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毒美人的心声被男主窥屏[快穿]》 1、第 1 章 余瑰不喜欢自己系统的名字。 其他的系统有的叫白莲花,听着就优雅又诗意;有的叫007,和那个厉害的间谍同名,一听也很厉害。 而他的恶毒美人系统——啧,一听就不是个好系统,连带着他这个宿主的名声也受连累。 余瑰气呼呼地用掉半年的奖金给系统改名。 【请宿主重置系统名称。】 余瑰昂首挺胸地说:【改成——牛.逼系统。】 【叮——系统名称重置成功为:口口系统,将于自动关机6小时后重启升级后生效。】 余瑰:【?】 他甚至来不及和系统计较怎么牛.逼就成敏感词了,火烧火燎似的一下窜起来,着急道:【不不不行不能关机!!我马上做任务——】 【叮——传送成功。】 【叮——口口系统已自动关机升级,请宿主静待6小时后重启。】 …… 余瑰人麻了。 他一睁眼便看见有个男人握着他的肩将他抵在沙发上,漆黑的酒店房间里只有外边霓虹灯光映出眼前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这是哪儿,这是谁,他金主么? 余瑰只知道这个副本的名称叫做替身主题,一句话简介中说的是:小明星余瑰因为长得像大佬的白月光而被包养,后因妄图取代白月光而被抛弃。 余瑰:“……” 说了跟没说一样,更多详细剧情因系统关机而无法传送。 余瑰又气又急,连连怒吼:【狗系统还不快出来救我!!!】 然而休眠中的口口系统毫无反应。 “这么害怕?” 男人轻抚他的脸,指腹带着些薄茧,带来粗粝的痒意。 余瑰深吸一口气,不能慌—— 他对自己说,作为最优秀的sss级员工,不能慌! 眼前这人——大概就是简介中那个包.养他的金主大佬了?看不清长相,倒是脾气怪好的样子。 男人被他吸气的动静逗笑了,俯身吻上来。 余瑰心一横,算了,早晚都是要睡的,弄他! …… 混乱一夜过后,余瑰被口口系统的尖叫声吵醒。 【宿主!!你睡错人了!!快跑!!!!】 余瑰:!!! 天边泛起模糊晦暗的鱼肚白,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床,穿好衣服后一口气从亮着荧荧绿光的16楼逃生通道中飞奔而下。 床上的人不适地拧眉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摸索了一下,竟摸了个空,于是猝然睁开了眼。 余瑰在系统指示下坐上了在停车场等着接他的保姆车,助理陈圆已经躺在驾驶室里睡着了,又被他的动静吓醒,扑腾着坐起来,惊魂未定道:“余、余余哥?” “走走走,快回家。” 黑色的商务奔驰一个甩尾掉头,在天色微曦的清晨中疾驰而去。 酒店楼上的房间里,男人保持着撩开窗帘的姿势,一双凤目微微眯起,一边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腰。 【什么叫睡错人了??】 跑路成功后,余瑰才有功夫和系统说话。 【那不是金主。】口口系统把剧本翻给他看,【那是金主的死对头,你和他只是潜规则的一.夜.情——事实上,按照原有的剧情线,你应该为了金.主三贞九烈誓死不从的。】 余瑰:【……】 余瑰:【谢谢,有说关机就关机还马后炮的你真是我的服气。】 口口系统委屈地嗫嚅了下,没敢抱怨还不是余瑰非要给他改名——还好涉及敏感词变成口口了,要是真叫牛逼系统他怕是会被其他系统戳着脊梁骨笑到死。 【那真金主叫什么?】 【叫裴——】 “嘿,余哥,”陈圆喜气洋洋地说,“您别说,裴冽先生给买的这奔驰还真挺好开。” 【……叫裴冽。】系统干巴巴地补完剩下的话。 余瑰两眼一黑。 这合着就是——他坐着金主给买的豪车去睡别的男人了?? “裴冽先生真大方,”陈圆是个话痨,没人接话也能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您才签约多久呢,他就送车送房的。” 余瑰:“……真的?那刚才那个——”送什么了? “那个啊,”陈圆说,“那是其他的投资方啊,您说过的,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里,要雨露均沾。”他拿捏着腔调,老神在在地说。 ……那看来是还没送东西了。 完,他白睡了。 余瑰捂着胸口,声音虚弱地说:“行……我睡一会儿,到家了再叫我。” “好嘞哥。” 【继续说,剧情到哪儿了?】 【才刚开始呢。】口口系统说,【你和金主刚签了包.养合同。】 余瑰讶异道:【这还能光明正大签合同?是六险二金拉满不?】 【合同当然不叫这个名字啦,】口口老神在在地说,【那是正正经经的劳务关系合同,只不过娱乐圈嘛——人家又送车又送房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就这些?】 【就这些。】口口说,【你知道的宿主,得等到剧情触发点才会有新的提示。】它大概捋了一下情况,觉得问题不大,于是也放下了心,劝道,【先睡觉吧宿主,明天还要录综艺呢。】 余瑰是个娱乐圈初出茅庐的新人。 更准确地说——他其实已经出道快五年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像样的作品。他没背景没后台,凭着一张惊才绝艳的脸蛋捞到过几个边角料角色,不温不火到了现在。 这段时间上映的那部校园剧大概是他最火的作品了,尽管余瑰只是个男三,但架不住男主拍剧时发福了些,拉胯的演技越发显油腻,才让其他配角也得以上桌吃饭。 虽说余瑰的演技也和拉胯的男主不相上下,但架不住长得实在好看,冷白的肤色不用怎么上妆也显得清透朝气,五官精致立体又不显得女气,二十多岁的人演学生也没有半点违和,反倒因为蓬勃朝阳般的少年气而圈了一堆粉。 【小心点这男主。】 综艺录制到一半,系统突然冒出来触发任务点的提示音。 口口提醒他:【他要推你下水。】 余瑰一愣,这是一档户外综艺,正录制到泳池part的部分。他怕水,下意识地要往边上挪,就被男主哈哈笑着一把抱起来,炮弹一样地将他丢进水里。 余瑰不会游泳,好在有系统及时提醒,落水时他死命拽住了男主的胳膊,借着他把自己撑出水面。 没别的,力气大而已。 男主:“咕……唔……咕嘟嘟……” 男主的经纪人吓坏了,也顾不得镜头还在拍,一个箭步冲上去,“林——” “余哥!!” 却不想陈圆比他喊得还大声,撕心裂肺地冲进画面里,“救命!!快救人!!余哥不会水!!!” 他喊得比谁都大声,却又捞得比谁都快,陈圆人高马大的,一下就把余瑰拎鸡崽儿似的拎了起来。男主林稚紧跟着也被救起。 意识到出事了,拍摄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两拨人马围着各自的演员急得团团转。余瑰躺在地上装死,他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喝了.口.灌.了消毒剂的泳池水直犯恶心,陈圆还在他旁边哭天抢的,一边双手交叉着在他胸口狠摁了一下:“余哥你别死——” “噗——” 余瑰吐出一口水,真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余瑰头晕眼花地坐起来,陈圆正小媳妇儿似的坐在旁边,一见他醒了,忙凑上前:“余哥?还好吗?” 余瑰说不出话,鼻腔因为呛水还有些难受,他咳嗽了一声,却又牵动起被陈圆心肺复苏过的胸腔,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裴冽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余瑰团在被子里坐着,他背对着他,背影清瘦又单薄。 “好疼……” 声音也还哑着,应该是还虚弱,尾音很轻,像是撒娇。 余瑰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腔正待把陈圆狠骂一顿,就见他刷一下站了起来,“裴、裴先生!” 余瑰一僵,颤颤巍巍地回过头。 裴冽站在门边看他,却见这电视上永远都是张扬明媚的一张小脸此时却是苍白,嘴唇也是白的,只有一双眼睛泛着红,像是蓄了泪水,清澈干净得像是被雨后冲洗过的枝头桃花。 娱乐版块只在裴冽的远阳集团中占了非常小的部分,裴冽此前从不上心,这次不过也只是顺路,听说旗下新签过来的艺人差点出人命,他才顺道过来看看。 【这就是金主!】口口给余瑰鼓劲儿,【冲!】 裴冽步伐缓慢地走上前,他眉目高深,不笑时便显得冷峻,连陈圆都有些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却见那初次见面的小明星叫他:“裴先生——” 一样拖着调子,一样是很轻的尾音。 在撒娇。 【就是这样!宿主冲!】 不需要口口提醒,余瑰很有被包.养了就要提供情绪价值的自觉,他跳下床,消瘦而白皙的足踩在地上,朝裴冽跑过去。 “裴先生!” 语气强烈了起来,然后告状:“林稚欺负我!” 裴冽顿了顿,点头:“嗯。” 他听秘书说过了。这事儿没什么可辩驳的,涉及到水的环节总会和艺人团队商讨尺度,毕竟是一不小心真会出人命的事儿,余瑰不会游泳的注意事项肯定也提前通过气了,林稚一方确实是故意的。 但话说回来,又没真出人命。 裴冽说:“让他给你道歉。” 听起来有些敷衍,怎么着也该给点资源补偿吧。陈圆磨蹭着扯了下袖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声。 余瑰倒是很高兴,笑得眼睛弯弯,声音欢快地点头:“好啊好啊。”他早消气了,反正那男主被他摁得也离溺水不远了。 裴冽微怔,复又打量他,一双桃花眼还是湿漉漉的,却不难过了,在夕阳的余晖下泛出琉璃般的茶色。 裴冽看他片刻,忽然问:“你今年几岁?” 余瑰:“?” “二十二。”他说,警惕地瞪着裴冽,“裴先生,我还年轻着。”这就想换人了?? 裴冽:“……” 倒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 才二十二岁,确实还是个孩子。 “嗯。去躺着。”裴冽说。 余瑰听话地转身,末了,又转回来拉他的手。 “那你陪我吧。” 陈圆将自己缩到角落里,贴着墙角、蟑螂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 2、第 2 章 裴冽坐在床边,余瑰盘着腿坐在床上。 两人相顾无言。 半晌,余瑰略有些委屈地说:“裴先生,您怎么不说话?” “不想陪我吗?” 余瑰其实不太拿得准过去的原身是怎么和金主相处的,他有些怕ooc,不过就目前裴冽不主动但也不拒绝的态度来看,应该问题不大。 裴冽再次沉默,眼前人有些过于自来熟了,他同样拿不准这是为了什么。 ——不对,应该说,他其实很清楚这些人——像余瑰这样的人接近他是为什么。可像这样大胆,初次见面就和他拉拉扯扯的,确实是第一个。 “还难受吗?”裴冽开口问道。 见他说话,余瑰才笑了,说:“不难受了。”看到一旁的果篮,又问,“裴先生要不要吃苹果?” 裴冽眉梢微扬,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余瑰就当他默认了,从果篮里掏出个苹果和折叠刀放他手里,热情地招呼道:“给,自己削,别客气。” 裴冽:“……” 红彤彤的苹果在手心里打转,裴冽不动声色地说:“余瑰,林稚也找我了。” 口口提醒:【你们是同个公司的。】 余瑰哦了一声,了然道:“那他肯定告状了吧!” “嗯。” 并且人家告状的手段高明多了,虚弱又愧疚地检讨自己实在是太大大咧咧了,原不过是想开玩笑的,却没想到伤了余瑰。又让裴冽别生余瑰的气,余瑰把他往水里摁也是不小心。 “他说你把他按进水里。”裴冽语气平静地复述。 “是啊。” 余瑰昂起脸,一双桃花眼里像燃了火,他避也不避的看着裴冽,让与他对视的裴冽忽而有种被火光灼伤的错觉。 “他敢把我丢水里,我就敢淹死他。” 他漫不经心又直率地说。 “要不是摄像机在旁边架着,我——” “余瑰。”裴冽适时地出声打断他。 余瑰说到一半被打断,他停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却又什么都不说了。一下钻进了被窝里,一裹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裴冽。 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小山峰,裴冽忽而有些想笑。 “余瑰。”他又叫他。 于是小山峰哗啦一下敞开,从里面钻出一只红眼睛兔子。 “你不就是不想我骂他吗?”余瑰气极了,“还叫我干什么,你又不想我说话。” 裴冽:“……我没有那么说。” 刚才还一口一个裴先生一口一个您,现在就差指着他的鼻子也一起骂一通了。 裴冽倒不觉得忤逆,只觉得怪有趣的,这就是明星间的勾心斗角?他还是想笑,于是便笑了。 裴冽话不多,连笑容也很淡,只是唇畔勾起一点弧度。他帮余瑰扯了下歪了大半的病号服衣领,说:“是他的错。” 像是哄孩子一样。 裴冽自己也意识到了,动作微顿,唇边的笑淡了些许,他收回手。 “本来就是他的错!” 余瑰气鼓鼓地说,只觉得目前的形式真是非常不妙,原身好像在金主那里一点地位也没有,连累得后来的他都没法被庇护。 “那您之前答应的还算不算数?”余瑰问。 称呼又变回来了。 裴冽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拍着,面前的小孩儿正巴巴地看着他,态度殷勤了回来。 ……算了。 裴冽想,还是个小孩儿呢,又受了委屈。如果想要什么……就给一些好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公司的艺人。签过来后他除了让配上和其他艺人同规格的车和房来撑门面,确实没有多少额外的好处。 “算数。”裴冽微微颔首。 然后便听见余瑰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说:“让他道歉!” “面对面!道歉!” 裴冽:“……就这样?” 余瑰愣了下,似乎从裴冽的反应中感觉自己提的要求好像过分容易了,又犹豫着道:“那……跪下道歉?” 裴冽:“……” 他揉了揉眉心,“行了,你好好休息。” 裴冽起身要走,手又被拉住,他低头,余瑰委屈巴巴地拉着他,细白的手指攥着他的手背。 “裴先生——” “好好休息。”裴冽说,顿了顿,又补充,“明天起来听道歉。” 余瑰这才高兴了,乖乖和他道别:“拜拜裴先生!” “嗯。” “裴先生好好休息!明天一起来听道歉!” “……” 裴冽当然不会这样无聊,隔天他没来,是底下直接负责娱乐公司的楚淮阳来的,协调着做了和解。 当接到楚淮阳电话的时候,裴冽望着落地窗外的高悬的艳阳,好像隔着天空都能看到余瑰得意张扬的笑脸,声音无意识地又缓了几分,说道:“他高兴了?” “……何止,他高兴得跳起来了。” 听出来楚淮阳也有些莫名,裴冽抿了下唇,将笑意堆积在一个很小的弧度里。 “嗯,让医院好好看顾,不着急复工。” “好,我明白。”楚淮阳说,又小心翼翼地道,“裴总,余瑰找我要您的联系方式……” “给他。” 【我真服了。】余瑰和系统抱怨,【原身到底干什么吃的,金主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不道啊。】系统大着舌头说,【这次是穿过来后半道重启的,前边剧情都没有,只有背景介绍。】 余瑰呵呵一声,【所以都怪你!】 口口:【……】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了,余瑰低头看了眼微信,裴冽的名称就是他自己的名字,头像是一只黑猫。 余瑰火速把自己头像换成了一只白猫,然后发去消息:【裴先生早上好!】 列表里的头像还是旧的棕色小熊猫吐着舌头,点开后却又变成了蓝眼睛的白色小猫,裴冽摩挲了一会儿屏幕,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再看手机,余瑰也没有再发。 裴冽:“……” 他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到桌上,开始工作。 因为这次事故,余瑰喜提三天假期,陈圆送他回家休息。 陈圆说新房子是裴冽送的,可是余瑰翻遍家里都没找到房产证。 再看这家,新是挺新的,也是在高档公寓楼,智能家居一应俱全,又是在高层,风景视野极佳。可再新再好看也只是个公寓而已,不是大平层也不是大别野。 “啧……租的。”余瑰翻了个白眼,“小气。” 陈圆也是后来聊天才知道车和房都是旗下艺人标配,讷讷地不敢出声,找了个由头开溜了。 余瑰绕了一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原来不是他独有的,其他哥哥弟弟也有。 他又要委屈了,掏出手机给裴冽发消息。 鱼归:【裴先生晚上好!】 鱼归:【新房子好漂亮。】 又附上一张夜景图。 裴冽加班刚坐上车就看到这个消息,司机问道:“裴总,您回哪处休息?” 裴冽名下有很多房产,他常住的就两处。一处是市区的玲珑湾,离公司近,方便上班;另一处是招摇山景区,他的父母在那里建了一座近千亩的庄园。不过父母过世后他就不常回去了,只在工作之余有休息放空的需要才会过去,那里空旷避世,是个适合独处的好地方。 “回玲珑湾。” 从玲珑湾的高层看出去是真能望见海,余瑰美滋滋地倚在新家的落地窗旁,屋外星辰漫天,夜幕广袤空灵,他好喜欢。 裴冽还是没回复,余瑰也不在意,把手机丢到一旁,躺在地毯上看风景。 人虽然放假了,但对于明星来说营业是日常,经纪人在群里催促着他发微博。 群里有十多个人,一个经纪人梁月,其他都是助理和工作人员。余瑰划拉着列表把名字一个个记清楚,然后坐起来,背靠着落地窗,打开前置拍了张自拍。 余瑰v:【好喜欢的夜空。】 图片里的是浩瀚星辰,余瑰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和乱糟糟的黑发。 梁月快要眼前一黑,在群里咆哮:【无效营业!!再拍再发!!!】 余瑰扁扁嘴。 两小时后发了第二张,是余瑰咬着牙刷的对镜自拍,松垮的睡衣露出锁骨和小片胸口。 余瑰v:【月姐让发的。】 梁月:【……】 好在直率人设最近好像是网络潮流,粉丝们都不介意,纷纷在评论里哭天抹泪地感谢梁月。 [1楼]挚爱小玫瑰:携全家感谢月姐大恩!! 余瑰的小鱼:+1 余瑰的腿毛:+2 猫猫酱爱吃鱼:……楼上的,余瑰没有腿毛。再+10086 我知道你很急你先别急:楼上的你怎么知道没有[问号] 猫猫酱爱吃鱼:我舔过。 猫猫酱爱吃鱼: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 [2楼]一口橙汁就醉了:宝宝乖,下次纽扣多解几颗。 [3楼]不回家的喵:老婆老婆斯哈斯哈。 …… 余瑰刷了会儿评论,好些他都没看懂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不一会儿,梁月私聊了他。 梁月:【下号。】 于是换了另一个工作人员上去互动。 [回复]猫猫酱爱吃鱼:我舔过。 余瑰v:你说谎,明天起来量量鼻子变长了没。 余瑰v:但没有腿毛是真的。 鱼仔到处浪:不信,除非你发图。 momo:鼻子没长,另一个地方长了。 …… [回复]一口橙汁就醉了:宝宝乖,下次纽扣多解几颗。 余瑰v:好的好的,下次一定。 橘子灯:这次!!就这次!!!老婆别跑!!(撕心裂肺 美味卷心菜:老婆看看腿[叼玫瑰] 杀马特特咩头强行挽尊:老婆舔舔腿[流口水] 软糖软绵绵:老公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可以给你看腿[亲亲] …… 切小号窥屏的余瑰:“……” 有点起鸡皮疙瘩是怎么回事。 他赶紧把微博关掉了。 裴冽不玩社交平台也不刷朋友圈,不过余瑰的新剧这几天刚上,正是营销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微博的消息提醒弹得勤快,裴冽想左滑删掉,却不小心点开了。 那是余瑰晚上刚发的营业照,评论区里的美味卷心菜和杀马特特咩头强行挽尊已经变成了热评飘在最上面。 裴冽:“……” 一如既往的不懂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 3、第 3 章 虽说是假期,但好些行程安排都是提前定好了的,该去的还是得去。 隔天余瑰就有一场某珠宝品牌线下的商场活动,粉丝早早地就把商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余瑰在保镖的护送下艰难地挤进去,梁月跟在他身边一路介绍都有哪些人要注意,“那是店长不重要,那个主持人阴坏的要小心他,那些……” 余瑰认真地听着,一边当一个无情的微笑机器冲粉丝招手,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瞥见对方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余瑰登时一僵。 “月姐,那个……” 梁月看了一眼,“这不就你前几天……” 余瑰干咳一声。 梁月以为他是忘了,又再次提点他:“江聿,云启集团当家的。云启是房产业的龙头,包括城市道路、桥梁港口电力……”像是知道余瑰听不懂,梁月索性说,“知道他有钱就行了,福布斯排名前几顶有钱的那种。” 余瑰:“……” “做房地产……为什么会有珠宝品牌……” 梁月:“不然做房地产就要在外面挖地吗?” 顿了顿,见余瑰还是一脸茫然,梁月无奈地解释:“那是一个集团,底下可以有很多不同业务线的子公司的,我记得云启前两年刚收购了不少奢侈品品牌,今天的麒麟珠宝就是其中之一。把他安抚好了,要什么高定都有。” 见余瑰拧着眉,梁月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表情管理。” 余瑰不耐疼,轻嘶了一声,泪眼汪汪地点头。 ……怎么又吓成这样。 江聿眉间微蹙,见那人慌乱地移开了脸,有些不虞。 那天对他用劲的时候怎么不见这样胆小。 “江总,”旁边有人讨好地凑上来,“余瑰会先去后台做妆造,您不如一起过去?” 江聿眼睛微眯,言简意赅道:“带路。” 梁月不知道江聿为什么会特地跟来后台,然而联想到十八线的余瑰能接到这种牌子的商业活动,似乎又意会了些什么。 只是当下活动时间紧迫,也没时间干别的。江聿也不搭理他,只一边跟品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盯着化妆镜里的余瑰看。 余瑰眼皮一抖,手握眼线笔的化妆师差点吓跪下,又不敢说重话,陪着笑脸说:“余老师,您闭眼就好。” 余瑰颤颤巍巍地合上眼。 妆容要搭配衣服,余瑰原本精致清隽的长相在妆容加持下显出几分平日里鲜见的冷淡和妖冶来。身上穿着白色丝绸飘带衬衫外搭一件英伦风的西装外套,领口的扣子没扣上,飘带也没系,露出颈间佩戴着的项链,银质的丝状流苏垂至胸口,与冷白的肌肤相得益彰。 造型师正帮他佩戴胸针,余瑰不适地仰了下头,小声和梁月说:“月姐,勒脖子。” 束在颈间的是白金渐变明亮式切割的钻石项链,是近似chocker的样式,不松不紧刚刚好。 梁月拍了一下他的腰,瞪眼道:“别老土了,这种就这样。” 余瑰丧气地垂下头。 “怎么了?” 意外地听得熟悉的声音靠近,唔……也不是完全熟悉,至少没有那天晚上的那样沙哑。 “没什么的江总,”梁月赶紧说,“马上就好了。” 江聿不应,又问余瑰:“怎么了?” 余瑰没有梁月想得那么多,生怕丢了逼格又或是丢掉合作。他是真的难受,皱着眉和江聿说:“这项链勒脖子。” 梁月:“……” 这大概就是站位不同而带来的差别,乙方梁月战战兢兢,甲方江聿却不以为意,扭头吩咐道:“换一条。” 品牌方同样从江聿不同寻常的关注中嗅出些不对劲来,把所有项链都拿出来让他挑。 江聿从里面挑了一条宽松的,让造型师给他系上。 于是余瑰才舒服了,脸上带了笑,说:“谢谢江总。” “嗯。”江聿语气淡淡,“晚上一起吃饭。” 余瑰:“……” 什么就一起吃饭了,他们很熟吗?? ……早知道用chocker把自己勒死,也省得承他的情。 余瑰脸上的笑模样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下去,但笑容是不会消失的,只会转移到江聿脸上。 “怎么?”江聿慢条斯理地说,“余先生晚上有安排?” “没有。”梁月赶紧接话,“小余晚上没排活动。” 于是江聿又看向余瑰。 “嗯,有空。”余瑰干巴巴地说。 造星也是一个乐趣。 至少当江聿看见余瑰戴着他亲手挑的项链站在台上闪闪发光的时候,他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愉悦和满足。 这类商务活动的时间都不长,结束后正好是晚饭时间,余瑰卸了妆换回常服,戴着口罩坐上江屿的车。 “有忌口的么?”江聿问。 “没有。” 于是他们去吃日料。 然而当看见余瑰把金枪鱼肉挑开,只用海苔卷着白米饭的时候,江聿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寸寸龟裂了。 “不是说没有忌口?”江聿语气不善道。 “真没忌口的。”余瑰老老实实地说,“要吃也能吃,就是不想吃而已。” 江聿:“……” 这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可是看着眼前人低眉顺目的样子,江聿又觉得他应该没那个意思。 “您想吃这个嘛……”余瑰小小声说,“我也可以吃的。” 下一卷寿司,他就没有把金枪鱼挑掉,夹起来直接放进了嘴里,胡乱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江聿看得直皱眉,又让人把带生食的都撤了,换一些熟食来。 “那个——”余瑰伸手,“北极贝和赤贝可以留下。” 桌上的菜色换了一番后,包厢内重新归于平静。 “余瑰。” 余瑰抬头看他。 就算是在十分好颜色的明星里,余瑰也是顶尖好看的那种,巴掌大的脸不论男女都算标配了,而他难得就难得在五官精致又不失立体英俊,一双桃花眼格外温柔明媚,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却又不显半分女气。 大概可塑性也是不错的,下午带妆时便有几分艳丽张扬似的风情,卸了妆后的脸白白净净的,无害得像只林间小鹿。 ……然而只有江聿才知道这头鹿的鹿角简直能把人顶死。 一想起来江聿就要压不住脾气,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天晚上怎么不见你这样乖巧。” 余瑰:“……” 意识到事后清算的时候来了,他放下筷子,低着头说:“对不起江总。”一副虔诚又诚恳的姿态。 江聿:“……”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江聿放空了两秒,难以置信地看他:“你跟我道歉???” 睡完了又道歉——这简直比侮辱还要—— “您、”余瑰结结巴巴地说,“您不是想听道歉吗?” 不然他想听什么? 余瑰不知道,江聿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想听的绝对不是对不起。 余下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晚餐结束,临出包厢时,江聿握住了余瑰的手腕。他扯了一把,余瑰没站稳,踉跄着撞到他身上。 “江总——” 江聿近乎凶狠地说:“不许说对不起。” “……” “噢。”余瑰瞅他一眼,又说,“江总,这种包厢隔音不好。” 这示弱一样的话倒让江聿方才心底的郁结消散了些,他握着余瑰的手腕,另一手抚上的脸,拇指顺着饱满的下唇划过。 看见余瑰仰头望着他,江聿心情好转不少,好整以暇地问道:“隔音不好怎么了?” 余瑰说:“隔音不好,所以您要是骂我就骂小点声。” 江聿:“……”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顶回去的冲动,尽量语气平和地说:“你经纪人说你晚上没安排。” “嗯……?” “明天也没有。” 余瑰眨了下眼睛。怎么的,这人还想找个隔音好的地方好好骂一顿? 江聿拉着他走出去,一边道:“晚上跟我——” 这条走廊短而窄,不远处的包厢同样走出来两个人影,然后江聿就见余瑰眼睛一亮,“裴先生!” 下一秒,手中圈着的手腕游鱼似的挣脱了他。 裴冽和合作对象从包厢里出来就听见有人叫他,很熟悉的声音,甚至是称呼也熟悉。毕竟别人都叫他裴总,而裴先生裴先生叫的就只有—— 裴冽转过身,便看见余瑰如同看到救星一样的朝他跑过来,他的身后是脸色阴沉而晦暗的江聿。 可跑没两步,余瑰却又停了,目光落到他身旁的人身上,像是怕打扰什么,犹疑着又低了头,就要转身回去。 “余瑰。”裴冽叫他。 余瑰站住了,又回身来看他。 裴冽向他招手,“过来。” 身旁的合作对象识趣地先告辞离开,余瑰站到了裴冽身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险,他可不想被江聿骂一晚上。 江聿眼中阴晴不定,他走上近前。 “裴冽。” “好久不见,江总。” 两人客气地打了招呼,要不是为了不落下风,江聿简直快要忍不住黑脸,他就这么吓人,以至于余瑰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又——他又……没怪他。 江聿心中郁郁,觉得余瑰是误会了什么,然而现下又不是说话的时机。索性不再纠缠,转身离开。 见江聿走了,裴冽这才看向余瑰,见他面颊红红的,眉间不自觉蹙起,问道:“喝酒了?” “一点点清酒。”余瑰比划了一下,“就尝了尝,也不好喝。” “嗯。”裴冽没再说什么,“走吧。” 结果等到了停车场的时候,却发现送他来的助理和经纪人都不在了。 裴冽的眉头拧得更紧,余瑰还在插着兜张望,梁月估计是以为他和江聿睡了一次,再有第二次也不稀奇,压根没想着他会回家。 “余瑰。” 余瑰转头,他发现裴冽跟他说话的时候好像都喜欢先叫他名字,等他看着他了再说完剩下的。 “裴先生。” “我送你回去。” “好啊。” 余瑰坐进了副驾驶,裴冽惯用的奔驰s是轿车型,不如商务奔驰的保姆车来得舒服,但也是舒展得开。余瑰伸了下懒腰,有些犯困,便闭上眼睛休息。 若是换做别人坐了裴冽的车,怕是要搜肠刮肚地想一堆话来套近乎。结果等裴冽停红灯时一转头,就看见余瑰蜷着身子侧着睡了过去。 车内氛围灯光线昏暗,裴冽只能看见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低垂着,投下一片阴影。 大概是真累着了,呼吸声也有些重,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溺水没好全。 裴冽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轿车平稳地向前行驶,不多会儿便到了家。 余瑰还是没醒,把头埋的更低了。裴冽想叫他,手抬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余瑰。” 地下停车场很安静,车里也安静,连带着裴冽的声音也无意识放轻了,余瑰没听见。 犹豫了一下,裴冽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晃了下。 “余瑰,到家了。” 于是余瑰才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裴……嗯……裴先生?” “嗯。”裴冽应他,“到家了。” 余瑰是真困了,一边打哈欠一边解安全带,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却见裴冽也下来了,想到自己的垫脚石炮灰任务,余瑰的瞌睡一下醒了大半。 既然是炮灰——那当然是要先把人勾搭到手,才能给两个男主添堵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裴冽走近,期待一样地说:“裴先生要跟我回家吗?” 裴冽:“……?” 他顿了顿,说道:“我也住这儿。” 裴冽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余瑰觉得这人简直虚伪得很。不过脸上还是笑着,声音轻快地说:“好吧,那下次再一起回家,我房间的夜景超漂亮。” 这样有歧义的话经他说起来竟然半分异样不显,让裴冽几乎要怀疑他究竟知不知道人心险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娱乐圈里没有这样的蠢货。 可是…… “裴先生晚安。” 他们住不同楼层,余瑰什么也没问,打完招呼就走了。 裴冽回到家时漆黑一片,他打开灯,受了惊扰的黑猫站了起来,见是他回来,才慢吞吞地抻着身子伸了个懒腰。 有些像…… “喵呜。”黑猫蹭到他腿边,撒娇着要抱。 裴冽把黑猫抱起来放到腿上,一边打开手机里楚淮阳的对话框。 裴冽:【转告余瑰经纪人,艺人若单独参加饭局均需报备审批。】 楚淮阳:? 当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真的是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艺人跑饭局拉资源是常态,真一个个报备哪儿审批得过来。 不过内心话只不能和领导直说的,楚淮阳只能回了个好的,依言转告给了梁月。 算了……特事特办吧。 4、第 4 章 三天假期过去,余瑰还是没有工作。 原来只有有名的明星才会无缝进组,其他的十八线要么在家抠脚要么自己去跑试镜。 【我真服了。】余瑰第无数次和口口抱怨,【原身那么久了到底在干什么,裴冽连点资源都没给。】 他一天跑了12个剧组,里边8个暗示给睡就给上,3个让他回去等消息,1个跟他说不合适。 如果换做以前,接点镶边角色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因为校园剧小火了一把,梁月就不让接路人甲乙丙丁了,说是咖位降了就没法再提,别人都会以为你只能演路人甲。奈何男二男三压根接不到——谁家重要配角是自己试来的,还不是要么靠后台要么靠公司去抢。 余瑰气哼哼地瘫在地毯上翻滚。 【不行,必须把裴冽弄到手!】 *** 这天裴冽下班回来,轿车驶进小区后,他无意间看见个穿着睡衣的人在楼道门口来回晃荡。 裴冽原没太注意,只是那人睡衣上一只绿色恐龙图案实在抢眼。加之现在已经入秋,天气凉得很,看见有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外边儿,他还以为小区保安又失职了,以至于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来。 结果等那人转脸一看,竟然是余瑰。 裴冽有些意外,他让司机去停车,自己下了车走过去。 “余瑰。” 他开口叫道,便见那个正要一屁股坐地上的人又火箭似的窜了起来。 “裴先生!” 不消裴冽多问,余瑰就泪眼汪汪地全交代了。 “裴先生,家里门锁坏了,我出来扔垃圾又没带手机,我回不去了。” 家里门锁用的是指纹锁,高档小区统一安装的品牌自是出不了岔子。余瑰研究半天觉得弄出来外伤不好,后来让口口用神秘力量给弄坏的。 “坏了?” 裴冽语气微顿,但还是道:“先上去。” 睡衣实在单薄,风一吹便贴到身上,影影绰绰地露出背后蝴蝶骨的轮廓。 裴冽和余瑰住的地方是同个大门入口但不同楼栋,他们先回余瑰家里试着开门,确实是坏了,联系了门锁软件方重置也没用。这是当然的,余瑰已经找保安试过了,他不会一点努力也不做就在门口傻等,那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裴冽对智能家居也仅限于使用而非开发或者维修,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直起身,看见余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裴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在外边等多久了?” “好久……”余瑰把下巴靠在膝盖上,“没带手机也没钱,我也不记得月姐的电话号码……”他脑袋一点一点地闭上眼睛,可怜得像只蹲在纸盒里的流浪猫。 “起来吧。” 余瑰脑袋上落下一只手掌,轻拍了拍。 “先去我家。” “噢。” 余瑰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裴冽走了。 “喵呜——” “噢!”余瑰瞪圆了眼,“这是——” 裴冽随口说:“它叫——” “——您头像的那只黑猫!” “……煤球。” 裴冽去厨房倒水,回来就看见余瑰跪在了地上和煤球面对面,黑猫试探着一点点在他手上轻嗅着,余瑰就生怕惊到他似的,跪得一动不动。 “余瑰,喝水。” “来啦。” 余瑰一下窜起来,却又因为起得太猛而眼前发黑,他猛地闭了下眼,其实是没什么的,但下一秒,裴冽却扶住了他的手臂。 那余瑰当然是顺势一歪往他身上靠了。 “头晕头晕头晕……” 裴冽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在余瑰要歪下去时下意识地环过了他的肩背。明星对于体重的控制实在苛刻,他单手就将余瑰揽在了怀里,青年跟猫一样地伏在他胸口。 在裴冽反应过来之前,余瑰又蹲了下去,坐在地上缓着劲儿。 裴冽薄唇微抿,有些僵硬地放下了手。 他也蹲下来,把水杯递给他。 “喝水。” 余瑰接过去喝水,煤球就走到主人跟前撒娇,横着身子在两人腿上轮番蹭。 “裴先生,洗手间在哪儿?” 裴冽给他指了方向,余瑰冲进去洗手,洗完又冲出来摸猫。 “煤球煤球煤球——” “喵喵喵喵喵——” 裴冽怕余瑰蹲久了又像刚才那样,拍拍他的背说:“去沙发上玩。” 这回余瑰什么也没说,乐颠颠地抱着猫跑了。 裴冽沉默了一瞬,起来收拾他落下的水杯。 “煤球,今天吃饭了吗?” “喵喵。” “给你开个罐头好不好?” “喵呜——” “猫条呢?” “嗷——” “乖乖,你都听懂了?怎么那么聪明呢。” “喵呜呜呜——” 裴冽倚在墙边看他们玩,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客厅里点着暖黄色的壁灯,将青年漂亮的面孔渡上一层淡而温柔的荧光。 “裴先生!” 青年扭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裴冽应他:“嗯?” “你好厉害!煤球是只句句有回应的超级好猫!” “喵呜——” 裴冽略站直了些,说:“不是我教的。” “……嗯?”余瑰困惑地歪头。 裴冽:“我不知道它会回话。” 余瑰:“……啊?” 裴冽神色淡淡:“我不和猫说话。” 余瑰:“……” 他把猫抱回胸口,憋了又憋,看着裴冽干巴巴地道:“您骂我。” 裴冽:“……” 于是方才克制着不要在青年面前展露太多笑脸的裴冽实在要忍不住了,早在青年和猫玩时便柔和下来的眉眼在此刻更是如同拢进了三月的春风,他笑起来,说:“我没有。” 余瑰撇了撇嘴,继续转回去和黑猫脸贴脸。 “煤球……” 青年贴上小猫耳朵。 裴冽不自觉地凝神,咕嘟嘟的,像是小鱼吐泡泡一样蚊讷似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你爸怎么跟个混球似的。” 裴冽背过身去,又低了头。但不管他怎么样掩藏,笑容还是挂在他脸上,一点没有变小。 这个晚上余瑰住在了裴冽家里。 余瑰很规矩,吃过饭后就跟猫在沙发上的一亩三分地玩。裴冽中途工作完出来倒水时他还在那儿,原本正打算让秘书定个酒店,结果他站在拐角处的墙后看了半天,又说:“余瑰。” “裴先生?” “过来。” 裴冽带他认地方。 裴冽自己住的房子比给艺人们配置的要大得多,但是装潢也很简洁,棕咖色系的意式极简装修天然带着一种禁欲似的冷淡严肃。 “这是餐厅,厨房,你知道的。那里下边抽屉里有游戏机,插上就可以连到电视。” “这里是卧室,那是客房,你晚上睡这儿。煤球的房间是这个,书房……健身房……” 裴冽一一给他介绍,带着余瑰转了一圈。 他没有直说让余瑰哪里都可以去,但分明是叫他不用一直圈在沙发上。 余瑰抱着猫乖乖点头。 裴冽的右手动了动,不知道是想摸猫还是想摸余瑰,他收拢手指,语气淡淡道:“我回去工作了。” “嗯嗯。” 裴冽在书房办公,余瑰就在外面打游戏。等到裴冽熄了书房的灯出来,余瑰猜他应该工作完了,便说:“裴先生。” “嗯?” “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余瑰说,“要拍照发微博。” 裴冽把手机解锁了递过去。 “我能不能……”余瑰小声说,“再借一下猫。” “可以。” 青年一下开心起来,眉开眼笑地搂过一旁挠沙发的煤球。 电视上粉粉胖胖圆圆的星之卡比还在一鼓一鼓地呼吸,裴冽拿起手柄接着玩,手上随意按着按钮。余瑰正搂着猫拍照,眼见星之卡比要自爆,一下着急了,横过手去帮他:“按这里。” “先把大招放出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横在裴冽的手背上,像是金黄麦田里落下的细白的雪花。 余瑰放完大招又吃了怪爆出来的星星后满意收工,裴冽翻过手,那手指便在他掌心划过,钻过合拢的手掌收了回去。 余瑰手机不在身边,没法用其他设备登微博,只能让其他工作人员代发。而裴冽的微信又没加梁月,便把所有照片发给了楚淮阳让他转交。 一下被三四十张自拍暴击的楚淮阳:【裴总???】 裴冽:【转发梁月。】 裴冽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也没解释为什么余瑰的照片会在他手机里——甚至于连人都在他家里,否则解释不了这刚拍的照片背景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楚淮阳一下懵逼了,又不敢多问,回了个好的。 照片多得一下发不完,裴冽划拉一下,“这么多?”他记得余瑰的微博每次就发一两张。 “昂,月姐要审核的。”余瑰说,“多拍点,总能有合格的,不然月姐又要说我。” 裴冽动作一顿,他关掉微信。余瑰已经重新开局了一场双人模式的星之卡比,把另一个手柄塞给他。 裴冽不太会玩,跟在余瑰后边捡取胜利果实,吃他打怪爆出来的星星。 “要不要换个经纪人?” “不用吧。”余瑰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疯狂放大招。 “助理呢?够不够用。” “够用的,我没太多戏拍。安排太多人待会儿跟我喝西北风就不好了。”余瑰一边说一边推他的手臂催促,“快快快,吃那个吃那个。” 裴冽戴着水晶荆棘冠的星之卡比吃掉了余瑰说的“那个”,一下子变大了一倍。 余瑰满足地喟叹一声,成就感不亚于看到自己把猫养得胖乎乎。 “去,轮到你去前面了。”他又曲起手肘去戳裴冽,“打星星给我吃。” 水晶卡比墙一样地挡在小卡比前面,一路碾怪杀怪,爆出了比刚才还多上许多的金黄星星。 把猪养肥当然是为了杀猪的。 余瑰漫不经心地想。 迟早有一天,裴冽得把资源像星星一样给他爆出来。 5、第 5 章 余瑰晚上睡在客房。 他洗了澡换了睡衣,恐龙睡衣被丢进脏衣篓,他穿着裴冽的深灰色真丝睡衣。 余瑰:“好滑,我不会从床上滚下去吧。”床也是丝质的。 裴冽:“……不会。” “裴先生。” “嗯?” “我能不能跟煤球一起睡。” 裴冽回过头,余瑰一手拖着猫屁股一手环着猫,应该是个相当专业的姿势,因此煤球也被抱得很舒服。圆圆毛绒绒的脑袋搁在余瑰手臂上,一大一小两双圆溜溜的眼睛一齐盯着他看。 裴冽有洁癖,猫不仅会掉毛,又调皮得很,这里挠挠那里抓抓,他从不让煤球进其他房间。 “……可以。” ……算了,大不了余瑰走后再让保姆换上新的床上用品。 “谢谢裴先生!” 余瑰欢呼一声,抱着煤球窝回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余瑰和煤球回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裴冽:“……” 隔天他起得早,刷完牙后正好接到智能家居公司派来换门锁的工人的电话。他走出房间,余瑰还没起,房门却开了一条缝,煤球正在房间内外自由穿梭。 聪明的猫都是会开门的,裴冽眼见着煤球抬头看见他,又飞快窜进房间里,爪子在木地板上抓挠出卡擦声。 “煤球——” 裴冽下意识地跟了进去。 再聪明的猫咪也多少带点神经质,比如裴冽就理解不了猫为什么一天到晚夸擦跑酷。煤球后腿狂蹬地板跳上了床,从余瑰脚边的缝隙钻进了被子里。 再看余瑰,睡得四仰八叉的,上衣已经卷到了小腹上,被子也只盖了一半。 会着凉的。 裴冽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帮他把衣服拽下来,然而手刚抬起来就看到被子里蛄蛹出一只猫猫头,煤球踩到余瑰肚子上。 “嗷——” 成年猫猫实在不轻,猫爪子面积小压强大,走得不稳时还爱伸爪子,余瑰被痛醒了。 “裴先生?” 余瑰惊醒,一下翻身坐起来。 裴冽正待说什么,就见他低头把衣服撩了起来,伸手摸索着。 裴冽一愣,然后余瑰又抬起头,泪眼汪汪地和他告状:“裴先生!煤球踩我!” 他气得把衣服撩得老高,平坦的小腹上赫然印着一个浅浅的梅花爪印,还有猫爪伸出来抠下的印子。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的,波浪似的横亘在浅浅的肌肉线条上。 煤球把爪子搭上余瑰的腿,“喵。” 裴冽便说:“它道歉了。” 余瑰抬眼看他,就见裴冽在笑,他也穿着睡衣,头发还没打理过,柔软地耷拉下来,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平时鲜见的温和。 “消消气,你不是喜欢听道歉么。” 余瑰气哼哼地把衣服放下来,重新把小猫抱回怀里。 “算啦,小猫咪懂什么。”他大度地亲亲煤球的黑脑壳儿,“呃——” 裴冽抽了几张纸给他。 余瑰接过来,捂着嘴呸呸呸地吐猫毛。 裴冽又背过身去笑了。 工人很快就把门锁修好了,余瑰回了自己家。裴冽要去上班了,临出门时他最后拍了拍煤球的脑袋,“好了,去找——” 他想说去找余瑰玩吧,却又蓦地一顿,想起来余瑰已经不在这儿了。 ……而且他为什么要和猫说话,猫又听不懂。 煤球歪头,仰起脑袋蹭着主人的手掌。 裴冽点了点它的鼻尖,起身走了。 余瑰在家又咸鱼了一天,去把上回落水的综艺补拍完,然后梁月告诉他公司帮他接了一档综艺的常驻。 “还有一部仙侠剧,叫《明月记》。”梁月说,“是……”她轻咳一声,“是江总牵的线,他是投资方之一。” 余瑰:“要试镜吗?” “不用,直接进组。” 这才是抱金主大腿的意义! 余瑰一下鹞子翻身窜起来,“月姐!什么时候进组?” “过几天,安排好了告诉你。” “好嘞月姐!” “公司又给多安排了几个助理。”梁月说,“以后小陈贴身跟着你,杂活儿我让其他人去做。” 其实陈圆原本就挺贴身的,接送都是他负责。只不过有时候确实事情多,跑腿找不到人,他也得顶上。毕竟余瑰一个十八线,身边人手就这么多,每个助理基本上都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星之卡比总算爆星星了。】余瑰把手机一丢,和口口感慨,【这才第一颗,老子迟早——】 口口接话:【当影帝?】 【……那不了。】余瑰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赚够钱就行。】 综艺的录制一般都是录一期剪成四集,新接的常驻是一档室内棚综,无非就是插科打诨聊天,要么就是玩游戏。游戏也都是些老掉牙的,通过在别人身上找乐子来做笑点。余瑰倒是不介意的,淋水喷奶油他都行,最难的项目他第一个上。安分老实又肯吃苦,其他老牌主持人和嘉宾们倒是对他评价都不错。 录完一期综艺后,梁月就带着余瑰进组了。 余瑰没看过剧本,不过梁月是把关过的,虽说不是男二或者男三,但也算是个配角里的重要配角。且更重要的是——这个角色完全在余瑰的舒适圈之内,毕竟梁月也知道自家艺人的演技实在平平无奇。 “狐狸?”余瑰翻着剧本,“我是狐狸精?” 梁月:“……你是。” “啊?” 梁月咳嗽一声,说:“这部剧班底很好,原著ip也火得很,能捞到配角都算运气。毕竟男女主都是一线顶流,就算路人甲乙丙丁的位置都不知道多少人盯。你能在配角里排的上号,不错了。” “噢……” 余瑰还是奇怪,“江聿不是挖地的吗,还会投资电视剧?” 梁月:“……” “说多少次了那是一个集团……房地产红利能吃多久?它的版图很大的,别说传媒公司了,现在ai智能也——算了,你知道他有钱有本事就行。”梁月惜命,不再和余瑰做无谓的支教。 “噢……” 【原身蠢死了,签裴冽干什么,和江聿混多好。】余瑰愤愤不平地和口口吐槽。 口口也不懂这些,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 梁月:“你先看看剧本,待会儿去定妆造。” 但其实这部剧早已经开拍了,只是原本演狐狸精的不演了,又换人,才落到余瑰手里。 “为什么不演了?” “剧组事故伤了脸,”梁月云淡风轻道,“就换人了。” 余瑰:“……” 好特么吓人。 他闷闷地低头看剧本。 他要演的是只半人半妖的狐狸精,因缘际会下被男主所救,于是跟着他闯荡人间。人设就是个天真烂漫古灵精怪的小狐狸,不通俗世也没什么坏心,在冒险过程中闹出不少笑料,最后为男主挡刀而死。 是挺不错的。 毕竟现在单纯好人人设已经不吃香了,非得混几把刀才行。 余瑰本来就肤色白且脸又小,眼睛明媚有神,演起狐狸来半点不违和。他换了身白袍子,黑色的发套上做了两只狐狸耳朵。 “小余,这是张导。” “导演好。” 张导是个秃头,脸大耳垂大,看着挺和蔼。他打量了一下余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过两天明月记的官微就发博宣传了,因上一任演员拍摄中途出事故,为了不拍摄而另外找人顶上。 这理由其实挺正当的,但这关头换人难免让外界以为里边有什么猫腻,不知是有人引导还是粉丝自发的灵感,开始有言论说出事故的艺人是余瑰派人陷害的。 余瑰:“……” 他一个十八线要是有能力把人弄毁容还用得着在家抠脚?? 梁月也是这么想的,找了几个营销号名为贬低实为褒扬地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圈圈怪v:【余瑰比国足好不到哪里去,他要有这本事不亚于国内其他赛事吃了顶级兴奋剂而不给国足用。】 娱小圈v:【幕后人才不会轻易被推到前面,等着看看下一个退组的是谁咯^_^】 …… 有大v引导风向加上工作室和粉丝控评,舆论很快就散了,毕竟这原本也不关余瑰的事。 可是……好害怕…… 江聿还未踏进化妆间,就听到有声音小声说:“月姐……我不想毁容……” “胡说什么!” 骤然高起来的女声显得严肃又凶厉,另一个声音便没了。 江聿不由皱眉,他推门走进去,吱呀声让梁月也不再说话,扭了脸冲他笑着问好。 江聿没有应声,只说:“你出去。” 梁月依言出去了,不过没走远,就在附近守着。江聿一早便和她通了气说今天要来探班,看来余瑰是真把人吊的不错,她也不介意配合他唱白脸。 江聿随便拉了张凳子坐下,眼前的小狐狸耷拉着脑袋,显得有些没精神。一双眼睛也红红的,看得江聿一顿,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一下乱了,只说:“怎么哭了?” “没哭。”余瑰抬头给他看,“画了眼影的。” 可江聿却分明看见他眼睛染了水汽的,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他又问:“导演骂你了?” “没有。” 光头导演看着和蔼,人确实也挺好的。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余瑰演的确实很好——这角色完完全全就是他本人。什么被男主拯救时苍白了脸惶然无措、被其他人指责是妖怪时倔强地含着泪梗着脖子不认错…… 余瑰甚至都不需要导演指点,他想哭就能哭,眼泪要多少有多少。镜头要他装可怜他就湿了眼眶噙着泪,一双桃花眼水润漂亮却又不让泪水落下;镜头要他大哭他就能抿着嘴唇哭到要抽过去,直到导演喊停。 导演不止不骂他,还可喜欢他了。 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江聿该生气的,可是小狐狸就在他面前叹气,好似整个人都要委顿下来。 在他面前,余瑰好像总是在害怕。 江聿有些不是滋味,他说:“那你怕什么。” “你不知道吗?”余瑰倏地抬眼瞪他,“之前那个——” “我知道。”江聿说,“你不会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有事。” 余瑰嘟嘟囔囔地说,像是抱怨,可是比起先前的谨小慎微已经算是亲近了许多,尽管余瑰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于是江聿眉间也放平了些,他看着余瑰头顶毛绒绒的狐狸耳朵,没忍住摸了一下。而后放下手,手指贴着余瑰的侧脸划过,却又没碰到他。 “因为是我说的。” 江聿这样看起来混不吝似的人,当他愿意克制收敛着轻浮与孟浪的时候,竟显出和他气质极不相符的专一和可靠来。 “我能把你送这儿来,你就不会有事。” 6、第 6 章 余瑰在《明月记》剧组待得很开心。 一来戏份简单,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样,导演满意得很,导演满意那他的日子当然也就好过了。二来,不知道是不是江聿真的打过招呼,其他人对他也很好,工作人员就不说了,原本听传言不太好相处的几个主演也愿意跟他称兄道弟一块儿玩,一起拍照发微博,曝光率和营销直接拉满。 余瑰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找了个空闲的时候,他给江聿发过去消息。 鱼归:【江总江总,你什么时候有空呀,请你吃饭。】 他们的微信其实早就加上了——早于睡觉之前,不过没私发过消息,之前的两次见面都是通过梁月协调,她更有经验。 江聿回复得很快。 江聿:【你的名字是鱼为什么头像是猫。】 鱼归:【?】 鱼归:【因为我喜欢。】 江聿:【你定时间。】 余瑰眼珠子一转,又问口口:【最近裴冽什么安排?】 裴冽日理万机,他的行程表安排得事无巨细,由助理负责提醒流程。但凡能联网的东西口口都能降维打击搞到手,就和那天的智能门锁一样。 口口把行程表翻出来,投影给余瑰看。 余瑰眼睛微眯。 鱼归:【明天晚上七点半,锦绣台。】 江聿:【收到。】 余瑰看着回复愣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点,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口口好奇地问。 【人挺有意思,就是没有男主的命。】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余瑰卸妆换上常服,又戴上帽子和口罩,匆匆往车边走。 “余哥,”陈圆说,“江总在车上,您待会儿快些进。” 剧组周围的代拍总是很多,陈圆拉开车门也不敢全开,怕江聿被拍到,就让余瑰挤上去。 “诶——” 车内弯着腰实在难走,余瑰绊了一下地垫,差点摔倒,被江聿扶住。 他抬起头,就听男人懒散地笑道:“名气不大,胆子倒是小。” 余瑰:“……” 江聿把余瑰拉过去坐好,见他气势汹汹地瞪他,又有些想笑。到底是不气他了,说:“拍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拍不到。” “因为我——” “——我说拍不到就拍不到。”余瑰把他的话补完。 反倒把江聿堵得一噎,余瑰这才满意了,抻了下身子靠着椅背休息。 “江总——” “叫名字。”江聿打断他,“非工作时候不称职务。” 这是一个来源于电视剧的热梗,原梗是“工作时要称职务”。余瑰嚯了一声,“你还挺潮。” 见江聿挑眉看过来,余瑰眨了下眼睛,看出来他不是玩梗是认真的。 “江聿。”余瑰说,“那你工作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叫了?” 江聿原不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可现在一看,又觉得江聿的聿字实在是妙。说它时嘴巴微张又轻轻撅起,便好像是亲吻。 “能。”江聿懒洋洋地把腿往前方椅背上一搁,“只有你能叫。” 前方开车的陈圆听得在心里疯狂尖叫,却听后边自家老板说:“你怎么穿着鞋就往椅背上踩。” 陈圆:“……” 余瑰:“待会儿下车前擦干净。” 江聿嗤笑:“矫情。” “我就这一辆车,”余瑰理直气壮地说,“你踩脏了我坐什么。” 江聿转头看他,他的脾气随意散漫,连长相也是桀骜难驯的,十足的英俊中又有几分不着调的痞气。一双眼睛是剔透的茶色,这种淡色极少有,眼眸半阖时显得冷淡,睁开时又锐利深邃,如同天际捕猎的鹰。 “就一辆?”他说,“真可怜。” 余瑰:“……” 见余瑰又要生气了,小狐狸恨不能张着爪子把他挠死,江聿才又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就不显得那么凶悍了,眼眸轻敛时竟也透出几分温情。 “给你买新的。” “哦。”余瑰又坐回去,“那你随便踩。” 爆星星爆星星!! ……不对。 “不行。”余瑰拧眉,“我没多余的车位停。”公寓的车位也是租的,只有一个位置。 江聿:“……” 真的好可怜。 “一起买。” 余瑰撇嘴,像是以为他在开玩笑。江聿也不说什么,只揉了下他的头发。 锦绣台的保密性很好,就连地下停车场每个入口都隔得很开,从下车那一刻开始就有人服务着往上走,不多搭话也不乱瞟乱看,始终低眉顺目地在前头带路。 余瑰和江聿上到3楼,正碰见裴冽从另一头过来。 这次的走廊又长又深,余瑰就没叫他,等走到近前了才打招呼:“裴先生。” 裴冽同样远远地就看见了,原本蹙起的眉间等到相遇时已经被克制地抚平,语气淡淡地应了声。 他们刚好在隔壁包厢。 锦绣台都是些中式菜肴,就连包厢也是古色古香的,余瑰在茶几前坐下,拿过一旁提前热好的水泡茶。 江聿坐在一旁,看他动作熟练地烫洗茶杯,指尖被热气熏得发红,混着氤氲的浅淡茶香,沁入心脾。 江聿倾身,拉过他的手。修长的手掌在手上摊开,指尖因重力而温柔地垂落在掌心,热度透过皮肤传至深处。 真的很烫。 江聿不自觉地拧眉,握着那手揉了揉。 “江聿——” 像是要抽出去,江聿拉紧了,而后索性连人也一起拉过来,按着他的后脑吻上去。 还没喝茶,可是江聿已经尝见了甘甜的味道,舌尖也是湿热的,被他勾弄住,又要推拒。 江聿摁着他的后颈不让人退开,茶色的眸里凝了光,声音也沙哑起来,“这次包厢隔音很好。” 这倒不在余瑰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抿了下唇,像是感觉到了唇上不属于自己的湿润,耳朵也跟着红了。 但是脸皮还是厚的。 “隔音好——这对你比较重要吧。”余瑰说。 毕竟那天叫得大声的可不是他。 江聿从余瑰不怀好意的眼睛里看出这么一句话,他该生气的,想睡人没睡到,反而被人睡了个爽。这也就算了,他还得巴巴地送资源,哄着人别害怕。 ……想想都要气死了。 可是…… 他看着余瑰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眼睛,喉间溢出笑声,问他:“这次怎么不跑了?” 余瑰歪头:“跑什么?” 江聿:“上回——”不是跑回去找那什么见鬼的裴先生。 余瑰当然没忘,他笑起来,他们还是几乎要贴在一起,笑和说话的时候嘴唇便蹭着江聿乱动。 “你好记仇。” 还敢指责他。 江聿扶着他后脑的手再次用力,在那花瓣似的唇上咬了一口。 “你——” 余瑰一下子退开了,他捂着嘴对江聿怒目而视:“我还要拍戏的。” 江聿:“……你劲儿这么大。” 他竟然一点拦不住。 “我劲儿大你不应该最清楚吗?”余瑰轻哼一声,他又凑上前,捏住江聿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江聿回想起了过去的某些时刻,呼吸一下沉了下去。 “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冷白的手指按在下巴上,江聿看不见,却能看见余瑰被自己含得发红的唇,一双桃花眼潋滟地拢着水色。 他张了张口,声音低哑:“……轻一点。” 然后就听见余瑰又笑了,他是真的笑得很开心,一下挨近了他,带来春日桃花一样的缱绻清风。 “江聿,你是真的很熟悉嘛。” 正意乱情迷着的江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这话他那晚时说说也就算了,现在明明就应该—— 余瑰吻了上来。 于是所有的躁动不平都在柔软的亲吻下偃旗息鼓,好像有什么他从未认识过的东西开始在贫瘠的心底悄然生长。 “江聿。” 他念他的名字,吻他。 江聿颤抖地从喉咙间挤出回应。 “余……” “我好饿。” “江聿,我要吃饭。” “我一天没吃正经饭了。” 江聿:“……” 那就只能吃饭了。 余瑰是真饿了,江聿戳着米饭看他吃,半晌,忽而问道:“你为什么会签到楚淮阳那儿?” “不知道。”余瑰咬着排骨说,“有人肯签就不错了,哪儿想这么多。” 倒也是,小艺人没有这么多选择权。 可是想到上次余瑰那么信赖地朝裴冽跑过去,江聿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烦闷。 “楚总那边挺好的。”余瑰说,“还给配了房和车。” 江聿:“那又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啊。”余瑰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可以用嘛,我房间的夜景超漂亮。” 满足了空空如也的肚子,他的声音也轻快起来。江聿翘了下嘴角,说:“有多漂亮?” 余瑰就翻手机照片给他看。 他找图片的时候江聿扫了眼桌子,戳在米饭里的筷子抬了起来,“你吃这么少?” “在拍戏嘛,古装戏服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件又这么厚,胖一丁点都不行。”余瑰头也不抬地解释,然后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喏,你看。” 江聿夹着的黑椒牛腩一顿,拐了个弯放回自己碗里,又夹了只剥好的白灼虾放进他碗里。 余瑰的手机也是新换的,图片没多少,江聿也没什么尊重隐私的自觉,划来划去地看。 看得出来余瑰是真的很喜欢他的房间,相册里一半是落地窗的夜景图,一半是和其他演员的合照,零星几张自己的自拍。 江聿把手机还回去,“你的照片还没微博发的多。” “我不喜欢拍照。”余瑰嘟囔,“可是月姐说每天都要发……”他唉声叹气起来。 “你在上升期,当然是要多营销。” 美食带来的满足感转瞬即逝,主要是余瑰还不能吃太多,他趴在桌上看着一堆好吃的继续唉唉叹气,“有什么好上升的……” 换做其他人来说大概会有些凡尔赛,或者又当又立,但看余瑰却好像真对出名没什么执念,否则也不至于顶着这么张脸还不温不火到现在。二十二岁的年纪放普通人里觉得还年轻,放在新人辈出的娱乐圈里,再不混出头之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毕竟——说实在的,没有演技加成的美貌在圈内实在不要太多。 “那你想干什么?”江聿的视线扫过他,看他下巴抵在桌上,压得红红的。 “想挣够钱,然后退休吃饱饭。” 江聿:“……” “工作的时候永远吃不饱。”余瑰说,他越说越难过,委屈到快要哽咽起来,“江聿你好过分,你戳我伤疤。” 江聿简直百口莫辩:“我没——” 末了,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把余瑰的下巴抬起来。 “行了,让你吃饱。” 7、第 7 章 吃过晚饭,江聿叫司机来接他,又对余瑰说:“叫你助理也过来。” “噢。” 余瑰低头掏手机,听江聿又说:“回家和吃饭不一样,我不方便送你回去。” 余瑰给陈圆发去消息后才看向他,其实即便江聿不解释他也并不觉有什么,脸上还是笑的,带着点揶揄地道:“不是说不会被拍吗?” 江聿:“……” 回旋镖。 他微眯了眼,带着点调笑的、意味不明地道:“你希望我送你回去?” “可以啊。”余瑰认真地点头,“来我房间看夜景,我跟你说,那个真的唔……” ……用嘴巴堵人真不是个好习惯。 唇舌相接的间隙,江聿咬牙道:“你邀请过多少人去你房间看夜景?” “就一个。” 余瑰眨了眨眼睛。 就裴冽一个。当然,现在的江聿是第二个。不过他好像并不这么觉得自己排第二。 “……哼。” 江聿勉强忍住了用力咬一口的冲动,放开他。 他们一起下楼,江聿看着余瑰上车后才离开。 回到家躺在最喜欢的落地窗旁,余瑰看着梁月发来的消息。 梁月:【你怎么去哪儿都能碰上裴总……】 附图是她和楚淮阳的聊天,对方问他为什么余瑰参加饭局没报备。梁月的回复也很官方,说这是余瑰的私人邀请,不属于饭局之列。 余瑰回了个小熊猫捧脸吐舌头的表情。 而江聿答应的车也很快送到了,是一辆和他应援色一致的冰蓝色阿斯顿马丁dbs,还有两套公寓和车位。 江聿:【现在有地方停车了。】 江聿:【找个时间去办过户,委托经纪人就行。】 余瑰舔了舔嘴唇,钥匙已经都送到他手里了,正一字排开静静地躺在奶白色的驼绒地毯上。 不过他才不会真的去办过户,他是爱钱,而这渴望在看到钥匙堆在面前时就满足了。这些物品于他来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脱离世界后也就只是一团数据而已。 【好呀。】 余瑰回复,把钥匙统统扔进抽屉里。 他的行程其实并不算满,一部常驻综艺在棚内录制,一部男四的《明月记》在影视城拍摄,除此以外就是品牌代言有需要就配合着一些商业活动。再有空余的话,就是去公司上台词课。 要这么一盘算,其实还是挺忙的,忙到裴冽许多天都没见过余瑰。 最近的一次见面是他出差回来,碰到余瑰要去外地参加活动。裴冽看见人潮汹涌,他站的很远,余瑰被人群簇拥着,很多人围着他拍,手机几乎要贴到他脸上,助理挡都挡不开,余瑰还得分神扶一把助理,就被这么被挤着推着,歪歪扭扭地往登机口走去。 他戴着口罩和墨镜,裴冽看不清他的表情,余瑰也没看见他,两人走着各自的路。 裴冽站了半晌,给楚淮阳打去电话。 “余瑰没有配保镖吗?” 楚淮阳被这兜头一句给问懵了,他迅速组织语言,说道:“有的裴总,出席活动现场的话,都会和活动方协商安保事宜。” “那路上呢?” 裴冽同样是集团总裁,娱乐版块和集团总利润比起来不过是底下再小不过的业务线,他平日里压根不关注也不了解业内情况。楚淮阳只得解释:“路上只有工作人员随行。除了极少一部分艺人,其他人的行程如果要配备保镖,需要向公司申请才行,如果符合标准的话,会通过的。” 说直白点,就是余瑰咖位不够,活动现场也就罢了,连途中行程都要保镖,那就得自己掏钱找了。 余瑰火起来是突然的事,因为那部配角能上桌吃饭的校园剧而人气忽然窜高,新粉涌入导致秩序混乱。一个是事发突然公司来不及规束,一个是觉得也没必要,只是短暂的爆火而已,不值得费心。 楚淮阳说得足够委婉了,裴冽声音微冷,说道:“给他配上。” “好的裴总。” 老板发话了,楚淮阳哪儿有拒绝的份儿。这是私企又不是体制内,工资谁高谁低,待遇谁好谁坏,不就是老板一句话的事儿。 裴冽说:“让梁月组个团队,现在疏漏太多了。” 团队这个词的范围可广,再说上回不是才多配了助理,余瑰根本不缺人用。 楚淮阳懵逼了两秒,试探着说:“您是说,组个个人工作室?” 裴冽:“是。” 楚淮阳:“……” 他怀疑老板根本不知道工作室的意思。 楚淮阳继续试探:“但这个预算——” “批了。” 楚淮阳:“……” 得,现下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什么保镖工作室,根本不是重点,这架势分明是要捧人了。 “好的,我明白了裴总。” 余瑰其实是有些虚荣在身上的,所以他也很高兴别人能喜欢自己,对粉丝表露的爱意往往是面上岿然不动实则内心享受。只不过有些私生粉真是招架不住,某天晚上活动结束他回到酒店,打着哈欠往床上一趟,身后竟然伸出一只手臂去搂他的腰,枯树枝一样地勾住他往后拖。 余瑰被吓惨了,兔子似的窜起来就往外跑,隔壁屋的陈圆听到动静也咆哮着冲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不知哪儿来的锤子。 隔天,新成立的工作室发出了第一张公告,怒斥无德私生粉和酒店糟糕的管理,酒店官微很快赶到评论区道歉。 这事儿小小上了个热搜,因为余瑰跑出来的时候有网红刚好在拍vlog,连他也拍了进去。 于是评论区又开始骂战起来。 蚕豆包er:搞什么就吓成这样,还是不是男人了[略略略] 张百甜:知道的是私生粉,不知道的以为僵尸复活了这么大动静[无语] momo:咖小胆也小哈哈哈哈 …… 裴冽很少刷评论。 其实他连微博都看得很少,列表里都是些开通时自动关注的新闻号。那天余瑰借他的手机拍照,检查完团队发博内容后还回来,刚好就停留在主页界面,一人一猫凑在镜头前,两双滚圆明亮的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裴冽动作微顿,点了关注,又把其他新闻号的自动关注取消了。 工作室发博后余瑰也转发了,裴冽第一时间收到了推送,点开后顺手往下划了下,以为怎么也该是安慰的话,结果看到的第一条就是问余瑰是不是个男人。 再往下刷,还是阴阳怪气嘲讽的。 裴冽:“……” 乌烟瘴气的互联网让裴总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正要下班,裴冽一个转身又坐了下来,给楚淮阳打去电话。 “裴——” “微博上是怎么回事?”裴冽皱着眉头,声音微沉,“工作室连最起码的舆论都管不好了吗?” 楚淮阳有些无语,他很想说裴冽能不能别外行指导内行了,明星当然是要有讨论度才能火。先让黑子骂一波再组织粉丝控评澄清,路人看见一下就怜爱了,多点讨论度才能上热搜。这眼下才骂了多少,还远不够量呢。 “……好的裴总,控评反黑已经在路上了。”楚淮阳说,身为惯会讨老板欢心的牛马,又宽慰道,“我问过了,余瑰没事,只是吓到了而已,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裴冽:“……昨天?” 他差点忘了,从事发到出公告也是要时间的,一天已经算快了。 而楚淮阳的这个“路”走了三个小时,到了晚上网友们都有空刷微博的时候才开始澄清骂回去,于是在真路人和水军的合作下,#余瑰被私生粉骚扰#的话题冲上了热搜第六。 这会儿工作室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该有的舆情监管和控评并不是只图快,而是在合适的时机添把火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大杯美式加冰块:[微笑]呵呵都特么4202年了,让爹看看谁还在搞受害者有罪论[怒火][怒火] 大白:有没有搞错啊什么时候跑也要挨骂了,那私生粉是个女生房间里又没监控,余瑰不跑还不更让黑粉找到机会泼脏水??? 行走的小玫瑰_:这是在干嘛啊……当代pua吗?下次大家权利受侵害第一时间反思自己行了吧???纯脑子有病 …… 等到裴冽睡前最后再刷一次微博的时候,余瑰的评论区里已经岁月静好了,一口一个宝宝别怕、老婆我来了,余瑰回复了前几条爱心和拥抱的表情。 但点开话题广场,还是能看到很多吵架的帖子。裴冽拧着眉头,煤球趴在他手臂上探头探脑地看,他将猫头推开,把热度从高到低的澄清帖依次点了赞。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起身去刷牙洗漱准备休息。 “叮——” 手机发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屏幕亮起,勾得煤球不断伸爪子去拍。 裴冽把猫抱起来的时候顺手划拉了一下点开消息,发现是一条微博私信。 [陌生人]小玫瑰就是坠dior的!发来私信。 [陌生人消息]小玫瑰就是坠dior的!:宝宝,要来余瑰的后援会玩耍吗?[星星眼] [陌生人消息]小玫瑰就是坠dior的!:就是一个群聊,和余瑰经纪人直接对接的,可以比网上更早了解余瑰的最新资讯哦宝宝(*^▽^*) [陌生人]小玫瑰就是坠dior的!向您分享群聊:小玫瑰的后花园 裴123加入群聊:小玫瑰的后花园 8、第 8 章 余瑰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 裴冽在走进公寓楼时看见有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倚在电梯旁,似乎是在等电梯,却又困倦得用脑袋抵着墙打瞌睡,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余——” 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余瑰,然而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却又觉得不太对,余瑰应该没有这么矮。果然,那个戴着口罩的青年被惊醒,一脸莫名地瞥了他一眼。 真的不是余瑰,同样是戴口罩,也没余瑰来得好看。 裴冽脑海中窜出这个念头,在意识到的时候连自己也怔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道歉,“……抱歉,认错——” “裴先生!” 行李箱的滚轮呼噜噜地从地上滑过,有人自身后奔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余瑰兴高采烈的声音。 裴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戏剧性的时刻,他甚至没来得及摸索在发现认错了人时心中是怎么样一种情绪,因为紧接着就有更高昂的情绪扑向了他。 他回过身,余瑰正拖着箱子朝他跑来。他戴了口罩,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夕阳的余晖在他背后收束,像是被这最后一缕阳光推着来到他跟前。 “我回来啦裴先生。” 此时刚好电梯到了,三个人一齐走进电梯。直到寂静的空间缓缓向上攀爬,裴冽才想起来,他还没和余瑰打招呼。 ……毕竟余瑰刚刚那样高兴看到他。 裴冽轻轻抿唇,好在另一个人很快出去了,轿厢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余瑰——” “裴先生,”余瑰胡乱薅下口罩,一脸期待地看他,“我能去看煤球吗?” 裴冽失笑,“好。” 他们一起回到裴冽的住处,余瑰站在门口换了拖鞋。裴冽走进去后没见人跟上,又回过头,却见他局促地站在玄关处。 “余瑰?” “裴先生,”余瑰巴巴地瞅着他,“您有没有干净衣服给我换?我刚从飞机上下来,怕不太干净。” 裴冽本想说他还没洁癖到这个程度,却很快反应过来余瑰说的是怕对猫咪不好,又是一顿,才道:“有,进来吧。” 余瑰换上了上次那套灰色睡衣。 “煤球煤球煤球——” “喵喵喵喵喵——” 裴冽给他拿饮料,回到客厅就看见余瑰把脸埋在煤球肚皮上猛吸,黑猫抱着他的头呼噜噜地叫,一人一猫像个卯榫结构一样嵌在一起。 裴冽:“……” “余瑰,喝可乐。” 余瑰把猫抱到怀里,接过可乐喝了一口。 裴冽在他身边坐下。 “余瑰。” “裴先生?” 余瑰把猫和可乐都放下,半侧了身子看他,显得认真又专注。 这目光看得裴冽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听楚淮阳说,你在酒店出事儿了?” “出事儿?”余瑰歪了下头,“算不上吧,就是有私生粉——唔,就是……”他怕裴冽听不懂私生粉的意思,又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解释,“就是——奇怪的人在我房间里,不过都处理好了。” “怎么处理的?” “和解了。” 裴冽一怔,原本平整的眉间又不自觉地蹙起,却见余瑰忽然伸手,“您怎么……” 微凉的手指触在眉心上,轻轻揉了下。 “您怎么皱眉了。”余瑰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手,在裴冽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神色自然地笑着道,“别的且不说了,那还是个未成年,而且我也没什么事,总不能把人送局子里去。” 裴冽想说为什么不能,却也知道有些事确实没必要做得太绝,更遑论其中一方是公众人物,而另一方是弱势群体。 “嗯。”他说,“有事就找楚淮阳。” 余瑰点点头,“好啊。” 煤球喵呜一声又爬到了他腿上,小猫抻长了身子,前爪攀上裴冽的手臂,后腿还踩在余瑰腿上,余瑰怕它摔下来,下意识地伸手托住。裴冽也伸手要抱,一长条猫一人捧了一半,把煤球难受得嗷呜直叫。 余瑰忙把自己这一半猫递过去。 “余瑰。”裴冽把猫放到腿上,他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已经过这么久了,可是…… “上回在锦绣台,碰见你和云启的江聿一块儿吃饭?” 余瑰想了一下,像是才回忆起来,点了下头。 “怎么了裴先生?”余瑰不解地看他,但还是不需要裴冽多问,他便自己交待道,“江总给我推荐了一部戏,所以我请他吃饭。” 当然,想也知道娱乐圈的饭局无非就是这些理由,可是—— 可是什么,裴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什么。” 他低头给煤球挠了挠下巴,屋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余瑰扭头望了眼外面,起身道:“裴先生,我先回去了。” “拍戏吗?” “不是,回家吃饭。”余瑰说,“先回去洗漱一下,然后点个外卖吃。” 大概猫是真听得懂一些人话的,煤球在听见余瑰说要回去的时候就探出了身子,前爪扒着沙发使劲要把后腿从裴冽怀里抽出来,好让它能跟着余瑰走。 “煤球,”余瑰俯身揉揉小猫头,来了个360度头部spa,“我要回去啦,下次再——” “留下吃饭吧。”裴冽说,“保姆也还没开始做菜。” 裴冽是请了保姆的,负责全屋保洁和每天的晚饭,他们刚回来没多久保姆也就提着食材来了。 “啊,可以吗?” 余瑰从来都是不见外的,一点不吝啬于展露自己的喜欢和欣喜。裴冽再次轻抿了下唇,像是在克制什么,然后说:“可以。” 余瑰登时高兴起来,他从裴冽怀里抱过煤球,举着猫荡高高。 “煤球煤球,待会儿给你剥虾吃好不好?” “喵呜呜——” 原来这猫还真是个话痨。 裴冽想着,耳边是青年的笑闹声,黑猫的猫叫,还有可乐冒着气的滋滋声。 这个一直沉寂着的家似乎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生命力活过来。 余瑰吃完饭就回去了,裴冽送他出门,看见青年走到电梯旁又和他挥手,明明刚刚才说了再见。 “喵呜——” 裴冽低头,看见了贴在他腿边同样往外张望的煤球。 他弯下腰,把猫捞起来,关上了门。 余瑰今天是抽空回来的,隔天一早就又要回《明月记》剧组,他出门的时候天都还没亮,陈圆开了车在楼下等他。 余瑰几乎是一上车就睡了过去,他昨天背台词背到两点,五点就又起床出门了,简直困到要灵魂出窍。去到剧组时化妆师也吓了一跳:“快快快,给余老师冰敷一下眼睛。” 余瑰迷瞪瞪看着镜子中眼睛快要肿成悲伤蛙的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戏挺折腾的,需要下水。剧组给造了个大池子,到时候后期会配合特效进行渲染。余瑰的戏份就是小狐狸被反派捉了去,被丢进水里挟持要挟男主现身。 ……究竟是哪个人才想出的这种戏码。 余瑰被绑着威亚一次次往池子里丢进去,他实在怕水,平白ng了好几次,到后边才慢慢找回感觉,假装自己是一块洗碗海绵一样在池子里进进出出。 导演喊卡后他被捞出来,旁边守着的几个助理赶忙拿着提前备好的东西跑上前,有的拿毛巾擦水,有的递上姜茶,还有拿了个小太阳在旁边烘暖气的。 毕竟是入冬了,池水真是凉得刺骨。 余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又被陈圆慌张地拿羽绒外套裹了起来。 “装什么……上次掉泳池里闹得要死要活的,还以为真能淹死。” 身边路过了太多人,这句轻飘飘的话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了过来。陈圆刷一下直起了身,气得怒目圆睁。如果是工作人员说这话他还能理论上几句,可这么说的是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其他配角中的一个,大小也是个艺人,陈圆插不上嘴,正磨着牙想对策,就见余瑰也站了起来。 受苦受难的小狐狸衣衫单薄,水一湿透后更是贴在了身上,一点保暖功能也没有。余瑰接过陈圆手里的羽绒服穿了起来,大步走过去。 “林淮,”他毫不客气地直点那个人的名字,“你刚说我什么?” “什么?” 背对着他的艺人茫然地回过头,是一张和林稚有几分相似的脸,“我没说话啊余哥。”然后又笑,“你是不是池子里泡久了,耳朵不舒服听错了?我真什么都没说。” 看来也是个胆小阴坏的,但凡敢正面刚余瑰都敬他是条汉子。 “噢,那可能是吧。”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揉了下耳朵,也笑着说,“我说呢,刚忽然听见狗叫声,还以为是你叫的。” 林淮:“……” “那你可真听错了。” 一副真诚模样、光明正大阴阳怪气的余瑰明显超出林淮的射程范畴,他完全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只下意识地挤出笑脸想把自己摘出去,“我没说话。” “真的吗?唉,泡水久了是真的对耳朵不好。”余瑰愧疚地说,“你和狗叫太像了,我一下给弄混了,不好意思啊。” 林淮:“……” 他深深地吸气,忽而听得一阵闷笑,林淮气急败坏地冲声音来源地看过去,却见是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余瑰也听见了,他正好奇是谁这么给力当众笑出声,一回头就看见了江聿站在一棵人工假树下边,抱着手臂看着他笑,旁边陪着导演和编剧。 余瑰恍若未闻地回过头,又冲林淮露齿一笑,走到边上休息去了。 “先休息一会儿吧,您看呢。”江聿对导演说,“下水的戏费工夫,演员都需要调整。” “那可不,不着急,不着急。”导演也呵呵地笑,看出他的意思,又说,“小余是真不错,我知道他怕水,原本想说做特效算了,这孩子实诚,非得自己上。” 江聿双手插兜随口附和了几句,导演识趣地不再多言,带着编剧走开了,也好留时间给他去找余瑰。 9、第 9 章 “余哥余哥。” 陈圆一路小跑回来,凑在余瑰耳朵边说:“江总让你回保姆车上。” “回车上干什么?”余瑰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这儿不是有小太阳——阿嚏——” “车上暖气舒服。”陈圆赶紧说,“您赶紧上去,要不待会儿该着凉了。” 陈圆拽着他的手臂,余瑰却不想动弹,拉拉扯扯的时候,陈圆又叹了口气。 “余哥,您别怕弄湿车,江总说他再买新的。” 下一秒,余瑰就站军姿似的刷一下站了起来。 “走,回车上。” 江聿见他好一会儿才回来就知道是为什么,又是生气又是想笑,“你可真——” 余瑰瞪他一眼,“闭嘴,不许说我。” 说着又拢了一下外套,待会儿还有下水戏要拍,只能这么继续湿着。 “你说你这么爱钱又小气,”江聿慢条斯理地揶揄,“怎么不去把房和车过户了。”作为赠与一方,他当然知道余瑰手续都还没办。 车上的暖气吹着确实舒服得很,羽绒服贴一会儿就要裹出汗来,余瑰把外套又松了些,不甚在意道:“过户干什么,我就一个人,又没法拆成两半去住两套房开两辆车。” 江聿:“……你这什么歪理。” “但是——”余瑰认真地给后面的话加上重音,“江聿,我能不能把房和车租出去?” 江聿被这惊世骇俗的想法惊得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湿淋淋的小狐狸正仰着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望着他。 “……” “余瑰,”江聿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气地说,“你这是侮辱我。” 拿着他送的房和车去赚租金——还没见哪个金主抠成这样的,传出去怕是会被笑掉大牙。 “这就?”余瑰哼了一声,他同样理解不了江聿的脑回路,慢吞吞地说,“江聿,那你也太好侮辱了。” 江聿:“……” 江聿气笑了,谁能想得到面前这人一个月前还乖得跟鹌鹑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就牙尖嘴利的开始讽刺他。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啊余瑰,”江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得不的狐狸尾巴,得意洋洋又满是坏心眼地说,“这才一个月,装都懒得装了?” “我装什么?” 余瑰瞪圆了眼,一副他才是受到奇耻大辱的样子,一下丢开羽绒服,昂着下巴说:“江聿我告诉你,就没人值得我去装。” 白衣小狐狸目光灼灼,颜色浅淡的轻薄布料被水浸湿后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露出紧致的肌肉线条。 “而且,之前那是因为——”余瑰吭哧一声,“我怕你骂我……” 江聿原本正盯着看,一听这话登时眼皮一抽,他移开视线,“你……” “江聿,你别说我又侮辱你。” 被预判的江聿:“……” “你那天让我跟你回去。”余瑰撇嘴,“还装,你气成那样了都。” 这小混球简直明知故问,江聿就不信余瑰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如果跟他回去会发生什么——唔,被什么都有可能,总之不会是被骂。 “噢——” 余瑰再次开悟了,他笑意盈盈地撑着扶手凑上前。剧组用的化妆品着实一般,但架不住人底子好,一张清透白皙的脸就这么凑到江聿面前,笑得眼睛都要弯成月牙,灿若三月桃花,花瓣似的唇微微张开再轻轻撅起—— “江聿,我知道了,你是又想嗯……” 江聿吻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好像真的亲上了花瓣,又软又韧,让他想狠狠撕咬吮出汁液来。然而对方再次预判了他,余瑰捏住他的下巴,江聿只觉下颚一痛,他被迫张开了嘴。 ……怎么还这么大劲! “我说多少次了!”余瑰气到炸毛,“我还要拍戏的!!” 可美人发怒时的面孔更加漂亮,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流转,鲜活明媚的气息简直堪称活色生香。 江聿闭了闭眼,正要退开,就听余瑰凶巴巴地命令:“张嘴!” 然后又吻了上来,咬他的唇,咬他的舌尖,牙尖嘴利的狐狸撕咬着放在他嘴边的一切。江聿得十分克制才能忍住不要吻回去,他知道万一一开这个头他就要忍不住了,待会儿留了痕迹余瑰脸上不好看。 于是江聿只能抱紧了他,紧一些,再紧一些。像是自动送到野兽嘴边的猎物,被小狐狸里里外外地咬了一遍,然后才被满意地放开。 “我要回去拍戏了。”余瑰说,微微地喘着气,那湿润的气息引诱着江渡又要倾身上前,被他抵着肩膀按住,“你说你怎么这么有空,总是来探班。” 江聿脑袋顶冒出一个问号,这是嫌弃他?? 可是余瑰正为他整理着乱掉的衬衫和衣领,他低下头,就看见余瑰又帮他整了整歪掉的领带,修长的手指绕过着深灰色的领结,光滑的绸缎蜿蜒地缠绕他在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江聿便又什么都不想说了,只笑了下,说:“我要是不来,你不就被欺负了。” “你这话的说的,”余瑰摆弄着领带,“你来了不也就在边上笑一下,还得靠我自己。”他说的是刚才林淮的事。 “你如果讨厌他,”江聿说,见余瑰低头弄得认真,几缕鬓发垂落在眼前,又被他轻轻拂去,“明天就不会再见到。” 余瑰终于弄好了,他抬起头,说:“没有……”而后抿了下唇,又孩子气地皱皱鼻子,“不讨厌,蛮有趣的。” 江聿笑,“之前还怕毁容,现在又心软?” “他敢!”余瑰一下窜起,“他敢动我脸,我把他脑袋割了!” 这听起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江聿将他的脑袋往胸口按了按,笑得胸腔都在震。 “好了,你回去忙吧,我也要回去了。” “那我走了。”余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又对他说,“拜拜江聿。” “再见。” 余瑰起身下车。 江聿已经提前挪到了后排,免得让外面的其他人看见。余瑰再回头时便看不着他了,他挥了下手,知道江聿能透过窗户看见,又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宿主……】口口有些胆战心惊,【这么高调的吗?】 【高调?】余瑰冷哼,【从进组的那一天起——更准确地说,从其他人知道我是因为江聿进组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所有人盯着了,不管高调还是低调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虽说余瑰对于被针对已经早有预料,但当几天后林淮真的假公济私在动作戏拍摄时故意将道具剑往他身上砸的时候,余瑰还是不得不感慨一声这孩子真的是把路走窄了。 道具剑是拍近景时候的真剑,虽说并不锋利,但也是好几斤重的高锰钢刀身。余瑰下意识抬手要挡的时候被敲得整条手臂都要麻了,林淮是舞蹈专业出身,身段柔软又善使巧劲儿,所以导演才让他拿真剑试试,尽量别用替身。 然而这个动作的错处实在明显过了头——原本应该两剑相抵的,直接劈手上去了可还行。导演匆忙喊卡后余瑰当下什么也没说,这条戏不止他们两个人,他也不想连累其他人一起拖慢进度。等到当天拍摄结束后,他回到保姆车上,又让陈圆去告诉导演,他手臂受伤了要去医院拍ct,后面可能要请几天假。 不一会儿,陈圆回来了,一坐上驾驶室就兴冲冲地扭头对余瑰说:“余哥!你说对了,导演真和我骂了林淮好久!” 余瑰勾了下唇角,又问:“你按照我教你的去说了?” “当然了。”陈圆骄傲地一挺胸脯,“我说你手臂都肿了,硬是挺着拍完,疼得不行才先回车上休息。” 导演都是人精,对于艺人间的互相使绊子早已司空见惯。如果只是私下较劲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就好比前几天他和林淮的斗嘴被听见,也只是不痛不痒而已,对他们二人张导都不会有别的看法。可牵扯到工作就不一样了——底层打工人都忍受不了因同事失误而影响工作,更不用说负责整个剧组、多拍一天就多烧一天钱的导演了。 余瑰当下没有计较,一来是怕影响进度,毕竟场景人物服装动作等等都已经提前排过练过许多次,他也不想拖累同事因为他受伤休息再等着重录加班;二来是有些话也不适合公众场合下当面发作,所以最佳选择要么直接晕过去闹大,就比如之前的泳池事故,要么暂且忍下来。但要是真轻轻揭过就成软柿子了,所以工作完成后他也没多给回应,直接回了车上,让陈圆去请假。 “嗯。”余瑰拍拍他的肩,“行,开车去医院。” 虽说他是真没什么事更没骨折,但毕竟遭了罪,该摆的样子总是要有的。 “好嘞余哥。”陈圆一面开车一面说,“要不要给江总去个电话?去医院的话怕是赶不上你们的晚饭。” “不着急。”余瑰闭目养神,“开你的车。” 医院永远都是人声鼎沸,私立医院比起公立三甲的人挤人来说也不遑多让,处处都是焦头烂额的病人与哭闹的孩童。余瑰戴着口罩和浅茶色的银边墨镜站在角落里,他低头看了眼挂号单上的号码,又看看大屏幕的进度,掏出手机给江聿打去电话。 “余瑰?” “嗯,是我。” 周围人太多,余瑰放低声音,“剧组临时有事,我可能来不及七点半到了,会迟一会儿。要么改天再一起吃吧?” “你吃了吗?” “还不饿,我等会儿点个外卖。” 江聿说:“那我等你。” 余瑰顿了顿,电话那头传来低笑声,“余瑰,你们剧组是请了多少孩子群演,都在哭?” “嗯……”余瑰低头又紧了紧口罩,声音闷闷地传进收音器里,“不是,就一个……” “1045号余先生,请您到三号诊室——” 余瑰捂住话筒,好一会儿才说:“那我先去拍戏了,待会儿我过去找你。” “好。” 挂掉电话,江聿握着手机沉默半晌,又给梁月打去语音。 “梁小姐,我是江聿。” “我想问一下,余瑰今天在片场怎么了?” 10、第 10 章 余瑰比原定的时间迟了两个半小时到锦绣台。 侍者引他过去的时候余瑰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然后才走进去,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江聿就坐在上回他们泡茶的海南黄花梨木桌旁,茶盘上摆着两杯茶水,已经不冒热气了。 余瑰走过去坐下,迫不及待地薅下口罩舒了口气,又递上手里的东西。 “给。” 江聿缓缓挑了下眉,目光在那串晶红圆润的串串上扫过,不甚熟练地念出那个大概只在他小时候才出现过的名词。 “……糖葫芦?” “嗯,挺甜的。”余瑰说,“出来的时候看到有小摊在卖,就买了两串。” 江聿问:“你的呢?” “吃了。”余瑰理直气壮地说,“那我肯定是知道甜才给你带的。” 江聿假装没听出余瑰因为嘴馋而先吃了自己的那份儿,明知故问地道:“是吗?”不待余瑰回答,他便又凑过去,“我检查检查。” 双唇相接的时候,似乎真从那柔软的唇瓣上尝出了甜味儿,江聿忍不住舔了又舔,含了又含,直至忍不住欺身压了上去。 “嘶——” 余瑰倒吸一口冷气,他仓促地别过了头。江聿动作一顿,他低头去看余瑰,一下松开了下意识要握住着他手臂的手。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拍戏吊威亚了,吊得手疼。”余瑰抱怨,他低了下头扯好袖子,转移话题似的说,“你查也查过了,怎么样,甜不甜?” “甜。” 江聿把他拉起来,又去抓他的手腕,余瑰下意识地缩了下手,手臂虽然没骨折但确实疼,他抽了一下没抽动,还是被牢牢抓着。 “看来这糖葫芦是个毒药,”江聿摩挲着手里冷玉似的腕骨,慢条斯理地说,“还能让力气变小?” 余瑰;“……” “你也去过医院了,医生对这毒性的评估怎么样?”江聿继续顺着糖葫芦的话题挖苦。 但余瑰当然看出江聿肯定是知道了,这倒是有些意外,他预料到江聿肯定会看出不对劲,甚至已经预想好了要怎么给他告状,却没想到江聿真会因为他的小事而特意电话给梁月询问。 他抽回手,江聿松开了。 “查过了,没事儿。”余瑰闷闷地说,攥着手腕揉了下,上边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在医院的时候我也让助理拍照片了,找个时间给媒体放出去。” “然后呢?”江聿问,“耍大牌、欺负新人、片场事故……然后呢?这些新闻甚至连丑闻都算不上,根本无关痛痒。” “然后——”余瑰底气不足地说,“就、反正——来日方长,之后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聿轻笑,“倒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肚量。” “你——”余瑰气得瞪他,“你别太过分了江聿,你——”像是真的气着了,眼圈都要红起来,你什么也没说完,抱着手臂低头不语。 而后视野里横过一只手,江聿扶住他的面颊,又抬起他的脸。 “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这么多,”余瑰抿唇,哼了一下说,“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很正常。” “正常,但你不喜欢,那就是不正常。” 江聿的手指虚虚地滑过他的眼睛,只是轻碰了下睫毛,便沾上了潮湿的水汽。 他捻了捻指尖,目不转睛地看着余瑰,带着些无奈和不易察觉的柔和,“要不然,你找上我……又是因为什么?” “那当然不是因为——”余瑰下意识地就要反驳,甚至连声量都拔高了,听得江聿也是一怔,就见面前的人再次蚌壳似的抿紧了唇。末了,再抬眼看他时又是如同眼里聚了火,像是刚安定些许的火气再次春风吹又生,甚至燃得比刚才更猛更烈。 “江聿,你不会、你居然以为——” 说错话了。 江聿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 他并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但江聿刚才的的确确是想这么说的,一股子焦躁和烦闷促使着他将那句话问了出来。不止如此,甚至——他还想问,余瑰为什么有事总不找他,那他还想找谁?除了他,他还想依赖谁? 可不等江聿反应,余瑰便用力推开他,径自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余瑰?” 江聿猝不及防之下直接撞上了椅背,他忙起身追过去,“等等,余——” 可是包厢门已经被打开,余瑰的身份又不是能够示于人前的,他走得急,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戴。江聿看见走廊上还有其他人在,只得堪堪止步脚步,有些出神地看着余瑰背影消失的方向站了半晌,又走回包厢去。 那串糖葫芦还静静地躺在桌上。 江聿撕开包装纸,他很久没吃糖葫芦了,第一口咬下最上边的冰糖,是真的很甜。他含了一会儿,像是细细品味着什么,然后才咬碎掉,红艳艳的糖壳在齿间崩裂。 手机屏幕就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鱼归:【山楂会酸,要和冰糖一起吃。】 碎裂的冰糖敲击着牙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江聿:【不酸,很甜。】 将近晚上9点的时间,有些人饿着肚子没吃饭,有些人则还在工作。 临水自照小玫瑰_:【猜猜我刚才碰到谁了!!!!!】 当屏幕上方弹出这条消息提示的时候,裴冽一下没能从工作邮件回过神来,他被连串的感叹号推动着点开信息界面,一边回想着用户名,他的联络人里应该都有备注了才对…… 正走着神,看到跳转的黄□□面时裴冽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微信消息,而是微博。 那个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同意加入的群聊里正在疯狂刷屏。 裴冽不甚熟练观察了一下界面,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飘在最上面,是一张放大许多倍导致有些模糊了的照片。 但尽管模糊,尽管只是个侧影,尽管那人戴着的黑口罩在大街上随处可见,裴冽还是下意识地将那人认成了余瑰。 事实上,也确实是余瑰。 临水自照小玫瑰_:【救命啊家人们!!!谁懂啊!!!我在医院骨科看崴脚结果碰到小玫瑰了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临水自照小玫瑰_:【超帅超帅超帅小玫瑰真人巨高巨帅我的妈!!!完完全全冷白皮,眼睛又大又温柔,就只是对视一眼我都感觉我要被丘比特射中了呜呜呜呜!!!】 临水自照小玫瑰_:【当然他不是看我……我一整个蓬头垢面orz他应该是在发呆等叫号啦……但是真的好帅!!!我靠!!无意间看一眼都要被暴击的程度!!!谁懂啊当时所有人都在看他!!!】 还是无数刷屏的感叹号,裴冽指尖微顿,医院……? 底下也很快飘出了和他同样的疑问。 白日梦想家:【不是[问号]先不着急舔屏,小玫瑰受伤了?[震惊][震惊]】 绒毛球:【余瑰咋了?[震惊]】 帮我消消黑眼圈:【蛤??怎么搞医院去了,还骨科???】 甜宅碰碰星:【首先虎摸临临,其次羡慕哭了,再次小玫瑰怎么去看医院了??拍戏受伤了吗这是????[大哭][大哭][大哭]】 裴冽不自觉地拧起眉,他有些不耐烦于这些无意义的鬼哭狼嚎,左滑退出了界面,跳回到关注首页,唯一的关注人最新微博还停留在昨天。 正出神,他听见外面门铃声响了起来。 裴冽起身往外走,煤球早已经被动静吸引蹲在了门口,他弯腰把猫抱起来,打开门。 “裴先生。” “余瑰?” 裴冽有些意外,不知是因为刚才还刷屏着的、其他人无法触及的人物此时却站在了自己面前,还是网络上那模棱两可的消息。他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余瑰,问道:“今天没拍戏吗?” 他知道艺人进组时是不经常回家的,就算影视城离得不算特别远,但拍戏开工早收工晚,住在周边酒店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今天收工早,就回家了。”余瑰说,递上手里的纸袋,“裴先生,我给煤球带了点零食,是小鱼干。” “喵呜——” 不待裴冽说话,端坐在他怀里的黑猫便抢先应了一声。 然后余瑰就笑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侧了身倚在门边,左手则拎着袋子递给他,裴冽接过去,又问:“手怎么了?” 余瑰年纪不大,或许性格也不算沉稳谨慎,有些跳脱,有些自来熟。可是在他面前总是礼貌又懂分寸的,从没这样散漫过。 “嗯?”余瑰愣了下,又笑说,“哦,没什么,拍戏的时候扭到了。” 他戴着口罩,裴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笑,眼睛弯弯的,头顶的灯光像是星子一样的坠在他眼睛里,确实很温柔。 “时间不早了,我也先回去啦。”余瑰后退两步,“晚安裴先生。” “喵呜——” 没有得到关注的黑猫闹脾气地抓着裴冽的手臂,指甲都快要伸出来,余瑰于是哄它:“你也晚安,煤球。”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连门都没进,猫也一下没摸。裴冽关上门,煤球跳到了地上,好奇地围着袋子嗅闻起来。 关掉了微博的手机不再亮了,那天他加群后就开了屏蔽,只有管理员或者@的时候才会有消息提示。 裴冽握着手机坐回沙发上,煤球已经美美地叼了一只小鱼干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十点了,有的人刚加班完,有的猫在夜宵加餐,有的人在舒服地泡着澡。 楚淮阳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放松地把自己浸入浴缸,却见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他无意间一瞥,差点滑进浴缸里头。 “噗——咳、咳咳咳……” 楚淮阳呛了一大口水,他手忙脚乱地坐起来,拿过手机。 裴冽:【去问一下余瑰今天在片场怎么了。】 11、第 11 章 余瑰和剧组请了一周的假。 胳膊弄伤的当天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隔天起来痛得动不了,医生说是伤完没好好休息又乱动了才导致的加重。余瑰向来不耐疼,医生又是拉伸按摩又是针灸的,他又痛又害怕,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另一手死死攥着陈圆的手,把他痛得一起嗷嗷叫唤。 最后医生说,需要静养。 余瑰只觉得命都要去了半条,他半死不活地趴在后座上休息,副驾上的梁月正给他汇报说在剧组受伤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 “也联系了上回用过的几个大v,顺便把换演员牵扯到你那事儿也洗一洗。还有营销号,八卦号,记者……” 余瑰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一会儿小陈送你上楼,”梁月说,“这几天你动作不方便,他陪你住,也好接送你去理疗,医生说每天都要去。” 余瑰一听,汗毛都要竖起来,破罐子破摔地嚷嚷:“我不去!我宁愿残废!让我残废算了!” “这我说了可不算,”梁月声音里透出些笑意,“医生是江总推荐的,你跟他去说。” 昨天回家后江聿给点了外卖送到家里,又联系梁月安排了熟悉的医院和医生,也省得每次都去排队挂号干等着。余瑰不吭声了,在心里把江聿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先将梁月送到公司,余瑰勉强从后座爬起来,降下车窗和她道别,“拜拜月姐。” “行了行了,去休息吧。”梁月扶着车窗说,“记得医生说的话,别用力别沾——裴总?”她目光一错,脸上露出些许错愕的神色。 余瑰伸手把梁月搭在车窗上的手扒拉下去,又关上了窗。 梁月正要回头叫人下来打招呼就发现自己被驱逐了,忍不住一磨牙,然而裴冽已经来到了近前,她只得先笑了下,神色如常地问好道:“裴总,这么巧,来找楚总吗?” 裴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了眼门窗紧闭的保姆车,问道:“是余瑰?” “是,余瑰拍戏时不小心弄伤了手,我带他去看医生。折腾半天,余瑰没怎么休息好,回来的路上太累睡着了。”梁月面不改色地扯谎,又走到前排去扣扣车窗,示意陈圆让他们先走。 裴冽定定地看着车尾灯,他其实不认得余瑰的车,是看见他从车窗中探出小半张脸才注意到的。 可是梁月却说他在睡觉。 裴冽不说话,梁月歉疚地笑了下,说:“不好意思啊裴总,昨天我刚好头疼也休息得早,没接到楚总的电话。今儿一大早的余瑰又说手疼得厉害,我也就忙着陪他去了,没顾得上回。” 梁月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裴冽闻言便看向她,蹙眉道:“疼得厉害?” “是,其实昨天就去拍过片了,骨头没事儿,就是伤着肌肉了。”梁月说,“原本余瑰觉得没什么,结果今天睡起来疼得动不了,只好和剧组临时请了假,不然原本昨天还和张导说了能继续工作的。” 梁月一口一个关键词,裴冽继续被带起思路,又问:“昨天剧组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起搭戏的演员不小心而已。”梁月含糊着说,随即又笑,“余瑰心情不好,我也没多问。” 她说得点到即止,假模假样地低头看了眼时间,借口急着开会就先走了。 在等电梯的间隙,梁月给余瑰发去消息。 梁月:【裴冽会找你。】 梁月:【我跟他说昨天没接楚淮阳电话是因为头疼睡得早。】 鱼归:【知道了,谢谢月姐。】 谁家好人十点多就睡觉,尤其还是日夜颠倒的艺人团队。 梁月踏进电梯里,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看见裴冽还站在外头,雕像一般静静地矗立着。 啧,真行…… 梁月转着手机,想起昨天收到楚淮阳消息时她第一时间就去问了余瑰,那头的声音低沉柔和,毫无波澜起伏地告诉她:【透个底就好,别说太多。】 【让他来找我。】 【谢谢月姐。】 梁月带过不少艺人,她知道要怎么配合。却还是有些意外于余瑰的心思,这头哄得江聿用私人关系给他找相熟的医生,另一头还能吊上裴冽。 要早这么机灵肯用心,还用得着不温不火到现在? 梁月有些看不明白了,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艺人越火她赚的越多,乐见其成。 公司给租的房子是两室两厅,余瑰摊在房间地毯上看风景,陈圆正在客房勤勤恳恳地给自己收拾床铺。 收拾好了,又回来问他:“余哥,中午想吃什么?” “水煮鸡胸肉和水煮白菜。”余瑰气若游丝地说,昨天他吃了江聿一顿外卖,今天什么也吃不了了,毕竟手伤了不太好运动,要是一周后回剧组胖变了形可真要挨骂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吧,别让我闻见味儿。”余瑰说,又给陈圆转了三万,算是这几天加班陪他的伙食费和辛苦费。 “谢谢余哥!”陈圆美滋滋地点了接收,又殷勤道,“那我泡点果茶怎么样?花茶?果汁?加些冰块,花茶还能加果密,甜甜的,喝了心情也好。” “花茶吧,茉莉花茶。” “好嘞余哥!” 虽说是在家休息,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余瑰看了一下午的剧本,一边琢磨一边做笔记,再对着镜子无实物表演一波。中午陈圆给做的水煮肉和白菜素的他没胃口,也懒得吃,一直忙活到了晚上饭点,陈圆来敲门,余瑰以为他还要催自己吃饭,正要不耐烦回绝,却听他说:“余哥,裴总来了。” 余瑰把剧本扔到一边,翻身下床。 “裴先生?” 他走出去,裴冽已经坐在了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陈圆做的茉莉花茶。 “余哥,给。”陈圆给余瑰递上他的杯子,“这是改良版的,茉莉花茶里又加了点果蜜,下午刚用柠檬皮熬好的,尝尝好不好喝。” 陈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格外有眼力见儿,给他们倒好茶后便自己回房间了,客厅里再次只剩他们俩人。 “那是助理。”余瑰和裴冽解释,“月姐怕我自己住不方便,让他过来陪我。” “嗯,上回在医院见过。”裴冽说。 余瑰一愣,才反应过来裴冽说的是泳池事故那一次。 上次在医院里,裴冽一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陈圆,然后才是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的余瑰。 他还记得余瑰套着病号服时单薄的身形,转身看过来时却是张灿若桃花般生机勃勃的面孔。他跳下床来拉他,又和他告状,并不像别人那样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控诉,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被欺负了。 当知道余瑰受伤后,裴冽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以为,以余瑰的急性子,昨天晚上他或许连进门都等不到,站在门口就要发作,气鼓鼓地叫一声裴先生,然后迫不及待地告诉他,说他被林稚欺负了。 可是没有。 昨天没有,今天也没有。 余瑰只是坐在他对面,笑着问他道:“煤球喜欢小鱼干吗?” 裴冽没说话,目光一点点地扫过余瑰的脸,直把余瑰也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拿过杯子抿了口茉莉花茶,又说:“是不是煤球——” “手受伤了,”裴冽说,“为什么不说?” “……我说了。”余瑰小声说,“我告诉月姐了,月姐应该有和楚总说……” 裴冽知道自己不该追问的。都是成年人了,该有的边界感告诉他不主动提就代表不想说,他不该追问。再说——这样的遮遮掩掩,和那些欲拒还迎的把戏有什么两样。 可裴冽知道余瑰不是这样的性格。他没有什么不敢说的,敢告状,敢当着他的面骂人,他没有遮掩的必要。余瑰不跟他说,就只是不想说而已。 可是,为什么? “我有些好奇的是,”裴冽开口,他的语速不快,平静中又显出几分鲜有的尖锐,“只有在医院才能和我提受伤的事情?” 余瑰茫然地看他,但这种时候再装未免就装过头了,于是他又垂下眼,攥着手里的杯子不吭声。 杯子里加了冰块的,不多会儿就由内而外地沁出了寒意,将他的手指浸湿。裴冽看见了,便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 于是这下子自己的手也湿了,又湿又冷,他忍不住皱眉,余瑰刚才握了那么久。 “我只是……”余瑰的声音还是很低,“您不是,不喜欢听那些吗……” 裴冽顿了下。他当然不喜欢听那些鸡零狗碎的琐碎事情,可是不喜欢和不想听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上次在医院,”余瑰说,“您什么都没说……我以为您……不喜欢这样,我就没……” 裴冽何止什么都没说,甚至也什么都没做。哦——除了让林稚道歉。可是道歉有什么用,他缺那声道歉听么?圈里人出了名的能屈能伸,道歉也也不妨碍林稚在外头可怜兮兮地诉苦说他坏话,也不妨碍他弟弟林淮还敢因为这事儿挑衅他,甚至公然使绊子。 裴冽就算不是娱乐圈这一行的,但只要用了心,又怎么会想不通这一连串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他说。 余瑰怔怔地看他。 “手给我。”裴冽朝他伸手。 余瑰就把手臂递上去,睡衣宽松,往上一撸袖子便露出了依旧红肿的胳膊。裴冽当然不懂得看受没受伤、伤得怎么样了,可他就是想看一看。 “嘶……” 裴冽没抓他,甚至也没用力,只是托着手臂看着。知道他疼,他随即放下手,余瑰的手腕还落在他掌心里,没收回去。 “怎么弄的?” “他故意的。”余瑰说,还是小小声,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嗯。”裴冽说,手上动作轻柔地帮他把袖子放下来,“谁故意的?” “林淮……就是林稚他弟弟,拍戏的时候……那是动作戏,他就……” 没有了活力和朝气,也不是当初那样理直气壮和他告状的样子了。裴冽莫名有些烦躁,他说:“看着我。” 余瑰抬眼看他。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睫毛被水汽浸湿,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余瑰。”裴冽叫他,“以后有事,除经纪人外,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当初在医院,他说有事就找楚淮阳。 现在他说,有事就找他。 余瑰点点头,说好。 12、第 12 章 余瑰的假期还没结束,梁月那边就来消息了。 “林淮的经纪人找到我,说很过意不去因为失误而导致你受伤,想请你吃顿饭。” 接到电话的时候余瑰正在泡澡,受伤的手臂搭在外头,另一手推着水面上漂浮着的小黄鸭玩,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梁月说:“我帮你推了。” 余瑰这才笑出来,但没露声儿,依旧是懒洋洋地说:“他要道歉也不自己来找我,还让经纪人代劳。” “他肯定是不想的,估计也是经纪人在劝。”梁月说,“这才不到一周,他都掉了3个代言了。” 3个代言听起来不多,但十八线小明星的每一点资源都弥足珍贵,更不用说因为对方取消合作而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也会导致其他合作方对艺人的价值重新评估。 余瑰笑出了声,却是讶异道:“这么突然?” “嗯,说是艺人定位和品牌不符。” 这可是个大帽子,偏又让人找不到错处。 “他代言没了请我吃饭干什么,我又没资源推给他。” 余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梁月当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疑问,便没有回答,只是说:“代言的事应该是江总出面的,你自己估量好,做得明显了怕会有你们的流言传出来。” “我怕什么,”余瑰轻嗤,“这一行的谣言就没断过,就算真没那关系也没人能干干净净出来。” “还有公司那边,”梁月又说,“林淮也是咱们公司的,最近一些综艺和广告活动也取消了。楚总原本打算——他的意思当然也就是裴总的意思——他原本是想把这些资源换给你,我觉得不太好还没答复他,你看呢?” “有什么不好的,收下吧。”余瑰晃着腿,搅动起水波,把飘远的小黄鸭又推了回来,“难道我不收他就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是说他就能对我心怀感激了?” “行,我知道了。” 梁月也爽快地应了声,其实她自己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顾忌着余瑰胆小不想惹火上身,又或是担不住后期的风言风语,才先问问他的意见。 “过段时间有个wemp守望基金的慈善晚宴,我帮你谈下来了,裴总也会去。” 余瑰真是很喜欢梁月,他们还挺合得来,不用他明说梁月都知道他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好啊,谢谢月姐。” 余瑰挂了电话,自己撑着浴缸爬起来。他的手臂已经差不多都好了,江聿介绍的医生确实挺靠谱,针灸第二天就已经不疼了,只是还有些不灵便,一直到现在才堪堪好全。 “余哥?” 外头的陈圆听得动静,忙抱着浴巾跑进来,“我来我来,这儿太滑了,别摔倒。” “没事儿,能用上力了。”余瑰不在意道,“浴巾给我吧。” 陈圆当然知道余瑰长得好看。 这张脸他天天看夜夜看,刷手机看电视的时候时不时还会看到,陈圆原以为自己已经看腻了,可是当浴室中氤氲的雾气渐散,缓缓展露出一张美丽精致得如同天神亲手雕琢的面孔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心脏骤停。 就连朝他伸过来的手臂都笔直俊秀如同苍竹,玉白的肤色被热腾腾的水雾蒸出淡粉的色泽,泡的越久的地方越要发粉,比如顺着手臂延伸向上的肩膀与胸膛,甚至是—— “……圆圆?”余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下,“这也能发呆,是不是这几天陪我都没睡好?”他一边问一边拿过浴巾擦身上,然后就听见一阵鼻子的吸气声,陈圆背过身去,瓮声瓮气地说,“没有,睡得很好,我先去开门余哥。”说完就径自冲了出去。 然而余瑰并没听见门铃声,其实陈圆也没有,他只是想找个凉快点的地方把鼻血控回去,结果他刚要去阳台吹吹冷风,还真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裴总?” 门外的人一身西装革履,手上却拎着饭盒,陈圆不由错愕,“您怎么来了?” 但其实他们每天都有联系,陈圆甚至还加上了裴冽的微信。 事情起源于前几天晚上裴冽过来的时候,见余瑰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水煮肉和菜摆在餐桌上都快干巴了。陈圆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熟练的厨师,裴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让保姆每天做了两家的饭菜,按时送过来。 但之前送餐的都是保姆,这回…… 见裴冽的眼神望向屋里,陈圆忙让开路,说道:“余哥刚在洗澡,应该马上好了。” 正说着,余瑰就穿好浴袍走了出来。 “裴先生?” 余瑰同样感到意外,但脸上很快就露出笑来,他快走几步过去,“这是今天的饭?裴先生吃过了吗,要一起吗?”连声音都是雀跃的。 裴冽其实已经在公司吃过了,可是余瑰正期待地看他,他似乎康复了许多,面颊晕着健康的薄粉,一双水洗过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弯成了月牙。 “嗯。”他说,“还没吃。” 一听这架势,陈圆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定位,拿上手机跟余瑰说要去找朋友就溜出了门。 “那能不能去你家吃,”余瑰巴巴地说,“想看煤球。” 黑成碳似的话痨小猫憋了好几天,总算等来了能说话的人,余瑰说一句它喵两声,像是非得把这段时间憋没的话发泄出来不可。 余瑰当然也很想念它,吃饭的时候都把猫放在腿上让它卧着,时不时还要咬下最脆最好吃的虾尾巴喂给它。 “余瑰,”裴冽看了眼他的碗,有些无奈,“猫吃的都比你多。” “那不一样,猫又不用上镜。”余瑰理直气壮地说,虽说保姆给他做的饭菜已经是顾及到工作性质,尽量少油少调味料了,可是吃进去的东西是实打实的,想要不胖就只能少吃。 “没关系,多吃点恢复得快,后期可以一帧一帧修图。” 裴冽语气淡淡、却格外认真地说。惹得余瑰看了他一眼,裴冽过去很少接他这些胡搅蛮缠的话茬。 “裴先生,”余瑰放下筷子,“月姐说,公司给接了几个活动……” “嗯。”裴冽说,“如果还不舒服就再休养几天,不着急复工。” “倒是没有不舒服,都好了。”余瑰说,有些欲言又止,“就是……我听说,这些工作原本是林淮的……” 裴冽偏头看向他,这些安排都是他授意给楚淮阳去做的,不过梁月似乎还没给回复。 “其实——如果道歉的话……” “道歉解决不了事情,余瑰。”裴冽说,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沉静和平稳,却又带着身份使然所有的强势与冷静,“工作失误同样不是借口。” 道歉没有用,忏悔也没有用,只有疼到自己身上了才知道不能再胡来。 裴冽想,余瑰大概还是有些心软的,就面上再如何骄纵任性。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嬉笑毫无顾忌的肆意妄为,有这样一张脸在,又怎么会不温不火到今天。 如果余瑰要是知道了他的内心想法——那肯定会说,糊果然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知道的。”余瑰认真地说,“所以还是很感谢裴先生愿意帮忙。”他托着下巴把脸凑过去,笑意盈盈地问他,“以后裴先生都会帮我吗?” 这是索要承诺,是得寸进尺。 裴冽不是不知道,甚至于,这一切都是做局这个念头也曾划过他的脑海。可是他看着余瑰的眼睛,看着他重新带上笑脸,却只能点头。 “嗯,都会帮你。” 隔天余瑰早早地去医院理疗,负责他的吴医生是某知医院的副院长出来开小灶的,灰白色的头发被精细打理过,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便显得气质格外儒雅温和。 “小余来了,今天这么早起?” “吴院长早上好!” 余瑰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体制内副字不发音。 “坐吧,今天是最后一次。” 吴医生的技术确实相当不错,至少针灸真的是不怎么疼的。只是看到一堆针插在手臂和肩头的样子余瑰还是忍不住害怕,只能把头扭到一旁,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 有只手揽过他,将他按进怀里。 吴医生抬头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小助理已经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他和江聿对上视线,对方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吴医生了然一笑,又问余瑰:“是不是不疼?” “……疼。” 余瑰牙齿都在打颤,所谓蒙上眼睛五感就变得更清晰不是假话,他甚至能感觉到细而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摩擦着血肉深入肌肉深处。这应该是错觉,因为针灸扎针时是很快的,不会像电视剧里那样细细研磨。 “胡说。”吴医生嗔怪了句,“以后出去可不许瞎说八道,坏了我的招牌。” “好。”余瑰闷闷地应声,另一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自从第一次把陈圆也抓得惨叫连连后他就转移了目标,还是攥着不会尖叫的衣服比较好。 吴医生安慰他:“再五分钟就拔针,害怕了就深呼吸。” 吴医生当然是脾气很好的,一边说还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余瑰点点头。 但其实时间远没有五分钟,当余瑰度秒如年地倒数着时间的时候,吴医生就说:“好了。” ……真是骗病人打针的老套伎俩。 余瑰一边腹诽一边抬头,却觉得有些不对,那手还搭在他后背上,而面前…… “我先去忙了,你们休息吧。” 病房门关上,余瑰眨了下眼睛,“江聿?” 他们在那次没吃成的晚饭后就没见过面了,微信上倒是一直有联系,不过余瑰没怎么回,消息还停留在江聿前天问他手臂好些没有的时候。 江聿揉了下他的脑袋,拉了张椅子坐下。 “还疼不疼?” “不疼。”余瑰飞速改口。 江聿又不是没感觉到刚才余瑰跟红眼睛兔子似的窝在他怀里发抖,闻言便要笑,然而思及几天前那次不欢而散——单方面不欢而散的晚饭,他只得干咳几声,勉强把笑意压下去。 “那是——还在生气?” “不生气。” 江聿以为是他说顺口了,正要打趣几句,却见余瑰正直直地看着自己,抿了下唇,有些委屈的样子,但是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短短几个字,听得江聿心都要软了。 他轻应了声,少有地检讨道:“那天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余瑰才不想说没关系,只是瞪他,毕竟当初江聿那话是把他当什么了??虽然——嗯,倒也是实话。 “要吃糖葫芦。”余瑰闷声说。 “好。”江聿笑着看他,“还有呢?” “还有mq的2024秋季新款高定。” “好。”江聿支着头,眼底笑意微浓,“配套的珠宝也一起安排。” 然后余瑰才缓了面色,江聿就跟捕猎的狼一样敏锐地嗅见了气息,他凑上前,被余瑰皱着眉抵住下巴。 “我明天就进组了。” 江聿声音微哑,“我轻一些。” 他终于有机会说出这话了。 余瑰眨了下眼睛,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又轻轻摩挲了下。 江聿:“下一期时尚cosmo的杂志封面是你的,拍摄安排已经发给梁小姐了。” 于是狐狸假意踏入了陷阱,随即掉进坑中的野狼被森冷的尖牙一口咬住脆弱的脖颈。 “张嘴。” 13、第 13 章 余瑰最近变得很忙。 他要回组拍戏,要录综艺,要拍广告,要拍杂志封面……似乎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但即便之前那部让他小火了一把的校园现代剧确实炙手可热,可不过是个不扛剧的男配而已。一个没有多少作品的新人,本不该有这样的曝光度。 于是大家心里多少有了些考量。 林淮也在片场来找他道歉,在众目睽睽下愧疚又自责地说着对不起,他愿意补偿,什么形式都好,只希望让余瑰好受些。 那余瑰当然是大度又温柔地宽慰他没关系,工作失误在所难免,大家一起工作是同僚更是朋友,他愿意包容对方愚蠢的失误,哪需要什么补偿。 然后转头就去录从林淮那儿撕过来的一个运动品广告。 他是真的忙,忙到拍摄完回到化妆间看到江聿的时候,他都快忘记这号人了。 虽然说这号人经常不间断地出现在他的行程里。 有时是在电视台的时候,有时是广告合作方引荐去后台的时候,有时是杂志的拍摄场…… 赶完这一连串行程后,之后还要和《明月记》剧组出去实地取景拍摄,在出差之前,梁月特此给他放了两天假期休整。 “我来接你。” 余瑰上了江聿的车,他们一起回了他家。 江聿的别墅超级无敌大,余瑰踏进去的时候都震惊了,“你一个人住?” “还有管家和三个保姆,打理院子的师傅和司机不住这里。” “他们是住保姆房吧,那你不还是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 江聿眼里溢出笑来,他应了声,“啊,对。” “你……”余瑰欲言又止,“那等到晚上,你就不怕半夜起来的时候,窗外的月光将走廊上悬挂的油画映出诡异的人脸,然后你就看见——” 江聿摸着下巴说:“你文笔还挺好。” 余瑰:“……” “不会的。”江聿笑得停不下来,伸手揽过他的腰,“只会看见你。” 余瑰晚上住了下来。 别墅里的灯火通明了一整天,否则他晚上是真不敢出卧室门。 虽然说……好像也没什么出来的时间和必要。 再次睡到一起,战况没有上次那样激烈了,但似乎更磨人持久了许多,久到隔天起来江聿的喉咙哑得不想说话,懒散地摊在沙发上。 保姆正在打扫卧室,床上的情况一团乱,余瑰有些不好意思,拢了下睡衣就要上前,“要不还是我——” “回来。”江聿一把拉过他,余瑰踉跄着后退几步,倒在他身上。 江聿低头帮他理好领口,系紧了腰带,却还是不松手,又在他耳尖上亲了一口。 余瑰回头看他。 江聿的脸有些红,耳朵也还红着,一路蔓延到了脖子上。 余瑰关切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 不是不舒服,甚至是太舒服了。 江聿早已经通过之前那一次后的漫长空窗期克服了自己的那一关,无比坦然又无所谓地承认了这一点,然后选择再次抵着他吻上去。 余瑰却没忘记还有外人在,试图挣扎:“等等,他们——” 话没说完,正打扫到一半的其他人就自觉而恭敬地垂头躬身离开了。 余瑰:“……” 算了,他也好好休息一次吧,毕竟明月记的实际取景地可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拍完明月记外景后,小狐狸的戏份就算杀青了。有句话叫做当你出名了之后会发现身边的人都是好人,余瑰就属于这种状态,男女主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张导拍着他的肩称赞他日后必定大有可为,其他配角的群演们争相找他合影。 【果然,】余瑰双手合十虔诚地说,【我的心愿就是世界和平。】 口口:【……】 “老样子,放假三天,然后进组。” 余瑰如今也能无缝进组了,其实递上来的本子很多,但梁月筛了一波,余瑰自己又筛了一波。 “我觉得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好,流量路子走不长的,总得转型。”余瑰信誓旦旦地说,“万年男配也挺好,本子多任务轻人设又好,先多吸吸粉,之后万一不扛剧了好歹也有库存人气可以消磨。” 梁月:“……” 梁月都不知道该说他爱偷懒还是有远见还是自甘堕落,毕竟以目前的演技来说要谈转型无异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只能装作没听见,否则真要忍不住还嘴了,又发了几张图片给他,说:“礼服首饰都到了,慈善晚宴在后天,到时候提前来接你去做妆造。” “好啊,谢谢月姐。” 虽然说余瑰对于礼服真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统称为西装。但能不能借到新款高定似乎就是个风向标,对之后的合作以及自身逼格都有影响,尤其各种红毯晚宴更是争奇斗艳的名利场,慈善主题不过顺带而已。 余瑰倒没什么别的心思,无非当人形立牌合个影刷刷脸,再蹭顿大餐吃。不过似乎因为最近曝光量确实不小,来灌他酒的人也多了。其实这样的四五线小明星是最好拿捏的,长得好看但不够出名,却又在出名的路上。这是最好哄的,一方面心理价位没那么高,另一方面在上升期必然也是自身就有上升意愿在的,会更愿意投机取巧。 当然余瑰对这些都敬谢不敏——喝酒可以,其他免谈。 今天江聿没来,裴冽又不是个愿意动用私权的性子,否则晚宴上调个座位也没什么。不过余瑰倒也不甚在意,有多少他就喝多少,直到围着他的人群像是摩西分海般向两边散开,一双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我来吧。” 裴冽帮他挡完一圈,余瑰就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看他,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在奢华的水晶灯的光华散射下更显气度不凡。他话不多,也懒得多客气推拉,能推的推,不能推的也干脆喝了,喝完一圈就带着余瑰离开。 晚宴内场助理是进不来的,裴冽将余瑰带到自己车上,给陈圆发消息说他直接送余瑰回家。 看得出来裴冽没干过伺候醉鬼的活儿,连人都不会扶,上楼回家的路上被余瑰跌跌撞撞地带着往墙边倒了好几次,撞一次余瑰就埋怨地喊一声:“裴先生。” “嗯。”裴冽耐心地应他,“对不起。” 然而裴冽的好心并没能得到好报,醉鬼回到床上后依旧闹腾得厉害,裴先生裴先生的叫个不停。 “余瑰……等等、别乱翻……” 裴冽手忙脚乱地试图制止他,却反被鱼一样扑腾的醉鬼拉得一齐倒在床上。 裴冽只来得及撑在余瑰另一侧稳住身形,本就攥着他手腕的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按在了床上。 连带着余瑰一起,将他按在床上。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裴冽几乎能嗅见余瑰呼吸间醉人的酒香,这只醉鬼正茫然地抬眼看他,似乎在想他为什么突然就离这么近了。 “裴先生……” 醉鬼动了下手臂,却反被握紧了。 余瑰房间的夜景确实是很漂亮的。 裴冽想,窗外的月光混着缤纷十色的霓虹灯照进房间里,照得余瑰有些睁不开眼,漂亮水润的眸子半阖着,拢了层潋滟的水色,让这张本就精致的面孔显得艳气逼人。 醉鬼仰了下头,像是不解,又烦又懒地抻了下身子,像是犯懒的猫儿在他身下舒展开。 裴冽喉间一紧。 “裴先生……”醉鬼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舔着嘴唇说,“嘴好干唔……” 面前的男人俯身覆了上来。 无数璀璨的夜景灯光化成动人的光晕落入余瑰眼底,裴冽越发用力地吻他,却不得章法,啃得余瑰闷哼一声,断断续续地叫他:“裴先生……” 然后探出舌尖,引导他接吻。 夜色醉人。 *** 和上司一夜/情了怎么办? 本就没醉的余瑰是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嗯,反倒是裴冽…… 和下属一夜/情了怎么办? 而且隔天下属还一早跑路了怎么办? 裴冽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捂着有些发懵的脑袋坐了一会儿,才有力气拿过枕头旁的手机。 鱼归:【裴先生对不起。】 鱼归:【我不是故意的。】 大概是被昨晚吓坏了,连发微信消息都格外公式化地带上了句号。 裴冽又往下滑了下手机,但聊天界面已经到底了,只有这两条消息。 裴冽有些无奈,他想要下床,踩到坚实地面的那一刻却又有些腿软,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如同漂浮在云端一般的昨夜。 小醉鬼箍着他的腰,抵在他耳边一次次地叫他裴先生。 直到裴冽有些吃不住力了,让他可以叫名字。 然后余瑰才叫他裴冽,一边叫一边用力。 ……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来这些,裴冽再次捂住了额头。 他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给楚淮阳拨去语音电话。 【梁月微信推给我,你那里有的余瑰的所有行程安排也都发给我。】 楚淮阳:【?】 他几乎要听不出这是裴冽的声音,愣了好久,又看了看来电界面,好半天才说:【裴……裴总?】 【嗯。】裴冽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发给我。】 14、第 14 章 梁月对余瑰竟然提前进组很是诧异。 对于突如其来的裴冽的好友申请更是。 “剧本剧本。”余瑰催促地朝她伸手,“我要接着记笔记了。” 梁月将抢走的剧本攥在手里,眯着眼睛道:“衣服脱了。” 余瑰一呆,掩饰一样地干咳两声说:“这不太好吧月姐……”他一边说一边往后缩,却还是被梁月一把薅过去扯开衣服,露出锁骨和胸口处的吻痕。 梁月两眼一黑。 “你——” 余瑰小声抗议:“我已经很小心了,是裴冽太用力……” 梁月:“……” “你这样子——”她恶狠狠地咬牙,“还怎么进组?!” 她不担心另一头被绿的江聿,倒是很担心余瑰没法按时工作。 再说——算绿吗?各取所需而已吧。 毕竟他们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是这样而已。 余瑰漫不经心地想,面上还是乖乖认错,说:“让圆圆贴身陪我就好,换衣服的时候我会小心点的。” 梁月捂住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新剧本还是演男二,是喜欢女主却求而不得、只能阴暗爬行最终默默守护的顶级舔狗人设。 余瑰的长相,要说戏路确实不窄,可古装可现代,可以演青葱学生也可以演职场备受欺凌的小可怜;可以是天真单纯的小狐狸,也可以是阳光开朗的邻家少年。当妆容上脸时,加强了原有的漂亮五官的艳丽和锐气,演起病娇来也是一拿一个准。 但要说宽,却也说不上,至少那些肌肉男硬汉型角色是与他无缘了。 “行了,我跟导演商量把你戏份往后再推两三天,反正也还没开机,你也要健身塑形。” 明星的外形自然是为作品服务的,拍古装剧时层层叠叠的古装需要身体够薄才能不显臃肿,余瑰就能连吃一个月的水煮肉和白菜。这会儿是现代剧,需要衣架子一样的身形将衣服撑起来,他就疯狂吃再疯狂运动减肥塑形,高强度一周后就练出一层薄肌。昨天又去晚宴上大吃一场,接下来还得锻炼好几天。 余瑰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连连道谢:“谢谢月姐,那我还是先去剧组观摩学习。” 他还是宁愿进组都不回家,梁月不由得又看他一眼。 不过她预想会追来的人也并没有来,梁月时不时地去酒店查岗,看余瑰正勤勤恳恳地在健身房和私教锻炼,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 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下,梁月低头看去,是裴冽找他要这一周详细行程表的消息。 梁月:“……” 这两人是有什么毛病。 裴冽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出神。 这几天余瑰没再发消息来,微博倒是正常更新着因为进组而开始的健身日常。其他人运动要么裸.上身要么穿背心,他的衣服却裹得严严实实的。 裴冽看着看着便有些意动,他划拉了一下去看评论区,粉丝发的图片比正主的大胆多了,一溜烟下去全是赤着上身的半.裸.照。 裴冽闭了下眼。 这事儿于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可多考虑的。 那晚上余瑰喝醉了,但他没有,甚至于——为什么会发展到后面,也不是余瑰主动,而是他。 他当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那晚上或许是个助燃剂,如果没喝酒,只是普普通通的见面或是吃饭,裴冽不会吻他。可是那一夜偏偏又实在是太刚好了,他们离得那样近,余瑰目不转睛地看他,依赖他,叫他裴先生。 酒精仿佛将他心底的喧嚣放大了无数倍,推着他提前去直面自己的内心和欲望。 裴冽知道,即便那天晚上没发生,但在之后——虽然裴冽也说不好是之后的多久,可是他知道,他一定会吻他。 裴冽自认没什么可纠结的,他并不是软弱和内耗的人。可是余瑰的落荒而逃又让裴冽原本坚定不移的心思松动了些,他或许……并不想…… 裴冽支着额头,不知道是那晚上后劲儿还在,还是他确实是在紧张,胸腔中心跳得飞快。 安静半晌,他给秘书发去消息。 裴冽:【订一张飞云山市的机票,越早越好。】 余瑰要是规矩起来,还真是个相当规矩又乖巧的人,每天不是健身就是参加剧本研读会,勤奋又有后台的人导演自然是喜欢的,开机仪式那天让他站在自己旁边合了个影。 已经是冬末了,但呼气时仍会有带着寒气的白雾,余瑰搓了搓手,陈圆小跑过来,凑到他耳边说:“江总在酒店等你。” 正等电梯的余瑰动作一顿,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羽绒服又裹了裹才走进去。 但没什么用,酒店房间里开了暖气,一进去羽绒服就被扒了下来。 江聿将他揽过去,他也不干什么,就是抱着,亲他的唇角。 “真锻炼了?” 手上摸到腰侧紧实的肌肉,江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那当然。”余瑰哼了一声,掀起衣服下摆给他看腹肌,“喏。” 江聿顺着看了一眼,又笑,拉过余瑰的手按到自己胸口,懒散道:“不如我的。” 他不仅锻炼还爱运动,爱攀岩爱滑雪,肩背肌肉宽阔,比起纯健身得来的肌肉更有野性和力量。 余瑰没好气地瞪他。 日常逗了下人,江聿笑起来,抱紧了他说:“你的更好看。”然后将余瑰往沙发上一放,又俯身下去,“也更好吃。” 湿热的气息引得小腹敏感地吸气了一下,余瑰犹豫了一会儿,推推他的肩,“江聿。” “嗯?” 江聿顺着他退开,亲完后又把衣服拉好。 “不弄什么。”他知道余瑰还要工作,把人又揽了回来,再次亲了亲他的嘴唇,“就待一会儿,等等还要开会,晚上要应酬。” “开会?”余瑰歪头,“出差吗?” “嗯,要待在云山一段时间。” 见余瑰兴致不高的样子,江聿偏头看他,说:“我会尽量抽时间过来的。” 余瑰:……您可别来。 想到刚才口口和他预警的,说联网查到了裴冽定机票的消息,便说:“没关系,你忙你的吧,这段我也忙。” 男二的戏份当然吃重,虽说现在片约多了,但余瑰犯懒又咸鱼,也不是个乐意轧戏的人。除了偶尔有活动要请假,其他时间他都泡在剧组。 也好在江聿走得早,不然就要和裴冽撞上了。 裴冽并不常去片场。他去一些线下的合作场合更多些,比如拍广告的时候,又或是邀约明星出场的宴会,余瑰以为是偶遇,打完招呼就走了,他也没多解释。 这次裴冽提前联系了导演,被赶来的副导迎进去时就有不少人往这儿看,但余瑰没看他。更准确地说是没看见他,他被一堆工作过人员围在中间,和一个素面朝天又难掩清丽朝气的女孩儿在对台词。 他们聊得很开心,女孩儿性格活泼开朗,不知是听到什么,笑得前仰后合的停不下来,差点跌下凳子,被余瑰又拉回来,栽进他怀里。 “和余瑰在一起的是女主楚玉。”副导帮他介绍,不着痕迹地解释,“他们在录花絮,宣传的时候好放物料。” 裴冽没应声。 花絮里炒cp是常态,可是瞅着眼前这尊大神似乎不太对头,副导扯出笑脸:“要不您去化妆间坐一会儿?” “不用。”裴冽语气淡淡。 他似乎真的并不起眼,直到开拍时余瑰都没看见他。 拍摄并不是按剧本顺序来的,开场就是一出狗血戏码。洒水车制造出大雨场景,余瑰和楚玉在雨中纠缠,女主两次甩开他,他才终于不追了,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她离开。 身边围着一圈人和摄像头,余瑰是真没法分心去看别的。直到一场结束后陈圆拿着毛巾和羽绒服上来,他无意间一抬眼,才看见了一起朝他走来的裴冽。 助理和工作人员已经将他照顾得很周到,裴冽插不进手,便只是站在他身边。余瑰垂下头,回避的姿态引得裴冽又叫他,“余瑰。” 余瑰才又看向他,小声叫了声:“裴先生。” 裴冽眉间稍缓,他轻应了声,又说:“你先忙,我回化妆间等你。” 夜戏结束得早,裴冽并没有等太久,只是余瑰进来时还是湿淋淋的,身后跟着的陈圆见裴冽在又同手同脚地退了出去。裴冽皱了下眉头,拿过一旁的浴袍和毛巾给他。 “先去洗一洗。” 等到余瑰打理完出来,裴冽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裴先生。” 余瑰老老实实地走过去。 裴冽没问他跑什么,也没说自己为什么过来,只是朝他抬手,叫他的名字,“余瑰。” 余瑰迟疑片刻,把手放上去,被裴冽牵住,拉到身边坐下。 “裴先——” “叫名字。” 熟悉的三个字,让两个人的记忆同时回到的那个夜晚。 余瑰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我没有喝醉。”裴冽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语速缓慢地说,“那天晚上,你醉了,我没有。” “所以,后面那些……如果一定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我。” “不是……”余瑰移开眼,讷讷地道,“不用,不用道歉、我没……” “余瑰。” 裴冽扶起他的脸,余瑰的头发还未全干,半湿的黑发乖巧地垂落在额前,被他抬起手轻轻拂去。 “你喜欢我吗?” 余瑰没想到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他愣了下,然后又瞪圆了眼,像是生气,硬邦邦地说:“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 裴冽笑了,轻吻上他的唇,扶着他的手转而落到肩上,将他搂进怀里。 “嗯,我喜欢你。” 他还是不太会接吻,但裴冽是个好学生,那一晚上已经足够他学到许多。他笨拙地缠着余瑰的舌尖,哑声问他:“那现在……可以喜欢我了吗?” “嗯。” 余瑰从忙碌间挤出一声鼻音。 “可以。” 15、第 15 章 像裴冽这样恪守原则得堪称古板的人,一夜.情和潜规则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他们既然睡过,那就是因为想在一起,就要在一起,像情侣那样。 他们当然是情侣。 又过去一夜,裴冽醒来时发现余瑰靠在他肩头沉沉地睡着,踏实的重量让他的心里也跟着踏实许多。 他是临时起意过来的,但老板的好处就是更自由。裴冽花了一早上处理邮件和公事,将能推的工作往后推,能分的工作分下去,就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下午去看余瑰拍戏。 副导正孜孜不倦地夸赞余瑰有多用心多努力,演技自然又灵动,性格大方又温柔。裴冽听得很认真,直说得副导口水都要干了,他缓下来想要休息,却见裴冽转头看了过来,像是在说——怎么不继续了? 副导:“……” 他不得不继续提起一口气说:“那要说起这个演技——确实,诶,余瑰啊……这孩子,像昨天那场雨戏就很棒,那个表情……” 陪聊了大半天,副导一边喘气一边想词儿,夸余瑰都能夸出一篇论文来了。 但说实话,只要是在舒适圈内,余瑰的演技当然是无可挑剔。 在角落里克制又执着地看着女主的样子,想碰她的手又在触碰的那一刻飞速抽回的样子,为她反驳刁难女主的反派却因误会而反被责难。他一时愣住了,眼里像是涌上潮水,却又是平静的,嘴唇几下抽动,却只是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女主生气地转身走了。 余瑰就站在原地看她,直到看不见女主的背影,他才侧过身去,攥着椅子的扶手深深地呼吸,手背额角青筋浮现,他压抑着怒火却又唯独对女主无可奈何,最终只能佝偻下一贯挺直的脊背,痛苦又难过地小声叫着女主的名字。 “哎、裴总……” 裴冽直到被副导拉住才反应过来他正要往镜头那边过去,他如梦方醒般站定,那头导演含了卡,于是余瑰就抬起了头,鲜活的生气再次在眉眼间浮现,他笑眯眯地接住了朝他扑过去拥抱的女主。然后又很快放开她,朝裴冽走过来。 “裴先生!” 副导识趣地走了,裴冽垂落在身侧手轻拢了下,克制地背到身后。 “嗯。” 余瑰还是习惯叫他裴先生,裴冽这个名字似乎只在晚上才愿意出现。 ……倒也没什么不好, 陈圆递上了水和台词本,几个化妆师围过来补妆打理衣服,余瑰也顾不上裴冽,继续背下一场的台词。 裴冽也不在意,认真地看着,在下场结束后把提前攥到手里的台词本和余瑰喜欢的饮料递给他。 “谢谢裴先生!” “嗯。” 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千方百计地想要照顾他,对他好。 剧组的人都很友善,裴冽一个个看过去,格外注意了几个主演和配角。他不想上次林淮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在几个摄制组间来回转悠,将演员们盯得发毛。 盯到最后,楚玉都不敢往余瑰身上扑了。 【宿主,】口口再次发出预警,【捕捉到江聿的导航定位在往这里靠近了。】 【嗯。】 余瑰没什么所谓,这事儿迟早是要说破的。却见裴冽朝他看过来,余瑰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睛,附上一个笑脸。 裴冽也笑了,借着整理衣领的功夫轻碰了下他的面颊。 江聿抵达的时候口口再次发出警报,余瑰正在休息,依旧面色如常地和裴冽闲聊。裴冽本就是个格外安分的人,在外头时更是如此。他没有展露出过分的亲近,只是看着他,听他说话,时不时地给予回应。余瑰趴下去捡东西,裴冽就虚虚地抬手挡在他头顶,护着他的脑袋从桌底下出来。 【江聿走了。】口口说,【看方向应该是去化妆间。】 下午的拍摄告一段落后,余瑰借口拿东西返回化妆间,推开门便看见江聿正站着。他离得不远,应当是在来回踱步,只是余瑰进来时刚巧他走到门边。 江聿没有吭声,一直到余瑰将门关上,他才攥住他的手臂。 余瑰抬眼看他,江聿还是笑的,眼里却没有多少情绪,他的目光锁定在余瑰脸上,问道:“不解释?” 余瑰定定地看他。 他没有不耐烦地反问解释什么,没有挣开他,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个近乎默认的反应足以证明一切。 其实在江聿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确实,裴冽不是会去片场探班的性子,更何况娱乐公司也不是他负责的。但不管怎么样,他毕竟什么也没做,余瑰也什么都没做。 所以——只要余瑰肯解释,哪怕是发脾气说他没事找事也好,江聿都会信他。 可他没有。 “余瑰——” “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余瑰反问,手腕上的疼痛几近刺骨,但需要他忍耐的时候他总是能忍的,甚至还能笑得出来,“江聿,就像你说的,我为什么找上你。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是,当然是。他们的起源就是见色起意,各取所需,江聿不否认这一点,可是—— “那天在锦绣台,你说——” 江聿几乎不受控制地要将质问脱口而出,却又在中途堪堪止住,如果真的沦落到质问他的真心与告白的那一步,那未免就太可怜了。 “……好。” 沉默良久,江聿发出一声嗤笑。 “好样的,余瑰。” 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眼睛却是红的,胸腔像是被什么鼓动着起伏得飞快,好似连声音都要发抖。 “不过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儿上乐意碰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他恶狠狠地喘着气,转而去扣住余瑰的下颚,赤红的眼盯着他,像是发狂的野兽,又像是雨天时趴在路边呜咽的流浪狗。 “只是睡了几天——要不是看你确实睡得舒服——余瑰——” 面前的一双桃花眼依旧波澜不惊地看他,江聿知道自己弄疼他了,可他甚至连皱眉都没有,只是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江聿觉得自己连怒火都显得这样可笑。 他松开手,摔门离开了。 余瑰捂着下巴蹲下来,嘶嘶地抽着气。 狗日的牲口,痛死了。 江聿的事大概事发得挺快,因为隔天梁月就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和江聿怎么了。大概是一些商务合作受到了影响,不过……也没关系。 余瑰扫了眼图片里标红的品牌合作,他放下手机,从后面抱住裴冽。 裴冽正蹲在地上收行李箱,被他撞得一个晃悠,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他。 “怎么了?” “裴先生,你能谈下来约克运动的代言吗?” “可以。” “芮麟珠宝呢?” “可以。” “那……” 余瑰一连又说了好多个,然后戳戳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余瑰靠在他肩头,委屈巴巴地说:“他们突然取消合作,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不要紧。”裴冽宽慰他,就算他再不内行,也知道工作被截胡是常事儿,“会谈妥的。” 感觉到靠着他的脑袋好一会儿没声没息的,裴冽偏头看他,见余瑰还是皱着眉头,他把人拉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没事的,余瑰。” “不是……”余瑰垂下眼,抱着他的手臂又靠上去,“我不想你走,你在这儿陪我,我不要代言了。” 他跟猫儿似的伏在他怀里,裴冽心都要化了,他伸手又将人揽紧了些,低声说:“我尽量抽时间过来,好不好。” 所以说——重要的不是有一个人能一直捧,而是一直都能有人捧,就算是不同的人也行。 两天后,梁月再次发来消息。 梁月:【瑞思拜[抱拳]。】 梁月:【工作安排不变。】 该有的广告和活动还是继续,但是余瑰却不再偶遇江聿了,没有了其中一方的刻意为之,他们再没见过。 随着常驻综艺的开播和《明月记》预告片和各种物料的放出,余瑰的名气再次攀升了一个小台阶。他越来越忙,但还是会抽时间去找裴冽,在回自己家之前,他总会先敲响裴冽的家门。 “裴先生!” “喵喵喵喵喵——” 煤球屁颠屁颠地朝他跑过来,被余瑰一把抱起来,狠狠亲了口小猫的黑脑壳儿。 “余瑰,喝水。” 裴冽给他倒来了水,见余瑰蹲在地上和煤球逗着玩,又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来啦。” 余瑰松开小猫肉垫,一下从地上窜起来。 “慢些。”裴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余瑰刚想说又不是在床上怎么又让他慢点,结果起得猛了果然头晕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裴冽拉进了怀里。 “起来的时候慢一些。”裴冽轻轻叹气。 余瑰趴在他身上不想动,裴冽将水杯放到一旁,把他打横抱起来。 余瑰原只是想耍无赖,却没想到突然腾空,吓得挥了下手,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裴先生——” 裴冽将他放到沙发上,见余瑰一双眼睛睁得滚圆,不由得笑了下,凑上前轻吻了吻他的唇。 “累了?” 话问到这份儿上,余瑰自然是点头。他拉了一下裴冽,裴冽便顺势坐到他身旁,余瑰又蹭了蹭身子,在他腿上躺下来。 “犯困。” 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搂住裴冽的腰。 “那就睡一会儿。” 裴冽轻声说,侧过身给余瑰挡去头顶的灯光,又帮他将散乱着的发丝拂开。 他调整好了姿势,余瑰却又不想睡了,他又翻回仰面躺着,叫道:“裴先生。” “嗯?” “你喜欢我?” “嗯。”裴冽说,垂眸的样子显得沉静又温柔,“喜欢你。” “那你……”余瑰咬了下嘴唇,“就没有……老相好?” 裴冽:“?” “就是那种——刻骨铭心得忘不掉的……嗯……” “没有。”裴冽忍不住笑,却见余瑰又爬起来,狐疑地凑近他,“真的?” 那系统为什么提示任务点接近了。 “真的。”裴冽看着他的眼睛说,“只有你。” 他不知道小孩儿胡思乱想了什么,但还是拥紧了他,说:“只有你。” “只喜欢你,余瑰。” 16、第 16 章 余瑰忙得很,就算是回家也没有多少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辗转在不同省份,跟着剧组和综艺团队到处跑。 再次见到江聿的时候,是在一个时尚品牌的红毯上。 余瑰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最新款高定就算没有江聿在,裴冽也能给他弄到手,这毋庸置疑。 江聿就站在台下阴影处,远离人群鼎沸,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聚光灯下眉目冷淡的青年。 看来是过得挺好。 江聿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冒出这个念头,他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反应究竟是记恨还是庆幸,就听旁边一道声音调笑道:“这脸确实漂亮,难怪裴冽有什么都紧着他来。” 江聿原没有在意,那人并不是和他说的,只是离得近,声音也明显。 “是么,”有人附和,“可不么,看这腰腿,可不就是……”剩下的他没说完,只是又是一阵心照不宣的闷笑。 江聿实在按捺不住心下躁郁,冷冷地扭头看过去,怒意勃发的视线几乎要有如实质,将那两人吓了一跳:“江、江江总?” “这是什么地方,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语气不善,其中一人被驳了面子,想要辩解,却也觉得这确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便忍了下去,没有吭声。 时尚庆典的流程不长,最后是合影环节。余瑰认识的人不多,也懒得去社交,正薅着相熟些的楚玉聊天,却见她向一旁招手,惊喜道:“江总?” 余瑰:“……嗯?” 楚玉:“过来合照呀江总。” 江聿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时候皆是意外,余瑰知道江聿在场,但没想到楚玉叫他他还真过来了。其实江聿也没想到,他甚至什么都没多想,只是见余瑰看向他,眉间微蹙,像是不喜。 不喜?那更要去膈应他。 于是江聿过来了。 江聿和裴冽不同,裴冽的情绪很寡淡,对谁都是如此,也就只有在余瑰面前才会多些笑脸。江聿则正相反,他对谁都是笑的,只不过不同情况下笑脸也各有不同,比如这时候他看着余瑰,脸上的笑便显得有些刻薄又张扬。 “余瑰?好巧。” 余瑰大概知道他的意图,也不恼,平心静气地打了声招呼:“江总。” 有摄影师跟了过来,楚玉让开地方给他们合照。余瑰没有动弹,江聿站好后又偏头看了下,抬手揽过他的肩膀。 他的力气太大,余瑰正神游天外保持微笑状态营业,冷不丁被拉过去差点踉跄了一下,好在有只手臂及时扶稳了他。 前方就是台阶,余瑰惊魂未定地抓着江聿,没好气地抬眼瞪他。 于是江聿唇边的弧度又大了些,他微眯了眼睛,又紧了紧手臂,慢条斯理道:“怎么站都不会?” 余瑰抿唇不语,挨着他站好。 摄影师:“好了江先生。” 余瑰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楚玉紧跟着站过去合照,江聿往后撤了小半步错开位置,双手背向身后,目视前方的视线又恢复了冷淡。 可是他背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被绑架。 余瑰看着就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惹得江聿又看过来。 摄影师:“诶,江先生……” 江聿还在看他,余瑰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散场后裴冽来接他,余瑰钻进后排,将手放进裴冽掌心。 “结束了?” 裴冽扶着他坐好,他常用的奔驰s已经换成了迈巴赫suv车型,位置更大更宽敞。余瑰边点头边打了个哈欠,他低头翻看着行程,看见梁月发来的消息,一下又高兴起来:“裴先生!” “什么?” 他语气雀跃,裴冽也温和了眉眼,见他衣服领口有些低,又伸手去理了理。 “这回连轴转忙了好久,剧组那边新的取景地出问题了还在协商,月姐终于给了我一周——嗯?”他低头一看,裴冽还在和领口较劲儿,他忍不住笑,拉下他的手说,“这款就是v领的,不用管它。” 裴冽顺从地放了手,应他道:“放假了?”但却还是盯着晃荡着露出小半片胸膛的领口,眉间微蹙。 “对,有一周呢。”余瑰兴高采烈地盘算着日子,“最多就是有一些活动……然后再看看下个本子拍什么。” “还没定吗?”裴冽说,“想不想拍电影?” “行啊,无所谓。”余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拍什么都一样反正。”他倒是没有电影逼格大于电视剧的想法,而是单纯的一以贯之的懒。 “那就先休息。”裴冽揉了下他的脑袋,“不着急,等想工作的时候再工作。” 这段时间的曝光度一直保持在一个稳定水平,那档常驻综艺的反响很不错,余瑰勤勉起来那真是异常勤勉。他也不在乎什么咖位辈分,挨欺负就挨欺负,有困难的任务第一个上。再说他真不觉得录综艺有什么难的,顶多吃吃搞砸任务的苦头,是会辛苦些,但是时间比起电视剧来说短得多了,性价比很高。 但这落到观众和粉丝眼里就是实打实的敬业了,甚至还有些反效果,粉丝觉得他因为年纪小而被欺负过了头,险些要在微博上和节目组闹起来。 工作室一直有宣传人员在关注舆论,一见苗头不对立即扑火。毕竟不管是节目主持人也好还是其他合作的搭档也好,要么是名气更大的流量要么是年纪大的前辈,一个都惹不得。 于是梁月赶紧让工作人员在微博上放出些节目后台的花絮和一起吃盒饭的照片,力证不和传言。余瑰本人的v号也在后援会的各个群里安抚,加上氪金降热搜请水军,才算是把这事儿压了下来。 “能有这种舆论效果,不可能只是因为粉丝。”梁月眉头紧拧,“你说呢余瑰?” “我说呢,”余瑰正摊在转椅上,一点一点地转着圈圈,“有人搞鬼是肯定的,但没什么调查的必要。” 和过去敌人明显、一抓一个准不同,名气起来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树敌一堆,谁都盯着想要等着起火倒油。 “盯紧些就好了。”他无所谓道。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梁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了,前两天楚总那儿推过来几个电影剧本,你看过了没?” 其实余瑰还没看,但他直起身子,煞有介事地和梁月说:“我觉得都挺好,月姐你看呢?” 梁月一眼看穿了他套话的鬼把戏,冷漠地说:“我看你是欠揍。” 余瑰委屈巴巴地一缩脖子。 凶归凶,梁月发完脾气还是把剧本一个个拿出来,从制作班底到主演分析了个遍。 然而余瑰还是谁都不认识,他依着梁月指的看过去,“方子朗,柯佑,姜河,贺苏言——” 口口系统:【滴——新任务点已触发。】 余瑰一滞,不太确定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名字,“贺苏言?” “什么?”梁月从手机里抬起头,“噢,贺苏言,他要回国了。” “回国?” 余瑰茫然得很,梁月压下叹气声,认命地替他解释:“贺苏言拿过一次金棕榈奖影帝,然后好像因为身体原因——虽然当时说是出去研学——而出国了一段时间,应该是要回来了。你说你这什么记性,当时出道的时候不还碰上贺苏言淡圈么,你模仿过他的角色还营销过一阵子小贺苏言的名头,这就忘了?” 余瑰眨了下眼睛,“还没回国就备好本子了?” “准确地说,是从出国起就有团队专门为他开始写了,修修改改到了现在才完成。”梁月说着,一边看他一眼,“这项目是裴总主推的,贺苏言也是我们公司的艺人。” 余瑰哦了一声。 “那就这个吧,挑个角色。” “这个……”梁月有些欲言又止,“你知道,一般来说剧组会有专门选角的导演。不过贺苏言脾气特殊,这本子从导演到演员都是他来定。” 余瑰挑眉,“那为什么递到我这儿?” 梁月:“……应该也是裴总。毕竟影帝把关,从班底到制作卡司都——” “哦。”余瑰不甚在意地打断她,“行,就这个。不管什么角色,就演这部。” 【口口。】 口口:【我在!】 【留神贺苏言的机票信息,他一回来马上告诉我。】 【明白的宿主!】 余瑰放假时闲在家里,他想学做菜,然而一看成堆的步骤头都要晕了。然后又改学泡果茶,这倒是简单不少,美滋滋地做了杯柠檬茶出来。 他抱着柠檬茶坐到电脑旁边,查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直接和口口说:【查一查贺苏言的消息。】 当初因为传送途中系统中断,连口口都没收到完整的世界消息,所以也只能现查现卖。 【贺苏言,金棕榈奖影帝,只演过两部电影作品,一部只是最佳男主角提名,另一部就是直接拿下了。说是出道即巅峰也不为过。】 余瑰接着问:【还有呢?家庭情况怎么样?】 【网上没有父母消息,兄弟姐妹也没有。】口口为难地说,【贺苏言应该是个怪孤僻的人……】 【不是。】余瑰托着下巴道,【他不是孤僻,只是相关信息被保护起来了。】 口口:【……啊?】 它又看了看,【还真没什么照片,都是些宣发照,狗仔跟拍的么……要么是单人,要么就是和——】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瑰懒洋洋地翘起了腿,了然道:【裴冽?】 口口:【咳。】 口口把所有照片调出来给他看,工作上有和裴冽的合照,比如颁奖的时候和接受采访的时候,裴冽站在团队中并不起眼的位置;狗仔跟拍的私人照片也拍到了裴冽的背影。但不多,也就两三张而已。 余瑰眼睛微眯,正思索着什么,外面传来门开合的动静,是裴冽回来了。 裴冽一进门就看见家里空荡荡的,煤球估计又被余瑰劫走了。他换了鞋去厨房倒水,看见流理台上散落着一堆厨具用品,切了半个的柠檬孤零零地躺着,冰块化开的水流了一堆。 其实是有些混乱的,然而在裴冽看来却是热闹的鲜活气息。他把流理台简单收拾了一下,水池沙漏清理干净,厨具放进洗碗机里清洗,水果刀洗净挂起。 做好一切后,他走回房间。 “裴先生。”余瑰坐在地毯上和他打招呼,面前放着一堆摊开的剧本。 这才几天,都懒得动弹去迎接了。 人是这样,猫也是这样。 裴冽有些想笑,目光落到趴在他腿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煤球,他走过去,连人带猫抱进怀里。 “在看剧本?” “对啊,我想演这个。”余瑰把贺苏言的本子挑出来,“行不行?” “当然。”裴冽说,神情间看不出异样,“我原本也是属意这个。” “为什么?” 于是裴冽又从班底到卡司给他解释了一通,说的和梁月相差无几。 余瑰歪了下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把柄一样,笑眯眯又不怀好意地凑上前:“裴先生,你不是不管娱乐公司的吗?” “看多了就懂了。”裴冽说,低垂着的眉眼显得温柔,他捧住他的脸,轻轻在余瑰唇上落下一吻。 裴冽似乎很喜欢肢体接触,余瑰随他去,又说:“可是我听月姐说,贺苏言好像不太好说话?” “不会的,”裴冽把要钻进余瑰衣服下摆里的猫头推出去,“只要你想演,没什么不可以。” 17、第 17 章 裴冽的反应让余瑰沉思许久。 最终他得出两个结论,要么是裴冽的演技好得可以去当演员了,要么就是系统信息错误。 【不可能错!】口口气得吭哧吭哧直喘气,【剧本的一句话简介说的是小明星因为长得像大佬的白月光而被照顾,够来又因为妄图取代白月光而被抛弃。这就是替身副本没有错!】 那么排除掉一个选项,真相就只可能是另一个了。 裴冽估计还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余瑰照着镜子和口口投影出来的贺苏言做对比,嗯…… 【根本就一点也不像啊!!!单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就能当替身吗??】 余瑰冲着口口无能狂怒,本来两个陌生人要长得像就很难了,硬要说的话……他俩差不多高矮胖瘦,眼型都是桃花眼,也勉强能算上相似? 可是余瑰的五官偏精致,贺苏言的长相虽不如他完美,但更清冷大气些,是标准能扛得住大荧幕的骨相美。 【是有点的,你俩表情一样的时候,你出道的时候还用小贺苏言营销过呢。】口口侦探一样地点评。只不过他们个性天差地别,鲜少有表情一致的时候,所以那长相相似的通告也就只在出道那年搞起过噱头。 正当余瑰努力模仿着贺苏言的高冷时,口口忽然急声说,【贺苏言定机票了,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落地。】 【行。明天就去会会他。】 隔天下午,余瑰做了一杯蜜桃柠檬果茶,连同冰块一起装进保温杯里。 保姆车的钥匙放在陈圆那里,江聿给的房和车钥匙余瑰也让跑腿送回去了,虽然江聿没收又给退了回来,但余瑰当然不可能再继续用。不过裴冽也给了他不少,余瑰翻箱倒柜地找出不知道丢哪儿去了的车钥匙,最后从煤球的猫窝里掏了出来。 余瑰拿上钥匙开上车,一脚油门去到裴冽公司,后勤员口口一边给他实时播报: 【贺苏言飞机降落了。】 【司机接上贺苏言了,导航终点是远阳集团。】 【他到公司了宿主!】 余瑰卡着时间点,拿裴冽给他的通行证刷卡走进电梯。 余瑰裹得很严实,口罩墨镜一个不少。他是第一次来,但裴冽应该是交代过,楼层前台引导的行政助理没有阻拦,将他带到了裴冽的办公室门口。 “裴总有客人,麻烦您稍坐一下。” 坐是不可能坐的,余瑰门都没敲,直接推了进去。 办公室内的两人齐齐看过来。 “裴先生——” 余瑰一边摘墨镜一边往里走,走了两步才像是注意到里面有人在,于是脚步一顿,迟疑着又要后退,便见裴冽朝他招手,“余瑰。” 就像他们初识时在走廊与江聿狭路相逢那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裴冽多了些笑容,他叫他的名字,又说:“过来吧。” 余瑰走过去。 “这就是贺苏言,”裴冽给他们介绍,“这是余瑰。” 余瑰瞪圆了眼,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的样子,乖巧地打招呼道:“苏言哥好。” 贺苏言没有说话,他的人和就和照片呈现出的气质一样,有些无形的距离感。 “苏言。” 直到裴冽说话,贺苏言才给了些反应。 “你的新电影《暴雪将至》,余瑰也会参演。” 贺苏言拧眉。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完全是一点都不遮掩的反感。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余瑰有些手足无措,他求助一样地去看裴冽,“裴先生,苏言哥他……” “不要紧,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裴冽轻声安抚,却也因贺苏言的态度而皱眉,尤其是在余瑰垂下头攥着口罩的时候,裴冽抿了下唇,轻轻扶过他的脸,“余瑰。” 余瑰抬眼看他。余光瞥见贺苏言又去而复返,就站在玻璃门外。 他咬了下嘴唇,说:“要不还是算了……毕竟是苏言哥的本子……” “不用,会谈妥的。”裴冽说,语气微重,试图让他放心,“苏言个性孤僻,你不用放在心上,有事找我。” 余瑰巴巴地看他,小声说:“我找你……你就会帮我吗?” 小猫向来都是张牙舞爪的,唯一闷闷不乐的一次是误以为裴冽不喜欢他。第二次就是现在,直面着来自于前辈恶意的时候。 “会。”裴冽看着他的眼睛说,认真地承诺,“我当然会帮你。” “那如果,”余瑰又不放心地追问,“如果苏言哥也找你呢?你们关系很好是不是?”说到最后他就有些生气了,甩开裴冽的手。 见余瑰终于恢复了些朝气,就算是冲他伸爪子也好,裴冽不禁失笑,又将他揽进怀里,“他是公司的艺人,我和他确实有些私交,但也只是,因为朋友的托付而已。你开口,我当然先帮你。” 余瑰没有错过他话语间短暂的停顿,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安的样子说:“那苏言哥怎么办?” “他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门外传来摔东西的落地声,余瑰慌忙将裴冽推开,裴冽不喜欢这个动作,他顺着后退两步,却没有动,等到余瑰看过来的时候才再次上前,拉过他的手。 裴冽高兴的时候不明显,就连生气时也是一样。他依旧是平静温和的,眼里翻涌的情绪很快被压下,只是开口时还是要克制着放轻声音才不会显得语气太重。 “余瑰。”他说,“别推开我。” 余瑰眨了眨眼,“可是苏言哥——” “我跟他说过我们的事了,没什么好避讳的,他也不会往外传。” “哦。”余瑰应了声,才想起来来这里的借口,拿过一旁桌上放着的保温杯邀功道,“裴先生,我给你做了果茶!” 贺苏言像只没头苍蝇一样闷头往外走。 他没戴口罩,有人认出了他来,逐渐围拢的人群让贺苏言慌不择路地掉头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给裴冽打电话,却没有被接通。 耳边的吵闹声越来越多,心脏跳得飞快,快到让贺苏言都要难受起来。他攥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险些撞上一个人。 “苏言哥?” 贺苏言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他被拉住手腕,贺苏言不喜欢这个人,连带着触碰都不想有,他试图挣脱,可是余瑰力气很大,将他拽进了车里后排。 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裴冽,他没有回头,但贺苏言从车内后视镜能看见他隆起的眉间。 “苏言哥,你怎么一个人走在外面?”余瑰关切道,“助理和经纪人不在吗?” 是啊,有助理和经纪人还打给裴冽干什么。 贺苏言按住有些抽痛的额头,冷淡道:“不用你管。” 余瑰一怔,一声不吭地缩到了座位的另一侧。 “下去。”裴冽突然说。 “回我办公室等,我让助理来接你。” 贺苏言倏地抬头看他,几近于难以置信,又有些世界秩序崩坏般的崩溃:“你赶我走??” 裴冽不置可否,语气淡淡道:“你自己待着冷静会儿会更好一些。” 贺苏言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余瑰也不想和他计较,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裴冽对这白月光似乎不太对头的样子,一边小声对裴冽说:“裴先生,还是一起先回去吧。” 余瑰开口了,裴冽便没有再坚持,驱车离开。 然而裴冽因为余瑰的沉默似乎更让贺苏言难以接受,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余瑰。余瑰一点都不害怕,他还能冲他笑,递上手里的保温杯,体贴道:“苏言哥,要不喝些这个吧。我自己做的果茶,是冰的,喝完会好受些。” 裴冽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余瑰递出去的,原本是为了他准备的东西,抿着唇没说话。 贺苏言自然也不想要,他依旧冷着脸,却是不再说难听的话了,只是沉默,当做没听见。 余瑰也不恼,裴冽刚才喝了一大半,水杯里还剩了些,刚好他也渴了,贺苏言不喝,那他就自己喝完。 “嘶——” 下一秒,余瑰齁到五官都要扭曲,“好甜、我难道是把糖浆当水——你刚才怎么喝完的?”他不敢相信地问裴冽。 “挺好的。”裴冽说,声音里带了些笑意,“留着给我吧。” 余瑰可不想害得裴冽英年早衰得糖尿病,在贺苏言住的小区门口停下来后就把剩下的倒进了路边的下水道。 贺苏言住的不和他们同一小区,说实话,余瑰少了借题发挥的由头,还觉得怪可惜的。 “余瑰。” 送走贺苏言后,裴冽说,“到周末了。” “嗯?” “要不要去度假?” “啊?”余瑰茫然地看他,“哪里度假?” “我另外有处房子,比市区的住着舒服。”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这一路车开了许久,越开越偏,越开树越多,余瑰干巴巴地说:“裴先生……你要把我卖了吗?” “你发现了?”裴冽轻笑,“我找了个好卖家,他会好好对你的。” 余瑰:“?” 等到了地方,余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黑金色铝合金的大铁门,穿过自动开启的铁门后便是一座草木茂盛的庄园,车辆在一座别墅前缓缓停下。 余瑰:“……你还真要卖我。” 裴冽失笑,“下车吧。” 有侍从模样的人来开车门,戴着白手套的管家站在最前方,朝他们躬身行礼。管家头发花白,和之前看病的吴医生差不多大,但再如何精神矍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余瑰受不起这礼,一下窜到裴冽身后。 损功德的事儿还是让裴冽来顶吧。 “余瑰,”裴冽拉过他的手,“这是管家,叫他王伯就好。” “先生,余先生,欢迎回家。” 管家为他们推开别墅的大门,他身后的侍从有序地分列于道路两侧,再次欠身行礼。别墅内装修奢华,连玄关的一大扇柜子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的,金丝般流淌的纹理如同液体黄金一般华丽贵气。 余瑰嗅见好闻的木质香,他还挺喜欢金丝楠木的味道,又抓紧吸气闻了好几口,抓着裴冽问他道:“你是把我卖到哪儿来了?” 裴冽含笑道:“卖到我家了。” 见余瑰愣愣地看过来,裴冽脸上的笑意又加深许多,他牵着余瑰的手,继续着刚才的玩笑,声音却温柔而坚定;“余瑰,我会好好对你的。” 18、第 18 章 住在庄园里是真的很舒服,尤其是对于不方便抛头露面的明星来说,可以不用顾及伪装和形象的出现真是太舒服了。 更不用说别墅里简直是应有尽有,健身房、影音室、游戏房、棋牌室、琴房……甚至还有一间小型酒吧,顶楼还有时下流行的无边设计的温泉浴池。而别墅外头有马场,有花房,有高尔夫球场,还有一座大游泳池,大到躺在大黄鸭充气浮排上的余瑰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海里,仰头就能看到无尽的天空,以及郁郁葱葱、时不时飞出几只白鸟的招摇山。 这是裴冽从小长大的家。 裴冽把贺苏言送回小区然后又把他带家来了??? 说好的白月光和替身呢??? 余瑰觉得有哪里出了bug,可是漂浮的感觉太舒服了,他的思绪很快散尽放空,直到顺着水流漂浮着磕上泳池边缘。 大黄鸭被撞得一晃悠。 余瑰吓了一跳,他忙翻身坐起来,却忘了自己不是在踏实的床垫上而是在水上,充气浮排一下就被弄翻了,余瑰一头栽进了水里。 然后又自己站了起来。 余瑰:“……” 差点忘了,裴冽说来之前特意重新收拾了泳池,水位还没他下巴高。 好舒服,那还是继续飘着吧。 但也有一点不好,家里侍从太多了,余瑰又有些脸盲,男侍从发型是统一的短发,女侍从也是统一的盘发。除了头发花白的管家王峰,他真认不出谁是谁。 余瑰只能一口一个哥和姐地叫,侍从对他说:“先生说可以吃饭了。” “好嘞,谢谢哥。” 然后接过毛巾裹上,乘上摆渡车回去。 饭桌也很大,但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离得很近。菜色是常规的四菜一汤,有余瑰喜欢的辣子鸡,他一边挑辣椒一边说:“裴先生,你们家为什么会住这里?” 得益于系统任务,余瑰也过过不少天之骄子的奢靡生活,别墅大平层是常态,但也多是在城市里,在景区深处开辟一座私人庄园着实少见。 “风景好,人少,安静,母亲喜欢。” 很简单的理由,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样朴实无华。 余瑰笑眯眯地咬着筷子说:“我也很喜欢。” 别墅大,就连卧室也很大,有衣帽间,有小型的温泉浴池,还有一座专门用来收纳书籍和相册的书柜。 余瑰没有乱翻,就只是隔着玻璃门看过去,等着裴冽洗完澡出来。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他也刚泡完澡,浑身正松软着,索性滚到床上摊着休息。 但余瑰很快就知道裴冽为什么花了这么久了。 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窗外黑夜深沉,屋内热气翻涌。宽阔的大床足够他们拥在一起翻滚,但还不够,窗户前也是个好地方。 “余瑰……” “外边没人。”余瑰说,平日里清亮的嗓音略微沙哑,显得有些低沉,“裴冽,扶好。” 黑夜限定版称呼出现了。 裴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只得忍住战栗的喘息声,攥紧了窗框。 …… 三天的庄园假期转瞬即逝。 重新回到相对来说要窄小许多的公寓里,余瑰也并不觉得不适应,他高高兴兴地朝黑猫扑过去:“煤球!” “喵喵喵!” “乖宝煤球,真乖。” “喵呜——” “乖宝。”余瑰又亲了好大一口,惋惜道,“可惜煤球不能带去庄园里。” 虽说他没问能不能带,但肯定是不行的。庄园这么大,丢别墅里还好,要万一不小心跑出去进了山里,就真找不到回来了。 见余瑰一直舔嘴唇,裴冽随即递过去纸巾。 余瑰闷头就开始噗噗噗吐猫毛。 裴冽又笑起来。 愉快的庄园假期很快结束,又过了几天,余瑰的休假也结束了。 和他一起复工的,还有贺苏言复出的新闻。 虽说贺苏言的作品可以说是相当少了,但他年纪不大,获得的奖项与演技却是可圈可点。加之本人低调淡薄,很轻易地就在观众眼里构建出了一个孤僻的天才青年演员的形象。虽然贺苏言的脾气确实难以恭维,所以在媒体那儿的口碑也不算好。但天才总是有些怪癖的,只要业务能力过关,坏脾气也可以成为天才的美好品质之一。 余瑰一直让口口关注着贺苏言和裴冽的动向,但其实不用靠开外挂他也能知道裴冽每天都在干什么,因为秘书每天都会给他发来裴冽具体到以小时为单位的行程安排表。余瑰知道裴冽是想让他放心,所以才让他时时知道自己的动向。可裴冽说他和贺苏言只是朋友,但贺苏言接受采访时他却会陪同,出席典礼时他就算没一起入镜也会在不起眼的角落被口口联网了监控捕捉到,更不用说还有裴冽如同工作人员一样随行在侧的跟拍照。 裴冽说他们没什么,可是却愿意和他一同出现在公众面前,更不用说没拍到的时候了。 于是渐渐地,关于裴冽和贺苏言的传言甚嚣尘上。 余瑰让陈圆整理除出一大堆传言帖子然后发给了裴冽,一句话都没说。 裴冽:【我会处理。】 帖子很快就没了,可是传言依然有。尽管余瑰风头依旧,却不妨碍人人都等着看他的热闹。 流传着的风言风语连江聿都听说了。 他其实已经有在刻意地不去注意和过问娱乐圈的事情,奈何圈子内风气就是这样,就算他不提不听不看,身边人大多都有小明星陪着打发时间,也总会在应酬又或是酒局时闲聊似的提起。 “倒也不是说余瑰不好看……他俩长得还挺像的,贺苏言嘛,就是那个劲劲儿的样儿,懂吧,也难怪裴冽喜欢……” “可不是……漂亮过头可就俗了,还是贺苏言有搞头些。” “要不是贺苏言出国,裴冽身边空下来了……能轮得着余瑰……” 低声哄笑的窃窃私语不断传进江聿耳朵里,他有些不耐烦,漂亮就是漂亮,有什么可俗气的。贺苏言又是什么玩意儿,余瑰不要的轮上他还差不多。 他不喜欢听旁人对于余瑰的贬低,可转念一想,如贺苏言这样被这些人夸赞似乎也不是件好事,心中便又平复了些。 “嘘——是余瑰,快看。” 有人制止了他们,于是纷纷噤声。 这圈子里就是有人优越出众得仿佛是天生为了聚光灯而生,余瑰的五官哪怕在高清镜头下也依旧无可挑剔,慵懒地半敛着的眼眸冷艳中又带着些惑人的迤逦色彩,波光流转间光华动人。刚才还对他评头论足挑着刺的一个个都不说话了,有人低声嘟囔了句脏话,转而又说起裴冽的不知好歹来。 这是某个社媒平台的电影节晚宴,说是晚宴,但其实更像是酒会,氛围很轻松。余瑰再次被人潮包围,江聿看着他手里的香槟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酒过三巡,余瑰终于能去外边花园透透气,顺带再去卫生间解个手。 却不想刚绕过拐角,忽而有人抓过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拽进了阴影里。余瑰猝不及防,站立不稳险要摔倒,又被那人扶住。 借着不远处的路灯,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你跟着裴冽,就是为了被他领着其他人舞到跟前来,为了让别人看笑话灌酒的?” 余瑰:“……?” 他缓慢地在头顶扣出一个问号,为了江聿那状似凶恶嘲讽、实则难掩焦急和担忧的话。 见余瑰低着头不说话,江聿心中烦躁,他扣住余瑰的下颚抬起他的脸,那双晶莹剔透的桃花眼中坠入细碎的月光,支离破碎如同银河。 “你——” 于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江聿只想紧紧地抱住他,低头吻他濡湿的睫毛。 真没出息。 江聿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他第一次被人彻头彻尾地耍了,这个骗子——这个混蛋,被其他人欺骗也是活该,是报应! 可是……他又这样伤心。 然而此刻伤心的余瑰只想去上厕所,刚才酒喝多了,人有三急,不急不行。他不知道江聿莫名其妙地又在发什么疯,他想要推开他,却没推动,江聿按着他的肩膀,嘶声道:“你知不知道,裴冽和贺苏言——” “裴先生说他们没什么。”余瑰只想赶紧结束话题去上厕所。 江聿一顿,他嗤笑出声,不知道是在笑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自己,还是笑余瑰这唯独对于裴冽才有的荒唐的天真和纯良。 “你信他?”江聿难以置信地看他,“他有了你还找别人,你这都不走、你——你还信他?!” 余瑰迟疑了一下,点头。 他点头了,却又像是不敢细想,努力地从江聿和墙壁的缝隙间挤出来,匆匆离开。 是真的好急。 香槟度数不高,余瑰没喝醉。但裴冽还是在散场后来接他,司已经早早等在车外开门,余瑰坐进后座,合眼休息 “余瑰?” “嗯。” 看出余瑰兴致不高,裴冽迟疑片刻,轻声问他:“晚上过得不开心吗?” “没有。” 确实是不开心。 裴冽看出来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余——” “我明天要回剧组了。”余瑰说,依旧没有睁开眼,“要早起赶飞机,晚上我回家睡。” “不用,我明天送你——” “我回家睡。” “……”裴冽微微抿唇,“好。” 裴冽把余瑰送到家门口,余瑰已经很久没回过自己家了,他们一直住在一起。 “晚安,余瑰。” “晚安裴先生。” 余瑰关上了门。 裴冽回到家里,开门的时候煤球习惯性地颠颠跑过来,却没看见那个愿意和它说话的人类。煤球歪了下头,发出疑惑的咕噜声。 裴冽没有管它,确认了自动喂食机和饮水器都是满的之后就回到了房间,他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思绪,又发消息去和梁月询问情况。最终得出结论,余瑰大概是因为他和贺苏言的流言而不开心。 裴冽支着额头,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大概是因为心慌,却又有种疲惫的无力感。 他可以删除帖子,可以处理掉发布那些流言的账号,却制止不了流言的发生和传播。 隔天清晨,余瑰出门时看见裴冽站在门外,他早已经穿戴整齐,甚至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我送你去机场。” 余瑰移开视线,没说什么,跟着上了车。 他知道裴冽要和他说什么,无非就是贺苏言的事。余瑰知道如果自己想听,裴冽会一次次解释他们什么都没有,一次次说爱他,依然却不愿意和贺苏言断绝来往。 当然,其实断绝来往也没什么必要,他们又不是你跟他好我就不跟你好的小学生了。余瑰自己也觉得没道理,但他不能不摆出这种姿态。 毕竟——替身总是要被厌弃的。 一般的替身剧本里,白月光回国后替身就该被冷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余瑰却没有这样,公司的资源和重心还是往他身上倾斜,裴冽还是天天陪着他,贺苏言得到的似乎只有外界似真似假的流言而已。 那余瑰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我不想听。”他在裴冽开口说话的时候负气地背过身子。 裴冽伸手抱他,余瑰甩开;裴冽再抱他,他再甩开。 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余瑰胳膊都快抡飞了,仿佛打了一套军体拳一样累,脱力地裴冽揽进怀里,爱和喜欢的字眼接连往他耳朵里钻。 好累……替身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19、第 19 章 裴冽似乎是知道余瑰还没消气,这些天他往返剧组与公司之前飞得很勤。 当陈圆告诉余瑰裴冽要来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今天的戏份相当吃重,他无暇顾及这些。倒也不是说多么高难度——呃,对余瑰来说确实挺难的,因为这是一场强吻的戏码。 是真的难,因为余瑰通常是被强吻的那个,而现在他要去演强吻楚玉的病娇,然后还得挨个巴掌。 这方面楚玉比他有经验,仔仔细细地和他说着要怎么抓她的手臂,挨打时怎么借位。余瑰也没被打过,他实在是慌得一批。 裴冽到的时候余瑰已经ng了五次,他有些焦虑,正和楚玉练走位和台词。裴冽走过去时他抬头看了一眼,说:“裴先生。”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和楚玉磨戏,练完后很快投入拍摄。 裴冽也没想到自己一来就会看到余瑰在和别人接吻,虽然说只是工作,演员都会面临这样的工作,可是…… 裴冽垂下眼,默不作声地移开了视线。 镜头里的余瑰依旧亲得难舍难分,他充分换位思考了一下自己和江聿的经历,有样学样地单手扣住楚玉的两手手腕按住她,另一手捏着她的下颚强吻过去。 挣扎,退让,借位挨打,过。 导演喊卡的时候余瑰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副快要萎了的样子看得楚玉哈哈大笑,扑过去搂他的脖子,抱着他的脸一顿搓。 “怎么耳朵红成这样?”楚玉笑个不停,“你都快凶死了,耳朵还是红的,笑死人。” 女主和男主男配都是要炒cp的,如果关系好那是最好,如果关系不好演也得演出甜甜花絮来。余瑰和楚玉就属于前者,于是俩人一有互动立刻又架上花絮摄像头对着拍。 “诶、别闹……” 戏里楚玉是个倔强清冷的小白花,戏外的她却是热烈奔放的热辣小花,余瑰经常要招架不住,被她一撞直接栽下了休息的矮凳,忙伸手抱住她,将自己垫在下边。 楚玉还趴在他身上笑,余瑰也在笑,玩闹而已,又不疼。 可围拢着他们的摄像师忽然被人分开,有人拉着余瑰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扶起。 是裴冽。 “弄疼了没?”他低声问,有些紧张地拉着他上下打量。 “没有,没事儿。” 裴冽的突然进入就像是一滴油落进了水里,于是其他工作人员也才从工作中抽离出来,绕着各自演员围起来问摔伤了没。 但其实是磕到了的,余瑰背部着地,抱住楚玉后下意识用胳膊撑了一下,有一片擦伤。 回到保姆车上,裴冽拿出医药箱把他清理伤口。 碘酒涂上去的时候余瑰几乎要忍不住发抖,裴冽将他揽在怀里,扶过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不让他看,一边涂着碘酒一边朝伤口轻轻吹气。 好在伤的面积不大,很快就弄好了,余瑰吸吸鼻子,推开裴冽坐好。 他另一只手还放在裴冽手心,但不待他握紧,车外传来敲窗户的声音,于是那只手也抽走了。 余瑰打开窗户,外边是楚玉。 “小玫瑰,是不是磕着了?”楚玉也很有些不好意思,手里抱着一盆切好的水果,“给你吃,我自己切的。” “谢啦。”余瑰接了水果放到一旁,又探头出去跟她说话,“哪儿啊,没受伤,什么事儿也没。你才多重,小鸡崽儿似的。” “你才小鸡仔!” 楚玉柳眉倒竖,又拍了他一下,然后笑起来,又抱怨说:“裴总回去了?他好凶,吓我一跳。” 余瑰:“呃……” 保姆车贴了防窥膜的,裴冽又谨慎,片场人多口杂,为避免落人话柄对余瑰造成影响,在车内时如果开门或是开窗他总是自己窝到后头的角落,所以楚玉没有看见。 “他回去了。”余瑰决定睁眼说瞎话,不然楚玉怕是要当场社死,“你也去休息吧,我吃点水果就过去。” “好啊。”楚玉欢脱道:“晚上来陪姐姐喝酒哟小玫瑰!” “好的姐姐。” 楚玉大笑着跑远了。 余瑰合上窗户,坐回车内,裴冽又挪回他身边,抓过他的手臂细看。 “楚玉就是这样大大咧咧,她不是有意的。”余瑰解释。 裴冽抬眼看他,又小心地把手臂放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弄得余瑰有点想笑,只是擦伤而已,又不是骨折。 “真的不疼。” 裴冽又凑近了些,清冽的气息如同山巅雪,他微垂了眼睫,扶着余瑰的脸去吻他。 “裴先生……” “叫我的名字。” 裴冽真是个好学生,现在已经不需要余瑰怎么引导了,他眨了下眼睛,唇齿相接间连声音都是含糊的,“裴冽。” 于是紧贴着他的呼吸愈重,毕竟这个名字过往只在某些时刻出现,裴冽不受控制地想要继续深入,却被余瑰抵住了肩。 “……不行。” 余瑰轻喘着气,眼尾晕出迤逦的红,水洗过似的琥珀色眼眸灿如三月春花。裴冽轻握住他的手腕,“不想吗?”他顿了顿,“小玫瑰?” 这个昵称从裴冽口中说出来全然没了楚玉的洒脱感,反倒有些莫名的羞耻,直让余瑰脸皮发热,不自觉地要蜷起手指,却刚好扣住裴冽的手,被他拉到唇边亲吻。 先是微凉的指尖,然后顺着手指向上,湿热的气息漫过手背,最终还是落到唇上。 裴冽很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 但性子沉静的人,就算强势起来也是温柔的。外套因为刚才处理伤口而被褪下,内里的衬衫也解了一半,于是裴冽顺理成章地解下另一半,甚至是更下方的裤子。 “裴冽——” 应该给裴冽发个三好学生勋章的。 余瑰在海浪般沉浮不定的快感中昏昏沉沉地想,他是真的学得很快。 当他把裴冽拉起来的时候,他正因为呛咳而低声咳嗽着。等余瑰要递纸巾已经来不及了,裴冽自己去漱了口,带着花果的甜香又要吻上来。 “裴冽——”余瑰警惕地看他,下意识往后靠过去,“我还要拍戏的。” “嗯。” 裴冽轻应,他顺从地没有再继续上前,只是帮他扣好裤子和衣服,云淡风轻道:“没关系,那边看不见。” 余瑰:“……” 裴冽的嘴唇也磨得红了,向来寡淡的唇色变得鲜艳,让这个一贯沉静温文的男人多了几分雪地红梅般的妍靡气息。 余瑰:“……我真的要去工作了。” “好。”裴冽说,“我在这儿陪你。” 他一直留到了晚上剧组聚餐的时候,意识到自己踩坑了的楚玉整个人都麻了,在裴冽看不见的地方对余瑰怒目而视。 最终当然是也没喝成酒,至少余瑰没喝成,裴冽帮他挡了下来。 回到酒店的时候时间还不晚,余瑰看见裴冽的行李箱还好好地立在墙边,随口问道:“裴先生,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回去?” 他转过身,却被携着一身酒气的男人扑倒在床上。 余瑰:“?” “余瑰……” 裴冽吻他的额头。 “余瑰。” 吻他的眼睛。 “余瑰……” 裴冽叫着他的名字,一个个亲吻不断落下,余瑰像是被雪花糊了一脸,他半揽着裴冽的腰怕他跌下去,犹疑着道:“裴先生……你喝醉了?” “没有……”裴冽在他上方支起身子,“叫我的名字,余瑰。” 余瑰眼皮一跳。 他当然看出了裴冽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他在介意什么。第一这是工作,第二楚玉是女的,而他喜欢男的。 “你亲了她、六次。”裴冽抵着他的额头说,眼底雾气弥漫,像是蒙了灰的黑曜石,“你还欠我五次。” 余瑰:“……” 不愧是斤斤计较的资本家。 他按着裴冽的后脑勺,啾啾啾在他唇上亲了五下。 “好了。” 裴冽:“不算。” 余瑰:“???” “要这样。”裴冽捧着他的脸,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轻揉了下,等他嘴唇微张时便追过去,像是捕食的鹰一样缠住他的舌尖,“这样……” 他的呼吸颤抖,余瑰的手下是他微微弓起的脊背,也在战栗着。 裴冽过去从不如此。 他总是从容冷静,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患得患失这个词从未在他的字典里出现,安全感也从不是他的难题。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冽却觉得余瑰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应该是在贺苏言回来之后。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还是会上床,余瑰说相信他。可裴冽就是能感觉得到,余瑰正在远离他。 裴冽不知道要怎么办,他让楚淮阳清理了网上他和贺苏言的言论,可是流言还是在;裴冽给了他最好的商务资源和工作,即便没有足够分量的作品傍身,余瑰也能成为炙手可热的明日新星。裴冽工作会忙,他的行程表和出行的照片秘书每天都会发给余瑰,好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余瑰的反应很平淡,他好像很在意,又好像全无所谓。 可是裴冽也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去封杀贺苏言,而……完全断绝往来,在目前来说,也不太容易做到。 裴冽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只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只有余瑰的气息包围着他,进入到他身体里,才能勉强聊以慰藉。 “好了,”裴冽贴着他的唇说,“你还是欠我五次。” 余瑰:“……” 他舌头都要麻了。 “裴先生,你真的醉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连爱意都会被认为是不清醒了。 裴冽怔怔地看他,半晌,他闭了闭眼。 “余瑰……” 他弯下腰来,伏在他胸口。 “我好爱你。” 20、第 20 章 余瑰快要忙死了,他每每看到梁月新出的行程安排都要两眼一黑。 鱼归:【我!!不!!!要!!!!】 旁人羡慕他次次红毯晚宴都被邀请,各个品牌的代言就没断过,综艺嘉宾接连上,连常驻都又有一档新综艺在洽谈,电视剧本递了好些,电影项目也由公司主推筹备中。 明明演技就也一般,拍的也都是些偶像剧,偏偏内外力助推下就是火得不行,惹得无数同行眼热不已。 没人懂得余瑰咸鱼的心。 他疯狂冲梁月咆哮扣感叹号。 鱼归:【告诉裴冽!!我不要!!!!!】 鱼归:【不接!!!不要!!!!滚啊!!!!!】 梁月:“……” 这行程安排是新鲜出炉的,她正和楚淮阳裴冽一起开会商讨余瑰的工作发展。满屏的感叹号实在引人侧目,梁月注意到裴冽朝她这儿看,忙把手机屏幕盖下来。 可是裴冽已经看到了。 他没说话,楚淮阳也只能安静,梁月更不敢说什么。会议室里一下成了寂静无声的深海,好半晌,裴冽才说:“先统计一下最近上映的电视剧和综艺,如果曝光度够的话,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不知几何时裴冽还是个连工作室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现在已经懂得要算档期和曝光度了。 梁月心中感慨,虽说她还是觉得趁着上升期要抓紧时间发展才行,毕竟好看的脸总会老的。可是余瑰着实懒得要命,裴冽也不舍得忤逆他,让他辛苦。 ……于是辛苦的就只剩下了梁月。 知道自己谁也说不动,梁月索性点头道:“好,那我回头整理一份档期表发给二位。” 于是余瑰又放假了。 但还是老样子,只是不进组拍摄而已,接了的综艺还得录完,线下活动也得继续。 余瑰感觉自己放了个寂寞。 裴冽有时会陪同,综艺多是棚综,电视台又或是品牌公司这样的场合更适合他能够名正言顺的出现。但他出不出现也没什么差别,业内都知道余瑰受捧是因为谁,对他格外客气友善。 同时,贺苏言的电影《暴雪将至》也在立项,公司主推的项目不存在招商引资问题,预算批得够够的。这电影是一部悬疑片,类似于暴雪山庄的模式,五个主人公因为接连多天的暴雨而聚在一座郊外别墅中,别墅里有一个管家三个佣人。这里每过一天就会死一个成员,大家以为杀人的是看见尸体却波澜不惊的佣人们,鼓着劲儿团结起来互相保护,齐力反杀。然而互不信任是必然的,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互相指摘彼此残杀,人越死越多,直到最后一天只有男主角幸存。 他就是凶手,也是受害者。 “多重人格?”余瑰摸着下巴,“还行。” “说新颖也新颖,说老套也老套。”梁月合上本子,他有些怀疑余瑰的演技能不能扛得住大荧幕,委婉地说,“其实也不是非得演这个,这种本子题材很难拿奖的。你还年轻,先拍拍其他类型也好。” “我就喜欢这个。”余瑰坐在椅子上转圈,“贺苏言那边怎么说?” “裴总一力推动的,那边倒没法说不。”梁月叹气,“只是……贺苏言的脾气,裴总又和他是熟识,余瑰……” 梁月其实不该说这么多,她就不该管这么多,一直以来她和余瑰的工作界限都划分得很清。梁月从不插手私事,当初余瑰想睡江聿她就帮他约;后来转头喜欢裴冽梁月也帮他吊着,她从不多问为什么。 可是见过贺苏言那人,梁月又实在很不放心。 “我怕你受委屈。” 余瑰一下笑出了声。 梁月:“……” 什么叫做一腔真心喂了狗她算是懂了。 “还没人能让我受委屈,”余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鼻音,“裴冽要是连这都处理不好他就滚吧。” 梁月:“……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在等着抓裴总的小辫子?” “我可没有。”余瑰冤枉地睁圆了眼,“我超爱他的,他要是帮贺苏言,那我真的会很伤心。” 梁月:“……” 感觉又要成为play的一环了。 “对了月姐,”余瑰趴在沙发上看她,“楚玉过两天生日,礼物你帮我挑好了吗?” “挑好了,到时候直接寄过去。”梁月找出礼物图片给他看,“一个钻石手办,你不是说楚玉喜欢这个狐狸。” “嗯嗯对。”余瑰连连点头,“这么小,那我直接提过去给她。” “提过去……?” “昂,她请我去她的生日趴。” 梁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月姐?” “楚玉她,”梁月止言又欲,“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不过她挺厉害的,我是说……” 余瑰意会了一些,他当然看得出来楚玉不是小白兔,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大染缸里小白兔保护不了自己,总归是得有手段有想法才能走得长远。。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谢谢月姐。” 余瑰其实和楚玉也谈不上朋友,他们只是关系好。但要知道在这个社会能称得上一句关系好也不容易了,所以余瑰愿意冒这个风险。毕竟娱乐圈里的酒局饭局懂的都懂,余瑰从不去的,谁知道是不是被人抓去当人情。 可是当推开私人俱乐部包间门的时候,余瑰就知道错付了。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他简直想扭头就走。 “余瑰!”楚玉朝他招手,“这里这里。” 余瑰顿了顿,目光在不少略显年长的男男女女上扫了一眼,只得走过去。 “生日快乐。” “谢谢小玫瑰。”楚玉笑眯眯地抱了他一下,她身旁揽着她腰抽烟的年轻男人闻言挑起眉,“小玫瑰?” “昵称嘛,他叫余瑰,玫瑰的瑰。” “我知道,我认识的,很漂亮。”男人轻笑,烟雾缭绕间笑意轻佻,“小玫瑰,我叫陈妄。” 包厢里人多得余瑰实在记不下来名字,好在不一会儿就开餐了。吃饭到底是人生第一大事,那些让余瑰不喜的气氛也淡了些,大家围着圆桌边聊边吃,倒也算热络。 等到吃完饭,撤了桌子清完场,开上闪烁的五色灯光,酒局就开始了。 毕竟是楚玉的生日,该给的面子总要有,余瑰跟着喝了一轮,借口有事就要提前离开。 “这么着急?”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被陈妄拉住手腕。 “是急着回去陪裴冽还是江聿?” 余瑰冷冷地回头看他,昏暗灯光下眉眼凛冽,如同艳丽的红梅被白雪覆盖,冷冽馨香。 陈妄便又笑了,“果然是很漂亮。”他随手拎了杯酒凑近他,“再喝一杯。” “不喝了陈少,”余瑰挡开他的手,“你们好好玩,我还有工作,得赶着过去。” 肢体碰触的瞬间,陈妄便像条蛇一样缠了上来,浓烈的烟酒气息让余瑰不适地皱起眉,再次婉拒,“真的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推搡间,那酒杯摔到地上,响声清脆。于是人声消散,只余高亢的摇滚乐声隆隆作响。 陈妄被他推开,这漂亮美人的力气比他想的要大,险要摔倒。众目睽睽下登时便有些挂不住脸色了,他双手插兜,盯着余瑰说:“捡起来。” 捡你个头。 余瑰才懒得搭理,说了声叫保洁后扭头就走。 “我让你捡起来——” 陈妄冲上来拉他,余瑰没注意到洒落的酒液已经蔓延到了脚下,登时便踩得一滑,踉跄着被他推着压到沙发上。男人随即覆了上来,捏着他的肩膀就要往下亲。把余瑰恶心得不行,他狠狠挣开陈妄的手臂,抬手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掌下却忽然一空。 余瑰呆滞了下,陈妄不知道被谁扯着后脖领丢了出去,直到视野空出来之后,才露出江聿的脸。 “江聿?我草你啊——” 话没说完,就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头,拳头到肉的闷响和惨叫声震慑住了所有人,刚才还纷纷帮着陈妄把余瑰围住的人群现下却寂静无声,没人敢去掺和。 余瑰赶忙爬起来,“江聿!”他过去拉他,掌心下握着的手臂肌肉遒劲,正因勃发的怒火而块块紧绷,他几乎要握不住,差点被那力气带倒。 见他趔趄了一步,江聿才堪堪止住动作,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拉着他站起来。 陈妄血流了满脸,扒着地板跟草履虫一样飞快地后退,被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扶起来。 明明狼狈成这样了,却还是要气急败坏地叫嚣:“江聿、你他妈——草这小明星是不是睡得你爽——”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江聿狠狠扼住了那管被余瑰错失的咽喉,目光森冷,一字一句道:“再乱说一个字试试。” 他是真用了力气的,毛细血管破裂引发的血红色很快从脖子蔓延上脸。陈妄彻底不敢说话了,生理性的泪水流了满脸。 “道歉。” “对、呜……对、对不起……” “和谁对不起。” “余、呜都对不起……余瑰……” 余瑰:“……”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车里。 余瑰从酒店里买了酒精碘酒、医用棉签和纱布,他打开车内顶灯,拉过江聿的手给他处理伤口。 再狠的拳头,人也是肉做的,陈妄被打疼了,江聿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手背都红肿起来,骨节的地方还破了皮。 酒精的味道很不好闻,江聿忍不住皱眉,他垂下眼,看见余瑰低着头一边吹气一边给他涂药,鸦羽似的长睫盖下来,时不时颤抖两下。 江聿用另一只手去摸。 于是那睫毛抖得更厉害了,睫毛的主人没好气地看他。 “没疼够是吧?” 江聿笑,懒洋洋地嗯了声。 余瑰想捏他的手教训一下,却到底没下得去手,撇了撇嘴,继续涂药。 “跟我吧。” 他忽然听见江聿的声音。 “裴冽能给你的,我也能。” 江聿的手掌搭在他手心里,热乎乎的发着烫。余瑰没有说话,涂好药后就要松开,却被他轻轻握住了。 “余瑰,我是认真的。” 余瑰抬眼看着他,江聿有一双好看的凤目,半敛时便显得温柔,他一手被余瑰握着,另一手撑在靠背上,几乎要将余瑰拢进他的阴影里。 他移开眼,“江聿,你知道我——” “不要紧,”江聿说,“管天管地的,老子乐意就行。” 他又靠近了些,唇角一勾,又问他:“亲你一下,好不好。”然后在他开口之前抢先说,“你不看我,我就当你同意了。” 余瑰:“?” 枝头的玫瑰被恶犬采撷,含入口中,染上湿津津的爱意。 21、第 21 章 余瑰和楚玉没有再联系过。 现在他只能庆幸还好剧已经拍完了,该录的花絮也录完了,否则估计他还真没法演出cp感。 裴冽知道他要去楚玉的生日趴,那天回来后余瑰也没说什么。但似乎是因为在场的人太多,很快就有风声传到裴冽耳朵里,引得他大早上的来开余瑰的房门。 “裴、嗯……” 用嘴堵人是一种传染病吗? 余瑰困倦地不想动弹,而后被子被人掀开,裴冽躺了进来,将他拥进怀里。 余瑰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的肩膀继续睡。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裴冽还是在。 “裴先生?”余瑰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哈欠连天。 “嗯。”裴冽给他掖了掖被角。 “你不上班吗?今天周一。” “今天放假。” 余瑰仰起头,带着点鼻音地问:“什么假?” 裴冽面不改色地说:“老板假。” 余瑰:“……” 裴冽顺了顺他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轻声问道:“生日聚会玩得怎么样?” 余瑰撇撇嘴,诚实地说:“不怎么样。” “那下次不去了。” “嗯嗯。” 余瑰还是有些困,靠在裴冽颈窝间闭目养神,好闻的皂角香气让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裴冽又紧了紧被子。 “不是。”余瑰说,“你很好闻。” 江聿有时会喷香水,大多是木质调的中性香。同样是商务人士,裴冽却不爱香水,他身上的味道就是最朴素的那种白色肥皂的香味。其实应该是挺普通的味道,可是和裴冽自己的气息一混,便成了一种特殊的香气,像是雪山之巅郁郁葱葱的松柏。 “真的?”裴冽说,低头在他额角上亲了一口,“你也很好闻。” “我是什么味道?”余瑰好奇。 裴冽说:“闻起来是香的,吃进去是甜的。” “……”余瑰说,“裴先生,你耍流氓。” 他本来是很认真地在探讨这个问题。 裴冽笑,下巴轻轻搭在余瑰头顶,笑得胸腔都在震动。 “我是认真的。” 裴冽说,却引得余瑰恍惚了一瞬,他闭了下眼睛,嘟囔着问他:“裴先生,今天是不是要开会?暴雪将至的项目会议。” “是,不着急。”裴冽说,“再睡会儿。” “不睡了,不困。”余瑰翻身坐起来,“走吧,早些过去。”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算早了,但贺苏言到得更早。当然了,他和咸鱼余瑰不一样,贺苏言对工作的态度没得挑。 余瑰一边看剧本一边听着,说实话他还挺喜欢这个本子。余瑰对于悬疑本和恐怖本情有独钟,虽说他最喜欢的还是丧尸末世那一款,只可惜这类型题材在国内不吃香,而他尚且也没那个能耐打进好莱坞,所以也只能做做梦而已。 开过会就是中午了,暴雪将至剧组已经初具雏形,裴冽定了位置一起吃饭。余瑰不想去,他连理由都懒得找,拉了下裴冽的袖子说:“不想去。” 声音不大不小,刚够贺苏言听见。 “好,你先回去休息。” 裴冽并不觉得有什么,知道余瑰嫌无聊,也不勉强,拉过他的手轻握了下。 “但是要吃饭,不能不吃。” “哦。”余瑰说,他眼珠一转,又凑近了些,“裴先生。” “嗯?” 余瑰孩子气的要求:“不许和苏言哥坐一起。” “好。” 余瑰继续得寸进尺:“不许和他单独待一个房间。” 裴冽失笑,说:“好。” 余瑰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很开心的样子。 距离离得近了,声音还是没小多少,贺苏言的眉头从余瑰来的那一刻就没放平过,这时候更是。 等到了酒店,裴冽当真不与他挨着坐的时候,贺苏言攥紧了筷子,几乎要克制不住情绪。忍耐情绪对他来说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有裴冽在。所以凡是重要场合裴冽都会一起出现,就算不说话,贺苏言只要看到他都能好很多。可和余瑰在一起后的裴冽,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于贺苏言来说却与折磨无异。 在场一起吃饭的还有许多人,贺苏言忍耐着不要发火,等回到公司。当他去裴冽休息室午睡,裴冽却拿上外套要走的时候,贺苏言终于绷不住了。 “裴冽!” 贺苏言失控的时候再无荧幕中清冷君子的模样,他死死拽着裴冽的手臂,“你就这么惯着他——明明你最讨厌我意气用事,可你——” “你是你,他是他。”裴冽语气依旧平淡,“苏言,放手。” “凭什么?!”贺苏言大喊,“我是你亲弟弟,我应该是你最重要——” “你很重要,我不否认。”裴冽打断他的话,“母亲过世前最放不下你,所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去做,你想演戏我出资,你想出国散心我就送你出去,打磨着剧本等你回来了用,保证在五年空窗期过去之后,你依旧还是炙手可热的影帝。” “我不要。”贺苏言说,攥着裴冽的手背青筋泛起,“我要你——你只能陪着我,裴冽,你不能喜欢他!” “不行。”裴冽冷淡地道,“只有这一个,没得商量。” 他太冷静了,淡漠得像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可他在余瑰面前不是这样的。贺苏言过去觉得冷淡的裴冽没什么不好,他情绪稳定,总是能包容自己。可是在见过裴冽在余瑰面前的样子时,贺苏言就不想要机器人裴冽了,他想要一个活人。 贺苏言继而要求:“那你让他别拍戏。” “不行。”裴冽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却是因为不耐,“这没道理,我说过,不许闹脾气。” “我闹——”贺苏言喘了口气,不堪重负的胸腔发出粗粝的嗬嗬声,“那他让你不能坐在我旁边,这又有什么道理?!” “他会不开心。” “我也会不开心!”贺苏言几近嘶吼地逼近他,“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裴冽,你答应过妈妈要照顾我、你不能反悔、裴冽,我才是你最重要的人,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会爱我——” 咔哒。 细微的开门声传过来,淹没在贺苏言的声量里。两人都没有听见,直到余瑰出声说:“裴先生。” 裴冽这才反应过来,他一边后退一边试图将贺苏言从身上掀开,可是贺苏言再孱弱也是个大男人,他抓得紧了,裴冽推不开。 但其实不是推不开,是没下重手。 余瑰歪头看着,他知道贺苏言是故意的,故意让他看到他们纠缠,否则不会发消息跟他说午饭后继续开会。但没什么关系,这正合他的意。 口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感慨道:【你们哪里像了,这贺苏言是真丑啊。】 被欲望控制当然是丑陋的。 余瑰闻言也仔仔细细地看着贺苏言,真人和照片还是有些差异,他们站一起的话,如果摆出一样的表情,大概还是有些相似的。 但也只是有些而已。贺苏言才没他好看。 余瑰嗤笑:【裴冽真是瞎了眼,竟然拿我来当贺苏言的替身。】 他才懒得参演这出猴戏,转身就要走,却被慌张上前的裴冽一把拉住,“余瑰——” 口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连连惊呼:【我靠!影帝摔倒了!快救驾!!】 余瑰惊讶地回头看戏。 “余瑰,你听我说——” 裴冽紧紧抓着他的手,颤动的黑瞳在看见余瑰无波无澜的神情的那一刻如同流光碎裂,青翠的松柏折下了脊背,连枝干都在发着抖。 而余瑰却只觉得——真漂亮啊,今天阳光挺好,照得人眼睛都好看了。 “没什么好听的。”余瑰说,“要么他,要么我,你选。” 裴冽怔住。 贺苏言也不再吵闹,他扶着桌子站起身,同样死死地盯着裴冽,如同牌桌旁孤注一掷、等待着荷官亮牌的赌徒。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流动,世界的一分一秒都被放慢了,慢到裴冽甚至能感受得到自己每一滴血液在血管中的流淌贯穿。但是时间似乎又过得很快,快到在短短一秒钟内,裴冽又好像看见自己和余瑰解释好了一切,他们还是和原来那样亲密无间,他还是余瑰的裴先生,一切不快仿佛从未发生。 裴冽张了张口,他以为自己说话了,可是充斥了嘈杂耳鸣的脑海中却似乎响起了其他声音—— 【看,他就是不喜欢我。】 【他不舍得贺苏言。】 【真搞笑,之前还装得跟什么似的。】 手心忽然一空,裴冽握得很用力,可是余瑰也很用力,几乎是以一种决绝而无可转圜的姿态抽出手,转身离开。 裴冽尚来不及思考方才的声音究竟是幻觉还是其他,只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拉他,“不是这样,余瑰——” “裴冽、哥、哥——” 贺苏言几乎是扑上来抱住裴冽,他流出眼泪,哽咽着求他:“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哥——” 只是被拖慢了一步,当裴冽追出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下到负一楼了。裴冽转而拐进了安全通道,可不等他跑完楼层,身侧的窗外便传来模糊的引擎轰鸣声。 余瑰开着跑车扬长而去。 是挺潇洒的,然而余瑰路上思索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口口兴冲冲地提议:【江聿给你买了房啊,去那里去那里!】 【也对。】余瑰懒洋洋地拿出墨镜戴上,【口口,给我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