确定下来的椰香菠萝油,和祁扶音专属的泡着黄绿柠檬的冻柠乐。 “谢谢。”祁扶音低头嗅了嗅菠萝油,赞叹道,“好香,不是那种腻人的甜味,怎么做到的?” 楼听月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去掉了一些炼乳和牛奶,用椰浆和椰子水代替,最大程度的减糖减油,大部分味道是酥皮里的椰丝提供的。” 祁扶音戴上手套,拿起菠萝油咬了一口,黄油冻得瓷实,被热热的面包夹着,还没融化,软硬度正好,是祁扶音喜欢的口感。 “说起来,既然能做成椰子味,是不是也能做成其他味道?” “?”楼听月看着她,“你想要什么味道?” 祁扶音思考着:“嗯……抹茶?巧克力?草莓?咖啡?” 楼听月沉思。 祁扶音继续道:“然后中间的夹心可以换成对应口味的奶冻,你觉得呢?” “要不你应聘一下后厨?” “我就说说嘛,你随便听听。”祁扶音吸了一口可乐,不再说话,静静地吃面包。 楼听月用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靠着椅背,在一旁想着祁扶音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祁扶音吃完了整个菠萝油,将手套取下来,突然听见楼听月说:“水果的可能不太好办。” “?” “咖啡的受众估计不多。” “?” 楼听月看向她:“先研发抹茶的,还是巧克力的?” 祁扶音一愣:“这个也问我吗?你决定就好了。” “唔……”楼听月沉吟,“毕竟是你提的点子,你觉得哪个口味做出来会好吃呢?” 祁扶音咬着吸管,还真认真地在脑中分析了起来。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个更好,祁扶音眼珠子一转:“那就……抹茶巧克力?” 楼听月疑惑:“双拼?” “差不多,”祁扶音解释道,“抹茶白巧,还不会破坏整体的绿色,是不是很不错?” 楼听月不自觉笑了一下:“确实,晚点儿我和谭姐说说,绿色挺好,就当圣诞新品了。” 祁扶音也弯了弯嘴角,喝着杯中的冻柠乐。 这个小房间确实好,阻挡了外界的声音,不必担忧被人拍到,可以安安心心地吃个下午茶,给自己放松的时间。 楼听月在拨弄着花瓶里的洋桔梗,看有没有花瓣枯萎,需要修剪的。 祁扶音突然问:“对了,这个布置怎么和外面不一样?” 楼听月道:“你没来之前,这里是给产品拍宣传照的,这里光线好,拍照好看,这是当时布置的背景。” “这样啊。”祁扶音碰了碰洋桔梗,又摸了摸桌布,问道,“那要撤掉吗?” 楼听月没有回答,而是问:“布置得好看吗?” 祁扶音肯定地点头:“好看啊。” 楼听月道:“那就不撤。” 15、Chapter 15 祁扶音用吸管在冻柠乐里画圈,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楼听月。 或许是天气凉了,楼听月给她的冻柠乐里少放了几块冰,还都是碎的,此刻已经融得差不多了,被吸管打到杯壁上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楼听月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不自然地问道:“怎么了?你想换成了外面一样的布置?” 祁扶音笑笑:“不是。” 那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楼听月在心里吐槽道。 虽然这段时间没有戏拍,但新加入的综艺太需要充足的体力了,只要一有空,祁扶音就要去健身房锻炼,身上的肌肉线条已经隐约可见了, 今天也是瞒着健身教练偷偷溜出来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要是被抓到绝对是地狱级别的加练。 祁扶音不敢多吃其他的,连最爱的冻柠乐也只喝了一半。 “不好喝?”楼听月见她大半天才喝下几口,还是没忍住问道。 “好喝啊。”祁扶音回答。 好喝怎么还喝得一脸痛苦?楼听月不解。 到点要去健身房了,祁扶音穿戴整齐,和楼听月道了个谢,趁着现在店里人少,悄悄地走了。 临走前还给楼听月留了个盒子。 “上次去乌城录节目,顺便买的纪念品。” 楼听月等她走了才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支狼毫毛笔。 很少有人知道她会写毛笔字,不知道祁扶音是从哪听来的。 楼听月写得一手好字,毛笔字是奶奶亲手教的。 一般人家办丧礼需要的挽联,会找到楼奶奶来写,后来奶奶眼睛和手都不大好了,这件事就落到了楼听月身上。 楼听月的字不如奶奶那般大气,但胜在清晰整齐,大部分人还是乐意来找她们。 祁扶音买的毛笔,一眼就看得出是景区里卖得又贵又不好用的那种,用一堆噱头,专门骗外行人。 楼听月看着盒子里的毛笔,稍显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小心点儿用就好了。 手机提示音响起。 楼听月将目光从毛笔转移到手机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日程表提醒。 险些忘记了。 楼听月将盒子收进挎包里,穿上外套,急急忙忙地跟店里的人交代好事情,出门拦车去了。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诊所前。 楼听月下了车,外头风大了起来,楼听月拢了拢外套,推开了诊所的门。 前台从电脑前抬起头,几次值班都碰到楼听月,已经脸熟认识了,微笑地喊了一声:“楼小姐,来复诊吗?” 楼听月点头:“对,林医生现在有空吗?” “有的,您直接过去就行。” “谢谢。” 楼听月来过几次,也算熟门熟路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拐个弯就看见了林觉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林觉喊了声“请进”,楼听月才推开门,探头进去:“林医生,下午好。” 林觉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低着头在写东西。 听到有人来了,林觉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犀利,又在看到楼听月的瞬间柔和下来,露出淡淡的笑。 “楼小姐,你好。”林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请坐。” 楼听月在椅子上坐下,林觉给她倒了杯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看向她问道:“最近失眠状况还严重吗?” “好一阵坏一阵的。”楼听月说。 “昨天睡得如何?”林觉问。 “不大好。”楼听月回忆了一下,“昨天外面的风吹了一晚上,太吵了,睡不着。” “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得好吗?” 楼听月想了很久,缓缓摇头:“记不住,有时候感觉自己睡着了又突然惊醒,那瞬间又在怀疑自己到底睡没睡,有时候可能是在梦里醒了,因为梦太真实,醒来了也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林觉:“那你所说的好‘好一阵’是指什么时候?” “午睡。”楼听月说,“午睡的那段时间睡得居然是最舒服的。” 林觉轻笑:“那是你不得不休息了,再不睡觉身体扛不住的。” “我明白,虽然午睡睡得很舒服,但最多也不超过两小时,和夜间的长时间睡眠自然无法相比。” “也就是说,这两个月以来,你的失眠并没有得到改善?” 楼听月点头:“是,我也尝试过其他方法,泡脚、看书、听音乐、吃褪黑素……有效果但不理想,有几次靠吃安眠药睡得很熟,但每次醒来了脑袋都昏沉沉的,整个人有些难受,就没再吃过了。” 林觉一边听一边打字做记录:“你的心理压力还是太大了。” 楼听月喝了一口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半年前我第一次来咨询,林医生你也是这样和我说。一直到今天,这期间我有过正常睡眠,次数虽然不多,但或许能算作压力减轻了?” “如果是持续的正常入睡正常醒来,你的猜测可以成立,但事实是,你的失眠更加持续。”林觉分析道,“那几次的正常睡眠,可能只是你当时遇到的事情让你没那么紧绷,但病因并没有完全消失。” 楼听月困扰地皱了皱眉。 “如果还记得那几天发生的事,能告诉我吗?”林觉询问道,随后又补充,“当然,你可以判断是否和你心里最大的郁结有关,再决定有没有必要告诉我。” “林医生,记得我最早和你说过的那件事吗?” “嗯,不美好的初恋。” “其实仔细来讲,不是初恋,算是我单方面的暗恋吧。”楼听月说,“很多人都喜欢她,肯定有比我更好的,她不会喜欢我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是突然间断的联系。”林觉道,“是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楼听月转着纸杯:“要说这么多年时常耿耿于怀,也没有那么夸张吧,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可能因为是夏天发生的事,季节一到就容易触景生情吧。” 她突然又纠结地蹙起眉头,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良久后才说:“我说不出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我这样,是不是我太矫情了?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我这样,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抓着旧事不放。” 林觉除了偶尔的记录,几乎都在观察楼听月的语气和表情。 几次的咨询下来,她也有所收获,谈及其他事情的时候,楼听月基本都保持着淡然置之的态度,唯有在提起“她”时,楼听月的情绪会乱掉。 林觉调低了房间的灯光,换了更舒缓的音乐,轻声说:“你闭上眼放松一会儿吧。” 楼听月听从她的话,向后调整了椅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觉的打字声很小,说话轻柔:“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和我说,以前说过的,或者要补充的也可以,如果不想说的话,不妨在我这里睡一会儿,我感觉到你今天有些累。”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剩下音乐声,林觉扭头看向楼听月,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睡了。 林觉拿起桌上的精油,滴了几滴在扩香石上,味道清新,让人放松。 几分钟后,楼听月突然道:“来这里之前,我挺精神的。” 林觉愣了愣:“嗯?” “从七月份到现在,我一共见了她七次吧。”楼听月依旧闭着眼,“132天,只见过七次。” 林觉又点开了文档,开始记录。 “前两次见面太意外了,我没有想过会见到她,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记得我,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身边的朋友或许也换了几轮了。” 楼听月忽然停下了,睁开眼看向林觉,没头没脑地问:“林医生,你们有保密条款的吧?” 林觉轻笑:“放心,患者的隐私,我们绝对保密。” “嗯……”楼听月放下心来,继续闭上眼,片刻后道,“第三次见面本来也应该是短暂的……不对,第三次最初根本不会见面。” “为什么?” “那天真的很巧,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吃饭,我走错房间了。”楼听月说,“正常情况下,道过歉也就该回自己的房间,但我或许鬼迷心窍了,看到她喝醉,怕她出什么事,提出送她回家。” “算是意外分支。” “这还不是最意外的。”楼听月深呼吸一口气,道,“我和她做·爱了。” 林觉敲键盘的手停下了,眨了眨眼,半晌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近八年没见的你们在短暂的三次见面后,做了最亲密的事?” 楼听月:“是有些荒唐。” “她喝醉了,突然地亲我,问我要不要做。”楼听月说,“……我为什么会答应呢?” “因为你喜欢她。”林觉道。 “是,但是这不对,我们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吧,怎么能做这种事?” 林觉问:“后来呢?” “我逃跑了。”楼听月自嘲地笑笑,“做·爱的时候,她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怕她醒来发现旁边的人是我,结束之后我就走了,一直到上上个月,我们又在丽城偶遇。” 林觉捋了一下这混乱的三角恋关系,得出结论:“所以你这段时间的失眠,是和这件事有关?” “嗯。” “除了你觉得你们的身份不对,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喊了别人的名字吧?” 楼听月没同意也没反驳。 林觉大概明白了,快速做好记录。 “丽城见面之后呢?” “好多了。”楼听月继续回答,“她没再提这件事,我也没提,目前或许能算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只是朋友?”林觉问,“没打算和她更进一步发展?” 楼听月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忆,好一会儿才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了,不想她和之前一样,只是和我玩玩。” 16、Chapter 16 “林医生,我想休息一会儿。” “好。”林觉将最后一个字敲完,拿过一旁的资料翻看,“你睡吧,晚些时候我喊你。” “嗯。” 室内安静下来,楼听月又一次想起以前的事情。 - 没有人主动向楼听月伸出过手。 老城区就这么大一片,从幼儿园到初中,班里的人基本都是这一块儿的,自然而然的,楼听月的家庭情况在同学们眼里基本是透明的。 晦气、倒霉、鬼婆。 是跟了她很久的词。 小的时候藏不住事,被人说了就回家和奶奶哭,伤心得连幼儿园都不想去上了。 后来渐渐长大,身边的人换了又换,每一次都会有一段友好的过渡期,只是可能某一天又会被人发现提起,然后又经历一次那样的嘲笑。 再听到这些话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再和奶奶说,只默默地自我消化。 她不觉得自己是倒霉蛋,她有很爱她的奶奶,有会带着她一起玩的邻居姐姐,她连考试蒙答案都能蒙对几次。 她只是不喜欢曾经和她说“我们是好朋友”的人,因为她家里是做香烛纸钱生意的,而瞬间疏远她。 十几年里,楼听月见过太多人异样的目光了。 既然付出真心,最后得到的并不是想要的,那干脆最初就不和谁结缘了。 独来独往了这么多年,小心翼翼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听见她的家境时,像是听见了“今天天气晴朗”这种话,反应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那天应该是军训结束,在返校前,大家拎着自己的东西,几个班级坐在大操场上等上车。 没有再要求按军训的顺序排队,祁扶音的脚还没好,由朋友扶着坐在前边。 她的周围还是会有一圈人嘘寒问暖,祁扶音一直笑眯眯地和她们说话,那天下午太阳真的很大,脱了军训服,没有了帽子遮阳,晒得人有些难受。 祁扶音自然是不缺人为她撑伞的。 那处地方声音太大,引得楼听月频频向那边望去。 坐在祁扶音旁边,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儿叫康歆,楼听月听祁扶音喊过几次。 其余的人也基本眼熟了,感觉是一有空就会来找祁扶音。 隐约感觉其中一个人像初中的同校同学,果不其然,那个人忽然朝她这边看过来,随后放低了声音和祁扶音说:“你们班的楼听月,家里……”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其他人的声音中,不过不难猜到说的是什么。 她看见祁扶音回过头在张望什么,楼听月自恋地猜测可能是在找她,但太阳太刺眼了,楼听月很快低下了头,不知道祁扶音究竟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 “是吗?” 楼听月听见祁扶音的声音。 她会怎么想呢? 她也会和那些人一样,开始疏远自己吗? 楼听月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发酸,她和祁扶音不过是说过几句话,扶着她去过几次食堂,其实算不上是朋友的。 不是朋友啊,楼听月,你和她之间基本没有关系啊。 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不必为没有关系的人伤情,那些话翻来覆去地出现在别人口中,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是吗? 何必再为不值得的事情烦恼呢? “就是一份工作啊,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世界就是需要各种各样的工种才能发展得越来越好啊。” 祁扶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楼听月一瞬间愣在原地。 原先还莫名焦虑地在玩地上的小石子,因为错愕,指尖一抖,石子骨碌骨碌地滚走了。 她只好抬起头去找,恰巧就对上了祁扶音的视线。 祁扶音估计是没想到她会抬头,有些意外,随机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便将头转了回去。 楼听月于是又低下头去找石子。 太小粒了,找不到了。 但也不要紧了。 不管是真心的还是因为情商而说出这些话,终归是和别人不同。 那是楼听月不曾得到过的尊重。 - 周末过后,正式进入高中的学习。 楼听月太高,排座位时被安排在了后排,祁扶音比她靠前两排,本来距离并不远,但一个月后换座位,四个大组一调换,她们分别坐在了最左和最后,中间隔着六列同学。 日常上课下课基本零交流,偶尔体育课会一起组队运动。 班里的走读生只有三个人,她、祁扶音和康歆。 其实放学回家的路上也是个相处的好机会,虽然祁扶音每天有人接送,但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这段路上,还是可以聊几分钟的。 只是这几分钟里,祁扶音身旁的人一直是康歆。 她该找什么理由让祁扶音和她说话呢? 明眼人也能看出来祁扶音和康歆的关系有多好,听说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家家长也是很多年的好朋友,青梅青梅,自然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好在平时除了学习还要去凌默的店里帮忙,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想祁扶音了。 二人关系出现转机,是在高二时,康歆出国留学了。 康歆一走,祁扶音的身边就空了一块儿,即便如此,楼听月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因为早已有人觊觎了这个位置。 她们如此想要和祁扶音当朋友,和她拉近关系,无非是因为祁扶音的家世太强。 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富三代,家里产业涉及多个领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个学校,在楼听月的认知里,这种家庭出来的小孩儿,应该都在贵族学校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后来听别人说,祁扶音来这里是她自己一时兴起的决定。 这是穗城最好、师资最强的高中,连分数线都遥遥领先,能考进来的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祁扶音的成绩很好,基本都在上游,不会极端偏科。 在文理分科后,班里的人换了大半,一眼望去都是生面孔,只有几个相熟的。 祁扶音居然也选了理科。 这是楼听月在分班表上看到祁扶音名字时的第一个念头。 还以为祁扶音会选择文科,毕竟她文科的成绩整体更高些。 意料之外的,班主任竟然将她们安排坐在一起。 这应该是继军训后,她和祁扶音离得最近的时候吧。 二人距离不过一米,写作业时手肘会不小心碰到一起,放在桌面的书本会不小心过界,自习课上小小声说话就可以听到,如果班里安静一些,或许连呼吸声也能听见吧。 虽然同班过一年,但交流实在不多,突然要她们多热情多熟悉地相处,还是做不到。 最早两人是从互相问题目开始熟起来的,高中学生的共同话题,或许也就只有学习吧。 祁扶音确实更适合学文科,高一的数理化跟高二的简直没法相提并论,难度拔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祁扶音每天上课都上得头疼。 又一节难捱的数学课结束,楼听月问她为什么要学理,祁扶音趴在桌子上,感觉上课把命上没了半条,有气无力地说:“没为什么啊,想学。” 楼听月很想再问她,哪怕现在痛苦成这样也不考虑转回文科班吗? 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虽然难,但祁扶音的学习态度还是很好,成绩保持得还算不错,不至于一下子跌下去。 楼听月还保留着高一时留下的习惯,放学后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她总会走在祁扶音前面。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需要上晚自习的人已经跑去食堂吃饭或回宿舍洗头发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楼听月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正走到门口,刚去完卫生间的祁扶音正巧回来了,看了看她,道:“诶,等我一起呗。” 楼听月还没答应,祁扶音已经小跑到座位前收拾书包,很快又跑了回来。 “走吧。” 祁扶音收拾的速度虽然很快,但也有一分钟吧,楼听月心想自己完全可以当作没听见,自己走掉。 而现实是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祁扶音的身影。 窗外的夕阳落满教室的三分之一,除了空气中看不见的细菌,祁扶音是那三分之一中唯一的生物。 生物? 好广泛的概念。 好像读书读傻了,居然用生物这种冰冷的词语来描述祁扶音。 楼听月看着眼前的女生,个头儿比她低些,脸小小的,五官精致好看,皮肤又白又细腻。 或许她更像现实中不存在的精灵。 可能是她呆呆看了太久,祁扶音抬起手在她面前晃来晃:“怎么了?” “没什么。”楼听月回过神来,稍显慌张地移开视线,抬脚往外走。 走廊上没什么人,两人并排走着,教室在三楼,楼听月第一次数着台阶下楼。 一路沉默地走到校外,祁扶音家的车早早停在了马路边上。 “那明天见了,拜拜。”祁扶音说完,跟她挥挥手,上了车。 很快车子就开走了,楼听月走在后头,看着前方的车子走走停停,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望了会儿看不见尽头的马路,随后转过身往回走。 她们是反方向。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7、Chapter 17 第一次月考很快就到了,根据开学考的名次分配考场,楼听月去了实验楼,祁扶音在原班。 考试结束后,楼听月这边卷子收得快,这会儿人已经走过廊桥到了教室门外,往里看了看,教室里的人都在眼巴巴地盯着监考老师收卷子,脚已经伸出了座位,屁股也抬高了,就等老师一声令下,开跑抢饭! 只有祁扶音稳稳当当、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转笔,楼听月还看见她打了个哈欠。 打到一半的时候,祁扶音似乎看见她了,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捂住嘴低下头,几乎是埋在桌子上打完了哈欠。 楼听月用笔袋挡着嘴,悄悄地笑了笑。 监考老师终于清点完试卷,放大家去吃饭,瞬间,教室里的人一窝蜂冲出来,争分夺秒地往楼下跑,生怕去晚了只能喝西北风。 教室里很快就空了一大片,楼听月走进去,把书包放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不回家?”楼听月问。 祁扶音摇摇头:“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还是在食堂吃完了回教室复习比较省事。” 祁扶音坐在位子上,仰头望着她:“我们今天去哪儿吃饭啊?” “你刚也说了,去食堂吃。” “食堂不是有几层吗?” “最上层是教职工的,学生食堂不管哪层,饭菜都是一样的,去哪都一样。”楼听月往外走去,“再不走就真的没饭吃了。” 走去食堂的路上,祁扶音忘了带伞下来,太阳晒得皮肤都在发烫,祁扶音抬着一只手,将就地挡挡太阳,一边抱怨道:“我考试坐的那个位置太差了,太阳一出来就对着我。” “没让老师拉窗帘。” “不敢,老师看起来好严肃,怕她说我太矫情。”祁扶音嘟囔道,“待会儿吃完饭回去,我就先把窗帘拉上。” 拐了个弯,楼听月指了指一侧道路:“走这边,有树荫。” 祁扶音:“这次的数学题你不觉得太难了吗?有好几道感觉都是老师没讲过的。” 楼听月:“有吗?印象里都学过,可能你没认真听。” “……”祁扶音跳过这个话题,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下午的考试不知道怎么办呢,复习了好像还是不会。” 楼听月扭过头看她,祁扶音丧气地垂着脑袋,感觉浑身都散发着“我完了”的气息。 “吃完饭还有时间。”楼听月道,“你有不会的就跟我说,我可以给你讲题。” 祁扶音惊喜地看向她,而后又担忧道:“那你不复习了吗?” 走着走着已经到了食堂,学生们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嘈杂得快听不见对方说话的声音。 楼听月低下头,几乎是在她耳边说话:“给你讲题,不也是另一种复习吗?” 去得晚也不全是坏处,虽然饭菜没有一开始那么热,受人喜欢的几道菜也基本没了,但空出来的座位也相对多了,不用再端着盘子满食堂找座位。 两人找到座位坐下,楼听月一向是两个素菜,偶尔一荤一素,有一个餐格始终是空着的。 而祁扶音则不同,入眼看到喜欢的就指给阿姨看,怕太多了吃不完,每道菜还只要了一点点,整得阿姨连钱都不知道怎么算了。 楼听月先打完了饭,回头一瞧见这阵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祁扶音已经结束了她的“扫荡”,端着缩小版的餐盘架,等着楼听月带她找位子。 楼听月:“……” 学校食堂的饭菜一直被学生调侃,每天跟开盲盒一样,色、香、味能吃到其中一个就是胜利。 不知道祁扶音能不能吃得惯。 果不其然,祁扶音在吃下第一口糖醋里脊时就皱了皱眉。 楼听月静静地吃着,眼睛停在她身上。 祁扶音不信邪,又吃了口手撕包菜,眉头展开了些,但转变成了疑惑神情。 正要下筷子去夹腐竹焖肉,楼听月忍不住开口拦了拦:“这个别吃。” 祁扶音:“?” 楼听月道:“猪肉味很重很重,跟啃生猪一样。” 祁扶音:“……” 一顿饭吃得祁扶音快得了厌食症,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硬是吃完了全部,其中楼听月帮她解决了三分之一。 祁扶音吃得正好,楼听月却是要撑死了,就差扶着墙走出食堂。 “你还好吗?”祁扶音弱弱地问,“我自己可以吃完的,你真的不用帮我吃。” “不太信,感觉你多吃两口会吐出来。”楼听月道。 “……”祁扶音无法反驳,“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瓶酸梅汤消消食吧。” 小卖部里挤满了人,楼听月在外面等着,看祁扶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站在冰柜前找酸梅汤。 突然看见她朝自己招招手,楼听月不明所以,走过去。 祁扶音指着冰柜最上层:“最后一瓶了,在最里面,拿不到。” 楼听月略微低头看她,随后隔着她,伸长手臂越过她的头顶,够到了那瓶酸梅汤。 应该是在冰柜里放了很久,才拿到就觉得冻手。 “长得高就是好啊,我应该还能在往上蹿蹿。”祁扶音接过,去排队买单。 楼听月又在冰柜里挑了一瓶巧克力牛奶,排在了队伍后面。 等祁扶音买完单,在门边张望找楼听月,就看见楼听月站在几个人后面,排队等买单。 祁扶音:“?” 等她出来,祁扶音把酸梅汤给她,楼听月也将巧克力牛奶递过去。 “嗯?”祁扶音抬头询问。 “看你早上经常喝这个。”楼听月道,“下午考试加油。” 两天的考试,为了多留出时间复习,祁扶音都没回家吃午饭,而是和楼听月一起去抢食堂。 但这次学聪明了,会提前询问楼听月的意见,吃了还算过得去的一顿。 月考不是最恐怖的事情,出成绩才是。 老师们批卷子的速度快得惊人,两天后全年级的成绩单就贴在了公告栏上,各班级的也贴在了教室后的黑板上。 班长在发每个人的成绩条,有些人等不及,一早就挤在后面找自己的名字。 楼听月拿到自己的成绩条,扫了一眼,每一科都过得去。 偏头看祁扶音,先是一下子用本子盖住成绩条,再慢慢挪开,一科一科小心地看。 楼听月饶有兴致地看着,祁扶音看张成绩条估计看了有一分钟,估计在预期的范围内,最后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楼听月没有打探别人成绩的习惯,祁扶音倒是先带着自己的成绩条凑了过来,问她考得怎样。 一看到她的成绩条,祁扶音不淡定了。 “班级第五,年级第十??”祁扶音震惊道,“你也太强了吧?” 楼听月道:“比上次低了一名。” “……”听听这是人话吗? 祁扶音想把自己的成绩单收回,楼听月却眼尖看见了。 楼听月挑眉:“你班级排名比开学考进步了七名。” 祁扶音疑惑:“我开学考多少名来着?” 楼听月:“……” 怎么有人对自己的成绩也不上心? 楼听月把成绩条夹进文件夹里,祁扶音收回自己的成绩条,整个人倒在桌上,唉声叹气:“完了,我妈肯定要给我找家教了。” “不好吗?” “当然不好啊,谁想放学回家了还上课啊。”祁扶音道,“周一到周五每晚上两个小时,周末每天上四个小时,哪还有时间可以玩啊——” 和她差不多,每天的时间都被填得满满当当,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但她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除了这两件事,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祁扶音突然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楼听月:“趁我现在周末还能出门玩,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啊?” 楼听月:“看电影?” “对啊对啊。”祁扶音点头,有些可怜地说,“我好久没看了,要是我妈真给我找了家教,以后想出来都难了。” 是挺惨的,但…… “我可能没有时间。”楼听月道。 “周六不行吗?”祁扶音歪头问,“那周日?” 楼听月:“……也没有。” “这周这么忙啊……”祁扶音喃喃,“那下周呢?或者下下周?” 可能每一周都不行…… 楼听月没说出来,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她利用课余时间在避风塘打小时工。 电影似乎是有时效性的,上映期间不去看就看不到了,祁扶音似乎真的很想去。 祁扶音说之后可能会被困在家里学习,错过了这次或许就没有别的时间了吧? 可能是她迟迟没有说话,祁扶音洒脱地笑了笑,把头转回去,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道:“没事啦,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明天几点?”楼听月突然问。 祁扶音手上的动作一顿:“嗯?” 楼听月看着她:“几点,在哪里见?” 祁扶音才反应过来,抬起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呃……那、那就下午两点半?在cgv影城?” “好。”楼听月答应下来,见祁扶音还在看她,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不是说没时间吗?”祁扶音道,“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楼听月摇摇头。 凌默很好说话,有事情不能去店里,只要提前和她说一声就可以了,就算她不请假,凌默都想把她锁在家里休息几天。 楼听月把祁扶音刚才收拾东西时,夹进数学书里的物理卷子抽出来,重新夹进物理书里。 “不耽误。”楼听月说,“好像这个更重要。”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8、Chapter 18 周六午后,烈阳高悬,晒得地面发烫,哪怕十月了也是高温不退的天气。 楼听月背上包,撑着伞出了门,走在路上都感觉脚底板快着起来了,终于走到地铁站,因为周末,人多得像春运。 即便车厢里开了空调,人挤人的情况下还是觉得闷热,站了几站后,下去了大半的人,楼听月才觉得空气回来了。 下一站就是影城所在的地方了,趁着行驶的时间,楼听月利用地铁门的反光,检查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头发没有散,衣服也没乱没皱,先前额头出的薄汗也消了。 呼—— 楼听月缓缓吐出一口气。 距离目的地越近,楼听月莫名地越紧张,不过是一起看场电影而已,又不是要去蹦极,心脏至于跳成这样吗? 叮的一声,地铁靠站,楼听月赶忙在车厢门的滴滴声中下车出站,点开导航查看路线。 “b1口……”楼听月跟着导航指引,“八楼……”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生怕走错或路上出什么意外导致迟到,于是早早出了门,此刻刚好两点钟,人已经坐在电影院的大厅里了。 社交礼仪,迟到不好。楼听月心想。 但提前了半个小时,好像也有点儿夸张了。 坐下没一会儿就收到了祁扶音发来的微信。 【祈福ing:我出门了,你到哪儿了?】 影院距离双方家的是差不多的路程,楼听月就算是这个点出门也不会迟到。 【不听:我也刚出门。】 【祈福ing:好,我估计准点到。】 随后祁扶音又发了两个二维码过来。 【祈福ing:票和爆米花我都买好了,谁先到谁去取吧。】 【不听:好。】 楼听月回完消息就站了起来,准备去取票。 才走出一步,在原地站了两秒,又往后撤步,坐回了椅子上。 楼听月百无聊赖地呆坐在那,一手撑着下巴,视线在墙面上挂着的海报上流转。 谍战片、爱情片、动作片、恐怖片…… 恐怖片? 楼听月皱了皱眉,这个不太行。 虽然本人是唯物主义,但像海报上这样化着可怖特效妆的形象,还是让人有些发怵。 她们今天要看什么来着? 昨晚祁扶音有给她发影院的排片,那时候她在避风塘忙得晕头转向,随手回了一个“都可以”,也不知道祁扶音最后选择了哪个。 刚才没仔细看祁扶音发来的截图,楼听月点开聊天框,点开大图。 “古井秘闻……” 楼听月眼皮一跳,抬眼看了眼满墙的海报,学着祁扶音看成绩条的动作,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过去……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在真正看到那张黑红色的海报上的名字时,楼听月还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出走了几秒。 完了。 两眼一黑,但能播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恐怖到哪里去。 楼听月自我安慰着。 计算着时间,两点二十五分,楼听月起身去取了电影票和爆米花。 一桶大爆米花,两杯可乐,略显艰难地端回桌上放好。 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动,不出意外是祁扶音在给她发消息。 楼听月终于空出手能看信息。 【祈福ing:你已经到了?看app上显示取票完成了。】 【祈福ing:我刚到商场外面。】 【祈福ing:在八楼对吧,我现在就上来。】 【祈福ing: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看着文字,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楼听月微低着头,正要回消息,面前嘭的一声,立了个人。 有些愣地抬起眼,一身纯白短款运动装的祁扶音站在她前面,头上戴着同色的鸭舌帽,清澈的目光从帽檐下望过来,带了明显的笑意。 楼听月被她的眼神晃了一下,才平静下去的心忽然强烈地跳了跳,不自觉地眨了眼,偏移开视线。 时间正好,楼听月站起身:“检票了,先进去吧。” 楼听月背好包,正要去拿桌上的东西,祁扶音已经一手拿了一杯可乐,一手抱着爆米花桶,走在了前面。 楼听月拿上自己的可乐,跟了上去。 检票员撕了副票:“五号厅,这边拐弯,最后一间。” 里头走廊的光线比外面暗多了,每间播放厅门边的门牌号是最亮的光源。 三号厅刚刚结束一场电影,散场出来的人又多又急,不少人一边走着一边和朋友聊观后感。 楼听月和祁扶音可以说是在人群中钻着缝儿走。 祁扶音还要小心装得满满的爆米花不会蹭到别人或是掉在地上。 终于走到五号厅前,活像是经历了一场混战。 演播厅里没有开大灯,光线全靠四个角的射灯和楼梯铺的灯带。 “最讨厌电影院这个设置了,没开始前为什么不多开几盏灯啊。”祁扶音吐槽道。 话音才落,前方多了一个光源。 楼听月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照在祁扶音脚下。 “是挺讨厌的。”楼听月道。 恐怖电影的受众不多,也可能是要下映的缘故,一直到电影开场,整个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偌大的影厅,正中间坐了两人。 “包场了呢。”祁扶音说。 楼听月:“……” 还指望能有多一点人,到时候或许就不会害怕了。 这下真完了。 楼听月已经在思考如果假装看睡着了,祁扶音会不会生气。 影片前的出品方logo和龙标已经过了,一片黑暗和寂静后,先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清脆空灵,还有回音。 应该是在深林里。 果不其然,屏幕亮起,穿着黑袍的女人手持铃铛,走在飘着浓雾的午夜森林中,脚步很慢很慢,每走一步都摇一次铃。 是部古代片。 除了声音营造得比较诡异,整体画面还不错,甚至有种怪异的美感。 楼听月喝了一口可乐,靠饮料里的冰块镇定心情。 爆米花桶放在两个座位中间,因为圆形孔放不下,祁扶音要分出一只手一直扶着。 爆米花太过酥脆,旁边不时地传来微弱的咔呲咔呲声,混在影片的背景音里,倒是意外让楼听月放松了一些。 前三十分钟的内容里,除了开头那一幕,其余内容都像是正常的古装片,如果最初没看名字,或许还能当作一部探案片来看。 但楼听月事先知道这是惊悚片,心里不得不吊着一根线,镜头只要一切换到晚上的场景,她总要担心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一张鬼脸,又或者主角一回头发现后面有只吊死鬼。 又一个深夜,主角跟随着开头的黑袍女子踏进森林,背景音逐渐消失,楼听月隐约感觉会出什么事,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如她预料的那样,林中一口荒废了的古井,忽然伸出一只枯如腐木的手,攀上了井口。 而后音乐一响! 披头散发的白衣人一瞬间出现,头部占满大屏。 “喔!”祁扶音不自觉叫了一声。 楼听月很安静。 不是不害怕,而是魂已经飞了,呆滞了。 后面几秒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看起来是直视着大荧幕,但眼神并没有聚焦。 还没从水鬼的冲击中缓过来,突然手臂被人戳了戳。 楼听月猛然一颤,扭头看向旁边。 祁扶音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手指还停在空中,有点儿懵。 不是鬼在碰她,楼听月偷偷松了一口气,故作无事发生,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就是看你一直没吃爆米花,都快被我吃完了。”祁扶音道,“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我觉得是最好吃的,你不试试吗?”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楼听月伸手捻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挺好吃的。” 已经开始走惊悚剧情了,楼听月有些坐立难安,先前那个画面让她确定了自己对此类剧情接受无能。 刚才吃的爆米花要是安眠药该多好啊…… 睡怕是不能睡,后面的时间里,楼听月只能垂着目光,看着前方的座椅,尽量避免看见荧幕,免得又被突然地吓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给这部电影营造气氛,感觉影厅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冷飕飕的,楼听月穿了短袖长裤,露出来的胳膊都感觉被空调吹得跟水鬼一样冰了。 余光瞥见祁扶音也在偷偷搓手臂。 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觉得冷。 楼听月从背包里拿出衬衫外套,展开披到了祁扶音身上。 “嗯?”祁扶音意外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身上的外套,问道“大热天的,你还带外套出门?” 外套一侧滑落在腰间,祁扶音的手臂露在外面,楼听月没忍住靠过去,伸出手拉起外套,重新盖到她肩膀上, 可能是马尾抵着座椅有些难受,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头发,一头长发散落在肩头。 外套盖住了部分头发,楼听月脑子里还在犹豫,手指已经鬼使神差地伸过去,将她的头发从外套里撩出来。 背景音里几只鬼在扯着嗓子尖叫喊话,被吓到的村民哭喊着逃跑,嘈杂得不行。 荧幕的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即便周遭昏暗,依旧能看清对方的脸。 祁扶音眼神幽深:“来电影院专门带的?” 楼听月没有正面回她,而是反问:“你坐过地铁六号线吗?” 祁扶音出行全靠家里的司机,就没坐过几次公交地铁,她回道:“没有。” 楼听月意味不明地说:“里面很冷。”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9、Chapter 19 楼听月重新坐好,电影不知道播到哪儿了,灰蒙蒙一片。 可乐杯的杯身上满是水珠,拿起来时湿了一手,下方的水珠顺着滑落,滴到裤子上。 楼听月不觉,心事重重地喝着可乐。 一场电影结束,楼听月没有睡觉,但也不知道这部电影讲了什么,能想得起来的也只有前三十分钟的画面。 坐久了身体也僵硬乏力,祁扶音坐直伸了个懒腰,外套掉在腿上。 楼听月收拾着东西,将喝完的可乐扔进空的爆米花桶里,一旁伸过一只手,将她的外套递了过来。 叠得整整齐齐。 楼听月抬眼看了看祁扶音,收下外套装回背包里。 片尾曲播到一半,影厅的灯接二连三地全部打开了,清洁员推着垃圾桶来打扫卫生,一瞧里面只有两个人,倒也省事了。 两人带齐东西,穿过座椅过道,将垃圾丢进大垃圾桶里,出了影厅。 电影看完也才刚过五点,接下来该回家还是再逛一逛,楼听月不知道。 祁扶音站在电影院的大堂里看手机,楼听月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心想要不要和她说一声,自己先回家好了。 左侧是食物贩卖区,店员正在给爆米花补货,甜腻的奶油味萦绕在四周,右侧是几台抓娃娃机,变换着彩色的光,而站在那儿的祁扶音一半被鲜艳的彩色浸染,一半又还是纯白的,或许凑近了会嗅到纯白色下的奶油味。 像她这个人一样。 呈现给外人看的模样像绚烂的霓虹灯光,亮眼、明媚,让人着迷。 私下似乎完全不同,像雾,朦胧不清,让人想窥探雾后的东西,又无计可施。 也可能自己的感觉是错的,祁扶音既不是霓虹灯也不是雾,她也许一点儿都不了解祁扶音。 楼听月站在那想着,祁扶音忽然回过头,眼睛亮亮的,指着夹娃娃机,对楼听月喊道:“抓娃娃吗?” “?” 她看着祁扶音去售卖区换了一筐子游戏币,看起来就沉甸甸的。 电影院的夹娃娃机里的娃娃大多长得比较抱歉,不是嘴歪就是眼斜,更有甚者五官都错位了。 而祁扶音显然事先没想过这个,等她凑近了机器,透过玻璃观察了一圈里面的娃娃,欲言又止。 这一筐子的游戏币又不能退,祁扶音来回看了几次,最终站定在一台机器前。 “这只小粉猪还不错。”祁扶音道。 楼听月帮忙拿筐,站在旁边看她玩,两个币……四个币……六个币…… 在花了第十八个币后,祁扶音成功给猪翻了个面。 这机器的爪子比骨质疏松的人还严重,就算夹起来了,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掉。 祁扶音不信邪,换了一台机器,抓可妮兔。 五分钟后,她又去了下一台,抓小鲨鱼。 楼听月就跟在她后面挪位置,已经用了一半的游戏币了,去玩具店都能买几只了。 又一次以失败告终,祁扶音心态崩了,扭过头,接过她手里小蓝筐:“你试试?” 楼听月摇头,她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肯定玩不来这个。 “试试嘛。”祁扶音直接往机器里投了两个币,“快快,开始了,有倒计时的。” “……”楼听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她没玩过这个,回忆着刚才祁扶音的动作,左手控制摇杆向右,再向前…… 她的动作太慢,没等她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爪子已经自动下去抓了,结果显而易见,抓了个空。 楼听月讪讪地把小蓝筐接回去:“我不会。” 祁扶音没给,而是又拿出两个币,再投一次,在机器发出的欢快声中说:“我教你啊。” 楼听月以为的教学是口头指导,谁知下一秒祁扶音的手覆了上来。 或许是在充满冷气的地方待了太久,手掌微凉,楼听月的手不自觉颤了颤。 祁扶音带着她操控摇杆,爪子停在小粉猪上方后,祁扶音道:“就现在,按按钮。” 楼听月慢了一拍才拍下按钮,爪子下行,张开铁爪,完美地抓住猪身提起。 在两个人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稳稳地送到了出口上方,随即爪子一松,小粉猪掉落。 “耶——”祁扶音激动地跳了起来,一筐子的游戏币碰来碰去,噼里啪啦响着。 楼听月莫名松了一口气,心里有几分窃喜,蹲下取出小粉猪,递给祁扶音。 祁扶音却是背过手没接:“你抓上来的,是你的。” 楼听月不知所措:“是你帮我……” 祁扶音又晃了晃手上的游戏币:“还有呢,我再抓一个,你拿着嘛。” 掰不过她,楼听月只好自己拿着。 祁扶音又开始了和夹娃娃机的斗争,筐里的币逐渐见底,只剩最后四个。 新一轮对抗开始。 “再往后一点点。”楼听月道。 “后吗?”祁扶音推了推摇杆。 “过了,往回一点。” “哦哦。” 机器没有灵敏到可以控制一点点的偏差,最后还是擦边而过。 最后一次机会,祁扶音聚精会神,慢慢地移动抓夹。 连楼听月也紧张了起来。 祁扶音调整了抓夹,往左往右看了看是否停在最合适的位置。 “这里ok吗?”祁扶音问。 楼听月在一侧帮她看:“可以再过去一点。” 祁扶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晃了一圈:“过哪儿?” “……”楼听月想直接上手去调位置,刚抬起来又停顿了一下。 “这里?”祁扶音又问。 “这儿。”楼听月嗓音低低的,抓着她的手微微往左带。 不知道祁扶音是不是还想调整,迟迟没有下爪,最后是爪子自动下去,夹起一只可妮兔,成功送到了出口。 楼听月弯腰去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半晌后反应过来,这次祁扶音没有欢呼。 不喜欢可妮兔吗? 机器里的大概率是盗版的,不细看都看不出是一只可妮兔,祁扶音不喜欢也正常。 楼听月举着两只玩偶:“你想要哪个?” 祁扶音反问她:“你想要哪个?” “唔……”楼听月故作犹豫,在两只玩偶上来回看了看,“兔子吧。” “嗯,那我拿猪。”祁扶音接过还算可爱的小粉猪。 抓娃娃又费了一些时间,楼听月想接近晚饭时间,祁扶音应该也要回去了。 正想着要不就在这里说再见然后各回各家,祁扶音问:“晚饭吃客家菜可以吗?” 楼听月:“?” 不明所以地被带去餐厅,稀里糊涂地吃完饭,天也黑了,楼听月心想这回总该回家了吧,祁扶音又举起手机给她看:“这里离江边好近,我们去江边走走吧!” 楼听月:“?” 确实近,两个人是步行过去的。 晚上江边的人比白天还密集,感觉游客比本地人都多,路上人来人往,一个不留神都可能走散。 走远些了才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可以站在栏杆边看江景。 江对面高楼林立,灯火璀璨。 偶尔有夜风吹过,倒不觉得热,祁扶音把帽子取下来,扣在腰间,舒舒服服地撑着栏杆吹风。 楼听月也学着她的姿势,两人像复制粘贴,静静地看夜景。 远处驶来一艘游轮,楼听月正要指给祁扶音看,一扭头发现她在和人打电话。 祁扶音在嘴唇前竖指,示意楼听月不要出声。 随后她捂着嘴,和电话里的人说道:“没呢,我打算再打一会球,晚点儿回去。” “现在也不晚啊,外面人还很多呢。” “嗯嗯嗯,九点一定到家。” 说完后急忙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 “你妈妈?”楼听月问,“催你回家吗?” “嗯。”祁扶音道,“没事,还有时间,再多待一会儿吧,我好久没出来玩了。” 来看夜景的人越来越多,连她们这边都多了不少人,在栏杆这儿已经感觉到有些拥挤了。 人又多又嘈杂,祁扶音好像说了什么,楼听月没听清,只好低下头把耳朵凑过去。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撞到了她,楼听月一时间没站稳,往前倾了倾身。 下一秒,在热潮涌动的夏天里,有什么东西擦过了她的侧脸。 微热的、干燥的、柔软的。 让人大脑一片空白。 轰隆—— 楼听月猛地惊醒。 入眼的不是灯火通明的江边,而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意识还在两个世界里流窜,楼听月缓缓坐起身,做了几次深呼吸。 “打雷了,可能要下大雨了。”林觉的声音响起,“吓到了?” 楼听月:“还好。” 林觉瞧着她的脸色不大好,又问道:“睡着做噩梦了?” 噩梦…… 楼听月望向窗外,此时不过五点钟,外面的天空却因为天气原因已经是黑压压一片。 方才梦到了什么呢? 楼听月又阖上眼:“不算噩梦。” 好一会儿后她又道:“挺好的一个梦。” 林觉问:“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楼听月睁开眼看向她:“嗯。” “既然是好梦,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楼听月沉默了半晌。 “就是因为太好了。” 林觉有些疑惑:“嗯?” 楼听月说:“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再想起来,反倒让人不痛快。” 几乎是她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外面的雨声霎时响起。 淅淅沥沥的,听声音就知道是瓢泼大雨。 “林医生,我今晚能多吃一片安眠药吗?”楼听月问。 林觉皱眉:“不建议。” 楼听月望着玻璃窗外的雨幕,神情寞然:“可我太需要睡一个好觉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第20章【VIP】 第20章 真是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从诊所出来, 此时正值上下班高峰期,街上车水马龙,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而堵得水泄不通。 楼听月站在诊所的屋檐下都察觉到雨丝随风飘了进来。 这个状况估摸着打车都要等许久, 不打车走去地铁站大概率会被雨淋湿。 楼听月抉择了一番,还是撑着伞拐了个弯, 往地铁站走去。 降雨急促到雨滴几乎不间断地落在伞面, 将伞面砸得砰砰响, 重得要用力握紧伞柄,不然根本无法抵御大雨。 尽管如此, 到地铁站内, 身上还是湿了大半, 尤其是双腿, 裤子是纯黑的所以看不出水渍, 但其实下半截裤子已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站内的冷气再一吹,还有几分冷意。 手中的伞是走之前林觉借给她的, 下次来还得记得带来还。 下雨天进站的人更多, 安检门前都排起了长队。 心不在焉地坐在座椅上想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坐过了几站, 楼听月赶忙在下一站下车, 跑到对面往回坐。 一般来说, 短时间内不应该重复同样的错误, 偏偏楼听月又一次错过该下车的站点, 在地铁站里来来回回折腾, 终于成功在正确的地方下了车。 蹚着雨回到家,在地铁上才干透的衣服又湿了, 楼听月干脆找了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去洗澡。 热水一冲刷,缓解了大半的疲惫。 或许是受外面天气的影响,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着她,再严重些能将她压到喘不上气。 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答案。 祁扶音…… 三个字像魔咒一样,从最开始接触时就时常萦绕着她,在周围人的耳中,在自己的眼中。 虽然中间消失过几年,可现在又重新缠上了她。 真是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楼听月气得打了一下水柱。 在水下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楼听月终于关了水,抹了抹满是水珠的脸,自嘲地笑了。 摆脱? 要是真想摆脱,她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总是想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因私欲而做出的事情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必受到内心深处的谴责。 为此甚至坏到将这一切的根源归到祁扶音身上。 是祁扶音先和她说了话,是祁扶音给了她错误的感觉,是祁扶音明明消失了却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理由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 祁扶音又有什么错呢? 她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捆绑着谁,自然不存在哪一方是完全错误的,而另一方是永远的胜利者。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矫情又虚伪,还……懦弱。 楼听月长舒一口气,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随意地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坐到沙发上。 外头的雨估计今晚也不会停。 都说雨声是很好的白噪音,但雷雨交加在楼听月听来就是单纯的噪声,听久了让人头疼。 楼听月又起身去将阳台门的窗帘拉上,妄想厚重的窗帘能阻隔一部分声音。 透过玻璃门,楼听月看见阳台上种的几盆花草和小葱,因为下午不在家,下雨了没能及时收回屋,现在已经被雨水浇得一塌糊涂,估计寿命就这一晚了。 在心里替它们默哀了几秒,楼听月唰的一声拉上窗帘。 空荡荡的屋子,楼听月站在客厅中央,如果不是外面在下着暴雨,产生了声音,这个家真会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没有一点生气的地方,同她这个人一样。 片刻后,楼听月开门下楼,推开了一楼的门。 按理说应该是比楼上更加死气沉沉的地方,楼听月却在屋里的躺椅上躺了下去,闭上眼,看起来不打算离开。 “有鬼吗?”楼听月突然开口。 自然不会有响应。 楼听月又道:“就当有了。” 说来荒唐,一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居然妄想这里能存在鬼魂,好让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千里之外的海城,《挑战吧》第二季录制现场。 海城地处北方,十二月份气温虽低,但胜在阳光明媚。 本期录制是小组PK,祁扶音和宋之昭被分在一组,此时正在满大街的寻找线索,保安在拍摄场地外拉起了警戒线,外面是二人的粉丝。 二人和粉丝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宅子做任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粉丝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趁着这个时间蹲在地上修图发微博,提前路透。 等祁扶音她们出来,一个个又像冬笋一般瞬间从地上蹿起,相机手机通通举起,对着各自的女神。 两人推着小车,上面放了两个泡沫箱,停在粉丝们面前。 宋之昭打开泡沫箱的盖子,箱子里装满了才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 “这是我和昭昭做的包子,大家一起吃吧,天气也怪冷的,别冻到了。”祁扶音打开另一个箱子,“还有热豆浆,有些烫,凉一凉再喝哦。” 话落就是此起彼伏的“谢谢”。 时间紧迫,分发完东西,宋之昭对她们道:“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啊,拜拜啦。” 这一段毫不意外被录成了视频,发到了网上,在《挑战吧》相关话题下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起来。 【是谁吃到了祁扶音亲手做的豆沙包!!!是我啊啊啊!!!】 【天吶!宋之昭本人比镜头里好看一百倍啊!见到如此仙女,此生无憾了(安详)。】 【两个人同时给我递东西,靠近的瞬间美我一大跳(吸氧)。】 【我就在海城啊!我怎么不知道她们在这里!】 【老天,她们发包子和豆浆为什么发出了喜糖的既视感?】 【楼上???】 【这是能嗑的吗?】 【终于有人发现了昭音这对北极圈cp了吗!去年她俩合作拍的那部戏我就开始嗑了,好配好配。】 走向突然歪掉了,这条微博一经发出就是热帖,此刻热度还在不断上升,不知道是哪一家买了热搜词条,直接排在了第三名。 【宋之昭祁扶音综艺录制途中发包子】 热搜一来,两家数据粉开始做数据,各种美照安利、代言物料、待播作品……抢各大营销号的前排,抢热门微博的位置。 还在录节目的当事人根本不知道网络上有多热闹,正在不吃不喝地赶往下一个地方。 《挑战吧》的一大节目特点,无剧本,全靠mc自由发挥,路走歪了也不会有人提醒,follow pd就静静地看着她们出错。 因为这个,第一季造就了许多名场面,让本不被看好的一档节目意外爆火,才会有第二季的策划。 下一个地方在海边,宋之昭和祁扶音是最后到的一组,另外两组已经在沙滩上等着了。 海边风大,同时太阳也大,祁扶音拢了拢身上的军大衣,和宋之昭小跑过去集合。 两项任务下来,她们完成的速度是最慢的,排名垫底。 最后一站的目的地在对面的小岛上。 六个人到了码头,上了各自的交通工具。 根据目前的成绩排名,倒数第一的两个人只能坐着小船出海,第一名和第二名则是不同等级的快艇。 已经这么慢了,祁扶音和宋之昭也没有要追赶的心了,小船除了露天吹风会有些冷以外,也没有什么缺点。 三艘船起航,快艇不愧是快艇,霎时间就将她们抛在后面,留下两个人在船上一脸懵。 祁扶音:“也太快了吧。” 宋之昭:“其实也不用开这么快吧,咱俩没到也不能开始下一轮游戏啊。” 祁扶音眨巴着眼睛:“是啊……” 不知道那两艘船上的人在干嘛,这边的祁扶音已经在船板上躺下了,闭眼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轻声哼着歌,像古装片里渡河闯荡江湖的潇洒女侠。 宋之昭坐在一旁,对面是pd和摄像老师,四个人稳住小船,慢慢悠悠地在海上漂着。 天气完美的大海是无与伦比的美丽,蓝色海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伸出手撩拨海水,像是在金粉里转了一圈。 宋之昭偷偷问摄像老师要了摄像机,从侧边拍祁扶音。 祁扶音似有察觉,睁开眼扭过头,见宋之昭在拍她,弯起唇角笑了,笑意似艳阳。 “太美了亲爱的。”宋之昭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样躺着都跟拍时尚大片一样。” 祁扶音失笑道:“你是说我军大衣外套着救生衣很时尚?” 宋之昭:“时尚完成度靠脸。” 祁扶音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宋之昭:“我给你也拍几张。” “行啊。”宋之昭将摄像机还回去,小心调整了下坐姿,看向祁扶音的镜头:“这样?光线怎样?” “特别好,美得轻而易举。” “少来。” 咔咔咔给宋之昭拍完,祁扶音把原图给她发了过去,正要收起手机,忽地看见聊天记录里的人,又调出相机,把手机递给宋之昭。 “昭昭,再给我拍几张吧。” 在海上漂到日暮降临,二人终于抵达了小岛。 遥遥领先的南琦珺和江瑛已经在树下等得打起了盹儿,文静云和俞俪比她们晚了一会儿,此时正在海滩上散步,遥望后头的两人。 终于看到她们的身影,俞俪去岸边接人,文静云去喊南琦珺她们起床。 最后一项挑战是为自己的队伍赢取食材和工具,众人听完后两眼和天色一样一黑。 在外奔波流浪了一天,以为来小岛上可以稍微享点福,没想到等着她们的是原始生活。 道具组将东西搬上来,还算有些人性,虽然要自己生火,但给了火柴,不至于钻木取火。 为了确保大家都有东西吃,六人当即决定共同合作。 几轮游戏后,三个组成功拿齐所有东西,开始研究搭锅做饭。 谁也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只能摸索着用木头搭个火堆和架子,能把锅悬挂在火上就行。 六人分工明确,耗时四十分钟,成功生了火烧水。 资源匮乏加上前期准备工作已经耗尽了大半的能量,早就没有做美食的心了,水开后放了一把面和蔬菜,调个味儿就直接出锅了。 累够呛的时候吃什么都行,吃饭中途,导演宣布了这一期每组的成绩,虽然刚才大家是合作共赢,但计分依旧是单独计分。 俞俪和文静云在最后一轮比赛中成功翻盘,险胜南琦珺和江瑛。 祁扶音和宋之昭毫无悬念是最后一名。 大家已经没有了输赢的执念,只想吃饭,抬头“好耶”地敷衍了几声,又埋头吃饭去了。 导演:“……” 不好带,这一季的mc不好带。 等她们吃饱,宋之昭才开始总结本期节目,成功结束录制。 镜头一关,道具组上场收拾东西,mc们先坐船回对岸。 夜深了温度更低,快艇船舱里温度适宜,祁扶音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海面什么也看不见。 再抬眼,天边缀着星月,因为不是满月的日子,并不明亮,像调整了模糊度,几乎看不清。 唉,看另一个月亮好了。 祁扶音拿出手机,点开了楼听月的聊天框。 下午在海上发给她的消息,楼听月到现在都没有回。 已经十一点多了,按理说廿玖冰室的营业时间也结束了,还在忙吗? 想着再等一会儿,结果到了酒店还是没回复。 洗了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手机依然静悄悄。 难不成是睡着了?还是网络不好? 祁扶音来回切换着网络,手机忽然响铃,吓了她一跳。 一看屏幕,来电人让祁扶音更疑惑。 祁扶音接起电话:“妈咪?” 祁婉道:“女女,还没睡?” “刚录完节目到酒店,待会儿就睡了。”祁扶音道,“妈咪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刚才想起有件事没和你说。” “咩啊?”祁扶音翻了个身。 祁婉:“几时返家啊?” 祁扶音:“后天,怎么了?” 祁婉说:“公司年会要到了,你也来参加吧。” “我吗?”祁扶音疑惑,“我去干嘛?” “你是我女儿,出席自己家公司的年会不是很正常?” “我还有工作。” 祁婉道:“我问过你助理了,那天没有工作。” “……”祁扶音叹气,“知道了,我会去。” “嗯,那就先这样,你早点睡。” “晚安妈咪。” 祁扶音挂了电话,把脸埋进枕头里,憋了一会儿气,随后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之前的年会都没有要她去参加,照祁婉的话来说就是,祁扶音对管理公司方面没有兴趣,未来也不会接手,不想来就不来了。 今年事出反常必有妖。 祁扶音拿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今天录制结束后确实有好几天都没有工作。 下一期录制在穗城。 她甚至能在穗城待到跨年。 别人的行程比她紧凑多了,尤其是宋之昭,明天早早地就要飞回北城赶通告,不然第二天几人还能聚个餐。 祁扶音一个人在海城玩了一天,隔天飞回穗城。 相比海城,穗城的温度算得上十分宜人了,除了早晚会冷一些。 返程几个小时,坐得祁扶音腰酸背痛,一回到家就趴到沙发上躺尸。 只是没等她休息多久,祁婉发来消息,让她出门去试衣服。 祁扶音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出门。 祁婉已经在店里等她了,她先替祁扶音挑了几件,挂在衣架上,等着她来试穿。 一件一件试过,祁婉都不大满意,又起身去给她挑了一条红裙子。 “再试试这个。” 祁扶音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快试麻木了。 背后是绑带设计,需要人帮忙,导购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姐姐,”祁扶音小声喊道,“一会儿你能不能在我妈面前使劲儿夸这条裙子好看,我不想再试了。” “当然可以。”导购员微笑道,“不过这条裙子真的很衬你,比之前那几件更合适。” “是吗?”祁扶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休息不够,今天的脸有些憔悴,如果把脸遮起来只看身体,或许真的不错。 导购员将绑带最后一段在腰后打了个蝴蝶结,整理了一下,道:“好了。” 祁扶音从试衣间走出来,在祁婉开口前,导购员已经开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祁扶音夸了一遍,最后将祁婉的眼光也夸了一通。 要不说人家是销冠呢,句句真情实感,字字真切。 祁婉又给祁扶音挑了同色的首饰,满载而归- 年会当晚,祁扶音跟着祁婉到达了举办晚会的酒店。 年会的负责人已经在休息室等祁婉了,主持人也在一旁,要和她对下发言稿。 祁扶音安静地等在一旁,今晚没有她什么事情,说得直白点,她就是来吃席的。 祁婉也没告诉她要做什么,看起来是有她没她都可以的场合,也不明白祁婉为什么非要她来,还专门买新衣服新首饰,搞得这么隆重。 已经有摄影师在拍摄她们对流程的照片了,待在角落里的祁扶音也没有幸免。 祁扶音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支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发呆。 这一幕偏偏被摄影师拍了下来,说她今天像冰冷的红玫瑰。 祁扶音给她回了个笑,摄影师又举起了相机,道:“就这样,再笑笑。” 祁婉那边结束了,见摄影师好像已经沉浸在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祁扶音的写真拍摄现场。 她走过去,让摄影师给她们母女俩拍一张。 祁扶音抬头看她。 她们很久没拍过合照了。 祁婉摸了摸她的头,摄影师瞬间抓拍。 “今天很漂亮。” 祁扶音起身,把座位让给祁婉,自己站到她旁边,面对摄像机又拍了一张。 六点钟,年会准时开始。 祁扶音和祁婉坐在主桌,这一桌上都是公司的董事,祁扶音只和她们见过几次面,好在有姓名牌,不至于叫错人。 主持人在台上串词营造气氛,随后邀请祁婉上台致辞。 祁婉的发言稿很简洁,不说客套话也不给员工画大饼,只是总结了一年的工作,实事求是,再展望一下未来。 之后便是几个董事和高管的发言,知道大家不爱听领导发言,均是简洁明了,很快结束。 年会没有安排节目表演,连抽奖也没有设置专门的游戏,只在会场入口处让每人抽一个数字,现场摇号抽奖,所以只要等领导们发完言就可以开始吃饭了。 宴会的菜式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吝啬花钱,多是高级食材,看起来味道就不会差。 祁扶音已经馋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们动筷子。 在公司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在餐桌上应酬谈事,一起举杯喝了口酒,便开始用餐了。 怕员工们不自在,祁婉也取消了传统的敬酒环节,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拘谨。 少了许多流程,九点时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抽奖仪式结束,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礼品,差不多可以散场了。 祁扶音也想走了,但见祁婉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还在和董事们聊天,祁扶音也不好打断她们,只能老实坐在一旁。 祁婉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扭头和她说:“女女,要不先去休息室等我?” 祁扶音求之不得:“好。” 回到休息室可算是放松了下来。 在宴会上她并没有吃多少,被同桌的阿姨们拉着问话聊天,说多了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现在居然有些饿。 祁扶音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祁婉回来了,探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穿着紫色的礼服裙,看她的打扮,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来参加年会的。 祁扶音起身,疑惑道:“你是?” 女人开口道:“你好,我叫段应清,我妈妈是段泓邱。” 段泓邱……怎么有点儿熟悉? 祁扶音回想了一下,似乎在餐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个休息室是她和祁婉专用的,一般人不会来,段应清就这么进来了…… “有事吗?”祁扶音问。 段应清回答:“是祁阿姨让我来的。” 果然。 祁扶音不悦地眯了眯眼,随后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祁婉要这样子给她塞人,若是大大方方地告诉祁扶音,或许她还不会觉得难受。 什么年会,不过都是托词,祁婉要她来的真正原因只有这个吧。 祁扶音保持着礼貌微笑,请她坐下,开门见山问道:“你喜欢我吗?” 太过突然,段应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扶音道:“我妈让你来找我,不就是想撮合我们吗?” “是。” “所以我才问你喜不喜欢我?” “这个……我们才第一次见……”段应清有些不好意思,“说喜欢好像有些早了。” “抱歉啊,我习惯快点解决事情。”祁扶音又道,“那现在你见到我了,感觉我们能发展吗?” 段应清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可以试试。” 祁扶音问:“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可以接受?” “唔,感觉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很直接,不拐弯抹角,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祁扶音听完后笑了一声。 “很可惜,你的感觉可能出错了,我这个人特别无趣。至于直接……”祁扶音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对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态度,毕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如果哪天我拐弯抹角地和你说话了,我们再讨论‘试试’这件事。” 段应清还想说什么,祁扶音已经拿起大衣起身,客气地说:“抱歉,失陪了。” 出了门,祁扶音一直保持的微笑直接塌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刚走到电梯间就迎面撞上祁婉。 祁婉见她的阵势,问道:“怎么了?要走?” “嗯。”祁扶音看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只疲累地说道,“明天要飞北城见导演,先回去了。” “诶……”祁婉想拉住她。 祁扶音已经快步走进电梯,关门前又望向祁婉,脸上没什么情绪,眼里藏着一点失望。 “妈咪。”祁扶音喊了她一声,说,“我喜欢不了其他人,别费心思了。” “阿女……” 电梯门关上,将祁婉的声音阻隔在外。 祁扶音靠着墙,垂下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打烊时间快到了,估摸着也不会再来客人,廿玖冰室关了门,正在进行清扫。 大家忙完陆续下班回家,楼听月还在店里算着今天的账。 等算完了账,楼听月又到后厨操作间检查了设备电源,确保无误后关了灯,准备回家。 她才锁上玻璃门,一转身,身后站了一个人。 楼听月还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这边路灯充足,光线够亮,不然大晚上的突然看见穿着红色长裙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还是有些恐怖的。 祁扶音歪头看了眼她身后的廿玖,遗憾地说:“关门了啊。” “嗯,二十分钟前就打烊了。”楼听月点了点玻璃门上写的营业时间。 祁扶音双手插兜,转身要走:“哎,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吃的好了。” 楼听月在她后面说道:“你没吃晚饭?” “差不多吧。”祁扶音说。 楼听月皱眉,所以到底吃没吃? 祁扶音往前走着,左顾右盼:“哎呀,这边我不常来啊,还有店开着吗?” “周围的店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打烊。”楼听月跟上她,“不然去吃麦当劳,24小时营业。” “不想吃。”祁扶音问,“这边没有大排档吗?” “大排檔?”楼听月愣了一下,偏头瞅了一眼祁扶音的打扮,看起来是从什么重要场合出来的,和大排档有些格格不入。 祁扶音点头:“嗯,有点儿冷了,想喝粥。” “只穿这么一点儿,可不得冷吗?”楼听月嘀咕道。 “还好,现在这个温度还不至于把人冻坏。”祁扶音吸了吸鼻子,“不过还是得快点找到一家店,好像越来越冷了。” 楼听月拿她没辙,带着她去最近的 一家大排檔。 “你能去这些地方吗?这个点吃宵夜的人很多,不怕被人认出来?” 祁扶音无所谓道:“认出来就认出来吧,我去吃饭又不是去当小偷。” 夜晚湿气有些重,天气冷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 两人走过一条街,停在一家砂锅粥店前,屋内看起来坐了不少人,好在还有空桌。 服务员送上菜单和笔,让她们自己勾选想吃的菜。 楼听月并不饿,纯粹是陪祁扶音过来吃,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陪她。 明明带她来了这里,自己就可以走了,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店走下了,甚至是给她挑了张在角落里、不那么起眼的桌子。 “点你想吃的,我不饿。”楼听月道。 “好。” 祁扶音没多点,小份的花蟹海虾粥、一份炸豆腐和炒芥蓝。 店里人多,菜又是现点现做,等上菜的时间会久一些。 说起来两个人应该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除了祁扶音飞来飞去地赶通告,楼听月偶尔也要去邻市出差,时间碰不上。 当然其中也有楼听月故意逃避的原因。 她总是这样胆小,从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 小时候不敢和新交的朋友说家里的生意,怕她们离开,尽管她们后面别人的口中得知,最后还是会走。 长大了遇到祁扶音,心里明明藏了一大堆的心思,却不敢说出来,怕吓到她,怕祁扶音听完会离她而去。 虽然那时候她什么也没说,祁扶音还是离开了她,但现在她有选择,她可以决定是否真的要将这些话告诉祁扶音。 她这段日子里做的一切算是在爱她吗?还是只是自我感动? 她摸不透祁扶音的想法,又没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祁扶音把所有事情说开,她不想听到不爱听的答案,不想来之不易的重逢就这样消失。 祁扶音不爱她也没关系,祁扶音本就没有义务爱她。 她会爱着祁扶音,只要祁扶音不离开她。 祁扶音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是一件比祁扶音不爱她还可怕的事情。 “上周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呀?” 祁扶音的问话打断了楼听月的思绪。 “什么信息?”楼听月有些懵,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和祁扶音的聊天还停在上周五的下午,祁扶音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自己,一张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祁扶音还问她有没有来过海城。 哪天楼听月在做什么呢? 似乎在坐动车去邻市的路上,车上信号不好,她收到消息后,加载图片都用了许久,加载完成后,盯着照片又看了许久。 照片中的祁扶音整个人被阳光洒满,笑意嫣然,眼里像盛满了星星,被海风吹起的发丝也染上太阳的金色,浮金海面波浪涌动,她的头发亦随着风而飘扬。 楼听月看着照片,又在想,镜头或许连她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拍出来,要是能亲临现场就好了。 去邻市不过半小时的车程,楼听月也不知道自己撑着头在车上看了多久,直到动车停靠,楼听月才回过神来,匆匆收拾好行李下了车。 楼听月道:“忘记回了。” 这是实话,她以为自己回过的。 她又道:“海城没去过,听说下雪天的海边很美,那几天你遇上下雨了吗?” “没有。”祁扶音道,“温度还没低到能降雪,不过听说海城隔壁下了雪,或许多待两天就能看见了。” “听起来有些遗憾。” “是有点儿。”祁扶音耸耸肩,道,“只好下次再去了。” 她们点的菜一道道送了上来,滚烫的砂锅粥端上来时还能看见粥的表面在沸腾冒泡泡。 花蟹和海虾个头很大,海鲜味浓郁,粥底入口鲜甜;炸豆腐需蘸了蘸水后趁热吃下,外酥里嫩;油梭子炒芥蓝色泽翠绿,芥蓝本身自带的微微苦味已经没有了,吃起来又脆又甘甜。 祁扶音每一道都尝了一遍,比了个大拇指:“好吃,难怪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人。” 楼听月盛了半碗粥,冬天喝点热粥确实舒服,胃里一暖感觉浑身都暖了。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喝过这里的粥,之前这里还真是露天的大排档,后面才扩建成现在这样,据说还在别的区开了分店。” “原来是老字号啊,味道这么好,难怪能越做越大。” 楼听月望向窗外,对面街边也有在营业的店铺。 “这一块区域很多老店,其实现在餐饮业很难做,这边的发展跟不上市中心,客流量每年都在减少,很多店全靠老街坊帮衬,才能继续存活着。” 祁扶音也扭头看向对街。 那是一家专做粤式小炒的小店,店面不算大,店里的人也不多,基本是中老年人,穿着围裙的人应该就是老板了,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跟客人聊天。 祁扶音道:“其实不愿意关店,除了没有到必须关门的时候,更多的是对这个地方有一份情怀吧。” 楼听月:“或许吧。” 祁扶音问:“你也是吗?” 楼听月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祁扶音,沉默了片刻才说:“有一些吧。” “我猜也是。”祁扶音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喝着粥。 吃完宵夜从店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了,两人站在马路边上,楼听月问道:“你打车回去?” 祁扶音把大衣拢紧:“这个点还能打到车吗?” 楼听月:“可以。” 祁扶音:“真的吗?” 楼听月:“我凌晨三点都打过。” “今天跟我妈吵架了,不想回去。”祁扶音撇了撇嘴,语气委屈。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 祁扶音无奈地掏出手机打车,一边定位一边含含糊糊地嘟囔:“我还能不知道吗?” 楼听月没听清:“什么?” 祁扶音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这手机长得真手机啊。” 楼听月:“?” 输入目的地时,祁扶音唰得一下将手机锁屏,转过身来面对着楼听月,直直问道:“我可以在你家住一天吗?” 楼听月疑惑:“为什么?” “不知道,”祁扶音道,“就是想换个地方,躲一些烦心事,就当逃避现实了。” 楼听月没说话。 祁扶音等了一会儿,又问:“可以吗?” “住一天?” “嗯,到点就走。” 楼听月垂眼,见祁扶音用上目线在看她,眼神里有几分忧郁,嘴角也耷拉下来,一副受了伤的可怜模样。 怎么拒绝?楼听月不会。 “走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0-30 第21章 祁扶音挑眉:“一起啊。” 同福里。 祁扶音为数不多的几次踏进这个地方, 都是和楼听月一起。 这里和她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差别,印象很深刻,有一户人家院子里的凌霄花长得很茂盛, 从里面开到了外面,现在也是这样。 第二条巷子的右边有一个位置缺了一块地板砖, 祁扶音之前走过时差点儿被绊倒, 几年过去后倒是补上了。 小卖部门前的大黄狗还是会冲路过的人叫唤, 她们只好快点儿经过。 直到停在楼听月家门前,祁扶音才恍然大悟, 虽然要绕过几条巷子, 但她其实还记得怎么走。 踏进院子, 熟悉的气息已经袭来, 祁扶音站在原地失了神。 楼听月走在前面, 拉开楼梯间的门,回头道:“这边。” 祁扶音小跑过去,跟着她上楼。 进了家门, 楼听月在鞋柜里找了双棉拖给她。 估摸着是从宴会里出来的, 礼服裙细高跟, 脚都被冷风吹红了, 不先回家反而跑这么远来, 就为了吃个宵夜。 楼听月有时候也搞不懂祁扶音的脑回路, 想一出是一出, 不提前规划, 太不稳定了。 穗城的房子基本上没有暖气, 至少老城区这边不会有, 最近阴天,屋里的温度比室外还冷。 楼听月让祁扶音随便坐, 自己先回了房间。 祁扶音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的布局没有大改过,只有一些小装饰和以前有些出入。 要说最大不同,或许是多了一张灵台。 高台上放了贡品和长明灯,楼奶奶的遗照挂在墙上,面容慈祥,温和地注视着来看她的人。 楼听月从房间里出来:“新的洗漱用品和睡衣都给你准备好,放在浴室了,你先洗澡吧。” 祁扶音把视线转移到楼听月身上,站起身:“好。” 她将大衣脱了挂在椅背上,里面的礼服是抹胸款式,露出来的皮肤让楼听月看了都替她冷得慌。 趁着祁扶音洗澡,楼听月把家里打扫整理了一遍,还好平时收拾屋子的频率还算高,不然就祁扶音这样突袭来家里,楼听月都得先将她关在外面吹十分钟冷风,等收拾好再放进来。 照料了一下阳台新种的一盆小西红柿,走进屋内,浴室的水声似乎停了,等了一会儿,祁扶音开门走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团水汽,像从仙境中走出来似的。 祁扶音换了一身浅紫色的珊瑚绒睡衣,因为是楼听月的尺码,又是宽松版,穿在她明显有点儿大,稍微歪下身子,领口就会往下滑,肩膀半露不露。 可能也是懒得吹头发,只用毛巾在擦。 楼听月路过她,进屋去拿自己的睡衣,刚要踏进浴室,祁扶音喊道:“哎,我刚洗完。” 楼听月疑惑地回头:“所以?” “等水汽散了再去吧。” 祁扶音出来的时候有把浴室等窗户开大,其实散得也差不多了,至多是沐浴露的味道没完全消散。 楼听月只想早些洗完澡去睡觉,说了一声“没事”就进去了。 下一秒又从里面出来,把吹风机放在门边的柜子上,对祁扶音道:“冬天不吹头发容易面瘫。” 祁扶音:“……” 楼听月将头发盘起,快速洗完澡,瞥见了角落里有段时间没用的泡脚桶,想了想便拿了过来,清洗干净,装入热水。 之前买的泡脚包都放在柜子里,楼听月翻出来看了看,选了个驱寒功效的,丢进桶里。 推着泡脚桶到客厅,隐约嗅到一股檀香味,有些熟悉。 她循着味道找源头,发现奶奶灵台前的香炉上,多了三根新燃的香。 祁扶音见她推着木桶,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 “泡脚。” “你还挺养生。”祁扶音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举起给楼听月看,轻笑道,“凌晨两点半了也要泡脚。” 楼听月把桶推到她面前,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抬抬下巴:“是你泡。” 祁扶音歪头:“?” “据说是有驱寒功效的药包,感觉你比较需要。”楼听月说。 “是吗?”祁扶音突然抓住楼听月的手,很快又松开,“好像你的手更冷一点儿,跟冰溜子一样。” “……”楼听月道,“但我没在穿着裙子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 “我有穿大衣的好不好。”祁扶音一边反驳一边弯腰卷裤脚,没拒绝她的好意,把脚放进了散发着药草味和姜味的热水里。 “我一个人泡多不好意思,你也一起呗,顺便聊聊天,不然有些无聊。” “家里只有一个泡脚桶。”楼听月想了想,又道,“我去找个奶茶保温袋好了。” 平时囤的袋子终于有用了,楼听月正要走,祁扶音伸出手挡住她,把桶往旁边推了推。 祁扶音挑眉:“一起啊。” 楼听月低头,祁扶音的小腿贴着木桶,给她留了一半的位置。 这个桶确实大,两个人一起泡完全没问题,她之前和奶奶也一起泡过。 脑内互搏了一番,楼听月坐回原位,撩起裤脚,双脚贴着边缘慢慢伸进桶里。 不可避免地会碰到祁扶音的脚,楼听月一瞬间像触电一般弹开,脚悬在水中。 祁扶音显然感觉得到,分开·腿,把中间的位置留给楼听月,不然一直悬着脚,等泡完了,她的腹肌估计也练出来了。 祁扶音把她的腿按下来,水面晃动了一下,溅了一些出来。 水兑得温度适宜,不会太烫,泡一会儿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 “今天去参加我妈公司的年会了。”祁扶音道。 难怪穿得这么隆重。 “好玩吗?”楼听月问。 “一般,我只是去露个脸吃个饭,给几个粉丝签名合照,抽奖运气也不好,大奖都是别人的,我只有一个小红包。” 廿玖冰室在年前也会关门一天办年会,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聚餐,不过是多了设置了几个游戏,让大家更活跃更高兴些。 楼听月在经营廿玖前也曾在公司实习工作过,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年会,在此之前听过不少同事吐槽年会不如不开,不但占用下班后的时间,每个部门还要强制出节目,每天上班已经足够累了,还要抽出时间来排练。 年会上又要听老板讲一大堆没用的话,听各部门的领导画大饼,吃饭也不能安心吃,要警惕突然过来敬酒的领导们,或者吃到一半被拉去给领导敬酒,被迫应酬。 不知道祁扶音参加的是不是这样的年会。 楼听月道:“你也不在公司上班,为什么要过去?给你妈妈撑场面?” “她哪需要我撑场面啊,在她们那一行,她可比我出名多了。”祁扶音笑道,“不过是因为那天所有的董事都会去,她好给自己找亲家罢了。” 楼听月没明白:“找亲家?” “就是给我找个女朋友,像她说的,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保持着一个姿势有些累,祁扶音动了动脚。 楼听月感觉到她的脚心擦过自己的脚背,原先平静的水面又泛起涟漪,水比刚才冷了一些。 “哦……” 祁扶音抬眼看她:“我见到了,是一个董事的女儿,确实很漂亮,涵养也好,谈吐优雅。” 楼听月:“这样啊,是挺好的。” “她说想和我试试,我问她是不是喜欢我,她说……” 话还没说完,楼听月突然打断了她:“水凉了,别泡了。” 祁扶音低头,水还隐约冒着热气:“嗯?还好啊。” 楼听月把脚拿出来,抽了几张纸擦干,穿上鞋:“那你继续泡吧,我去给你找床被子。” 找出了前两天换洗过的床单被套,正要重新铺床,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突然开口:“为什么换床单?” 楼听月没回头,把原来的床单扯下来:“你睡这里,我去别的屋。” “你要我一个人睡吗?” 这话说得有些怪,楼听月转过身看她:“?” “我一个人害怕。”祁扶音说。 楼听月:“那你怎么独居的?” “……”祁扶音安静了几秒,说,“家里有我的大泰迪熊。” 那只可以占半张床的泰迪熊,好吧,确实挺有安全感的。 楼听月道:“放心,没鬼,大门有贴门神。” 收拾完床铺,楼听月抱着被子枕头要出去,路过祁扶音时,衣角被人扯住。 随后她听见祁扶音可怜兮兮地低声说:“我真的害怕。” 楼听月稍稍偏过头,祁扶音微微低着脑袋,柔顺的头发自然垂落在脸侧,睫毛浓密,在眼下落了阴影,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不知道哪根筋搭对了,楼听月退回了房间。 一人盖一床被子,一关灯,唯一感觉有热度的东西也没了,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 穗城人睡觉就是这样,要靠着自身发热将冰冷的被窝暖好,才能安然入睡。 “有点儿冷,有小太阳吗?”祁扶音问。 楼听月背对着祁扶音:“忍忍吧,最近太干燥了,用小太阳会干到流鼻血。” “好吧。” 安静了一阵,身后的人动了动,打破了寂静。 “还是冷。”祁扶音隔着棉被戳了一下楼听月的背,“你能抱我吗?会暖一点吧?” 楼听月身体一僵。 抱她? 她们的关系适合抱着睡觉吗? 楼听月沉默,想起了什么,语气感觉比外面的天气还冷:“你应该找Lune抱你。” 祁扶音愣了一下,下一秒没忍住轻笑出声。 “那也要她肯抱我啊。”她说。 还真想让她抱啊…… “冷……”祁扶音又道。 楼听月憋着一股气,半晌后还是转过身,掀开一侧的被子,把她抱进了怀里。 第22章 房东小姐 楼听月有段时间没设闹钟了, 毕竟睡眠质量差到每天大清早准时睁眼,上班都不会迟到。 今天出了意外。 昨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夜无梦, 醒来时天已大亮,窗帘缝隙里已经聚了明亮天光。 难得睡了一个舒服的觉, 哪怕醒了也想继续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睡着后无意识地做了什么也无从知晓, 总之怀里已经空了, 祁扶音不知何时背对着她睡了。 被子裹得紧紧的,头发乱乱地铺在枕头上, 从后方还能看见一只耳朵。 有光从没拉紧的窗帘中透进来, 就落在她耳朵尖上。 楼听月抬眸看了眼窗帘, 动作很轻地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边将窗帘拉紧, 不让一丝光扰了祁扶音的睡眠。 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楼听月深知家里房间的隔音不好,每个动作都放得很轻。 现在才八点钟, 两人大概只睡了五个小时, 对她经常失眠的来说,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 但祁扶音不同。 睡饱了整个人都是活蹦乱跳的, 睡得不好就像怨灵, 一整天都会是蔫的。 也不知道她平时有工作的时候能不能睡好觉, 毕竟她的工作性质有时会昼夜颠倒。 楼听月洗漱完, 贴着房间门听了一会儿, 里面悄无声息, 便悄悄下了楼,去了趟廿玖。 廿玖在八点时已经准点开门营业, 只是没有客人,店里冷冷清清。 楼听月推开门,带着早晨清冷的空气一同走进来:“早。” 曲念沁从收银台后探出头,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早啊楼姐。” “怎么有气无力的,昨晚没睡好?” “睡挺好的,就是天冷了,又没有客人,坐久了就真不想动了。” 楼听月笑笑:“趁着没人就多休息会儿吧。” “那还是有客人好点儿,起码店里看起来不会那么空。” 楼听月笑笑,随手扫了一桌角的二维码,点了两碗云吞、一份烫青菜和一个菠萝油,给今天开了第一单。 “嗯?”曲念沁坐在收银台后,小票已经从机器里吐出来了,“楼姐,在店里吃吗?” 她看了眼小票上的内容,疑惑道:“两份?楼姐你是不是手滑点多了?” 楼听月回休息室拿东西:“没有,让后厨打包好,我带走。” 二十分钟后,楼听月拎着早餐回到家。 掏钥匙开了门,屋内静悄悄,楼听月换了鞋,将早餐放到餐桌上。 一回头,祁扶音站在书架旁边,抱着胳膊凝视着她。 楼听月被吓了一跳,缓了缓,道:“醒了?正好吃饭吧。” 原先祁扶音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在看见楼听月身后的打包袋时,又换了回了平时的表情。 “原来是去买早餐了。”祁扶音挑眉,走到餐桌边坐下,“我还在想你怎么能每次跟我睡完了都跑。” “……”楼听月语塞,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楼听月就近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解开打包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旁边还有个小袋子,专门放置菠萝油,怕被挤压到,提回来时都是另一只手单独提的。 云吞还烫着,祁扶音虚虚捧着碗暖手,看楼听月给餐盒盖子。 掀完了自己那碗云吞和烫青菜,又过来把她的云吞碗盖子一同掀了。 盖子上方凝聚的水珠随着她的动作溅开,落在手上和桌上,楼听月抽了张纸巾把祁扶音手上的水滴擦掉,再擦干净桌子,又抽了一张纸巾把两人饭盒边缘的汤汤水水也擦得一干二净,才满意地开始吃饭。 在某些方面,楼听月确实有些强迫症,总要把一切打点完全才会开始下一件事。 清汤云吞的味道随着热气上升,祁扶音舀起一颗云吞,吹凉后一口吃下。 云吞皮薄丝滑,肉馅紧实,云吞煮完后再过一次凉水,既保持了云吞完整的表皮,又能锁住肉馅中的汁水。 汤底看起来寡淡无味,实则是用骨头熬煮多时的高汤,只需再加上葱花,即是最简单最符合穗城人口味的云吞。 白灼菜心鲜嫩多汁,水滚开后先在水中滴入少许食用油和盐,将菜心根部放入水中烫一分钟,再将整根菜没入,分段的烫法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菜熟的同时,菜叶依旧脆嫩不软烂。 同样重要的还有料汁,将蚝油、生抽和水一同倒入锅中烧开,再加入蒜末烧开,最后淋到码放整齐的菜心上,最后成品便是油润翠绿、鲜甜爽口的白灼菜心。 为了避免出现兔子吃草的画面,楼听月让厨师在装盘前把菜心切成了两半,正好适口。 楼听月吃得快,提前结束用餐,等祁扶音吃完了云吞,便将菠萝油推到她面前。 祁扶音拆了双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抓着面包就开啃。 一旁的手机响了,显示是廿玖的座机,楼听月直接在座位上接了起来。 祁扶音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不知道廿玖的菠萝包酥皮是怎么做的,酥得不行,嘴唇碰一下都掉渣,好在是在家里,不会被外人看到。 今天有供货商来送货,曲念沁在和楼听月确认东西。 楼听月听她说着,余光瞥见祁扶音伸出舌头在舔嘴角的酥皮碎渣,因为戴着手套又不好用手背去擦。 “对,是这个数。”楼听月一边和曲念沁说话,一边在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对折,给祁扶音擦了擦嘴,“在本子上记好,我明天去店里再看。” 祁扶音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向楼听月。 楼听月脸上没什么反应,和之前一样,只抬抬下巴,示意她快点吃面包。 等她这边聊完,祁扶音也吃完了。 既然人也起床了,楼听月到卫生间去将脏衣服拿出来,丢到洗衣机里,除了祁扶音的红裙子。 “你的裙子是不是不能洗?”楼听月站在阳台边上问。 祁扶音:“有什么不能洗的?不就是一条裙子吗?” “不会洗坏?”楼听月看着手里的裙子,她虽然不懂这和普通的裙子有什么区别,但她认识裙子上的logo。 好看,但真贵。 祁扶音走过去,自己动手把裙子放进洗衣机:“不是真丝,就是普通的面料,洗坏了就是衣服本身的问题,卖那么贵质量还那么差,正好帮我拉黑它。” “……” 启动了洗衣机,楼听月又去料理那摆了一阳台的花草。 祁扶音闲着无聊,就跟在她旁边看。 楼听月对花花草草的研究也不深,养得也一般,一般能养到发芽就很不错了,不指望它们能开得多茂盛。 她也不在花盆里插牌子标注种的是什么,她自己种完也忘了,就等着哪一盆运气好一些,能成功长大开花,告诉她自己是什么植物。 以至于当祁扶音看到几盆冒了点儿绿芽的植物只觉得一头雾水,问楼听月吧,结果主人比自己更懵,一问三不知。 祁扶音放弃了,这些花草的辨识度还不如隔壁的葱,虽然蔫了,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葱。 希望所有的植物都能长得这样明显。 给所有的植物都浇了水,楼听月去洗了手,一边擦着手一边问祁扶音:“中午想吃什么?” 祁扶音歪头询问:“中午?” 她又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哎呀,快十点了……” 楼听月擦手的动作一顿,攥着纸巾,眼皮轻颤,慢慢说道:“你……不吃中午饭了吗?” 不是说住一天吗? 现在连半天都没有啊…… 楼听月垂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沾了水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 正要说话,祁扶音先开了口:“可我早餐还没消化完,想不出要吃什么。” “很着急吗?”祁扶音说:“不然晚点儿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行吗?” “也、也不急。”意识到自己多想了,楼听月舌头都不利索了,“那一会儿再去市场买菜吧。” “买菜?”祁扶音眼睛一亮,“你做饭?” “你想吃外卖?”楼听月问,“还是要出去吃?出去吃的话,今天工作日,附近餐厅的人会比较多,我们可能要去远一点……” 祁扶音已经从阳台一个滑步到了沙发,拿上昨天披在靠背上的大衣穿上,说道:“走啊,买菜去呀。” 突然的干劲儿,把楼听月都整懵了。 见她还没动,祁扶音疑惑道:“怎么啦?” 楼听月指了指她:“你要不换套衣服?” 祁扶音低头,自己身上还是那套浅紫色的珊瑚绒。 祁扶音:“……” 借了楼听月的一套衣服,大衣一穿,外头风大,楼听月又给她围了条围巾,挡风的同时还可以遮遮脸,减少被人认出来的概率。 楼听月不爱穿高领,不爱戴围巾,总感觉脖子被捂着,有种窒息感,只戴了顶冷帽就出门了。 菜市场多是中老年人去的地方,楼听月来的也不频繁,平时吃饭基本在廿玖解决,只偶尔来一次。 从前跟奶奶来得比较多,常去摊位的老板也认识她,每次她来都给她挑最好的,抹零了还要多送根葱给她。 所以楼听月来菜市场买菜是最方便最快速的,几个摊位走下来,一餐饭需要的东西就都齐了。 祁扶音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现在围巾又多了一个用途,阻挡菜市场的味儿。 路过生肉摊时,那股味道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想也知道祁扶音没来过这种地方,这不比超市,卫生条件勉勉强强,楼听月只能尽快买完排骨和鱼,带她去蔬菜区。 相熟的阿姨隔着老远就看到她,朝她挥手。 楼听月拎着祁扶音过去,阿姨热情地招呼她们:“小妹好久没来了啊,今天自己做饭啦。” “对啊。”楼听月应道,低头看了看菜摊子,又扭头问祁扶音,“你想吃什么?” “西红柿、玉米。”祁扶音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将菜摊子从左扫到右,在认识的蔬菜里挑出爱吃的,然后指着长得差不多的绿叶菜问楼听月,“这些是什么?” 阿姨回答得比楼听月更快,一边指给祁扶音看一边说:“这是油麦菜,这个红菜薹,菠菜,西洋菜,哎今天的西洋菜很新鲜啊,可以煲汤啊。” 祁扶音认真地听着。 “还有小白菜,红苋菜……本地菜心,这菜心靓啊,我家婆自己种的,今早才摘下来。” 祁扶音听得有些懵,扭头看向楼听月:“你挑吧,我都可以。” “……”楼听月选了两把菜,结束了今天的采买。 一人提了一袋菜往回走,出了菜市场感觉空气都清新了,祁扶音终于能扯下围巾,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 楼听月:“有那么臭吗?” 祁扶音略显嫌弃地搓搓鼻尖:“别的地方还好,卖鱼卖海鲜那边是真的难闻,感觉什么腥味都混在一起了。” 她还想吐槽什么,隐约感觉大衣口袋有东西在震动,只得先停下,拿出手。 看了一眼,祁扶音眉头就皱了起来。 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接,不接估计对方会打个不停,还是早死早超生好了。 祁扶音朝楼听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喊人,祁婉先开口问道:“我在你家门口,你不在家?” “不在。”祁扶音有些头疼。 祁婉道:“我问过你助理了,她说今天根本没有工作要去北城,你到底去哪儿了。” 祁扶音随口道:“丽城。” “又是丽城,有事没事就去丽城,那是你老家吗?” “也可以是。”祁扶音道,“如果让我舒服的地方是家,那丽城确实是。” “你!” 红灯跳绿,祁扶音跟在楼听月后面过马路,人来人往,有些嘈杂。 等过了马路,走到小路上,祁扶音才淡淡道:“还有事吗?” 祁婉放轻语气:“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担心我不回去,毕竟下一期节目就在穗城录,我还没有要和节目组违约旷工的打算。” 祁婉:“阿女,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吗?” 祁扶音忽地扑哧一笑:“妈咪啊,我哪里和你对着干了?你想让段应清和我接触,你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做得这么偷偷摸摸?搞得跟见不得人的私会一样,说出去很好听吗?” 祁婉:“……” “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祁扶音已经不想应付祁婉了。 祁婉说:“下个月你康阿姨生日,别忘了。” “知道了。” “康阿姨从小那么宠你,别缺席。” “嗯,挂了。” 一通电话几乎耗尽了祁扶音的能量,正好走到同福里门口,祁扶音一手撑着门边的青砖,微微弓着身子,疲累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只感觉脑袋的神经一下下抽着疼。 楼听月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弯下腰看她:“还好吗?” “哎——小妹啊,是不是低血糖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两人齐齐往前看,只见小卖部的婆婆撑着柜面,探身朝她们这儿看,估摸是瞧见祁扶音的模样,才问了这么一句。 楼听月:“没有……” 婆婆弯着腰背慢慢走过来,摊开干枯的手,是一颗牛奶糖。 “吃吧吃吧,别晕过去了。” 说完,婆婆把糖塞进祁扶音手里,又转身蹒跚地走了回去。 两人呆呆地看着那颗糖,同时无奈地笑了。 对亏了婆婆的好意,祁扶音也没那么难受了,撕开糖纸吃下了牛奶糖。 特浓的,一股子甜腻的奶味儿。 嘴里含着糖,回楼听月家的路上一路无言,等楼听月开了院门,祁扶音咬碎了化得差不多的糖,嚼了嚼后咽下去。 楼听月刚拉开侧边楼梯间的门,回头要喊她,只见祁扶音双手插着兜,和昨晚在院子中的姿势一样。 “房东小姐,我可以在这儿多住几天吗?” 太阳下,祁扶音微笑着问她。 第23章 没有一种关系能形容她们。 楼听月明显愣了一下。 “为什么?”她问。 “唔……”祁扶音撇撇嘴, 无奈道,“这不是骗我妈说去丽城了嘛 ,要是我这几天在家, 万一哪天出门撞上她了怎么办?这边起码她不会过来。” 楼听月:“那你……” 不等她说完,祁扶音故作震惊地捂着嘴, 睁大眼, 说道:“你不会想要我在家一直宅着吧?我会长蘑菇的。” “……”楼听月道, “我是想问你要住多久。” 有希望了,祁扶音蹦蹦跳跳地过去:“五天就够了, 等下期节目开始录制我就回去。” 楼听月先一步走进楼梯间:“哦。” 祁扶音跟在她后面, 随着她的步伐爬楼梯, 又问道:“下午能陪我去买衣服吗?” “就住五天还要买新衣服?” “难道一直穿你的吗?” 楼听月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 祁扶音毫无防备,险些一头扎进她怀里。 本就长得高,还比她多站高了两级台阶, 祁扶音抬着头:“干嘛不走了?” 楼听月低垂着眼眸, 祁扶音的大衣敞开着, 内搭是楼听月的白色圆领打底衫和深蓝色牛仔裤, 二人的尺码或许只差一个码数, 其实穿起来还算合身。 “挺合适的, 又没有大到不能穿。”楼听月道。 说完她转身继续上楼, 没有看见祁扶音探究的眼神。 虽然只剩下几级台阶, 到家门口不过十秒钟的事情, 祁扶音没有接话, 倒是让楼听月觉得经历了十分漫长的沉寂,开始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不好。 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还想让她一直穿着自己的贴身衣服,这真的合适吗?祁扶音也会觉得不开心吧? 心不在焉地开门,却拿错钥匙,试了几次才反应过来,稍显慌乱地换钥匙,终于开了门。 一起进了家门,换鞋时楼听月终于没忍住,尽管心里有几分不情愿,还是开口道:“你想买新衣服就买吧,下午陪你去商场。” 祁扶音:“嗯?” 楼听月提着两袋子食物去厨房,脚步快得像是换了滑轮鞋。 祁扶音快速换上棉拖,小跑着过去,站在厨房门口,问她:“你又不借我衣服了吗?” 楼听月背对着她,低着头,手上忙着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台面上,真心话说不出口,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换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觉得我的衣服太大吗?” 祁扶音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袖子长一点可以遮住手,出门能挡一部分的冷风,裤子长了卷起来也挺好看,并没有难受到穿不了。 “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这和我买的oversize没什么区别啊,我穿这样的也好看。” “但是……”楼听月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自己太过较真儿,还是祁扶音太神经大条。 其实如果几个月前的那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现在她可以很坦荡地带着祁扶音去衣柜前,满衣柜的衣服任她挑,她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归于友情。 但现在她们之间说友情又似乎有点儿变质,要说爱情却又论不上,没有一种关系能形容她们。 暧昧? 算吗? 她对祁扶音有这个想法,那祁扶音对她呢? 楼听月总是不愿意过多地思考这个问题,即便到了现在,她也只想抓着这根暂且保持着平衡的线,问出来可能有50%的概率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也不想赌。 良久等不到她的回答,祁扶音问道:“但是什么?” 楼听月:“怕你穿太大的,漏风。” 祁扶音:“……” 算了,就这样吧。 楼听月闭了闭眼,很轻地吐出一口气。 “穿吧。”- 午饭的三菜一汤是楼听月一个人做的。 祁扶音吃人嘴软,本想帮帮她的忙,毕竟自己在国外留学时练了一手好厨艺,回国后做的虽然不多,但技艺也不生疏。 但楼听月目前需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来消化这几个月的事情,还是将祁扶音请出了厨房,关上门,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忙活。 祁扶音没闲着,既然不需要她帮忙煮饭,那就把家务活做做好了。 等楼听月做完饭出来,明显能感觉到餐桌刚擦过,几块地方的水渍还没干。 她探头喊祁扶音吃饭,祁扶音估计无聊又去阳台上看花了,听到声音后从阳台出来,楼听月瞥见了她身后被风微微吹动的红裙子。 她都忘了衣服还没晾这回事了。 习惯了一个人,有时记性太差,会忘记晾衣服导致衣服在洗衣机里闷了一天,准备吃饭时打开电饭煲发现没有焖饭,家里灯泡坏了总是要懊恼几次为什么下班时不记得顺路买新的灯泡回来。 要是那些时候有个人在旁边提醒她就好了。 看着祁扶音走过来的身影,素面朝天,头发松松地扎成一个丸子,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楼听月一时间有些恍惚,在自己最熟悉的家里,周围环绕着让人感到幸福的饭菜香味,好像她们一起过了很多年这样稀松平常但温馨非凡的日子。 祁扶音见她在发愣,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疑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楼听月回过神,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桌上,转身回厨房拿碗筷。 祁扶音去洗了手回来,桌上已经盛好两碗西洋菜猪骨汤,她在楼听月对面坐下,端起汤稍微吹凉,喝了一口。 随后抿着唇,停顿了一下,对楼听月道:“你忘记放盐了。” “?”楼听月震惊,同样喝了一口,下一秒脸色铁青,讪讪道,“我去拿盐。” 祁扶音看着她的背影,因为懊恼还拍了拍额头,轻声骂了自己一句“猪脑子”,然后短暂地消失在视线里,几秒后带着盐罐回来了。 楼听月皱着眉头在汤锅里加盐,搅拌均匀,然后又在两人的碗里加了适量的盐。 祁扶音看她做完一系列动作,总觉得可爱得不行,没控制住嘴角,越翘越高。 楼听月多少能猜到自己忘记放盐的原因,无非是做饭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这顿饭的味道肯定不如她平时做得好,但没有发生事故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相比起来忘记放盐不算什么。 楼听月又尝了尝三道菜,嗯,熟了,能吃,死不了。 祁扶音舀了一勺西红柿炒鸡蛋拌米饭,好在楼听月做这道菜时还算专注,没有手抖多加糖,味道很不错。 “后天圣诞节,你有空吗?”祁扶音突然问。 楼听月:“不确定,怎么了?” 祁扶音说:“我的新电影要上了。” 楼听月:“新电影?” 祁扶音连连点头:“嗯,前年拍的,压着一直没上映,剧情挺好的,是悬疑题材,我演的女四号,一起去看吗?” “几点?”楼听月问。 祁扶音突然忸怩道:“那个……一整天……可以吗?” 楼听月:“?” 祁扶音挠挠下巴,继续道:“就是江边的异木棉不是开得正好嘛,我好多年没有看过了,有点儿想看。” “嗯,还有呢?” 祁扶音一时没明白。 “看花、看电影,剩下的时间呢?”楼听月道,“这两件事应该花不了一整天的时间吧?” “剩下的……”祁扶音自己都没想好,什么看电影看花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要和楼听月一起过圣诞节。 楼听月等了一会儿,继续吃饭:“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祁扶音慌了:“诶,所以有没有时间啊?你没时间我就不想了。” “我是老板。”楼听月语气轻轻的,隐约带着一点笑意,不急不躁地说,“时间多的是。” 得到答案,祁扶音满足地轻哼了一声,道:“其实你也不想上班吧?” 楼听月:“谁想上班?” 祁扶音:“唔……没有人。” 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东西,楼听月顺着问道:“你上班开心吗?” “嗯?”祁扶音抬起眼,楼听月直勾勾地望着她,安静地在等她的答案。 “还行。”祁扶音说,“大部分时间还是开心的。” 楼听月问:“那小部分时间呢?” “如果是要很早很早起床,或者大冬天下水,吊威亚吊半天,工作了一天发现剧组订的盒饭巨难吃……”祁扶音数了几条,“这种时候就不开心了。” 楼听月看着她随意的模样,又问道:“如果有负面新闻呢?” 祁扶音无所谓道:“我从来不在网上搜自己的名字,网友爱怎么说就说吧,我又不能把网友的嘴堵起来。” “会有人在你面前说这些吗?” 祁扶音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停在半空中,眨了眨眼,收回手,什么也没夹。 察觉到她情绪有变化,楼听月也有几分慌神,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祁扶音很快又恢复到方才淡然的神态,扯起嘴角笑笑:“有啊,有黑料的话,经纪人和助理总要跟我说一声,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嘛。” “吃饭吧。” 楼听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刚才祁扶音没有夹上的糖醋排骨夹起,放进她的碗里。 第24章 “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圣诞节吗?” 平安夜那天, 祁扶音不知道从哪里抱回来了一棵小圣诞树,同她差不多高。 下午楼听月从店里回来,一走进客厅就看见祁扶音坐在阳台边的地板上, 手中摆弄着装饰圣诞树的挂件。 听见动静,祁扶音回过头:“你回来啦?” 阳台门开着通风, 今天气温不低, 但外面起风, 祁扶音穿了白色的海马毛毛衣,头发自然披着, 发尾和衣服上的毛毛偶尔被风吹起来, 微微摇曳。 楼听月走过去:“你还买了圣诞树?” “是啊, 昨天下单的, 刚才就收到了, 超快。”祁扶音仰着头看她,“要一起布置吗?” 楼听月摇头:“我回来拿东西,一会儿还要出去, 你弄吧。” 祁扶音了然, 继续低头分类装饰品。 楼听月回房间拿了记事本, 顺便带出来的还有一个坐垫。 走到祁扶音旁边, 碰了碰她的背:“起来一下。” 祁扶音不明所以, 回头看了一眼, 见楼听月手上拿着坐垫, 明白过来, 动了动变成蹲姿, 楼听月顺势把坐垫放到地板上。 “晚上想在家吃还是出去吃?”楼听月问。 祁扶音坐下, 从箱子里找出一个雪人挂件,转过身。 “都可以, 你下班早的话就在家吃,要是晚的话就去吃那家砂锅粥吧。”祁扶音把雪人挂到了楼听月的裤腰上,往后仰身瞧了瞧,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别掉了。” 楼听月低头,撩起小雪人看了看,稍显无奈。 她也弯下腰在箱子里翻找,找来找去找到个圣诞帽,正好,撑开了就戴到祁扶音头顶。 “走了,冷了就关阳台门。”- 晚上是祁扶音做的晚饭,楼听月早退了。 楼听月到家的第一反应就是意外。 家里没有开灯,所有的光源都聚集在饭厅的位置。 一头雾水地挪步过去,眼前的画面让楼听月霎时间停下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 为了配合节日气氛,祁扶音准备了一桌的西餐,还把装饰好的圣诞树搬到餐桌旁,没用完的装饰品正好用来点缀餐桌。 连灯光都关了,只靠环绕在圣诞树上的小彩灯和桌上的蜡烛。 祁扶音还戴着那顶红色的圣诞帽,帽尖坠着,白毛球微微晃动,祁扶音单手托着腮,笑意嫣然地望着她。 圣诞树上的彩灯时明时灭,一层一层错落地亮起光,落在祁扶音的眼眸中,似跳跃的星光。 祁扶音见她傻站着,拍了拍对面的桌子,道:“坐呀。” 楼听月终于从如梦似幻的画面中醒过神来,走到餐桌前坐下,腰间的雪人悬在半空中。 晚餐才做完没多久,此时还冒着热气,主食是煎牛排和意面,祁扶音还做了烤鸡和色拉,点心是焦糖布丁,上方点缀了一颗樱桃。 楼听月没想到祁扶音的厨艺如此娴熟,每一道菜看起来都色香味俱佳。 牛排也是提前切好的刚好入口的大小,就是在不算明亮的环境里也能依稀看到切面的肉很嫩,火候掌握得很好。 长盘子一角放着两块烤得微焦的贝贝南瓜,祁扶音应该是在南瓜表面刷了一层黄油,能嗅到香甜的味道。 楼听月将桌上的菜扫视了一圈,抬眼看向祁扶音。 说起来,她房间的抽屉里还有高中时祁扶音送她的圣诞贺卡,那时候流行互送贺卡和苹果,她收到的第一张贺卡就来自祁扶音。 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她收到的贺卡表面不仅有立体的金粉装饰,一打开还会唱歌呢。 就连苹果都是装在圣诞风的小盒子里,上方还打了蝴蝶结。 苹果是超市里卖得贵贵的蛇果,长得很漂亮,但味道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楼听月收到后放了好多天才舍得吃的缘故。 现在没那么多人执着在平安夜送苹果了,桌上玻璃碗里放的是樱桃和草莓,表面还残留着水珠,彩灯给它们染了色,连普通的水果都像描摹的油画。 “准备了多久?”楼听月问。 祁扶音:“也没多久,弄完圣诞树之后也没别的事干,就开始准备晚饭了,都是很简单的东西,很快就能做完。” “这几年穗城的圣诞节气息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建议明天不要抱太高的期待,失望会小一点。”楼听月道,“你在国外过的圣诞节,不会这么简陋吧。” 祁扶音笑笑:“是热闹很多,但春节那段时间就不如国内了,只能和几个留学生朋友一起聚会,说到底只是两地的习俗不同,没有哪边比哪边好。” 楼听月点头:“是这个道理。” 吃了几口肉,楼听月又问道:“国外的圣诞节是怎么过的?” 祁扶音想了想:“当地人比较普遍做的就是装饰圣诞树,和家人朋友聚会,有些人会买Santons,就是普罗旺斯生产的手绘小雕像,还会吃十三种不同的甜品。” “你呢?” “我啊,我基本是和康歆去圣诞市集逛逛,感受一下圣诞气氛就回去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楼听月眼睑一颤。 和康歆…… 她差点儿忘了,康歆也是在法国留学的。 祁扶音在国外的那几年,都是和康歆在一起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楼听月忽然站起来,祁扶音愣了愣:“怎么了?” “喝酒吗?”楼听月问。 祁扶音:“?” 合作伙伴曾经送给楼听月两瓶红酒,她一直没找着机会喝,现在倒是个不错的场合。 家里没有高脚杯,楼听月找了平时喝水的马克杯,倒了一些进去,将就用了。 祁扶音接过杯子,轻笑了一声:“我本来想你应该不会跟我喝酒,不然我就买瓶香槟回来了。” 楼听月不解:“为什么不会跟你喝?” “喝多了容易发生意外,”祁扶音眼睛微眯,晃着杯子,猩红的液体在杯子里打转,“你不是清楚吗?” “……” 楼听月抿了一口酒,道:“那是你喝太多了,今天我会看着你。” 祁扶音遗憾道:“啊……这支酒挺不错的,还在想怎么多骗几口喝呢。” 楼听月说:“还有一瓶,你想要的话,到时候给你带回去,反正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 祁扶音沉思了片刻:“算了吧,我的酒柜好像也满了,等我想喝的时候再来你这儿讨杯酒吧。” 楼听月默了两秒,才道:“也行。” 一餐饭,两个人喝完了半瓶红酒,虽然没有到把人喝倒的地步,但酒劲一上来,还是感觉身体有些沉,昏昏欲睡。 祁扶音裹着毛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等楼听月洗完澡出来,发现她已经歪着脑袋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上还播着搞笑综艺,吵吵闹闹的,就这样她都没被吵醒,依旧睡得很香。 楼听月走过去,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谁知声音才消失,下一秒祁扶音便悠悠转醒,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电视屏幕,黑的,又看了眼楼听月,好看的。 祁扶音眼睛半睁半阖,嘴里含糊道:“干嘛关呀,我还看呢。” “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看呢?”楼听月说着,又把电视机打开了,不过调低了音量,算是给祁扶音的另类入眠白噪音吧。 “我看的。”祁扶音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稍微睁着眼去看电视,里面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感染力太强,祁扶音虽然精神迷糊,但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 楼听月:“……” 她坐另一边,打算一起看看是什么节目这么好看,让祁扶音能强撑着困意也要看。 没等她看出什么名堂,一扭头,祁扶音又睡了过去。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持续振动起来,楼听月探头去瞧,发现是祁扶音的手机有来电。 来电人是…… 康歆。 嗡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听得楼听月心烦。 楼听月眼神晦暗,沉默地盯着手机,直到电话停止,重归平静。 之后康歆没再打来,如果再来一次,楼听月或许会因为私心而不喊祁扶音起床接电话,因此产生的愧疚心理肯定会让她无所适从。 楼听月松了一口气,看着祁扶音的睡脸,把她肩头滑落的毛毯拉了上去- 隔天是圣诞节。 楼听月衣柜里的没几件色彩鲜艳的衣服,祁扶音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一件墨绿色的卫衣,戴上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担心天黑了会降温,楼听月还是把祁扶音的大衣带上了,以防万一。 这个天气适合逛街,祁扶音的安排便是从步行街一路逛到公园,看完花后去电影院,晚上到江边看夜景。 穗城基本上没有旅游淡季,不管什么季节,街上都有不少游客,人多了也好,虽然拥挤,但是祁扶音混在人群中就不太容易被人认出来。 步行街的人行道只有那么大,人一多就要贴着走,与对面的人撞上还要相互侧身让一让。 还想着在街上要是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店铺就进去瞧一瞧,面对着如此恐怖的人潮,二人只想快点穿过这条街。 走出步行街到大马路上,感觉空气都没那么稀薄了,对面公园外的街上栽了一排异木棉,粉色的花朵,在冬日中开得正灿烂。 公园里也不比其他地方好多少,毕竟在冬天里还能赏到这样美丽的花,怎样也要来拍照打卡一下。 冬日的太阳照到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草地上居然还有空位,两人小跑过去占了块地,铺开野餐垫坐着休息。 祁扶音拿出手机想和花来张自拍,可不管怎么找角度,镜头总会带到别人,尝试几次都拍不出满意的照片,遂放弃。 “你把手机放低点拍呢?”楼听月提议道。 祁扶音没明白:“放低点?” 楼听月抓着她的手,带着向下,祁扶音的头逐渐遮住后方的人,粉色的花朵出现在头顶。 “诶?!”祁扶音一惊,找了个东西放在手机背后,将手机架住,看了看镜头里的自己,又道,“但是仰拍有点丑。” 楼听月凑过去看:“不会啊。” 既然过来了,祁扶音也不让她走了,一把环抱住她,道:“一起拍嘛。” 楼听月:“?” 祁扶音设置了定时拍照,摘下口罩,两个人的脑袋贴在一起,一个睁大着眼有些懵,一个俏皮地对着镜头wink。 咔嚓! 祁扶音拿回手机,和楼听月一起查看刚拍的照片,光线足的情况下,就算是这样刁钻的角度也拍得不赖。 “嗯,果然好看。”祁扶音满意道,把照片传了一份给楼听月。 在公园待了两小时,临近电影开场的时间。 她们去的还是高中时常去的那家CGV影城,这几年里楼听月很少来这儿,没想到影城还保持着原样。 因为冬天,祁扶音说不买冰可乐了,等楼听月排完队买完爆米花回来,发现祁扶音一手端着一杯隔壁冰淇淋店新出的圣诞限定冰淇淋杯。 楼听月:“……” 新电影叫《无迹可寻》,主角是目前很火的女演员,今年刚拿了最佳女主角,来影院支持的粉丝特别多,她们刚到影院时就碰到组织包场应援的粉丝,祁扶音还感叹了一下,不愧是当红小花。 祁扶音在电影里饰演一个反派卧底,因为是很久以前拍的戏了,祁扶音看着自己稚嫩的演技,突然有点儿后悔带楼听月来看了。 没有她的镜头都是极好的画面,一切到她的脸,祁扶音就觉得浑身难受,一场电影看得她坐立难安。 反观楼听月,因为电影剧情紧密,环环相扣,没有无用镜头,楼听月几乎沉浸在了电影里,看得酣畅淋漓。 电影结束,她还很震惊地问祁扶音,质量这么好的电影怎么会压着不上映。 其中涉及了多方面的原因,题材敏感、审核不过、质量没达到预期…… 但好在是成功上映了。 在放映厅开灯前,祁扶音就把吃东西时摘下来的口罩戴了回去,刚下了几层楼准备找家餐厅吃晚饭,忽然听见有人在喊她。 “阿音?” 祁扶音回过头,康歆站在不远处,面带疑惑地看着她这边。 没认错人,康歆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阿姨说你去丽城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祁扶音挠挠头:“啊……这个……” 康歆又看向祁扶音旁边的人,微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听月,上次在茶楼太匆忙,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别见怪。” 她们其实只当过一年的同学,也是两人记性好,快十年了还能认出对方。 楼听月礼貌应道:“不会,好久不见。” “诶,我妈和阿姨在那边挑首饰,”康歆指了指身后的一家服装店,“一会儿我们还要去江边,要不要一起?” “我妈也在?!”祁扶音瞪大了眼。 她的反应有点儿大,康歆愣了一下:“啊,对啊,柜姐说上新了,请她们来试试。” 祁扶音压了压帽檐,急忙道:“阿歆,千万别跟我妈说你今天见过我,我们先走了啊!” 话音才落,没等康歆反应过来,祁扶音已经拉着楼听月往电梯间跑去了。 康歆:“?” 等电梯下到一楼,祁扶音才松了一口气:“太吓人了,要是真遇上就完了。” 想起康歆说她们也要去江边,祁扶音皱了皱眉,对楼听月道:“我们不能去江边了,太危险了。” 楼听月点头:“好,那要回家吗?” “都出来了,就这样回家了好像有点儿亏。”祁扶音站在商场门口的大圣诞树边,环顾四周,思考附近的线路。 片刻后,祁扶音拍板:“我们去月亮桥!” 月亮桥所在的地方距离楼听月的家不过十分钟的脚程,平时得空了也会带着凌默和阿婆一起去走走。 早些时候这座桥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桥拱下装了灯,再通过错位拍照的方式,水面的倒影和桥拱便形成了一钩弯月。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月亮桥还没到熄灯的时间。 游客注定是多的,来穗城的旅客里,有一半都会来这里打卡。 这个点人多,二人先去了另一边,边散步边感受此地历史与现代文化的交织。 还有十五分钟月亮桥就熄灯了,算着时间正好走到了博物馆,顺着旁边的街一直走,就到了月亮桥所在的位置。 人已经少了很多,零星的人在河岸两侧找机位拍摄月亮桥。 楼听月来过很多次了,已经知道站在哪块地砖上能看到最佳的水中月。 河边似乎风大一些,楼听月把一直挂在手臂上的大衣拿下,披到祁扶音身上,顺便把卫衣帽子从里面揪出来。 方才应该是有船经过,河面泛着涟漪,待水面平静下来后,祁扶音双手撑着栏杆,感叹道:“果然是月亮啊。” 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不圆也不弯,点评道:“一般,” 再低头看看水中的月亮,继续点评:“还行。” 祁扶音扭头望向楼听月,扬唇笑道:“怎么样,今天玩得好吧?” 楼听月不置可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递给楼听月:“圣诞节礼物。” “前几天不是说不送了吗?”祁扶音懵懵的,“我还没准备……” 楼听月将盒子塞到她手上,道:“你已经送过了。” 祁扶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更懵了:“什么时候?” 楼听月道:“今天。” “什么啊,我有吗?”祁扶音嘟嘟囔囔的,“总不能是给你买的冰淇淋吧。” 楼听月轻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前方水波粼粼的江面,微微弯起嘴角:“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圣诞节吗?” 第25章 我觉得命运对我还不错。 在河边待了好一会儿, 月亮桥熄灯了,游客纷纷离去,只有她们没有走。 四周不时传来“回家吧”的声音, 楼听月听着路人的话,看向祁扶音, 无端地生出一种安定感。 她一会儿也可以这样和祁扶音说。 她们也是可以一起回家的。 哎, 只剩两天了。 祁扶音不知道楼听月在旁边想了那么多, 待够了准备回去。 “走吗?” “回家吗?”楼听月问。 “嗯。” 两人是没有吃晚饭就过来的,逛街时也只吃了一点儿小吃, 时间一久又感觉饿了。 走回去的路上, 路边的宵夜摊正好到点支起来, 祁扶音停下脚步, 扯了扯楼听月的袖子:“你饿吗?” 烧烤的味道重得挡不住, 楼听月当然知道她想吃了,顺着她点点头:“再往前走一段吧,前面那家好吃点。” “行。”祁扶音开心了, 走去的路上都要跳起来了。 这个点对于夜生活丰富的穗城人来说还算早, 烧烤店里坐着寥寥几个人, 或许再过一个小时, 这里就会陆陆续续坐满人。 算是赶了个巧, 人不多, 祁扶音也不必担心被拍到。 吃烧烤对于要控制身材的祁扶音来说有些放肆, 点单时都只敢点素的。 “冬天吃多点不会胖的, 都转为御寒的热量了。”楼听月道。 祁扶音认真询问道:“真的吗?” 楼听月不知道, 但说:“嗯。” “那听你的。” 虽是这么说, 但祁扶音也只多加两串不会太胖人的牛肉,就将点单牌给了楼听月。 楼听月加上自己想吃的, 找店员下单。 她们前面没有客人,下了单后,屋外的烧烤架上很快就放上了她们点的东西,炭火噼啪响,烟雾缭绕,偶尔有火舌蹿起,舔舐铁架上的食物。 两人如出一辙般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烤串儿,刷油翻面撒料的手法娴熟得不行,动作利落干净。 时间掌握得很好,端上来的串儿没有糊的。 烤串儿还烫着,冒着热气,孜然的味道很重。 “我第一顿烧烤还是在国外吃的。”祁扶音看着铁盘里的串儿,突然道。 “嗯?”楼听月有些意外,“之前呢?” 祁扶音道:“我妈说吃这些热气,容易上火,再者她觉得这些小摊不干净,从来不让我吃。” 楼听月:“穗城的气候,会有这个顾虑也正常。” “你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放学后有没有和同学一起去小卖部买那些小零食吃?像什么大刀肉?无花果丝?五彩绳糖?还有一些店里会有煮好的肉丸什么的。” “有。”楼听月点头,“以前上学,有时候起晚了来不及吃奶奶做好的早饭,怕我在学校饿肚子,奶奶就给我几块钱,让我路上买点包子吃。” 祁扶音挑眉:“你偷偷拿去买零食了?” “一半一半。”被拆穿了,楼听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时候一个包子五毛钱,我早上吃两个,不喝豆浆,剩下的钱就攒下来,要是有朋友找我一起去小卖部,我就去,没人找就算了。” 烤串儿凉了一些,楼听月用筷子把肉和菜从签子上捋到碗里,推到祁扶音面前。 “其实奶奶也不让我吃这些,你有没有见过一些辣片的包装袋上印着人的头像?” “见过。” 楼听月笑道:“奶奶为了不让我吃,就跟我说这是用这个人的肉做的,吓得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买辣片,别人分给我也不敢吃,只敢偷偷买糖果和冰淇淋。” 祁扶音眼中带了点羡慕:“上学的时候,家里的司机一到放学的点就会出现在校门外,想溜也溜不了,一直到高中才好一些,感谢高中有小卖部。” 楼听月抬眼看了看她,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些苹果醋饮料,气泡滋滋。 “你觉得我们这样的生活好,有的人也觉得你的生活好。”楼听月说,“只是因为没有体验过,所以才会向往,会美化自己的想象。” “你说得也对。”祁扶音笑了笑,端起杯子和楼听月碰杯,“接受自己的命运,起码目前,我觉得命运对我还不错。”- 祁扶音借住的第四天。 楼听月没去店里,而是从花鸟市场里买了几株树苗,下午就送到了同福里门口。 楼听月买了石榴树、桂花树、冬青和几根富贵竹。 都是小型的乔木,打理起来也方便,至于能不能存活就看天了,楼听月不打包票。 楼下的院子一直空着也有些浪费,先前也有栽过小树,但某年的一场大台风,把树吹折了,此后那块地就一直空着。 正好要到新一年了,就当翻新,新年新气象。 早上两人睡到自然醒后,吃了顿早午餐,楼听月从一楼的杂物房里找出许久不用的锄头,和祁扶音一起给院子那块地翻土。 许久没有打理的地,杂草丛生,除草除了一半,祁扶音一看到蒲公英就将它揪下来吹散,白色的花瓣有些随风飞远了,有的依旧落在地里,估计以后这里会出现更多的蒲公英。 楼听月没管她,任由她在一旁玩。 等土全部翻好,楼听月规划了一下种植区域,在树能存活的情况下,增加美观。 划出几块不规则的地,楼听月提前买了水泥,祁扶音在一旁混水泥,楼听月在地上摆砖头。 两个人配合着一个铲水泥一个放砖头,她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大,院门突然被人敲响,两人齐刷刷回头,是刚午睡 醒的凌默。 凌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走进来看她们在干嘛。 “忙什么呢这是?” “种树。”楼听月道。 “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肯收拾这块地了。”凌默又看向祁扶音,“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 祁扶音冲她笑笑,喊了一声:“默姐。” “你记性比阿月好,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我。” 凌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意外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祁扶音琢磨着措辞,“就是过来住几天。” 凌默看着她俩,挑了挑眉:“阿月前几个月还说不记得你了,现在看起来很好嘛,不愧是老同学,多见几次就好了。” 祁扶音抓到什么重点,悠悠地扭过头看向楼听月:“不记得了啊……” 楼听月:“……” 凌默哪知道她们之间的纠葛,准备走了:“诶,我待会煮些红豆汤,晚点儿你们过来喝啊。” 说完她就要走,看见靠墙摆放的树苗,又看了看正在砌墙的两人,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不把树种了再砌?” 两人动作一顿,对哦…… 凌默:“待会儿还要扛着树高抬腿跨进去。” 楼听月、祁扶音:“……” 凌默:“也没事,阿月你腿长。” 楼听月:“…………” 凌默走了,二人看了看手上的砖头,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都快砌完了,干脆就全部搞完,忙了一个下午,终于能将树苗栽进去了。 树苗看起来小小一颗,其实下面的土重得离谱,得一起提着放进坑里,再埋起来。 祁扶音扶着树干,楼听月填土,等全部种完,两人也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坐在院子的地板上,早已累出一身汗。 祁扶音问:“什么时候能看到这些树开花啊?” 楼听月:“不知道,来年吧。” “石榴树真的会结果吗?” “会吧,我见过别人家种的,结的果小小一个,虽然不能吃,但看着还挺可爱。” “那桂花树呢?”祁扶音又问,“桂花好像是秋天才开的,要等到明年秋天才能看到吗?” “可能吧,如果它能扛过夏天的台风的话。”楼听月站起身,“先浇水吧,我去找水管。” 水管许久不用了,与水龙头对接的阀门有些生涩难拧,祁扶音抓着水管的另一头等在园圃前,半天也没等到出水,便走到房子侧边去看。 楼听月终于将水龙头和水管连接好,开水前大喊了一声:“祁扶音,我要开水了啊。” 祁扶音恰好走到过道处,手里还抓着水管,管口朝外,感觉到水管有动静,下一秒清水喷涌而出。 水压太强,于是站在前面的楼听月遭了殃。 来不及躲避的楼听月:“……” “哦!”祁扶音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把水管往一侧转向,怎料水冲到墙上,又溅到了自己身上。 “啊!”祁扶音抬手挡了挡,虽然刚才干活是热出了一身汗,但被冰水这样一淋,还是冷的。 “哈哈哈哈哈——” 一道笑声从过道里头传来,水已经停了,没有了呲啦的水声,那道笑声更加明显。 清亮的,开心的。 祁扶音抹了抹脸上的水珠,转过身看着楼听月。 整个人的正面几乎都湿了,沾了水的碎发紧贴着额角和颈侧,临近日落的阳光橘调更重,落在身上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欧根纱。 祁扶音抓着水管呆呆站在原地,连反过来笑话楼听月被淋成落汤鸡也忘了。 少见她笑得这样明媚,万事万物在此刻的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楼听月笑够了,问道:“故意偷袭我?” “我是那样的人吗?”祁扶音反驳,“我也淋湿了好不好。” “那是你笨蛋。”楼听月朝她伸手,“水管给我。” 祁扶音走过去把水管交到她手上,楼听月捏着管,故意将口子对着祁扶音,祁扶音一个条件反射就是躲闪捂脸,发现没有水,明白了是楼听月在逗她。 “你够坏的啊。”祁扶音说着就要去抢管子。 楼听月直接抓着水管把手举高,祁扶音蹦了两下也够不到。 既然如此…… 祁扶音狡黠地看着楼听月,翘起嘴角,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楼听月意识到不对劲。 没等她想出什么名堂,上方冲出一道水柱,又像喷泉那样落下,将两个人冲刷了一遍。 这下好了,全湿透了。 祁扶音一手撑着墙,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竟然也不觉得冷了。 见楼听月想来关水,祁扶音一个侧身挡在水龙头前,仰着头一脸骄傲:“说我偷袭,那我就偷袭给你看。” 楼听月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祁扶音“哼”了一声。 楼听月已经将水管拿下来了,祁扶音趁其不备成功抢到,水流太大,便用手指堵着管口,拿着管子到处滋水。 这种情况下躲是躲不过了,楼听月索性把水调小,陪她玩闹,争抢水管。 没人在意这是在冬天,淋成这样会大大增加感冒的风险,也不在意身上的羊毛衫沾了水会变硬缩小。 开心最重要啦! 第26章 新年快乐! 两人玩到受不了了才哆哆嗦嗦地上楼换衣服。 楼听月先把祁扶音塞进浴室, 让她洗个热水澡,自己回房间去换了干燥的衣服,头发简单吹干后, 就进了厨房煮热红酒。 祁扶音速度很快,楼听月的热红酒煮完, 刚端上桌她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我好了, 你快去洗。”祁扶音一边擦着头发, 一遍喊道。 楼听月绕过她:“嗯,先吹头发, 桌上的热红酒也喝一点。” 浴室里的水汽还没散, 自从第一次用了楼听月的沐浴露, 祁扶音说自己有些晕水生调的香味, 隔天就去买了自己惯用的那款, 此时浴室里便是淡淡的水果香。 楼听月还是被这个像是带着记忆的味道扑懵了一会儿,脸莫名地又红了起来。 等她洗完澡,浑身都暖了起来, 回到客厅时, 却看见祁扶音换掉了睡衣, 穿好了大衣, 站在那里。 瞬间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祁扶音开口道:“我要先回去了。” 楼听月不自觉皱了眉:“不是后天才录节目吗?” 祁扶音道:“我助理阑尾炎住院了, 她在这边只认识我, 我得去医院看看她。” “这样啊,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 你也别往外跑了, 小心感冒了。”祁扶音笑笑,看了眼自己大衣里面穿的打底衫, “衣服下次来廿玖再还你,这几天谢谢了。” 楼听月看着她走向门口,弯腰换好了鞋子,回头对她说:“再见。” “再见。”楼听月呆呆地回道。 人一走,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空荡荡,连风穿堂过都感觉比先前冷。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楼听月才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忘记做了。 滚烫的热红酒已经凉至微微热,原先拿的两个杯子,现在桌上只有一个,想来另一个杯子祁扶音用完后洗干净放在橱柜里了。 楼听月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盛了一杯热红酒,一口一口慢慢喝下,香料味浓郁,明显的果味几乎盖过了酒精味。 温吞地喝完一整杯酒,楼听月望向门口的方向,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应该送送她的- 市医院里消毒水味太重,戴着口罩都挡不住。 祁扶音找到助理戴雯嘉的病房,刚好赶上护士要推她去手术室做手术。 戴雯嘉一看到她,眼眶马上就红了,伸出手,吓得快哭了:“姐姐,我不会死掉吧?” “说什么呢,就是个小手术,睡一觉就出来了。”祁扶音抓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这儿等你。” “真的不会死吗?” “真的不会。”要不是看在她的病人的份上,祁扶音就要敲她脑袋里,“你就算真想死也要想想你的年终奖,今年就剩几天了,熬过去,算算你到手的钱。” 戴雯嘉马上换了个表情:“我不死了。” 祁扶音把她送到手术室外,看着她进去,关上门,不一会儿门上的灯亮起,她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安静等着。 戴雯嘉从她出道时就跟着她了,忙的时候跟着她一起晚睡早起,全国满地飞,闲的时候就不提了,自然是开心的。 除了当她的生活助理,戴雯嘉还要给她当宣发,也算是打两份工。 祁扶音在报酬上从来不含糊,时不时发点奖金和礼物,人又好相处,所以这么多年了,经纪人和戴雯嘉都没有离开她。 一小时后,手术室灯熄灭,戴雯嘉被推回病房。 祁扶音在后面跟着。 医生告知了术后注意事项,戴雯嘉还没从麻醉的效用中完全清醒,全靠祁扶音一边听一边记在备忘录里。 趁着戴雯嘉手术的时间里,祁扶音已经帮她找好了护工,一直到她出院。 医生上一秒刚走,护工下一秒就到了,祁扶音将备忘录的内容发给她,拜托她照顾戴雯嘉。 戴雯嘉估计要休养一阵子,这段时间的工作需要祁扶音自己和经纪人对接,等戴雯嘉醒过来,祁扶音嘱托了几句,就先回去准备之后的工作了。 后天的《挑战吧》录完,马上就要飞去锦城参加第二天的电影路演,结束后在海城有一个慈善晚会,今年的工作就结束了。 等电梯时,楼听月发来消息。 【不听:你助理还好吗?】 【祈福ing:做完手术了,现在估计在睡觉。】 【不听:你工作怎么办?】 【祈福ing:?】 【不听:她不在,谁给你当助理?】 【祈福ing:没关系,之后的工作我一个人来也可以。】 实在也是没办法,经纪人要照顾生病的妈妈,戴雯嘉床都下不来,只能自己一个人上了。 录综艺和路演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慈善晚会会需要帮忙,好在她不过是去走个红毯亮亮相,之后的晚会内容和她没什么关系,不用忙前忙后。 【不听:我帮你吧。】 祁扶音看着新发来的消息,愣了一下。 【祈福ing:什么意思?】 【不听:我给你当几天助理。】 医院的消毒水里混进迷药了?怎么会看见这种话? 祁扶音突然不会回了。 【不听:等你助理康复。】 电梯终于到了她所在的楼层,里面人有些多,祁扶音站在角落,电梯里信号不好,索性没有回。 一直到出了电梯,大堂里人来人往,边走路边回消息不安全,祁扶音找了张空椅子坐下,编辑着消息。 【祈福ing:不用,飞来飞去很累的。】 【不听:你也会累。】 【祈福ing:这是我的工作,我习惯了,你干嘛没苦硬吃。】 【不听:没关系。】 【祈福ing:有关系。】 【祈福ing:除去出行问题,我的助理不是给我端茶递水的,还要帮我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对接工作人员,留意网络舆论等等,这些都是要有相关经验才可以的。】 等了一会儿后,楼听月才回了消息。 【不听:知道了。】 祁扶音盯着手机沉思了一会儿。 【祈福ing: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不听:你说。】 【祈福ing:31号那天晚上,我想找个能放烟花的,人少一点的海滩跨年。】 【不听:穗城没有海,那去邻市?我记得那边的海滩人不多,海水也干净。】 【祈福ing:你来做攻略可以吗?】 【不听:什么攻略?】 【祈福ing:我们的跨年攻略啊。】 楼听月下一秒就扣了个问号过来。 祁扶音憋着笑,没等她发出消息,楼听月又发了三个问号,看起来真的很疑惑。 是不想吗? 祁扶音心想要不算了,楼听月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不听:认真的?】 唔……祁扶音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没有回,楼听月也没有回,忽然地好像陷入了僵持。 怎料片刻后,楼听月发来一张天气预报的截图。 【不听:邻市那天升温,但晚上海风应该不小,记得带件外套。】 祁扶音一惊,她这是……答应了?对吧?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听:算了,我带两件吧。】- 未来的几天,祁扶音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好在没有戴雯嘉还不至于到束手无策的地步,同行的艺人朋友也很照顾她。 楼听月在30号的时候发了攻略给她,两个人出行的方式不同,她也算好了时间在什么地方碰面。 时间精细到分钟,连路上可能遇到的状况也设想到了,祁扶音可以无脑地按照攻略走。 海边没通地铁,过去最方便的交通方式是打车,祁扶音从机场出来,要从邻市的最东端跨越到最西端,车程一个半小时。 快到达入住的酒店时,楼听月给她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在酒店大堂坐着了,等她过来一起办理入住。 其实跨年夜不可能会有人少的海滩,楼听月找的已经是很小众的海滩了,谁承想办理入住时甚至要排队。 入住后,祁扶音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睡觉。 连着几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祁扶音感觉现在不睡一会儿,晚上估计等不到零点就直接在沙滩上昏睡过去了。 她们的房间一拉开窗帘就可以看见海景,午后的气温达到了22度,此时海滩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踩水拍照了。 楼听月按了自动开关,窗帘做的是窗帘盒设计,只要拉严实了,光基本透不进来,房间内瞬间陷入昏暗。 祁扶音已然入睡,楼听月闲着无事,开了阅读灯看了会电子书,不知不觉也生出了困意,见时间还早,便一起午睡去了。 再醒来时是听见祁扶音起床的动静,看了时间,已经傍晚了。 见她也醒了,祁扶音询问了一声要不要拉开窗帘,估计窗外的落日很好看。 楼听月点了点头。 今天天清气朗,不必猜也知道落日一定是好看的。 果不其然,窗帘一拉开,金灿灿的黄昏映满整个玻璃窗,咸蛋黄似的太阳再过一会儿就要消失在海平线后。 楼听月走到窗边,坐在飘窗上,和祁扶音看了一场海边落日。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二人拾掇好自己,带上房卡,到楼下的酒店餐厅吃晚饭。 餐厅是海鲜自助餐,所有的海鲜都是新鲜供应,处理得很干净,腥味很淡。 海鲜吃了不胖人,但多吃容易通风,两人也没敢吃太多,填饱肚子就出发去海滩了。 沙滩上有摆摊经营的小摊,她们运气很好,最外面还有一桌空位。 祁扶音占着位置,楼听月去点了几瓶饮料和小吃,另外买了几盒仙女棒。 距离零点跨年还有四个小时,沙滩上有年轻人组织的音乐活动,一群人围坐着,听中心的人弹吉他唱歌。 她们这里也能听见,祁扶音望着那处热闹的地方,不自觉跟着歌声哼唱。 楼听月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祁扶音摇摇头:“不了,我没办法像她们那样玩那么开。” “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楼听月道,“在外面都不能自在地玩。” “有失有得吧,哪有什么好处都让自己占了的。”祁扶音笑笑。 两个人坐在那聊天听歌,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扶音突然道:“对了,帮我拍几张照吧,我要发微博营业。” “好。” 两个人走到远处几乎没人的地方。 祁扶音出来前带了相机,夜晚相机的参数要重新调一调,祁扶音让楼听月当了一会儿模特,拍了几张确定好位置光线都合适,保持着相机高度,让楼听月来接手。 趁着现在没风,祁扶音点了仙女棒,对着镜头时不时变换动作,楼听月咔咔咔按下快门。 等一根仙女棒燃完,祁扶音检查了一遍照片,还不错,能挑出几张发微博。 现场导出照片到手机里,编辑好微博定时,祁扶音把手机揣进兜里,背好相机,又玩起了仙女棒。 “之前在国外,国内跨年的时候,国外还是下午,每次都是在五点钟的时候给国内的家人朋友发新年祝福,等到我这边到零点时,几乎没有人记得有时差。” 楼听月拿了一根仙女棒,从她那里借了火。 祁扶音又道:“回国后这几年,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在剧组里,这还是第一次有时间能出来跨年。” 远处忽然一阵躁动,二人回头一瞧,几个人抱着烟花桶摆在沙滩上,七嘴八舌地听不大清,但看这个架势…… 楼听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3:58,下一秒,跳到了59。 “快过年了。”楼听月道。 两人站起身,带上东西往回走,也想悄悄参与到她们的热闹中去。 这个沙滩上的人,除了成群结队来的,和别人都不认识,现在却能聚在一起,对着画面和天空一起大声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响彻沙滩的新年快乐,在烟花声中一同响起。 祁扶音仰头看着烟花,脸上是烟花变化的颜色,眼睛明亮,笑意盎然,她说:“楼听月,新年快乐啊。” 楼听月偏过头看她,在炸开的烟花声中,对她说:“新年快乐。” 第27章 感情是个体的选择 元旦当天下午, 两人就返程回穗城了。 两地距离不过动车半小时的时间,祁扶音回家放好行李,休息了一会儿便出门东西, 准备去看望还在医院的可怜小助理。 给她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正要去花店买花, 拐过街角的弯, 意外碰见了康歆。 “康歆。”祁扶音喊了一声。 康歆回过头, 同样有些意外,待祁扶音走近后, 她问道:“好巧,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准备去看我助理。” 两人一起进了花店。 “啊, 割了阑尾的小助理?”康歆道, “还没出院吗?” “快了,后天吧。”祁扶音又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我妈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康歆低头看了看摆在外面的花, “提前来给她订个花, 一会儿再去买礼物。” 祁扶音一边给小助理挑花材搭配, 一边道:“一起啊, 我正好也要买。” 康歆抬起头看她:“嗯?今年生日你来吗?” “来啊, 去年是刚好碰上拍戏, 实在调不开时间, 今年很闲, 而且我妈一定要我去, 我要是缺席, 回去能被她念叨死。” 康歆突然变得有些纠结:“要不,我找个借口不去?” 祁扶音看向她, 不解道:“干嘛?” “我妈跟你妈肯定是要说……你也知道的。”康歆叹气道,“虽然我之前确实是有点儿喜欢你,但我真的真的已经放下了,我们的友情别变质好吗?” “我知道啊。”祁扶音把选好的花交给店员包装,两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你不去才会出问题呢,按她们的说法就是你被我伤到心了,不然就是因为爱而害羞不敢见我。” 康歆:“……” 祁扶音潇洒地摆摆手:“放心啦,这点小场面我还是能处理的,反正有什么问题你都往我身上推,别惹你妈妈不高兴。” “其实……”康歆眼神飘了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实在不行我吃亏一点,今晚就回去跟她表白,成功了就和我妈说,省得她老惦记你。” 康歆又促狭地笑笑:“我妈要是把我赶出家门正好,我还能卖个惨住女朋友家里。” “……你真的吃亏吗?”祁扶音道。 “当然啊,我还不确定她喜不喜欢我呢。”康歆嘟囔道,“贸然表白很容易把一切都毁了的。” 祁扶音深有同感,叹息道:“说得太对了,根本不敢和她说。” 康歆疑惑道:“你和楼听月不是在一起了吗?” 祁扶音更疑惑:“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小姐,您的花。”店员送上包好的花。 祁扶音接过,道了声谢,康歆也在册子上挑好了想要的花束,和店员定好时间来取。 两人出了花店,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 “你们怎么会没在一起呢?”康歆百思不得其解,“上次圣诞节我还以为你们是小情侣出门约会呢,穿得那么像情侣装。”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为什么呢?你觉得她不喜欢你?” 祁扶音微微皱了眉:“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好像处在一种诡异的平衡里,不像朋友也不像恋人,但是能和平地相处。” 康歆快听懵了。 “还是叫……”祁扶音思索着,“sexual partner?” “啊?啊??”康歆吓了一跳,震惊到差点儿咬到舌头,放轻声量和祁扶音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啥都做了,但还是没有无名无分?” “你这么理解也行。” “为什么呢?”康歆问,“你们提前达成了什么交易吗?” 祁扶音道:“没有啊。” “你是因为喜欢,”康歆问出关键问题,“那她又是因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做?” “她是……”祁扶音脱口而出想说什么,忽然又顿住。 楼听月是因为什么?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那一晚像一个绮丽的梦,祁扶音只猜测楼听月是被她刺激到了,有些情绪上头,或许有一点儿赌气的成分在。 但楼听月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没追问过,没旁敲侧击过,无从得知。 祁扶音抱着花停在路边,一张漂亮的脸看起来苦恼极了- 林觉刚调休完回来上班,就收到前台的消息,说下午楼听月会来复诊。 距离上次复诊也已经一个月了,当楼听月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林觉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状态和上次大相径庭。 楼听月在她面前坐下。 不是林觉的错觉,楼听月确实是怀着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心情来的。 林觉笑问:“最近过得不错?” 楼听月点头:“嗯。” “上个月睡眠如何?” “前二十天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之后基本每天都能一觉到天亮。” 林觉在文文件中做记录,欣慰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呢?” “那十天里,她在我身边。”楼听月道。 “那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楼听月说,“虽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那几天里就是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林觉问:“不会患得患失了?” 楼听月安静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其实也有,看不到她的时候还是会乱想,但我有在努力调整。” “这是正常的情绪,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影响到心理健康就行。” “林医生,我现在担心的是,虽然目前我们相处得还算融洽,但如果未来某一天出了意外,我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甚至更加严重……”楼听月问她,“有什么药可以提前预防吗?” 林觉摇头一笑:“楼小姐,你可能有些为难我了。” 楼听月也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低下头哂笑。 “你所说的意外是指什么呢?”林觉问。 “嗯……暂时无法确定。”楼听月说,“可能是告白失败?或者是翻出几年前她不告而别的事情后闹掰了?” “这些……” 林觉话还没说完,楼听月又喃喃补充道:“也有可能是……知道了她真的有一个很爱的人。” “我们并不是要每件事都往坏处想,在我看来你设想的这些事情里,并非只有坏的结局。” “是这样没错,告白也许会成功,提起旧事可以约定翻过,重来一遍。”楼听月顿了顿,没有说后面的话。 林觉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替她说完:“那个很爱的人也可以是你。” “不会的。”楼听月几乎是瞬间反驳。 “为什么?”林觉问。 楼听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垂着眼沉思了很久,才答道:“林医生,你比我乐观多了。” “认真说起来,我并不是很了解她,毕竟我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一年半,她身边有陪了她二十多年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们是更般配的一对。” 林觉:“但感情是个体的选择,并不是外界告诉你如何就是如何,同理,她也不用跟着外界的声音走。” “我明白,是我在钻牛角尖。”楼听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勉强扯起一个笑,“其实这事也很好解决,放宽心态接受事与愿违,或许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真的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要做啊,”楼听月说,“人也不能一直沉浸在幻想里,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试过得到温暖,就会想要更多,直到所有火柴燃烧殆尽,她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也不能一概而论。” “差不多吧,满足于现状没什么不好,起码有个保底的可能。” “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林觉道,“如果现在让你觉得患得患失的原因是未知,那么当它变成了已知,是否会好一些?” 楼听月思量了一会儿,说:“会吧。” 林觉:“那试试?” 楼听月向后靠着椅子靠背,扭头看向百叶窗,窗外的光从每一层的缝隙里透进来,像栅栏一般形成一格一格的光路。 她确实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把自己的情绪全绑在一个人身上,这种行为实在愚蠢。 赌一把吧。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后退一步,起码能拯救自己。 楼听月说:“我试试吧,有新进展了再来找你。” 出了诊所,楼听月站在路边等自己的网约车,刷新页面时上方弹出新的微博推送,停留了几秒钟,楼听月本来没在意,但似乎在推送的内容里看见了祁扶音的名字。 可能是她这段时间用微博搜索关于祁扶音的内容太多,微博已经记住了她的喜好,精准推送。 打的车还在三公里外的红绿灯处堵着,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楼听月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点开了那条推送。 自动跳转打开微博,外面的光线变化容易影响手机的自动亮度调节,屏幕突然变暗,楼听月看不清,着急的手动调整亮度。 是网友在商场偶遇了祁扶音。 在…… 买戒指。 楼听月眼睫一颤,看着图片中的人。 照片拍得不够清晰,但楼听月看出了那是祁扶音和康歆。 文案中写道,祁扶音和同行的人在店里挑了很久的戒指,试戴过几个,抬手的时候感觉要被戒指上的钻亮瞎了眼。 最后一行写着,疑似好事将近。 楼听月看完的那一刻自嘲地笑出了声。 她似乎可以直接回去找林觉复诊了。 第28章 只有她一人孤独地往外走。 楼听月更改了目的地。 当车子停在江边时, 太阳已经快落完了,天空呈现着浪漫的粉紫色,但是太淡, 无法倒映在水面上。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过来,这里都是人满为患。 太阳一落山, 天黑的就特别快, 楼听月不过是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还没欣赏多久如油画般的天空,就已被黑夜覆盖。 冬天的江边一旦起风就是刺骨的冷, 更别提是在没有太阳的时候, 一阵风过, 楼听月只感觉自己的脸被刀剐了一遍。 今天本没有来江边的计划, 所以没有戴围巾出门, 按照原先的行程,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窝在温暖的毛毯里,舒舒服服地看一场电影。 楼听月只能拢紧身上的风衣, 双手揣兜, 靠散落在脸侧的长发抵抗一些寒风。 这个地方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为不爱去人挤人的地方, 加上这条江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夏天闷热冬天严寒, 而穗城似乎只有这两个季节, 更是没有想来散步的想法。 偏偏这为数不多的几次里, 祁扶音占了一半。 于是当楼听月站在这里, 不可避免地要想起祁扶音, 虽然自己确实是因为她而来的。 这条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她不止和祁扶音来过, 也和别人一起看过白天、傍晚、黑夜的江水,晴天的雨天的也见过,但看到的景色似乎又因人而异。 楼听月站的位置有些尴尬,左边站不下一个人,右边的空位又塞不下两个人,感觉到身后有人,楼听月往左边挪了个位,让她们能站在一块儿。 两人朝她道了声谢,背过身靠着栏杆,举起手机和身后的江水游轮一起自拍。 楼听月这才注意到她们背着书包,外套里穿的是高中校服,应该是趁着周五放学来江边玩儿。 她悄悄用余光看她们,拍完照检查照片,觉得没有拍好又重新拍,反复几次,游轮都开走了。 二人只好转过身来等待下一趟的游轮。 楼听月无意听她们的聊天,但地方就这么点儿大,哪怕周围吵闹也能捕捉到她们的聊天内容。 听了几耳朵,楼听月就明白了,这是一对小情侣。 真好。 楼听月的第一反应,真好,在最纯真的时候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收获最纯粹的爱情。 游轮又一次过来,这回两个人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和角度,拍到想要的照片,挽着手臂开开心心走了。 楼听月不自觉地扭过头看她们离去的背影,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周围的人好像都变成了虚影。 她不禁想到,那年她和祁扶音也是如此吗? 唔……好像除了年纪,没有别的相似之处了。 她们在外面很少挽手,也不会亲昵到几乎贴着脸说话。 女生们最终消失在远处的人群之中,找不见了,楼听月又将头转了回来,继续看着平静的江面。 又一阵风过,吹起的发丝扫到侧脸,不免有些痒,楼听月抬手拂过脸,将头发别到耳后,蹭了蹭发痒的地方。 只一下,她忽然停住了动作。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夜晚,相似的触感…… 她仿佛闻到了几年前,靠近祁扶音时就会闻到的香味。 楼听月完完全全确定自己喜欢祁扶音,就是因为那个意外的吻。 或许称不上吻,只能算是一次触碰。 那个瞬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了,炎热的气温像是要把江水蒸发,水汽上涌,扑向楼听月,整个人都发 着热。 那一下的触感,楼听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明明轻得像花瓣落下时的轻拂,传到楼听月的脑中,又如同陨石撞地球,连余温都像是要将她灼伤。 不止是她,祁扶音也愣住了,楼听月没敢扭过头去看她的表情,只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话也说不出,就呆呆地在看着黑漆漆的江面。 没过几秒,祁扶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侧倚着路灯,头顶上方的橙黄色彩将她笼罩。 她继续和楼听月说着之前没说完的事情,但楼听月已经对此毫无兴趣了,知道祁扶音的嘴唇开开合合地在说话,说的是什么不知道,她要给出什么反应,不知道。 楼听月只知道自己此时看起来一定呆笨极了。 她看见祁扶音在看着她笑,是在笑自己现在的模样很傻吗? 楼听月垂下眼,手里拎着兔子玩偶的耳朵,不知不觉地用了力气,要是玩偶会开口,怕是已经大叫出声了。 一直到八点半,祁扶音说该回家了,楼听月才从混乱的世界里出来,跟着她穿过游客的人潮。 马路边人多到需要交警维持交通秩序,两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到地铁站乘车。 回程的地铁上依旧是人挤人,这条线并不到祁扶音家,她不过是往前坐一站,到人少的地方更好打车回家。 车厢里人多到她们连吊环和扶手都没有能抓的,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祁扶音的鼻子就快抵到她的肩膀。 楼听月低垂着眼眸,能看到她长而浓密的睫毛和微翘的鼻尖。 没等她看过久,祁扶音忽然抬起头,楼听月猛然愣住。 像是干坏事被人抓包了,楼听月下意识转移视线,感觉脸有点儿发热。 祁扶音没头没尾地说:“六号线不冷啊。”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而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神经让她头脑风暴。 一直到地铁停靠到站、祁扶音下了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自己搭乘余下的路程到家、进门先被奶奶逮着喝了一碗海带绿豆沙、回到房间把兔子玩偶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衬衫外套—— 楼听月终于知道祁扶音为什么说出那句话。 但她不知道祁扶音说这句话时,还有没有潜台词。 九点刚过,她就收到了祁扶音的消息,跟她说自己到家了。 看着她的消息,楼听月忽然不会回复了,这一天里她在脑中想的东西太多太多,感觉脑容量要超负荷了,最后只简单地回了一句“我也到了”。 放下手机,桌子上那只丑丑的兔子玩偶正盯着她,看得楼听月有点儿嫌弃,给它转了个向,面壁去了。 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完,楼听月把写到一半的作业摊开,拿起笔开始写。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周遭安静,是个做作业的好时候。 可她看着题目就是无法专注,从小学到大的简体汉字在这个时候好像变成了甲骨文,需要她花费更大的精力去理解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断断续续地读完题目,要下笔时又忘了字怎么写,再一细想,连刚刚想好的答案也忘了。 明明祁扶音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为什么她还是被祁扶音打扰到无法静心?就连作业都要写不完了,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分神去想她。 几年后的楼听月没有作业的烦恼,可以肆意地花时间去想祁扶音,但心境早已不同。 当年懵懵懂懂知道自己对祁扶音的心意,少年人的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体会到暗恋的感觉,总要找很多借口来让自己的暗恋不暴露,又期盼对方能发现。 最好的暗恋结果莫过于此,但她没有得到。 楼听月望着江岸对面叹了一口气,对面还是高楼林立,灯火璀璨。 下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现在再多看一眼吧。 等她下定决心离开江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热闹之中,只有她一人孤独地往外走。 沿着马路走了很长一段,她也不知道这条路是通向哪里。 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前方似乎是个公园,有不少人在夜跑,楼听月走过去找了张长椅坐下,缓解走太久而酸胀的小腿。 到了江边她就把手机关机了,一直到现在才重新打开,这期间的消息前仆后继地弹出来。 楼听月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祁扶音。 等她输入密码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准备回别人的消息,几条未读消息里,祁扶音的被压在最下面。 楼听月一顿,一看后方的发送时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她去江边的路上。 当时看完消息,她几乎散失了思考能力,很快车子到了,上了车后她就没再看手机,只望着车窗外发呆。 一一回完消息,楼听月点开祁扶音的聊天框。 【祈福ing:房东小姐,廿玖接团餐吗?】 【不听:接。】 时隔几个小时才回复,祁扶音估计在忙,又呆坐着等了很久,才等来新消息。 【祈福ing: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直接和你说。】 楼听月没有马上回,她现在的状态不知道会不会被祁扶音听出来不对劲。 下一秒她又反驳自己,祁扶音哪里会那么关注她。 【不听:方便。】 消息才发过去,祁扶音的语音通话就来了。 楼听月清了清嗓,接通电话。 “晚上好啊。”祁扶音先开口道。 清亮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听起来周围有不少人。 楼听月“嗯”了一声,问:“你要订团餐吗?” 祁扶音说:“对,下个礼拜天,我需要两百份饮品和小吃。” 楼听月:“可以,有指定的餐品吗?” “唔……小吃的话,西多士、猪扒包、菠萝油都可以,饮品就热的港奶和鸳鸯,反正有两百份就行。” “好。” “地址和时间等我确定好了再发给你。” “好。” 聊完了正事,楼听月正要开口说挂电话了,祁扶音突然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很累啊?” 要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楼听月又闭了嘴。 累吗? 她今天也没上班没工作,怎么会累呢? “没有。”楼听月回答。 祁扶音:“那……”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音:“阿音,这个大玩偶你要现在带回去,还是明天我找人给你送家里?” 楼听月抓着手机的手一抖。 随后是一道更轻的声音:“你在打电话啊?那你先忙。” 过了三秒,祁扶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你今天是不是很忙?好久才回我消息。” 或许连祁扶音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楼听月不愿意这样想,但第一感觉又这样告诉她。 楼听月没有回这个问题,而是故作自然地和她说:“我今天看到微博,有人看见你和康歆在商场里买戒指。” 祁扶音坦然道:“哦,这个啊,前几天的事情了,怎么了?” “祁扶音,”楼听月喊了一声,攥紧了手,沉默片刻后说,“你如果要结婚了,不用通知我。” 第29章 关于我的事情,不要听别人说 祁扶音懵了。 “什么结婚?我哪里要结婚了?我和谁结婚?”祁扶音一边问道, 一边指了指大玩偶,又指了下康歆,让她帮忙明天送一送。 康歆明白, 用口型问她:“你俩要结婚了?” “……”祁扶音没时间和她耍嘴皮子,走到人少的地方去讲电话。 祁扶音站在露台边上, 等楼听月说话。 良久后, 楼听月才说:“你不是买戒指了吗?” “是……”祁扶音顿了顿, 反应了一下,有点儿不可思议地试探道, “你是看到我买戒指, 得出了我要结婚这个结论?” 楼听月没说话。 “那我再猜猜, 你觉得我的结婚对象是康歆?” 楼听月:“……” 她的沉默恰恰让祁扶音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没忍住笑了出声。 楼听月问:“笑什么?” “你看东西怎么不看全啊。”祁扶音撑着栏杆, 看向前方的街景,说,“你没有刷到我辟谣的微博吗?” “……没有。” “那我跟你说一遍, 戒指是康歆买给她妈妈当生日礼物的, 我只是个工具人手模, 结婚完全是无稽之谈, 谁信谁笨蛋。” 某个笨蛋弱弱回了一句:“知道了。” 祁扶音安静了片刻, 又道:“你刚才说的, 结婚了不用通知你, 是什么意思?” 楼听月从长椅上起身, 在原地来回踱步:“没什么意思。” “你真是, 做人一点都不坦诚。” “是啊。”楼听月很积极认领这个评价。 知道了真相, 心情一下子明媚了,楼听月往公园外走着, 趁着现在时间不算晚,还能坐上地铁回家。 电话里,祁扶音喊了她一声:“楼听月。” 楼听月:“怎么?” “关于我的事情,不要听别人说,听我的,只有我能告诉你真实的一切。”祁扶音说,“不管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有关于我的所有,只有我自己说的是真的。” 是在间接地告诉她什么吗?楼听月心道。 祁扶音:“所以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 楼听月应道:“嗯,我记住了。” 公园外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汽车疾驰的噪音太大,打电话也听不清声音,反正也聊完了,两人索性将电话挂了。 楼听月打开导航辨别着方向,确定后站在路口处等待红绿灯。 对面顶楼是附近最高档的餐厅,高高的,要不是整栋楼都亮着灯,在晚上抬起头可能都看不见顶。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从楼听月的角度能看见车内开着灯,两位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但没有关门,似乎在等人。 没过多久,祁扶音和康歆从楼里走出来,祁扶音一身白色的大衣在黑夜中太过亮眼,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祁扶音扭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看见自己了,但祁扶音确确实实停在了原地。 康歆已经上了车,见她还没跟上,探出头去喊她:“阿音?” 祁扶音静若无闻,视线仍然盯着街对面。 祁婉也疑惑着:“阿女?看什么呢?” “没什么。”祁扶音终于回过神,看了看祁婉的脸色,上了车。 红绿灯早已变绿又变红,楼听月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辆车转弯开进车道,混入车流中,直至远去,成为目光所及之处最普通的一个小点- 两天后,祁扶音和祁婉落地冰城已经是晚上七点。 冰城地如其名,入冬后便和进了冰窖一般,当下没有下雪,但冷风依旧呼呼地吹。 在她之前抵达的是《挑战吧》里认识的新朋友南琦珺。 南琦珺是本次新剧的女一号,待遇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这边飞机刚落地,剧组安排的豪车就停在了机场外,等着接她去住宿的酒店。 公开行程,粉丝早早就在机场里等待,人数庞大,乌泱泱一片,连路人都在好奇这是来了个什么大人物。 两小时后抵达的祁扶音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一眼就能望完的粉丝们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天寒地冻的,祁扶音提前联系了机场里的一家奶茶店,给来接机的粉丝们准备了热奶茶。 时间正好,祁扶音先去取了奶茶,拎着几个袋子回来,给粉丝们分奶茶。 她对自己的人气认知很到位,只多出了几杯,还能挽尊是带回去给剧组的老师们。 剧组同样给她这个女三号准备了车子,普通的商务车,不如南琦珺的有排面,祁婉略显嫌弃。 祁扶音倒无所谓,这比之前无人问津的时候好太多了。 那时没人在意一个在圈内没有背景、在剧里跑龙套的小演员,给了个地址就不管了。 她随意地和祁婉提起,再之后不管拍什么戏,祁婉都会给她订车,毕竟她女儿从出生起就没有被人冷待过。 本来在国外学了几年财经,回来继承家业就行,实在不想,她一样可以到处去玩,家里有的是钱给她花,偏偏要进娱乐圈去拍戏。 长得漂亮是不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在娱乐圈并不是长得漂亮就行,家世、背景、人脉……多的是她拼不过的人。 祁扶音想拍戏,祁婉最后还是同意了,但不准她签任何经纪公司,不想她被那些规定捆绑,身边的人也是她亲自选的,她最关心的只有祁扶音的安全。 祁扶音对此没有异议,她只是想拍戏,不为出名,有没有人捧也不在乎,能接到戏最好,接不到也不强求,她有底气做任何事。 也是在那个时候,祁婉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和财力,开始进军影视行业,她的团队都是精英,在投资方面造诣非凡,不过几年的时间,旗下子公司已经在这个行业有了名气。 祁扶音接戏接综艺等等节目,全部都要经过祁婉的同意,经纪人虽然提前掌过眼,祁婉还是要找专业的团队评估。 有些不痛不痒的通告就让她玩儿去了,对她有影响的必须仔细仔细再仔细。 祁扶音有时候觉得她们太小题大做,且不说项目会不会爆火影响到她,她就是个片尾演员表滚动十几秒才能看到的小角色,能被人记住就不错了。 虽然祁扶音没有公开说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但网友或多或少能扒出来一点。 再怎么伪装小演员,单是她一个包一块表都能看出她家境殷实,再一看她参演的作品,几乎每一部都有那个眼熟的投资方。 祁扶音不需要别人投喂,她的母亲能帮她做成所有事。 和粉丝们一路闲聊,到了机场外,祁扶音和她们挥挥手拜拜,上了车。 车里开了暖气,一上来感觉身体回温了。 冰城对于常年处在南方的祁扶音来说还是太冷了,偶尔来旅游还好,要在这边待上三个月,对她来说还是一个挑战。 祁婉担心她在这边吃不习惯,加上这次拍摄任务中,祁婉知道她一忙起来就会忽略吃饭,所以专门过来陪她,还租了一辆房车,祁扶音拍戏时她就可以在车上给她做饭。 入住的是酒店套房,明天要去试妆,过几天才开机。 在穗城,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而此时的冰城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祁扶音就是想出去逛逛也没法子。 出去吃风倒有可能。 计划作废,祁扶音也不强求,趁着祁婉去洗澡,拿出手机给楼听月发消息。 【祈福ing:图片.jpg】 【祈福ing:酒店外的夜景。】 楼听月收到消息时正在休息室里安排祁扶音前两天说的团餐。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楼听月停下敲键盘的手,点开消息一瞧,祁扶音给她发了一张黑中带一点白的照片。 【不听:在哪?】 【不听:冰城限电?】 【祈福ing:……】 楼听月歪头,她是不是不知道晚上拍夜景要把镜头贴近玻璃? 现在拍的几乎都是玻璃的反光,她看见了房间的灯、房间的沙发、祁扶音的半张脸,就是没看见祁扶音要她看的夜景。 楼听月叹息,算了,夜景也不一定有这张图好看,就这样吧。 很快,下一张图就发了过来,这回是正经夜景照了。 窗景确实不错,能看见远处的跨江大桥,桥拱变换着彩虹的颜色。 【不听:看到了。】 【祈福ing:那桥挺漂亮的,哪天收工早就去上面走走。】 【不听:注意安全。】 【祈福ing:放心。】 【不听:别玩太晚。】 【祈福ing:我以为你要让我别学依萍跳河。】 楼听月扑哧一笑。 【不听:少看点这些剧吧。】 【祈福ing:跳了就是社会新闻了,会不会一跳成名?】 【不听:……】 【不听:只会一跳没命。】 楼听月不跟她说死啊活啊,这种话还是不能乱说,话题一转就到了团餐上。 祁扶音才想起来没给她地址,当即发了过去。 【祈福ing:这里,我和宋之昭的助理说过,送到了联系她就行。】 地址是在隔壁区,跨区也要照顾她的生意,楼听月决定下次祁扶音来吃饭不收她钱了。 【不听:这是以你的名义送?】 【祈福ing:不是,是宋之昭要点,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选择而已,毕竟我是本地人。】 【不听:谢谢。】 【祈福ing:所以你们一定不能失误啊,我可是非常相信你们的。】 楼听月把那行地址输入到文文件里,整体确认无误后将再文件打印出来。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慢慢吐纸。 【不听:你点的东西里,好几样自己也没吃过,你相信什么呢?】 【祈福ing:……】 楼听月起身去拿打印好的东西,站在一旁,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屏风后那张为祁扶音专门准备的小餐桌。 她低头打着字。 【不听:毕竟不是流水线操作,口味稍有不同是常事,尤其是面店奶茶这一些。】 【祈福ing:还能难吃死人?】 【不听:那不至于。】 【不听:下次过来,自己试试吧。】 楼听月走到窗边的小桌前,窗外的路灯光透过蕾丝窗帘,在桌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指尖触碰到祁扶音常坐的那张椅子,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不听:你的餐桌落灰了。】 第30章 “导演!出事了!” 祁扶音在剧组兢兢业业过了两周, 女二号进组了。 女二号廖艺满才从上一个剧组请假过来,过几天还要回去,于是这些天的拍摄进度都很赶。 进组前祁扶音就有听戴雯嘉和她说过, 廖艺满一直很不满自己的女一号被南琦珺抢走,觉得南琦珺已经过气一段时间了, 不过是因为新综艺才重新火起来, 根本比不上自己。 偏偏两人的对手戏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有, 再不满意也只能憋着气去演,就算南琦珺有时间, 另一个剧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她。 戴雯嘉还专门叮嘱祁扶音, 非必要千万不要去掺和, 和南琦珺走得近些没什么, 但廖艺满还是有多远就多远吧。 祁扶音对廖艺满没有过多了解, 应该是资本新砸出来的当红小花,近期热度很高,时常能在热搜榜上看见。 两人还没有真正见过, 直到廖艺满进组当天, 祁扶音有一场戏是和她一起拍, 等待布景的时间, 才互相打了招呼。 看见廖艺满如人间富贵花一般的脸, 比在屏幕中看到的好看太多, 便明白了她人气持续上升的原因。 女二号的人设像是为她独家打造, 高贵冷艳, 看人都像是居高临下, 眼皮都舍不得多抬。 祁扶音伸出手, 微笑道:“廖老师,你好, 我是祁扶音。” 廖艺满随意地和她握了下手,有些不耐烦,红唇轻启,含糊地说了一声:“你好。” 祁扶音太懂这种感觉了。 娱乐圈说来也有阶级划分,超一线、一线、二三线……不乏有看不起下面人的艺人,最常见的就是耍大牌了。 某些有背景有资本的艺人在剧组里,甚至比导演还有话语权。 祁扶音是从龙套开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虽然不算大火,但在圈里也算能叫出名字的,这些年里见过的白眼和嘲讽数不胜数,越底层的人,经历得越多。 看得出廖艺满对她也不满意,松了手走到自己的休息区,没多说什么,助理给她递了湿巾,祁扶音看见她来回擦手,尤其用力地多擦了几次右手。 下一秒就把用过的湿巾丢到地上,接过另一个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指挥着第三个助理给她拿披肩。 当红女星的排面,或许是这样吧。 祁扶音不再理会,坐在自己的演员椅上看剧本。 拍戏的剧情是错乱的,两个人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吵架,剧里作为竞争对手的两人,祁扶音饰演的律师撞破了同事为了钱企图做伪证的秘密,一番争执下动了手。 这段戏里,廖艺满需要推祁扶音,让她摔下楼梯。 布景结束,两个人站到指定位置,开始走戏。 廖艺满看着剧本念台词,这场戏大家的台词有多又密,加上争吵,语速还要比平常快,情绪也要调动起来。 廖艺满平淡地念完台词,祁扶音已经是半入戏的状态,才根据人物的情绪稍微大声地说了一句话,廖艺满就喊了停,蹙着眉心,抬手捂了一下耳朵,不满地说:“小声点啊,又没开拍。” “……”不同的演员有自己对戏的习惯,祁扶音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放低音量念完了之后的台词。 说话之间,廖艺满需要推搡她,祁扶音一下下被推到楼梯口,最后一下跌倒踩空,滚下楼梯。 最后滚下楼梯的镜头原本是由替身演员完成,祁扶音见台阶不高,自己曾经也有拍过类似的情节,为了画面完整,决定自己上。 正式开拍,前期吵架的场景NG频频,祁扶音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网上的人都说廖艺满的演技仅粉丝可见。 台词就这样直板板得像念经一样念出来,一句话说完要停顿一下想下一句,对戏时还算自然的动作,一开拍也变得僵硬了起来。 因着她的名气,加上她是制片人钦点的,换作别的演员NG这么多条,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 一段时间过去,这段戏还是没过,导演喊了声“卡”,道:“大家先休息一下,等演员找找感觉。” 紧接着导演又喊了祁扶音过去,对她说:“你别光站着不动啊,对手演戏,你没有台词也要演着,艺满看你像块木头站在那儿,哪能出情绪呢?” 祁扶音:“……” 导演:“行了,之后注意。” 祁扶音默默地在心里叹气,走到场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戴雯嘉把保温杯拧开递给她,里面是祁婉给她煮的桂圆姜片茶,驱寒效果很好。 戴雯嘉撅着嘴,不高兴地站在旁边,祁扶音一抬头就看到她的表情,笑着问道:“又怎么啦?” 现场人多眼杂,戴雯嘉没说话,只用眼睛往旁边一瞥,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祁扶音轻拍了一下的手,低声说:“在外面别这样,被拍到就说不清了。” 她当然知道戴雯嘉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廖艺满说不得,导演的气也只能撒她身上了。 剧里她的人设就是一个与世无争,性格温和的小律师,一和人吵架还容易发抖,这场戏里她就是处在下风。 戴雯嘉把手机给她。 祁扶音刚接过,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小戴同学:明明是她NG,干嘛骂姐姐你啊>_<】 【祈福ing:说就说吧,我都没放心上,你气什么?】 【小戴同学:我就是气不过,导演是没看到姐姐你发抖的手还是脸上的微表情啊。】 【小戴同学:对着廖艺满那干巴巴的演技,姐姐你没有笑场已经很好了,导演难道还指望姐姐上去扯头花吗?】 祁扶音看到消息后笑了一声,仰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拍拍她。 【祈福ing:我没事的,又不会少块肉。】 戴雯嘉也只能在心里生气。 修整了一段时间,再次开拍。 这次廖艺满比上一次好了一些,起码台词不卡顿了,推搡和后退的动作,开拍前的两人也走了一遍。 对戏时廖艺满是隔空地做了推她的动作,祁扶音配合着往后退。 正式开拍就是实打实的,一般来说,秉持着客气和礼貌,这种动作不会真使劲儿,只要两个人配合得好,一样可以演出很真的效果。 但显然祁扶音和廖艺满没有默契,倒不如直接真的来,省得导演又找茬儿,说她不配合廖艺满。 廖艺满估计也入戏了,推她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一直到祁扶音站在楼梯前,最后一下需要将她推倒。 前面再怎么用力都可以,这一下必须要打配合了,不然祁扶音不好控制力道,很容易出事故。 一场戏需要多机位拍摄,同一段戏又拍了几条。 最后一条,到了相同的位置,导演正要喊停,而比她更早喊出来的是祁扶音的惊叫声。 “啊!” 事故就发生在瞬息之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后现场乱了套,一片嘈杂。 有人喊道:“导演!出事了!” 导演当然知道,监视器里什么都看见了。 她排开围在前面的人,廖艺满靠墙站着,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惊恐地看着导演。 戴雯嘉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看到躺在楼梯下方的祁扶音时,顿时大脑空白。 导演赶忙让场记叫救护车,副导演紧急疏散人群,不允许任何人拍摄和传播这件事,今天的拍摄临时结束。 戴雯嘉跑下楼梯,慌得眼泪都出来了,祁扶音皱着脸,沉重地呼,紧咬着牙,想抬起手却做不到。 “姐姐……”戴雯嘉手足无措,蹲下来想扶她。 导演拦道:“先别动她,等医生,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副导演和场记在这边看着,导演一把拉过廖艺满,带进最近的一个房间,关上门。 导演恼怒道:“你推她了?” 廖艺满移开视线:“没有。” “你是想说她自己摔下去了?”导演气笑了,“镜头拍得一清二楚,你还要怎么说?” 廖艺满回嘴道:“我当时在戏里还没出来,就……” 导演:“你不知道楼梯还没铺垫子吗?前几条知道停下来,这一条怎么不知道?演成这个样子,你在没在戏里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廖艺满还在狡辩,“我怎么知道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个演员连随机应变的能力都没有吗?” “你是装胡涂还是真蠢啊!”导演气道,“把你放去那个位置,你来随机应变给我看!” 廖艺满不说话了,抱着胳膊生气。 “你最好保佑这件事没有传出去,再保佑祁扶音没有事,不然谁都救不了你。” 导演留下话,拉开门出去了。 救护车已经到了,祁扶音被转移到担架上,几个人一起上了救护车。 刚到医院,祁婉接到戴雯嘉的消息后也第一时间往医院赶,正好碰上。 祁扶音被推去拍CT,祁婉气得火冒三丈,堪堪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询问事件经过。 廖艺满说自己在戏里的那番话纯属胡说八道,但导演现在也只能用这番话来安抚祁婉。 祁婉“呵”了一声,道:“那下次要是拍一场杀人的戏,她是不是要在戏里杀了我女儿?” 导演汗流浃背,只能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安抚。 祁婉也没心情听了,让她们都走,自己和戴雯嘉在CT室外等结果。 祁婉焦虑地握着手,问戴雯嘉:“推阿女的女演员是谁?” “廖艺满。”戴雯嘉回答。 “推的时候你看到了吗?” 戴雯嘉摇头:“没有,那个地方太小了,工作人员围满了,我只能在外面。” 祁婉:“那么多台机器,会有拍下来的吧?” “应该有,但是……” “但是什么?” “那个廖艺满好像有点背景,连导演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就算录下来了,也可能被删掉。” “这个剧组……”祁婉气到话都要不会讲了,“等阿女醒了,我再处理。” 很快,祁扶音被护士推出来,两人同步起身,快步走到她旁边。 祁婉摸着她的脑袋,心疼地问:“阿女,bb,听得到妈咪讲话吗?” 祁扶音缓缓点头,嘴边扯起一个笑,举起划了几道口子的手,比了个“耶”,开玩笑安慰她们。 “活着呢。” 祁婉一滴泪落到了她脸上。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30-40 第31章 你在医院? 经过诊断, 祁扶音左手手腕扭伤,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伤口,轻微脑震荡。 即便她现在还有心思和人开玩笑, 但那个当下肯定是十分恐惧的,祁婉暂时不和她聊这些, 让她先休息。 导演们没走, 几个人躲在墙后, 见戴雯嘉出来,急忙拉住她, 询问祁扶音的状态。 戴雯嘉甩开手, 没好气地将医生的话转达给她们, 然后拿着水瓶走了。 还好, 问题不大, 导演松了一口气,带着人先走了。 当务之急是要将拍摄到的东西全部删掉,再商量对策。 这边刚走, 后脚南琦珺的车子就停在了医院外。 她的戏份本来排在这之后, 刚做好造型出门, 就听见了祁扶音意外受伤的消息, 今天的拍摄也停了, 于是赶紧调转方向, 往医院赶。 戴雯嘉带她进了祁扶音的单人病房, 先给祁婉介绍了南琦珺。 祁婉自然知道, 上次《挑战吧》在穗城录节目, 祁婉去探班了, 一一见过,结束后还尽地主之谊, 请她们几位吃了顿饭。 “南姐。”祁扶音喊道,“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受伤了,可不得过来看看,还好吗?” “没事儿,拍戏受伤很正常,休息几天就好了。” 祁婉一听就来气:“你这是正常受伤吗?明显就是那个廖……廖什么的故意的。” 南琦珺扭头去问戴雯嘉:“怎么回事啊?” 戴雯嘉:“我没有看见,但姐姐肯定不会傻到站不稳,自己摔吧?十有八·九就是廖艺满的问题。” 南琦珺的小助理也插话道:“南姐,我听组里的人说,是廖艺满推的。” 南琦珺皱眉:“你接着说。” “那个时候是补镜头,按照前几次的画面,到这里就停了,之后要等场务铺垫子,再开始拍滚下楼梯的画面。”小助理道,“但是廖艺满突然推了祁姐,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祁婉抱着胳膊坐在病床边,脸色难看极了:“这个人什么来头?敢在剧组这样?” “是GJ娱乐的当家花旦,听说家里有红色背景,背后资本又硬,有钱有势的,很多剧组都会让着她一点。” 祁婉不屑地“切”了一声。 南琦珺叹了一口气:“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眼高于顶又任性妄为,跟她合作过的基本都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但是工作也没办法,再不乐意也只能忍着完成。” 祁扶音在一旁点点头。 祁婉当即了断:“不拍了,小戴,去和剧组说,我们不拍了。”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刷刷震惊地看向祁婉。 祁扶音:“妈咪?” 祁婉道:“我们不受这气,你忍什么,不开心就走,妈咪给你兜底。” “都签合同了,违约也不好。” “又不是付不起违约金,那你白被人欺负就好了?”祁婉又喊了戴雯嘉,“小戴快去,等阿女好了,我们就回穗城。” “等会儿嘉嘉,”祁扶音拦道,“妈咪,我们也要有点儿契约精神嘛,突然就走会打乱整个剧组的节奏的,很多工作都得重新来过,她们很辛苦的。” “你心疼她们,她们心疼你吗?”祁婉道,“这么久了,除了琦珺,谁来看过你?罪魁祸首都没有跟你道歉,那个导演话里话外都在帮她说话,这个剧组有什么好待的。” 祁扶音:“我跟她没有几场戏,真没有严重到要退组。” 见她这么坚持,祁婉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硬把她绑走,最终退了一步,说:“再有下次,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可没你这么好脾气,管它是违约还是返工,都比不上你的安全一点。” “哪里会有那么多意外,以后我会小心的。” “最好是这样,下次我跟你去剧组。” “行行行。” 今天算是暂告一段落,祁婉先回去给祁扶音煲汤,留下戴雯嘉在这儿照顾她。 南琦珺看着她缠着绷带的左手,额角和下颌上都有明显的破皮红肿,戴雯嘉避开伤口,小心地给她卸掉脸上的妆。 “她用力推你了吧?”南琦珺问。 “嗯。” “你们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吧,今天才第一次见。” 南琦珺皱眉:“这也奇怪,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针对你呢?” “廖艺满针对人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吗?”戴雯嘉道,“感觉娱乐圈里只要是比她名气小的,她都看不上。” 刚说完她又否定道:“不对,她连南姐你都看不惯,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坏心眼儿,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要使坏。” 南琦珺对小助理道:“栗子,你看下微博有没有人在说这件事。” 栗子马上拿出手机搜索两个人的名字,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似乎没有,可能是剧组捂嘴了。” “姐姐,我们要不要发微博说说,不能白吃这个哑巴亏啊。”戴雯嘉道。 祁扶音叹道:“算了,无凭无据地怎么说?大众怎么会信?” 南琦珺握了握她的手:“晚些时候我去导演那边了解下情况,你先好好养伤,有消息我让栗子和小戴说。” “好,谢谢南姐。” 等南琦珺走后,祁扶音让戴雯嘉帮她把床头调低,打算睡一会儿。 平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又睁开,抬起右手,朝戴雯嘉道:“嘉嘉,我的手机。” 戴雯嘉不给她:“姐姐你休息吧,脑震荡看手机容易晕。” 祁扶音依旧伸着手:“现在不晕,手机先给我,我有急事。” 戴雯嘉不情不愿地把她的手机放到掌心。 另一只手伤着,还有些痛,祁扶音不敢乱动,又麻烦戴雯嘉把床头调高,单手点着手机。 前几天她比较忙,和楼听月的聊天频率有所下降,或许楼听月怕打扰到她工作,今天也没怎么发消息过来。 先前一起种的小树苗长了不少新芽,楼听月拍给她看了,祁扶音那时候在片场,还没来得及回。 祁扶音的手不大,一只手抓着手机打字多少有点儿不方便,先不说容易误触,按到远一点的字母,手机都要脱手了掉下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手机,拿过床头柜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才重新拿起手机,按住语音键,说:“穗城现在冷吗?它们会不会冻坏?” 楼听月应该在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回。 祁扶音又躺了下来,举着手机等待。 楼听月的消息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导演的问候,顿时心情都没了。 消息还在不停地从屏幕上方弹出来,不止导演,还有副导演、现场制片……祁扶音看了就头疼,让戴雯嘉帮她把这些人的消息全设成免打扰。 设置时不可避免地看到她们发来的消息,戴雯嘉“哼”了一声,把手机还给祁扶音。 “现在才放马后炮,就客套地关心姐姐一句,之后的话全部都在替廖艺满说话,一群势利眼。” “廖艺满不是大投资方塞进来的人吗?”祁扶音道,“维护她也很正常,谁敢惹金主啊。” “就欺负人呗,祁总难道没有投资吗?都是金主的人,还厚此薄彼。” 祁扶音嘲讽地笑了笑:“所以这不是来问候我了吗?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圈里人的嘴脸,换作别的演员,导演能亲自问候已经很好了,哪会出动这么多人。” 气不打一处来,戴雯嘉人微言轻,又做不了什么,也不谈这个事了,转而问道:“姐姐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好。” “姐姐要是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来。” “嗯,去吧。” 病房里只剩下祁扶音,安静到连窗外的风声也能听见。 外头似乎飘雪了,连冰城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下雪,可惜不能在外面玩,祁扶音有些遗憾。 她举起手机对着窗户拍了张照,发给楼听月。 发送成功的同时,楼听月的消息也弹出来了。 【不听:最近不冷,过几天降温,到时候再看看。】 【不听:你拍完戏了?】 祁扶音挑了张“嗯嗯”的表情包发过去。 【不听:下雪了?看起来有点儿大。】 祁扶音继续语音回复:“是啊,今天比昨天冷好多,一从室内出来就感觉人被冻住了。” 以为楼听月会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聊天气,没料到她居然透过照片发现了端倪。 【不听:你在医院?】 突然的问话让祁扶音愣了一下,她是怎么知道的? 楼听月又发了张截图过来,祁扶音点开看了看,是窗户旁边贴在墙上的标语,她不小心拍上了纸上的“医院”二字。 这么边缘也能找到,这人的视力是5.0吧? 【不听:你生病了?】 祁扶音回道:“没有啊。” 【不听:你拍照的角度完全就是躺在床上拍的。】 【不听:别骗,我睡醒了也爱这样拍窗户,角度完全一样。】 祁扶音:“……” 不仅视力好,脑子也好,真难办。 祁扶音继续嘴硬:“真没有。” 【不听:那开视频聊天。】 祁扶音:“…………” 真碰上高手了。 瞒不过去了,祁扶音摊牌:“哎呀,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不听:摔哪儿了?】 全身…… 祁扶音真假参半地回:“就左手,扭伤了。” 【不听:怎么这么不小心?严重吗?骨头有没有事?】 祁扶音:“还好,就是刚扭完不太敢动,打字有点难,所以得麻烦你听我的语音了,还好我没有什么要说两分钟的话。” 想到什么,她又说:“你要是转文字的当我没说。” 【不听:文字识别的可能不对,我用听的。】 其实祁扶音有感觉到楼听月每一条都听了,因为她回消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估计是听完才开始打字。 祁扶音笑着说:“我普通话是标准的好不好,没有穗城人那种奇怪的口音啦。” 又是过了十几秒,楼听月才发了消息过来。 【不听:我知道。】 【不听:这和我想听没有冲突。】 第32章 不拍了。 未来的几天, 因为反复的头晕,加上手伤未愈,祁扶音都住在医院里。 期间副导演几乎每日都来看她, 关心了两句就被祁婉请走,能够安稳待到自己想走就走的人只有南琦珺。 听她带来的消息, 说廖艺满第二天就请假回了原来的剧组, 过段时间再回来, 和祁扶音的戏份暂且延后,等她伤好了再调度。 除了手伤养得慢一些, 等头不晕了, 祁扶音就申请了出院, 在医院待了几天, 人都快结蜘蛛网了。 外头的天气说好也好, 说坏也坏,冬日里艳阳高照,风也小了很多, 晒到身上暖洋洋的, 但对祁扶音来说, 心心念念想看的雪停了, 甚至之前落到地上的雪也化完了。 祁扶音没有回酒店, 而是趁着现在时间充裕, 和祁婉、戴雯嘉一起在冰城当了一天游客。 冬季的冰城几乎哪哪都是人, 游客量相比别的季节是爆发性骤升, 三人避开了热门景点, 开启了city walk。 这些天祁扶音住院, 没去片场也没有活动,粉丝们每天都盼着新物料, 嗷嗷待哺,戴雯嘉当即拿起随身携带的GoPro,开机,镜头对准祁扶音,正好拍摄祁扶音冰城一日游vlog。 祁扶音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头上是同色的小熊帽子,很大一个,罩住了脑袋和耳朵,身上最艳的颜色就是她的绿色条纹围巾了。 吃了几天清汤寡水,游玩vlog成功被祁扶音拍成了美食探店vlog,到时候戴雯嘉剪辑加工一下,还能多出几天的物料。 吃喝玩乐了一天,刚回到酒店,戴雯嘉就被剧组的工作人员喊了过去,等她回来时,手上多了几本剧本。 祁扶音刚洗完澡,祁婉在帮她吹头发,戴雯嘉把剧本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有些剧组在演员开拍前只会给到一半的剧本,到中途再给剩下的一半,但祁扶音的剧本在进组前就已经拿齐了,看着戴雯嘉新拿回来的东西,祁扶音有些疑惑。 等头发吹干,祁扶音翻开最上面的一本,问戴雯嘉:“怎么又拿了剧本?” “那个……编剧说剧情有改动,这是新的剧本。”戴雯嘉说,“她们说姐姐要尽快熟悉剧本,过两天要回去拍戏了。” “改动?改了什么啊?大剧情吗?” “有点大……姐姐你的剧情……”戴雯嘉吞吞吐吐地说,“被删了很多。” 祁扶音一愣,抬起头看她。 “这是整部戏的剧本,姐姐你的台词我刚才都帮你划出来了,比之前少了很多很多,很多时候都是背景板,那个台词量加起来半个月都能拍完。” 祁扶音问:“只改了我的?” “还有廖艺满的。”戴雯嘉说,“编剧把姐姐的一部分剧情挪给了她,和她的对手戏也换给了别人。” 话刚说完,祁扶音还没开口,祁婉先气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阿女被人抢戏了?” 戴雯嘉点头。 祁婉:“合同呢?当初签的合同呢?里面有没有写私自删减演员戏份会怎么处理,这象话吗?” “妈咪。”祁扶音拉住要回房间翻合同的祁婉,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这怎么会有写,删了我戏份,但没少给我钱,何乐而不为?” “那点钱算什么,妈咪也能给你,这不纯纯欺负人吗?” 戴雯嘉在有台词的页面上贴了提示贴,方便祁扶音翻页,祁扶音大致看了看,几乎是将她边缘化,原本在主角团里还算重要人物,新剧情里她可以说是被踢出了主角团。 祁扶音看完剧本后先是笑了一会儿,大剧情没有改动,这部剧已经是一部合格的职场成长故事,只是剧组在这个关头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让祁扶音觉得她们狗急跳墙了。 “哎,嘉嘉,你要是现在去和导演说我明天可以开工,你猜今晚新的排期表会不会出来?我会不会是最早杀青的那个?” 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戴雯嘉却是笑不出来。 “我一出事,廖艺满就离开了剧组,把我和她的对手戏全部删除,再把我修改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或许之后每一场戏都是在b组,和导演碰不上面,她们这算不算一种掩耳盗铃?” “不拍了。”祁婉说,“谁稀罕这个剧组,当初要不是这个角色人设好,阿女又喜欢,我才不投这个项目。” 祁扶音:“真不拍啊?有违约金哦。” “我撤资,拿来给你赔,不开心了咱就不干,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你能忍,妈咪忍不了。” 在祁婉说这话之前,祁扶音也有想过解约不拍,违约金她也赔得起,但又想到那些在得知她接了这部戏,满怀期待等着她新剧播出的粉丝,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解释,她们一直支持的人,就这样轻易被人打败了。 祁扶音轻叹一口气:“明天去趟剧组吧,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和导演制片谈的。”- 隔天下午,当祁扶音出现在剧组,在场的人都十分意外地看着她,据悉今天并没有安排她的拍摄。 导演同样疑惑,但还是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祁扶音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白净的一张脸,额角的方形止血贴和下颌的创口贴十分显眼。因为天气不算太冷,她只穿了厚绒打底和圆领毛衣,很合身,左手手腕上的绷带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身后跟着戴雯嘉,还有一个众人没见过的女人,一身正式的西装套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冷漠犀利,怕是只要一个对视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祁扶音收下导演假惺惺的关怀,借着现在场务在布景,正好制片人也在,祁扶音提出请求,请导演和制片人到休息室谈些事情。 进入房间关上门,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祁扶音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讲出今天到来的原因。 在听到她要解约的时候,导演和制片人脸上都惊现错愕,但没持续太久,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恢复到先前的表情。 祁扶音猜测她们或许对此有所准备。 既然都有这个想法,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祁扶音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请来的专业律师。 律师看着导演,问她们是否需要也请一位律师到场,商议解约的事宜。 这部戏的题材就是法律,剧组自然有法务在场进行指导,正好派上用场了。 大家都有相同的目标,两位律师对着合同款项,快而准地确定了方案,祁扶音赔付相应的违约金,同时因祁扶音在剧组受伤,保险生效,七七八八的费用加起来,互相抵扣,最后定下一个数。 导演自然没意见,见法务也点了头,心想自己也不会吃亏,便同意了。 速战速决,解决完事情,祁扶音也不多留,连客套都懒得,带着律师和戴雯嘉就走了。 另一边,祁婉也联系了公司,让她们直接撤资。 今天南琦珺也在,祁扶音找到她,和她说完话才离开剧组。 剧组的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打工人,大家本也是兢兢业业地在干活,祁扶音给全剧组点了下午茶,她刚走不久,东西就送了过来,等大家想感谢她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等到彻底解决完解约的事,彻底和剧组脱离关系,祁扶音启程离开了冰城。 飞机起飞前,她的微博账号也同步发了解约的消息,内容很短,只用行程冲突来解释。 剧组官博也像模象样地转发了她的微博,称后会有期。 祁扶音发完微博就戴上眼罩休息,暂不理会后续可能出现的状况。 祁扶音的微博沉寂了几天,没发任何东西,一来就是这样爆炸性的消息,粉丝都懵了,在评论区发着“支持姐姐的决定”,转头就在微博好友圈问小道消息。 冰城飞穗城,从北到南,算是飞过了整张地图,四五个小时的飞行,祁扶音丝毫不知道微博上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飞机一落地,等祁扶音醒来,戴雯嘉马上把手机给她看。 祁扶音还在适应摘掉眼罩后骤然的光明,眼前有些模糊不清,缓了一会儿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 是微博页面,上面的内容是…… 【廖艺满遭遇剧组霸凌】 下方跟着的是几个眼熟的营销号,祁扶音拿过手机在屏幕上往下划了划,帖子的内容几乎都是同样的说辞。 文案中写道,廖艺满在剧组遭到同组演员的职场霸凌,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不得不暂时离组。 配图里有一张是廖艺满靠在墙边,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还有她出现在机场的照片,戴着帽子口罩,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还强撑着和粉丝互动,不让粉丝担心。 评论区全是廖艺满的粉丝在心疼她,纷纷艾特剧组官博给个说法。 等祁扶音刷新内容,又出现了新的一批营销号,声称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透露,廖艺满站在墙边的那张图,当时和她一起拍戏的人是祁扶音。 顿时,祁扶音退组和廖艺满被霸凌,被联系到了一起。 评论区成千上万的谩骂向她袭来,多难听的字眼都用在了她身上。 戴雯嘉见她的脸色越来越差,正想让祁扶音别看了,不等她开口,祁扶音已经把手机还给了她。 飞机已经对接好廊桥,在头等舱的她们先行下了飞机。 祁扶音让戴雯嘉先去稳住祁婉,别让她知道这件事,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一下午没看手机,消息堆积了不少,大致扫了一眼,多是日常的消息,除了经纪人在问她这件事。 正要点开经纪人的对话框,置顶的那个头像右上角突然出现一个红点,数字从1变成2,紧接着又变成3。 祁扶音指尖一移,点开了那个聊天框。 【不听:看到你发微博说退组了,是要回穗城了吗?】 【不听:手好些了吗?】 【不听:等你回来。】 祁扶音的左手已经能慢慢配合打字了。 【祈福ing:只看到了退组的消息吗?】 【祈福ing:我霸凌了同事诶,我厉害吧^-^】 【不听: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个心态是挺厉害的。】 说着玩笑话,祁扶音心里却笑不出来。 这件事才刚刚发酵,不敢想再过段时间会演变成多严重的情况。 【祈福ing:如果不是玩笑呢?】 【不听:这样啊,有点儿稀奇,你还有这本事儿。】 【不听:那就回来演一遍,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33章 我赢了。 这个当下, 祁扶音自然是不能去她面前表演了。 趁着祁婉这段时间堆积了不少工作,估计没空去看她的消息,祁扶音正好能悄悄自己处理这件事。 戴雯嘉跟着她回到家, 祁扶音直接进了书房打开计算机,戴雯嘉帮她整理行李。 手机和经纪人打着电话, 方瑜然在事情爆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在监控舆论, 对方做得很好, 没有明确指名道姓是祁扶音霸凌廖艺满,但寥寥数语就将矛头指向祁扶音, 把不知情的网友当枪使。 霸凌的罪名不小, 又是在大众视野中的娱乐圈, 对方还是当红的流量明星, 每一个热度都不小, 加在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不过一小时就已经发展到快失控的状况。 祁扶音在浏览相关的帖子,几乎每个社交平台都在议论这件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踩到了剧组的尾巴, 要造这样的假料, 是觉得她手上没有证据, 只能老实吃这个哑巴亏吗? “然然, 你盯一下舆情热度, 真的发酵到大众相信是我做的, 再上我微博发个消息, 稳一下局势。” “嗯, 我在盯。” “剩下的我和嘉嘉来办。”祁扶音哼笑道, “不就是卖惨装可怜吗,谁不会啊。” 她们现在完全处于弱势, 不过祁扶音也没有打算按照她们的想法举证自己没有霸凌廖艺满,她现在要做的只是讲清楚事故和退组原因。 戴雯嘉突然跑进书房,把手机放到祁扶音面前,激动地说:“姐姐,有人拍到了你摔倒的照片!” 祁扶音看向手机,正是她躺倒在楼梯下的画面,因为是偷偷拍的,有些模糊。 戴雯嘉往后划了划,拍到的不止有她,还有廖艺满、慌乱的人群,甚至有一个几秒钟的视频。 点开来看了看,是副导清场时悄悄录的,人来人往,只能从人群的间隙中看到一点祁扶音的影子。 简直是救命稻草,祁扶音让戴雯嘉将照片和视频都传给她,打开ppt就开始干活。 “嘉嘉,去把我的病情诊断和剧本都拿过来。” “好。” 祁扶音把事情原委用图文一一复述,清晰明了,语言简洁公正,不带个人感情,没有谴责任何一方,是非对错全凭旁观者的内心。 已经很小心地避免左手用力,但打了一会字就感觉手腕发疼,速度慢了下来。 忙得晚饭也忘了吃,戴雯嘉点了两碗云吞,自己先快速吃完,然后端着另外那一碗去了书房。 祁扶音说不饿,戴雯嘉把碗捧高一点,特意找的角度,露出印在碗外的店铺logo,说:“是廿玖冰室的,我专门喊跑腿送过来的,姐姐不吃吗?” 打字的手突然停下,祁扶音抬起头看过去,果然是熟悉的logo和店名。 “放那边桌上吧。”祁扶音说,“正好,你来帮我检查一下前面的文字有没有错字。” “好。” 为了用最少的文字讲清楚事情,每句话都再三思量后才打出来,祁扶音感觉自己脑细胞都死了不少,趁着现在恢复一下,也让左手休息休息。 穗城这段时间又降温了,一碗热乎乎的云吞下肚,让人不禁犯起懒,不想再做那烦人的ppt。 可惜不行,虽然这种捕风捉影提到她的爆料,她一般不理会,除非是写上了她的大名,她绝对第一时间就响应。 在娱乐圈工作,遭遇误解和谩骂都是常有的事,是公众人物的必经之路,但她的粉丝不应该被牵连,还是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 越想越气不过,祁扶音站在落地窗前,沉静的面容倒映在玻璃上。 “嘉嘉,冰城vlog你剪好了吗?”祁扶音突然问。 戴雯嘉没反应过来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愣了一会儿才说:“剪好了,一直没找着机会发,等这事过去了我再发吧。” “现在发,把那天的日期也在视频中写上。” “啊?”戴雯嘉迷糊了,“现在?合适吗?” “我记得那天我脸上的纱布都在?” 戴雯嘉隐约明白了什么:“发完之后,我找营销号发解约那天的照片?” “聪明,不过照片明天再发。”祁扶音露出一个笑,“既然她们这么颠倒黑白,那我们就把热度炒高点,再给她们致命一击。” “我明白了!” 戴雯嘉马上起身去拿自己的笔记本计算机,登上祁扶音工作室的账号,把视频发了出去。 vlog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连文案也写得活泼有趣,似乎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像是火烧房子了也能举着手机冷静拍照。 这个态度反而给粉丝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这个关头了还有心情发vlog营业,网传的消息绝对是假的,连工作室都不屑打假。 祁扶音忙到深夜才将ppt做完,长时间盯着计算机屏幕,眼压都变高了。 戴雯嘉熬不住已经睡了,祁扶音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把ppt的内容做成长图,保存好才关掉计算机,回房间睡觉- 隔天等她醒来,一出房间就看到祁婉脸色不佳地坐在沙发上,再一看戴雯嘉像呆呆的小羊羔一样坐在另一边,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祁扶音知道祁婉早晚会听说这件事,但没想到这么快,那么多工作都没有拖住她。 所有事情祁婉都在戴雯嘉口中听完了,也知道了她们的计划。 看着祁扶音疲倦的脸,祁婉起身过去搂住她,又气又心疼。 此时再说责怪的话也没用,祁婉叹气道:“要发声明之前,打电话给你何芩阿姨,她会帮你把流量做到最大。” “我知道了。” 祁婉松开她,抬手抚摸她的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这么高了,也成熟了,没有她也能独当一面。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妈咪相信你能处理好。” 祁婉还要回公司开会,戴雯嘉起床后就让营销号把照片发了出去,现在词条还挂在热搜榜上。 照片中,祁扶音穿着单薄的衣物,额头上白色的纱布十分显眼,抬手时毛衣袖子往下滑了滑,露出缠在手腕上的绷带。 拍摄的人是南琦珺的小助理栗子,角度找得极佳,三七构图,一方只有寥寥三人,另一方却占满了大半个画面。 祁扶音点开评论看了看。 【解约现场?祁扶音这是受伤了?】 【大家不觉得这个图看起来很吓人吗?鸡蛋碰石头一样。】 【祁扶音工作室昨天发的vlog里就看到她额头有伤了,原来手上也有吗?看时间好像就是vlog后一天。】 【什么原因啊,前一天还在玩,后一天就去解约?】 猜测议论纷纷,在她们等待时机的时候,新的一把火来了。 突然有人发了在冰城医院拍到的南琦珺的照片。 【前段时间在医院看到了南琦珺,以为她是来看病的,结果听到她们在找祁扶音的病房,不会就是这个事吧?】 顿时,新的猜测又起。 【受伤住院、解约退组,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正常来说,拍戏受伤是常事,很少有人因为这个解约吧?而且祁扶音看起来伤得没那么严重啊。】 【娇气呗,谁不知道祁扶音是娇娇女,拍戏还要开房车,一个十八线小演员还真当自己是一线啊。】 【楼上恶意太深了吧,人家自己有钱买房车怎么了?有法律规定只能一线明星才有资格开房车吗?】 【歪楼了,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霸凌者受伤了吗?】 【是啊,怎么廖艺满没事,祁扶音反而住院了,谁行使正义把她打进医院了?】 热度持续上升,祁扶音和廖艺满的名字占了好几个词条,可以算得上是祁扶音上热搜最久的一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爆红了。 方瑜然给她发来消息,根据她的判断,晚上舆论会达到最大化,趁那个时候发微博声明是最好的时机。 几个小时后,祁扶音将微博发了出去,同时提前找好的营销号也开始干活,很快,“心疼祁扶音”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前十。 网友们最爱看这种反转,祁扶音整理的事情经过有条不紊,每一件事都有相应的证据,挑不出任何问题。 被人推下楼梯还等不到道歉,剧组捂嘴工作人员,删除原有戏份,桩桩件件能让粉丝直接冲了官博。 无奈之下,官博只能开启评论区防护,装死不回应。 同样装死的还有廖艺满,只有工作室出来发律师声明,但对推人的事避而不谈。 祁扶音的口碑迅速翻转,网友越扒越有,黑料没翻出来,反而被她吸粉了。 祁婉忙完回来时,祁扶音坐在地毯上,腿上放着计算机,正在处理收尾。 她抬头看了看祁婉,朝她一笑:“我赢了。” 祁婉赞赏地看她:“我女儿就是厉害。” 祁扶音处理完所有事情,把计算机放到茶几上,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在家闷两天了,我下楼走走。” “外面有点雨,带把伞。”祁婉在她后头说道,“别去太久,快十一点了。” “知道了。”祁扶音穿上大衣,换好鞋,在玄关柜旁拿了把伞,开门出去。 外面丝丝飘雨,不算大,但有些冷。 祁扶音一手揣兜,一手撑着伞,慢慢地走在马路上,呼吸着雨后空气中清新的草木味。 或许是下雨的原因,加上时间有点晚,路上几乎没有人。 口袋中电话突然响起,祁扶音换了一只手拿伞,掏出手机。 黑夜中屏幕有些亮眼,祁扶音微眯起眼,看见来电显示着——楼听月。 第34章 “就是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 祁扶音退组的消息是在那天中午发出来的, 廿玖冰室的各位午休时还在讨论这件事,几个小时后便演变成了祁扶音霸凌同事。 那时候赶上换班,曲念沁换下工作服, 背好包就要下班回家,一看到消息马上折返回休息室, 和楼听月说了这个事。 楼听月起初听错了, 以为是祁扶音被人霸凌, 等曲念沁把瓜吃完和她复述之后,楼听月才明白了来龙去脉。 离谱过了头就会惹人笑, 楼听月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去微博看的, 那些帖子上的字没一个可信, 但针对祁扶音的谩骂诅咒, 她却无法当作没看见。 楼听月虽没亲身经历过网暴, 但也见过由小事慢慢发酵形成的大规模网暴,更别提是这么严重的罪名,无论是真是假, 在这个当下, 意气用事的人只会更多。 虽然祁扶音曾经说过不会上网搜自己的名字,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 她的助理和经纪人必须要和她说吧, 她会看到这些吗? 楼听月给她发了消息试探她的心情, 通过冰冷的文字也无法得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受影响, 在和她开玩笑, 不管怎样, 总比她真的颓废了好。 并非她专业的东西, 对娱乐圈的了解也不深,楼听月不知道能怎么给祁扶音提供帮助, 知道祁扶音要打一场困难的仗,会很忙,担心影响她,这之后楼听月都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一有空她就点开微博看新消息,热搜榜来来回回地点进去,祁扶音的名字搜了又搜,双方当事人都没有发声,只有网友像瓜田里的猹到处吃瓜。 越看越焦虑,楼听月只能强制自己把手机放在楼上,下楼去院子里料理她们的小树。 没有人会在大晚上打理花坛。 房子周围没有路灯,只能靠檐下的灯,也只是亮了一点,终究不是一个观察草木和拔杂草的好时间。 楼听月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她的速度越慢,就越晚上楼拿到手机,少焦虑一些。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楼听月借着那一点光在花坛里寻找杂草,修剪枯叶,还想看看叶子的状态来判断它们有没有生病。 院门突然被敲响,跟着的是凌默喊她的声音。 楼听月踩着土,小心地跨过栅栏,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后, 凌默还有点意外:“你居然真没睡。” “默姐。”楼听月喊了一声,“有事找我?” “没,就是看这个点了你一楼还亮着灯,有些奇怪,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忘了关。”凌默举起手里的东西,“正好,我刚去买了烧烤回来,一起吃啊。” 楼听月一手的泥:“默姐你先进来吧,我去洗个手。” 院子里有张石桌,等楼听月洗完手回来,凌默已经将两盒烧烤打开放好,又分给她一只一次性手套。 凌默拿起一根烤年糕,咬一口就能听到咔嚓的声音,一听就很酥脆。 “你刚在干嘛?挖土?”凌默边吃边问。 “嗯。”楼听月挑了一串掌中宝,刚凑近嘴边就闻到了重重的孜然味和辣椒味,“老板打翻调料瓶了吗?” “你嘴淡,这是正常的量好不好。”凌默说,“大半夜的不睡觉挖土干嘛?怎么,是嫌弃哪棵树不好看了?” “没有,只是有些烦,反正也睡不着,找点事儿干而已。” “烦什么呢?” 楼听月看着前方的小树们,眼前浮现出她和祁扶音一起挖土栽树的画面,一会儿后才说:“祁扶音。” “嗯?”凌默略显疑惑,“烦祁扶音?你俩前段时间不还挺好的吗?” “不是烦她。”楼听月道,“默姐你知道她最近的新闻吗?” “你说今天的热搜啊,知道啊,我看了,不都是网友的猜测吗?又没有确定是她。” “但也没有确定不是她。” “你不会觉得她真干了那事吧?” “当然不是。”楼听月皱眉道,“就因为不相信,所以看到别人言辞凿凿地污蔑她,但我又做不了什么,就觉得很烦,烦透了。” “你这么担心,干嘛不干脆去问问她?” 楼听月摇摇头:“算了,还是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够累了。” 凌默拿了串烤面筋杵到她嘴边:“别想那么多,祁扶音工作室刚发了她在冰城的vlog,能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松弛地发vlog营业,估计心里也有底了,要么是不屑管这个事,不然就是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凌默一番话让楼听月稍稍放心了一点,她接过烤面筋,慢慢咬着:“是吗?” 凌默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放到桌上,推到楼听月面前:“吶,她的volg。” 视频最开始是一段天空和街道的空镜,BGM很轻快空灵,几个蒙版快速切换,之后就是祁扶音的画面。 正脸出现的那一下,楼听月极快地双击屏幕暂停,画面卡在祁扶音笑眼眯眯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洒满全身,看起来暖洋洋的。 “她受伤了?”楼听月双指放大画面,看见祁扶音左边额头上的纱布,“怎么会伤到额头?” “好像是。”凌默道,“拍戏受伤吧,演员的常事。” 晚上的风有些大,楼听月把乱飞的长卷发拢到一边,稍稍一垂头,厚重的头发就会挡住檐下的灯光,整张脸都浸在昏暗中。 楼听月盯着那块纱布看了片刻,才继续播放。 视频不长,不过两分钟,每个画面都能感受到祁扶音那一天一定很开心,看拍摄的日期,距离现在才过了几天。 那样的快乐明明可以持续很久,却连一星期都维持不到。 祁扶音想通过这个视频传递给大众的快乐,楼听月没有接收到。 她只觉得心疼,疼到感觉吹过的风都像刀子,在将她凌迟。 楼听月持续地咳嗽了好几声,感觉到眼底有泪水在逐渐凝聚。 凌默:“怎么了?” 楼听月沉重地呼吸着,缓了缓才说:“被辣椒粉呛到了。”- 第二天早上,楼听月刚醒,迷迷糊糊地在枕头边摸手机,还没消散的困意让她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连面容识别都通过不了。 又闭上眼醒了醒神,楼听月解锁了手机,点开微博看最新消息。 出乎所料,局势有所变化,祁扶音拍戏中途受伤住院的消息铺天盖地,但似乎剧组封锁了消息,要不是爆料人说出来,怕是永远也没人知道。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住院,还没有挖出来。 再是伤还没好全便单枪匹马找剧组解约,怎么看都不对劲,毕竟如果是小事情,没有人宁愿赔高额的违约金也要走吧? 上班时楼听月都心不在焉,得空了就看看微博,每次打开手机前都在担心有新进展,又担心没有新进展。 一直到晚上,特别关注的消息弹出来,楼听月本来在休息室里吃着晚饭,一看到“祁扶音澄清”这几个字,差点儿激动地将盘子打翻。 一字一句将祁扶音的声明看完,原先还热腾腾的鸡扒饭已经凉透了。 再一看网友们的评论,不少意识到自己被剧组耍了的网友,义愤填膺地到剧组的微博下方开麦,骂到剧组不敢出声,关闭评论。 解决了剧组,又转战去廖艺满的评论区,刷了满屏的绿茶emoji。 祁扶音的粉丝平日里挺佛系的,毕竟粉随正主,她们的正主在圈内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但现在被人欺负上头了,本属于祁扶音的角色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祁扶音被人陷害受伤了,粉丝再佛也不会不理会这件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骂人高级得不行,不带脏字但句句戳心,廖艺满的黑料不少,不过是有些久远,现在又被人翻了出来。 后续的事情楼听月没时间关注了,赶时间热了热冷掉的饭,吃完后又要去忙了。 一直到廿玖准备打烊,清理没卖完的食物时,楼听月想了想,只是拿盒子装了一个菠萝包,怕时间久,黄油在面包里融化,连黄油都用单独的烘焙纸包好,再包一层保温棉,一起装进保温袋里。 没有提前和祁扶音说,就这样贸然过去,其实楼听月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见到她,这么晚了,她处理这些事肯定很累,或许早早就睡了。 楼听月也并非要和她聊什么,见不到也没关系,只是想把这一袋东西给她,或许她吃完心情会好一点呢? 祁扶音家附近有一段路在修路,要绕一绕,楼听月干脆直接下车,反正距离也不远了,或许比绕路更快。 外头下着小雨,路上有晚归的人,都是步履匆匆地走过。 楼听月走过十字路口,正要再过一个红绿灯,忽然看见对面马路上的人。 祁扶音撑着一把透明伞,从路灯下走过,伞面上的雨滴被灯光照成亮眼的碎金。 运气真好,见到了。 楼听月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下一秒,她看见祁扶音换了左手撑伞,用右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即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红灯倒计时已经结束,跳成了绿灯,然而楼听月却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隔了几条车道,跟着祁扶音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祁扶音在电话里喊她,楼听月应了一声,说:“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啊。”祁扶音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问微博上的事呢。” “我都看到了,你的回应很好。” 她侧头看着祁扶音,对上她的速度,迈出一步感觉要用三秒钟,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下一个路灯,祁扶音转身往回走,楼听月亦然。 祁扶音微微低着头,每一脚都踩在地砖的缝隙上,要走一条直线,始终没注意到对街有人在跟着她。 她没有说话,楼听月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只能试探地问:“心情不好?” “有点儿。”祁扶音坦然道。 “为什么?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是处理好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的粉丝。”祁扶音叹气道,“这两天她们因为我被骂得太狠了,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车道上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落在楼听月眼里像一道虚影,模糊了祁扶音的身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楼听月安慰道,“从事情发生到解决,你只用了二十四小时,你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找不到漏洞,是非常完美的一份声明。” 祁扶音轻笑了一声:“是吗?我还担心哪里写得不好。” 楼听月:“嗯,很多人都在夸你,冷静又聪明。” “廖艺满后台太硬,很难掰倒她,时间一长,这件事就会被大众淡忘。”祁扶音说,“也算是结仇了,之后工作中再碰到,指不定又要给我穿小鞋。” 娱乐圈勾心斗角得像宫斗剧,丑恶的事情太多了,祁扶音也不想让楼听月知道,话题一转,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问她:“哎,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没做过那事啊?” 楼听月像听见了笑话,反问道:“有什么不相信的理由吗?” “你没看过我耍大牌、打压助理的黑料吗?”祁扶音道,“说不定我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呢?” “你不是说过,让我不要听信别人口中的你吗?” “你还记得啊。” 楼听月感觉她的脚步比之前放松了不少,感觉再开心一点就能蹦跳着走了。 刚要说什么,祁扶音突然说:“我妈打电话给我,我先挂一下,等会儿再打给你。” “好。” 祁扶音挂了她的电话,站在路灯下接听祁婉的电话,楼听月就静静地看着她。 很快,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祁扶音边走边说:“出来散个步,我妈还担心我,要下楼来逮我回去。” 楼听月:“很晚了,别在外面了,早点回家。” “我也没走远,就在家楼下的街上走走而已。” 楼听月当然知道,她们已经一起走了好多个来回了。 祁扶音问:“你知道我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高二下学期,有人跟老师举报我早恋,你还记得吗?” “记得。” “差不多的感觉,自己没干过的事,被人有意添油加醋地说出来,最后来一句只是猜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没做过。”祁扶音说,“最后就留下我来收拾烂摊子。” 那是楼听月第一次看见祁扶音在哭,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连祁婉来了,也对此深信不疑,那天下午祁扶音被带回家,没有上后面的课。 楼听月当时只在窗户外偷偷看了几眼,祁扶音和她的朋友站在一起,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在质问她们,双方的家长也在,被人误解让祁扶音难受又委屈,低着头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这次哭了吗?”楼听月问她。 祁扶音回道:“没有。” “你成长了。”楼听月说,“你有更强大的心理和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不再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女孩。” 祁扶音停下脚步:“那一年我问过你吗?相不相信我没有早恋?” “没有。”楼听月和她一样停下,“如果那时候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相信你。” “为什么?” “就是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楼听月笑道,“没原因,这种事情找不出原因的。” 祁扶音终于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楼听月跟着她,又问道:“所以当年为什么不问我?怕我不信你吗?” “不是。”祁扶音停在十字路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你,可能是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吧。” “比如?” “比如……”祁扶音拖着尾音,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片刻后才说,“即便那时候没有早恋,如果之后真的谈恋爱了,你会不会在意?” 她几乎是将话明着讲了,楼听月当然听得出。 当年她们之间或许是差一步,偏偏就是那一步始终没有人有勇气上前,后来阴差阳错,一直错过到现在。 祁扶音始终低着头,看见交通灯下方地面的颜色变成绿色就要往前走。 “祁扶音,抬头看路。”楼听月在电话里说。 祁扶音听话地抬起头,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察觉到不对劲,刚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对面路口的楼听月。 祁扶音明显地愣在了原地,绿灯结束前发出的滴滴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赶忙跑回原来的路上。 两人隔着斑马线对望,楼听月看见祁扶音刚要过去的那条马路上有一个女人,如果感觉没错,那应该是祁婉。 “你刚才问的,我替那时候的我回答,我会在意。”趁着红灯的时间,楼听月说,“所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城过几天会下雪,我记得你想看。” 祁扶音:“过几天的天气,万一不准呢?” “是有这个可能。”楼听月同意地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要和我赌一次吗?” 祁扶音笑了:“好啊,赌。” 楼听月把袋子放到路口的石墩上,又指了指:“记得拿。” 说完,她转身离开。 祁扶音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背影,等到红灯结束,早已看不见楼听月了。 祁扶音跑过去,看着石墩上熟悉的廿玖保温袋,直接现场把它拆开。 纸浆杯托上是一杯还温热的港奶,另一边的盒子里,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喜欢的菠萝油。 袋子里贴了一张便利贴。 祁扶音将它揭下来,借着橙黄路灯,看见上方的字。 “晚安。” 第35章 有个人常来我这儿,我不想让她跑空。 祁扶音提着袋子, 又等了两次红绿灯,慢慢悠悠的,终于走到了祁婉面前。 祁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袋子, 廿玖冰室,她记得祁扶音几次被粉丝偶遇, 都有提到这个地方。 “那个人是谁?”她问。 “楼听月。” 祁婉瞬间眉头一皱:“你和她还有来往?” 她们不太能冷静地谈论楼听月, 祁扶音继续往前走着, 淡淡地回道:“她又不是什么坏人烂人,有什么不能来往的。” 祁婉走在她后面, 幽幽开口:“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是啊。”祁扶音坦坦荡荡的, “这次也要把我送出国吗?” “……”祁婉无话可说。 祁扶音突然停下来, 转过身面对祁婉:“其实我一直想不通, 你对楼听月的厌恶是从哪里来的?仅仅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吗?” 问完, 她又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用说了,当我没问。” 祁婉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 瘦瘦的一个人, 感觉来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因为手伤, 雨伞都没有用力抓着, 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她忽然在想, 那几年独自在国外的祁扶音, 是不是常常只身一人, 走在大街小巷里, 现在从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孤独感, 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 “因为她会抢走你。” 闻言,祁扶音脚步一顿, 停在了原地。 她回过头,脸上写着不解,望向几米外的祁婉。 雨似乎下大了,雨丝飘在她们中间,距离仿佛变得更远,祁扶音张了张口,一下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婉背对着路灯,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就要触及祁扶音,她说:“我不想让一个陌生的人、我对她一无所知的人把我女儿抢走,你明白吗?” 祁扶音疲累地阖上眼,良久后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看着祁婉,语气透着些许无奈:“你对她一无所知,难道不是先找个途径认识她了解她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你讨厌,她又做错了什么?” 祁婉一向高傲,与之无关的人事物她总是轻飘飘地扫过,单凭感觉便能将其划分到一个范围里,反正大概率也不会再见,是非对错她也懒得管。 她又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这种做法不好,面对祁扶音的质问,她只能选择沉默。 祁扶音也并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她自然是清楚祁婉的性子脾气,母女俩有些方面确实是犟得如出一辙。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家,祁婉进去的时候,祁扶音已经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在餐桌上,没有吃,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看着。 戴雯嘉也是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姐姐,要给你热一下吗?” 祁扶音摇头。 祁婉看着她出神的模样,眼睛里情绪不明,半晌后从沙发上拿上自己的包,走之前只平淡地留下一句话:“明天记得去医院看看手。” 新剧是没了,但综艺还在,祁扶音隔天早早去医院检查手腕,下午就要飞去别的城市录节目。 大家知道她最近的事,一整期节目都很照顾她,先前互不相让的情况几乎消失了,几个人平和友善的像是在录最后一期,要来个大团圆结局。 祁扶音当然知道她们很努力在逗她开心,强撑了一期节目,等场务一打板,人还没散完,祁扶音就转过身,垂着脑袋偷偷抹眼泪。 南琦珺最先注意到她,随后是宋之昭,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揽住祁扶音,弯下腰低头去看她。 偷偷哭被发现,还被人这样温柔地哄,本来问题还不大,现在祁扶音的眼泪就跟泄洪了一样。 南琦珺把自己的帽子戴到她头上,几乎遮住她上半张脸,让人看不到她在哭,带着她回到休息室。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南琦珺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脸,跟她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剧组那边要和廖艺满解约了。” 祁扶音对此毫不知情,震惊道:“为什么?她背后不是大投资方吗?” “这次的事情她做得太难看了,剧组的口碑差不多被她糟蹋完了,她是背靠大投资方不错,但资方并不是只捧她一个,这个不听话完全可以换下一个,在娱乐圈里想找到漂亮的上进的一抓一大把,培养下一个对资方来说都是小事。” “那她以后……” “就看资方还愿不愿意再要她了,这种事咱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是好是坏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祁扶音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道:“随便吧,反正也不会再见。” _ 出发去海城的前一天,楼听月到店里交代事情,正要走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问老板是否在店里。 楼听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 一下子就找到人了,女人惊喜地伸出手:“您好您好,不知道能否耽误您一点时间,想和您谈个合作。” 楼听月和她握了握手:“可以,这边请。” 两人去了休息室,曲念沁送了两杯柠檬茶进去,关上门,告诉店里的各位暂时别进休息室。 房间里,女人开口道:“楼老板您好,我是《至味》剧组的副导,我叫梁翡,很抱歉这么突兀地过来打扰,主要是我路过这里,感觉您店里的装修风格很符合我们这部剧,想租用您的场地拍摄,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楼听月:“租用?” “是的,这部剧主讲岭南美食,我在穗城找了很多地方,总觉得少了什么,走到廿玖,从玻璃外看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最符合我预期的餐厅。” “廿玖的装修并不符合现在大众的审美。” 梁翡摇摇头:“恰恰是这样复古的装修,就是我们需要的,冒昧地问一下,楼老板在装修上是不是研究过风水?” 楼听月道:“嗯,恰好知道一些。” “果然,我看有些物品的摆放还挺讲究的。” 梁翡又说回主要内容上,将剧组的打算、租用时间、费用……统统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安静地等她回答。 楼听月始终微微笑着听她说话,等她讲完也只是礼貌地感谢,随后说:“抱歉,这个合作可能无法进行。” 梁翡问:“是哪个方面不太行呢?时间或是费用,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都不是。”楼听月望向那面屏风,道,“只是有个人常来我这儿,我不想让她跑空。” 梁翡走的时候还不死心,让她再考虑考虑,楼听月嘴上说着“好的”,心里却没有半点要改变决定的想法。 曲念沁八卦地问她是什么事情。 “想租廿玖一段时间,用来拍戏。” 曲念沁眼睛一亮:“哇!那楼姐你答应了吗?” 楼听月:“没有。” 曲念沁疑惑:“为什么?” 楼听月只笑笑,挥挥手跟她说拜拜:“走了,下周见。” 回家前她去隔壁找了凌默,和她说了这件事。 凌默听完后,同样很不可思议地问她:“为什么拒绝?她们给这么多!” 楼听月只静静地喝着凌默从外地旅游带回来的茶,点评了一句:“味道不错。” “废话,可贵了。”凌默道,“诶,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笔买卖你不亏啊,租三个月给的钱,比你老老实实干三个月赚得都多吧?” 楼听月算了一下,点点头:“嗯。” 凌默继续苦口婆心道:“到时候等剧播了,还可以蹭热度,热播剧的取景地,就冲这个也有一堆人来打卡,廿玖直接起死回生好吗?” “我知道。”楼听月摩挲着茶杯的边缘,敛着眸,很轻地说,“就当我任性吧。” 凌默知道她的性子,在一些事情上犟得要死,十头牛都拉不回头,除了叹气,对她也无计可施。 楼听月回到自己的小院,正欣赏着被她打理得越来越漂亮的花坛,祁扶音给她打来了电话。 为了明天的旅行,祁扶音正在收拾行李,简单做了攻略,根据要去的地方搭配衣服,拍照好出片。 她把通话开了免提放在旁边,一边找衣服一边和楼听月说话。 “我们去下雪的海边的话,是不是穿黑色大衣比较好?我看了网友们拍的视频,海边下雪又刮风的,感觉能拍末日大片。” 楼听月回:“可以,但会很冷,建议穿羽绒服。” “那我都带上吧,围巾呢?我好多围巾,你觉得克莱因蓝好还是玫瑰红好?” “克莱因蓝吧,这个颜色你穿好看。” “行。”祁扶音把围巾迭好放在一边,“诶我还有一条同款不同色,给你戴吧,卡其色的,也很好看。” “好。” 祁扶音把要穿的衣服都找出来,再慢慢迭好放进行李箱。 “你行李收好了吗?” 楼听月道:“还没,一会儿收。” “还在上班吗?” “没有,在看树。” “看树?”祁扶音问,“什么树?” “我们种的小树,又长大了一点儿。” “是吗?等回来了我去看看,我记得刚种下去的时候都光秃秃的,现在好多了吧?” “嗯,穗城天气好,树叶长得很快。”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先敲定旅游路线,至于到时候会不会这么走就不一定了。 说完正事,祁扶音突然问道:“对了,你现在在家,有看到默姐吗?” 楼听月:“我刚从她那出来,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刚看默姐的朋友圈,她发了好多尖叫的表情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楼听月说:“跟我生气呢。” 祁扶音:“啊?为什么?” 楼听月看着面前的小树,抬手抚摸了一下枝条上的嫩叶,心里莫名生出一点小骄傲。 “祁扶音,我刚给你守住了菠萝油自由。” 第36章 “多露出一点破绽吧,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海城和穗城的温差实在太大, 一下飞机,两人马上把拿在手上的大衣穿上。 冬季是海城的旅游旺季,下雪时候更是旺上加旺, 她们决定得太临时,好几家离海边近的民宿都满房了, 好在捡漏了远几百米的一栋民宿的最后一间房。 楼听月其实不大喜欢太冷的地方, 每次去到这些地方一定会被风吹感冒, 当天落地海城,办理好入住后, 两人就在附近逛了逛, 不过半天的时间, 晚上回到民宿, 楼听月就感觉脑袋有点晕沉沉的。 趁着祁扶音在浴室洗澡, 楼听月下楼到药房买了感冒药,又问她们要了温水,在药房吃过药, 把药盒藏进口袋, 回去的路上还买了一份烤土豆, 当作她出来的理由。 果不其然, 她回去的时候, 祁扶音正好从浴室出来, 歪头擦头发, 问她去哪了? 楼听月举起手里的塑料袋子:“听说这家的烤土豆很好吃, 突然想吃了。” 祁扶音没多想, 烤土豆的味道太香了, 馋得实在有点难忍,头发也不吹了, 就跟着楼听月走。 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楼听月还穿着外衣,便在椅子上坐下来,祁扶音坐在床尾,等楼听月拆开袋子。 “明天去哪?”楼听月问。 “明天……”祁扶音伸长胳膊去够丢在床上的手机,点开提前做好的简易旅游攻略,“早上去海月公园,顺便去旁边的咖啡馆吃个早饭,然后去看灯塔,中午就吃海鲜餐厅,下午去海边拍布鲁威斯,然后这天就结束了。” 楼听月戳了一块土豆喂她:“那晚上呢?” 祁扶音张嘴吃下,嚼嚼嚼,含含糊糊地说:“晚上就在那附近随便走走看看吧,反正还有几天,每天的行程不用排那么满。” 一块接一块地喂,大半碗烤土豆都进了祁扶音的肚子,祁扶音在查看去每个地方的路线,楼听月喂什么就吃什么,直接吃饱了。 在楼听月看来,感冒药和安眠药无异,困意很快就上来了,强撑着洗完澡,一躺到床上就撑不住,眼睛一闭马上睡了过去。 祁扶音才把这几天的路线全部查好,刚想和楼听月说,一扭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一看时间才九点多。 她不习惯那么早睡,少了一个人陪她聊天,祁扶音只能寂寞地靠在床头把今天拍的照片从相机里导出来,安安静静地修图。 第二天早上,祁扶音被闹钟叫醒,按掉闹钟后,带着困意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按掉三次闹钟后,祁扶音终于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先往旁边的床看了一眼。 楼听月还在睡。 等祁扶音洗漱回来,楼听月依旧是这个姿势,没有要醒的意思。 已经起晚了,要是要拖下去,或许她们今早的安排就要泡汤,祁扶音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楼听月的肩膀,喊她起床。 楼听月从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被人晃醒,一晚上感觉做了好几个梦,现在身体醒了,精神却没醒。 睁开眼看见穿戴整齐的祁扶音,楼听月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睡得很沉,没听见闹钟也没听见祁扶音洗漱的动静。 一觉醒来,感冒的症状似乎没有缓解,反而鼻子有些堵,呼吸不大顺畅。 着急忙慌地收拾好,围上围巾带上包就出了门。 赶上好时机了,海城今天下了雪,在别的地方感觉还好,穿得厚不觉得太冷,结果下午一到海边,马上就感觉到了冷风的肆虐。 大风和大雪的联合袭击,别说拍美美的照片了,她们就快连脑袋都快抬不起来。 祁扶音的丸子头在来到这里前一直是饱满的,现在被吹得发丝乱飞,堪堪有个形,说好听点叫氛围感。 来都来了,不拍太可惜了,祁扶音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围巾拉到下巴,指导楼听月找角度,让她和大海合影。 不得不说,虽然天气恶劣,但拍出来的效果很不错,相机自带的复古滤镜让整个感觉都清冷神秘,祁扶音脖子上那抹克莱因蓝成了最重的一道颜色。 楼听月看着照片,心想自己的眼光不错,祁扶音真的很适合这个颜色。 静谧、纯真,自由。 像天空、像深海、像无垠的宇宙。 她想,要是之前去读摄影专业,现在给祁扶音当摄影师也不错,这张脸、这个气质,只是看着都让人着迷,想将她的每一秒都记录下来。 祁扶音快被海风吹傻了,拍了几张就跑回来,把长围巾一拆,把脑袋绕了一圈,也不管什么形象,蹲在地上查看照片。 楼听月拍照技术不错,祁扶音因为大风而做不了什么表情,结果在楼听月的镜头下,反而有了忧郁又孤独的感觉。 祁扶音满意得不行,没有手鼓掌,就动了动嘴:“太好看了,给你鼓掌,呱唧呱唧。” 楼听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相机拿回来挂在脖子上,从祁扶音的口袋里拿出手套,给她冻得发红的手戴上。 也不知道吹了这么久的冷风,祁扶音会不会也感冒,回到民宿,楼听月去烧了热水,昨天买的感冒药派上用场,一人喝了一包,以防万一。 今天的感冒药放倒了两个人。 祁扶音体质意外的好,第二天醒来没有任何不适,依旧生龙活虎,感冒加重的只有楼听月。 为了不扫兴,楼听月拖着生病的身体在外玩了三天,最后还是被击倒了。 怎么会有人来旅游连当地的医院都体验了呢? 楼听月坐在走廊上打点滴,感冒加剧引起的发烧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祁扶音去缴费拿了药回来,在她旁边坐下,仰起头看了看输液瓶,看起来要等好一阵子。 见她脑袋抵着墙,眼皮半掩着,祁扶音道:“你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点滴打完了我喊你。” 楼听月小幅度地偏了偏头,视线从眼尾看过去。 在公共场合,祁扶音还是习惯了戴口罩,此时只露出一双眼睛。 漂亮的眼睛里含着对她的担心。 楼听月没说话,只默默地将头靠在了祁扶音的肩头。 感受到重量压上来的一瞬间,祁扶音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垂下眼只能看到楼听月纤长浓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抱歉,搞砸了你的旅行。”楼听月突然说。 因为嗓子疼,说话的声音都很轻,离得这样近才听得清。 祁扶音感觉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点儿疼又有点儿酥麻,几种情绪环绕着她,竟让她一时无言。 “没有搞砸,本来后面也没什么行程了,想去的地方都去了。” 楼听月说:“不是说要去看凌晨五点半的大街吗?是明天吗?” “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呢?”祁扶音失笑,“不看了,我怕你又要来医院。” “看吧,那段时间的blue hour我猜会很好看。”楼听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邀请你一起来海城就是想 让你开心的,你一直很想看的,不用因为我而放弃。” “那我也不能自私到拉着一个病患跟我在雪地里看风景吧。” 楼听月思索了一会儿,决定道:“那我不陪你,我在民宿睡觉,你自己去看,可以吗?” 听起来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祁扶音同意了。 等楼听月打完点滴,在医院楼下的小餐馆吃了晚饭,两人就回了民宿。 要半夜起来,祁扶音早早就睡了,等到四点钟闹钟响起,房间里一片黑暗,她开了阅读灯,轻手轻脚地下床。 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景色,天空还是黑的,白色的雪花从黑暗中簌簌落下,路灯照亮着无人的街道。 穿戴整齐后,祁扶音带上房卡,动作像树懒一样,极慢极轻地开门出去再关门,生怕吵醒楼听月。 她要去的大街离民宿只有一千米的距离,走走就到了。 外面安静得好像雪落下的声音也能听见,雪在地上积了不薄不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慢慢悠悠地走到目的地,白天这里游客特别多,一条街就这么长这么宽,哪哪都是人,想拍好看的照片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放肆撒野,在这儿又跑又跳也不怕撞到人,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拍完了风景,想拍拍自己,祁扶音举着相机,转来转去找角度,结果怎样都不满意。 “需要我帮你拍吗?”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祁扶音有些震惊地回过头,看见楼听月插着兜站在她后方几米的地方。 在她晃神的时间里,楼听月已经抬脚走到了她面前,拿过她手中的相机,垂眸看她表情呆呆的,忍不住笑了一声。 “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祁扶音倏然将手掌贴到她额头上:“你怎么出来了?退烧了吗?” 楼听月往后仰了仰身体,躲开她的手:“冰。” “你有够不老实的,怎么还有骗了人然后偷偷跑出来的啊?”祁扶音控诉道。 楼听月弯起嘴角,抬头环顾四周,她们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大雪落到身上,远处是大海,因为天色较暗,看不见大海,只能听见一点点海浪声。 “总觉得这个风景应该一起看。”楼听月看着她说,“而且,我想跟你跳支舞。” “跳舞?” 楼听月拿出手机,点开了保存在相册里的视频。 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一小段雪地双人舞,她之前就看到祁扶音刷了很多遍这个视频。 祁扶音一直没和她提这件事,但楼听月猜她的行程里有这个地方,还是在这么一个时间,估计是想到了这里再告诉她。 如果她没有来,祁扶音会不会在大雪里跳着一个人的舞蹈? “我看了几遍,动作都记住了。”楼听月微微弯下腰,朝她伸出手,眉眼温柔,带着笑,礼貌地问她,“May I?” 心脏怦怦怦的,愈演愈烈,祁扶音看着她的姿势,愣了半晌才把手搭上她的手。 楼听月稍稍收紧手,牵着她开始跳舞。 靠近、后撤、转圈…… 很简单的动作,楼听月轻哼着歌曲,配合着两人慢很多拍的动作,自动降速。 寒风吹着她们的头发和围巾乱飞,大雪纷纷扬扬,她们毫不在意风雪的侵袭,只专注着脚下的舞步,只看着对方的眼睛,演绎属于她们的、自由又热烈的舞蹈。 并不是专业的舞者,又是没有配合过的第一次,在外人的视角看或许不美观,可能还会觉得她们在大雪天里跳舞很傻。 一舞终了,祁扶音展颜一笑,开心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互相传递着温度。 祁扶音开着玩笑:“早知道就穿得好看点了,这个羽绒服显得我像个圆柱体。” 楼听月说:“又没有别人看。” 祁扶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跳舞?” “猜的。” “那你猜得也太准了!” 楼听月低下头,靠近她一些,语气比方才低:“我感觉我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在做阅读理解,语文里做,英语里做,生活里还在做,这是我最讨厌的一道题,我在阅读理解上扣的分永远是最多的,别人的想法我怎么能猜得准呢?” 祁扶音一时不知道她这段突如其来的话是要表达什么。 楼听月抬手将落在她脸上的雪花拂掉,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如炬。 “祁扶音,不要再让我做阅读理解了。” 祁扶音懵懵的:“什么阅读理解……” “你传递给我的信号,再微弱都会让我焦虑,让我乱想,我总是忍不住猜,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我?”楼听月更进一步,微微弯腰和她额头相抵,十分无奈地说,“我遇上了最难的一道题目,好难解。” 祁扶音张了张口,脑子像是突然被雪花堵住,好半天才清扫干净,捋清楚楼听月说的话,呆呆地问:“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吗?” 楼听月失笑:“不明显吗?” 祁扶音老实说:“有点儿……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表白……” “祁扶音,”楼听月低声喊她,抬起头,看着她叹息道,“多露出一点破绽吧,让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祁扶音眨着眼睛,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一颤一颤的,在明亮的灯光下像是落了星星碎片。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祁扶音仰着头,笑着说,“我还要露出什么破绽啊,我甚至都和你接吻了。” “那是……” “不是喝醉,我知道是你。”祁扶音打断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遗憾地说,“哎呀,今天下大雪,没有月亮。” 话题跳得有点快,楼听月还没来得及问,祁扶音先问了她:“你知道luna是什么吗?” 楼听月想了想:“月神?” “你想知道的Lune,是法语里的月亮。”祁扶音说,“是你。” 楼听月呆住了。 居然……一直是她吗? “是我看不透你。”祁扶音说,“是我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该露出破绽的人是你。” 兜兜转转,阴差阳错,明明互相喜欢得要死,却白白浪费了几个月的时间你猜我我猜你,就是没有人敢直接问出来。 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蠢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羞赧到不敢看对方了。 还是楼听月先止住了笑,隔着围巾捧起祁扶音的脸,双眼亮亮的,带着无尽的爱意,低头吻住了她。 记得自己在感冒,楼听月没有深入,只是碰碰嘴唇,退后些许,说:“对不起,我太笨了。” 祁扶音摇摇头,张开双臂抱着她。 “你是最聪明的人。”她说。 “只有你不用我直白地告诉你,就能察觉到我爱你。” 第37章 我陪你探索世界。 雪还在肆意地飞舞, 迷蒙了视线,因为肾上腺素在不断分泌,内心激动到在冰天雪地里也不觉得冷。 楼听月甚至走远些去看看天色将亮未亮下的海面, 但被祁扶音牵着回了酒店。 她现在身强体壮的,就是看完日出再回去也无妨, 但楼听月脸色白得快和地上的雪一样了, 祁扶音是真怕她倒在了外面。 这个天气看起来即将迎来暴雪, 正好趁着这两天在酒店里养病,免得病情扩散得更严重。 酒店里暖气充足, 冷热交替, 楼听月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 喉咙痒得像有虫子在爬, 下一秒就被祁扶音按在椅子上, 从昨天的药袋里翻出体温计,先测体温。 好在没发烧,只是还有些后遗症, 本就没好全, 又在最冷的时候在外面待了那么久, 怕是会好得更慢。 楼听月整个人蔫蔫的, 脱了外套躺下补觉, 没一会儿, 旁边的被子被掀开, 祁扶音钻了进来。 “……” 放着好好的床不睡, 非要来和她一个病人挤。 楼听月和她隔开一点距离, 祁扶音又凑上来, 你一寸我一寸,再挪就该掉下床了。 “别离我太近, 小心传染。”楼听月道。 “我身体很好的,一年到头也没几次感冒。”祁扶音撑起身子,垂眼看着楼听月,又低头用鼻尖蹭蹭她的脸,“我就是有点兴奋。” 楼听月眼神幽深,安静了片刻,蓦地扭头轻笑一声,说:“我以为你听多了这种告白,不会那么激动了。” “听别人的告白和听你的当然不同。”祁扶音忽然又轻撞了她一下,“诶,我没有听很多告白好不好,你当我万人迷啊。” “为什么?没有人追你吗?” “没有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周围的人都默认我有伴侣了,从来没有人和我表白。” 楼听月面露疑惑。 祁扶音促狭一笑:“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异国恋女朋友,叫Lune。” “用我来挡桃花?” 她又躺了下来,和楼听月枕着同一个枕头,靠得近近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算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那几年我也没有要和谁恋爱的想法,”祁扶音说,“最重要的是,我确实希望这是真的。” “如果那时候……”楼听月说到一半,又止住话。 她见过祁婉对待祁扶音早恋的态度,即便这件事是假的,也将她关在家里几天,不让来学校,直到她认识到错误才能重新上学。 假的尚且如此,如果她真的和祁扶音恋爱了,不敢想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 她突然又庆幸自己在那时候忍住了。 “睡觉吧。” 前面还说着要保持距离以防传染,现在又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没来由地心疼。 祁扶音对她突然的情绪转变感到一点奇怪,又碍于楼听月的感冒,知道她在强撑着和自己聊天,想了想还是压下要说的话,安静地窝在她怀里,全无睡意- 因为连日的大雪,两人原定返程的航班被取消了,就这样在海城多待了几天,等回了穗城,已经临近春节。 春节期间廿玖不营业,这段时间楼听月要忙的事情比较多,祁扶音这边也突然收到了不少邀约,方瑜然知道她去旅游休假,一直等到她回来才告诉她。 一忙起来,就是同处一个城市都难见上一面,想找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也难,每天只能靠睡前的face time谈恋爱。 说起过年,祁扶音很抱歉地和她说,她们一家子今年要去北欧过年,又是好多天见不到面了。 楼听月听后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知道祁扶音家这趟北欧之旅是要带外婆一起去,趁着外婆还走得动,还有精力,便到处多走走多看看。 她上学那段时间也想过,等以后毕业了赚钱了,就带着奶奶去她想去的地方,可惜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祁扶音问她:“你不想和我一起过年吗?” “想。”楼听月诚实地答道,“但我更想你不必为此为难。” 她和祁扶音还年轻,时间还很多,在家人和恋人之间,她会给祁扶音完全的选择权。 “要是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楼听月知道这大概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只笑笑:“下次我们再去,只有我们两个人。” 祁扶音:“好。” 挂断电话,楼听月站在阳台上,望着被栏杆分割成好几块的天空,月明星稀。 她其实不大记得前几年的春节是怎么过的了。 从前奶奶在的时候,前几天就打扫好卫生,备齐年货,除夕那天一起从早忙到晚,贴春联、贴窗花、炸酥肉……年夜饭经常是和凌默她们一起吃,吃过饭凌默便会带她去放烟花,两位老人就坐在一旁看她们玩闹。 奶奶去世后,这个节日变得和平常无异,即便在凌默家玩得再开心,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子,孤独感瞬间又将她包围,外面的鞭炮声烟花声再大,都无法让她感觉到这是一个喜庆的节日。 她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不大好,总是困在旧事里出不来,如果现下有个能模拟过去的幻境,她大概能不管凶险,一脚踏进去。 她过得不开心,但不能阻止别人开心,祁扶音人生中能得到的快乐或许比她多得多,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祁扶音能快乐,组成这份快乐的人有没有她都无所谓。 不过……她似乎可以尝试重新找回最原始的节日快乐了。 廿玖营业到除夕前一天,楼听月给所有员工包了红包,下班后就赶去了高铁站,准备在过年期间一路北上旅游。 每一个城市她只待两天,一个春节感受了不同地域的文化习俗,虽是一个人的旅行,但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很满,不用顾虑同伴,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祁扶音已经到了挪威,给她传了一段坐雪橇的视频,飞驰的雪橇溅起满地的厚雪,速度快得祁扶音忍不住尖叫,一停下来就是持续不停的大笑声。 楼听月收到这段视频时正在登山,周遭同样是白茫茫一片,但雪积得不算厚。 今天登山的人很多,楼听月又往上爬了一段,找到一个休息区,坐下后才点开她的视频。 视频几乎都是飞雪,偶尔能看见雪橇犬的身影,画面晃晃荡荡,直到停下来才出现祁扶音的脸。 她戴着看起来就暖乎乎的毛绒帽子,围巾裹了好几圈,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亮带笑的眼睛。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不间断的笑,楼听月莫名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祁扶音一直盯着屏幕,眉眼沾了雪,从林间缝隙中投下来的吝啬阳光正好降临在她身上,仿佛刚才是坐着雪橇从一片闪粉中冲出来。 楼听月将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和她一同休息的人已经起身继续往上走了,她还坐在原地。 不知道又看了多久,楼听月看了看时间,得抓紧爬上去看山顶日落了。 【不听:很漂亮,我最后一趟旅行就是去最北端看驯鹿,听说那里也有雪橇。】 【不听:我在爬山,一会儿给你看落日。】 祁扶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她,手机在手中一个劲儿振动。 后面跟着人,楼听月不好在山道中间停下来看信息,一口气走到了山顶后,才拿出手机。 【祈福ing:我要看!】 【祈福ing:落日要看,驯鹿也要看。】 【不听:什么都要看。】 【祈福ing:当然,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看一遍。】 正好,楼听月找了处相对人少的地方,举高手机避开人群给祁扶音拍摄山顶上的云海和日落。 云层染上灿灿暮色,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慢慢移动。 楼听月拍完就往后走了走,把位置让给后来的人拍照,抬眼全是密密麻麻的手机和相机屏幕,看不见实景,干脆就看她们的屏幕好了。 她靠在大岩石边上回祁扶音的消息。 【祈福ing:我这里在冬天能看见像今天这么好的太阳还挺难得的,今天运气很好。】 【不听:前面走了两个城市,都是阴雨天,又湿又冷,在室外伸出手都觉得要被冻住,所以照片拍得也少。】 【祈福ing:但阴天也别有味道,有些景色在雨天拍出来就是更好看。】 【不听:你说得有道理。】 【祈福ing:可惜你不喜欢下雨天。】 【不听:为什么可惜?】 【祈福ing:你知道我在国外那几年,雨天很多嘛,但周围的人都不爱打伞,我也试过淋着雨在街上走,居然感觉还不错。】 楼听月想象了一下,国外的街道,昏暗的光线加上绵绵的细雨,或许那个画面是忧郁清冷的。 要是和祁扶音一起走在那样的街上…… 想着想着,她突然顿了一下。 之前对于下雨天不打伞这种事,她一直是持嫌弃态度,且不说雨水不干净,就是落到身上湿哒哒的,能舒服吗? 现在怎么又会想在雨中漫步了呢? 【不听:那下雨天要去踩水坑吗?】 【祈福ing:踩!】 踩水坑……小孩子心性。 水坑更脏,可能还会报废一双鞋子。 但她都用上感叹号了,是很喜欢的吧? 好吧,到时候再加个踩水坑。 【不听:等天气暖和了,再陪你淋雨踩水坑。】 【祈福ing:好耶!】 前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哇哇”声,楼听月从聊天中抬起头,落日余晖尽数向她袭来,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 【不听:还有什么想做的都告诉我吧。】 【不听:我陪你探索世界。】 在暮色最浓之际,楼听月终于找到了对这个世界久违的新鲜感。 第38章 事在人为 特罗姆瑟的温度像是打翻了一大桶制冷剂。 狗拉雪橇过后, 祁扶音和祁婉在山下小镇旁的空雪地上散步。 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的声音闷在厚围巾里, 听起来低沉又模糊。 “瑜然是不是给你接了部新戏?”祁婉问道。 “嗯,一个美食片, 就在穗城拍, 我看了下没什么问题, 就接了。” 祁婉不放心地问:“制作班底是哪个?靠不靠谱?” 祁扶音回想了一下:“梁翡导演的剧组,编剧是陆芙蓉。” 这两个名字, 祁婉还算熟悉, 都是祁扶音曾经合作过的, 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那还行, 要是再碰上上次那个剧组……哼。” “哎呀, 大好日子不说她们,”祁扶音在雪地里蹦蹦跳跳,雪积得很厚, 踩一下就能陷进去, 她唰的一下向后躺倒在雪地上, “哇, 好软的雪, 妈咪你要不要试试?” 祁婉低头看她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雪地里, 手脚还在不停划拉, 不禁一笑:“我没你那么幼稚, 待会儿给你埋了。” 说着她就蹲下来用手刨雪, 把松软的雪扬到祁扶音身上, 这阵仗看起来真的要将祁扶音埋进雪里。 “真埋啊?”祁扶音抬起脑袋看了看,又继续躺回去, 任由祁婉玩。 祁婉充其量是在她身上撒点雪花,距离“埋”这个动作还有十万八千里,一点点白色掉在祁扶音奶油黄的衣服上,跟小蛋糕上撒糖霜似的。 祁扶音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问:“妈咪,要是暴风雪来了,你会让我躲在屋子里,还是带着我去别的地方?” 祁婉眉头微皱,没大听明白:“什么奇怪的问题?” 祁扶音继续道:“如果躲在屋子里,有50%的概率会死,如果你带着我走,也是50%的存活率,但你自己走会是100%存活,你会怎么选?” 祁婉扭过头看她,祁扶音始终望着天空,从她的角度来看,厚厚的围巾挡住了所有,连一个鼻尖也瞧不到。 两个人同时沉默着,祁婉蹲得腿麻,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把问题抛回去给祁扶音:“你会怎么选?” “我啊……”祁扶音拖着长音,想了想,说,“让你一个人走。” “为什么?” “不能两个人都死吧?”祁扶音笑道,“运气好一点我也能活,好过两个人踩霉运一起死了。” “我和你不一样。”祁婉说。 “哦?”祁扶音坐起来,好奇地看着她。 祁婉认真地说:“我会带着你一起走,保证我们是100%存活。” 祁扶音微微一愣:“A or B,你选or?” “你没有听过一个成语叫事在人为吗?”祁婉站起身,伸手把祁扶音从雪地中拉起来,“既然都不是你想要的结局,那就亲自去改变它,而不是听命等死。” 祁扶音消化了一下她的话,蓦然笑了,抖抖身上的残雪,歪着脑袋给她妈打预防针:“妈咪,以后不要生气。”- 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廿玖重新开张。 大部分人或许还没返程,路上还是有些空,一早上也没几个客人。 落得清闲,楼听月趁着现在给员工们简单地开了个小会,会议主题依旧是说烂了的八个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即将入春,也是时候该研发新的春季限定新品。 在春节旅游期间,走过几个城市,对当地的饮食文化也有些许了解,楼听月其实已经有大致的新品菜单了。 散会后她便回了休息室着手准备新品,ppt上已经有雏形,谭凝坐在她旁边,看见计算机屏幕上的几张图,疑惑道:“草本?” “对,草本植物,像茶叶、花草。”楼听月道,“春季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的绿,像茶叶的嫩芽,不同的茶闻起来也不一样,甚至今年一年四季的新品都可以用不同的茶。” “我懂了。”谭凝不愧是专业的大厨,一下子就有了想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着,“春季的主题就叫‘聊赠一枝春’,如何?” “可以。” “我之前就有个想法,想做薄荷酱,解一解肉类的油腻。”谭凝道,“春天的花类食物以桃花樱花为主,但这两种花味道不大,大多起装饰作用,做成花朵奶冻或许不错。” 楼听月在脑中想象着成品,忽然问道:“谭姐,粉色外皮的菠萝油能做吗?” 谭凝:“?” 她停下打字的动作,不解又无奈:“你和菠萝油杠上了啊?上次做了绿的,这次做粉的,下次是不是做红的?” “也不是不行,新年特供。” 谭凝失笑:“我给你做个蓝粉黄好了,凑组小魔仙。” “……”楼听月挠挠脸,“要是太难就不做了。” “做是能做,只是没什么新鲜感,只是换层颜色,会为这个买单的人恐怕不多。” “我明白,我就随口说说,先把新品搞完吧。”楼听月将话题掰回正轨,“茶叶的供货商我要去闽省那边亲自看看,做成茶类饮品还是菜品,你可以都试试,到时候一起决定。” 谭凝点头:“嗯,我大概知道做什么了,等……” 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齐刷刷往门边看去,楼听月喊了一声“请进”,下一秒曲念沁推开门,探进一颗脑袋。 “楼姐,有人找。” “谁?” “好像是你休假前找过的那位女士。”曲念沁道,“楼姐,你要见吗?” 休假前来过的…… 楼听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锁定了一个人,有点儿意外。 “谭姐,我们下次再聊吧,你先去忙。”楼听月起身走到曲念沁旁边,问,“人在哪儿?” “那边,在十号桌。” 临近午后闭店,店里已经没有人了,楼听月干脆坐在了梁翡面前,露出礼貌的笑:“梁小姐,你好。” 梁翡同样笑着答应:“好久不见,楼小姐。” 楼听月跟她没有什么要寒暄的,也不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问:“不知道梁小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梁翡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活页夹,推到楼听月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天回去之后,我又找了好几家店,但看来看去,还是廿玖冰室给我的感觉最对,不止是店铺,就连外面的街道、周边的小摊小铺……特别符合我们的这部剧的氛围。” 楼听月安静地听着。 “上次来得匆忙,准备的资料都不齐全。”梁翡翻开楼听月面前的活页夹,“这里是我们此次的拍摄计划,还有剧组的一些资质证明,合同也提前准备好了,相关的条款都清楚地写明了,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再商议。” 梁翡说得诚恳,眼中满是期许,楼听月一时狠不下心来直接拒绝她,只能翻开最上方的文件。 A4纸的中心写着“《至味》拍摄计划”,翻开第一页,是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的职称和名字。 总导演杨云梦,副导演梁翡,编剧陆芙蓉(笔名尘寰)。 别的人不认识,但编剧的笔名倒是听说过。 尘寰,有名的网络小说作者,担任编剧的剧几乎部部爆火,在影视剧编剧圈子里绝对有一席之地。 都说主创团队里有陆芙蓉,主演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升咖了。 演员们具体有没有升咖,楼听月不知道,由陆芙蓉主笔的几部剧,有说剧组剪辑稀烂的,有说主演演技差的,但似乎没什么人挑过剧情的毛病,想来陆芙蓉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下方就是各个组的人员名单,楼听月只扫了一眼就略过,翻到下一页。 最上方的黑色加粗大字——演员团队。 楼听月视线下移。 女主角:段意,演员……祁扶音。 祁扶音? 楼听月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祁扶音的名字。 “女一号是祁扶音?”楼听月问。 “对,这个角色是芙蓉专门给扶音写的,她是扶音的粉丝。” 楼听月抬起眼看向梁翡:“会有换角的可能吗?” 梁翡一时没明白:“换角?楼小姐是觉得扶音哪里不好?” 反应过来她误会了,楼听月赶忙否认:“不是的,我也是祁扶音的粉丝。” 梁翡了然。 “梁小姐应该知道祁扶音和上一个剧组的纠葛,我只是有点惊弓之鸟。”楼听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翡完全理解她的顾虑:“我明白,楼小姐大可放心,这种事绝对不会在我们剧组发生。我们的总导演杨云梦是出了名的敬业严格,尤其看不惯圈内这些潜规则,还有芙蓉,要是我们把扶音换走了,她绝对能跟我们闹掰。” “那就好。” “就是扶音想走,我们都要把她留下来。”梁翡道,“其实这个本子很早就写完了,今年初就想开机了,这不是正好赶上扶音没档期,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见楼听月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梁翡继续说道:“我们调整了拍摄的节奏,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廿玖冰室的戏份拍完,预计一个半月,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再压缩到一个月,尽量不打扰到楼小姐那位客人。” 楼听月突然举起手,梁翡停下来,有点慌。 以为楼听月会拒绝她们,正想着如何安排能在半个月或二十天内拍完,可能得不吃不睡连轴转才有可能。 谁料楼听月说:“拍得太快,质量有保证吗?不都是慢工出细活吗?” 梁翡一顿:“嗯?” 楼听月弯起嘴角,道:“我同意剧组租用廿玖,无限期,直到拍摄结束。” 梁翡呆呆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从座位上弹起来,瞪大了眼,捂着嘴,惊喜道:“真的?!” “嗯。”楼听月笑着点头。 “谢谢楼小姐,太感谢了,真是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问题啊,谢谢谢谢。”梁翡伸出手和她相握,又坐下来翻出文件下方的合同,“我们再谈谈费用问题……” 楼听月听完她说的,点点头:“可以,我接受。” “好的,那这份合同就先留在这里,楼小姐可以找律师看过再决定签字,过两天我再来。” 梁翡收拾好东西,又感谢了她一次,然后推开玻璃门离开了廿玖。 人一走远,在收银台后方偷听墙角的几个人早已按捺不住,齐刷刷冲出来,几步跑到楼听月面前:“楼姐!我们要赚大钱了啊!” 楼听月:“也没多大。” “一个月都快抵我们三个月的营业额了,这还不大!”曲念沁道,“楼姐看不出你野心勃勃啊。” “行了,别贫了,把店里打扫一下,准备下午营业。” 楼听月收起合同,走回同福里找凌默。 凌默拿到合同的那一刻叫得比店里的人还大声,眼睛都快贴在纸上了,势必要将每一个字都看清楚,尤其在费用那一条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发达了发达了,廿玖的春天要来了。”凌默笑得合不拢嘴,“我的春天也要来了,我就知道我吃着廿玖的分红准没错,不愧是我最骄傲的避风塘2.0。” 楼听月把合同从她手里抽出来,生怕她的口水滴在上面。 “这回开心了?” “开心开心。”凌默连连点头,闭着眼张开双臂仰靠着沙发,一脸的惬意满足,“开心得我晚上睡觉都能笑醒,梦里都在数钱。” “我记得你有认识的律师?” “有啊。” “那麻烦她帮忙看看这份合同吧,保险一点。” “行行行,晚点我找她。” 楼听月交代完,把合同放在桌上,起身:“那我先走了。” 凌默睁开眼:“这么着急,多坐会儿啊。” “没空。”楼听月举着手机晃晃,挑眉笑道,“要和女朋友打电话。” “哦。” 凌默又继续闭眼做她的大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诈尸般睁开眼睛,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扭头发问:“什么朋友???” 而楼听月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徒留好奇到抓心挠肝的凌默。 第39章 撩人不成反被撩 祁扶音回国的飞机在隔天下午到达。 等她到家时, 楼听月已经站在她家门外了。 楼听月靠墙站着,怀中抱着几束打包好的不同的鲜花,听见电梯的动静, 撩起眼皮看过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先听到的是轮子滑行的闷声, 随后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祁扶音从里头走了出来。 看见对方的瞬间, 眼神均是一亮, 同时迈大脚步向对方走去。 祁扶音是算着到家时间给楼听月发消息,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点。 “你到多久了?”祁扶音摘下口罩, 问道。 “比你早五分钟而已。”楼听月道。 祁扶音松开了行李箱, 张开手臂就要抱她, 结果被她怀里的满满当当的花隔开了。 举着手略尴尬, 祁扶音稍显不开心地拍了下阻挡她的鲜花包装纸, 很轻地“哼”了一声。 楼听月显然知道她的小脾气,低头笑了笑,朝大门扬扬下巴, 道:“先开门吧, 祁福福。” 祁扶音闻言向前要去看门, 手刚拂过密码锁, 发出“滴”的一声电子音, 她忽然回过头, 有些意外地问:“你喊我什么?” “祁福福。”楼听月又喊了一声, 理所当然道, “你的粉丝不都这样喊你吗?我不可以?” 祁扶音没说话, 又把头转回去, 继续输密码开门。 进屋后,祁扶音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 先打开了全屋新风系统,小半个月没住人的地方,感觉空气中都是灰尘。 楼听月跟在她身后走进去,门被祁扶音迅速关上,紧接着她手里的花被祁 扶音一个两个地拿下来放在玄关柜上。 没等楼听月从祁扶音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人勾着脖子向下带,霎时间嘴唇覆上来一阵微凉的柔软。 “福福大家都喊,”祁扶音的声音含糊在相贴的唇间,“但祁福福只有你一个人喊。” 祁扶音看似心急,但吻上后那股着急的劲儿忽然就散了,她们轻缓又亲昵地接着吻,像是在舔舐易融的棉花糖,每一下都谨慎且虔心。 新风系统已经开始工作,沉闷的空气逐渐消失,新鲜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慢慢飘过来,仿佛置身于初春开得正盛的黄花风铃木下,拂过的风都是温柔的。 祁扶音突然想到在北欧摸到的新雪,大雪刚落下不久,便在地上、树上、草丛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入眼的所有颜色都染上白色。 她站在风雪中看着那一抹抹绿全部消失,然后顶着风雪走到灌木丛边,摘下手套摸了一把最新鲜的雪,松软的、冰冷的、又莫名让人上瘾的。 手很快就冻得通红,她像是全然不觉,又抓起新的雪,握紧再松开,如此反复。 一直到这只手抖得不能再继续,她戴上手套,换了另一只手,继续重复方才的事情。乐此不疲。 直到她终于离开,那一片灌木丛又恢复了方才的绿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两个人微微喘着气分开,楼听月垂眼看见祁扶音的眼眸像被水润过,墙边的射灯照到她,眼睛明亮,漆黑的瞳色像黑宝石浸在水中。 楼听月又想到很俗气的形容,像她在深夜里仰头最常见到的那颗明星。 她抚着祁扶音的脸,轻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正好我把花修剪一下。” 祁扶音摇摇头,身子一倾就倒向楼听月,脑袋枕在她肩上,嗅到楼听月身上那股淡淡的花果香。 楼听月揽着她,让她可以把重量全部放在她身上,放在她腰间的手恰好触及散落的长发,楼听月曲着手指,动作轻轻地玩着她的发尾。 “刚才在楼下买花的时候,听到花店的店员说有款花叫‘祁扶音之花’,我买回来了。” “白色风铃花?”祁扶音问。 “嗯。”楼听月好奇道,“为什么是‘祁扶音之花’,有什么说法吗?” 祁扶音笑笑,从她肩头起来,看向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的花:“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每次去都爱买这个,她们调侃的啦。” 楼听月买的都是鲜切花,不能脱水太久,两人一人抱了一半,将花放到餐桌上。 楼听月买太多了,祁扶音洗了几个醒花桶,装了大半桶水,搬到墙边放着。 离家时间比较长的情况下,祁扶音都会把家具罩上防尘膜,现在房子像个空置许久的样板间,多少有点难看。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防尘膜都取掉,收拾完后打开扫地机器人干活,她们也该去处理鲜花了。 不必猜也知道修剪下来的东西会撑死扫地机器人,祁扶音还是把它停了,等全部处理完再自己打扫。 楼听月给玫瑰打刺,祁扶音给风铃花去叶子,满满一桌子的花,二人突然觉得自己像流水线工人。 时间还早,两人就慢悠悠地修剪,中途祁扶音还溜出去把家里的音响打开了,给枯燥的工作增加一点乐趣。 祁扶音的歌单跨度有些大,上一秒嘻哈下一秒可能就是伤心慢歌,让人措手不及。 遇到会的,楼听月也会跟着她一起轻哼,偶尔祁扶音会震惊地看向她,用身体撞一撞她,惊奇地说:“原来你也看肥皂剧啊。” “没看过,但歌挺好听的。”楼听月正经地说,“听说这是烂片出神曲。” “……”祁扶音朗声笑道,“你说对了!我差点儿以为你品味真这么差!” 楼听月注视着她盎然的笑脸,唇角微扬,说:“喜欢你,怎么会是品味差?” 祁扶音愣了愣,好像不经意间又被表白了…… 楼听月似乎不擅长说这种话,很快又将脸转了回去,低眉垂眼继续给玫瑰剪根,耳朵尖慢慢浮起一点红色。 偏偏祁扶音还要促狭地歪着头去看她的表情,一定要抓到她害羞的证据一般。 楼听月继续偏头,躲开她的视线,祁扶音越盯越紧,整个人都要贴到她身上了,哼哼唧唧地要她把脸转过来。 人没办法一百八十度翻转自己的身体,躲不过去了,楼听月干脆出其不意,一扭头就亲上了祁扶音,又快又准。 撩人不成反被撩,祁扶音投降了。 亲了一会儿,楼听月松开了她,从桌上拿过一把修剪好的玫瑰塞到祁扶音怀里:“该让它们喝水了。” 祁扶音舔舔嘴角,老实把花放进醒花桶里,一边拨弄着花,一边问:“你今晚还回去吗?” 楼听月没有说回还是不回,而是反问道:“今天元宵节,你不用陪你妈妈过节吗?” “我跟她说这两天要见导演,没有时间。”祁扶音回过头狡黠一笑,“至少今明两天没人会打扰我们。” 怪不得在这种日子会叫她过来,楼听月把花传递给她:“有新剧吗?” “嗯,一部美食片,叫《至味》,我呢扮演一个小帮厨,最后成为大厨师。”祁扶音说,“听说就在穗城拍,不过我签合同的时候,剧组还没选好拍摄地址,不知道片场在哪儿。” “你觉得会在哪?” “这个……我还真没想过,穗城这么大,一般的剧都在市中心那边取景,我很多戏份都在厨房里,剧组应该会搭景,这就无所谓在哪了。” 楼听月咔嚓咔嚓剪着枝干,祁扶音又补充道:“希望不会离你很远,哪天我收工早了还能见面。” “不远。”楼听月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翘着嘴角说,“在廿玖。” 祁扶音安静了一会儿,懵懵的:“啊?” 楼听月把最后一把花修完,自己抱着走过去,弯腰把花放进空的一个桶里,抱着胳膊倚墙站着,头发微乱,偏浅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清泠,像孤寒的月,而她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一下子又让人觉得亲和。 “上个月剧组的梁翡导演找过我,那时候我没同意。”楼听月说,“过完年她又来了一次,给我看了拍摄计划,前两天我们刚签完合同。” “为什么这次同意了?拍摄计划符合你想法了?” “我不懂这些,”楼听月轻轻摇头,“只是看见了上方的主演是你而已。” 祁扶音才清醒过来的脑袋又迷糊了:“我吗?” “要是梁翡导演没有给我看这个,我估计就要第二次拒绝她了。” “是不是太草率了?” “或许吧。”楼听月道,“但是我不吃亏,于公于私,我都是赚的。” “于公于私?”祁扶音挑眉,“公事只指剧组给的租金?那私事……” 她走近楼听月,微仰着头,眼里是不掩饰的探究:“是借机和我多见面?” 楼听月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是其一。” 祁扶音:“还有其二?” “其二,和你谈恋爱。”楼听月笑道,“不能只见面不恋爱吧?那还不如FaceTime呢。” “那是片场,你想怎么谈?” “你忘了我还有一间休息室吗?” “休息室……” “我在合同里排除了那间休息室,只有我有钥匙,任何人都进不去。”楼听月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再不济,走五分钟就是我家,你想在哪谈都行。” “这算是因公假私?” 楼听月举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晃:“那你要秉公执法把我铐起来吗?” 祁扶音作势要去咬她的手,楼听月眼疾手快又放了下去。 没有咬到,祁扶音又将脑袋埋进楼听月的颈窝,蹭来蹭去,在上面又亲又咬,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她像只小恶魔一样,将嘴唇贴在楼听月耳边。 “我没那么高尚,我可是既得利益者,可以不要公正。” 第40章 一起做了绮丽的梦。 卧室落地窗外的天空泛着如蜜橘一般的颜色, 似乎掐一下便能迸出果汁,让世界飘满柑橘的味道。 事实上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但楼听月依旧闻到了清新的柑橘香。 床头放置了一个雪山造型的加湿器, 细密的水汽混在柑橘香精从山顶散发出来,楼听月伸长手臂越过雪山去按墙上的窗帘开关, 手腕的皮肤霎时潮湿一片。 遮光窗帘一点点合上, 遮住外头的光景, 独留一盏橙黄夜灯,像是将晚霞搬进了卧室。 楼听月收回手, 指尖都染上了柑橘味, 触碰到祁扶音脸庞时, 更浓郁的香气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 两个人身上穿着祁扶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真丝睡裙, 又薄又滑, 衣服上方的绑带才系好没多久,不知何时又在亲吻和抚摸乱蹭间散开,贴在身上反而多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感觉。 祁扶音用手指勾着楼听月肩膀处的绑带, 缠在手指上, 一点一点慢慢向下拉, 都不需要她怎么用力, 光滑的材质一下子就解开了, 一侧的衣服垂落下来, 半遮半掩。 细长的绑带错乱地绕在祁扶音手上, 一起抚摸着楼听月的身体, 从青筋微微显现的脖颈到锁骨…… 楼听月忽地抓住她的手, 把绑带拿开, 随后和她十指紧扣,俯低身子和她接吻。 上下传来的感觉同时刺激着祁扶音, 被堵着嘴又叫不出,只能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直到楼听月的嘴唇离开,同时指尖一揉,祁扶音顿时惊叫出声,屈起的腿控制不住地颤抖,意识有一瞬间的出走,眼神飘忽不定,在楼听月耳边一下一下喘着气。 楼听月爱听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比平日更轻更柔,连呼吸都是炙热的,带着情动的气息。 身体相贴,她吻了吻祁扶音的耳朵,开口道:“你去北欧那几天,这个场景我梦到好几次,现在居然有点儿分不清是真是假。” 祁扶音低低笑了两声,顺势在她光洁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听见楼听月吃痛地“嘶”了一声才松口。 “这下分清楚了?” 祁扶音的声音像钩子,手也像钩子一样在楼听月身上作乱,勾得她只感觉血气都冲上脑子了,让人意乱。 快要被情·欲烧死,楼听月将祁扶音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将碍事的衣服全部褪去,指尖顺着祁扶音的肩背往下,轻得像是用羽毛在身上扫,又酥又痒,惹得祁扶音塌下腰,身上慢慢浮起红色。 明明没做过几次,楼听月却像天赋异禀一般,几乎摸透了祁扶音身上的敏感点,知道怎么钓着她,让她主动向自己索取。 她望着祁扶音水润润的眼睛,连眼尾都写满了可怜,坏心思又起来了,抬了抬下巴,道:“亲我一下。” 祁扶音捧着她的脸就是一通亲,退后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楼听月故意不给准话,一下让她亲,一下让她抱,等祁扶音难耐得快受不住,才拨开她脖颈间汗涔涔的发丝,一边听着祁扶音的轻·吟,一边在上面吮吻,留下一个个印子。 雪山顶不断有水雾喷出,她们在柑橘味的冬天里,一起做了绮丽的梦- 二月份一过,祁扶音的新剧也正式开机了,半个月后剧组才来廿玖取景。 剧组在廿玖冰室原来的装修布置上做了加减法,提前和楼听月说过要改动的地方,得到允许后才开工。 换下来的东西都暂时堆放在杂物间和休息室里,没堆太多,还有落脚的空间。 楼听月知晓剧组对待这部剧的认真程度,也和她保证过会爱护廿玖的一切,她本可以放心地在家闲一段时间,结果却是比平常上班还勤。 没办法,女朋友在剧组里,每天走两步就能和女朋友见面,不去才是傻子。 又怕让人觉得她是不放心剧组,要每天来盯着自己的店,楼听月每天都戴着口罩,伪装成祁扶音的助理,把戴雯嘉的工作都做了。 祁扶音在剧组里一向不喜欢一堆人围着自己,一般只有造型师和戴雯嘉跟着她,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该说不说,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哪怕在片场不能多亲近,但只要看到对方就觉得很满足了。 “热恋期就是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和爱人在一起啊。” 祁扶音如今特别理解这句话。 剧组仅仅占用了门前这一条路,没有完全封路,常常有演员的粉丝们聚在外面,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路透图被发在微博上。 最多的当然是主演祁扶音。 祁扶音大多数时间都在室内,隔着玻璃窗拍摄并非易事,容易拍摄到玻璃的反光,加上人来人往,需要挑着角度夹缝中拍摄。 在这样的条件下,都诞生了不少氛围感十足的路透照,站姐发到祁扶音的超话里还引起了不小的一波讨论。 【厨师服也能穿得这么好看,完全就是衣服架子啊。】 【这组图很有港片的感觉啊,太适合福福了,简直是天选女主。】 【有没有感觉p5那张图拍得超有感觉!周围的人影都是模糊的,只有福福的绝美回眸,太会拍啦!!!】 这边的评论区是一水的夸夸,超话外有人发了一张祁扶音的图,没带任何tag,但因为打了名字,还是被巡广场的粉丝看见了。 照片是晚上拍的,屋内在布景,祁扶音坐在门口新搭的秋千上,歪着头和旁边抱着手倚在窗边的人说话。 博主的文案写道:“旁边这个是和祁扶音搭戏的演员吗?看起来长得不错诶,有没有人知道?” 下方有几个粉丝评论,都是不清楚、不知道、没见过。 这一条微博还是戴雯嘉发现了转发给祁扶音看的,那时候已经是热帖了,评论有几百条。 祁扶音看了一眼,照片里楼听月穿着长款驼色风衣,身高腿长的,长卷发扎成了高马尾,黑色口罩遮挡了下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夸一句好看毫不为过。 看起来其实不像演员,这个身材更像模特。 点开评论区,和她有同样看法的不在少数,也有来过现场的人说她是祁扶音的新助理或者保镖,当然也有常来廿玖的穗城本地人知道这是楼听月。 在网友猜人的评论中,祁扶音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几条。 【歪个楼,她们可以嗑吗?】 【楼上??】 【不觉得这个对视很甜吗……屋里那盏补光灯的光简直是神之一笔啊,这个氛围你们get不到吗?】 【这么一说……好像……】 由此引发了几十条跃层,碍于只有一张图,想嗑也没有粮,她们的cp并没有大范围扩散。 隔天到了片场,祁扶音把这件事和楼听月说了,两人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几天后,戴雯嘉在巡广场时,突然看见了祁扶音的一个新词条。 #祁扶音新cp# 祁扶音在圈内是被人组过几次cp,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突然冒出个新cp…… 戴雯嘉多少有点猜到是谁了,点进去一瞧,果然是楼听月。 因为没人知道楼听月的真名,只知道一个姓氏,网友们便小楼小楼地喊。 词条下面还多了不少新图。 【小楼今天一身黑,福福是白色,黑白双煞!】 【标准情侣色,嗑了。】 【现场报道,休息时小楼和福福一直在叭叭叭说话,后面还一起进了一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室。】 【今天收工,福福和小楼一起走的,小戴助理一个人走的,什么情况?】 戴雯嘉看完也想问,这是什么情况??? 祁扶音的cp们都是大家认识的,在公开镜头前有互动,能让人挖到糖,和楼听月的cp居然只靠一张路透图? 难道真cp和假cp的感觉真的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又过了几天,等戴雯嘉再来看的时候,cp超话都出来了。 戴雯嘉:??? 很简洁明了的cp名——小楼小祁。 嗑的人不多,超话里只有几百个人,但帖子也发了几百个。 人虽少,但话痨。 只要祁扶音开工,必定会有新的cp图,哪怕只是两个背影。 戴雯嘉不得不佩服她们的嗑糖能力,在这对cp里,cp粉看起来用情更深。 戴雯嘉专门保存了精华帖子,全部发给祁扶音。 正主本人看到后也震惊了,在片场的休息时间除了和对手搭戏,就是和楼听月一起看cp超话。 某天下午,和平时一样拍完一场戏,休息时祁扶音到外头给粉丝饭撒,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就被楼听月喊回去,准备拍下一场。 刚走到门前,旁边传来戴雯嘉的声音:“姐姐。” 祁扶音先望了过去,楼听月推开门,正要让祁扶音进去,她却忽然挪了一步,然后不动了。 楼听月不明所以,朝祁扶音一直望着的方向看去。 从楼听月的角度看过去,会被秋千椅挡住一点,她稍稍歪了歪头,看见前方的戴雯嘉撑着一把黑伞,她旁边的人是…… 祁婉?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正文完】 第41章 “全世界最爱你。” 两边都停了下来, 像静止了一般。 楼听月垂眼看了看祁扶音,发现她刚才挪的那一步,从祁婉的视角看来是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反应很快, 像是一种条件反射。 楼听月和祁婉几乎没有接触,高中时在一些需要家长参加的活动上有见过几面, 但没有说过话, 她猜想祁婉或许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祁扶音这样的反应又是为什么? 周围人太多, 恰好导演喊了祁扶音一声,将她从这个突如其来的紧张氛围中救出来。 她推着楼听月进店里, 脸色比刚才深沉, 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让化妆师给她补妆, 楼听月静静地待在她旁边, 从人群的间隙中看见玻璃门被推开,祁婉和戴雯嘉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 她们并没有走过来,而是找了处空地, 准备看她拍戏。 祁扶音心里有些发慌, 不知道祁婉突然过来是什么原因, 她并没有和祁婉说过自己和楼听月在谈恋爱。 本来是想再瞒瞒她, 慢慢做她的思想工作, 这下好了, 要被迫恋情曝光了, 下一步是不是要兴师问罪了? 心里藏着事, 导致拍戏都不在状态了, NG了几次, 连导演都调侃她是不是因为妈妈来探班紧张了。 祁扶音知道她们在说笑,但她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只皮笑肉不笑地响应,借着忘词的理由问临时助理楼听月要来剧本。 低着头假装看台词,忽然低着声音问楼听月:“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今天估计是要和我妈回家了。” 楼听月当然能感觉到其中的奇怪氛围,既然祁扶音说了,她就照做。 祁婉在和制片人聊天,戴雯嘉还在原来的位置,等祁扶音看完台词,楼听月拿着剧本找到戴雯嘉。 “小戴,剧本你拿好,记得提醒祁扶音多喝水,她后腰的暖宝宝应该快凉了,等这一场拍完可以给她换一个,我就先回去了。” 戴雯嘉接过剧本,听她说完话,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楼听月走后,戴雯嘉突然想起什么,在心里嘀咕:我不是跟了姐姐很久吗?怎么现在反而像个新人呢? 祁婉一回来就发现祁扶音旁边少了个人,朝四周望了望都没看见,又瞧见祁扶音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多少也猜到了。 一直到祁扶音收工,母女二人一起去吃了晚饭,饭后坐车回家,直到车子停在祁扶音家楼下,祁婉都没有听到想听的。 她透过车窗望着祁扶音逐渐走远的背影,想起她们见面后祁扶音始终心不在焉的模样,好几次她都察觉祁扶音要和她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 祁扶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祁婉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忽然在想,自己在祁扶音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 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血缘会将她们牢牢地系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或许没那么紧密了,祁扶音居然连和她说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祁婉将头转回来,疲惫地靠着座椅头枕,阖上眼睛,对司机道:“开车吧。”- 在廿玖拍摄的戏份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一般来说,祁婉不会经常跑来片场探班,这次却是隔两三天就来一次,来了也不和人说,就悄悄地待在角落里,让祁扶音摸不着头脑。 好几次祁扶音都是收工了才发现她,没等她从人群中走出来,祁婉已经离开了。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借用廿玖的最后一场戏拍完,道具组开始撤场,速度很快,不过半天就撤完了。 傍晚楼听月回到店里,习惯了每次过来都是热热闹闹的,突然一下子没有人了,冷冷清清的,还有些不适应。 剧组走时把店里的卫生也做了,租给她们是什么模样,还回来给她就是什么模样,确实是很有诚意的一个剧组。 楼听月在店里转了一圈,撤掉了剧组的道具后整个店的布置有些空,还是要花两天时间还原到之前的模样才能重新营业。 刚巡视完后厨出来,准备锁门回家,玻璃门却被人推开,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进来。 祁婉在原地站定,楼听月明显地愣了愣,半晌后开口道:“阿姨,剧组已经不在这里拍了。” 祁婉摇摇头,看着她说:“打扰了,能借用一点你的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她们之间能聊的估计只有祁扶音,不管是关于祁扶音个人,还是她们的关系,她都做不到拒绝祁婉。 楼听月就近指了张桌子,请祁婉先坐,自己到后厨去接了两杯清水。 祁婉不愧是在商界打拼多年的强者,光是坐在那里,周身的气场都强大到让人不寒而栗。 老实说是有些发慌,瞒着家长谈恋爱这种事,不管多大,只要被发现都会觉得心虚啊。 楼听月坐到她对面,把其中一杯水放到祁婉面前。 敌不动我不动,两个人沉默地坐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祁婉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别紧张,只是和你聊聊阿音的事情。” 楼听月没有回避她冷厉的视线:“您说。” 祁婉问:“我想知道,阿音高中出国的时候,你埋怨过她吗?” 这件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在楼听月就要将此遗忘的时候,祁扶音出现了,让她不得不再回忆起来。 而现在她已经不想再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时,祁婉又一次提醒了她—— 她和祁扶音之间,其实一直有一块没消除的疙瘩。 埋怨吗? 时间太久了,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楼听月快记不清了。 不是生气或怨恨,大脑反而是一片空白的,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情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不论是爱还是恨,都是经久不息的,在那段没有祁扶音的日子里,楼听月曾经觉得自己比起爱祁扶音,她更恨祁扶音。 恨她许下承诺却不遵守,恨她离开又不留下只言词组,恨她明明不见了却还要死死盘踞在自己的脑海里。 楼听月垂下眼皮,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祁婉这个问题,她在恨着祁扶音的同时又矛盾地爱着她,这究竟算是什么? 她的沉默让祁婉以为是默认,开口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送阿音出国是我的错,并不是她的本意,希望你不要怪她。” 闻言,楼听月愣了愣。 “这件事,我不知道内情。” 轮到祁婉奇怪了:“阿音……没有和你说过?” “没有。”楼听月说。 她和祁扶音始终没有提起以前的事,哪怕是在一起之后,一个不问一个不说,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提起再争吵也无法穿越回去改变故事轨迹,她们只在乎能掌控的未来。 祁婉:“我总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让她按照我的想法规行矩步,不能违背一丝一毫,我和她说过很多次,在正确的年纪里做正确的事,该读书的时候就要认真读书,所以在得知她早恋的时候,我真的气急了。” “但那件事情是假的,祁扶音和那位同学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她真的没有早恋。” “我知道,只是那时候太生气了,把她说的话都当作她辩解的借口,误会了她。”祁婉道,“这件事之后我一直很警惕,生怕她真的早恋,那段时间我疑神疑鬼,只要是和阿音关系好一点的、走得近一点的,我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儿。” 这是她们母女关系变僵的导火索,任由祁扶音再怎么解释,祁婉都不相信,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自己亲女儿说的话都不比不上别人的一句怀疑。 “暑假的时候我发现她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以前她送朋友的礼物都是我陪着她去挑的,我没有见过她亲手为谁做礼物。”祁婉叹了一口气,“我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看了她写给你的信,我把它撕掉了,我不知道阿音有没有重新写一封给你。” 楼听月摇了摇头。 别说信了,她甚至不知道祁扶音给她准备了礼物,她什么都没有收到。 “说是信,其实更像是一封情书,她还是一个高中生,还没成年,我绝对不允许她有任何恋爱的倾向,再因为有心之人的举报而被人指指点点,我的女儿要永远风光无限,不能有任何污点。” 后面的事情,祁婉不说,楼听月也能猜到了。 “那个暑假我们吵了无数次,吵不出一个结果,我把她关在家里,没收她的手机,直到她肯认错。她却意外地犟,怎样都不肯放弃你,而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所以我把她送去了法国。” 祁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后悔。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时候都这样叛逆,不肯低头,那时候只要她愿意说几句软话,我或许就不会送她出去了。但她实在太犟,说去就去,一个人在法国比在国内还听话,让她上学就一门课都不落,让她多运动就每天都去跑步打球。” “明明是我最期盼的听话的模样,却让我觉得很难受,她让我觉得好遥远,不单单是两地距离的远,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清她了。”祁婉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也有傲气,我一直在等她先开口,跟我说她想回来,我一定会接她回来,但她始终没有说过,即便是大学毕业了也没有跟我提起。” 祁婉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没有读懂过祁扶音,祁扶音的心比她硬多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应该早点想到,祁扶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她的木偶。 “后来阿音悄悄回国,我以为是她想通了,其实她只是想回来闯闯娱乐圈,我本来不想她做这一行,又怕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僵,还是同意了。”祁婉说,“后来关系算是慢慢缓和了,但终究回不到之前那样。一步错步步错,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早已经千疮百孔。” 楼听月捏着杯子,一时间自己好像变成了判官,曾经被自己判了错的祁扶音变成了无罪之人,其实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但要她给祁婉定罪,她又无从下手。 她知道祁婉做的这一切是出自对祁扶音的爱,只是用错了方式,她无法给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评判对错。 祁婉低头苦笑了一声:“是我太自负了,总觉得自己比她多活了二十几年,知道的比她多得多,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比她强,我可以尽我最大的能力给她创造最好的生活,让她一辈子都开心幸福,到最后我在她眼中反而变成了那个坏人。” 楼听月:“我明白您的用心,爱之深心之切,我不清楚祁扶音和您说过什么,但在我面前,她没有说过您任何不好。” “我宁愿她说我不好,再和我吵一架也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来讲清楚,好的坏的我全盘接受,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她看到我来,第一反应是担心我为难你,要把你藏起来。” 祁婉停下来喝了几口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比方才轻松不少:“以前我一直想给她找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恋人,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再喜欢也不如她的喜欢,我不应该再插手她的人生了。” 祁婉没有挑明了说,但楼听月听明白了。 “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祁婉雷厉风行,话不多说,站起身道,“我先走了。” 楼听月也站了起来,看着祁婉离开的背影,开玩笑般说:“您先前说要和我聊聊的时候,我以为您要给我五百万让我离开祁扶音。” 祁婉停下来,回过头,挑眉道:“那你会吗?” “不会。”楼听月说。 祁婉离开了。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楼听月又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回到家,和平时一样做着相似的事,然后到点睡觉。 漆黑的房间里,寂静无声,楼听月又一次睁开眼睛,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02:47。 关掉,又闭上眼。 半小时后,又睁开,看时间,又放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再一次重复这个动作。 不知道重复了几次,辗转反侧的楼听月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 凌晨的四点多,毫无睡意。 沉思了一会儿,楼听月下床换了套衣服,踩着夜色出门了。 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寥寥几辆车开过,好在是幸运地打到了车。 司机刚送了赶早班机的乘客去机场,没想到回家的路上还能顺路接了个单。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方的楼听月,想和她聊聊天解解闷,却见她神色低落地望着窗外,情绪不高的样子,还是压下了聊天的心。 等楼听月抵达目的地,天空已经不是纯黑色了,变成了深调的蓝。 她走进小区,找到熟悉的那栋楼,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路灯还没熄,她避开灯下,坐到另 一端。 刚刚入春,温度并没有回升太多,凌晨时分还是有些清凉,楼听月拢了拢身上的牛仔外套,静静地抬头,一层一层数着楼层,最后视线停在祁扶音家。 楼听月不由自主地想到高中。 从小到大见过了太多离别,总以为自己长大些了能泰然地接受一段关系的结束,其实到头来还是会妄想有一段经久不灭的感情。 但她们好像总在错过。 祁扶音曾经和她说过,她们初中在同一间教室进行中考,而楼听月完全没有印象。 军训时明明说过几句话,却没有第一时间成为朋友,而是拖了一个学期。 想要告白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人。 即便再次遇见,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迟迟不敢开口,险些全盘皆输。 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意事,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六点二十分,祁扶音给她发来早安消息。 楼听月同样回了她一句“早”。 下一秒祁扶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楼听月接起,电话那头的祁扶音有些意外地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她应该是把电话开了免提放在一边,正在做早餐,楼听月听见了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祁扶音,”楼听月喊她,“穿件外套,来阳台。” 祁扶音不解:“啊?” 楼听月没再说话,片刻后,她看见阳台上多了一个人。 “我来阳台了,有什么……”祁扶音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站在楼下的楼听月。 天刚擦亮,入眼的一切都是冷色调,楼听月像是唯一一抹暖色。 祁扶音懵懵的:“你怎么过来了?快上来。” 楼听月走进楼里,按电梯上楼。 祁扶音已经开了门等在门口,见到楼听月后马上把她拉进屋里,拉起她的手握住,眉头微皱:“在外面等多久了?冷不冷?你这外套好像有点薄。”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楼听月忽然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埋在她肩膀上,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啦?”祁扶音感觉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儿,抬手拍拍她的背,温声道,“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爱你。” 祁扶音动作一顿:“我知道啊,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啊?” 楼听月点头:“嗯。” 祁扶音倏地笑了:“你真是……” 楼听月想起十二小时前祁婉离开时站在玻璃门前和她说的话。 “阿音是我唯一的孩子,她出生那天是我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我想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爱她。”祁婉看着她,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不,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不是我,您对她的爱一点儿不比我少。” 祁婉觉得新奇:“你这个回答倒是和一般人不同。” 那时候楼听月回她:“最爱她的人不是我,但我最爱的人是她。” 此刻楼听月将祁扶音抱得更紧,和她说: “全世界最爱你。” 第42章 两枚戒指上下相抵 祁扶音的新剧在四月底正式杀青。 一场春雨淅沥沥, 穗城的脚步比别的城市更快些,短暂的春天似乎过去了,逐渐步入初夏。 一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午后, 祁扶音久违的踏进了家里公司大楼。 秘书将她带到祁婉的办公室,给她上了一杯茶:“祁总正在开会, 还请稍等。” 祁扶音点头致意:“谢谢。” 等秘书出去后, 祁扶音喝了口热茶, 伸着脖子把祁婉的办公室环顾了一遍。 这栋大楼是几年前新建的,祁扶音只来过一两次, 每次来都是匆匆离开, 还没有这么仔细看过办公室的装潢。 整体装修风格和祁婉本人的气质很像, 色调统一, 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看起来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空间,没什么温度。 祁扶音背着手在办公室闲逛,走到落地窗边看看外头的景色, 公司选址很好, 距离附近几栋高楼有些距离, 窗外几乎没什么遮挡, 还能看到完整的江景。 烈日高照, 阳光透过玻璃毫无保留地落在祁扶音身上, 在窗边站久了也热, 祁扶音看了一会儿风景就走离了窗边。 又绕到整面墙的书柜边, 凑近看上面摆放的东西, 档案、专业书、一大沓不知道写了什么的纸……还有一只招财猫, 算是唯一与工作无关的物品。 慢慢挪到办公桌前,桌面干净整洁, 虽然摆放了不少东西,但都井井有条,一点儿不杂乱,像是有强迫症一般,每一样东西都有归属地。 祁扶音把整间办公室都转完,坐回沙发上继续发呆,又等了半个小时,祁婉终于散会回来了。 祁婉推开门看见撑着脑袋闭眼坐在沙发上的祁扶音时还有些意外,一下子放轻所有动作,怕吵醒她。 谁知下一秒祁扶音就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她,开口喊了一声:“妈咪。” 祁婉反手关上门,往里走着:“吵醒你了?” 祁扶音摇摇头,道:“没睡。” 祁婉坐回办公桌后,打开计算机处理事情,一边问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今天没工作,正好有时间。”祁扶音说,“楼听月说我应该来找找你。” 祁婉敲键盘的手一顿。 距离她去找楼听月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祁扶音拍戏赶进度,新季度的开头她也很忙,母女二人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见面。 祁婉也不知道楼听月和祁扶音说了什么,今天祁扶音过来找她又是想说什么? “找我干什么?”祁婉很快掩饰自己的走神,眼睛不偏不倚地盯着计算机屏幕,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敲打,只是频频错字。 祁扶音正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了又转弯:“等你忙完再说吧。” 祁婉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把先前打的一串语句不通的东西全删掉,暂时静下心来处理工作。 十分钟后,祁婉打完最后一个电话,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随即起身走到祁扶音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忙完了,你刚要和我说什么?” 祁扶音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工作太累,感觉祁婉眉眼间的疲倦感很明显,还是她太久没见祁婉了,眼尾的皱纹似乎也多了不少。 还有她的眼睛,又是什么时候变得没那么明亮的? 在这样安静的对视中,祁扶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祁婉正在慢慢变老。 “对不起。”祁扶音说。 没头没尾地道歉,祁婉不大明白:“怎么了?” “我和楼听月在一起了,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我知道。”祁婉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祁扶音一愣:“你怎么知道?” 祁婉像是听到了什么蠢问题:“你俩在片场都快黏在一块儿了,谁能不知道?” “哦……”祁扶音有些害羞地挠挠下颌,小声嘀咕,“还以为瞒很好呢……” “小声说什么呢?” “没什么。” 祁扶音转着手中的玻璃杯,沉思了片刻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眼,认真又严肃地和祁婉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一时半会儿可能接受不了,但我不会放弃的。” 祁婉闲闲地靠着靠背,抱着胳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如果我一定要你分手呢?” “不行。”祁扶音果断道,“我可以不和你提起她,不带她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我不会和她分手,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 “无法调解好家庭矛盾是我的问题,她本身又没有任何错误,无端被我提分手,难道不无辜吗?”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知道社会的险恶吗?哪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事情?”祁婉道,“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逼你分手,你分不分?” 祁扶音一时语顿:“我……” “不是很有傲骨吗?”祁婉挑眉道,“继续说,你要怎么做?” “你不是我妈吧?”祁扶音睁着大眼睛,把祁婉全身上下扫了一遍,仿佛是个检测仪,“我妈惜命得很,我还没见她哭过闹过,要不……你演示一下?” “……” 祁扶音知道她在开玩笑,肯定不会干这种事情,不然早些年就用这个威胁她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的顾虑我明白,像你说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有独立的判断,我不是谈个恋爱就忘本的人,她也不是不理智的人,不会让我做选你还是选她这种弱智的问题。” 祁婉说:“我知道。” 她自己养大的女儿是什么样子她当然知道,上次和楼听月的那通谈话过后,虽然对楼听月还不是太了解,但也大概能明白祁扶音为什么会执着于她。 “以前是我对你太严格,总想着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对你的爱绝对不比任何人少,一定能让你开心幸福地过一辈子,没想到弄巧成拙了。”祁婉苦涩地笑笑,想起什么,又问道,“楼听月没有跟你说我去找过她吗?” 祁扶音明显地顿了一下:“没有,你们说了什么?” 祁婉脱口而出:“给她五百万让她和你分手。” “……”祁扶音嘴角一颤,“哇……好老土。” “骗你的。”祁婉道,“不过是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她,我不复述。” “切。” 祁婉不和她开玩笑了:“你今天愿意来找我,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祁扶音凝视着她,肉眼可见她的眉眼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嘴角也是微微扬起的,眼中是祁扶音很久不曾见过的温情。 祁婉站起来:“行了,说完了就回家去,晚上带你去新餐厅吃饭。” “今晚不行。” “又怎么了?” “楼听月今天出差回来,我待会儿要去车站接她。”祁扶音看看时间,“哎呀,都这个点了,我得出发了。” “……”祁婉无奈叹气,是谁上一秒还在说不会忘本的? 祁扶音拿起沙发上的包,越过祁婉就走:“我走啦,明天跟你吃啊。” “等等。”祁婉站在原地,轻声说,“带她一起来吧。” 祁扶音开门的动作一滞,缓缓扭过头:“嗯?” 祁婉说:“总要正式见见家长吧。” 祁婉始终背对着祁扶音,背影看起来很瘦,就是这样看起来瘦弱的身体,把自己半辈子都付出给她。 祁扶音忽然感觉眼眶发热,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面庞滑落。 手从门把手上松落,祁扶音快步走回去,抱住祁婉,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抽了抽鼻子。 祁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没有说什么,只抬起手抚上祁扶音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轻轻地拍着- 楼听月正坐在榕城回穗城的动车上,依旧是靠窗的位置。 动车上信号不大好,楼听月专门在iPad里下载了祁扶音之前的电影,看完两部也就到了。 祁扶音没有主演过电影,楼听月找的已经是她镜头偏多的两部了,结果第一部电影她看了快一个小时,祁扶音连脸都没有露过,反而把她看困了。 无聊的剧情,楼听月硬生生看完了。 相较于第一部,第二部好多了,看得还算津津有味。 没有祁扶音的时候她就快进,等她看完电影,距离穗城只有二十分钟了。 外面的天已经泛起橙色,是即将日落的迹象。 这次的位置选得好,她坐在了能看见日落的一侧。 等她拿起手机正要将美景拍下来给祁扶音看时,动车驰进了隧道,周遭瞬间变成一片黑。 楼听月:“……” 焦急地等待着,手机始终停留在拍照的界面,不知怎的总觉得这条隧道特别长,开了许久才重见天日。 而再举起手机时,哪还有什么日落,只有漫天的云。 就这样错过了…… 要是祁扶音也能看到就好了。 楼听月遗憾地关上手机,望着远处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动车到站,楼听月才在站台上看见远处藏在云层下若隐若现的落日。 她看了看时间,背好包就跑。 落日不长,时间不由她把控,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车站内人来人往,楼听月小心地避开人群,快步爬上楼梯,往出站口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段距离,楼听月就望见了打扮得严严实实的祁扶音。 祁扶音也瞧见了她,举起手上的鲜花朝她挥啊挥。 楼听月赶紧跑过去,刷身份证出站,一步不停地跑到她面前,直接将她抱进怀里。 一路奔波的疲累在此刻烟消云散。 “欢迎回来。”祁扶音笑着说。 楼听月松开她,又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跑。 祁扶音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跑,并不是去停车场的方向,疑惑地问了一句:“我们要去哪啊?” 楼听月没有回答她,而是看着天边又跑了几步才停下来,指着被落日染成橘调的天空对祁扶音说:“落日了,在车上的时候就想和你一起看,幸好没有错过。” 祁扶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她们在一片开阔的地方,前方没有树木高楼的遮挡,暮色完完全全地映入眼帘。 “好漂亮。”祁扶音感叹道。 两个人站在树下,靠在后边的栏杆上,安静地欣赏不可多得的美景。 周围几乎没有人,祁扶音把口罩帽子都摘下了,惬意地看着天空,在这样的光景下,牵起了楼听月的手。 “下午我去见我妈了,和她说了我们的事。” 楼听月偏过头看她:“然后呢?” “就和那些电视剧一样,你来我往地交锋,然后大团圆happy ending。”祁扶音笑笑,“其实早就该这样了,把一切说开好过憋在心里,本来就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更不应该有仇恨。” 楼听月把落在祁扶音头发上的树叶拿下来:“是啊,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缺少沟通,我和你,你和你妈妈,都是这样,所以浪费了好多时间。” “那浪费的可太多了。”祁扶音嘟囔道,“要是能再来一次,我一定高一一开学就和你表白。” 楼听月笑了一声:“再晚点儿吧,等我喜欢上你了,我来跟你表白。” “唔……”祁扶音思考了一下,“也行吧,那你要快一点,不然的话……” 祁扶音故意不说完,楼听月替她说:“不然要去喜欢别人?” “不然我就不等了,管你喜不喜欢我,我直接强制爱。”祁扶音说完,倏然凑近她,瞪着她,故作恶狠狠地“哼”了一声。 “是吗?”楼听月挑眉,“怎么强制?把我关起来?” 祁扶音抬着下巴,强势道:“没错,用绳子把你的手和脚都绑起来,哪里也不许去,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不用绳子可以吗?”楼听月问。 祁扶音疑惑:“不用绳子用什么?” “用这个。”楼听月从马甲口袋里拿出藏了一路的东西,一个方形的黑盒子,掌心那般大小。 祁扶音只看一眼,心中就有了猜测,这样的盒子太熟悉了,她首饰很多,自然认识这个。 她呆呆地看着楼听月,楼听月把黑盒子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打开。 祁扶音抬起手,心跳加快,连带着手指都有些颤抖,第一次手滑没打开,还是楼听月抓着她的手一起打开了盒子。 两枚素圈戒指安安静静地立在绒布中,原本淡淡的玫瑰金色在黄昏暮色下变得更加亮眼,晃得祁扶音以为在做梦。 “什么时候买的?”祁扶音问。 楼听月微低着头看她:“前天,在商场里看到了,那瞬间很想看见你戴上它的样子,很想和你结婚。” 祁扶音眨巴着眼:“结……结婚?” “嗯,结婚。”楼听月郑重地说,“很想,很想。” 祁扶音被这一连串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呆住了。 楼听月有些懊恼地笑了笑:“本来应该布置个求婚现场的,结果刚才在车站看见你的那一秒就想给你戴戒指了,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 祁扶音也被她逗笑了,把手伸到她面前:“吶,给你戴。”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随性,楼听月从戒指盒中拿出一枚戒指,庄重地戴到祁扶音的中指上,又牵起她的手,在上面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祁扶音拿过另一枚戒指,一样给楼听月戴上,一样落下一个吻。 “这里求婚没什么不好啊,有天地为证。”祁扶音说,“什么地方无所谓,好不好看无所谓,你在就足够了。” 楼听月与她十指相扣,两枚戒指上下相抵,折射着熠熠光辉。 她低头亲上祁扶音的唇,温温柔柔地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分开时,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两道声音混在一起,向对方传递同样的话。 “我爱你。”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