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不陪葬,脚踩主子扶摇直上》 第1章 陪葬丫鬟 半梦半醒中,芙蓉感觉到身体规律摇晃。 一定又是那个暴虐的董员外。 醉红楼的姑娘们最怕接待的就是那厮。 他总会把姑娘们折磨到遍体鳞伤,几度昏厥。 芙蓉打算装死,赌董员外以为她死了,嫌她晦气,就此作罢。 “芙蓉,装什么死?快起来,夫人叫你过去呢。” 夫人? 芙蓉猛地睁开眼,瞬间清醒。 眼前正在大力推她的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丁香。 一年前,主子袁绛紫嫁给了靖安侯府大公子,芙蓉和丁香是陪嫁丫鬟。 一年后,怀孕五月的袁绛紫将会被她的夫君下毒谋害,毒发身亡。 只要袁绛紫一死,芙蓉必然陪葬。 然后主仆俩双双重生。 这次已经是她们主仆二人的第四次重生。 芙蓉进到袁绛紫的寝室。 袁绛紫屏退周围,亲昵拉住芙蓉的手,“芙蓉,我现在知道了,也不是你。你快帮我想想,还可能是谁毒害了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芙蓉早在第一次重生后,就赌咒发誓地告知过袁绛紫啊。 芙蓉亲眼看见大公子鄢少仁在袁绛紫的安胎药里下毒。 可袁绛紫死活不信,前两次重生,她先后怀疑鄢少仁的两个妾室,先下手为强,杀了她们。 第三次重生,袁绛紫怀疑一再提醒她的芙蓉,只因鄢少仁曾提出要抬芙蓉为妾。 “夫人,上一世您把芙蓉卖到了牙行,牙行又把芙蓉卖到了醉红楼。芙蓉沦落风尘,生不如死!夫人被害,大公子还是要抓芙蓉回来顶罪陪葬!” 芙蓉为自己不值,忍不住控诉。 也是想要看看第四次重生,袁绛紫能否开窍,对她可有一丝愧疚。 “你一个丫鬟,本就是要吃苦的命,有什么可抱怨的?夫君要你陪葬,还不是心疼我孤单,想要你这个陪嫁丫鬟到那边伺候我。夫君对我一片痴情,真让人动容。” 要她做鬼也摆脱不了为奴的命运?理所应当生生世世为奴伺候她? 真是笑话! “夫人说的是。” 芙蓉渐渐平复激动情绪,冷静做出决定—— 这一世,她要走一条以往没走过的路,活路。 哪怕走上这条路的第一步,是踩着她曾经真心效忠的主子。 “我知道了!”袁绛紫突然兴奋大叫,“是夫君的弟弟,赫连禹!” “世子爷有何理由毒害夫人?” “他一定是眼看夫君娶了我,与我琴瑟和鸣,而他声名狼藉,婚事迟迟定不下,心生嫉妒。” “夫人聪慧,定是赫连禹毒害了夫人。” 芙蓉说完,假装失言,生怕隔墙有耳,忙去关窗。 她取下了撑窗的叉杆,却并不放下,握在手中。 “我现在就去告诉夫君,不是那两个妾室,也不是你,是赫连禹害了我。” 芙蓉拦住袁绛紫,“夫人每一次都告知大公子重生之事?” “夫妻之间,自然是毫无隐瞒。” “夫人也说了芙蓉同您一起重生的事?” “说啦,顺嘴一提的事。” “也说了芙蓉告知夫人,是大公子下毒之事?” “说啦。夫君说了,那是你误会了,他在安胎药里下的是确保生儿子的秘方。” 芙蓉终于明白,为何她一个陪嫁丫鬟会一连四次沦落成陪葬丫鬟。 因为她的主子是个蠢货。 鄢少仁是个能对怀着自己孩子的妻子下毒手的狠角色,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她这个重生归来、知道他谋害妻子真相的丫鬟活在世上? “夫人可还记得,重生这日的晚上,天上会出现四星连珠的异象?” 袁绛紫对镜梳妆,毫不在意,“记得,那又如何?” “夫人与我的重生极可能与这异象相关,也就是说,你我重生的机会只有四次,这一次,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再也无法重生。” 袁绛紫快步走到门口,“毒害我的一定是赫连禹,这一次我先下手为强,肯定不会再丧命。我不丧命,你就不必陪葬啊。” 袁绛紫的手突然怔住,猛地转头,惊讶瞪着芙蓉。 “芙蓉,你不对劲。从你进来到现在,你居然没有自称‘奴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芙蓉是故意的。有了前三次重生的失败经验,这最后一次,我下定了决心要摆脱这个‘奴婢’的身份,摆脱蝼蚁般、任人宰割的命运。” “你想怎样?” “我要攀上高枝做主子,主宰自己的命运,为自己报仇。” “我说夫君为何再三提出要抬你做妾,原来你一直在勾引他!我果然没看错你,一副清纯狐媚相,惯会勾引男子,活该在醉红楼受苦!” 勾引鄢少仁?鄢少仁勒死芙蓉四次,她恨不得他死上千次万次。 妾?袁绛紫还是小看了她和她的野心。 既然重生了,又怎么甘心只做个妾?要做,就做这侯府女子中地位最高的主子。 “我这就去告诉夫君,赫连禹纵然可恨,你也是留不得!这次我直接把你发卖到醉红楼去。” 袁绛紫眼看就要打开房门。 芙蓉从未伤过人,本还有些胆怯,担心下手不够重。 可袁绛紫居然提到了醉红楼。 回想起过去一年在那里遭受的凌辱,刚好给了她胆量和力量。 芙蓉高举手中叉杆,对准袁绛紫的后脑,砸了下去。 第2章 小丫鬟大野心 芙蓉出门,迎面是一脸不善的丁香。 “芙蓉,刚刚是什么声音?” “夫人责打我的声音。丁香,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不让人打扰。不过夫人对你另眼相看,若是你去送茶水吃食,夫人是不会责怪的。” 丁香眼珠子一转,轻蔑笑道“哼,你以为我傻吗?” 芙蓉这个拖延之计顶多能拖一个时辰,她必须在这一个时辰里见到她要攀附的高枝——赫连禹。 外人只道赫连禹是一个声名狼藉,暴戾恣睢,嗜赌无度的纨绔世子爷。 可芙蓉三次惨死前,赫连禹都曾伸出援手,派出亲信护卫萧笛去救她。 芙蓉赌赫连禹面恶心善,是这世上她唯一能够指望的救星。 芙蓉一路狂奔来到了赫连禹的逍遥轩,让守门的护卫帮她通传。 不多时,萧笛匆匆而来。 “你是少夫人身边的芙蓉?是何要事?” 芙蓉福身,迫切道“萧护卫,还请代为通传世子爷,奴婢芙蓉,想要以性命与世子一赌。” 赫连禹嗜赌成性,整日混迹在他名下的盛京四大赌坊。 他立下规矩,只要是不怕死的人都可以去找他拿命来赌。 赢了,赫连禹挥掷千金;输了,或被赫连禹的恶作剧整得生不如死,或干脆一死。 “可是这会儿长公主正与世子一同会客。” 芙蓉等不得,即便贵客是皇帝老儿,她也得去。 “萧护卫,请您代为通传。” 逍遥轩正殿,长公主赫连如茵坐在主位,下方一左一右分别是世子赫连禹,相府千金冷素夕。 这冷四小姐是个只看皮囊不看内里的肤浅女子,一心想要嫁给盛京第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赫连禹。 长公主一直有心撮合,这次直接把人带来了赫连禹的逍遥轩。 赫连禹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却号称大晁第一俊俏公子。 从前在府上遇到,芙蓉不敢偷看,如今前来邀赌,芙蓉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绝美容颜。 这么定睛一看,芙蓉才明白为何冷素夕为何会如此肤浅。 面如冠玉,眼若明星,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为了这张脸,这副皮囊,可以无视赫连禹的劣迹斑斑。 赫连禹面带微笑,上下打量芙蓉。 “芙蓉?”赫连禹斜倚在太师椅上,慵懒搓着掌心的两枚骰子,漫不经心道,“说说吧,为何要赌,赌什么。” “奴婢犯下大错,自知无法脱罪,只有孤注一掷。奴婢刚刚在少夫人房中伺候,看见了——邪祟。” “什么?”长公主倏地站起,指着芙蓉怒道,“你这贱婢,竟敢胡言乱语怪力乱神,侯府怎么会有邪祟?来人啊,把她带下去……” “你能看见邪祟?”赫连禹坐直身子,饶有兴致,打断长公主。 “禹儿,邪祟之事,不可儿戏。素夕还在此,你要顾及侯府颜面。” 赫连禹笑对长公主“母亲,若是要顾及侯府颜面,就不该带冷四小姐不请自来我的逍遥轩啊。” 冷素夕在旁劝解 “殿下莫要生气,还是先听听看这丫头怎么说吧。若证明了她真的胡言乱语,世子自会处理。” 芙蓉继续道“奴婢不才,是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卜算一些未来之事。刚刚那邪祟上了夫人的身,向奴婢扑过来,奴婢为求自保,用叉杆打了夫人的头。” 长公主冷哼道“什么邪祟?分明就是你惹怒了绛紫。绛紫曾跟我提过,少仁想要抬你做妾,绛紫反对。定是因为此事,你们主仆二人起了嫌隙争执,所以你才……” “说吧,你想怎么赌?”赫连禹如传言一般,不顾长公主的面子,又一次打断她。 “奴婢这几日夜观天象,算到今晚子时前后,会有四星连珠的异常天象。” 长公主摇头,“不可能,钦天监都预测不到的天象,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预测得到?” “奴婢愿以性命与世子一赌。若今晚子时没有四星连珠的异象,奴婢罪不可赦,任凭世子处置。” “若是你赢了,你所求为何?免了你的罪过?” “不仅如此,奴婢还想要——去世子的逍遥轩伺候。” 冷素夕微微眯眼,这才正眼去打量芙蓉。 这丫鬟乍看之下只是眉目清秀;再看之下,是清纯可人;定睛打量那双盈盈秋水、楚楚可怜的眸子,分明就是个狐媚子。 冷素夕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 “逍遥轩不缺婢女。”赫连禹敛了笑意,对上芙蓉的目光。 芙蓉与赫连禹对视,眼神清澈诚恳,“奴婢所谓的伺候,不是身为婢女伺候世子。” “你这贱婢,果然是生出了非分之想,痴心妄想,来人啊……” “你想做世子夫人?”赫连禹又打断了长公主,严肃问道。 “奴婢不敢妄想做世子夫人,只想求一条活路,做侍妾,日后母凭子贵,求个安稳度日。” 赫连禹对芙蓉刮目相看,“有野心的丫头,你不是第一个。但是敢于把这等野心当着本世子的面宣之于口的,你绝对是第一个。” “真是反了你了!张嬷嬷,拉下去,杖责!” 张嬷嬷跨步上前,死死抓住芙蓉的手臂。 “长公主殿下,您为何不让奴婢与世子打这个赌?难道您相信奴婢有测算天象的能力?” “笑话,本宫自然不信。” “既然殿下不信奴婢,就是认定奴婢必输无疑,又何必坏了世子的规矩?让世子落得一个不敢与丫鬟打赌的名声?” 长公主无言以对。 赫连禹手指一弹,一枚骰子打在张嬷嬷抓住芙蓉的手腕。 张嬷嬷吃痛叫了一声,同时松手。 “既然是生死赌约,那么输赢结果就要足够悬殊才有趣。赢了,活就活个漂亮,输了,死也要死得精彩。” 赫连禹居高临下,稍稍弯腰,伸出修长的右手,捏住芙蓉的下巴,强行让她抬头与其对视。 芙蓉勇敢迎上赫连禹冰若寒潭的目光。 若是从前,她怕是要吓晕过去。 芙蓉心道赫连禹,我此次重生刚好可以顺便帮你改命。你若接得住我这个福星,算你命数大。你若接不住,也无妨,反正一年后你也会下来向我赔罪。 “若今晚没有四星连珠,你便去同我那四条爱犬共度一日。” 长公主和冷素夕听闻此,都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原来死得精彩是这么个意思。 赫连禹养了四条恶犬,以上古四大凶兽为其命名,每一条恶犬嘴下都有十几条人命。 长公主蹙眉低声道“若真的输了,发卖出去便算了。” “母亲又要坏儿子的规矩?传出去,我盛京第一赌徒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当是什么好名声?”长公主终是忍不住,在赫连禹的上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赫连禹吃痛皱眉,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母亲放心,会收拾干净的,不会污了母亲的眼。” 萧笛奉命先把芙蓉关押在犬舍的小厨房里。 “芙蓉姑娘,你真的不该出此下策。若是不说想当侍妾的话,说不定还能得个痛快。” 芙蓉苦笑,前面三次她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皆以失败告终,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上策。 萧笛叹息,离开,锁门。 不知不觉中夜幕降临,亥时更响。 尽管有了前三次的经验,但毕竟事关性命,芙蓉还是紧张恐惧。 她怕天象有变数,人和事也有变数。 门外传来开锁声,来人是逍遥轩的管事,郭贵。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麻袋和一串麻绳。 芙蓉的心一沉,变数还是来了。 第3章 变数来了 郭贵身高体壮,芙蓉根本无从反抗。 芙蓉被绑得结实,以破布塞住嘴巴,装进麻袋,扛到了四条黑犬所在的房舍内,丢在地上。 “芙蓉,要害你的人可不是我,你做了鬼也莫要来找我。怪就怪你生了非分之想。哪怕是一线生机,那位也不想给你啊。” 郭贵一边忙活,一边警惕回头看。 那四条黑犬已经被惊醒,齐齐望着这边二人,作势攻击,阵阵低吼。 郭贵惧怕,动作迅速,抽出匕首在芙蓉小腿上一划。 瞬间,芙蓉月白色的裙裾被鲜血染红。 尽管很痛,却只能发出“呜呜”呻吟声。 郭贵跑到犬舍外,隔着栅栏观望,等着看血腥味吸引那四条恶犬,看芙蓉被活活虐死,他好去交差,领剩下的一半赏钱。 芙蓉与黑暗中那八只小亮点对峙,只觉万念俱灰。 四条黑犬试探性靠近,在芙蓉面前徘徊,湿润的鼻子在芙蓉小腿伤口处来回嗅着。 郭贵在不远处嘀咕“奇怪,怎么不攻击?罢了,再等等吧。” 黑犬非但没有撕咬芙蓉的伤口,反而隔着衣衫的破口,为芙蓉舔舐伤口。 芙蓉和不远处的郭贵都惊奇不已,这跟传说中不一样啊。 芙蓉暗自庆幸,她命不该绝。 临近子时,乌云遮月,狂风起。 最先察觉到异象的便是四条黑犬,它们突然狂躁地原地转圈,发出骇人低吼,怒视着芙蓉,时刻准备攻击。 漆黑的夜空中渐渐显露四颗星辰,连成一线。 黑犬们的攻击性逐渐增强,半包围芙蓉,跃跃欲试。 芙蓉浑身被绑,发不出声音,唯一的抵抗便是以凌厉眼神与四条黑犬对视。 她眼神中尽是恨意,恨鄢少仁,恨袁绛紫,恨郭贵,恨这不公的命运,让她生来就是低贱的下人。 若是能开口,她恨不得现在就大声咒骂上苍,黑犬都不愿伤她,为何老天要让这异象引得黑犬发狂,难道就真的容不下她这条小命吗? 黑犬似乎是能够感受到芙蓉滔天的怒火,真的被她的眼神震慑,不敢再靠近。 除了穷奇。 这条黑犬仍旧跃跃欲试,几次想要发动攻击。 终于,它扑了过来。 芙蓉本能抬起被捆绑在一起的双腿抵挡。 穷奇死死咬住了芙蓉的大腿。 芙蓉痛到瞬间泪流满面。 穷奇咬住芙蓉后便不停摇头,想要撕扯猎物。 为了不让伤口扩大,芙蓉想到了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 让自己的下肢随着穷奇摇头的方向,一左一右地移动。 对抗不了,那就顺势而为,泄它的力。 “穷奇,停!” 黑犬吠叫中,有人高声喝止。 是赫连禹。 救星总算是来了。 那三条黑犬听到主人的声音,已然恢复冷静。只有咬定芙蓉不放松的穷奇,充耳不闻。 赫连禹冲到芙蓉身前,看清形势后毫不犹豫一掌击在穷奇的鼻梁上。 穷奇瞬间松口,但疼痛感似乎转瞬即逝,仍旧张嘴,打算再来一口。 赫连禹眼见穷奇又要咬芙蓉已经血肉模糊的腿,情急之下以手臂抵挡,左臂结结实实替芙蓉挨了自家爱犬的一口。 萧笛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以掌为刀,劈晕了穷奇。 “世子,你受伤了!” 赫连禹瞧了一眼自己流血的左臂,苦笑道 “被自己的爱犬咬伤,这种事传出去,本世子和四大凶兽的面子往哪搁?萧笛,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语罢,赫连禹的目光对上芙蓉的。 “她知。” 赫连禹取出芙蓉口中破布,掏出匕首,割断了芙蓉身上的麻绳,起身的同时,想要把芙蓉一起拦腰抱起。 无奈左臂被咬伤,发力会痛,所以很快便泄力。 芙蓉为了不掉下去,本能以双臂环绕赫连禹的脖子,让自己挂在赫连禹身上。 赫连禹垂着左臂,仅用右臂,却也轻松抱住芙蓉,离开犬舍。 “世子,属下来吧。”萧笛担心赫连禹的伤势,想要代劳,伸出双臂就要去接芙蓉。 “你要抱本世子的爱妾?”赫连禹挑眉反问。 萧笛快速缩回双臂,“属下不敢。” 赫连禹被萧笛局促的样子逗乐,“她身上有伤有血迹,刚好可以掩饰我的伤和血迹。” “属下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去找人医治穷奇,再去把郭贵抓回来严加审问。” 芙蓉的头搭在赫连禹的肩头,近距离看到他玉琢般的面容,更为摄人心魄。 大概是看得失了魂,芙蓉越来越迷糊,差点挂不住,从赫连禹身上滑落。 赫连禹及时以左臂拖住她。 用力吃痛,赫连禹的眉心微蹙。 “世子为芙蓉伤了爱犬,芙蓉感激不尽。” “畜生就是畜生,再怎么尊贵,也贵不过人命。且你赢了赌约,本不应遭此劫难。” 相似的话,上一世赫连禹就同她讲过。 “你流了太多血,得好生将养一阵子才能如愿伺候本世子了。放心,既是本世子的爱妾,定不会让你的腿留疤。” “留疤无妨,能留住性命就好。世子莫要怪罪芙蓉贪图富贵,芙蓉想当主子,只为活命。” “贪图富贵?不是贪图本世子?”赫连禹故作失望之态。 二人以此种姿态一路走回寝殿,引得逍遥轩下人们纷纷瞩目围观。 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竟然怀抱一女子,这可是比刚刚四星连珠的天象更为稀奇的景观。 赫连禹的奶娘顾嬷嬷感叹道“看来,逍遥轩是真的要有第一个女主子了。” 顾嬷嬷的女儿,一等丫鬟春棠拉着顾嬷嬷的衣袖晃悠,“娘,都怪你,不早点安排我去给世子做通房,现在被这个芙蓉捷足先登啦。” 顾嬷嬷甩开春棠,“我早就提过了,世子说若我再提,就把咱们母女赶出侯府!” 春棠美梦落空,望着赫连禹和芙蓉的背影咬牙切齿,“死丫头,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抢世子?你给我等着。” 第4章 也给世子改命 芙蓉终于躺在了温暖柔软的、赫连禹的床榻上。 赫连禹注意到芙蓉身上的血迹集中在大腿,蔓延到腰部,吩咐道 “叫覃医女带最好的金疮药过来。” 门口的顾嬷嬷领命,转身快步而去。 赫连禹毫不犹豫,伸手去拨开芙蓉的罗裙,褪去亵裤。 芙蓉狼狈不堪,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打算反抗。 既要做妾,就不必扭捏。 况且,前两世,她先是逃到远离盛京万里之外的渔村,嫁给渔夫为人妻,后又被卖到醉红楼,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是过来人。 倒是赫连禹,一开始还大大方方,待到芙蓉腰腿裸露于前,他反倒停了手,小心翼翼遮挡其他,只露出伤口部分。 “预测天象不如预测自己的命运,若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不就能避免吃苦头了?” 芙蓉苦笑道“人事变幻莫测,可要比天象难测得多,若真能全部预测,那便不是人,是神了。” 赫连禹别过头,“你这丫头,倒是能说会道。” 芙蓉睁眼,只看到赫连禹通红的耳朵。 对了,赫连禹十七岁,还未曾有过一个通房丫鬟。 他的荒唐无度只在“赌”,全无“色”。 长公主和靖安侯都担心他无心女色,失了传承。 甚至生出了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传言。 “世子,长公主来了。”春棠在门外通传。 赫连禹去到门口,迅速关门落下门闩,“就说我的意思,除了覃医女,今晚谁也不见。” “禹儿!开门,你是怎么回事?竟然敢把本宫拒之门外?” 门外是长公主怒不可遏的声音。 “母亲,我的爱妾受伤,我正忙着照看,恕不见客。” “什么爱妾?本宫不同意,顶多就是个通房!” 春棠的声音“世子,覃医女到了。” 赫连禹亲自开门,让出身位,仅让覃医女进入,又用身体挡住长公主。 “母亲,千万不要为了区区纳妾之事,与儿子伤了感情。” 长公主刚要发难,目光扫过赫连禹左臂的血迹,大惊失色。 “禹儿,你受伤了?” 赫连禹赶忙侧身,阻挡长公主的目光和想要查看伤势的手。 “这是芙蓉的血,她被我的爱犬咬伤了。逍遥轩出了叛徒,胆敢坏了我的赌局,提前把人送去了犬舍。” 长公主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赫连禹趁长公主不注意,迅速关门,“母亲请回吧,明日一早,儿子自会去给父亲母亲交代。” 芙蓉咬着牙配合覃医女检查、清理伤口。 相比较上一世在醉红楼挨的打、遭受的凌辱,眼下这点痛她完全可以咬牙忍住。 “她伤势如何?” “无碍,没有伤及筋骨,失血不多,多加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可会留疤?” 覃医女取出药箱中一只白色瓷罐,“这是盛京千金难求的舒痕膏,一日三次涂抹伤口,不出一月,便可彻底无痕。” 赫连禹满意点头。 “只是,此药真的是千金难求,侯府也只有这么一点。世子确定,全都要给芙蓉用?” 赫连禹的笑僵在脸上,沉声道 “芙蓉从今日起便是本世子的爱妾,你说呢?罢了,你手上也没个轻重,我亲自为她上药。药箱留下,你出去。” 覃医女逃也似的退出。 世子爷的脸如传说中瞬息万变。 但有一点似乎与传说中不同,世子还是喜欢女子的。 “怎样?”长公主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覃医女如实汇报了芙蓉伤势。 “禹儿真的没事?” 覃医女哪敢多看赫连禹,根本没有机会察觉他左臂的异样。 “回长公主,世子爷安然无恙。” “那你为何留下药箱?” “世子说奴婢手上没轻重,要亲自为芙蓉上药。” 长公主转头去看身边的张嬷嬷,心酸道“我还当禹儿铁石心肠呢,这不也会心疼人嘛。” 张嬷嬷笑着附耳道“长公主,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世子是喜欢女子的。世子今日知道心疼那丫头,日后也必定会懂得心疼妻子,心疼长公主。” 长公主面容舒展,“但愿吧。” 赫连禹在芙蓉嘴里塞了一只手帕让她咬着,手脚麻利,上药包扎。 芙蓉本以为赫连禹下手会很重,可仔细感受,竟比覃医女的动作还要轻。 赫连禹脱下外衫和里衣,赤裸上身,侧头观察自己左臂上的伤。 犬牙印清晰可见,还在渗血。 清理上药一只手足够,可是包扎就难了。 赫连禹手口并用,却总是不能固定打结。 “奴婢来吧。” 赫连禹也不客气,乖乖坐到床边,挑眉重复道“奴婢?” 芙蓉想改口,可是却难以张口,毕竟是第一次,宣之于口是有些别扭。 “妾身。” 芙蓉艰难支撑坐起来,双手配合包扎伤口。 二人一个裸着双腿,一个裸着上身,近在咫尺,气氛暧昧。 芙蓉的目光总是不老实,不肯乖乖定在伤口处,忍不住四处游走。 赫连禹结实的肌肉线条起起伏伏,芙蓉心随目光,也是起起伏伏。 原来过来人也会害羞。 赫连禹在芙蓉身边仰面躺下。 “你我身上都有伤,睡觉要老实一些。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今日。” “是。” “芙蓉,是袁府赐的名字?” “是。” “你原本姓名为何?” “妾身是袁府的家生子,生来便赐名芙蓉,生父不详,母亲姓季。” “可想把你母亲也接来侯府?” “母亲四年前病故了。”芙蓉声音微抖。 “可要改名?” “不必,名字只是代号。即便改了名字,侯府上下仍旧知道我的来历出身。改名不如改命。” 赫连禹侧头再度对芙蓉刮目相看。 这小女子果然是奇女子,既胆大包天,又玲珑通透。 昏昏欲睡间,芙蓉回忆起明明是不久之前,却又是上一世的事。 鄢少仁的心腹冯循从醉红楼把芙蓉抓回侯府,关押于私牢。 待冯循离去,萧笛现身,第三次表明他是奉赫连禹之命,前来搭救芙蓉。 这一次芙蓉偷藏在赫连禹的寝室,打算躲过冯循的连夜搜查,明早再逃出侯府。 那时的赫连禹已经形如枯槁,行将就木,只靠一口气吊着。 芙蓉跪谢赫连禹的救命之恩,也问出了心中最大疑问为何要救她一个区区丫鬟。 赫连禹回答“丫鬟也是人命。在性命这件事上,命运难得公平,无论出身贵贱,都只有一条命。既然我知道你无辜,既然我还剩一口气,就要救。” 芙蓉震惊,这真的是臭名昭著的残暴狂徒赫连禹? 只可惜,这一次的逃亡路上,芙蓉和萧笛还是被冯循追上。 芙蓉又一次目睹萧笛被冯循杀死;她又一次被抓回去,背负弑主的罪行,被鄢少仁活活勒死。 三次搭救,也算是她欠赫连禹的。 这一世,她不但要改自己的命,还要保赫连禹度过一年后的生死劫难。 第5章 不再被拿捏 “季小娘,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芙蓉听到了覃医女的声音,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晃动手臂。 季小娘是谁? “季小娘,侯爷和长公主叫您去问话呢。” 芙蓉彻底清醒,“我是——季小娘?” “是,世子吩咐的,若是有人未改口,他必定重罚。” “什么时辰了?” “巳时。您失血过多,所以睡得沉了些,世子离开时吩咐,不要吵醒您。” 门口停着一步辇,站着四名轿夫。 “世子说了,您腿上有伤,让您坐步辇前去。” 芙蓉有些无措地被抬起,平生第一次以这种视角去俯视从前同她一样的下等人。 到了荣华殿门前,芙蓉都做好了下步辇的准备,可轿夫却丝毫没有减速。 覃医女低声道“季小娘坐稳,世子吩咐过,抬进去。” 这可是靖安侯和长公主的荣华殿,步撵抬进去成何体统? 殿内靖安侯鄢辰阳和长公主一左一右坐在高位,鄢少仁和赫连禹一左一右站在下方。 芙蓉哪敢正眼去看,只想着下了步辇行礼。 “坐着别动。你腿上有伤,父亲母亲会体谅的。”赫连禹的手按在芙蓉肩上。 鄢辰阳和长公主面色阴沉,明显不满。 “请父亲母亲为儿子夫妇主持公道,严惩行凶者!”鄢少仁言辞恳切,重音落在“母亲”二字。 鄢少仁并非长公主亲生子。 他的生母余氏也曾是鄢辰阳的正妻,偏巧在长公主看中鄢辰阳后不久病故,长公主这才嫁入侯府做正妻。 长公主一直觉得亏欠鄢少仁,想要弥补,却又因怀孕辛苦,无暇顾及鄢少仁。 子凭母贵,皇帝御赐六岁的鄢少禹国姓,改名赫连禹,并以次子身份册封为靖安侯府世子。 长公主对鄢少仁的愧疚之情更甚。 鄢少仁便是吃准了长公主慈爱,对他怀有歉疚,才当众施压,让她无法明目张胆的偏心。 “大哥何必为难母亲,有何怨愤,大可冲着二弟来。” “好,绛紫至今昏迷,生死难料。二弟却维护行凶者,还抬她为妾,这是何道理?” “芙蓉伤人乃是自保。大晁律法,自保伤人,无罪。” “哼,据我所知,二弟从不相信邪祟之说。” “我是不信邪祟之说,但我信一向忠心耿耿、敬畏主子的丫鬟,不会冒着死罪打伤主子。这其中必有缘由。” “哼,自然有缘由,我想要抬芙蓉为妾,绛紫一直反对,芙蓉心怀怨恨。” “够了!”鄢辰阳打断兄弟争论,“芙蓉,你可有话要说?” 芙蓉突然被靖安侯点名,下意识便又要起身行礼。 “坐着说。”赫连禹笑着对芙蓉道,“日后,你都要习惯坐着说话。” 鄢辰阳不满咳嗽。 长公主沉声催促道“芙蓉,你说。” 芙蓉恍然,长公主和靖安侯早就默契达成一致,此事若要尽快解决,不伤兄弟和气,就得牺牲她这个卑微之身。 所以他们才执意要让芙蓉前来,当面提点她。 赫连禹一定已经与他们周旋了一阵子,实在拗不过,这才让人把她抬过来。 芙蓉要想在侯府立足,只凭赫连禹一人庇护远远不够,她早就打定主意讨好靖安侯和长公主。 此时若是坚持鸣冤,让事情僵持不下,只会让靖安侯和长公主对自己更为厌恶。 不如认罪领罚,自我牺牲,给靖安侯和长公主留个好印象; 再学鄢少仁为难长公主那一套道德绑架,先发制人,再把难题抛回给他。 “芙蓉伤人虽是无奈之举,却也不愿给侯爷长公主、大公子和世子添麻烦,愿一力承担。” 赫连禹蹙眉低声警告“你莫要胡闹。” “是芙蓉自愿承担罪责,不算世子违背赌约。大公子既然要公道,那么最公平公道的方式便是以牙还牙。请大公子亲自以叉杆击打芙蓉的头,痴傻也好,丧命也罢,芙蓉绝无怨言。” 芙蓉吃准了鄢少仁绝不可能明目张胆要了她的命。 鄢少仁是国子监的博士,专门教授三品以上大员的子弟,是盛京有名的谦谦公子,才德兼备。 他唯一能够赢过赫连禹的就是宽仁的好名声,他舍不得。 鄢少仁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不敢置信地望着芙蓉,“这倒大可不必,我只是想要让你回青云阁受罚,或者是发卖。” “大哥此言差矣。芙蓉已经是逍遥轩的季小娘,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这身份改不了。萧笛,去拿叉杆。” 鄢少仁攥拳,“二弟,你明知道,为兄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大哥不是要公道吗?大哥心疼大嫂,不顾兄弟情面,也要亲手惩戒我的爱妾。此事传出去,定会是一段笑……佳话。” 鄢少仁抬头去看鄢辰阳和长公主的脸色。 “少仁,禹儿已经退让一步,你也不要步步紧逼了。”鄢辰阳发话,“若是气不过,就不要婆婆妈妈,动手吧。主子惩戒下人,本也没什么好说的。” 长公主听闻,忙附耳低语,“侯爷,禹儿好不容易有个能瞧得上眼的,还是个伶俐识大体的。况且这么打死,太过残忍。” 鄢少仁暗暗叫苦,他本以为这二人定会为了息事宁人去拿捏身份低贱的芙蓉。怎料芙蓉竟以退为进,把两难抉择抛给他,反倒让他成了在场最好拿捏的软柿子! 果然,他们一家三口沆瀣一气,他始终是个外人! 萧笛把叉杆送到了鄢少仁面前。 鄢少仁不接,却也不甘就此罢休,踟蹰难定。 “如此惩戒太过严苛,我只想要带芙蓉回去惩戒或发卖。” “大哥为何非要私下惩戒?莫非是大哥的惩戒方式见不得人?若是想要从轻发落,下手轻一点便是。若是大哥掌握不好力道,二弟我可以代劳。” 说着,赫连禹便要接过叉杆。 鄢少仁情急之下抢过叉杆,“若你来,自然就是比划一下。” “那你来?”赫连禹后退一步,挡在鄢少仁和芙蓉之间,“只是大哥一定要小心瞄准,若是不小心伤到我,怕是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鄢少仁脚下移动,变换角度想要绕开赫连禹。 赫连禹也跟着移动。 明摆着,只要鄢少仁动手,赫连禹一定会以身体抵挡。 芙蓉望着挡在自己身前赫连禹的背影,不由动容。 “二弟,芙蓉再三勾引爬床,我才有意抬她做妾。你把这样的女子收入房中,传出去怕也不好听吧?” 赫连禹被逗笑,“大哥怕是被气糊涂了,我何时在意过名声了?况且外人顶多知道芙蓉从前是大嫂的陪嫁丫鬟。府中上下都知道我的手段,不敢外传。大哥若是不张扬,其中内情,外人又怎么会知晓?” 鄢少仁握着叉杆的手止不住颤抖,脸上青红不定。 “父亲母亲,大哥迟迟不动手,定是宽仁大度,原谅了芙蓉。此事了结,日后就不必再提了。儿子不打扰父亲母亲休息,告退。” 赫连禹抬手,示意轿夫把芙蓉也抬下去。 芙蓉被抬出荣华殿,回头去看,刚好看到鄢少仁和赫连禹并排而出。 鄢少仁一改刚刚的颓势,洋洋得意,对赫连禹低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