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后升职记》 1、第 1 章 “启禀娘娘,太子来给您请安了!” 听到这通禀,柳明月不禁头大,刚打发走一群各怀心思的妃嫔,她正觉心累不已。 本想私下独处片刻,稍作放松,却要再次强打起精神,应付原主的那个儿子。 随后走进殿内的少年衣着精致华美,五官清秀俊朗,气质儒雅温和,看上去玉树临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柳明月看着也挺欢喜,不过她认为这应该是原主留下的本能反应,毕竟她自身还是个未婚未育的单身女青年。 如今莫名其妙的突然接手原主的一切,面对原主的好大儿,她自己实在生不出什么慈母之心。 “儿臣给母后请安!” 没了天然的母子情做牵绊,柳明月也就无法像原主那样,对便宜儿子满怀包容与爱护,可是此刻不管是为了维持人设,还是为了将来,她便是装也要装个慈母。 “境文不用多礼,快过来坐,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太子徐境文道过谢后坐到一旁,态度恭敬的回话。 “回禀母后,父皇召张先生过去议事,儿臣今日便提前下学了,母后的身体可大好了?” 柳明月笑着点头,“好多了,你学业繁重,不必太过挂念我这边。” 说完,柳明月又按照原主的习惯,将太子的亲随召上前,仔细询问了一下太子近日的饮食起居,又嘱咐了几句,可谓是相当的关怀备至。 又安排宫人准备几样太子喜欢的食物,留其一起用过午饭后,才将其打发走。 转身往回走时,就见坤元宫掌事姑姑叶兰快步迎上前行礼问安。 周围的随行宫女太监见状,都很有眼色的退避到一旁,保持一定距离,任叶兰亲自陪伺在柳明月身边。 “太子殿下真是时时记挂着娘娘呢,难得早下学了一次,就第一时间赶来给娘娘请安。” 柳明月露出身为一位母亲,在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儿子时,最常见的那种欣慰而又谦虚,还有些心疼怜爱的反应。 “这孩子确实是孝心可嘉,不过本宫刚才还在说他呢,他如今是身负重任、课业繁忙,可不能总惦记我。”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延明殿内,叶兰这才转移话题。 “娘娘放心,邱宫令让人传话过来,那些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宫外,臣已按照您的吩咐安排下去,恐怕还要过些时日才能有消息。” 身为辅助皇后执掌宫务的宫令女官,邱月也手握后宫的人事安排与调动权,由于她是皇上亲自安插在后宫的心腹,做某些事更方便。 而皇宫内外,不仅隔了又高又厚的宫墙,还隔了无数宫规戒律,纵然是皇后,她也不便轻易将手伸到宫外。 好在如今尚处开国立朝之初,他们刚进宫不过三年,不仅宫规秩序尚不完善,原主还在宫外留下了许多人脉资源。 “不急,事缓则圆,人缓则安,急了容易坏事,虽说我们做这些,是为宽慰皇上,但若露了痕迹,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叶兰笑着点头,“娘娘说得是,臣等定会让一切都如水到渠成般自然。” “邱宫令这次帮了大忙,你得让她知道,本宫都有记在心里。” “是,想来邱宫令也是因为理解娘娘的苦心,才会这般帮忙提供方便。” 柳明月满意的笑着颔首,随后便将精力放到那些待处理的宫务上。 面对这些没完没了的宫务,柳明月实在体会不到身为一国皇后大权在握的滋味,只觉心累不已。 因为那些宫务过来过去,大多都不过是宫中这些人的衣食住行,部分涉及到宫外内命妇的宫务,有的只需依旧例,有的需要皇上的旨意,或是两人商议着处置。 只因原主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柳明月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天天亲自处理。 接到柳明月派人送去的瓜果时,邱月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情很好。 贴身伺候邱月的宫女冬灵边收拾那些瓜果,边有些不满的抱怨。 “姑姑,您帮了中宫那么大的忙,可是那边怎么毫无表示?” 这些瓜果虽是宫中一些低位妃嫔都没资格享用的难得之物,但以邱月的宫令之位,本就该有她的一份,只是没有明文写在份例中而已。 邱月淡淡扫了冬灵一眼,“话不可乱说,我念旧情,帮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姐妹们,尽量安排个好处去,乃是应有之义,这与中宫有何关系?” 负责在私下与坤元宫那边传消息的冬灵闻言,不禁心中一悸,脸色微变,赶紧请罪。 “是婢子不该自以为是,口出妄言,还请大人恕罪。” 邱月摆摆手,“希望你能引以为戒,且时刻记住,一心为陛下,方是你我在这宫中的立足之本。” 身为上位者,她没必要向手下人解释什么,只需摆出自己的态度,不时敲打约束一下他们。 冬灵态度恭敬的应下后,赶紧带着东西退了下去,暗自记下自己这次的失误。 作为因救驾之功而被皇上亲自任命的宫令,邱月本该是一心忠于皇上的人。 可她早前曾受过皇后的大恩,又因一直以来的职务,与皇后打交道较多,对皇后的品性颇为了解。 虽不至于为皇后背叛皇上,但在后宫其他妃嫔与皇后之间,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站皇后。 不过她绝对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自己的立场偏向,因为那不仅会让皇上对她心生芥蒂,更会危及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对于素以处事公正却严厉而著称的邱宫令而言,现在的皇后像是突然开了窍,将她们之间往来的分寸拿捏得更好了。 在冬灵看来,她这个宫令按照中宫的意思,往各宫安排了一批嬷嬷与宫女,是帮中宫往各宫安插眼线,是冒险之举。 可是邱月自己心里却很清楚,她帮中宫安排的那些人,是谁的人,都不可能是中宫的人。 就算是将来暴露出来,也影响不到她什么,与中宫更无关系。 而中宫这次只讲谢,没以赏赐的名义送谢礼的态度,则让邱月更为满意。 真正的谢礼,往往都是无法用物质呈现,将来可能会被用在关键地方的人情。 纵然她是宫令,是皇上的心腹,也不会轻视一位皇后的人情分量,尤其是在那位皇后实现自我突破后。 柳明月尚不知道,她在彻底整合分析完原主的记忆后,尝试着迈出的第一步,已落入有心人眼里,并察觉到其中的巨大变化。 当然,这也是因为柳明月知道,就算她做的这个决定,会被了解原主的人察觉到不同,也能被理解。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莫名睡了一觉醒来,竟然莫名其妙的变成另一个人。 即便这个人有着非常显赫的身份地位,是位新朝开国皇后,柳明月也不觉得高兴。 安,是原主的丈夫在三年前开国立朝后,为这个国家所定的国号。 安朝之前的历史走向,与柳明月所熟悉的那些存在许多似是而非的差异。 两个不同时空按照历史走向的时间线对比,这个安朝相当于是柳明月所在时空的明朝开国时期。 原主的丈夫徐庆业,也是一位从底层崛起的开国之主。 只是徐庆业并不像柳明月所知道的那位明朝开国皇帝,是位将铁汉柔情都给了原配,敬爱原配的草根布衣皇帝。 从原主留下的记忆看,这位安朝开国皇帝,更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位大汉朝开国之主,在许多人心中都树立起了重情重义的形象,实际上却对原配薄情寡义。 这也就意味着原主眼下的处境十分艰难,可她的天然盟友,也就是她的儿子,不仅帮不了她,无法理解她,还致力于拖她的后腿。 柳明月莫名在这具身体内醒来时,尚能清晰的感应到原主那充满悲愤,却又对当前的局面感到无可奈何的绝望与不甘感。 能接手一位开国皇后留下的一切,看似相当于是一步登天,可在柳明月看来,这其实是个很糟糕的开局。 因为原主的丈夫另有宠妃爱子,儿子被身边那些大儒给教成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君子’,自持是正统,就觉得自己能坐等继承他爹打下的江山(当然,这是柳明月的看法,原主认为她儿子被教得很好。) 原主娘家势力早已没落,如今只剩下个需依仗她的空架子,关键时刻根本没有能力为她提供助力。 所以原主在收到常贵妃哭求皇上改立太子,皇上则是态度暧昧的消息后,日夜忧心如焚,却还不敢在人前流露什么。 原主都能认清自己的困境,柳明月在接收她的记忆后,当然也能看清自己所面临的危局。 虽然想不通自己身上为何会发生这种异象,但她知道蝼蚁尚且偷生的道理,不管怎样,她都要积极活在当下,而不是事不关己的摆烂。 毕竟她无法确定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中死亡后,还能否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也不敢去赌那个概率未知的可能。 所以在花费数日,整理好原主所留下的记忆与一切资源的同时,她一边努力维持着原主的人设,一边开始设法破局。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既费心神又耗精力,因为原主身为一国之后,身边这些人,可以说是早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研究得透透的。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不让人看出原主体内换了个芯子,同时还要不动声色的做出一些改变,实在很难。 可是再难也要做,原主是个生长在深宅大院中,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长大的传统女子。 虽然她很聪明能干,并不缺心机手段,在辅助丈夫打天下的过程中,充分发挥出她作为贤内助的作用。 但是她的思想受限于大环境与感情,面对当下的困境,除了自我内耗,根本想不出什么破局之法,更别说是采取什么行动。 柳明月却不同,她连原主对儿女的母子情都没继承到,更别说是与其丈夫之间的所谓夫妻情义。 所以柳明月现已迅速做出某些原主没想过要做的安排,首先就是往她选中的突破口,迈出第一步,先试探一下。 而这个突破口,正是宫中那位最受宠的常贵妃。 2、第 2 章 常贵妃正是那位哭求皇上改立太子,让原主感到忧心如焚的宠妃。 对方不仅自身有宠,娘家势力也很强大,其父兄都很得皇上倚重。 柳明月拿这位当突破口,当然不是为了争宠、搞宫斗,毕竟她又不是原主,与徐庆业没有半点夫妻情义可讲。 而原主虽是徐庆业的原配发妻,曾在婚后前几年有过一段夫妻和睦的时期。 但在后来随着夫妻二人常处聚少离多的状态,以及一些现实因素,导致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生疏冷淡。 在徐庆业登基为帝后,倒是给了原主这个原配应有的身份地位与体面,他们的嫡子也从之前的王太子晋为皇太子。 然而随着新立的皇朝逐渐稳定下来,人心浮动,各种利益纠葛变得越发复杂,皇宫内外的形势也变得愈发严峻。 空有高位,却根基虚浮的原主母子,就不可避免的成了被盯上的目标。 原主当然很想改变这种状态,可惜,随着徐庆业逐步走上高位,乃至成为如今的一国之君,身边围绕着太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根本没给她留下挽回丈夫之心的机会。 如今换成柳明月,根本就没考虑过要挽回徐庆业,但她也需要从徐庆业身上谋取她想要的。 所以柳明月依旧按照原主的习惯,继续对徐庆业的衣食住行关怀备至,维持着贤妻、贤后的人设。 但在私下里,她已经开始利用原主留下的各种资源,开始进行暗地里的布局。 联络徐庆业往后宫安插的心腹耳目邱月,不过是其中看似走投无路,不得不走的一步而已。 次日,打发走宫中各处前来请示宫务的人,柳明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奏章。 “下月底,需为孝慈仁皇太后的冥日祭典,卓辉,将这份奏章送去御书房,请示陛下,看是否需要增改。” 乾元宫的首领大太监卓辉略愣了一下,才连忙伸出双手接过。 “是,娘娘。” 卓辉恭敬的带着奏章离开后,侍立在一旁的大宫女红绣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娘娘何不亲去御书房,与陛下当面商量此事?” 按照原主过往的习惯,是但凡遇到稍微重要些的宫务,皇上若未先做出指示,她便会亲自去御书房求见。 这样既能表达出她对相关事务的重视,也为从另一方面表明她不会擅权,以夫为天的态度。 “此乃本宫份内之事,陛下政务繁忙,本宫就不过去打扰了。” 孝敬慈皇后是徐庆业的祖母,在徐庆业登基后,为其上的尊谥,因今年是其去逝二十周年,按照习俗,需举行一场相对较为隆重的祭典活动。 而这种活动,只需皇帝一大家子参与即可,她身为皇后,需安排好各项物资准备,祭典流程及参与人员等。 红绣仍有些不解,但她看得出柳明月不想就此多说的态度,上前奉茶的同时,迅速转移话题。 “是臣愚钝,没能领会娘娘的苦心,邱宫令已将最新入宫的一批人手分到各处,婢子听说,即便如此,仍有几贵主不满,嫌身边伺候的人手少,不够使唤。” 听到这事,柳明月有些不悦。 在一旁整理文书的红绫注意到皇后皱眉,立刻接过话。 “都长着手脚,怎就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了,我们皇后娘娘处处勤俭,凡事亲力亲为,反倒是她们一个个的竟然摆起谱了,都忘了自己本是什么出身。” 徐庆业的那些妃嫔,正经出身好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大多都是婢女爬床,或是手下献上的一些身份来历不明的女子。 柳明月不轻不重的看了红绫一眼。 “慎言,今昔不比往日,她们毕竟都是侍奉皇上的人,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红绫与红绣赶紧跪下请罪,柳明月摆摆手道。 “这次没有外人,就算了,你们要时刻记得,在外务必要慎言慎行,多听、多看,少说,言多必失。” 改朝换代涉及方方面面,前朝的宫人太监有近半死在这一过程中,活下来的那些也大多都被逐出宫外。 这也就导致新朝建立后,宫中各处人手严重不足。 毕竟刚经历过战乱的民间也人丁不丰,正需稳定人心的新朝,肯定不能强征大批宫女太监入宫。 而徐庆业这个开国皇帝在女色方面,可谓是颇为放纵。 登基封后之际,就有近二十位妃嫔,过去的三年里,又将这个数翻了一倍不止,还有一些只得宠幸未给位份的宫女子。 徐庆业染指的女子一多,宫里需要的人手也就更多,即便增加了一批又一批,仍显不足。 柳明月初到之际,正逢内务府最新选召的一批宫女太监在宫外接受各教导,如今分派下去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即便知道那些妃嫔在抱怨伺候人手不足一事,柳明月也不打算做什么。 红绫的话虽然有些僭越,但也正是她的想法。 都有手有脚的,在包吃包住,包各种生活物资发放,还每月都有月例的情况下,还嫌身边伺候的人少,真是惯得他们。 依柳明月看,宫中明显存在极其严重的人力资源浪费现象。 可惜她现在尚处自身难保的阶段,有什么想法都得搁置,无权改变什么。 让柳明月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奏章呈上去后,徐庆业竟然亲自来了坤元宫。 “臣妾见过皇上!” 这是柳明月第一次亲眼见到原主的丈夫徐庆业,一个身材中等,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上位者的气势很足。 徐庆业抬手示意道,“皇后不必多礼。” 堪称是至疏的夫妻二人坐下后,稍作寒暄,徐庆业便直言来意。 “朕此番前来,是想与皇后商议祖母的祭典之事,朕幼时母亲身体欠安,是由祖母一手抚养长大,祖母待我恩重如山。” 即便这举行类祭典算是家事,但是正所谓是天家无私事,他们这些人在做某些事情时,更加的束手束脚。 因为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们,记录他们的言行,随时都能拿出圣贤书或旧例中的条款,指责他们何处违制、哪里失仪。 柳明月派人呈上去的奏章中所做的各项安排,可以说是相当周全与完美,毕竟她有结合相关旧制。 徐庆业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纵有私心,也不便直接在奏章上表达出来,因为那样容易落人口实。 没等徐庆山将有些犹豫的未尽之言说出,柳明月就心领神会的接过话。 “当年在平阳时,妾身曾听族中长辈提到,祖母是位深明大义,待人慈善的长辈,她老人家将夫君教养得十分出色,可惜妾身福薄,不曾有缘侍奉,如今有条件了,自要好生表达我们对祖母的尊崇与思念之情,纵然有所越制,也是妾身的一点私心,想来也是能被理解。” 这番话让徐庆业听得十分舒心,看向柳明月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 在徐庆业的印象中,他这位妻子之前可谓是将规矩刻在骨子里,进宫后,更是将贤良淑德融入一言一行之中,遇事都要循旧例,时刻以历代贤后的品行要求自己。 所以徐庆业本已做好了被反驳的准备,毕竟皇后虽然听他的,但其更尊重那些‘旧例’,每次想要做点什么违规越制的事,都需和她争议许久。 “那就有劳皇后辛苦了,但有不便之处,你尽管派人找何忠。” 何忠是皇上身边的掌印大太监兼总管公公,说是御前第一红人也不过。 “皇上言重了,这些都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徐庆业达到目的后,又罕见的留在坤元宫用了顿午饭,才心情不错的离开,让乾元宫的宫女太监都对此感到欣喜不已。 由此可见,他祖母在其心中的地位,确实是非同一般的重要。 而柳明月也通过这次的见面,初步了解了一下原主的这位丈夫,是在撇开原主记忆影响的情况下,亲自了解。 原主对其施加的滤境太厚,留给柳明月的印象,就是徐庆业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不可逾越,如高挂天上的耀日,威严无比,让人敬畏。 若是换个身份,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朝代,见到这么一位活着的开国皇帝,柳明月肯定也免不了会生出敬畏之心。 即便她本就是个刚留校的考古学博士,常年跟在导师身边东奔西跑,见识过无数帝王将相的大墓。 可她继承的是原主这开国皇后的身份,在她看来,这天下分明是原主与对方的夫妻共同财产。 所以她可以因大环境因素,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恭敬,却不会像原主那般,因自己是女子,娘家势力还不及某些妃嫔,就打心里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上,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惶按恐不安。 而这次的见面,也证实了柳明月的一些推测。 就算徐庆业对原主这个原配嫡妻有所不满,但在目前,也就是原主不仅没有犯下什么过失,还于皇宫内外都颇有贤名的情况下,尚未像原主所日夜忧心的那样,生出废立之心。 能从一介草根逆袭为开国之君,徐庆业的心机手段,绝对是常人所无法揣测的。 毕竟刚开国三年,政局尚不稳,且元后与嫡太子没有重大过失的情况下,徐庆业绝对不会轻易做什么落人口实的事。 这个认知,让柳明月略松了一口气,她在此前一直深受原主记忆的影响,很有紧迫感。 当然,她肯定不会就此放松,天真的认为她与便宜儿子的地位很稳固。 毕竟事关至高的权利,这皇宫内外的形势说是瞬息万变都不为过,她必须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3、第 3 章 从礼制上讲,徐庆业的祖母不过是位被追封的先人之一,在宫中,这类祭典可办可不办,即便办,规格有明确限制。 说到底,徐庆业就是怀着‘孙子出息了’的心态,遗憾其祖母未能在生前享他的福,就想在其祖母去逝二十周年的祭典上,稍做弥补。 可是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不便直接提出来。 毕竟徐庆业身为皇帝,理当在这个首重孝行的时代,以身作则。 他最亲近其祖母,但是一同被追封的还有其曾祖父夫妻、祖父、父母等先辈,不管是出于哪方面考虑,都不宜将每一位的祭典都逾制大办。 所以他虽有心让自家祖母享受最高规格的祭典待遇,但也只能私下找柳明月商量,让她出面帮忙做成此事。 柳明月作为经办人,只要她不惧能力被质疑,名声略微受损,纵然逾矩一些,也能以‘孝心可嘉’来过关,影响不大。 原主可能会在意这么做,会给她的‘贤后’事业带来的负面影响,或者说是留下隐患,但是柳明月可不在乎。 她更在意这么做,能给她带来的一些正面好处。 首先就是徐庆业的态度,很显然,她这次知情识趣的积极表现,让对方十分满意。 而徐庆业满意了,不仅能给她争取到更多低调发育的时间,还能向皇宫内外传递出一个信号,她柳明月终究是皇后,地位尚稳。 明白徐庆业的那点隐晦心思后,柳明月心里就有数了,她又迅速写出一份新方案,让人于次日送了过去,不过这次不再是正式上书。 在新方案中,不仅提升了原定计划中的礼器规格,还将相应礼器的数量增加了一些,参加祭典的人员名单也得以扩充。 除此之外,又增加了一些本没有的内容。 徐庆业在收到新方案后,给出的反应是以表彰皇后操劳宫务辛苦的名义,令何忠亲自带队往坤元宫送了一批赏赐。 看到赏赐清单中的物品,大多都是各地最新送入宫内的贡品,柳明月很想说,这丫的完全是在拿夫妻共同财产糊弄人。 当然,这只能是她自己在心里吐槽一下而已,从坤元宫的上下都为此感到欣喜不已的反应中,不难看出,这里的人根本没有夫妻共同财产的概念。 能被当做贡品呈入宫内的东西,肯定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珍宝。 好东西谁都喜欢,柳明月不用装,就能表现出她应有的欢喜之情。 不过她毕竟是皇后,肯定不能眼皮子浅,让人看出她的欢喜真的是为那些好东西。 尤其是当着皇上的心腹大太监何忠的面,她要让对方知道,她是为得到皇上的肯定而感到无比激动与欢喜。 所以她当即在现场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谢恩折,亲自递给何忠。 “本宫不过做了些份内之事,竟得陛下如此肯定,实在是受之有愧,有劳何总管帮忙转达本宫的感激之情。” 初次见到这种操作,何忠略愣了一下,才笑容谦和的接过折子,态度明显恭敬了不少。 “娘娘有心了,臣一定会向陛下如实转达娘娘的心意。” 送走何忠一行人后,专业本能让柳明月很想上前亲手‘鉴定’一下那些东西,但她为了维持人设,只能淡定的对那些东西做出应有的安排。 却不知何忠在走出坤元宫后,竟然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门。 邱月能通过一份名单看出皇后思想上的转变,何忠亲自跟柳明月打过交道后,当然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其中的变化。 毕竟这两人虽然都是皇上的心腹,但论水平与地位,邱月绝对无法与大权在握的何忠相提并论。 接过由何忠帮忙呈上去的谢恩折时,徐庆业十分意外。 “你是说,皇后当即写了这份谢恩折?” 何忠态度恭敬,语气肯定的回道。 “是的,陛下,这是微臣亲眼看着娘娘当场写下的。” 翻开折子,看到谢恩折的内容,让徐庆业生出些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当了三年皇帝,徐庆业当然看得出来,这是一份措辞严谨,极其标准的谢恩折。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心情复杂,却还说不出什么,即便这代表着,他的妻子选择将他们的夫妻关系,彻底定义为君臣。 不过这点感慨随之就被抛到一边,反正对他而言,这样比以前更方便省事。 何忠稍作迟疑后,小心提议道。 “陛下,您看,是否需要派人查一下?” 徐庆业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不必,她是大族出身,将声誉和规矩看得比什么都重,如今更是一心要做贤后,朕肯定要成全。” 前提是她能一直像这次的祭典之事般,知情识趣的好好做事。 不再像从前,总试图利用皇后身份与宫权‘劝诫’他该怎样做,要守什么礼规,让他烦不胜烦,还不自知。 何忠闻言,也没有坚持,他也知道,皇后能想开,并且主动做出改变,其实是件好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一心忠于皇上,尽量避免与后宫有牵扯。 皇后的品行无可指摘,对皇上的心意也是有目共睹的,最大的短板,就是不够聪明,掌握不好与皇上的相处方式,从而导致二人之间渐行渐远。 何忠比谁都了解他的主子,知道皇上其实也很重视名声,想当一位明君。 所以在皇后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前提下,皇上不会无端动她,从而在史书上留下薄待发妻的骂名。 但是何忠总觉得,两人继续那么相处下去,皇上迟早会在有一天忍无可忍,抛开一切顾虑。 说到底,自诩对原主足够了解的二人,都没将原主放在心上。 纵然发现了柳明月的变化,首先考虑的也是这种变化对他们是否有利,不会对此生出什么忌惮与防备之心。 毕竟原主是个非常典型的传统女子,即便拥有一些私心与手段,在其任由自己被礼教与规矩给牢牢束缚住后,也注定影响不到他们什么。 柳明月表现得很坦然,不过她还是让自己的周围保持外松内紧的状态,盯紧一切可疑之人,及时查清他们背后的人际关系。 祭典的新方案得到皇上的肯定后,即便距离正日子还有一个半月,柳明月也需提前将相关事宜安排下去。 “……玉妃、江妃、容嫔,本宫听说,听说你们的字都写得很好,就由你们三人负责抄经,这是抄经要求,希望你们能严格按照上面的条例执行。” 被点到名的三位妃嫔愣在原地,皇后竟然让她们抄经?这让她们都感到很不悦。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中,除非自愿,抄经在大多数时候都代表着被罚,她们这可谓是无端受罚。 纵然柳明月在事先解释过,这些都是为下月底的祭典。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近来身体不适,恐怕无法担此重任,还请娘娘另择贤能。” 江妃率先婉拒,柳明月不动声色的看向对方。 “江妃可要想清楚了,能有幸为皇祖母的祭典多做些事,乃是我们这些后辈的荣幸,皇祖母一生向佛,本宫希望,到时能多供些后人亲手抄写的经书,以慰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不过是个乡野粗鄙老妇而已,就算她孙子当了皇帝,她也被追封为皇后,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 这是在场许多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们的想法,也包括江妃。 “还请皇后娘娘体恤一下臣妾,臣妾并非是想推脱,实因身体不适,担不起此重任。” 柳明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就坐回去着吧,可不能累着,卓辉,跟乾元宫那边说一声,江妃身体不适,需召太医为她诊治一番。” 此话一出,江妃瞬间脸色大变,原本也很抗拒的玉妃与容嫔都低了头,再不敢试图找什么借口推脱。 柳明月没给江妃再次开口的机会,随即便将视线移到另一位妃子身上。 “柳妃,本宫记得你的字写得也不错,原定由江妃负责的部分,就交给你吧。” 柳妃笑着起身施礼应下,“多谢皇娘娘的厚爱,臣妾荣幸之至!” 柳明月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安排其它事宜。 “……就由常贵妃负责带着众位妹妹折金银锭吧。” 常贵妃瞬间脸色大变,只是还没等她发作,柳明月就笑吟吟的看向她。 “常贵妃,不会推辞吧?” 正待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常贵妃不禁脸色涨红,难掩怒火的看向高坐主位的柳明月。 “皇后娘娘最是守礼守规,不知您安排姐妹们抄经、诵经、持戒、折冥钱,延用的是哪朝哪代的旧规?” 柳明月盯着对方,语气平静的回道。 “这是本宫新制定的规矩,本宫应当有这个权利吧?” 说完,她又将目光移向下方众妃嫔,神情严肃,语气坚定的说道。 “孝,乃是德之本也,没有先辈,哪来的我们这些后辈,我等身为后辈,为祭祀先辈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乃是孝行,你们谁有异议?” 就算心中有异议,连常贵妃在内的众妃嫔再不敢开口,顶多也就是暗自咬牙而已。 在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嫔看来,皇后不过是比较幸运而已,才能在皇上还未发迹前,占据原配嫡妻之位。 论家世与才学,自己都在其之上,却要屈居在其之下,实在憋屈,唯一能让她略感安慰的,就是皇上对这位皇后并不怎么待见。 可是她们也都听说了皇上最近一次去坤元宫后,不仅没再冷着脸离开,次日还送了大批赏赐去坤元宫。 见众人没再开口,柳明月才满意的颔首,即便心里清楚她们都觉不甘、不服与抱怨,她也不在意。 “所以,这新规不仅适于此次祭典,以后皇宫内外再举行各种祭祀,吾等都要略尽心力,方不负吾等享百姓们供养一场。” 此话一出,顿让在场众妃嫔都有些傻眼,她们都知道皇后的目标是要当贤后,可她们并没有要当‘贤’妃的志向啊。 常贵妃强压下满腔的怒火,直接问道,“皇后娘娘立下这条新规,可曾与陛下商议过?” 柳明月坦然回道,“还没来得及,毕竟本宫是因话赶话,才临时做出这个决定,不过本宫越想越觉得此举甚妙,来人,备笔墨纸砚,本宫这就给陛下上书此事。” 这种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让在场众妃嫔都有些目瞪口呆。 始作甬者常贵妃也同样愣在当场,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快速写好一份奏折后,派人送了出去。 忙完奏折后,柳明月洗好手,接过叶兰递过来的毛巾边擦手,边笑看向众妃嫔。 “诸位还什么异议吗?” 4、第 4 章 还能有什么异议,众妃嫔离开坤元宫时,心情都很复杂,大半人都憋着一肚子火。 需为这次祭典做的那些在她们看来,不仅低贱还晦气的活儿,就已经很让她们感到憋屈了。 没想到皇后在常贵妃的质疑下,竟然直接将其常态化,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要在将来抄诵无数经文,折无数冥钱。 毕竟宫中一年到头从不缺各种祭祀活动,祭先辈、祭天地神灵等。 一时之间,有些妃嫔忍不住在心中责怨起皇后与常贵妃,尤其是常贵妃。 可是她们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着,毕竟这两人,一个占着名分与大义,一个有宠,且娘家势力是朝中新贵势力代表。 这是这些天来,每次与前来请安的众妃嫔交锋过后,柳明月第一次心情很好的回延明殿。 因为此前她不仅要维持原主的人设,还要顾虑着皇上可能会有的反应,不管是在给众妃嫔断官司,还是应对她的各种针对时,都需一忍再忍。 而这次,她不仅以绝对的优势,将这群闲着没事干,就知道找茬生事儿秀存在感的女人,都给镇压了下去,还为她们都派了活干,应当能让她们消停点了。 唯一让柳明月感到遗憾的是,能取得这场胜利,所依仗的是徐庆业的势,而不是她本人的。 徐庆业下朝后回到御书房,听说皇后一大早就派人呈了份奏折上来,不禁有些意外,皇后近日上折的频率有些过高啊。 去换下朝服后,徐庆业才来到御案后,拿起柳明月的奏折。 何忠已经问清这份奏折的诞生过程,在一旁低声介绍了下这份奏折的出现背景。 “……娘娘在当时就说了,她虽是因为话赶话,但她也是因为觉得此举甚妙,才临时决定,将本来只是为下月祭典所做的安排,以宫规条例常态化。” 徐庆业已迅速看完内容,深思片刻后,放下奏折的同时,拿起笔蘸墨。 “朕也觉得此举甚妙,皇后之孝行,不仅要重赏,还应发文昭告天下。” 作为草根出身的皇帝,他深知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大臣与妃嫔们,即便不得不臣服,实际上内心里多少都有些看不起他。 那些人连他这个皇上都瞧不起,当然更瞧不起他那些被追封的先辈。 也是直到此时,徐庆业才真正意识到,皇后的出身虽然比他好些,但是她的处境其实跟他差不多。 要不然,她身为皇后,不至于被那些妃嫔逼到当场给他上奏立新规的地步。 而皇后所奏请的新规,则让徐庆业看着十分舒心,因为这条新规十分合他心意。 那些妃嫔出身显赫又如何,只要他与皇后下令,她们就得照做,就得亲自为他祖母备祭礼。 即便他的祖母出身贫寒、死于贫寒,如今也有资格接受那些自诩高贵之辈的祭拜,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这就是他不惜代价打天下,坐上这个皇位的意义所在。 只是他在当上了皇帝后,才发现皇帝也有着很多的身不由己,做不到随心所欲。 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稍有疏失,就有可能损及他的帝威,乃至影响他的皇权统治。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一些隐晦心思,根本不敢让人察觉。 却没料到,皇后竟然歪打正着,以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帮他实现了。 至于连他的宠妃在内,后宫众妃嫔从此都多了活儿干,多少都有些辛苦的事,徐庆业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何忠算是最了解皇上的人,可他在此前也没察觉到徐庆业的某些心思,不过通过这次事,他好像隐约有些知道了。 这也让他忍不住暗自思忖,皇后能做出这么个能完美迎合皇上的安排与决定,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呢? 若是无心,算是对方运气好。 若是有心,这里面所透露出的信息,就重要了。 皇后与皇上毕竟是原配夫妻,她在某些方面比常人更了解皇上,似乎也说得过去。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何忠都已做出决定,以后要尽量与中宫保持相对较为友好的关系。 皇上既然决定要将皇后立下的亲规,当做功绩昭告天下,肯定会用无数溢美之词表彰她的孝行。 ‘七出三不出’中尚有凡有条‘与更三年丧’,凡为公婆守过三年孝者不得休弃的条例,皇后的孝行传天下后,她的位置可就基本稳了。 因为这将意味着,只要皇后本人不出重大意外,无论太子未来如何,皇后都能稳坐后位,乃至将来的太后之位。 同时,何忠也很清楚,皇上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位能被当标杆的皇后,为他稳定民心,从而缓解朝堂上的一些压力。 所以何忠不仅没有提出异议,接过那份已得到批阅的奏折的同时,口中还恭维道。 “陛下圣明,皇后娘娘仁孝之心诚挚,才会有此孝行,堪为天下之表率,微臣这就将奏表送到礼部,着他们尽快拟文昭告天下。” 何忠什么都不问,直接对他的这个决定大加肯定的反应,让徐庆业很满意。 “嗯,速去速回。” 心情极好的徐庆业在当天没有驾临后宫,让后宫那些急于告状和抱怨的妃嫔们,都失望不已。 第二天,还没等她们想好要怎么做,才能让皇上知道她们的委屈与抗拒,从而驳回皇后上的那道奏折,就迎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刚到众妃嫔来坤元宫请安的时间点,也就是众人齐聚一堂之际,何忠便亲自带着两份圣旨与大量赏赐前来。 第一份圣旨在重点嘉勉皇后的孝心与贤良之余,也顺道夸了众妃嫔两句,鼓励她们要在皇后的带领下,多做这种于国于民教化有利的好事。 第二份则是直接给江妃降位,训斥江妃不该目无尊长,不孝先辈,不尊中宫皇后的圣旨。 两份内容截然不同,却透露出同一个信号的圣旨,先是让众妃嫔感到心有不甘,后来则是后怕不已。 第一份圣旨让她们觉得,明明是皇后踩着她们的彰显孝行,皇上不仅不阻止,还这般夸赞皇后,实在不公。 可是第二份圣旨中,对江妃的严厉处罚与斥责,让她们都不得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们若敢对这件事心存抗拒与怨怼,那下场未必会比江妃好。 毕竟江妃可以说是后宫除常贵妃外,最受宠的妃嫔之一,家世算不上最顶尖的那批,还不曾孕育过子嗣,就已被晋升到妃位。 在场妃嫔都没有真正笨的,从何忠亲自传达的这两份圣旨中,领会到皇上的态度后,她们迅速变得无比乖顺。 看向皇后的眼神,也透着忌惮。 柳明月有将她们的忌惮看在眼底,而她并不在意。 何忠带着人离开后,她令人打开刚被送来的那些赏赐,向众妃嫔扬了扬手中的清单。 “新规能得到皇上的认可,乃是吾等之幸,这是除江采女外,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功绩,理当共同分赏,首先,大家先商量个分赏方式吧。” 商量到最后,众人决定用随机结合个人意愿的方式。 分赏,也相当于是分宝,绝对是件让人十分喜悦且投入的事,连初时有些不屑,却又不甘放弃分赏资格的常贵妃在内,都在后来投入了进去。 柳明月的意思很直白,就是众妃嫔都需要干活,且是轮着干不同种类的活,劳力不分贵贱,这些赏赐就当是皇上提前给大家发的报酬。 所以这次分赏需均分,以随机加个人意愿的模式分,相当于开盲盒。 在价值差不多的情况下,众妃嫔抛开身份顾虑,不是忙着争抢自己喜欢的,就是想方设法的与人调换,各种算计手段齐出,使得现场热闹不已,也欢快不已。 柳明月没有制止,也没有加入,只在某些人实在将持不下时,出面帮忙协调下。 待到这场分赏大会告一段落,众妃嫔各有所得后,柳明月才宣布这场早会的结束。 “这报酬都已经拿到手了,诸位可别忘了自己的任务,从今日起,这请安就改成五日一次,五日后,希望大家都能带着着自己的任务完成进度,以及完成时间规划来见本宫。” 常贵妃听得似懂非懂,对她而言,来坤元宫请安,改成五日一次,当然是件大好事。 但是那个任务进度与完成时间规划是什么,她就不明白了。 不过还没等她问出口,已经站起身的皇后又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叫任务完成进度,完成时间规划的,可以让叶兰为你们解释一下,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回到延明殿,柳明月让人拿来那份对她大夸特夸的圣旨,看了又看圣旨的内容,反复看了多遍,都没有从中看出任何对她不利的字眼与陷阱。 可是这么一份圣旨的出现,着实让她感到费解。 毫不夸张的话,有了这么一份圣旨,只要她不造反、不被人害、不遭天弃,活得比徐庆业长,基本能稳稳当当的当太后。 这个发展属实是柳明月所没想到的,受原主的记忆影响,她可谓是以如临大敌的态度,暗自防备徐庆业。 却没料到,她不过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投其所好,做了件能讨好对方的事,就顺利拿到了可以给她带来基本保障的‘护身符’。 毕竟作为一位皇帝,他都将原配嫡妻这般夸赞了,且是夸她的孝行,除非他在将来脑子糊涂,不管不顾了,要不然他肯定不会自打嘴巴,废了她的皇后之位。 确定这份圣旨的内容没有问题后,柳明月忍不住暗自感慨,看来对方的皇帝之位也不好做啊。 在柳明月看来,但凡有别的选择,任何一位野心与实力兼备的开国之君,都不会如此轻易的下这么一份圣旨,尤其是在他们夫妻感情淡漠的状态下。 而这,绝对是徐庆业经过综合考虑后,确定利大于弊时,才会选择不顾后果利用这次的事大做文章。 5、第 5 章 这事过去不久,知道徐庆业不仅在宫里为她夸名,还令礼部将她制定的那条新规作为她的孝行,发文昭告天下时,柳明月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位草根出身的皇帝,在开国立朝之初,所需面临的挑战实在太多。 也是,从开国立朝后,后宫迅速增加的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妃嫔数量上,就能看出一二。 祭典一事的这些后续发展,其实有些超出柳明月的意料之外。 毕竟她不过是根据原主的记忆,从徐庆业的过往成长经历中,分析出他的某些心态,从而借祭典一事投其所好而已。 所以柳明月只料到,她安排后宫那些出身高贵的后妃们,亲手为徐庆业的祖母备祭礼,可以满足徐庆业的那些不便诉诸于口的私心。 毕竟原主不过是出身地方大族,远无法与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相比,都能让徐庆业在某些时候心存芥蒂。 之前的发展也确实如柳明月所料,徐庆业不仅十分满意她制定的新方案,对于拒绝为他祖母抄经的江妃,他的反应远比她大。 对于每一位能够结束民不聊生战乱的旧局势,开辟新国的皇帝,柳明月都会对其抱有崇高的敬意。 所以她在察觉到徐庆业所面临的困局,比她原以为的更加艰难时,柳明月不仅没有幸灾乐祸,还打算让人关注一下前朝形势,看她能否帮得上忙。 当然,柳明月就算有心想帮对方,也不会大剌剌的直接跑到对方面前指手划脚。 原主致力于当贤后,固然有着好名声,以及讨好皇上,巩固自身地位的私心,但也未偿没有想帮她丈夫的心。 只是原主用错了方式,再加上她本人的出身与成长环境,也限制了她的能力水平。 而徐庆业能成为一国之君,其心机能力绝对远在原主之上,所以她不仅帮不上大忙,还落得个适得其反的结果。 柳明月也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肯定能帮忙,正所谓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她就属于那种理论一说都会,一动手就废的书生。 见识过的大墓无数,根据土层断代的精准度,连经验丰富的导师都很赞叹,却是个直到博士毕业,连洛阳铲都用不熟练的实操菜鸟。 只是她曾钻研了近十年的考古学,与历史学关系密切,虽然她掌握的另一个时空中的历史,但是人性是相通的。 所以在相似的大环境下,某些历史事件的发展方向,也很具有可借鉴意义,或许能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提提建议。 不过她这个皇后如今的风头正盛,不宜在短时间内再搞出什么动静,还是先以专心准备祭典的名头,好好消停一段时间。 毕竟柳明月做事,当然不会落人口实,她安排那些后宫亲手制作祭器,她自己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徐境文某次过来请安时,看到的正是柳明月亲自折金银锭的场景,十分感动的夸赞。 “母后的孝行遍传天下,儿臣万分钦佩。” 柳明月则在放下手中刚折好的一枚银锭后,起身洗手,帮他脱下外面穿的那件材质极为珍贵的氅衣,然后拉过他的手,十分温柔的说道。 “父母是子女最好的先生,我希望境文能成长为忠孝两全、德才兼备的太子,当然要给你做个好榜样。” 徐境文更加感动的看着自家母亲,不过还没等他将自己那难以言喻的心情表达出来,就见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母亲带到延明殿□□的一片空地上。 看着眼前这块没种任何花草树木,有些杂乱的空地,不禁有些疑惑。 “母后,这里怎么如此杂乱?为何花木司的人,没有及时给这里补种上花木?” 柳明月接过卓辉提前准备好的两把锄头,递了一把给徐境文。 “境文,母后刚刚说过,父母是子女最好的先生,母亲今天要教你的,就是你纵为太子,也该学会亲躬耕种,体恤民生之苦,知一饭一蔬皆得来不易。” 徐境文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手中的锄头,又看向自家母亲。 “母后,儿臣当然知道一饭一蔬皆得来不易,自幼时起,先生们都有教导儿臣这些道理。” 柳明月比谁都清楚只知理论而不知实践的后果,所以她神情严肃的盯着这个便宜儿子。 “本宫希望你能切身体会书上写的百姓之苦,然后将自己身体力行的感悟,与先生们所教的那些结合起来,思考你身为一个太子,肩负怎样的责任。” 说完,柳明月径直迈入空地中,拿着锄头挖了起来,挖土的动作很生疏,却很努力。 徐境文赶紧上前阻止,“母后,儿臣知道您的苦心了,让儿臣来即可,您且回去歇着。” 柳明月喘着粗气,义正严辞的拒绝道,“不行,我说过,身为母亲,要用身体力行来教导你。” 徐境文感激而又惭愧的跪地恳求。 “母亲身为皇后,不惜亲自下地劳作,以身作则教导儿臣之举的苦心,儿臣定当铭记在心,永不敢忘,母后身体孱弱,若为儿臣劳累成疾,让儿臣如何是好?” 柳明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扶起对方。 “好吧,这三分地就教给你了,等你将这地里的土翻耕好后,我们再一起商讨在这块地上种些什么。” 说完,柳明月又指着躬立在旁边的一个内侍介绍道。 “对了,这个内侍名叫二柱子,种地经验很丰富,你若有不解之处,可向他请教,他若指出你做得不当之处,你也要即时改正。” 徐境文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又再三催促她赶紧回到室内,柳明月这才以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的样子离开。 不是她有意要作戏,也不是她有意要整这个便宜的儿子。 柳明月只是趁着好不容易有了段清静日子,试试能不能将这个不识民间疾苦的小家伙给掰回正道。 结合原主的记忆,再加上她自己的亲自观察与试探,可以确定的是,这小子听那些大儒教了些圣贤之道,就自以为是,却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近些日子来,随着她在宫内外的声望越来越高,他在周围人的吹捧中,越来越飘还毫无自知。 所以柳明月决定要给他来场‘爱’的教育,让他知道,飘得再高,她这个老母亲都能将其按在地里接地气。 柳明月回到殿内舒服的喝着茶,处理各种宫务,叶兰、红绣等人却都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窗外,个个都心疼不已。 毕竟叶兰是原主的陪嫁侍女,这些大宫女则是原主进宫前的贴身侍女,个个都是打小看着太子长大。 与柳明月这个‘继’母相比,她们对太子的感情更深,也更心疼那个顶着大太阳在外挥汗如雨的小子。 慑于柳明月的威严,她们再怎么担心,也不敢阻止干涉皇后教导太子的安排。 “娘娘,太子已在外面劳作得有段时间了,您看,能不能叫他进殿内歇歇?” 听到这话,柳明月难掩心疼之色,但她还是选择语气坚定的拒绝。 “不用叫进殿内歇息,他都十三岁了,才第一次下地,陛下当年可是小小年龄就下地劳作,长到十三岁时,都已经是家里的壮劳力了,他是陛下的儿子,当以陛下为榜样,怎可因本宫心疼他,舍不得他,就将他养得五谷不分!” 以仿佛是为说服自己的高昂语气,说完这么一大段后,她又低声吩咐。 “给太子送壶茶水过去吧,这天儿,确实热了些。” 话音刚落,就听到延明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皇后说得对,朕本是农家子出身,打小就在地讨食,当了皇帝,也需年年主持亲耕礼,太子是朕的儿子,岂能被教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那不是笑话吗?” 柳明月也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突然过来,而且是没让人通传,就直接来延明殿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她一个大公无私的‘贤后’,也不惧被人搞突然袭击,走出案桌福了一礼。 “臣妾见过陛下。” “皇后不必多礼。” 柳明月站起身,“陛下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临近中午,若无意外,往往是他在御书房召见或接见大臣的时间。 徐庆业心情很好的站到窗前,往□□看去。 “若非朕今日心血来潮,临时决定走这一趟,可就看不到太子下地耕作的场面了。”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请罪,“还请陛下恕罪,是妾身不该仗着太子孝顺,就擅作主张。” “皇后何罪之有?此乃功在社稷的善举,看到太子如此受教,愿意身体力行的体恤百姓之辛劳,朕十分欣慰。” 此话一出,柳明月还没觉得什么,倒让此前还在心疼太子受苦,暗自怨她太狠心的叶兰等人都觉欣喜不已。 毕竟徐庆业不管是出什么心态,在太子面前,从来都是一位严父,经常挑剔太子言行中的错漏之处,少有夸奖。 皇上此刻却对太子露出欣慰之情溢于言表的态度,让他们怎能不觉惊喜。 而且皇上还不只是口头上夸赞几句,只见他随即脱下氅衣,边挽衣袖边往外□□走去。 “给朕准备一把锄头,朕亲自去教教太子该如何耕地。” 叶兰赶紧拿着放在后门一侧的锄头,双手递过去的同时,还小心解释道。 “启禀陛下,这是娘娘亲自教太子耕地时用的锄头,太子怕娘娘受累,坚持要求娘娘离开,娘娘才不得不放弃与太子一起耕地。” 皇上仿佛被这话触动了某段回忆,愣了一下才满脸欣慰的接过锄头。 “太子像朕!” 他没说具体怎么像,拿着锄头就往太子那边走去,见柳明月跟在旁边,便制止道。 “不让皇后受累、受热,是太子的孝心,皇后就不要过去了。” 柳明月只好恭敬的应下,目送对方大步离开。 而延明殿众人还沉浸在皇上所说的那四个字,所带来的巨大惊喜中,这是他们首次听到皇上说‘太子像朕’。 此前他们曾不止一次的听说‘太子不像朕’,也曾不止一次的听到皇上夸常贵妃所生的五皇子‘像朕’ 每次听到这类话,不仅皇后伤心焦虑到夜不能寐,太子更是忍不住抹眼泪。 6、第 6 章 柳明月对此没什么感觉,毕竟她谋的是将来尘埃落地时的结果,而不是在此过程中的这么一两句,与大局无关的好话。 徐庆业的突然到来,让她确定了一件事,就是这坤元宫里绝对有对方的眼线。 这很正常,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不介意,柳明月要做的,是要确定具体是哪位。 或者说,是要确定坤元宫的那些可疑人员,背后都分别站着谁,掌握了这些精准信息,关键时刻都能用得上,从而好让他们发挥出更大价值。 而且折腾教便宜儿子下地的事,本就有一部分目的是为徐庆业,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事实证明,徐庆业不愧是能开国立朝的人,非常善于抓住机会。 不过眼下随着徐庆业的到来,她已不便只做表面工作,仅用偶尔的一个注视、一次皱眉、一声叹气,让周围人自行脑补她的母爱。 面对徐庆业,她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争取让对方不起疑。 好在原主给她留下的本钱还算足,仅其将仿佛刻进骨子里的言行及字迹,已形成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这一项,就让她受用不尽。 所以她在殿内不放心的来回走动几趟后,便让人准备好茶水与汗巾,亲自给送到□□。 其实没多远,重点是她需要展现一位贤后与慈母应有的态度与反应。 果然,看到皇后亲自端着东西过来,正在挖地的父子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么半天下来,让所有人都自觉过得无比充实而又有意义,徐庆业父子一直留到吃过晚饭后才离开。 对徐庆业而言,这次下地,不仅让他享受到教儿子的天伦之乐,也让他重温久违了的记忆,且在群臣面前都多了项谈资。 他堂堂一个皇帝,不忘本,不惜以九五之尊亲自耕地,还亲自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太子耕地,说到哪都是一桩美谈,并且能起到拢络人心的效果。 通过将皇后的孝行的树立为典型,成功获得许多隐形好处一事,徐庆业已无师自通的领悟到立人设、制造舆论的重要性。 所以他在听说皇后让人收拾出一块空地,要求太子要学着体恤民生时,敏锐的意识到,这又将是他的一次好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他以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在不经意间,将他亲自在坤元宫教太子耕地,以及柳明月所说的父母是子女的最好先生那一套,说给大臣们听,还发表一番感悟后,顿时获得满朝大臣们的一致好评与恭维。 不管朝野内外的那些人在内心里,对这件事如何评价,这绝对是件政/治正确的谈资,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何忠笑容满面的呈上一沓文稿,“陛下,您看,这些都是京中近期最为盛传的诗词新作,有些甚至还是从外地传入京中的呢,可见陛下之贤德,有多么的深入人心。” 徐庆业边看那些诗词文章,边笑着点头。 “嗯,写的不错,那些个喜欢没事找事的文人,就该多写这种与民生相关的东西,写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人看了就来气!” 何忠在一旁笑着应和着,作为皇上的忠实拥趸,他当然也对当前的形势感到万分欣喜。 草根出身的徐庆业是在闯出点小名头后,才开始学字读书,他的天资还算聪颖,学得还算不错。 但他从书中学到的多是实用道理,想让他写文作诗赋词,就不行了。 再加上他当皇帝后,为人处事中,难免会透出些草莽习性,这也就使得他在文人口中的风评不佳。 即便表面上不在意,但是徐庆业心里清楚,打江山可以靠一群甚至还不如他有学问的大老粗,想要坐稳江山,就要靠那些学识渊博的文臣。 可他身为皇帝,不仅做不出俯身讨好屈就那些文臣的举动,还要以强势的态度告诉他们,自己不是非他们不可。 直到此前通过皇后所立的新规,凭着夫妻一体的关系,在宣扬皇后的孝行之余,也为他自己树立起了重孝道的形象,才为他在文人中获取一些正面评价。 而这次,虽然仍是皇后先计划要教子耕地,他也没对外瞒着,但他亲自教太子耕地之举也是事实,再结合他的农家出身,算是为他赢得全面肯定的民心。 与此相对应的是,皇后这次从中获得的声望远不及他多。 这个结果很符合徐庆业的心思,不过他自诩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占了皇后的便宜,他就从其它方面弥补一下。 听到皇上的来意,柳明月坦然大方的回道。 “陛下说笑了,您不辞辛苦的亲自教导太子的行为,足以担得起这世间任何赞誉,臣妾是您的妻子,是太子的母亲,我们本就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何必还要分个人得失呢。” 这话让徐庆业听得很舒心,“有皇后这样深明大义的贤内助,实乃朕之幸,江山之幸。” 此时的徐庆业,早忘了他对原主励志要做贤后之举的不屑与不耐,只觉得庆幸不已。 皇后这两次无意间的举动,意外帮他在文人士子中成功打开局面,有了那些隐形好处,让他的皇帝声望得以加强,更方便他在朝堂上的施展手脚,权利也得以巩固。 “陛下言重了,臣妾不过深宅妇人,做事不过是但凭本心而已,于江山社稷未建寸功,您若因此而厚赏臣妾,倒让臣妾感到惭愧。” 徐庆业闻言,心中颇为感动,后宫妃嫔的背后大多都站着不同势力,她们总是想方设法的邀功,为自己与自己身后的势力的谋求更多的好处。 只有皇后,从来都是不争不抢,不曾为她的娘家,也是他的正经岳家,谋求更多好处。 “前朝的事,朕给你解释不清楚,朕说你立了大功,你就是立了大功,朕记得,你弟弟上阳伯在礼部任职,表现还不错,就将他的伯爵往升一升吧。” 柳明月为确认原主留下的资源,早将其娘家人都仔细研究了一遍,当然知道她那个弟弟的信息。 “臣妾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敏杰能为上阳伯,已经是陛下看在姻亲的份上抬举,他打小深受母亲的溺爱,文不成武不就,于国于民没有半分功劳,若再因臣妾而受隆恩,德不配位,恐酿成祸。” 徐庆业看得出来,皇后这次不是为了她的贤名,才阻止他为其娘家兄弟提升爵位,而是真心认为她弟弟不配。 这让徐庆业的心中生出一些感动与愧疚,柳家作为曾让他感到高攀不起的地方势力,随着他的步步高升,早已跟不上脚步。 随着皇后父亲与长兄相继去逝,在他夺天下的后期,柳家基本没帮上什么忙。 在开国立朝之初,他能顶着压力,坚持封原配为后,给柳家一个伯爵之位,徐庆业自认已经很对得起皇后与柳家。 虽然在给自己岳家封爵的事情上,他这个皇帝握有一定话语权,在老丈人没了的情况下,给皇后兄弟封国公难了点,封候并不难,但他当时不愿意。 沉吟片刻,徐庆业才开口道。 “皇后意思,朕明白了,既然你不支持给你弟弟加封,那就给岳母加封为一品诰命。” 皇后的父亲被追封为侯,她母亲的诰命是二品侯夫人。 柳明月再次拒绝,“多谢皇上的美意,母亲只是一位很普通的内宅夫人,于国于民无功,在教养子女方面,也没什么功绩可言,能成为侯夫人,已经是皇上的恩典,实在不宜对她优容过甚。” 徐庆业诧异的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家这位刚以孝行赢得美名无数的皇后,竟然这么评价自己的母亲。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评价让他听得很舒心,因为他对那位岳母,也是这个评价。 只是徐庆业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应当会因母女之情维护其母亲的皇后,竟能以如此清醒而又理智的公正态度,如实评价她母亲。 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同时也缓解一下情绪后,徐庆业才劝道。 “正如你所说,岳母毕竟只是内宅妇人,某些方面稍有欠缺,也是可以宽容的,就凭她是皇后的母亲,就当得起一品诰命。” 柳明月却坚持道,“正因她是臣妾的母亲,臣妾更加不能任由陛下无端嘉奖她,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莫对柳家太过优待,就是陛下对臣妾的最好奖赏。” 听得出柳明月的诚恳,知道这是她的心里话,徐庆业的心情颇为复杂,他这才发现,他的妻子虽然重名,但她并不重权重利,活得很清醒,也很理智。 “好吧,既然这是皇后的一片苦心,朕自当要成全。” 就这场封赏达成一致意见后,两人便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说起别的话题。 柳明月是以类似汇报的文式,说了下后宫目前的情况,尤其是众妃嫔准备祭礼的完成进度。 许是因为气氛太好,皇后此前的表现,也足以证明她就是个不贪恋权柄势力的人,徐庆业也首次在坤元宫提起前朝的一些大臣与政务。 等到皇上离开后,叶兰才小心问道。 “娘娘,皇上主动提出要为伯爷升爵位,或是为老夫人升诰命,都是大好事啊,您为什么要坚持拒绝呢?” 叶兰作为原主的陪嫁,是柳家的家生子,对柳家还是有感情的。 更何况娘家本就是女子在夫家的依仗,嫁家势力越强大,女子在夫家的底气也更足,作为皇后身边的人,他们没少在那些娘家势更大的妃嫔面前受气。 柳明月理解她的想法,并不支持,考虑到她是自己身边最得用的人,忠心没得说,便耐心解释道。 “因为就像本宫跟皇上说得那样,他们不配,自身没有足够的品行与能力,靠着外力坐上高位,是祸非福,更何况仅一个伯位,再加上我与太子,就已经让他们张狂得没边,快忘了自己姓什么,若让他们再受封赏,我看这中京城,都要装不下他们了。” 7、第 7 章 想到宫外传来的一些与柳家关的消息,叶兰瞬间明白皇后的苦心,同时也对皇后拒绝皇上的那些话,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与认同。 她不知道的是,柳明月所说的那些,固然是她的真实想法,实际还有更多不宜宣之于口的原因。 原主的母亲吴老夫人,是位极其偏心的母亲,她共生育两儿两女,最偏心长女与幼子。 徐庆业当年还只是义军中的一个中等头目时,曾向平阳府的另一大族白家提亲,却被白家拒绝。 柳家与白家乃是积怨已久的老对头,柳父得知此事后,在某次酒劲上头时,主动提出要将家中待字闺中的女儿嫁于徐庆业。 此举算是帮徐庆业挽回了颜面,徐庆业当然领情,随即就开始准备上门提亲。 柳父酒醒之际,其实有些后悔,但他毕竟是个场面上的人,肯定不会做出自毁诺言的事。 而且为了表示他对徐庆业的欣赏与重视,还决定要嫁一个嫡女。 柳母知道此事后,顿时哭闹不已,毕竟她的两个嫡女,长女柳明瑶十七,次女柳明月年仅十五,刚举行完及笄礼。 虽然两人都是待嫁之龄,但是按照大家族的规矩,长女柳明瑶适龄,次女柳明月年龄还小。 而柳明瑶之所以年满十七还没确定亲事,是因柳母太过疼爱她,总想为她挑个各方面都拔尖的好人家。 结果却被柳父给随口许了出去,面临将要嫁给一个年近三十的军汉的危机。 而且还是个出身农家,穷得差点讨饭的军汉,大字不识几个,天天打仗,说不定哪天就会战死在外。 这让柳母如何能够接受?所以她在无法劝说丈夫改变主意后,当即对外宣称柳明瑶已经许了人家,柳父是将刚及笄的柳明月许给了徐庆业。 为了不落人口实,柳母也确实以最快速度给长女定下亲事,还在同一天将两个女儿都嫁了出去。 从两个女儿回门那天开始,柳母对两个女婿的态度可以说是毫不掩饰,跟她对两个女儿的态度一样。 对大女儿大女婿关怀备至,在人前百般赞赏,对小女儿小女婿敷衍之至,私下里还多有挑剔。 这种拉踩,一直持续到徐庆业获熬走上面的所有首领,手中掌握的势力越来越庞大,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大,称王成为割据一方。 不过即便如此,柳母虽然不敢再轻视徐庆业,但她不过是换了种差别对待的方式。 无论柳母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原主,都少不了要向其提要求,要求她要为弟弟、为姐姐谋利。 原主当年本是为其姐姐填坑,才会在刚及笄之际,就被匆匆嫁人。 但在柳母口中,却成了她抢了本该属于柳明瑶的尊位,理应好好补偿其姐姐。 丝毫不会想到,原主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嫁人,在徐庆业面前难免有些心虚,后来又因她母亲对两个女婿的差别对待感到羞愧与内疚。 毫不夸张的说,原主成亲十余年,就没在其丈夫面前就没挺直过腰板,根源就在她那位让人难以言喻的母亲身上。 所以对于徐庆业如何封赏她娘家人的事,原主不敢有任何异议,甚至还要庆幸人家还算念旧情,不仅让她当皇后,按礼给了她娘家应有的封赏,可以说是没记恨她娘家人。 但是柳母显然理解不了原主的处境,也意识不到自己曾做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隐患,徐庆业但凡是个不那么爱惜羽毛,心胸狭窄一些的,柳家早已因她而大祸临头。 毕竟在柳家众人中,仅有的两个能让徐庆业心存好感的人,也就是柳父与柳家长子,都已经过逝。 考虑到视角方面的因素,柳明月倒没有在接收原主记忆后,直接对柳家那些人心生反感。 毕竟受‘天下无不是父母’这一教育长大的原主,对娘家人的心情很复杂,憎恶是不敢的,就是下意识有些排斥。 直到柳明月收到由宫外递进来的一些消息,她才确定,原主娘家确实没什么好人,资质平庸无能也就罢了,还都自视不凡。 仗着自家出了个皇后在宫外耀武扬威,说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都不为,蠢不自知。 也幸亏皇上登基后,并没有有隆重封赏他们,也没给那些人安排有实权的职位,想坏大事都没资格,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而柳母仗着自己是皇后之母,皇上的岳母,不过被封了个二等侯夫人,摆场却大得很,连人家国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顾虑到中宫皇后,其实也是皇上,京中那些王公贵族倒是都很给面子,可她不仅不思这其中的深意,还认为理所应当,并为此感到自鸣得意。 所以原主才会对自己与儿子的未来充满绝望,儿子不仅帮不了她,还需要她的帮忙维护,娘家不仅无法为她提供助力,还是会给她拖后腿的短板。 柳明月至今都没亲自见过柳母,接到过对方递进宫的递牌子,被她以忙于祭典等宫务给打发。 原主本就不太喜欢接见外命妇,柳母想要进宫见女儿,也不是每次都会被接见。 柳明月连后宫那些妃嫔都不耐烦见,更别说是按照宫规要求,走繁复的流程接见那些外命妇。 除非是乾元宫那边有指示,需要她配合完成对某些大臣家眷进行嘉勉或是劝诫的工作。 不过柳明月也知道,她只能避得了一时,尤其是在她以孝行名誉天下后,她肯定少不了要与柳母打交道。 而她要做的,是要化被动为主动,赶在对方以孝道‘绑架’她之前,先用大义拿捏住柳家人。 徐庆业主动提出要给柳家人封赏的事,让柳明月稍感意外,这倒是正合了以柳母为代表的那些人的意。 可也正因如此,柳明月绝对不会同意,不会给柳家人留下助长他们嚣张底气的机会。 所以她拒绝得正气凛然,还情真意切,让徐庆业知道她真的是个心底无私,让他无外戚之忧的皇后。 从徐庆业后来的表现看,他显然很吃这种人设,都开始与她讲前朝的人与事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子每次来坤元宫给柳明月请安时,都会去关心由他与皇上亲自挖地、打沟、撒种、浇水的那块地。 对徐境文而言,能与父亲一起做一件事,得到父亲的亲自教导与夸奖,是他过去的人生中,从不曾有过的经历。 这样的经历不仅让他感到受宠若惊,也让他对此非常珍惜与振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因此而得不小的变化。 “母后,舅舅今早托人捎信给儿臣,说是外祖母想念儿臣了,儿臣打算在明天下学后,去舅舅府上一趟。” 听到便宜儿子的话,柳明月近乎本能的直接皱眉。 “本宫说了,□□的那块地交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你每日观察地里的情况,以便及时浇水除草,你哪有时间出宫?” 徐境文不禁面露为难之色,当然记得母亲的吩咐,且他乐在其中,毫无偷懒之意。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后缓和语气道。 “我有派人隔三差五的去给你外祖母问安,知道她一切安好,你若觉得挂念,也可派人带些新鲜瓜果,代你去府上问候一下,就不必亲自去了。” 徐境文也觉得这个两全齐美的主意挺好,赶紧应下应道谢,丝毫没有意识到柳明月不愿让他与徐家多接触的态度。 柳明月又补充了几句,“若非必要,你以后要少出宫,男子也记住要时时保护好自己,别糊里糊涂的着了别人的道。” 徐境文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家母亲,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 “母后,儿臣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柳明月既然说起这个话题,就不会与其含糊不清,挥退周围人后,她才解释道。 “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你,有的人会盯着你的道德言行,看能否从你身上找到错漏之处,从而在朝堂上弹劾你,在民间散布你的错失,毁坏你的名声,有的人会盯上你本身,想要借此谋利,例如有的宫侍会想拢络你的心,想要做你的侍妾,有的人家会盯上你的太子妃之位。” 徐境文当然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不禁有些无措。 “母后,这……这该如何是好?儿臣之前……好像没像遇到过您说的那些啊,母后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些?” 因为在此之前,一来太子年龄还小,二来他们母子自身难保,不管是那些累世大族,还是朝中新贵,都看不上他们这空有名份的冷灶,不屑对他做什么。 “因为你之前还小,母后不想让你过早知道这些,如今你已年满十三,在有些人看来,已经算是少年,可以考虑那男/女之事了,可事实上,你的身体还没长成,过早接触那些,只会损及你自己的健康,同时还会留下德行不佳的污名。” 徐境文的脑子有些懵,虽然他不算多聪明,也迅速有了些领悟。 “母后的意思是,连舅舅府上,都有可能……?” 柳明月点头,直接肯定了他的未尽之言。 “你外祖母这辈子,最偏爱你大姨母与你小舅舅,你小舅舅家的表妹年龄还小,你大姨母家却有与你年龄相当的表姐妹,虽然我目前尚未得到消息,但是据我猜测,她们现在应当在你外祖母府上。” 离开坤元宫时,徐境文还有些不在状态,他能感觉得出,母亲这次是将他当做大人对待,才会与他说这些。 而这些,都太过现实,是他曾在书中隐有窥见,却没太多切身体会,感觉仿佛距离他很遥远的内容。 如今却被他母亲以这种坦荡而又直白的方式,直接摆在他面前,让他的认知受到冲击。 待他回到东宫,派人去调查过后,当晚就得到了答案。 正如他母后所料,他大姨母的两个女儿已于昨日进京,住进了上阳侯府。 若没有他母亲的点拨,他去了上阳侯府,见到大姨母家的表姐表妹,定是毫无防备。 8、第 8 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境文明显变得沉稳了不少,除了会按时去坤元宫请安,并照顾那块地外,对学业也更专注了许多。 除非是接到皇上的旨意,去京中各部各衙门跑腿,其他时间压根就不出宫,身边宫女一个不留,吃饭穿衣都不让人近身侍候。 不仅柳明月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变化,徐庆业当然也有收到消息。 这些变化着实太过明显,虽然看起来不是坏事,但是徐庆业还是在第一时间将太子召来问话。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问,而是先聊了一下他们共同关注的那块地,等到气氛正轻松时,才问出他的疑惑。 “朕记得,你之前觉得呆在宫里烦闷,总想抓住机会去宫外玩,现在怎么不喜出宫了?是因为一心关注咱们种的那块地吗?” 徐境文很实诚的回道,“不是的,父皇,是母后说,儿臣虽然还没长好,但在外人看来,儿臣已经长大了,像儿臣这样有身份的男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算计清白。” 正在喝茶的徐庆业闻言,虽然没被呛着,但是手中的茶水也被荡了出来。 “你母后……你母后怎么会教你这些?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怕这个?” 徐境文赶紧递上手帕的同时,向其解释道。 “儿臣觉得,母后说的很有道理,儿臣的亲事自然要交由父皇与母后安排,怎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算计了去?” 听到这话,徐庆业突然意识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他自己好像就吃了这个亏,即便后来的事实证明,结果还算不错,可他却一直心怀芥蒂,没有迁怒确实无辜的皇后,致夫妻成怨偶,已经算是他心胸宽广了。 皇后难道是出于自身经历,才会这般告诫太子?可他们当年的情况与太子不同啊。 “嗯,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你是太子,一国之储君,在亲事方面,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可不能被外面那些奸狡之辈算计了去。” 徐庆业的肯定,让徐境文振奋不已,话也在不知不觉中多了起来。 “父皇有所不知,不仅外面有,宫内也有,母后点拨儿臣之前,儿臣都没发现,后来才注意到,还有些宫女盯上儿臣的侍妾之位。” 徐庆业表示,这好像很正常,因为宫中盯上他的宫女更多。 “这就是你将身边的侍女都打发走,不让人贴身侍候的原因?” 徐境文有些不意思的点头,“是的,父皇,儿臣也知道这样做,有些讳疾忌医,可是儿臣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徐庆业不以为意的说,“宫外那些,你确实要好好防备,那些宫女,还没资格让你如此重视。” “可是母后说,儿臣身体尚未长成,过早沾染那些,会损及健康。” 说完,有些窘迫的徐境文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儿臣心中好奇,曾就此事询问过几们御医,他们给出的答案,证实了母后的告诫。” 徐庆业满意的点头,“你既能听你母后的劝诫,又能在心有疑问时,想到要找御医证实,这很好,不过朕说让你不必因此而拒绝宫女的靠近,是想告诉你,你应该用更好的方法解决相关隐患。”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庆业亲自面授机宜,为徐境文讲了许多暗含帝王术的处事经验与心得。 徐境文离开后,徐庆业立刻叫来何忠。 “皇后不会无端跟太子说那些,派人调查一下缘由。” 何忠有些不解,小心回道,“是,不过据微臣所知,皇后娘娘近日好像不曾见过外人,坤元宫的人也不曾与宫外有接触。” 据他所知,除皇上与太子,以及去坤元宫禀事的各处管事外,皇后这些日子以来,不曾接见任何宫外之人。 而皇后近来行事越发坦荡了,都不用让他安排人想方设法的偷听,就能知道皇后见了什么人,甚至是说了什么说,处理了什么事。 “你只需查查在那之前,太子接触过什么人即可。” 皇后向来将太子当小儿呵护着,会突然转变态度,徐庆业十分确定,这肯定是受了某种刺激导致的结果。 何忠迅速领会皇上的意思,从太子东宫那边着手调查,那就容易多了。 不过他在这么想的同时,也赫然意识到,不仅他,皇后可能就是发现了这点,才会突然转变对太子的教导方向。 皇上显然也因此而意识到了什么,才会赶紧拉着太子来场既是父子,也是男人之间的谈话。 柳明月没有想到,她拉着便宜儿子来如何防‘身’的教育,徐庆业就像是很有胜负欲般,也紧随其后的给太子来一场内容丰富的家庭教育。 而东宫那边也确实像何忠所想的那样,很容易调查到他想要的内容。 哪怕事情已过去数日,太子身边的人也记得,太子在接受其舅舅的邀请后,却又在去坤元宫请安后,回来就派人去打听上阳侯府的消息,随即便取消次日去柳家的行程的事。 然后何忠所派的人,就根据这条消息,查到在上阳侯派人送请贴邀请太子的前一日,上阳侯柳家大姑奶奶的两个女儿进京,住进上阳侯府的消息。 徐庆业听到这段禀报,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因为这个消息中,涉及到他很反感的两个人,也就是他那老岳母与大姨姐。 不过当他想到皇后比他还反感,或者说是防备那两人,被那两人被刺激到要教太子如何保‘清白’的地步,他的心情竟然莫名好了许多。 何忠早在调查到前因后,就已分析出真相。 此刻见皇上听到调查结果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心情不错的样子,便有意凑趣道。 “陛下,微臣有些不明白,那亲上加亲向来是美谈,为何皇后娘娘会如此反感呢?” 徐庆业冷哼一声道,“皇后反感就对了,她那个姐姐,你应该不陌生,她能教出什么品德兼优的好女儿?” 皇后若不反感,因发现柳家意图算计太子亲事而发作的就是他了。 若不是通过上次的事,发现皇后已将她娘家那些人都看得透透的,不仅不愿提拔,还主动打压,提起皇后的那些娘家人时,他可没这么心平气和。 何忠想了想他印象中的皇后姐姐一家,笑着附和道。 “也是,太子殿下的亲事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肯定要由陛下决定,还好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一心为太子考虑,没有被亲戚情分所影响。” 徐庆业也满意的点头,“嗯,皇后重孝行却不愚孝,对亲人有关照却不纵容,将分寸拿捏合适的做法,确实很好。” 柳明月对待原主娘家的态度与做法,让皇上很满意,却让柳家很不满意。 邀请太子过府的请贴一再被拒,让近几年活得愈发说一不二的柳老夫人生气,在府中对着她的两个亲儿媳大发雷霆。 “……得意便猖狂,也不想想她的后位是怎么得来的,这样的人,竟然还能以孝……” 柳大夫人王氏硬着头皮制止道,“请母亲慎言,娘娘宫务繁忙,顾不上接见母亲,也是情有所愿,何况五弟妹应当也听说过,娘娘近期没有接见宫外任何人。” 柳五夫人高氏赶紧笑着附和道,“是啊,母亲,娘娘对母亲的孝顺,乃是大家都有目众睹的,宫中举行祭典讲究得很,娘娘肯定忙得分身乏术,等她忙完这阵子,肯定会见您的。” 柳家能出这么一位因孝行被嘉奖的皇后,绝对是无上荣耀,让他们柳氏一族的女儿都跟着沾光。 嫁了人的在夫家更能挺直腰板,闺中待嫁的行情明显好上一大截。 何况皇后在近两个月风头大盛,从中也能隐约看出皇上的某些态度转变,这对柳家而言,绝对是件事大喜事。 只有这位本该德高望重,实际上却浅视无知的老太太,一直活得以自我为中心,搞不清楚现实状况。 至今都没意识到,被她薄待的小女儿,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再是任由她随意拿捏吩咐的人。 想到这些,柳大夫人就忍不住心累,她是寡居之人,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前程,早不耐烦在这个糊涂婆婆面前侍奉。 柳五夫人王氏也觉得很郁闷,虽然很享受因婆婆偏心她丈夫而带来的种种好处,包括府里的爵位。 可是听到婆婆总将那些不知轻重,可以说是很僭越的话挂在嘴边,让她总有种刀架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恐惧感。 那些与当今皇上有关的不光彩过往,换了旁人家,恨不得将所有知情人都灭口,生恐被上面算旧账,结果她婆婆却是恨不得将那些张扬得天下皆知。 柳老夫人毫无自觉的喘着粗气坐在那里,口中仍在抱怨。 “我早就知道,她就是打小就是不贴心、不孝顺的,她生养的也一样,我可是太子嫡亲的外祖母,请他过府却一再被拒,都是不敬尊长的忤逆玩意儿,把我惹恼了,看我不去皇上面前参他们一本。” 柳大夫人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就是她明明喜清静,却不得不强撑着的原因。 “母亲说笑了,府上能有今日,可都是靠宫里的皇后娘娘,五弟的爵位能否再进一步,也要靠娘娘和太子,你们身为太子外家,不说帮娘娘,怎能拖娘娘的后腿呢?” 事关她丈夫的爵位能更进一步,王氏的反应也很强烈。 “是啊,母亲,娘娘和太子可是我们家的最大依仗,我们要想着如何帮他们,可不能拖后腿,要不然,公爹在地下也不瞑目啊。” 柳老夫人也不是情绪上头之际,嘴里说说而已,她只是不甘心,又不是真糊涂,何尝不知皇后与太子若有个不好,她这个皇后之母会迅速失去现有一切的事实。 只是她一想到当年是因她的决定,使得心爱的长女错失皇后之位,从而便宜了那个性格木讷,打小就与她不亲近的小女儿,柳老夫人就觉悔恨懊恼不已。 两人废尽口舌,才将婆婆暂时给安抚下去,离开荣寿堂时,柳大夫人只觉身心俱疲。 9、第 9 章 “大嫂,母亲总这样不知轻重的说些犯忌讳的话,该如何是好啊?” 柳五夫人虽然很享受自己能在府中压所有妯娌一头的伯夫人身份,但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论心机手段,自己都不及自家大嫂。 听到弟妹的问话,柳大夫人也觉无奈,那位占据着身份大义,莫说她们这些做儿媳的,就算是最上面的那位,也不好在明面上与其计较。 可是就怕人家明面上不计较,不代表私底下真不计较。 即便不说外戚身份,柳家也算是跟着当今一起打天下的势力,开朝立国后,当今大封功臣,对柳家仅有面子情的态度,是真容不得人细思。 “弟妹掌家,让人将荣寿堂看紧点吧,但凡发现有丫鬟婆子借娘娘与太子恭维怂恿她,都要尽快在私下里严惩发落。” 柳五夫人苦着脸低声道,“这倒是不难,可我担心的是东院住着的那两名娇客。” 说起这个,柳五夫人只觉嘴里都泛苦,她那婆婆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偏人家自己还不觉得。 说着她又补充了句,“我都怀疑,太子那日临时改变主意后,就不愿再来府上,是不是因为东宫那边也知道消息了。” 柳大夫人很想说,你可以自信些,完全不用怀疑。 在她看来,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何原本与外祖家走得还算近的太子,突然变得不愿登门,而且还开始学他母亲,只是隔三差五的打发人带点吃的喝的过来问候一下。 柳大夫人甚至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他们柳家那位小姑奶奶的手笔,若是那样,这件事情的性子就更为严重了。 “贵人的心思,我们就不要私下揣测了,弟妹以后一定要管束好家人,莫让他们在外惹事生非,伯爷那边,你可以让他好好回忆一下,咱家对娘娘从来都是只有索求,不曾给予过什么,娘娘对家里纵有再多情分,都经不起这么耗。” 说到这些,柳大夫人更是发自内心的感到疲惫与无奈,她原想着,只要皇后娘娘还能再护家里几年,她的儿女就能都借机立足。 却没料到,在那两位地位尚稳的情况下,他们就先与家里彻底离了心。 柳五夫人显然想不到这些,闻言抱怨道。 “这些话,还是由大嫂亲自找伯爷说吧,不怕大嫂笑话,我说的话,他可不听,成天魂都被那些小狐狸精给勾去了,压根就不愿来我院子。” 柳大夫人闻言,忍不住叹气。 “胡说,我一个寡居的大嫂,将小叔子叫过去说话,像什么话?你只管派人将他叫你那边去,这可是关系到我们柳氏一族的大事,他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将来咱这一大家子能有机会回平阳,就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回平阳,意味着削爵去官,柳五夫人惊愕的看着自家大嫂,有些不敢置信。 “大嫂,你别吓我,竟有这么严重?” 柳大夫人神情严肃的看向对方,给出让她无法心存侥幸的肯定答案。 “有,你且等着,太子拒绝来府里,宫中拒绝见母亲,不过是个开始而已,母亲试图干涉太子的亲事,实在太过僭越。” 僭越到已触碰皇后娘娘的底线,作为皇后的娘家,柳氏无法为皇后与太子提供助力也就罢了,她们的婆婆竟然还想来个亲上加亲,让太子再娶个对他毫无助力的太子妃。 想到这些,柳大夫人都感到绝望,第无数次遗憾自己的公公与丈夫去得太早,使得柳氏一族都没了能够弹压她婆婆的人,从而使得家里落得如此地步。 她一个寡居妇人,纵然殚思竭虑,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为大房子女谋划个较安稳的未来。 当天晚上,柳五夫人再三犹豫过后,想到自己的子女,最终还是选择派人将上阳伯叫到她的院子里。 将柳老夫人说得那些犯忌讳的话,以及他们大嫂说的话,都一一对上阳伯复述了一遍后,柳五夫人无比焦虑的问道。 “夫君应该也有察觉吧,太子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有对府上冷待了许多,大嫂说,夫君知道家里这些年来,都是如何对待娘娘的,娘娘对府里纵有再多情份,都有耗光的一天,我怎么看着,眼下就已经耗光了啊。” 若不是耗光了,皇后在怎么忙,也不至于在她以孝行得嘉将,受世人尊崇之际,对其亲娘如此敷衍疏离。 对于妻子说得这些,上阳伯柳敏杰何尝没有察觉,他近日在礼部见到过太子,能明显感觉得到,看上去沉稳不少的太子对他,已少了过去的亲近,如今只剩面子情。 “就算耗光了,我又能如何呢?母亲一向偏心大姐,当年对三姐夫多有慢待,却又在三姐夫当皇帝后,坚持认为三姐能当皇后,都是她的功劳,是三姐抢了大姐的皇后之位,我也劝了好多次,可她坚持不改。” 听到丈夫的态度如此消极,柳五夫人更加焦虑。 “夫君的话,母亲还是能听得进去的,您跟好好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尤其是大姐家的那两个姑娘,还是早日定好亲事得好,娘娘与太子明显没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母亲若是一意孤行,说不得要连累我们一大家子。” 需利用柳老夫人的偏心为自家谋利时,柳五夫人十分高兴,现在发现同样的偏心有可能给自家带来祸患时,她算是恨死了对方的偏心。 说起这些,柳敏杰就觉烦闷不已,他连负担起一个家族前程的能力都不足,更别说是掺和前朝后宫的各种争斗。 为了不被人小觑,他在外仗着国舅身份言行张狂,实际上是在强撑,家有些人跟着的有样学样,却是不知死活的在外张狂,让他压力极大,回家还要面对他母亲与妻子的各种抱怨与不满。 “好吧,我会试着再母亲好好分说一二,至于听不听,我可不敢保证,实在不行,我们就带着母亲回平阳去。” 毕竟是在朝堂上混了三年的人,柳敏杰也算是见了些世面,知道了一些事情。 所以他是真心觉得,既然自家帮不上皇后与太子,还不如回老家去,至少不会给皇后与太子招祸。 柳五夫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丈夫说了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可她随即便想到,若是回了平阳,就意味着要离开这的京中繁华,自家儿女还小,回了平阳,可就没机会高娶高嫁了,她绝对不甘心。 柳明月不知道宫外柳家发生的事,时间很快来到将要举行祭典的前夕,她带着人做最后的核查工作。 为了防止出现扯皮现象,她将相关事宜都责任到人,如今核查起来,倒是忙中有序,效率颇高。 最让她满意的是,慑于皇威,后宫那些娇生贵养的妃嫔们,都有保质保量的按时完成各自的任务。 陪同在侧的邱月跟着核对完后,真心真意的笑着恭维道。 “还是皇后娘娘圣明,将这次的祭典安排得十分周全,这么一来,省事多了,办事的知道各司其责,管事的也能及时查漏补缺,让臣轻松许多。” 柳明月正在抽查旁边的祭器,随口回道。 “你若感兴趣,可以问叶兰要一份祭典统筹规划方案,日后再操办这类活动时,也可以试试。” 邱月笑着福身施了一礼道,“多谢皇后娘娘不吝赐教,微臣一定会好好学习。” 柳明月摆摆手道,“不必客气,若有不懂之处,可以问叶兰或卓辉,这是我们一起想出来的法子,反正你学会了,本宫也能受益。” 在柳明月看来,不过是些将时间、物品、责任与人员等都细化的表格而已,一学就会,重点在于能知人善任。 这样一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在什么时间内完成,完成要求是什么,不用像无头苍蝇般来回问。 出了任何纰漏,都能一目了然,直接到责任到人,不给相应人员留下扯皮推卸的余地。 当天晚上,邱月就将刚拿到手的规划方案呈到乾元宫,为皇上讲解了一下使用这种方案的种种好处。 徐庆业边翻看那份统筹方案,边饶有兴致的说道。 “朕听说,皇后曾要求常贵妃她们呈交自己完成任务的时间规划方案,好像与这个类似,不这个要更复杂一些,除了这从左到右横排的字,让人读着有些不便,不过这样看上去,确实更为简洁明了。” 邱月从旁笑着解释道,“奴婢本来也觉得像这般从左到右的横写不便,但在试过之后发现,这点很好适应。” 何忠指着其中一张表格提议道,“陛下,依微臣看,这种表格,很适合用在户部记帐,在这边写上日期、进帐、出帐、支取方、用途、经办人等,需核查相关帐目时,省事多了。” 徐庆业点头道,“的确如此,不仅户部,朝中各部,乃至朕的私库,都能用得上这种表格。”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皇后聪颖过人,且贤淑大方,要重赏!” 柳明月没有想到,她为方便自己理事而推行的表格方案,又在皇上那里大获好评,从而为她带来又一批奖赏。 筹备已久的这场超规格的祭典,隆重举行后,不仅宫中七品以上的妃嫔需要参加,宫外在京的三品以上勋贵与外命妇也需参加。 柳老夫人与柳五夫人,都在需参加祭典的外命妇之列,柳明月没给她们任何优待。 皇上对这场祭典的重视程度,早已伴随着江妃被降为江采女一事,被传得人尽皆知。 徐庆业是由其祖母养大的消息,他对祖母格外尊敬的态度,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很容易查到。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都感到憋屈,甚至还有言官想要弹劾这场严重逾越礼制规格的祭典,可是皇上早为他与皇后扯上‘孝行’这杆大旗,只得无奈作罢。 10、第 10 章 不管柳明月再怎么不愿搭理柳家人,在柳家人已经进宫的情况下,她终究不能毫无表示。 所以在祭典结束后,柳明月派人将她们请到坤元宫,抽时间见了她们一面。 看到这个仅两个月不见,周身威势好像强大了不少的小女儿,柳老夫人在刹那间感到有些陌生,但她随即便强压下这点异样情绪。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不知天下人可知道,皇后娘娘重孝道的美名传天下,却一再拒见自己的亲生母亲。” 听到这番讽刺,柳明月脸上挂着的客气笑容半分不受影响,打发走侍立在周围的人后,她径直坐到主座上。 “天下人会理解本宫的,毕竟母亲总是仗着您的身份,要求本宫为您最心爱的儿女谋求富贵荣华,可这世上的好处都是有限的,本宫若为孝顺而满足您那些欲壑难填的要求,势必要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届时肯定会招来不满与祸患,母亲应当可以理解吧?” 柳老夫人闻言,顿时怒意涌上心头,不顾柳五夫人恨不得堵住她的嘴的阻止,直接斥责道。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推脱之辞,你身为柳氏女,不思主动扶持娘家兄弟姐妹,反倒嫌娘家人太贪心,这天下哪有你等不孝女?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你的真面目?”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道,“母亲都不怕您的存在,会让皇上回想起您当年是如何拉踩两个女婿的,本宫怕什么?毕竟本宫已在当年为您对皇上的刻薄言行,付出过无数心虚惭愧。” 首次听到小女儿直接将当年发生的那些过往揭开,柳老夫人满腔的愤怒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曾经,也在这一瞬间迅速浮现在脑海中,柳老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自以为占理的底气骤然消失,让她无言以对。 看到对方那张曾给原主带来极大心理压力的脸上,露出有些惊慌的神情,柳明月知道,这是对方已在她的提醒下,被迫想起了她自己造过的孽。 “母亲终于想来了,真是可喜可贺,人就是这样,最喜欢骗自己,以为自己忘了,就能假装那些让人痛苦难堪的过往不曾发生过,可您问过受害者吗?他们愿意一笑泯恩仇吗?” 在柳明月看来,这柳老夫人敢如此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大半都是原主惯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年头最为奉行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不过柳明月可没原主那么好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你敢给我找不痛快,我就要让你更痛苦。 随着那股愤愤不平的怨气被彻底打压下去,柳老夫人再开口时,语气明显冷静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我们柳家都是你的娘家,是你最亲的人,与你和太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娘家亲戚好了,也能成为你的助力。” 柳明月毫不客气的直言道,“本宫能当皇后,儿子能当太子,依仗的是皇上厉害,爹与长兄在世时,娘家尚不能成为本宫的依仗,更别说是现在与以后,而您,从来都只是大姐的依仗。” 柳五夫人看着前方这位明显要比以前强势许多的三姑姐,心中紧张不已,担心婆婆又说出不恰当的话,赶紧抢先接过话。 “娘娘所言甚是,提起娘娘和太子,伯爷就觉惭愧不已,他前两天还在家里说,不如带我们回平阳老家算了,留在中京不仅无法帮到的您,还有可能会给您与太子添麻烦。” 柳明月听得出来,她这个便宜五弟妹说得是真话,这也表明,柳家其他人可能并不像原主母亲这般不可救药?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打算扶持与重用这一家子,有所谓血缘亲情做依仗,固然容易建立起天然的利益同盟,但也更容易坏事。 不过柳明月再开口时,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 “倒也不必回平阳,只要你们能遵守国朝法规,不做任何结党营私、作奸犯科之举,本宫自信还能护你们平安,若敢贪心不足,休怪本宫大义灭亲。” 没等柳老夫人开口,柳五夫人迫不及待的抢着表态。 “娘娘请放心,我们柳家上下一定会谨守本分,不敢做任何会给您与太子抹黑的事。” 这一刻的柳五夫人可以说是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她虽然不够精明,但是她的直觉很敏锐。 从再见皇后娘娘的那一刻起,她就能够确实,事情还真像她大嫂说得那样,出现了最糟糕的局面,就是皇后对柳家的情分已被耗光了。 所以皇后娘娘在面对她的亲生母亲时,言行态度中,再也没了从前的隐忍与包容。 现在能得到皇后的表态,已经让她十分满足,再不敢奢求更多。 柳老夫人怔愣的看着上首那个让她感到陌生女子,心情十分复杂,被揭开内心深处那些她有意遗忘的记忆后,她脑子都清醒了越多。 而她越是清醒,越是觉得,她眼前的小女儿仿佛变了个人,除了陌生,她还从对方身上莫名感到有些惶恐。 他们不知道的是,若他们是柳明月自己的亲人,绝对无法在像伤害原主那样伤害她后,还能这般全身而退。 只是顾虑到原主的想法,柳明月才会在撕破脸后,还继续与他们保持表面上的亲戚关系,在有前提条件的情况下,护他们一护。 例如这次,她不仅赏了这对婆媳东西,还给了殊荣,派人用轿子将柳老夫人送出宫门,算是面子里子都有顾到。 与柳家这对婆媳,尤其是柳老夫人说开之后,柳明月莫名感到身心都变得很轻松,像是摆脱了某种枷锁,或者说沉疴尽消的那种轻松。 这让柳明月隐约生出一个猜测,那就是原主的魂魄,或者说是执念,其实一直在她体内,看到她这个后来者对她在意的人的态度后,彻底放心,才将身体彻底给了她。 这让柳明月感到有些欲哭无泪,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身体的绝对控制权,而是能回到自己身体中的契机。 在这种时代,即便是当皇后,也让她感到处处都不便,且压力山大。 所以她更想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当自己的小老百姓,不负半生所学,多挖,啊不,是要多考古一些古墓,多研究修复一些文物,再努力发掘一些被埋藏在古墓中的历史真相。 见皇后神情凝重的坐在那里,情绪有些不佳的样子,送人回来的叶兰有些担忧。 “娘娘不喜见,以后少见便是,何必要这般为她们费神?” 柳明月的心事注定无人能诉,让叶兰这么误会,倒是更符合原主的性格。 “这其中的道理,本宫又何尝不知,只是这心里,到底不是滋味,这次也算是和她说清楚了,希望以后能省心些吧。” 说着,她站起身,“先去更衣!” 彻底忙完这场颇为耗费人力物力的祭典后,柳明月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松了一口气。 而徐庆业则是感到无比的满足,整场祭典完成得比他所想象的更为隆重与完美。 看着那些自诩出身高贵的人,都不得不参加这场祭祀大典,整齐划一的按照礼监的要求,一再叩拜他的祖母等先人灵位,那种夙愿得偿的成就感,甚至比他登基为帝的那日更加强烈。 这也让徐庆业忍不住打心里感慨,夫妻果然还是原配的好,只需他稍微流露出一点想法,皇后就能帮他将事情办得如此合心意。 听说柳家老夫人被从坤元宫送出去时,脸色很不好的消息,徐庆业的心情更好了。 无论是在祭典过后,如流水般被从皇上私库送到坤元宫的赏赐,还是随后被送到东宫,允太子临朝观政的圣旨,都是让皇上满意后的直接回馈。 且不说那些彰显荣宠的赏赐,柳明月在此前能隐约察觉得到,太子临朝观政,可谓是原主最大的执念之一。 如今那执念得以实现,她却感受不到丝毫不属于自己的喜悦之情,让柳明月更加肯定,自己上次没感觉错,原主是真的彻底没了。 而她,却还在,彻底成了主导这具身体的人,归去无望。 这也意味着,在原主的心中,因其母亲所生出的执念更为强烈,强烈到儿子的前程,丈夫的态度,都无法与之相比。 柳明月本人是个从不会为别人而内耗自己的性子,很难理解原主为何会对她本该早认清的亲情本质,如此放不下。 不过这一切,都已随着原主的彻底离开而就此作罢。 对于太子被允许临朝观政之事,柳明月当然也很高兴,但也就是高兴而已,谈不上有多激动,这就是亲娘与‘继’娘之间的区别。 柳明月高兴的是,便宜儿子能得到他爹的肯定,且他爹还愿意对外释放这一明确信号,算是给他们母子的身份地位,又增加了一层实打实的保障。 当然,没到太子真正坐上那个位置的那一天,在此期间发生什么变故都有可能,远没到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 徐庆业有七子五女,太子排行第四,其长子与次子出生前,原主与他尚未成亲。 这二人的母亲皆出身卑微,都是徐庆业刚在义军中拼出些许地位时,其上司送的姬妾所生,不一定是良籍的那种。 在皇上登基为帝前,皇长子与皇二子就已娶妻,皇三子早夭。 原主的嫡女在五位公主中排行第二,现年十七,是在柳明月到来之前成的亲,成亲后就随其丈夫去外地赴任,不在京中。 皇长子因其幼时被疏于照顾,伤了一条腿,行走不便,很少在人前现身。 皇二子是个交游广阔的,很喜欢书画,时常混迹于文人墨客中,在读书人中的评价很好。 皇上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不曾给两位年长的成年皇子安排实职,只让他们挂着兵中虚职,从没提过让他们上朝。 也就是说,这次太子临朝观政,是皇上所有儿子中,首位正式接触朝堂者。 太子显然也知道能够获得临朝观政权,对他有多重要,再次来坤元宫请安时,那周身萦绕着浓浓的喜悦和意气风发。 “母后,儿臣一定会好好表现,不负父皇的厚望!” 柳明月却嘱咐道,“你错了,皇上让你临朝观政,是让你去学习的,可不是让你去表现的,朝中那些大人们,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经验丰富,你拿什么表现?” 太子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家母亲,再仔细一想,发现事实好像还真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是儿臣自以为是了,幸有母后及时提点,要不然,儿臣可能就要丢脸了。”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丢脸算什么?你才十三岁,有你父皇在,你不用怕丢脸,甚至不用怕出错,关键在于学习,你要多听、多看,有不懂的要多问,回来要多思、多想、多分析总结,将那些经验都转化为自己所掌握的本事。” 11、第 11 章 太子离开后,柳明月语气严肃的嘱咐道。 “让太子身边的人都给本宫打起精神来,太子好,大家都好,太子若有个什么不好,他们谁都别想好。” 卓辉态度恭敬的回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好好敲打他们,让他们绷紧皮子,不敢让太子身边出现任何疏漏。” 柳明月点点头,叶兰笑着递过来一盏茶。 “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皇上这么重视咱们太子殿下,肯定也会护着他,那些有坏心的人,肯定也不敢放肆。” 柳明月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安全方面,我们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也许是她阴谋论,在原主的印象中,徐庆业的后院似乎没那么多的阴私算计。 毕竟原主本人是个贤惠大度能容人的,很重规矩,徐庆业这方面也比较配合,不会随心所欲的为其宠爱的妃子破坏规矩,这也就使得后宫中的秩序保持得还不错。 不过柳明月知道,在皇宫这么个最顶尖的名利场中,不可能会像原主所以为的那样,所有人都会遵守本分按规行事,而是各种私下里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从徐庆业明明有着一群数量可观的女人,加起来怀过的孩子很多,可他现在少着的儿女只有十二个的现状中,就能看出许多事情都没原主想得那么简单。 当然,柳明月只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就是她的技术能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及印象深刻的念头,并不包括她全部的情感与曾经的想法。 所以原主可能也曾发现过某些不便宣扬的真相,只是她出于自身利益考量,选择无视。 不过不管那些过往的内情是什么,柳明月都不会大意。 即便可能是因目前尚处徐庆业登基之初,成年的两个皇子不足为惧,连太子在内的其他皇子年龄还小,某些有实力的妃嫔甚至还没来得及生下皇子,才能得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随着下面的皇子逐步成长起来,太子绝对会成为其他皇子及其背后势力共同针对的目标。 让原主感到如临大敌的常贵妃与五皇子,仅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试探而已。 而她与太子在近期屡次获得得皇上的嘉奖与重视,太子甚至还获得了临朝观政的权力,势必会打破当前这表面上还算平静的局势。 事实也正如此,很快就有消息传出,常贵妃向皇上提出,让仅比太子小不到一岁的五皇子,陪太子一起临朝观政。 皇上虽然没有当场同意,但他给出的是留有余地的回答,要看五皇子接下来的表现。 这个回答仿佛是个信号,连已成年的两位皇子在内,都时不时的搞出些动静吸引皇上的注意。 连素来低调的大皇子在内,他被传出算术天分极佳,将其府上种种帐务都打理得极佳,手下管事都对他的算帐能力敬佩不已,不敢做任何手脚。 二皇子那边放出的风声,当然与他一直以来的爱好有关,说他学富五车,礼贤下士。 其他皇子中,除不满两周岁的七皇子外,五皇子与六皇子那边都有通过教授他们的先生,传出他们如何聪慧。 收到这些消息,柳明月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打算做什么。 宫中还有两位正处怀孕中的嫔妾,在当下的大环境中,照顾她们顺利产下孩子,也是她这位中宫皇后的重要任务。 连原主都不曾想过要对丈夫小老婆动手,柳明月这个外来者,再怎么不喜这个世道,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出于自身对生命的尊重,甚至还要做得更好。 所以柳明月丝毫不受外界所流传的那些消息影响,还嘱咐太子也不要在意那些,只专注于自己的学习与积累即可。 好在太子虽然不是多聪明,但是只要不与他掰扯那些圣贤之道,他还算是一个孝比较顺,愿意听劝的孩子。 知道皇后不骄不躁,继续禀承一直以来的公正态度,专心打理宫务,照顾怀孕了的赵捷妤和胡才人,徐庆业满意之余,心情莫名有些微妙。 不过对他而言,能够再次确定皇后是位比从前更得力,更让他满意的贤内助就好。 大安开国立朝三年,不仅国内跟基不稳,边境更是不时发生各种战争。 盯着大安的不仅有曾与他一起争夺天下的老对手,还有周边那些伺机而动小国与蛮族。 所以徐庆业这个皇帝不仅十分繁忙,还面临来自大安内外的巨大压力,只是相较于前三年,随着各方面形势愈发稳定,相对要较为轻松一点儿。 柳明月也是在当了两三个月皇后后,才对当前的大安处境有一定了解,知道看似一片热闹繁华的朝野上下,其实充斥着普通人难以察觉的暗流涌动。 除了新旧势力之间无休止的各种争斗,旧朝种种弊政所导致的百姓贫富差距悬殊等,还有不仅边境时有战斗发生,还有一些行事猖獗的豪强兼并势力在地方上挑起种种争端。 徐庆业这位开国皇帝不仅面临治国困境,甚至还需面对生存危机。 原主的知识储备与能力,让她根本没想过要去了解其丈夫事业上的一切。 与此相对应的是,徐庆业显然也是一位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者,不曾想过要与妻子商讨那些国家大事。 不过柳明月即便知道了那些,所能做的也只有负责好分内之事,不宜去强出头。 毕竟从前几次的事情看,人家徐庆业能成为开国之君,可不是仅凭运气,而是极具实力,还尤其擅长抓住机会,远不是她一个普通人所能与之相比的。 在真正认识到徐庆业的厉害后,柳明月不禁为自己在刚到来之际,所做的那点布局感到心虚,因为这件事经不起细察,就算没什么证据,也能发现她的动机。 毕竟她深受原主当时的记忆与情绪状态影响,为自保,才会选择尽快行动起来,好在就算暴露,也能看出她并无害人之意。 这么一想,柳明月又觉自己没必要紧张,反正她不过是想投人所好,让皇上高兴,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随着胡才人将要临近预产期,柳明月犹豫再三,为保险起见,最终还是选择给徐庆业写了奏书。 奏请他派可靠之人从京城外择三位水平高的稳婆,再选两位身家清白的良家妇人,秘密送入宫中备用。 徐庆业接到这么一份奏书后,看到里面的内容,有些没反应过来。 “何忠,皇后托朕秘密派人在宫外另选稳婆和乳母,你说这是何意?” 何忠稍作迟疑,还是躬身回道。 “据微臣浅见,可能是因皇后娘娘担心礼仪房现有的稳婆们,在宫中日久,难免与人有牵扯,但凡其中有人起了坏心,会对正在生产的娘娘不利,让人防不胜防。” 徐庆业当然知道皇后奏请之事所透露出来的这些内容,正因知道,他才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想他不明白,谁敢? “朕也看得出皇后的意思,但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要脑袋了吗?事关朕的皇子皇女,妃嫔生产之时,周围那么多人,她们怎么敢动手?” 何忠身躬低了身子,小声解释道,“微臣虽不懂接生,但也曾隐约听闻,女子生产本就相当于是过鬼门关,只需在接生时稍动点手脚,例如阻止婴儿及时出来,就能造成产下死胎,乃至母子双双难产而亡的结局。” 徐庆业迅速联想到自身,他那些女人中,既不乏生下死胎者,也不乏母子双双难产而亡者,早早就小产落胎的更多。 “朕在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这等恶事?” 正因不曾听说过,他才从不曾对这类事起疑,毕竟他也知道女子从怀孕到生产,乃至孩子出生后,都有可能出现各种意外。 何忠强笑着回道,“陛下说笑了,您可是做大事的,谁会与您说这些见不得人的后宅阴私呢?” “后宅阴私?那皇后……” 何忠迅速跪地道,“请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既然选择给您上这道奏表,就足以证明,她应当与这些阴私伎俩无关啊,就像微臣,虽曾听说过,但不曾用过,更不曾想到身边可能会有人用,皇后娘娘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她又不忍冒风险,才会上这道奏表,防患于未然。” 不是他与皇后的关系亲近,才会这般为皇后说话,实在是这事现在把他也给牵扯进去了,若任由皇上对皇后起疑心,那么他也难逃因知情不报,让皇上对他嫌隙的下场。 即便目前尚无证据表明,皇上后院的那些到底真是意外还是人为。 徐庆业摆摆手道,“起来吧,朕当然知道皇后是清白的,你也不曾用过,只是这件事,也太过骇人听闻了,朕恨不得立刻派人将那种丧尽天良的稳婆,和她们背后的指使一起,全都给找出来,一一灭族!” 那害的可都是些尚未出生的婴儿,何其无辜,还来不及出生,就命丧那些大人的罪恶之手。 何忠站起身体道,“陛下圣明,这等恶事往往不留痕迹,让人防不胜防,还是皇后娘娘考虑得周全,临时找水平高、口碑好的陌生稳婆,与任何人都无牵扯,这样就保险多了。” 而且还是让皇上亲自派心腹去找,肯定会将稳婆的家庭情况摸清楚,就算是为保其家人的性命,那稳婆也得竭尽全力的帮忙办事。 徐庆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是啊,还是皇后最为仁善啊!” 当其他皇子都在主动或被动的想要与太子抢风头时,皇后却还愿意冒着风险,为后宫那些尚未出生的孩子们,争取可以平安出生的保障。 这份胸襟,连徐庆业都觉得钦佩,同时也为自己之前的某些猜忌不满感到有点惭愧。 当然,他的这些心态转变,注定不会被其他人所知晓。 柳明月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反正她做事凭心,对她而言,全力扶持自己的便宜儿子上位,与为皇上的其他皇子安全出生护航,两者并不冲突。 12、第 12 章 玉华宫主殿,一个圆脸宫女笑容满面的走进花厅。 “娘娘,婢子刚才路过御花园时,远远看到荷花池的多种荷花都盛开了,特别漂亮,很多娘娘都在那边赏花,您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赵婕妤摸着五个月的孕肚,很有些心动,她很喜欢荷花,早就盼着荷花开放放的盛景。 “可是,皇后娘娘嘱咐过,不让我随意外出,尤其不能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圆脸宫女不动声色的怂恿道。 “娘娘有孕在身,理应保持心情舒畅,皇后娘娘不让您出去,岂不相当于是变相将您禁足?每日被困在这么个院子里,心情怎么好得起来?听说陛下近日也经常去荷花池那边赏花呢。” 玉华殿的大宫女不悦的训斥道,“梅香,你休得在此挑唆,皇后娘娘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为娘娘的安全考虑。” 说完,又温声劝赵婕妤道,“娘娘还是要以安全为重,只需再等几个月,平安诞下小皇子就好。” 梅香却在一旁道,“娘娘最喜欢荷花,错过这次,又要等一年,初夏姐姐若是不放心,咱们多带些人护着娘娘就是了,何必要扫娘娘的兴?” 初夏皱眉解释道,“这不是多带人的事,荷花池那边人多,少不了会遇上高位娘娘,咱们娘娘情况特殊,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招惹到是非。” “咱们避着些,不去人多的地方不就是了。” 看到梅香那不以为意的态度,初夏心中不悦,正待开口斥责,就听赵婕妤道。 “初夏,你的顾虑是对的,不过我这段时间一直呆在玉华殿,静极思动,确实很想出去走动一下。” 当柳明月收到赵婕妤在荷花池边受到惊吓,当即出现落红迹象的消息时,神色不变的淡淡问道。 “怎么回事?本宫不是嘱咐过她,让她好好呆在自己的玉华殿,不要随意外出吗?” 不仅外出,还去近日人最多的荷花池凑热闹,就这么不知死活? 过来禀报消息的内侍回道。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特意打听过,据说赵婕妤是受玉华殿的一个名叫梅香的宫女怂恿,才会坚持要去荷花池赏荷,其他人劝阻不住。” 说到底,还是没脑子,才会经不起人家的怂恿,不将她的嘱咐放在心上,柳明月边往外走,边问道。 “可有召太医?” 内侍恭敬回道,“奴婢来时,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了。” 柳明月边往外走,边吩咐手下人去调查相关事宜,如那猫的主人是谁,为何的会出现在那里,怂恿赵婕妤去赏荷的宫女,是否与其他势力有牵扯等。 与此同时,乾元宫的皇上也有收到消息,何忠见他听过禀报后,没有任何表示,便小声问道。 “陛下不过去看看吗?” 正在批阅奏折的徐庆业头也不抬的回道。 “朕去有何用?皇后处处为她们考虑周全,结果她自己作死,该是个什么下场,她自己受着便是。” 虽然这件事意味着他可能又要折损一个孩子,但是徐庆业对此表示,出生后夭折的他都习惯了,更别说是还没出生的。 只是这心里肯定还是不爽,毕竟是他的孩子,有人不珍惜不重视,有人暗地里想方设法的算计。 何忠神色凝重地小心附和,“陛下说得是,若按照皇后娘娘制定的起居条例做,赵婕妤定能避开此劫。” 徐庆业冷哼了一声道,“你过去一趟,告诉皇后,要严查此事,要将所有涉事之人严惩!” 在收到皇后的那道奏表前,听说这种事,徐庆业只会习以为常的认为可能是意外,但是现在,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其中是否另有内情。 何忠应下后,就退了出去,他在憎恶那些心怀叵测之辈的同时,对那个始作甬者也很不满,就那么不知死活? 自己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好自己也就算了,人家坤元宫那边已经帮其制定出自保守则,只需照做就行。 就这样,她还能让自己和孩子陷入危机当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能成为徐庆业身边最受重用的心腹之一,何忠绝对是个真正的聪明人,聪明人最看不上那种蠢不自知,还给其添麻烦的人。 柳明月也不喜欢这种人,据她所知,这赵婕妤是在皇上登基前,就进了徐庆业的后院,算是老人。 长相不算多拔尖,也不算特别受宠,但其家里很争气,是前朝官宦世家,早年就选择投靠皇上的势力,在开国后当然很受重用。 论其娘家势力,尚在上阳伯柳家之上,只要她能平安生下孩子,最少也有一个嫔位。 所以柳明月实在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在徐庆业的后院生活数年,竟然还能活得这么无知无畏。 匆匆赶到荷花池附近的湖景阁,立刻有人过来为柳明月介绍当前情况。 “启禀皇后娘娘,杨太医刚为赵婕妤诊治过,赵婕妤因受巨大惊吓而动胎气,经孔医女及时施针过后,孩子已无大碍。” 柳明月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好,重赏杨太医和孔医女,可有查清赵婕妤为何会受到惊吓?” 玉华殿的大宫女初夏苍白着脸上前跪下,讲了下前因后果。 整件事情并不复杂,就是赵婕妤受梅香挑唆,坚持要去荷花池赏花,她劝阻不成,只能按照坤元宫制定的行为守则,尽量多带人与物,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到荷花池的这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看到池中无数荷花争相竞放的盛景,赵婕妤更觉心旷神怡,便放松大意了些,不顾初夏等人的阻止,坚持要亲手摘下池边一朵荷花。 然后就是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正当她准备掐向荷花杆时,一只猫突然从池边的假山上一跃而下,正好扑向赵婕妤所在的位置。 若非有初夏及时拉住赵婕妤,又有一名内侍反应迅速,在腿软的赵婕妤即将倒下的瞬间垫在她身下,那后果将远不止是动胎气。 “那只猫呢?” 邱宫令带着人过来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过来时,正好遇到这个内侍打算杀掉这只猫,就连人带猫一起带过来了。” 哪有那么巧,不过是她的人注意到有人趁众人注意力都在赵捷妤身上,偷偷带着惹事的猫离开,想要暗地里将其处置掉,及时将人控制起来,并通知她。 柳明月的心里当然清楚,事情没有对方说得这么简单,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重点是对方做得好。 “邱宫令有心了,此猫干系重大,却差点被人消灭罪证,这背后之人真是放肆!” 邱宫令态度恭敬的回道,“这也是微的分内之事,是微臣失察,方才导致这件事的发生,还请娘娘责罚。” 柳明月摆摆手道,“若说失察,你我都有责任,只是这人都长了腿,拥有自由行走的权利,本宫也不好强制将人捆绑起来,陛下应该能够理解我们的难处。” 二人正说话间,何忠过来传达皇上的口谕,他已在来时路上了解过详情。 “此事发生得实在蹊跷,不知皇后娘娘这边可曾查到些什么?” 柳明月示意了一下,坤宁宫的红绫就开口介绍。 “我们这边刚查到,那只猫本是由江采女所养,在其被降位份后,就被弃养,近两个月,时常在这御花园中出入,见过它的人不少,像这般突然往人身上扑,还是第一次。” 何忠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事出必有因,看来这背后很有可能存在不为人知的伎俩,陛下对此事十分震怒,还请娘娘尽快查明真相。” “此乃本宫分内之责,定当全力调查此事,以期尽快查清真相,不负陛下所托。” 何忠态度客气而又恭敬的回道,“皇后娘娘若有需要用到微臣的地方,您到时尽管吩咐。” 在邱宫令有些意外的眼神中,柳明月客气的点头道谢。 正在这时,坤元宫的管事姑姑芳仪拿着一盒香粉走了过来。 “启禀娘娘,微臣确认过,这就是赵婕妤今天用过的幽莲香。” 看到那香,柳明月就觉怒火中烧,那赵婕妤简直是生性怕她自己死得不够快。 传达完皇上的口谕后,正待离开的何忠见状,迅速决定暂先留下看看情况。 邱宫令则是迅速放弃分析何忠此番言行,本就凝重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阴沉。 柳明月没有在意别人的反应,直接吩咐道。 “芳仪,将香盒打开,看看那猫的反应。” 随着芳仪姑姑打开香盒,本已平静的猫,瞬间变得焦躁起来,如临大敌般的匍伏在那里低吼,准备做出攻击反应。 这一幕相当于是直接告诉所有人,不是意外,这就是一场人为算计。 柳明月满脸怒容的拍了下身旁的桌子。 “真是放肆!邱宫令、芳仪、卓辉,你们负责顺着这条线索给本宫彻查,通知各宫,不管查到谁,连本宫在内,都必须要无条件配合调查核实。” 被点到名的三人恭敬的应下,何忠颇为佩服的躬身道。 “娘娘圣明,有您在,想必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微臣还要回去向陛下汇报情况,就先告退了。” 柳明月沉着脸回道,“还请何总管转告陛下,等到本宫将事情查明后,再去向陛下请罪。” “娘娘言重了,您为后宫的安宁殚思竭虑,皇上都有看在眼里,这次的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到您身上。” 何忠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柳明月稍感放心,她确实有些担心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这就是即便给她一个皇后位置坐,她也不愿意留在这个世界的原因。 她一个大老婆不仅要负责悉心为丈夫的小老婆保胎,在其小老婆自己作死时,还要承担照顾不利的责任,简直是荒谬! 还好她当年忍着那些与史实严重不相符的内容,坚持追的那些宫斗剧没白看,要不然,遇到这次的事,她会直接抓瞎。 从而任由这件事像从前的许多桩类似事件般,调查不出什么结果,最后以意外结案,不了了之。 13、第 13 章 乾元宫的徐庆业听完何忠的汇报,正在批阅奏折的手下意识一顿。 “朕若没有记错的话,皇后曾在新版宫规守则中,明文提出,一旦有妃嫔怀孕,需尽量停止用香,以防配料中含有对孕妇不利的药物成分?” 何忠恭敬的回道,“是的,陛下,微臣也记得这条,微臣也是在见到这条宫规后,特意问过太医,才知道某些香中还存在这种隐患。” 徐庆业生气得将手中御笔一扔,在御书房中来回走了几趟,还是难消胸中郁气。 “她是猪吗?自己想不到,没有防备之心也就算了,自有皇后为其周全,结果她连听话都做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让她不要出门,结果她却听信旁人的怂恿,认为皇后在是无端让她禁足,非要往外跑,不让用香,还非要坚持用,说是习惯了。 是你那无关痛痒的习惯重要,还是皇上的子嗣重要? 不仅皇上,何忠也是穷家出身,这二位实在理解不了赵捷妤离不开香料的习惯。 何忠很不想为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蠢人说话,但他不能看着皇上如此愤怒。 “陛下要保重啊,好在皇后娘娘再三嘱咐过玉华殿的宫女内侍,让他们一定要见机快,时刻做好为婕妤娘娘当肉垫的准备,这才没有酿成大祸,杨太医说了,只要接下来好生静养保胎,婕妤娘娘定能平安产下小皇子。” 徐庆业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道,“算了,随她去吧,距离她生,还有好几个月呢,反正朕又不缺她那个孩子,皇后已尽心尽力了。” 何忠闻言,心中就有数了,有意说些让皇上感兴趣的话题。 “还是皇后娘娘厉害,微臣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她就已经想到让人去找证据,确认调查方向了。” 徐庆业也确实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皇后确实很敏锐,朕也没想到,不过一些香料而已,竟能被人用出这么多花样,乾元宫的香,你可要给朕盯紧了,不要让人钻空子。” 要是有选择机会,徐庆业很想拒绝用香。 可他现已知道,用香乃是身份地位与品味的象征,他本就是草根出身的大老粗,当然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给人留下话柄。 何忠就差拍着胸脯保证道,“陛下放心,每次有太医过来请平安脉时,微臣都会让他们确认香中配料,还会让他们将乾元宫内都检查一遍,确认不会存在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徐庆业对他的这份谨慎很满意,又补充了一句。 “以后朕再出门时,也要防着些,防止有人训练什么畜生伤朕。” 何忠当然是无不应下,他也认为很有必要加强这方面的防御措施,同时也忍不住感慨道。 “那些人的心真脏啊,这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徐庆业点头道,“确实,在这些方面,我们这些人,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皇后想必也是因为经历的多了,才逐渐发现这其中的门道。” 在他看来,皇后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才能处事如此公正,知道那些阴/私/伎俩,首先想到的是要严加防范,而不是自己悄悄使用。 那赵婕妤但凡对皇后尊重一些,听话一点,不像这般多番违反皇后的安排,就不至于遭遇此劫,着实是活该。 心情总算平复一些后,徐庆业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起笔正待接着批阅奏折,却在此时突然想起一事。 既然有人连他那尚未出生的孩子都害,那么他这个皇帝呢?太子呢?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悚然一惊,立刻再次放下手中的笔。 “何忠,召黄晋成过来见……” 话未说完,徐庆业又停了下来。 “若朕没有记错的话,黄晋成有个侄女在后宫?” 何忠赶紧回道,“是的,陛下,宫里的丽嫔,正是黄晋成大哥家的女儿。” 听到何忠提及丽嫔,徐庆业的印象就深了。 “朕记得,丽嫔曾在前两年小产中?” 记性极佳的何忠立刻为他做补充说明。 “是的,陛下,承天元年,丽嫔传出喜讯,却在怀孕三个多月时,在御花园中摔倒小产,当时调查出来的原因,是负责清扫那片区域的内侍偷懒,没有及时清理掉台阶上的石子,陛下当时为宽慰丽娘娘,将她晋升嫔位,皇后娘娘认为是前朝留下的那些宫女内侍居心叵测,奏请您将千余名宫女内侍都遣散出宫了。” 从而导致宫中人手极度欠缺,至今仍未补足。 皇上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就……派人召高长庚过来见朕。” 何忠恭敬的应下,他心中清楚,在这短短时间内,身为大内侍卫统领的黄晋成,已经因其侄女是后宫妃嫔的原因,在皇上心中的信任度下降。 高长庚则是与他一样的阉人,无儿无女,也无家人。 不过他们与宫中那些内侍不一样,而是在陪皇上打天下的过程中,被伤到了要害,不能人道,才在开国立朝后,做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 也正因此,他们才算是皇上最为信任与倚重的心腹。 他是皇上身边的秉笔太监兼总管公公,看着似乎比高长庚更受信重,但是高长庚是内十二监的总领太监,正经的官员是提督太监,实权绝对不比他小。 高长庚来后,与徐庆业秘谈了半个多时辰,具体谈话内容,连何忠都不知道,不过他大概猜得到,肯定和皇上周围的安全防护工作有关。 柳明月不知道皇上因为这次的事,不仅决定要加强他与太子身边的安全防护力度,还做了一些其它未雨绸缪的安排。 她还在忙着调查赵婕妤遇袭一事,虽然在她看来,那赵婕妤的行为让人一言难尽,但她身为皇后,不仅有义务照顾受害者,也承担着要尽快调查真相,严惩加害者的责任。 每每想到这些,柳明月都忍不住暗骂这操/淡的世界,让人一天也不想多留。 仔细想想,她也算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叶公好龙。 想当年,研究这类时代的文明时,她可是沉迷不已,一听说要去哪个大墓,或是能见到哪些出土文物,都会感到无比兴奋与期待。 如今置身其间,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她却恨不得赶紧解脱,哪怕在这个时代的经历与体验,足够她发表上百篇高水平的论文。 有了猫是因为被人用香驯养,从而出现应激反应的线索,再结合那梅香怂恿赵婕妤出去的言行,按说挺好查出更多的线索与证据,不过从卓辉等人回馈的信息看,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基本可以排除江采女那边的嫌疑,那梅香坚持说她只是听同乡的建议,想用投其所好的方式讨赵婕妤开心,才会那般劝赵婕妤出去,坚持用香,是赵婕妤自己的意思,她身边这宫女内侍都曾劝阻过,却都没能劝住。” “那梅香的同乡,还有常与那猫接触的人,可曾查过?” 卓辉赶紧回道,“那梅香的同乡在尚衣局做事,我们找过去时,她已畏罪自尽了,近段时间常与那猫接触的人,还在排查中。” 听说那梅香的那个老乡已经自尽,柳明月强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 “那就调查所有与那梅香同乡有关、有过接触的人,将人都隔开审问,再用他们的供词相互印证,你还可托何公公帮忙派人,去调查她在宫外的亲人、朋友,所有人,在这个世上,只要是做过的事,皆有迹可寻。” 出事的是皇上的小老婆,幕后主使者,基本可以确定也是其小老婆,当然需要乾元宫那边贡献些力量,而不是动用自己在宫外的人手,那样简直是出力不讨好。 说完那个梅香那个老乡,柳明月又说起那个驯猫人。 “召集所有方便接触那只猫的人,一个个的叫过去让猫认,这个该怎么做,不用本宫教你们吧?” 说完,柳明月又补充了一句,“保护好那只猫,等到事情调查清楚后,就将它送到宫外去吧,是那些利用它的人造孽,小猫本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卓辉应下后,就退了出去,叶兰忍不住感慨道。 “还是娘娘心善,连只猫都舍不得伤害,那些黑心肝的却是连还未出生孩子都害,真该遭天打雷劈。” 在了解原主的叶兰等人看来,皇后一向不怎么喜欢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会想着要留那猫一条命,当然是因心善。 却不知道柳明月本人其实是个很喜欢那些小动物的,还曾为自己不方便养而深感遗憾。 所以在她看来,一只被人利用的小猫,完全罪不至死,就算这其中有着受害者不是她,慷他人之慨之嫌,旁人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赵婕妤遇袭一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个本就没多少秘密可言的后宫中,相关消息当被传播得很快,后宫众妃嫔都有所反应。 柳明月不耐烦听这些各怀心思的妃嫔们凑在一起,彼此互打机锋、各种试探,便以要查案为由,要求她们都回各自的宫殿安静呆着,没到这件事被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不得私自外出。 众妃嫔纵然不满,但是面对皇后的强势,她们也只能遵令照做。 这就是做人小老婆的憋屈之地,就算她们中的许多人娘家势力显赫,在家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也要受正宫的挟制。 耳根子清静了下来,柳明月才觉舒心一些,她是真心觉得,后宫这些女人都是太闲了,才会闲出那么多是非,给她找事。 打发走其他妃嫔,听说赵婕妤自打知道自己的孩子很危险后,就一直垂泪,情绪不佳,这么下去,肯定会严重影响到她的保胎大业,柳明月更是头大。 现在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可是吐糟归吐糟,柳明月还得去给人家做思想工作。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子,所需面对的可悲现实,不仅要全力帮丈夫的小老婆保胎,做好安保防护,还要兼职心理疏导工作。 14、第 14 章 湖景阁是处临湖建筑,里面并未安排常住人口,不过里面的各种设施齐全,以方便宫中贵人们的随时驾临。 因赵婕妤的身体状态不移挪动,只好让她暂住在这边。 柳明月走进内室,见到的就是赵婕妤的那张如被霜打般蔫巴了的俏脸,看得出来,这位不仅被吓到了,还怕了。 被吓到很正常,竟然还知道怕,这不是挺聪明的吗? 皇上在收到她受到惊吓的消息后,没有亲自前来看望与安抚,只是公事公办的派何忠过来表个态,本身就很说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 那就是,真相要查,涉事之人要罚,同时,他对这位赵婕妤很不满,不满到甚至不怎么在意赵婕妤腹中的孩子能否保得住。 赵婕妤显然也是因为领悟到这一点,才会怕,怕到哭。 所以柳明月才觉得这位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而是还有点小聪有,虽然不多。 “婕妤遭遇此事,固然令人同情,可是婕妤本身也要负行事不周之责,如今事已至此,本宫也就懒得再和你计较,但是你若不思悔改,不知要保重自身,好好护住你腹中的子嗣,不仅本宫要与你新帐旧帐一起算,皇上想必也无法原谅你。” 正在黯然流泪,看上去好不伤心可怜的赵婕妤闻言,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她知道在这次的事情中,因皇后所定的规则在前,她自身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所以她想通过哭泣来向宫中的两位正主表明,自己已经很可怜,受到教训了,也已经知道错了,希望他们莫要再追究她的过错。 却没料到,她等来的不仅不是皇后的好生安慰与许诺,还是如此不近人情的训诫与威胁。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觉得憋屈,也只能迅速做出应有的反应。 “请皇后娘娘放心,嫔妾一定改,一定改!” 柳明月冷着脸道,“本宫可不希望你只是嘴上改,就算是为了陛下的子嗣,你也要给本宫打起精神来,让自己的心情放好些,争取能早日回你的玉华殿。” 听得出皇上的严重不满,赵婕妤纵然感到委屈,也不敢流露半分,赶紧唯唯诺诺的应下。 柳明月点点头,在转身的同时,又留下一句话。 “本宫已经派人去请你母亲进宫,你们母女二人可以好好交流一下,希望她能为你带来一些好的经验,也好让你能顺利渡过此关,平安产下孩子。” 赵婕妤闻言,顿时惊喜不已,赶紧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嫔妾感激不尽。” 接到中宫传召赵婕妤的母亲进宫觐见的懿旨后,赵府众人都有些惊慌,赶紧派人去找家主赵大老爷回来之余,小心翼翼的花重金向传旨太监打听消息。 那太监倒也没瞒着,“是婕妤娘娘先是不顾身边人的劝阻坚持用香粉,后来又坚持外出,便被冲撞了一下,好在她身边人还算得力,孩子暂时保住了,但是婕妤一直情绪不佳,皇后娘娘担心婕妤娘娘的状态影响到保胎,就想让你们这些娘家人好好劝劝。” 劝什么,当然是劝他们家的赵婕妤别再继续作死,再这么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赵家当然知道赵婕妤有孕的喜讯,对赵家而言,这绝对是桩莫大的好事,甚至能直接关系到赵家在朝中的地位与势力,所以赵家当然是非常关心赵婕妤的情况。 赵家人当然能听出内侍话中的意思,是她女儿太任性,一再不听劝阻,才会遭遇这桩祸事。 赵大夫人小心问道,“公公,不知圣上,对婕妤受到冲撞一事,是个什么态度?” “圣上已下令严查,要对所有涉事之人严惩,诸位负责安抚好赵婕妤就好,这距离生,还有好几个月呢。” 说完,传旨太监就带着人离开,他没有直接告诉赵家人,皇上不仅不曾亲自去看望赵婕妤,连最基本的安抚都没有的事。 但是在场的赵家人不傻,能从传旨太监不冷不热的态度中,看出皇上的不满。 不管皇上是对赵婕妤不满,还是对他们赵家不满,他们赵家都难免会在皇上心中落下教女无方的印象。 客气的送走传旨太监和内侍后,赵大夫人打发走其他人,只留下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随即就神情严肃的看向三房夫人,也就是赵婕妤的母亲。 “三弟妹,让你要严格嘱咐娘娘,让她务必要遵守宫规守则,千万不可任性,凡事都要以皇子为重,这就是她重视的结果?” 赵家比皇后的娘家势力更强,原本还担心皇后会不会仗着她执掌宫权,想方设法的为难赵婕妤,不让孩子平安降世。 直到赵三夫人从宫中带出最新版宫规守则,确认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大度,处处为宫妃的安全考虑,连他们没想到的防范方向与措施,都能在守则上找到条例,他们才稍感放心。 结果,明明是只要按照宫规守则执行,就能基本确保无恙的坦途,竟被他们家的赵婕妤给作成危局。 赵三夫人自打听闻消息后,就一直焦虑不已,面对她大嫂的质问,有些羞愧。 “大嫂,我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娴儿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你也知道,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啊,这次……怎么就发生这种事了呢。” 赵四夫人在一旁道,“很明显,她这是因为怀了皇子,就胆子大了,不屑再听三嫂的话了呗,幸好咱们那位皇后是位名副其实的贤后,人家但凡存点私心,我们现在接到的恐怕就是噩耗了。” 莫说后宫,仅普通人家的后宅中,都能悄无声息的让人没了孩子,更别说是像他们家的婕妤娘娘这样,自己一再折腾的。 赵大夫人斥责道,“四弟妹,管好你的嘴,小心祸从口出,不过这次的事,的确要好好感谢皇后娘娘高的关照。” 赵大老爷是实权在握的户部侍郎,是竞争下一届户部尚书的人选之一,做梦都盼着他侄女能生下个皇子。 那样的话,按照皇上的习惯,尚书之位基本能确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匆匆赶回家中,听说因自家侄女做的事,以及现在所导致的后果后,赵侍郞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差点被气晕过去。 在背后下黑后暗害他侄女的人固然可恨,可是若非他侄女不听劝阻,一再违背皇后的意思,他侄女完全可以避开这些算计。 如今他们身为娘家人,连替赵婕妤鸣不平,趁机从皇上那里谋取一些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不说,说不定还得罪了皇上。 当徐庆业收到皇后召赵家人进宫安抚赵婕妤的消息时,莫名感到心情极佳。 以往每当他的某个妾室遇到类似事件时,他都需付出一大笔好处安抚其背后的娘家。 有些平安生下孩子后,孩子夭折的,他甚至还需付出两笔好处。 这次即便已确认赵婕妤遇袭之事是人为,他也不用憋屈的再去安抚她与她的娘家,甚至还能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只因皇后早在新版宫规守则,以及为赵婕妤准备的特行版宫规守则上注明,若有违背,后果自负。 这般直接明文将权责划分清楚后,遇到事情后,都不用扯皮,就能明确责任。 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赵家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跑到他面前哭诉一番,而他即便明知赵婕妤也有责任,也少不了要大出血,以息事宁人。 柳明月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在皇上那边刷了一次好感,也不知道通过赵婕妤一事,让皇宫内外的许多消息灵通者,都认为她是名副其实的贤后。 即便有些人在暗地里骂她蠢,认为她是为了自己的贤后之名,连太子的前程都不考虑。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自身也不得承认皇后之贤。 也就这么着,皇后在某些方面的信誉和口碑,无形之中就被正式树立起来,且在许多人的心中生根发芽。 赵家派进宫的有赵大夫人与赵母两人,二人先去坤元宫后,没有多做停留,就被带到赵婕妤暂住的湖景阁。 看到自家母亲和大伯母的到来,躺在床上养胎的赵婕妤虽觉有些心虚,但她更多还是感到喜悦。 “大伯母、母亲,你们来了,不必多礼,快请坐。” 看着她女儿现在只能仰卧在床上,赵母心疼之余,也难免气恨女儿不争气。 “娴儿,不过月余不见,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呢?” 赵大夫人从旁道,“三弟妹,君臣有别,不可失礼,不知娘娘可好些了?” 有她大伯母帮忙解围,赵婕妤松了口气,让周围侍立的人都退出去后,才赶紧回道。 “好,好多了,有劳大伯母和母亲惦念,幸有皇后娘娘仁慈,赐了恩典,让我能见见亲人。” 赵母再次忍不住抱怨道,“上次见面时,我还跟婕妤娘娘说,皇后娘娘考虑事情周全,你只需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 话未说完,就见一名医女带着两名宫女过来。 行过礼后,其中一名宫女动作熟练的递过去一碗汤,赵婕妤也习以为常的接过一饮而尽。 那名医女随即呈上提前备好一页纸,赵婕妤在上面勾了几下,又写下几个字后,才交还给对方。 等到三人退下去后,赵母忍不住问道。 “婕妤娘娘刚受过冲撞,正值关键时期,这药食方面,尤其要小心,怎可不做任何检查,就直接服食呢?” 赵大夫人也有类似担心。 赵婕妤心情有些复杂的回道,“母亲之前不是还在埋怨女儿,不听皇后娘娘的安排,才惹来此祸,听说为保证这些药食的安全,皇后娘娘制定了严格的流程,从最初的食材检测,到被送到食用者手中,都需层层签字确认,在此期间,需保证每一个步骤都不离开至少三人的视线。” 例如她在刚才喝完那碗汤后,需要勾选确认汤中是否有异味,送到她手中的时间是否与以往相同,送汤人员是否有变等,最后再签上她的名字、时间。 赵家妯娌二人闻言,只觉是在听天方夜谭,哪有过日子这么费劲的? 赵大夫人忍不住质疑道,“不是说,宫中人手不足吗?” 赵婕妤苦笑着回道,“也不是每个人都需如此仔细,目前能享此待遇的,除了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妃嫔中只有我与胡才人,以及身体向来不好的陈妃。” 赵母赶紧道,“皇后娘娘果然如你四婶所说,是位名副其实的贤后,有她在,你只需听话照做,就安安稳稳的,你这次也算是受了教训,可不敢再擅作主张了。” 赵大夫人也点头附和道,“三弟妹说得对,婕妤娘娘一定要听在心里,你大伯父说,由于这次的事,你自己要负首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有些不满,家里也不好做什么,只盼着婕妤娘娘能放下一切,专心保胎。” 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赵母和赵婕妤还没想到,赵大夫人却已从皇后制定的那些严格流程中,领会到对方会有此举的意图。 那就是提前做好一切防范,这些被重点关照的人,若是还有个什么不好,说严重点,就是即便死了,人家都概不负责。 那位贤是真贤,这手段也确实是真高明,一切都是那么的坦坦坦荡荡,经得起任何质疑。 赵大夫人也是在听过她丈夫的分析后,才知道到皇后所制定的一条条宫规守则的高明之处。 尤其是那条:但有违背,后果自负,成功让皇上、皇后免责。 15、第 15 章 赵婕妤遇袭一案的调查,进行得还算顺利,只因其中还牵扯到一桩旧案,并且牵扯到宫外的一些人,才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毕竟后宫被一再梳理,柳明月又用防患于未然的态度,制定出许多十分严谨的宫规条例,将过往许多让人难以察觉的阴暗角落,都给暴露在阳光之下。 若不是柳明月高估了赵婕妤本该拥有的最基本的常识储备,根本不至于发生这回的事。 而赵婕妤身边的那个梅香,已被证实,她确实不曾与外人勾连,只是轻信了她老乡的建议,想用另辟蹊径的方式讨赵婕妤开心,以期能够提升自己在赵婕妤身边的地位,如今她的私心已酿出恶果,她必然要为自己的言行买单。 最终查实,想要算计赵婕妤的,是景安宫的许昭仪。 “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许昭仪似乎与赵婕妤之间的关系不错?” 不仅这两位在后宫的关系不错,她俩的娘家,许家与赵家的关系也很不错,是有数代联姻的老亲家。 芳仪躬身回道,“是的,娘娘,许赵两家是祖籍在同郡的世交,许昭仪是在承天元年进宫的新人,进宫后得到赵婕妤的不少照顾,不过许昭仪要更受宠些,去岁因孕被晋封为婕妤,却在还未正式传出喜讯,怀孕将要满三个月时意外流产,由此被晋封为昭仪。” 柳明月拨动着手中的小叶紫檀珠串,淡淡说道。 “有这脑子,干点什么不好,这件事牵扯重大,本宫不好擅夺,且先不要声张,将所有案卷都呈到乾元宫,具体要如何处置,交由皇上亲自定夺。” 没有当皇上的喜欢看到手下大臣结党,许家与赵家之间的关系越好,皇上会越不放心,想来徐庆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事实也确实如此,接到皇后派人送过来的案卷,知道皇后是在将此事调查到许昭仪身上后,迅速暂停调查,直接将案卷都送了过来,目前没做任何处置,也没走漏消息,徐庆业十分满意。 前朝势力从来都与后宫息息相关,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都不为过。 这也是柳明月在发现赵婕妤脑子不清楚时,召其家人进来劝说的原因。 现在将调查案卷交上去,则是相当于让徐庆业拿捏住许赵两家的把柄,操作得当,还能因此而让两家彻底起分歧。 毕竟两家之间不仅夹着一个已经消失了的皇嗣,现在又多了一个未必能保得住皇嗣。 更重要的是,即便那两家可以无视这相互拆台的仇怨,皇上也能以最大的受害者身份,拿着他们两家的妃嫔在后宫残害皇嗣的证据,稳坐钓鱼台。 看完案卷中记录的所有内容及证人证词,徐庆业忍不住感慨道。 “朕还真未想到,赵婕妤遇袭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旧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他的印象中,许昭仪和赵婕妤都不过是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女子,却没料到,这两位都是能在背地里对人下黑手的狠角色,而且他若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人平日里似乎总以姐妹相称,关系十分亲近的样子。 而这两位是被查出来了,没被查出来的不知还有多少。 徐庆业不算太缺儿女,所以他对那些悄无声息消失的孩子,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身为从乱世中崛起,且在诸侯争霸中走到最高处的赢家,他也没有多强的道德感,所以他在知道这件事后,虽然有些生气愤怒,但也没什么伤心遗憾之类的情绪,随即想到的就是要如何好好利用这些把柄。 哪怕现已清楚的知道,他后宫的那些女人中,还藏有许多食人花的事,他也没那么在意。 当然,徐庆业还是知道那些恶行是不能放纵的,所以他一边召见许赵两家的人,借题发挥,一边派人不分轻重程度,一律严惩那些涉事之人。 当柳明月收到消息,知道乾元宫那边最终将案件定性为宫人之间的私怨,赵婕妤是被人误伤的时,她就知道,事已到此为止。 听完卓辉的汇报,柳明月神色平静,叶兰却有些担心,小心安抚道。 “娘娘,陛下应该是因考虑到前朝情况,才会这般为她们遮掩,您实在没必要再为这件事烦闷。” 重点是别再一怒之下去找陛下理论,皇上做事自有其目的,娘娘就算是按规矩据理力争,也于事无补,还总是惹得皇上不高兴,夫妻关系也变得更为冷淡。 难得皇上近几个月态度有所转变,对皇后的态度亲近了许多,叶兰实在担心皇后一气之下,又像以往那般,又去找皇上理论。 柳明月当然知道叶兰在担忧什么,为了不太崩人设,她难掩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早在将案卷都呈上去时,本宫就已做好不再过问的准备,现在也没改变想法,毕竟真要说起来,这些人和事,都和本宫没干系。” 彼此相互下黑手的两个女人,都是皇上的小老婆,被伤害的也都是皇上的孩子,非要生拉硬拽的话,才能勉强算是她这个嫡母名义上的孩子。 可是只要她对那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没半点感情,这件事情就半点都伤害不到她,更影响不到她什么。 叶兰闻言,难掩惊喜的表示附和。 “娘娘说得是,娘娘能想得开这些,真是太好了。” 这些年来,他们看着皇后做了太多出力却不讨好的事,说了太多出于公平却让人不屑一顾的话,都暗自为皇后感到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时间里,卓辉又将他借助出宫查案的机会,在外联系他们留在宫外人手,得到的反馈一一禀报。 “……现已联络上的,已有一千出头,真正与宫外有勾连的,早都有了各自的去处,精明能干的,也为自己找好了营生,这一千二百多人,应当都是真正清白的,早与家人失联,无处可依,靠着宫里发放的那点遣散费,抱团在一起,勉强度日。” 柳明月露出一丝微笑,这可是一批难得的人力资源。 “都是些可怜人,本宫当年也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将他们都遣散出宫,每每想起,本宫这心里都不是滋味,总要将他们都安置一下,给个活路才好。” 叶兰赶紧劝道,“娘娘当年会做出那个决定,也有皇上的意思,而且娘娘已经顶着压力,给出最高档的遣散费,不管那些过得如何,娘娘都不必如此介怀。” 柳明月努力蕴酿出悲天悯人的情绪,语气坚定的回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像之前,本宫有心无力也就罢了,如今咱们手上宽裕些了,本宫还是要做些什么,也算是了桩心事。” 见皇后再次犯倔,叶兰只得放弃再劝,好在也正如皇后所言,伴随着皇上陆续送来的大批赏赐,皇后的私库空前富了起来,应该能经得起一些耗费。 自从柳明月借筹备祭典的名义,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请安的频率,改为五天一次后,就没再改过来。 谁都不是傻的,从一天一次的请安改为五天一次,对他们更有利,他们当然都很拥护。 哪怕见面的次数少了,也能及时看出某些妃嫔身上,所出现的某些看似不明显的改变。 柳明月虽有发现,知道自己当初制定的‘打造宸妃周边’的计划,现已初见成效,但她直接视而不见。 她目前的地位稳定,在皇上面前屡刷好感,连太子都已获得上朝观政的资格,与那时几乎是在被废边缘徘徊的困境大不相同。 初来乍到之际布下的局,能否奏效,已不在柳明月的重点关注范围内,当然是无视就好。 与柳明月毫无察觉般的无动于衷相比,居承福宫主殿的常贵妃就有些坐不住了,近些日子已相继销毁多套茶具、花瓶等瓷器。 柳明月只当作不知,反正宫规守则中有注明,妃嫔们都有各自的份例,一旦被损毁,需其自行出资购买。 承福宫的掌事如意姑姑,正耐心劝慰着常贵妃。 “您有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满宫的谁都比不上您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不过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娘娘跟她们计较,岂不是失了身份?” 就像那位中宫,就算无宠,她只要牢牢把着个‘贤’字,连皇上都得给足应有的尊重和体面,甚至还在前朝为其宣扬。 当然,如意姑姑也只是在心中这么想想而已,她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那样只会更加刺激到贵妃娘娘,若非必要不能轻易提及。 只是常贵妃仍觉愤愤不平。 “那几个贱/人!不过是近日刚见了几次皇上,就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可是碍于宫规,本宫还无法惩罚她们,你让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眼看常规的劝说方式已经无法奏效,如意姑姑只好施展出撒手锏。 “就算是为了五皇子,娘娘也得咽下这口气,中宫占据着正统名分和大义,又处处彰显自己的公正、贤惠、大度,以往因为太爱较真,常惹得皇上不喜,还不足为惧,如今她显然已经意识到问题,处处迎合皇上,皇上的态度也立刻就变了,所以娘娘您要知道,您的对手可不是那几个暂时讨得皇上欢心的小妃嫔。” 果然,一提到中宫,常贵妃的情绪立刻平稳多了,恨声道。 “不错,那几个小贱蹄子还不配做本宫的对手,重点是坤元宫的那个,她如今做事,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我们必须要尽快将她和她的小崽子都给处置了才好,要不然,只怕拖得时间越久,他们越势大,防范得也越严。” 如意姑姑低声道,“这段时间以来,因为赵婕妤遇袭的事,宫里管得更严了,不仅我们不便往外传消息,外面的消息也很难传进来。” “那赵淑娴就是个蠢货,要不是她走运,遇上个一心要贤名的皇后,现在的坟头草都长起来了吧,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旁人。” 如意姑姑也不敢反驳什么,陪着笑道。 “所以娘娘在接下来一定要稍安勿躁,沉住气,等到咱们所谋的大事成功后,那些人的死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这番展望显然让常贵妃感到很愉悦,心情明显好了起来。 “嗯,你说得不错,本宫跟她们计较,乃是自降身份,她们还不配。” 如意姑姑暗自松了口气,赶紧挑常贵妃爱听的话题说了起来,丝毫不敢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这都过去十多年了,宫里突然相继冒出好几个,或五官某处、某气质、或神态动作像那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而是来者不善。 她家贵妃本就是享那位的遗泽,才能在这后宫获得独一份的殊荣,说是宠冠后宫也不为过,五皇子所受的宠爱,更是在太子之上。 若是这一局面被打破,他们所谋之事,可就难了。 想到这里,如意姑姑就觉烦恼不已,现在不便与宫外联系,她连找个人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16、第 16 章 徐庆业当然也有察觉到后宫出现的异样,自打看过赵婕妤遇袭一案的案卷后,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对后宫生出防备之心。 对于近期出现的这几次看似巧合,却是接幢而至的美人偶遇,他虽然很享受,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很警惕。 所以他迅速派人召来邱月,“近日的梁贵人、李美人、杨选侍、王才人,都是怎么回事?” 邱月对此早预感,态度恭敬而又坦荡的回道。 “回禀陛下,奴婢在注意到近日的动静后,就赶紧打听过,原来是昔日侍侯过宸妃娘娘的几个人,被分别派到这几位娘娘身边了。” 徐庆业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皱眉道。 “她们之前也在宫中?在何处当职?” 邱月难掩心虚的跪地请罪。 “回禀陛下,此事与奴婢的私心有关,那些人在宸妃娘娘去后,本来都各有各的去处,只是这几人在后来过得很不好,便报名参加数月前的那批宫侍的甄选,奴婢得知此事后,念及当年曾共事过的旧情,便将她们带进宫来,想让她们有较为安逸的栖身之地,还请陛下恕罪。” 听到邱月的话,徐庆业不仅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还颇有些感慨。 “朕知道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只是你当年和静姝的感情好,会照顾她留下的旧人,不足为过,这次的事情就算了,起来吧,以后下不为例。” 邱月赶紧谢恩,站起身后,又向皇上汇报了一下后宫的近况,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她能感觉得出来,由于此次提及那些已变得有些久远的过往,皇上对她这个过去的掌事丫鬟又亲近了不少。 这很重要,毕竟她被任命为宫令后,虽然地位更高,权柄更大,但因失去在皇上近前侍侯的机会,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在逐渐下降。 好在这次又趁机挽回了一些,这正是她在当初毫不犹豫的答应皇后的建议,且积极照做,还愿主动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的原因。 事实上,她与当年只是宠妾,后来被追封为宸妃的那位,根本谈不上感情好,不过是面子情而已。 但是皇上是要做大事的人,哪里知道后宅的那些人际关系问题,随着另一位当事人辞世,当然是她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她有意让皇上知道自己与那位感情深厚,皇上就不会怀疑她与皇后有私交,从而在有需要时,选她出来做制衡皇后权力的那个人。 因为皇上也很清楚,他的正室原配,对那位的心结极深,会平等的反感与那位有关的一切人与事,却又出于自身修养,不会真正采取什么针对行动。 知道那几个低位小妃嫔身上发生变化,是邱月无意间的举动所导致的后,徐庆业就放心多了。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后宫逗留的时间更久,更为宠爱那几人了。 好在他的理智尚存,只是多给了些物质方面的赏赐,没有随心所欲的为几人提升位份。 这一现象给柳明月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每次轮到众妃嫔过来请安,都聚集到坤元宫的前殿大厅中时,那些资深的潜邸老人,都会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偷窥她。 柳明月直接将这些眼神视若未睹,她可不是曾经的原主,会对一再为其命运带来巨大转折和影响的那位心存芥蒂。 即便时隔多年,事过境迁,也始终无法释怀。 而那位,正是徐庆业当初求而不得,从而导致原主嫁给他的白家千金,白静姝。 若事情到此为止,原主也不至于会因此而怪到对方身上,关键在于,正当原主和徐庆业的夫妻感情正好,先生下一女,又怀上孩子时,白静姝又出现了。 这次的白静姝是以新婚丧夫的寡妇身份出现的,初被徐庆业不计前嫌的留在身边时,原主出于同情,对其也多有照顾。 没过多久,原主就发现这位是带着抢她丈夫的目的来的,想让徐庆业将其送走,却被拒绝,后来的结果很明显,原主压根不是人家白月光的对手。 忙着打天下的徐庆业很难长时间停留在一处,原主因怀孕不便,被留在相对较安全的地盘上养胎生子,白静姝则跟在徐庆业身边,随大军到处迁徙。 两人的感情可以说是一日千里,好得如胶似漆,连被留在后方的原主也有听闻,知道她的丈夫身边有个被宠上天的夫人,给正在怀孕中的原主带去巨大伤害。 当原主辛苦生下孩子,也就时如今的太子后不久,又收到白静姝有孕,依旧跟在徐庆业身边四处征战,引得无数人赞颂两人感情好的消息。 若非白静姝可能是因一直跟着大军奔波,导致她在孕期没有养好,从而在生子时难产去世。 以对方的受宠程度及心机手段,原主还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与儿子的正统地位。 毕竟在那一两年中,徐庆业身边的人都将白静姝尊为夫人,有意无意间将原主这原配无视,或者说是遗忘。 再次翻出原主的这段深刻而又痛苦的记忆,柳明月突然发现一个此前没被她注意到的重点。 白静姝难产而亡时,对外传出的消息是一尸两命,也就是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常贵妃膝下那位五皇子的出生日期,似乎与白静姝难产的时间点相隔不远。 五皇子的长相与常贵妃有三分相似,四分像徐庆业,所以原主也不曾怀疑过这对母子的血脉关系。 不过有着原主记忆的柳明月却知道,常贵妃与白静姝是姨表姐妹,两人的长相至少有五到六分相似。 若五皇子其实是白静姝和徐庆业的孩子,那么,出现这种将他充作常贵妃的儿子,却不会被人察觉到的现象,就不足为奇了。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柳明月又仔细想了想,然后就想到了,是因为白静姝的身份。 她不仅拒绝过徐庆业的求娶,还在另嫁他人的新寡之际,无名无分的跟了徐庆业,白静姝若是好好的,还能有机会设法消弥这段不堪过往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是随着她因难产而过世,那个生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就要面临她的身份隐患所带来的骂名了。 在这种情况下,从白静姝的亲戚中,寻一个最有可能继承其余荫的女子给孩子当母亲,就能顺利洗白那个孩子的身份。 再联想到这些年来,常贵妃只要见到皇上,就会拿五皇子当话题的表现,时常利用五皇子邀宠、截宠的行为,柳明月觉得,她应该是发现真相了。 不过柳明月即便发现真相了,现在也不打算做什么。 白月光的威力,叠加白月光因为其生孩子而死在最美年华的威力后,效果的确不容小觑,在十余年后,依旧存在。 但是柳明月又不是原主,对那夫妻之情、男女之情都不感兴趣。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成为在事业上,能获得徐庆业的信任和重视的贤内助。 先稳住自己的皇后之位,兼在私下发展自己的势力,等到有了一定的积累,才能考虑如何帮便宜儿子保住他的继承人位置。 像现在这般,在他们母子没有外戚势力作依仗的情况下,身份地位都取决于徐庆业的意愿,实在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所以柳明月像是丝毫没有发现后宫的暗潮涌动,当别的妃嫔在她面前挑唆,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去找皇上谈话,要求对方要雨露均沾时,她根本不搭腔。 这让叶兰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 “还好娘娘这次没再搭理她们,打量着谁不知道她们的小心思似的,每次都让娘娘出面得罪皇上,她们得了好处还不念娘娘的恩德。” 柳明月当然知道原主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在明知自己落不了好的情况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那些妃嫔的挑唆下出头。 为了将自己的改变合理化,她边修剪花枝,边组织语言,以感慨的语气解释道。 “本宫过去是出于身份考虑,才会应她们所求,去劝谏皇上,现在不去,则是因为想开了,皇上毕竟也是人,也有属于他的个人爱好和自由,本宫应该尊重,而不该真将他当做圣人,强求他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现在想想,还真觉得有些对不住皇上,毕竟是第一次当皇后,没经验,就照葫芦画瓢的做了不少难为人的事。” 徐庆业悄然走过来时,正好将这段话听在耳中,失笑之余,还有些感同身受。 “不仅皇后是第一次当皇后,朕也是第一次当皇帝,都没有经验,所以,不管我们谁做错了,都相互理解一下吧。” 柳明月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赶紧转身福身行礼的同时,也觉有些不大好意思。 “多谢皇上大度,有您的这句话,臣妾就放心多了。” 徐庆业心情很好地笑着伸手,“皇后不必多礼,是朕失礼了,吓着你了吧。” 二人说笑着去□□看了下太子依旧负责打理的那块地后,才一起回到延明殿内,叶兰等人随即奉上茶水点心。 “皇上来得正好,臣妾这里恰有一事,想要与您商量一下。” 知道皇后这次要说的,肯定不是再劝他要雨露均沾的事,徐庆业放下手中的茶杯,心情很好的回道。 “要朕说,只要是与前朝和百姓无关的事,你一个人拿主意就是了,没必要太过谨慎。” 柳明月笑着解释道,“臣妾曾听闻,皇帝无家事,做一个当家夫人,跟当皇后不是一回事,而且臣妾毕竟是妇道人家,在有些事情上,难免考虑不周,有皇上帮忙把把关,臣妾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让徐庆业听着也觉很踏实。 “好吧,你且说,朕洗耳恭听。” 柳明月便借卓辉上次出宫办案一事说起,讲了下前因,重点描述了一下那些人当下的惨状,然后再说自己的想法。 “臣妾想着,现已基本确定,他们当年都是因无辜受牵连,才被一起遣散出去,现如今,他们早就无家可归,过着上无片瓦下无寸地的日子,那点遣散费总有花完的时候,总要给他们寻个营生才好。” 听到柳明月提及承天元年遣散出宫的那批宫女内侍,徐庆业还有印象,毕竟他在前不久才听何忠提起过。 “说起那批人,朕也有印象,好像是因丽嫔小产,才被遣散出宫的,皇后考虑得很对,他们虽曾是旧朝宫侍,但是现在,也是我们大安的子民,你我有责任要好好安置他们,不知皇后打算怎么做?”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臣妾想的是,您这段时间以来,不是赏了臣妾不少财物吗,臣妾就想拿它们做本钱,派人去外地找几处合适的地方,开办一些作坊,让他们到作坊中做事,由作坊为他们提供吃住,再给点儿月钱,毕竟那些人不是身体残缺的内侍,就是身体孱弱的妇孺,让他们去种地,实在不现实。” 17、第 17 章 徐庆业是真正草根出身的皇帝,前大半辈吃尽底层民的苦,后来争天下时,又见过无数百姓在战火之中挣扎求生的苦难。 如今不过时隔三年,他当然还未忘记那一切。 那些被遣散出宫后,没有返乡,而是留在京城附近艰难求生的宫人内侍,多是在那些年的战乱中,为求活命被卖或是自卖自身的可怜人,已无家人可寻。 “皇后有心了,不过要做成这件事,需要的本钱不少,不能让你将私库地里的那点体己,都花在这上面了,由朕来出。” 柳明月微笑着为其添茶道,“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臣妾虽然见识有限,对前朝国事并不了解,但也想像得到,您所要面对的那一大摊子,需要用钱地方更多,哪能让您出这个钱呢,只要您别嫌臣妾多事就好。” 听到这话,徐庆业着实有些受触动,外人看到的都是他能登上皇位的无上荣耀,只有他的妻子知道,他其实很不容易。 面对一个饱经战乱的国家,对内他需积极恢复民生,整顿国内各项秩序,对外还要面临周边多个势力的虎视眈眈,应对时有发生的战争。 不管是为发展与促进民生,还是要守卫边防,都需要用钱。 前朝皇族被灭后,这座皇宫其实又相继迎来过数任主人,不过是都没坐稳皇位丧命而已。 经过前几位的各种侵占与洗劫,本就被前朝末帝给挥霍得的空空如也的国库与皇帝私库,根本没给他这个后来者留下什么。 徐庆业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积蓄,各方势力送的贺礼,以及在开国时,将一大批贪官污吏及前朝贵族抄没家产,才勉强凑了些开国资金,用以维持朝廷的运转与开支。 三年过去,虽已摆脱最初的经济窘境,但也只是相较而言,稍宽松了些,绝对谈不上富裕。 不过徐庆业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回乾元宫后,就让何忠送来三万两银票。 既然人家坚持将钱送来了,本想独资的柳明月也只好收下,打算将那三万两银子折为皇上或太子的股份。 柳明月是为将自己想要开作坊做生意的事过明路,才拿那批被遣散出宫的宫人内侍作由头。 不过她也绝对不会亏待那些人,而是打算将那批纪律性强,又经历过太多生死起落的可怜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让他们在余生过上各方面都有保障的生活。 而徐庆业的反应,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在其看来,那一千多宫人内侍,根本做不了什么事。 他现在花三万两银子成全她这个皇后的‘仁善’,将来在有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宣扬一番皇后惜老怜贫的贤良淑德,皇上仗义疏财的仁慈大方。 几个月下来,柳明月已经彻底将皇后应该承担的工作梳理清楚,还逐步做了各种改进和调整,将相关事务都给安排相应的负责人。 再加上她身为皇后,处在主要负责发号施令的位置上,本就很少有需要她亲自出面的的事。 让原主感到最麻烦的查帐、制定预算、以及操办各种宫宴活动等活,在她这里则是根本不算事,也不怎么花时间。 所以除了不得不花时间接见的太子、妃嫔、皇子公主,以及少数不便拒绝的外命妇觐见外,柳明月的空闲时间在逐步增多。 在这个没什么娱乐消遣的时代,柳明月选择用看书来打发那些无聊的时间,消耗无处发泄的精力。 柳明月什么书都看,从读书人学的圣贤书,到各种史书、地理游记、野史杂谈等,她都看,目的是要能过大量的阅读,增强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叶兰等人对此不仅不觉有异,还感到很欣慰。 毕竟原主在闺中以及新婚后的那几年,日子过得还算顺心时,最大的爱好也是看书,只是看的主要是女诫、闺训、贤后传、烈女录之类的书。 虽然皇后现在的看书偏好与以前不同,但是在叶兰等看来,这很正常。 毕竟他们的主人之前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如今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各方面都与过去不同,会出现这种改变很正常。 同时也还有着另一个原因,就是当前的后宫中,充斥着太多与‘宸妃’有关的信息,他们担心皇后会受影响。 从而又因那过往那些恩怨与皇上生嫌隙,刚得到缓和的帝后关系再次变得生疏冷漠。 柳明月不知道这些人的担忧,她对后宫每天都在上演的一幕幕争宠闹剧,并不感兴趣。 只要那些纷争没有违反宫规守则,大半都没有机会被禀报到她面前,就能被相应的负责人给处置好。 哪怕连常贵妃在内的众妃嫔在五日一次的请安会上,总想暗戳戳的鼓动她要出面,压下当前风头最盛的那几位小妃嫔,她也不予理会。 通过大量的阅读,叶兰对当前的社会文明、农业生产力及经济发展水平等,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玉米、红薯、木薯、土豆之类的高产作物,还都没有出现,就连棉花的种植,都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推广。 在柳明月的认知中,这些都是用来解决百姓饥寒的必要物资。 可现实是,这个时空的社会发展程度,与她所在的那个时空中的历史发展进程,基本没什么区别。 这些信息让柳明月的心情有些沉重,可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异世来客,仅拥有从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文明中,提取出的一些技术理论与经验而已,并不具备什么特殊能力。 所以,即便她会发自内心的同情这个时代中的那些,生活困苦,遭受种种磨难的底层百姓,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因为想要做事,就离不开钱和权,且是海量的钱与绝对的权力。 而她,才刚刚开始实施赚钱计划,不确定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赚到钱,更不确定还需多长时间,才能赚取够用的钱。 至于权,柳明月已拥有在大安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如何能获取相应的权力,却需长时间的用心经营和努力争取。 前几个月,也就是初来乍到之初,柳明月想要权,为的是能自保,在对当下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后,她想要权的目的,又增加了一个,就是能为她以后要做的事提供保障。 不过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柳明月都没想过要将徐庆业取而代之。 且不说想要这么做的话,将要面临的难度与风险有多大,以及会为这个尚处开国之初的皇朝,带来多么大的覆灭危机。 更为重要的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握当前这个朝野上下群雄并立,形势十分复杂的开国皇朝。 何况真要论起来,她的智商与能力在许多本时代的人面前,压根就不够看,所能依仗的,不过是她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时,所积累的那些知识经验与见识而已。 作为一个成绩优异的文科博士,柳明月当然具有文科生该具备的一切基础天赋。 例如格外优秀的记忆力、语言及理解能力,否则背不下那么多的诗词与历史等文字内容,也回答不好各种阅读理解与心得体会等题。 能够毫无挫折的顺利读完博士,成为导师心中的得意弟子,足以证明她在文科生中,也属天赋比较优秀的那种,肯定不缺乏出色逻辑思维与艺术感受力等。 而这一切,在掌握着权力与心机手段的开国之君和权臣等人面前,根本没有发挥余地。 与柳明月这个皇后的悠闲相对比,邱月这位宫令,则是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不过对她而言,即便忙得身心俱疲,她也乐在其中。 皇后愿意放权,也就意味着她的权柄得以加重。 哪怕她与皇后之间存在不宜暴露的私交,可是由于两人的权责存在交叉,彼此之间难免会因某些事产生分歧,关系也就有些微妙。 如今随着皇后行事变得更为低调洒脱,很少再直接干涉具体事务,邱宫令算是少了一大压制。 即便皇后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她仍受来自被下放给坤元宫的宫人内侍的权柄制衡,邱宫令也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从前更舒心。 这也就使得邱宫令对皇后的印象更好,好到愿意主动做些投桃报李的行为,成全皇后私下里的某些筹谋。 “……娘娘,这是微臣在您的建议下,有意露出一些破绽后,获取到的一些信息,微臣已将其写成奏表,准备给呈交给皇上,不知娘娘可有异议?” 柳明月打开对方递过来的一份文书,不吝赞赏的夸奖道。 “邱宫令办事,真是一如既往的仔细周到,本宫当然放心,事关前朝后宫,的确有必要让皇上知道。” 文书中所记录着的内容,堪称是后宫某些妃嫔、宫人、内侍与宫外联系的言行录,日期也标注得很清楚,言简意赅,让人看着一目了然,是她一直在推广的记事风格。 “娘娘不吝赐教,微臣当然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邱宫令离开坤元宫时,那份文书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柳明月将之交给内侍李和。 “李和,对比我们所掌握的那些,都给仔细整理到网图上。” 李和接过那份文书告退后,就去书房中忙活。 他本是管着庭院洒扫之类得杂务的小管事,尤为擅画,记忆力好得出奇,为人却是特别调,素日里的存在感不强。 柳明月发现他的这些特长后,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提拔他,只是令其亲自负责书房里的打扫工作,但在私下里却很重用他。 18、第 18 章 在注意到皇后的这些变化的有心人看来,都认为她是因为皇上对宸妃所表现出来的怀念与重视,感到伤心失落,才会变得这么消极,将时间与精力耗费在大量书籍中。 这些有心人中,甚至包括皇上,毕竟身为当事人之一,他早在夫妻二人当年发生过的无数争吵中,就已察觉到妻子对白静姝的憎恶与反感。 而且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他理亏,为一个曾折辱过他的女子,深深伤害了他的妻子。 即便在他与柳家结亲的这件事情上,也存在一些不宜让外人知道的龌蹉。 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的是,他的妻子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还确实为他挽回了在白家丢失的颜面,从而极大的巩固了他当时在义军中的地位与声望。 这也正是他虽厌恶部分柳家人,与妻子的关系早已变得冷淡疏离,却仍给了他们应有的身份与地位,与柳家维持面子上的亲戚关系的原因之一。 不过徐庆业觉得,感情的事,实在没有办法勉强。 他就是喜欢白静姝,看到有与白静姝存在相似之处的女子,都会不自觉的偏爱几分,只能在感情上对不起对他情深义重的妻子。 因怀着这种难以言说的愧疚,他去坤元宫的次数再次大减,只是为了表明自己对皇后依旧很满意的重视态度,会隔三差五的派人给坤元宫送东西。 本就没有产生什么矛盾,徐庆业愿意表现,柳明月当然也很愿意配合,从而继续为外界营造帝后和睦的景象。 柳明月不知道,或者说是并不在意外界对她的种种猜测,继胡才人顺利诞下八皇子后,曾差点将自己折腾流产的赵婕妤,也到了临产时期。 凌晨收到赵婕妤提前发动的消息,柳明月不禁皱眉。 “提前了半个月?又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叶兰边边辅助她穿衣服,边回道。 “没听过来传话的宫人提起,应该不是因外力所致。” 那样最好,柳明月点头道。 “人手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的,现在都到齐了吧?” 就算到齐了,她这个皇后也得亲自过去看着,为丈夫的小老婆生孩子护航,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正室大老婆该有的修养。 与此相对应的是,皇上这个孩子亲爹,可以丝毫不受打扰的安心睡,等到人家睡醒起床后,去通知一下即可。 柳明月到时,邱月已经到了,赶紧上前请她在正厅上首坐下的同时,亲自向她介绍当前的情况。 “……赵婕妤终究还是被上次的事给吓着了,这段时间一直紧张得很,哪怕有皇后娘娘的体恤,恩准婕妤的母亲隔三差五的进宫陪伴,也没多大改善。” 心理素质如此糟糕的人,竟然能在做出害好姐妹流产的恶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与人家做好姐妹,然后借着悉心照顾小姐妹做小月子的行为,邀宠成功,进而怀孕。 显然对这类人而言,只要不是痛在自己身上,他就能无所谓的漠视其他生命,一切皆从自身利益考虑,没有道德乃至法规底线可言。。 听到旁边的内室中不时传出的嘶喊声,柳明月皱着眉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还没到正式生产时刻,她这么喊下去,到时还有体力生孩子?” 芳仪进去问明情况后,出来禀报道。 “娘娘,稳婆和医女一直在劝赵婕妤,宫口开得不够,还需要时间,请她先尽量忍着保存体力,可是赵婕妤不听,还一直要求初夏去请皇上过来。” 这是想要借机邀怜,以消皇上对她的恶感?可惜,若只是因她任性导致其差点流产一事,她的这点小心机还有可能得逞。 可在查到她对许昭仪做的事情后,就算是出于前朝利益考虑,且赵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令皇上不仅将案卷封存,也没有处罚她。 但是皇上绝对已彻底厌弃了她,对她的厌弃程度,甚至尚在害她差点小产的许昭仪之上。 “邱宫令,传本宫口谕,皇上政务繁忙,没空过来,本宫命她要全力配合稳婆与医女的安排,继续喊下去,若她在生产时无力配合,本宫会命医女直接刨腹取子,以免胎死腹中,本宫与皇上在她身上耗费的一切全都白费。” 邱宫令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听到皇后面不改色的说出要刨腹取子的话,也忍不住脸色一白。 “微臣遵旨!” 从随之便戛然而止的反馈中,可以充分看出那番话的威慑力足够强大。 “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婕妤娘娘果然消停了。” 面对芳仪的恭维,柳明月只是不动声色的哼了一声。 作为一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她也十分反感像赵婕妤这种心毒手狠之人,可她却不得不耐心的坐在这里关照对方,这种憋屈和无奈,根本无人能懂。 不过她已经淡定了,有过从一个母单活到二十七岁的女青年,变成一个已有三十三岁,儿女双全的皇后的奇迹经历后,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呢。 没过多久,何忠带着两个内侍过来,传达了一下皇上的口头关心、问候与鼓励,留下两个内侍实时关注这边的情况后,就匆匆离开。 柳明月在玉华宫草草用过早饭,又用过午饭,处理完一些紧急宫务之余,顺便看完半本书后,才等到期待已久的消息。 担心焦急之类的情绪,是压根就不存在的,留在这里,不过是为履行皇后之责而已。 可能是被皇后说的‘刨腹取子’给吓着,赵婕妤在后来配合得很,不仅不敢再喊叫,还该吃就吃,该走动就走动,所以正式生产时,没怎么折腾,就顺利产下一子。 那是一个声音啼哭声微弱,十分瘦小的婴儿。 很明显,那次的事故给孩子带去的伤害已不可逆,就算后来一直不惜代价的精心保胎,也只是像太医当时所说得那样,勉强保住小命而已。 看了眼被包裹在包袱中小婴儿,只觉娇弱无比,柳明月可不敢抱。 “快把九皇子抱回去好好安置,速去给陛下道喜,赵婕妤已平安产下九皇子,真是可喜可贺。” 在场谁都能看得出来,以九皇子的虚弱模样,没什么可喜可贺的,但是众人还是一致表达恭贺。 早上知道消息后,陆续赶过来的众妃嫔中,有不少人甚至在幸灾乐祸。 收到九皇子已平安出生的消息后,徐庆业才终于驾临玉华殿,。 “不必多礼,皇后辛苦了!” 带着众妃嫔福身行礼的柳明月站起身,笑吟吟的回道。 “此乃妾身份内之事,当不得辛苦二字,虽然赵婕妤母子平安的结果,没有辜负臣妾的一片苦心,但是之前有过一些小波折,令臣妾不得不在关键时刻行非常之举,还请皇上恕臣妾失言之过。” 徐庆业有些不解,何忠留下的一名内侍迅速上前,小声为他解释了一下皇后会有此话的原因。 听完之后,徐庆业虽然难掩意外之色,但他语气坚定的说道。 “赵婕妤能平安产子,皇后当居首功,期间是为赵婕妤和九皇子的生命安全着想,才会以言语相胁迫,属非常时刻的无奈之举,何过之有?” 对柳明月而言,剖腹产乃是再正常不过的生产方式,所以她为威胁赵婕妤,随口就说出去了。 直到她发现话出口后,将连邱宫令在内的众人都给吓住了,她才意识到,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那是一种非常残忍的行为。 所以她当即决定,要主动将这件事报备一下,公开将此定性为好心的无奈之举,这样一来,别人只能赞扬她这个皇后大义,而不是质疑她心狠手辣。 事实也正如此,徐庆业这个皇上在听说此事后,甚至还为她大公无私的无奈之举感到感动。 毕竟谁都清楚,真要论起来,赵婕妤和九皇子是否平安,与皇后的关系并不大,说现实点,这对母子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后母子的威胁。 若不是真正的心底无私,不推波助澜都是好的,怎么可能会这般不惜搭上自己的声誉,也要让赵婕妤母子周全? 在得知那时的赵婕妤坚持求见他,想要借机邀宠的行为后,徐庆业更是对其没有半分好感,也更加的欣赏柳明月当时的决断。 当徐庆业看到被稳婆抱出来的九皇子那瘦弱模样时,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柳明月。 “皇后……” 柳明月转头看向对方,眼神透着疑问。 面对那双让他在这一瞬间莫名感到陌生眼睛,徐庆业莫名感到有些心虚,本要说出口的话,也被他咽了下去。 “朕观九皇子有些先天不足,需要养得更精心些。” 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身体不健壮,好歹平安出生了,徐庆业当然希望他能好好活着,而不是早早夭折。 所以他在亲眼看到九皇子的瞬间,下意识想要将这个儿子托付给皇后照顾,毕竟在这个后宫之中,他最信任皇后的人品与能力。 即便赵婕妤是九皇子生母,徐庆业也不认为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可是当他被皇后用那么一双纯粹的眼睛看着时,突然感到有些开不了口,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陛下放心,妾身一定会交待下去,让乳母和玉华殿的人小心照顾九皇子,还会安排擅长儿科的太医,时常过来请平安脉。” 柳明月有察觉到徐庆业在那一瞬间的想法,但她压根就不打算接茬,才会用‘我就静静看着,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眼神盯着对方。 就算对方开得了口,她也不会同意。 她关照赵婕妤母子,既是出于身为皇后的责任,也是出入人道主义,没有半分私人情义讲。 在这个时代,不仅皇后,所有正室嫡母,名义上都担负着照顾,甚至是教养庶出子女的责任。 可是柳明月敢肯定,除了极个别的特例,没有任何一个嫡母,真心愿意养育不仅和自己没有关系,还会与自己的孩子争夺资源的庶出子女。 而那些庶出子女长大后,也未必会承认嫡母的养育之恩,皇帝家更是如此。 在皇后自己生有皇子的情况下,其他所有庶出皇子都是皇后母子的对手。 别说是养别的皇子,让别的皇子出生,都是为自己儿子增加对手。 古往今来,所有登上皇位的人,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为自己的亲生母亲封太后,很少会有真正善待自己养母的皇帝。 而那些皇帝若不是嫡出,没有一个会真正敬重与孝顺嫡母,史书上所呈现出的信息,也与其嫡母无任何关系。 所以,别说原主给留下的有个便宜儿子,就算没有,柳明月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窝囊事。 徐庆业也就九皇子的情况,亲自敲打了一下玉华殿的人后,下令要按例封赏后,就匆匆离开,压根就没想过要去看望赵婕妤一眼。 在这份例行封赏中,赵婕妤没被按例提升位份,只是赐了个封号:思,享昭仪待遇,赏赐的物品,当然也就是按惯例该有的那些,没有用作表示特殊恩宠的额外赏赐。 不知思婕妤自己知不知道那个封号的意思,但是柳明月和邱宫令等人都知道,且都对此感到喜闻乐见。 毕竟相较于上一位在临产之际,不仅不闹腾的主动配合,还有些讨好众人的胡才人,也就是如今的胡美人,这位实在折腾人了些。 即便在被皇后吓住后,消停了些,开始配合了,但其要求众多,总觉各种不适,疑神疑鬼,将在场众人折腾得不轻,只是没敢再闹到让皇后知道罢了。 19、第 19 章 柳明月对自己在后宫中的身份定位很清楚,权责也弄得十分清晰明了,所以她只做自己不得不做的那些,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 对思婕妤母子,尤其是九皇子,她当然是以超级别的特殊待遇对待,从衣食住行,到照顾与每日见他的人,都需经过层层审查确认,确保九皇子就算出什么问题,也与她和坤元宫沾不上边。 就像她不愿像之前的原主般,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耗费在处理因妃嫔争宠而引起的各种纷争上一样,她更不愿将心神耗费在一个与她无关的婴儿身上。 不管是通过看书充实自己,增加对这些时空的了解,还是不时汇总分析来自朝野内外及民间的消息,都需要花费她的时间与精力。 对了,除此之外,她还要抽时间教儿子。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时间已接近过年,不仅宫外的人家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物资,宫中也在做各准备工作。 毕竟每到过年前后,都是宫内最为繁忙的时刻,不仅要筹备多场宫宴,犒赏朝堂功臣与宗亲,还要举行数场祭典,祭天地神灵与先祖。 不过柳明月还是秉承她一惯的风格,只负责制订与完善相应工作的安排计划,然后就将具体工作都分配出去。 连后宫妃嫔们在内,都被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保证能让她们在过年期间老老实实的,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负责的那摊子活出差错,然后将脸面丢得人尽皆知。 后院的那片土地上,一半种植有小麦,一半现在空置,已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柳明月笑问身旁的太子。 “年后开春化冻后,这地也需要重新种起来了,太子可曾做好到时要种上些什么的计划?” 说起这个,徐境文很有信心的回道。 “儿臣特意去司农司咨询过,开春后可以种芸苔菜、茼蒿、韭菜、莱菔(萝卜),等到天气更暖和一些后,可以种的品种就更多了。” 柳明月赞赏的点头道,“嗯,你能想到提前去向经验丰富的前辈请教,从而提前做好规划,这样很好,做人就该如此,早规划、准备,成功机率才会更大,正所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只有准备得足够充分,才能在事到临头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经过半年多的上朝加种地历练,徐境文的变化不小,周身那文雅的气质得以沉淀,变得沉稳了许多。 听到母亲的夸赞与告诫,徐境文深以为然的回道。 “还是父母与母后圣明,教儿臣亲身体验到农事劳作的艰辛,知道不同作物的不同习性与种植要求,以及在农事生产中,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困难,让儿臣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这一切的了解,都停留在书本上,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这个认知的进步确实很大,果然是实践出真知,柳明月对此表示很欣慰。 便宜儿子本来受原主的影响很大,又接受那些大儒名士教导,被教得少年老成,常将仁义道德礼规挂在嘴边,却又只知照本宣科。 那样的太子,绝对符合朝中所谓寒门清流一派的喜好,准确的说,那时的太子本就是他们那一派的人,悉心打造出来的一个理想中的新朝继承人。 在柳明月看来,便宜儿子在此前,完全就是他爹抛出去用以拉扰那些文臣的工具太子,若其不能意识到,且改正自身的问题,绝对会在被榨干利用价值的将来,被他爹给无情抛弃。 因为一个完全受文人思想所钳制的太子,绝对不是一个新朝所需要的合格继承人,因为他压根就没能力制衡那些文武大臣。 便宜儿子还算听话受教的表现,让柳明月对他也多了点耐心。 在她看来,只要太子能够持续进步,在实践中深刻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并加以改进,将来若是不出意外,还是有能力做个守成型得好皇帝的。 当然,前提是希望太子他爹能在头脑清楚的状态下,多活些年头,不仅能在死前将边境给料理好,还将前朝那些开国功臣都给捊清楚了,没有留下什么大的隐患。 因为太子不仅愿意听她这个老妈的话,还很愿意他爹、他老师,他觉得有道理的话,耳根软,很容易被人利用。 没有大魄力,树立不起应有的威信,就注定了他搞不定边境冲突,也制衡不住那些功劳显赫的勋贵和老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徐庆业现年四十六,就算这个时代的人类平均寿命低,只要他在全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的服务下,不主动作死,再活个十来年,应该不难。 有了这个十来年,以其心机能力与手腕,足能让他将新朝彻底稳定下来,将能够成为威胁的存在都给打压下去,不至于给自己的继承人留下什么大的隐患。 此时的柳明月没有想到,她所推理的这一切,不过是最理想的状态,而这世上怕出意外的事,往往最容易出意外,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过年期间,不仅宫里的人都忙,柳明月也忙。 过年前后这几天,是她这个皇后,在皇宫内外最有存在感的几天,不仅要与皇上一样,主持一场场宫宴,还需出席各种祭典活动。 所有场合都需大妆出席,头戴近十斤的凤冠,穿着没那么保暖的皇后正装。 出席宫宴在屋里还好点,各种祭祀多在屋外,她需要在时刻保持好端仪的状态下,陪着皇上率领文武百官一起跪地叩拜。 首次以皇后的身份过完一个年后,柳明月觉得自己都被累瘦了好几斤,简直是身心俱疲。 想当年,她还曾大费周折的各种寻找相关史料记载与文献,用以研究各种古礼。 如今只需过个年,她就能对各种场合下的各种无比繁锁的礼规流程,都了如指掌,真是出息大了。 不过别人显然理解不了她的感受与体会,只会觉得她不仅能以皇后的身份,有幸与皇上一起去主持各种祭祀,还与皇上并座在至高之位上,接受他人的跪拜,是在享无上荣耀,从而羡慕不已。 好在后宫众人都知道现在的她,早不像原主那时,是个会因心存顾虑,一再容忍妃嫔们的酸言酸话的皇后。 而是一位即便不再常出现在人前,却大权在握,在所有人心中都积威甚重的皇后。 “启禀皇后娘娘,玉华殿的思婕妤派人过来禀报,说是九皇子有点咳嗽,想请杨正奉过去给九皇子看诊。” 杨太医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官职全名为正奉上太医,主要负责为皇上皇后看诊,其他人想要请这位出手,需求皇上或皇后下谕旨。 柳明月正在练字,丝毫不受影响的一心二用,直接问道。 “这次是想请杨正奉,嗯,算起来,这是本月的第几次了?” 过来通报此事的宫女秋双愣了一下,才迅速回道。 “回娘娘的话,这是玉华殿在本月第五次找过来了。” 五次的理由无一不是九皇子这里不适,那里不适,不是想请皇上过去,就是想请皇后过去。 “本宫若没记错的话,负责为九皇子调理身体的太医,似乎是宫中最擅长儿科的吴院判?” 秋双赶紧回道,“是的,思婕妤前次请您出面,令李院使去为九皇子看诊过,李院使过来回话时说,吴院判给九皇子制定的调理方案,是最合适不过的,换他开方的话,效果可能多有不及。” 上次已然逼得人家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同行,且是二品的院使不如四品的院判,上司不如下属。 这次竟然直接将主意打到太医院的最高领导头上,治病这件事,也成了不愿相信最对症的,而是只相信官位最高的了吗? 很显然,思婕妤是至今都没弄明白她那个封号的深意,才会契而不舍的一直折腾,不惜借九皇子秀存在感和邀宠。 柳明月对这种膈应人的小心机烦不胜烦,还不得不应付。 只因这其中夹着一着轻不得重不得的九皇子,她但凡有个应对不当,又逢九皇子有个什么不好,就脱不了干系,之前用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因此而受影响。 闭了闭眼,又深吸了一口气,柳明月才回道。 “让玉华殿的人回去告诉思婕妤,杨奉正年事已高,本宫也不便随意打扰,需待本宫请示皇上之后,再做决定。” 说话的同时,柳明月快速从旁取出一份空白文书,不带个人感情的,将整件事的过程都讲了一遍,然后请皇上自己看着办。 毕竟她是皇上自己的小老婆和小儿子,凭什么是她一再被难为。 看到柳明月在奏书中,简单明了的记述了在这个尚未过完的二月里,玉华殿的思婕妤数次派人去坤元宫的理由与诉求,以及皇后每次所做的应对,连徐庆业都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感慨,皇后能忍这么久,对思婕妤绝对是仁至义尽。 与此相对应的,当然是对那思婕妤更加的厌恶,皇后往日里偶感不适,都不曾主动召过杨奉正,思婕妤却敢仗着育有九皇子,提出这种要求。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曾解释过,吴院判就是大医院中儿科水平最高,最适合九皇子的大夫,思婕妤却都不愿理会。 如此看来,这思婕妤生下九皇子后,膨胀得有些厉害啊。 “何忠,给赵家拟旨,问问他们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思婕妤心胸狭隘,不知尊卑,还为母不慈,早前疏于照顾皇嗣,致九皇子先天不足,尚不知悔改,尤在宫中借九皇子之名,一再生事,朕再给他们赵家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下次,定要重罚。” 何忠应下的同时,赶紧在一旁记下这段内容,不敢有任何遗漏,哪怕那赵家对他极为巴结,出手也很大方,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放水。 他也是真心佩服那位思婕妤,遇上他们这位贤妻大度到古今罕见的皇后,却不知珍惜自己的好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生事,将那位的耐心耗尽。 若是以前的皇后,后果可能还没这么严重,现在的皇后像是突然开了某个明窍,做什么事,包括写奏表在内,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而且人家在奏表中写的内容,不会夹带任何私人感情偏向,主打的就是一个如实描述,任人自行评价。 可也正因如此,皇上现对皇后所奏之事,更加的信任与重视。 接到皇上亲自下达的斥责赵家教女无方的敕旨,赵家上下可以说是如丧考妣。 他们都知道,肯定是思婕妤在宫中惹下的祸不小,才会有这么一份充满警告的敕旨。 要知道,平日里宫中需要对某家人的德行加以训诫,基本都是由皇后下懿旨,能让皇上亲自出面,足以证明宫中因思婕妤而对赵家有多不满。 由他们赵家女顺利生下九皇子的欢欣与喜悦尚未退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由此而引发的各种指责与争吵,可谓是不绝于耳。 “四嫂,你糊涂啊,这么大的事,你怎能因为心疼女儿,就不告诉婕妤呢?” 得知赵三夫人在知道女儿遇袭之事的背后真相后,没有告诉思婕妤,赵四夫人立刻站起身,怒瞪着对方。 赵三夫人也意识到因自己的一时心软,让女儿不知收敛,又在宫中折腾,耗尽皇上的耐心,从而为府上招来这场祸事,也是懊恼不已。 “我……我想着她已经吃了大亏,我与大嫂给她分析过利害,又再三叮嘱她,一定要以皇子为重,千万不可再造次,后来我每次进宫时,也会反复强调一下,她都答应得好好的,我担心将真相告诉她后,她会心生恐惧,影响到她的心情,养不好胎。” 不能说赵三夫人身为一个母亲,这么为女儿考虑是错的,赵四夫人继续质问道。 “九皇子出生前,你不说,还情有可原,那么婕妤顺利生下九皇子后呢,你几次进宫,为什么还不说?” 赵三夫人有些语塞,赵大夫人冷着脸开口道。 “是怀着侥幸心吧,认为你女儿有了九皇子,且宫中对九皇子很重视,就能高枕无忧,皇上也会不再计较她做过的事?” 赵三夫人心虚的绞着手帕,说起来,就是她与其女儿犯了一样的错,以为有了皇子就能万事大吉。 赵大老爷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作出安排,令他妻子与赵三夫人、赵四夫人一起,于次日一早递牌子进宫请罪。 柳明月在收到乾元宫给出的反馈,知道皇上在接到她的奏表后,亲自下了道斥责赵家的敕旨,虽然略感意外,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好好的小儿子因思婕妤造孽,而变成不一定能养得活的病秧子,皇上心中本就对思婕妤极其不满,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可是从思婕妤不仅不知低调的缩在玉华殿好好养儿子,还敢一再折腾,贪心不足的表现上,知情人都能看得出来,赵家没有给予她应有的告诫。 20、第 20 章 不管是柳明月,还是之前的原主,与赵家之间,都属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关系,所以对于赵家的遭遇,她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只希望他们这次能吸取教训,让思婕妤别再拿她的病儿子到处碰瓷,能真正彻底消停下去。 要不是需要借此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和不易,她完全不用如此迂回,早就不露痕迹的将其彻底摁下去了。 所以柳明月在收到赵家三位诰命夫人递牌子进宫求见的消息时,破例让她们插了个队,先接见了赵家的这三位。 “三位夫人不必多礼,起来坐着说话吧。” 赵大夫人态度恭敬而又谦卑的伏身磕头致谢后,取出一份礼单呈上。 “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只是罪妇等人深负上恩,实在愧不敢受,这是罪妇代赵家奉上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莫要推辞。” 对于这位打过几次交道的赵大夫人,柳明月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她的态度还算温和,侍立在她身侧的秋双得到示意,立刻上前躬身接过礼单。 “冯硕人言重了,世人都难免犯错,错了改了就是,皇上和本宫,可都没给赵家定罪,尔等何罪之有?” 见皇后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且收下了礼单,赵大夫人暗自松了口气,难掩感激之情得再次带着两个妯娌伏身磕头。 “多谢皇后娘娘的宽恕之恩,臣妇与赵家上下,必当感铭在心。” 三人这才起身坐到已安放好的锦凳上。 “你们此次进宫的来意,本宫已经知晓,为照顾生得体弱的九皇子,本宫亲自为他制定了非常详实的照顾条例,你们是九皇子的外家,都可以看一下。” 秋双随即奉上一份多达三页,同容十分详实的文书,让三位赵家夫人传阅。 赵家三位夫人恭敬的道过谢后,才看了起来。 看到那些精确到每个时辰每一刻,九皇子分别吃了多少喝了多少,大小便排了多少,负责太医请平安脉的诊断及复诊结果等,都需详实记录下来的各项条例,三人的脸色都被臊得通红。 三人都育有亲生儿女,她们谁都不曾想过可为自己的儿女,制定如此周到的照顾要求。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们不爱自己的儿女,而是她们根本想像不到,竟然还能这般滴水不漏的照顾孩子。 正因如此,她们都能切身感受到皇后的贤良之名,绝对不掺半点水分。 可是出身于他们赵家的思婕妤,对此尤不知足,在此基础上各种挑剔、提要求,让她们这些娘家人都感到羞惭不已。 “皇后娘娘对思婕妤母子关照有加,绝对无可指摘,皆因臣妇教女无方,方才将她娇纵得不知分寸,臣妇定当吸取教训,再不敢犯。” 柳明月点点头,又与三人简单客气了两句,就令秋双将她们送去玉华殿。 到了玉华殿,将周围侍候的人都打发下去后,赵三夫人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娴儿,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你就给为娘说实话,皇后待你们母子恩重如山,为何你反倒还要去招惹她?” 这是赵三夫人在接到那份敕旨后,苦思了一夜,才想到的一个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女儿应该是因她对皇后心存不满,才会仗着儿子体弱,一再提各种逾矩的要求,情况严重到连皇上都不满的程度。 赵大夫个与赵四夫人对这位婆家侄女的了解,显然不及人家亲生母亲多,听到此话,都难掩惊愕之情。 在收到她的母亲与两位婶娘突然进宫的消息时,思婕妤就有大势不妙的预感,此刻听到她母亲如此严肃的质问她,她更觉心虚。 “母亲何出此言?女儿在生下九皇子之前,一直在安心养胎,生下九皇子后,则是在玉华殿专心照顾九皇子,从不掺和宫中的事,怎么可能去招惹皇后娘娘呢?” 听到女儿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拉扯,不敢正面回答她的质问,赵三夫人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没错。 “娴儿,你是我的女儿,我自认还算了解你,却没想到,你竟在不知何时,变成了连对我这个母亲,都不说实话的地步,你当你不敢承认,你所做过的那些事,就能当作不发生过吗?” 思婕妤闻言,顿时脸沉了下来。 “九皇子身体不好,我这个当母亲的想为他争取水平更高太医,想让他得到更精心的照顾,想求皇上对九皇子多关照几分,这是人之常情,皇后凭什么因此就将你们召过来?” 听到这话,赵大夫人与赵四夫人也都意识到,赵三夫人的判断没错,思婕妤还真就存着想给皇后找事的心,才会那般折腾生事。 “娴儿,我们这趟进宫,可不是皇后娘娘召进来的,而是在接到皇上斥责我们赵家教女无方后,进宫请罪的。” 思婕妤当然知道赵大夫人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对他们赵家而言,是多大的打击,心虚之余还恼羞成怒。 “肯定是皇后挑拨的,挑拨皇上对我和赵家心生不满,那个女人天天摆出一幅贤良大度的模样,实则仗着皇上给她这个原配脸面,心狠手辣得很,你们不要也被她骗了,我怀疑,当初我在莲池边遇袭一事,就和她脱不了干系,只是皇上偏向她,才任由我蒙冤受屈,不为我张目。” 赵四夫人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侄女,下意识问道。 “皇后怎么心狠手辣了?” 她毫不怀疑,皇后若真像思侄女说得那样心狠手辣,思婕妤母子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也就根本不会给思婕妤留下这恩将仇报的机会。 看出赵四夫人是在质疑她不知好歹,思婕妤几乎是尖着嗓子怒吼道。 “她在我生九皇子之际,威胁我要刨腹取子,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恶毒的女人吗?” 赵大夫人不动声色的问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这般威胁你的?” 面对在她心中积威甚重的大伯母,思婕妤仿佛是被戳破口的气球,骤然泄了气。 “是在我因腹中阵痛难忍,痛叫出声的时候。” 此话一出,赵三夫人也深刻认识到自己女儿有多么的不知好歹。 “那你知不知道,女子本就需要尽量保存体力,才有可能顺利生产,提前力竭,等到正式生产时,很有可能导致一尸两命的惨况,皇后娘娘明明是在救你和九皇子,怎么在你口中,却成心狠手辣了呢?” 赵四夫人毫不留情面的接过话。 “因为我们婕妤娘娘蠢不自知,还自以为是,我早说过,古往今来,都没见过能比我们皇后娘娘更贤惠的女子,偏我们婕妤娘娘总以为人家跟她一样,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说完她,她又转头看向越三夫人。 “三嫂,你心疼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她有压力,便将我们一大家子死活弃之不理,今天就由我这个四婶来做这个恶人,将早该说清楚的放,都给说出来。” 不等赵三夫人母女有所反应,她便直接道。 “婕妤娘娘不用摆出这副受尽屈辱的模样,你不顾我们赵家和许家的世交之情,下黑手暗害许昭仪流产一事,早被皇上皇后查得一清二楚,是人家许昭仪知道真相后,气不过报复你,皇上看在两家的面子上,才没将真相公开,结果你还怀疑起处处对你关照有加的皇后了。” 说起这件事,赵四夫人就觉火冒三丈,要知道,为维护许赵两家的情谊,她那个嫁到许家的大女儿,在婆家受尽白眼和委屈。 听到这番话,思婕妤的脸顿时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忍不住有些颤抖,那是她心中最为隐秘,被她有意遗忘的过往,她不曾告诉任何人,包括她母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听到思婕妤敢做不敢认,被当面揭穿她曾做下的恶事后,首先想到的竟是质疑别人怎么知道,赵四夫人冷笑着回道。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只要做过了,就少不了会留下痕迹,例如你仗着许昭仪对你的信任,送她混有麝香的香后,还担心没效果,又让她喝下混有藏红花的保胎药的事。” 许昭仪既吃了见识少的亏,也因她对思婕妤毫无防备之心。 直到她收到皇后制定的新宫规,里面明文强调,所有怀孕或是有怀孕迹象的妃嫔,都需做到尽量不用香,即便要用香,也要学会甄别一些对孕妇不利的药物成分。 而那些会伤害到孕妇的药物中,就有让她觉得眼熟以及味道熟悉的东西,从而得到结论,她那次流产,应当就是出自她满心信任的好姐姐之手。 听到赵四夫人将她曾采用的手段都给直接点了出来,思婕妤再无半分侥幸之心,只觉惶恐不已。 同时,她也在这一瞬间,知道了皇了为何会对她如此冷漠,不给她留情面,不是像她所以为的,是受皇后的挑拨,而是皇上在查出她曾做过的那些事情后,就已经彻底厌弃了她。 “娘,大伯母,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那时,在听了别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后,好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下那件事,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像四婶所说得那样。” 看着终于放下婕妤的架子,哭得十分狼狈的思婕妤,赵四夫人冷哼了一声道。 “你对我们哭,能起什么作用?我们一大家子现在被你连累得这么惨,被皇上斥责教女无方,你那些还未出门子的妹妹和侄女,将来还不知道是何光景呢,当然,你也别想着去找皇上皇后哭,再害得我们赵家罪加一等,一大家人忙活大半辈子,才攒下的那点家业,因你一个被送出大半。” 20-30 第21章 深意 就像这次进宫请罪,她们可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往坤元宫送了一大批价值不菲的礼物。 之前,也就是思婕妤受惊一案被查清真相后,他们赵家不仅没有得到安抚,还向皇上敬献了一大批金银宝物,承诺赵家所有官员都会在朝堂上为皇上冲锋陷阵,才让赵家得以保全。 赵四夫人说这些话时,心疼女儿的赵三夫人欲言又止,见赵大夫人始终不表态,垂眸敛目的坐在那里不言语,便不敢出声劝阻。 见赵四夫人已顺利完成她此行的使命,将她不好说,赵三夫人一直说不出口的话,都给说了出来,充分表达出赵家在某些方面的态度后,赵大夫人才语气温和的开口安抚道。 “婕妤娘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家里当然是不惜代价,也要尽量保全婕妤娘娘,你四婶也是因为受了刺激,难免急躁了些,才会这般口无遮拦,还请婕妤娘娘莫要介怀,不管怎样,都请娘娘牢记,赵家与娘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只盼着您能在上恩庇佑下,安心将九皇子抚养长大。” 有着这样一位因品性问题而遭厌弃的生母,自己又先天不足,对于九皇子,赵家仅有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平安长大,将来好歹能封个亲王爵位,多少能为赵家提供一些庇护。 至于从前还曾在私下里暗自打过的盘算,现已彻底没了想法。 赵家的话事人们现在提起思婕妤,就是一个悔,后悔当年不够果决,觉得是送去做妾的,就选了这么个表面上还算拿得出手,心性才识却很平庸的。 毕竟那时的他们也没想到,当今竟然真的顺利走到了至高位,还坐稳了皇位,没像之前的那几位,即便能先一步占据高位,也总是皇位还没坐热,就相继丢掉性命。 柳明月不知道思婕妤对她的种种猜疑,不过她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不会产生被辜负好意之类的多余情绪。 由思婕妤娘家人出面,将其说服,让其彻底消停下去就好。 将照顾九皇子的方案列得越详细,在有需要时,越能帮她甩锅,反正负责执行方案的人,又不是她。 顶多也就是她私人掏钱,多奖励几次那些因此而受累的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在这个毫无人权可讲,动辄会让下层人陪葬的时代,她要求那些人用讲卫生、讲科学的方式喂养照顾九皇子,能大幅降低九皇子生病的概率,进而增加九皇子活下去的机会,还可以说是变相的救了他们的性命前程。 天气转暖,庭中剩下的那块空地土壤化冻后,太子拿着锄头奋力挖着,挖得额头汗如雨下,他也不管,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满。 柳明月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却没直接过问,直到对方一口气将空地挖完,疲惫涌上来,情绪已发泄得差不多了后,才不动声色的将他叫进殿内聊天。 “境文是因马上要到春闱,京中聚集了许多外地学子,才会常去宫外凑热闹吗?” 听到这话,徐境文觉得刚用挖地发泄掉的郁气,再次涌上心头,闷闷不乐的回道。 “是的,母后,不过母后放心,儿臣知道分寸,便服出宫后,只去茶楼酒肆之类的地方,绝对不会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与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毫无交集。”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你现在是个能上朝观政的太子了,肯定知道轻重,母后已经不会再担心这些了,母后现在关心的,是你有没有趁机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 徐境文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回道,“有几位让儿臣觉得人品才学很不错的,可惜儿臣是以虚假身份与他们相交,有失坦荡,算不上是好友。” 柳明月态度温和得笑着回道,“依我看,是你太过多虑了,毕竟你对他们隐瞒真实身份,并不是为了要算计图谋他们什么,而是出于真实身份会给他们带去不便考虑,有什么好心虚的。” 听到自家母后的开解,徐境文顿觉心神开阔了许多,主动分享起自己在宫外的见闻。 “……儿臣觉得这样很不公平,设身处地的想想,若不是父皇当了皇帝,儿臣进京赶考时,肯定也要承受这种不公平待遇。” 总算知道了他为何会憋着一肚子火想发泄,柳明月的笑容更真诚了些,毕竟这孩子也是出于一腔赤诚,才会为这种资源分配不公现象发声。 若是再过几年,等到他在朝中那些人的手上多受些磨砺后,他现在的这腔热血,估计就会开始变冷,对同类现象变得习以为常。 不过身为一个母亲,哪怕只是‘继母’,她也要帮忙维护一下孩子在这个年龄段,所特有的正义感。 “既然觉得不公,就要想办法改变现状,将那些愤愤不满都憋在心里,通过其它方式发泄出来,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知道自己在带着情绪奋力挖地的事,已经被自家母亲看在眼里,徐境文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对不起,母后,是儿臣让您失望了,儿臣也曾想过要通过什么方式,才能帮帮没有门道的普通学子,可是想来想去,发现即便儿臣以太子的身份出面,也帮不了几个人。” 柳明月却笑着道,“你有办法,你可以找你父皇商量,将你的想法如实告诉他,然后请他出面,将今科主持大考的主考官员的文章,与他们表示过欣赏的文章整理一下,交由经厂尽快印制出来,以低价公开出售。” 如此一来,就能将那仗着家世与人脉关系,可以提前研究今科主考官们的偏好与立场的学子,与那些没有门道的学子们强行拉到同一起跑线上,尽可能的公平一点。 以徐庆业的脑力,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能领会到这么做的好处。 太子受限于他的眼界与认知,单纯的替他认识的那些普通学子感到委屈,认为不公平。 徐庆业身为皇上,所考虑就多了,这其中的不公平,他比谁都看得清楚,但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式。 能尽量保证考题不泄漏,杜绝舞弊现象,阅卷不公现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哪怕处在他的位置,很不愿意看到被录取的朝堂新人,大多都出自那些世家大族的现象。 可他也深知那些世家大族、书香门第在科举上,优势有多大。 如今皇后的建议,算是给他指明一条路,那就是,既然他没有办法让占据优势的人,失去他们所拥有的,不如拉那些处于劣势的人一把,尽量缩短双方之间的资源差距。 所以徐庆业在与太子商讨过后,立刻下旨让司礼监经厂停下现在的工作,插队完成印制文集的工作。 早在前朝时,就已出现了活字印刷术,只是这项技术并未得到推广而已,但是官方印刷机构的大半印刷工作,现在都已采用的是活字印刷技术。 所以这次印刷文集的效率很高,从柳明月出主意,到文集在京中被大批发售,前来应考的学子人手几本,前后不过三天功夫而已。 文集的售卖价格十分低廉,低到需要出面负责操办此事的太子私掏腰包,才能平掉经厂的帐,却成功获得文人士子们的一片赞誉。 就算此举让原本的利益既得者们深感不满,也都只能躲家中,或是私下无人之处骂几句,不敢在明面上表示反对。 听完何忠所汇报的相关舆情反馈,徐庆业感到无比开怀之余,忍不住感慨道。 “也就只有像皇后那般,真正的心底无私,胸怀宽广,对所有人都抱着善意的人,才能想出这等好法子。” 何忠笑着回道,“皇后娘娘的主意虽好,主要还是陛下英明啊,若不是有您的支持,这件事如何能办得如此成功呢?那些没门道的才子,都得感念您的恩德。” 这话显然说到徐庆业心里去了,他急需一批真正打心里愿意效忠于他的文臣,而不是那些背后分别与各种势力牵连不清的人。 “是啊,希望那些人能争气点,不要辜负朕一家的苦心。” 何忠当然知道皇上口中的‘一家’指的都有谁,但他知道,有些话皇上自己能说,他说了,对人对己都不好。 “这次的春闱报考人数空前的多,自是人才济济,还都有幸得到陛下的恩典,肯定可以从中选出不少能让陛下满意的人才。” 这次的春闱,聚集着新朝域内十余个省的近三千名举子,是新朝才学最杰出的一批人,绝大多数人的智商都很高。 当这批人拿到相当于是考试指南,或者说是例题的那几本文集后,只需用心阅读一遍,心里有谱了,知道遇到什么样的题,该以哪个角度破题,以什么样的风格写文章,才能有机会获得主考官的亲睐。 虽然没有公开宣扬,但是这些学子都曾听说过,那些文集是由皇上安排太子亲自督工,连夜赶工才及时印制出来的,为的就是能让没有人脉关系或是金钱开路,去打听主考官喜好的人,不至于在考试中吃亏。 也就是说,这次的投上所好,可谓是上面的一番好意。 所以但凡是能领悟到这番用意的学子,在这种形势下,都不会清高的坚持自身风格。 对那些本来掌握着信息优势的小部分人而言,他们所面对的竞争可谓是倍增,但是他们对此也无可奈何。 当这场春闱大考出成绩时,看到录取三百余人的榜单上,在前排霸榜的人中,大半都是一些在此前声名不显的人名时,不同身份立场的人,那心情自是各不相同。 徐庆业对这个结果,当然是非常的满意,他登基后的次年,就曾举行过一场恩科。 当时的新朝严重缺人,他一个草莽出身的皇帝,连科举取士的流程都弄不清楚,在当时的科举上,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语权,只能任凭那些名声在外的文臣负责安排。 这也是他登基数年后,在文人士林中的名声和口碑都不怎么好,没什么名望的主要原因。 而他在当了几年的皇帝后,也切实认识到了文臣在朝堂中,所能起到的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不是他能无视与排斥的。 既然认识到了,他当然要为自己培养一批真正效忠于他,愿意为他所用的文臣。 而不是像上届春闱般,录取的多是与现有的各个势力有牵扯,或者是干脆直接就出身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早在本次会试阅卷结束,贡士榜单正式列出来之前,徐庆业就已收到本次上榜的三百余人的身份信息。 经统计,其中两百余人都是出身于耕读世家或是普通人家,他们之前在仕林中名声不显,基本上还没被什么势力所拉拢。 这次有了他这个皇帝的亲自施恩在前,只需再多观察一下,看看他们在接下来的表现,就能知道这其中的哪些人值得他的初步重用。 柳明月当然知道在她给太子出过主意后,给宫外所造成的影响,也不难看出皇上在打什么算盘。 她自己也很重视这批从五湖四海汇集过来的人才,而且是不仅重视那些榜上有名者,同时也没漏掉那些遗憾落榜者。 虽然柳明月没打算做什么夺权参政的事,但她为了自身与太子安全,从没放松过对朝野上下应有的关注和信息收集工作。 而她关注那些落榜之人,则是为了能从中挑选出一批能为她所用的人。 毕竟对朝廷而言,那些人榜上无名,他们要么回去继续苦读,等到三年后再战,要么只能通过找关系托门路弄个小官当当,要不然,他们很难有机会获得官职。 可是在柳明月看来,这些人中绝对不乏人才,关键是要如何大浪淘沙,将他们从中淘出来。 想来想去,柳明月都想不出要如何做,才能悄无息的从中挑选所需人才,只好选择找皇上坦白,光明正大的办成这件事。 听到内侍进来禀报,说是皇后求见时,徐庆业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皇后已有近一年不曾主动来乾元宫见他了。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徐庆业迅速令内侍将人请进来的同时,还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柳明月进入御书房后,先福身施了一礼,得到赐座后,才笑着与皇上寒暄道。 “何公公不在?没在您身边看到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徐庆业朗声笑着回道,“他经常被朕派出去,这是因为你过来得少,才没发现,他不在朕身边,其实也是常态。” 柳明月端起御前宫女奉上的茶,喝了一小口后,放到边上。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又没什么国家大事要与陛下商量,肯定不便常来打扰,说来也能理解,毕竟人家何公公可是陛下的得力属下,肯定不能像卓辉他们那样闲。” 徐庆业饶有兴致的问道,“哦,看来皇后这次驾临,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与朕商量?” 柳明月坦然回道,“对陛下而言,肯定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臣妾而言,还是挺重要的大事,会试结束,想必您已收获一批满意的人才,臣妾想打剩下那些边角料的主意。” 徐庆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发现皇后的这个形容,还真有些贴切,不由得失笑出声。 “哈哈,皇后说得是那些落榜举子?” 柳明月点点头道,“陛下是知道的,臣妾在外开办了一些作坊,虽然那些作坊尚处初建阶段,但是各处作坊中的管事和帐房,基本都是临时从那些宫人内侍中挑的,短期内,可能还没什么问题,臣妾担心以后会失控。” “所以你想从那些落第举子中,挑出一批可以为你所用的管事和帐房。” 柳明月点头,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安在之前的那些年,一直深陷战乱,读书人的数量本就不多,想要从中聘用些人品和能力过关的读书人,就更难了。” 这还真不是柳明月找的借口,而是她当前确实面临的难题。 “臣妾也是偶然想到,那些落第举子别的不说,能有资格参加春闱,那头脑和算帐水平肯定过关,臣妾就想趁此机会,一次性解决掉这个缺人才的难题。” 徐庆业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自己也饱受人才匮乏之苦,不过他还是点出这其中的关键。 “皇后的想法,当然是好的,朕也支持,只是那些读书人大多都很清高且自命不凡,他们就算这次落第,想的可能也是下次再来考,即便放弃了,他们往往更愿意去做教书先生。” 柳明月当然也曾考虑过这些现实问题,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所以臣妾想要给他们下点诱饵,需要陛下给提供一些支持,臣妾会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中有人能在任职过程中,表现出色,臣妾可以将他人推荐给朝廷,获得适合他的正式官职。” 正要端起茶杯的徐庆业闻言,手一抖,差点没将杯子给推倒。 “皇后可真敢想,你就不担心这事被朝中那些人知道了,参你一个干涉朝政?” 柳明月坦然道,“所以臣妾才说,这件事需要得到您的配合与支持啊,您要相信,臣妾若真给您推荐人,肯定不会打自己的脸,肯定是那人真有长处,而且是您用得上的能力。” 接着,柳明月又拿出一份文书递给对方。 “更何况,您在那些作坊里投了三万两银子,臣妾早将那三万两折成您的份额,也就是说,那些作坊也是您的产业,臣妾选出来的人,当然也是您的人,有那种能力出色的,您给他在自家产业里调个职,人尽其用,外人有什么资格质疑?” 徐庆业接过文书扫了眼,发现上面详细记录了建造那些作坊的所有成本花费,份额分配,初期人员配置,以及作坊生产计划等内容,让人觉得很有前景的样子。 皇后将他给的三万两银子,算作他投入作坊的本金,是他所没想到的,但是这对他而言,当然不是坏事,所以他也就欣然接受了。 再结合皇后的话,他顿时觉得还真是这个道理,这样做,没准还能真能从那些落第举子中,甄选出几个得用的人手。 更何况,若真能如皇后所言,选出一批有能力的人才帮忙管理经营那些作坊,他的私库说不定能因此而增加一笔不菲的收入,与此同时,国库也能增加一笔税收。 换作其他任何人,徐庆业都不一定有这个信心,但是皇后做事,他绝对有这个信心,确定这位绝对是个不屑在帐目上造假的实诚人。 所以徐庆业没有多做犹豫,就一口应下,没提任何额外要求。 与皇上商定好从落榜举子中招揽人手的计划后,柳明月又顺便给自己争取到私下出宫的资格,她要亲自去现场选人。 本就才住进宫四年,徐庆业从没想过要限制妻子不准出宫,毕竟在他心中,妻与妾绝对是两回事。 更何况妻子在他心中的人品信誉极佳,他能很放心的任其自由出入宫门,只是过去的原主和柳明月,都没想过要出宫而已。 毕竟皇后出宫,是件需要走很多流程,受各种礼规约束,可谓是兴师动众的大事。 而原主向来是个很守礼规的人,对自己的娘家态度微妙,当然也就不愿大张旗鼓的折腾什么省亲之类的行为。 柳明月也不出宫,既为维持原主的人设,也因她在此前没这方面的需要。 虽然对于她只在史书与图画上见到过的古代都城景象,难免会心生好奇,但对如今的她而言,显然还是低调的苟着更有性价比。 像这次的事,若非她能按捺得住自己想去宫外看看的欲望,想像这般让徐庆业答应让她出宫亲自挑人,而且还是从那些正经的文人举子中挑人,可就难了。 就算他会答应,皇帝基本都具备的猜忌本能,也会让他对她的这番行为产生猜疑与忌惮。 即便她自认坦荡,可是只要她私自出宫的次数稍多,就会不可避免地留下能被质疑的余地。 这回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毕竟对于这么一位对宫外没什么兴趣,与宫外的联系互动,甚至还远不及后宫那些妃嫔,而且那些仅有的联系互动,还是遵照他的旨意行事的皇后,徐庆业当然很放心。 这趟乾元宫之行所取得的收获,让柳明月很满意,她也不打算利用出宫机会做什么,所以她还主动向徐庆业申请了几个护卫。 回到坤元宫后,她一边亲自准备笔试需用到的考卷,一边令卓辉帮她联系宫外的人手,放出有宫中产业需要从落第举子中招募管事的消息。 随着这个消息被迅速传开,顿时在京中引起一片哗然,有宫中做噱头,大量本来不会考虑这类招募的读书人,这心里都难免活泛起来了。 宫中产业,意味着皇上与皇后的私产。 正所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除了那些坚持认为有辱斯文的读书人,思想通透一些的读书人,已经想到柳明月曾用来说服皇上的那个理由。 反正不管是当官,还是在宫中产业做事,都是效忠皇帝,能有机会在皇帝面前表现,只要自己表现得好,未必没有受重用的机会。 说直白点,就是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仅有的能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机会。 所以对于这场招募,京中的反馈比柳明月所预想的更加热烈,连徐庆业在收到消息后,也是连连感慨,这世上果然不缺聪明人。 皇后从他手上讨去的诱饵还没投下去,那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参加招募的读书人,估计就已发现诱饵存在的可能。 收到那份‘创业合伙企划案’后,皇上已经自觉的将这些都视为自家事,而不再只是皇后的事,所以他对此当然是抱着乐见其成的欣慰态度。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皇上所料,朝中大臣们对此事也很关注。 那些已经上岸的文臣,大半都对此事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态度,他们认为,这完全是对圣贤书的亵渎,是对读书人的侮辱,凡参与招募者,皆是读书人中自甘堕落的败类。 勋贵和武将们对此没什么兴趣,甚至是抱着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态,乐呵呵的看着老对手们跳脚,有些人为反对而反对的站在文臣的对立面,说些刺激人的风凉话。 徐庆业并不急于表态,他觉得皇后常教太子的那句理论结合践,是真的很有道理。 朝中那些为这场招募跳得最高,最为反对的人,基本都是些只知死读书,将文人的清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这种不知变通的人,当然不是他所需要的人才。 有那消息灵通之人,早已收到皇后投入大笔资金开作坊的消息,如今又出了要为宫中产业招募管事的事,迅速将两者联系起来。 礼部陈郎中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这些举子虽然今科落第,但是他们完全可以在三年后,再次来参考,怎能让他们放弃毕生所学,去帮皇后娘娘经营俗务?这完全是在误人前程。” 柳敏杰听到这里边还牵扯到他姐姐,迅速回道。 “陈大人,你就能肯定,那些人三年后再考,就一定能考取进士?依我看,他们早点找个好营生,让家里人过得宽裕些,才算是不浪费半生所学。” 陈郞中怒目瞪向这个仗着外戚身份,在礼部挂个四品闲职的上阳伯。 “柳伯爷凭什么肯定,那些人再次参考,仍会落第?” 这话若是答不好,就容易得罪人了,皇上对自家这位小舅子本身没什么恶感,这才出声道。 “要不要参加宫中产业的招募,是那些落第举子的自由,朕又不曾强求什么,尔等与此无关,在此吵闹什么?难道你们家的产业,不用有才能的人打理?” 说完,徐庆业冷着脸甩袖而去。 皇后虽是出于怜悯那些宫人内侍的初衷,才决定开办作坊,但她在这些方面向来低调,没有公开此事。 若非有心盯着,外人肯定不知道皇后开办那些作坊的事,那陈郎中既然敢在朝堂上公开指出来,足以表明此事在某些有心人眼里,根本不算秘密。 同时也让徐庆业深刻认识到,他与皇后的言行,时常遭人窥视着,却还无法摆脱,让人恼火。 柳明月对此十分淡定,继续忙着出题,她已经和皇上组成了利益共同体,前朝的抨击和质疑,压根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实质影响。 而京中的报名参加招募的读书人,则是越来越多,考虑到影响问题,招募公告上没有直接将功名列为条件,只是注明一下优先录用有功名者。 这也就直接导致报名人数多到出奇,不仅有落第举子报名,还有只有秀才功名,或是仅满足能识字会算帐这一基本要求,没有任何功名的人,都争相报名。 这场招募的竞争,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大。 倚茶轩的*二楼一间雅室中,此刻坐着多名年龄都在二十上下的年轻学子,其中包括近日风头正盛的会试头名郭永章。 他此刻正关心道,“长延兄,你可想好了?那是宫中产业,一旦进去,恐难脱身,但以长延兄之才,下科定能榜上有名。” 在场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魏长延,他们都知道,若非魏长延在本次大考前,突然生了急病,带病参考,却在中途昏迷,被迫弃考,以他的才华,定不至于落第。 在众人的注视中,魏长延淡定自若的放下茶杯,轻笑着回道。 “难以脱身就不脱身,某若能坐上宫中产业的大管事之位,说不定能比郭兄更早出头呢。” 都知道他这是在借玩笑话安慰大家,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其中一人却回道。 “长延兄,听说这次招募人手的宫中产业,是皇后娘娘的私产,就怕你即便坐上大管事之位,也只能在皇后娘娘面前出头呢。” 魏长延是在听说日前那场大朝会上发生的争议,以及皇上在朝堂上的反应后,才当即决定去报名。 “多谢吴兄的提醒,只是对我而言,在哪位贵人面前出头不要紧,重点是能在宫中产业里出头,连圣上都对这件事持支持态度,我当然要抓住机会,不能为了三年后的未知结果,又回去蹉跎三年。” 这次临近考前生重病的经历,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世事无常,非以人力可以改变,与其懊恼这次的不顺,寄希望于未知的将来,不如抓住当下。 郭永章从旁开口道,“说句真心话,若我这次落榜,可能也会像长延兄这般,选择去那宫中产业搏一场,那绝对是个除科举之外,最好的好去处,反正都是为宫中效力,都有机会一展所长。” 郭永章没说的是,他也是在听了魏长延的那句仿佛是玩笑话的话后,才突然意识到,对于宫中贵人而言,比起需要苦熬资历的新科进士,一个能为宫中赚钱的大管事,的确更容易出头,更容易获得贵人的重视。 听到郭永章也这么说,除魏长延外,其他人都难掩惊愕之色,他们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即便在场还有几位在这次的会试中,因各种原因导致落榜,但是他们都有信心通过科举进入朝堂,不过是再多考一两次的事,反正他们都才二十上下,还有的是时间。 吴尚青也是此届的落榜举子,正是他在此前提醒招人的中宫产业是皇后的私产,对能考中会试头名的郭永章十分推崇。 “永章兄,就算那些作坊是宫中产业,也不过是私产,负责的是需要常与商贾打交道的俗务,这……这岂不是辜负了我们十年寒窗苦读吗?” 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的点头,或是小声议论。 郭永章反问道,“吴兄与诸位兄台可还记得,在会试之前,常来与我们一起喝茶的那位柳姓小兄弟?” 坐在他旁边的张义昌迅速回道,“当然记得,那位柳兄弟小小年纪,就才识过人,还十分有见识,想来他应该是这京中哪个大家族的子弟吧?” 郭永章想要说的显然与柳姓少年的出身无关,他只是笑笑道。 “我记得他曾说过,他在家中不仅要读书,还需每天按时下地劳作,给小麦施肥,给菜地除草,他的父亲不仅会与他一起耕地,还会亲自教他如何种好各种农作物,那能说是辜负寒窗苦读吗?”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寂静无声,他们对那位偶尔会同郭永章他们在一起的柳姓少年,并不了解。 虽然对方没有穿精美的华服,但其一身气度,以及那举手投足间的优雅风范,足以表明,那是一位出身极好,教养极佳的名门公子。 那样一位怎么看,怎么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他与下地耕作联系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们将心中的质疑说出口,就听吴尚青略有些迟疑的回道。 “在下曾在去岁听家中长辈议论,说是圣上曾对一些老大人说,他会抽时间亲自教太子耕地、种地,太子十分勤勉,学得很好,让他十分欣慰。” 眼看话题已偏移了他的初衷,郭永章却已顾不上这点,张义昌喃声道。 “我记得,太子外祖家上伯阳府,好像就是姓柳。”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有过一再与太子同桌喝茶,一起谈文论诗的经历。 魏长延拍了一下手心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正是在尚青兄抱怨不公,说那些有门道的人,都能在主考官人选确定下来后,迅速打听到那些主考官的偏好,从而在会试中占尽优势,然后不出三日,我们大家就收到了那些文集。” 这番话提醒了大家,之前不曾想过,如今再一相互印证,大家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发现某个真相了。 有人满脸遗憾的惊呼道,“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已经在太子面前出过头了。” 众人顿时哄笑出声,虽然难免会在心里懊恼,那时没有趁机好好表现,给太子留下个好印象,但是事已至此,他们也就只能将此事放下。 吴尚青顿时犹豫起来,“我现在有些犹豫,要不要也去报名试试,永章兄说得有道理,反正都是为宫效力,太子都能下地劳作,我怎就不能去当个管事了?” 只是他家是书香门第,虽然没出什么高官,但是他们全家上下,都对科举仕途有执念,无法通过科举出仕,就需进入他们家开的书院教书。 正因吴家多代的经营,桃李满天下,才成功积攒了一些人脉,消息路子广,知道的事情也比寻常人多些。 若非这是一个新朝,他们吴家在朝堂上层还没打开局面,他当初也不至于落得个因别人更有优势而喊不公的境地。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放弃举业,跑去参加宫中产业的招募,还不知会在家中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魏长延对他的情况有些了解,“据我所知,报名时,需要报上自己的长处,然后在复试时,参加相应类别的考试,只有通过复试,才能进入到最后的面试。” 听到魏长延的这番介绍,在场众人都惊诧不已,他们只听说需要参加考试,要求很严,也知道因报名人数很多,职位却有限,竞争会很大,还真不知道竟有如此复杂考核过程。 “我怎么感觉,这场甄选好像比会试还慎重?越是这样,我越感兴趣了,我喜欢画画,算数,好像也还不错,应该能有机会通过三关考核吧。” 众人现在都不关心他是否有机通过考核的问题,他们都在想的是,为何宫中会对这场招募如此重视。 竟设三关考核,笔试两关,一关面试,这真的只是为一些作坊选管事吗? 柳明月不知道这些人的问题,要不然,她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们,是的。 没做详实的背调和体检,没有心理测试、情景模拟等测试与分析,没试用期,这只是一场流程简单、要求很低的招聘。 柳明月不擅长出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能理解的题,所以她在打好草稿后,又向工部和十二监的一些官吏请教,才将复试的考题给确定下来。 至于为刷下大批不合格的报名者而组织的初试,她没时间与精力亲力亲为的参与,但她会抽查答卷,这样可以让相关负责人多几分压力,尽量避免出现不应该的错漏。 宫里的人,包括徐庆业这个皇非内,都已习惯皇后做每一件事,都会要求细致而又严格的风格,宫外的人,显然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参加初试的两千余人,都聚集到贡院门外候考时,一群大臣正在宫中和皇上理论。 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想到,这场饱受争议的招募,竟然借用贡院进行考试,对许多文人而言,这相当于是玷污了他们心中的圣地。 徐庆业也没想到皇后竟然将主意打到贡院的头上,而且是在事情已经办好后,才通知的他。 作为一个草莽出身的皇帝,徐庆业对此当然是毫无异议。 毕竟在他看来,三年才启用一次的贡院,闲着也是闲着,借用一下怎么了,钱货两讫的事,人家负责贡院的礼部都没意见,与旁人何干。 没想到这事爆出来后,跟桶了马蜂窝似的,这些文人反应远比上次的大朝会更大。 “对于这件事,朕也了解不多,你们且听听礼部的王尚书、户部的李尚书是怎么说的吧。” 怎么还牵扯到户部了?过来抗议的文臣心中都有些不解。 好在那两位没让他们久等,很快就出现在勤政殿内,王尚书有意落后两步,李尚书则是理直气壮的迎着殿内众人的目光。 向皇上行过礼后,李尚书也不含糊,干脆直接的开口道。 “租用贡院的事,本官全程都有参与,皇后娘娘派人找王尚书商量,被王尚书以有辱斯文的理由给拒绝,被本官知道后,便出面说服了王尚书,且由本官与皇后身边的管事商讨确定下来的。” 陈郎中为贡院被玷污的感到怒不可遏,顾不上前面的两位中,有他顶头上司的事实,直接痛心疾首的大声质问道。 “王大人,李尚书不是科举出身,不知道贡院对吾等文人的重要性,也就罢了,您怎么也能答应这么这荒唐的事情呢?” 王尚书很想来句,实在是皇后给的太多了,他会读书,也会算帐啊,划算。 可他毕竟是文人中的翘楚,又事关贡院,肯定不能将心中的大实话给直接说出来。 好在李尚书是位敢做敢当,信守承诺的,直接按照约定挡在他面前。 “因为皇后娘娘愿意私人出资,帮礼部支付这次修缮贡院的三千多两银子,你们各部就知道要银子,一点都不懂开源,难得遇上个可以收钱的机会,为什么要往推?谁要是坚持反对,只要你们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弥补礼部户部的损失,老夫现在亲自去贡院赶人。” 赶人是不可能赶人的,他还给自家户部的官吏谈了个兼职的活,这场忙活下来,大家都能赚个三五两银子的外快,谁不乐意? 过来抗议的这群文臣,就算能拿得出来那笔银子,也没人愿意做那个冤大头。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趁机彰显自己维护文人体统的形象,从而增加他们在士林中的声望和影响力而已。 有人硬着头皮道,“李大人,我们都是朝廷官员,这般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不大好吧?” 李尚书直接瞪向说话的人,“这世上就你清高,你是餐风饮露长大的?有本事你们别天天来户部要银子啊,敢嫌老夫将银子挂嘴边,你要是能将你的家财全捐给大库,老夫定能敬你三分,任你骂老夫满身铜臭。” 这就是户部的两个侍郎都急着想上位,徐庆业却将李尚书一直留任,不准他请辞的原因,有这位定海神针在,他对户部放心多了。 即便这位既不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也不是很有名望的那种大儒名士,甚至连资历都不怎么光鲜。 只是一位历经过前朝两代皇帝的户部老人,而且他是由底层小吏逐步升上来的。 前朝灭亡时,他还只是一个管库的主事,唯一的优势就是经验丰富,对户部的工作流程了如指掌而已。 后来却因此而被攻入京城的人,提拔为有名无实的户部尚书,最后守着空荡荡的户部迎来了新朝。 在这种情况下,李尚书自己也觉得虚,早就有心想为新朝皇帝让出这么个关键位置,结果当今竟然毫不在意那些过往,给了他极大的信任,让他的尚书之位越坐越稳。 正所谓是士为知己者死,虽然他看不上那些不会赚钱,比谁都会花钱的读书人,但他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他在给大安开源节流方面,绝对是不遗余力的那种,为此,他能将个人与家族利益都抛之脑后,与所有与户部有利益争端的人吵个遍。 是能证明徐庆业这位皇帝知人善任的活证据,从而也让其他人对这位新朝皇帝增加许多信心。 有李尚书帮忙当嘴替,徐庆业高坐主位,心情十分舒畅,他也很看不这种与国无功于民无利,只知拿着迂腐的陈规旧俗找茬的文臣。 可是读书人在面对勋贵武将和皇帝时,是一个整体,他不能因为看不上这部分人,而失去那些真正有能力,能成为国之栋梁的文人的支持。 过去不能理解,真正坐到皇位上后,徐庆业也已深刻领悟到打天下靠武将,治天下靠文臣的帝王之道。 见那群前来抗议的人都被压了下去,徐庆业才表了个态。 “为宫中产业借用一下贡院,就需皇后为此花费三四千两银子,有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赶上?你们礼部受益最大,可别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们若有本事多租出去几回,扣除修缮和维护费用后,剩下的你们私下分了,朕都不管。” 要知道各部的经费都是有限的,超出部分会算作借帐,这也是李尚书会掺和的原因。 穷得只剩下清高的礼部有了这三千多两的租金,就能还上由户部帮礼部垫支给工部的那笔修缮费用,他可不得积极些,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寅吃卯粮的礼部何时能还上这笔帐。 听了徐庆业的话,连王尚书在内的礼部官员们,心中都有些火热,忍不住祈祷能多来几个像皇后那样的大户,好帮他们脱贫致富。 好好一场讨伐抗议行动,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贡院中的初试则已进行得如火如荼。 等到下午各部下值后,众人只见户部除了轮值官员外,都跟着他们的顶头上司李尚书一起,浩浩荡荡的径直前往贡院。 然后分别坐到相应的隔间中,帮忙批阅白日里封存的初试试卷。 跟着过来围观的王尚书见状,当场有些失态。 “收钱了,这绝对是收钱了,李尚书太过分了,有这种可以赚点外快的活,竟然不叫上我们礼部!” 要知道他们礼部官员是有名的清贫,除了少数本就有些家底的外,大多都处于勉强温饱状态,又没什么赚外快的机会。 “大人,这可不是他们不叫上我们的问题,而是这活本来就该是我们礼部的,您想啊,中宫最先找的可是您,只是被李尚书给横插了一杆子而已。” 王尚书无比懊恼的点头,“是啊,这本就是我们礼部的活,结果却被户部给抢了。” 王尚书本人身为当世大儒,家中虽然不是豪富,但也过得还算富足,他所在意的,是为手下谋福利。 像户部的赵侍郎,即便因思婕妤的事,向宫中赔了一笔又一笔巨额财产,家中依旧不差钱,可他依然会跟着一起来赚那几两银子的外快,为的自然也是笼络手下人心。 本就不富裕的国库,加上一个最擅长哭穷抠钱的户部尚书,各部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宽裕,在这种情况下,能为手下谋得合法赚外快的机会,绝对能让下属们感激不尽。 毕竟各部底层经济困窘的官吏,都占大多数,他们都很需要这种机会,这也是历朝历代的贪腐除之不尽的根源所在。 可是现在的大安尚处开国初期,国家穷、百姓也穷,从上到下都盯着仅有的那点,想要搞钱都没什么机会。 然而事已至此,王尚书再怎么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懊恼,都已无济于事,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反应快些,再不能让户部的李老头抢占先机。 柳明月出钱请户部的官员帮忙批阅初试试卷的事,徐庆业当然也知道。 虽然他觉得皇后给钱太大方了点,但他也知道,皇后的这些举动,可以说是在帮助众官员打开思路。 想要增加收入,不是只有冒着风险盯着各项经费,完全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各部及自身所拥有的资源或能力,从而光明正大的开源创收。 对皇后而言,多花些钱,选出一批得力的管事,将来自然能给赚回更多的钱,从长远来讲,其实也很划算。 早前的徐庆业当然想不到这些,但在听过皇后的一些想法,又看许多皇后提交的各种规划与方案后,徐庆业已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这些意识。 对户部的官员而言,给宫中产业选人,与朝堂势力没有任何关系,在批阅试卷时,当然能够保持很公正的态度,不存在什么循私打压之类的问题。 那些参加初试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都激动不已。 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而言,这辈子能有机会进贡院参加一次考试,还能让六部的官老爷们亲自阅卷,即便没有通过考核,也足以让他们回去吹一辈了。 如魏长延和吴尚青这样的落第举子们,也没想到自己竟能这么快重回贡院参考,而且还是由户部官吏为他们阅卷。 心中仅存的那点不自在,也自此彻底消失不见,转而一心期待自己能顺利通过三关考核,被成功录取。 因为宫中的这些做法,让他们都能感受得到自己被重视的事实,被重视也就意味着可能被重用,能被宫里的贵人重用,谁敢小觑? 魏长延当然也有注意到宫里的重视态度,这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不过他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事情上。 “尚青兄竟能说服家里,也去参加招募?” 今天在贡院看到吴尚青时,魏长延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毕竟在他看来,吴尚青虽然一时冲动,生出过也想参加招募的想法,但是他的家人绝对不会同意。 毕竟对那些书香门第而言,最重视自家后辈的清名,怎么可能同意让吴尚青放弃科举,转而去从事文人最看不上的商贾活动。 是的,即便宫中没有明言,谁都看得出来,所谓去宫中产业做管事,其实就是去帮宫中贵人赚钱,去当商贾,只是他们背后的东家是宫中贵人而已。 吴尚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长延兄觉得很吃惊吧,其实我本人也感到很意外,不知是家里因这次的落第而放弃了我,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竟然在我试探着提出想要参加招募时,立刻应了下来。” 他没说的是,他家长辈不仅答应得爽快,而且比他自己更担心他会误了报名时间,赶紧让人驾车送他去报名。 魏长延摇摇头道,“以尚青兄的人品才华,即便落第,也是哪家都不会放弃的英杰,你家长辈会这般鼓励你参加这次的招募,应该是因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前程很不错的好机会。” “听到长延兄这么说,我算是放下最后一点心结了,从宫中的重视态度看,我们的选择应该不会令人失望,就是如此一来,接下来的竞争可能更大了。” 明眼人现在都能看得出来,宫中不惜代价的借贡院给他们考试,又将户部上下的官员都请过来阅卷,肯定不是闲着没事闹着玩,而是打定主意要挑选出一批真正满足要求的人,所图不小。 魏长延笑着端起茶杯示意对方,“尚青兄怕了?” 吴尚青朗声笑着也端起茶杯,“怎么可能?我更希望宫中能得偿所愿,顺利网络一批真正的聪明厉害的人杰,毕竟大家未来是要在一起共事的,肯定要水平差不多才好。” “嗯,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敬我们共同的东家。” 吴尚青笑着放下杯子后,低声道,“实不相瞒,对于这次招人的宫中产业,我早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承天元年,宫中一次性遣散出一千多个宫人内侍,那些人中,极少数有条件的,早都有了去处,还剩下一千多,在去岁,突然从京郊消失了。” 魏长延家在外地,对京中的消息所知不多,听到这话,不禁眼睛微眯。 “如此说来,那批人应与正在招管事的这批产业有关?” 吴尚青点头道,“我仔细想过,应该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我们将来主要面对的,将是一批在宫中沉浮过,又在宫外磨砺过的人,我们相当于是要在虎口夺食,而且还是一大群饿虎。” 魏长延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有些理解不了上面的用意,既然已经手握着那一大批会绝对效忠于他们,为他们冲锋陷阵的人,为什么又要招募他们这些人去当管事? 功名? 魏长延突然想到,在招募公告上,曾重点强调的功名,功名也就意味着学识,当一家作坊或是店铺的管事与掌柜,又能用得上多少学识呢? 特长,第二关复试按特长考核! 在今天的初试中,有问到家里从事什么行业,最擅长什么,最喜好什么,会不会泅水,方向感强不强,是否有想象力等。 现在想想,这些问题可不止是考核初试者的识字程度、理解水平,以及调查家庭背景,应该还有别的深意。 吴尚青低笑了一声道,“长延兄应该也想到了吧,初试的那些问题,与复试直接相关联,上面应该是给我们准备了很多个去处,可不只是去什么纺织作坊、瓷器作坊那么简单。” 那些去处中,甚至还包括有泅水需求,必需要有方向感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魏长延不动声色的回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泅水和方向感是去那里的基本要求。” 没等吴尚青问出口,魏长延就直接揭开谜底。 “乘船、出海,大海上一望无际,危机无处不在,不会泅水,没有方向感的话,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只有送命的份。” 嘴里说危险,魏长延的双眸却不自觉的发亮。 “海外有很多岛国,那里有无数的金玉珠宝、香料、药材等,可以在大安卖出天价的宝物,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漆器等物品,却能在海外卖出天价。” 吴尚青有些意外的问道,“长延兄怎么了解此事?” 毕竟早在前朝尚未亡国前,随着沿海的海盗日益猖獗,给内陆带来巨大风险,就已封闭各处大码头,断了出海通商的路。” “实不相瞒,我们魏家世代经营船厂,可惜,家里的船厂因前朝封禁海上商道而江河日下,没等传到我这一代,又赶上乱世,早被转手卖了出去。” 魏长延不知道的是,他们未来的东家,此刻正拿着曾属于他魏家的船厂收购契约在忽悠,啊不,应该说是说服皇上。 “……通过江力他们传回的只言片语,臣妾大概想象得到,老百姓没钱,也就没有购买力,现在各行各业的处境都艰难,臣妾就想着,我们的作坊生产出来的东西,肯定要尽量不在大安境内售卖,以免与民争利。” 【作者有话说】 入v了,感谢大家的订阅,谢谢! 22 第22章 转变 前朝的海外商业贸易发展得极其繁荣,徐庆业在当上皇帝后,当然也曾了解过相关情况。 身为一个穷得捉襟见肘的皇帝,徐庆业当然是非常眼馋那巨大的利润,但他是个现实而又理智的人。 “皇后能有此心,实乃百姓之福,只是这海运,朕也曾考虑过,若不是海上风险太大,前朝也不至于放弃,如今我们大安天下初定,怕是也没能力应对海上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 前朝末期,政局昏聩,朝野上下各种贪腐成风,沿海区域不仅不大批海盗四处登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还有一些官员、驻军和豪族养寇自重。 前朝在这种情况下走上末路后,各地纷纷起义,那些惹得天怒人怨,屡禁不止的海盗,以及那些与海盗有勾结的官员、驻军、豪族,都是当地义军拿来祭旗的最好目标。 也正因此,前朝亡国后,沿海的生态环境倒是好转了许多。 但是即便如此,人们对海上的印象,依旧是海盗出没频繁,冒险出海的船只,基本都是十死一生,不到迫不得已,没人愿意去送命。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一现状,伴随着那张收购船厂的契约,传回的相关信息更加详实。 正因出海风险太大,连一些胆大的商家,都不敢再打富贵险中求的主意,船只的需要大减,那家历史悠久的造船厂,才会在几经转手后,落入她的手中。 “陛下说得这些,臣妾都曾考虑过,民间不敢再出海,是因他们没有充足的人手,我们不同,我们可以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例如从现在开始,先训练出一批能在海上作战的精兵强将。” 大安立朝后,当然有像历代前朝般,在沿海一带安置驻军,只是那些驻军多是旱鸭子,更擅长陆地作战,防的是海上入侵者登陆,没有要训练海上作战能力的经验和意识。 准确的说,现在的大安与其之前的国朝,都没有海军这个概念。 即便大安的先辈们,早就拥有这个世界最先进的造船技术与航海经验,却因没有必须要培养海军,强化海上作战装备的意识,才使得他们不具备,也没想过可以派军去海上消灭那些海盗。 听到皇后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直接提出要训练能在海上作战的兵将,徐庆业不由得失笑摇头。 “皇后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训练军队牵扯太大,所需耗费更是天文数字,而沿海驻军完全可以守在岸上打海盗,朝廷没有再训练新兵的必要,若说是为了方便我们去海外经商,肯定会引来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对。” 到时连他这个皇帝都抗不住那些口诛笔伐,更别说是皇后。 柳明月当然考虑过在她提出这个建议后,会面临的反应,但这世上的谈判,讲究的就是一方漫天要价,一方坐地还钱。 “若是暂先不让朝廷承担相关费用,由我们先私人垫资训练出来,等到将来,让朝廷的人看到那支队伍所能发挥出的作用后,再让朝廷支付我们垫支的费用,将其那支队伍交给朝廷如何?” 徐庆业有些心动,“若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呢?” “怎么可能呢?先不说为我们的船队护航一事,陛下就没想过,过去那么多年,那些海盗不仅在海上抢了无数货船,还有那么多海盗侵入我们内陆,抢了无数财物,我们难道就不能去收回来吗?” 只需想像一下那个场景,徐庆业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干后,立刻精神百倍的问道。 “皇后此计甚妙,只是我们现在的摊子铺这么大,处处都需用钱,这个训练费用,怕是你我承担不起啊。” 这就是利益共同体的威力,徐庆业现已下意识将她视作可信的自己人。 “按照臣妾的计划,训练海上作战队,应与训练陆地队伍不同,正所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当然也能吃海,让他们在训练过程中,顺便捕捞些海产,不仅他们自己可以吃,还可以晒成干货卖掉。” 粮食绝对是养人的一大开支,解决这一难题后,其它方面的负担就要小许多,尤其是在他们的其它作坊能以低价供应大批资源的情况下。 对柳明月而言,训练一支海上作战队并不难,难的是明正言顺,哪怕她目前所想的,就是必需要有这么一支队伍为商船护航。 而她并不喜欢偷偷摸摸的做这类犯忌讳,容易被视作对皇权挑战的行为,所以她只能设法将这件事合理化。 将徐庆业这个皇帝拉进来,绝对能让这件事变得光明正大。 听了柳明月的这些话,徐庆业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发热,下意识站起身来回走动起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行,确实可行,徐庆业现在无比确认这一点。 他十分肯定,只要将皇后所描述的那支擅长海上作战队伍,好好训练出来,朝廷再派人辅助船厂打造出合适的战船。 那么,将那些海盗的一处处窝点捣毁,抢,噢不,应该是收回那些被抢走的财宝,将会变得指日可待。 何忠没有听到这对夫妻的谈话,但他可以看得出来,直到皇后离开,皇上的情绪依然有些亢奋,双眼发亮,明显是遇到什么大喜之事的样子。 “看到陛下现在的样子,微臣才发现,好像已有许久不曾见到过陛下如此欢喜了。” 上次见到皇上这么激动,还是在举行登基大典的前一天。 正式当上皇帝后,皇上每天都要面对无数政务,承受各种压力,尤其是处处都需用钱,都在要钱,国库却入不敷出,给不出钱的困境,却还得在人前撑着不露痕迹。 “何忠,朕要有钱了,皇后刚刚过来,提出一个非常好的建议,只要我们将事情做成了,我们就有钱了,再也不用过现在的日子了。” 什么日子?就是时不时的悄悄运出一些金银器物,有前朝留下的金银器物及别人送他的礼物,拿出去融了改头换面,或是变卖后,筹集资金用以解经费短缺问题。 作为相关操作的负责人,何忠深知皇上的不易,但是为了能坐稳皇位,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去人心,进而给某些不死心的人留下可趁之机。 何忠当然不会扫兴的提出质疑,而是笑着试探道。 “看陛下如此有信心的样子,这件事做起来可能不难?” 徐庆业信心十足的回道,“到底难不难的,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朕反复想过了,皇后的建议确实可行,暂时不在朝堂上宣布,也就不用担心那些朝臣跳来反对,不管怎样,朕肯定不亏。” 就算去打海盗的收获不如预期,如皇后所言,将他们自己的那些作坊、田庄、茶山等产业的产出,都给卖到海外去,也能*大赚特赚,比在国内赚多了。 随着这次因招人而暴露出宫中有不少产业的事,朝中确实有人开始参奏宫中不该与民争利,如今不用大安境内卖那些产出,也算是彻底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说了半天,何忠也没听出两人商量出了什么好法子,好到可以解决皇上严重缺钱的烦恼。 “关键是办法,只要真能为陛下解困,艰难些也不要紧,微臣甘为陛下充当前锋。” 徐庆业笑着摆摆手道,“那倒不用,此事目前不易太过高调,难怪皇后会出那样的试卷,你派人打听一下贡院那边的消息,批阅完后,将那些落选的直接送到宫里来,朕先抽查一遍,再由皇后抽查。” 要争取不会遗漏每一个可以用得上的人才,要知道,不管是组织海上作战队,还是为后续的出海船队做准备,都需要大批的人才,尤其是那种脑子灵活、学习能力强的人才。 毕竟将来去海外跟人做生意,肯定还要学人家的语言,还要有见识,不然容易错过海外的好东西,或是被海外蛮夷欺骗。 成功说服徐庆业,让柳明月松了口气,她只知道自己目前所身处的这个炎黄文明的历史,与她所熟悉的华夏不大一样。 例如在这个开国时间点与她熟悉的明朝相近的大安之前,是宁朝,宁朝末期,这片炎黄大地也曾遭遇到草原胡人的入侵。 只是宁朝的地盘虽然一再被占,但其没有彻底灭亡在胡人之手。 而胡人反倒被各路起义军给逐了出去,使得宁朝一直苟延残喘到十年前,才彻底亡于首先攻进这座都城的义军之手。 这场战乱回起来,也持续了近百年。 若海外,尤其是西方各国的发展史节点,也不会发生大的变化,那么在接下来,西方会在不久的将来开启大航海时代,掠夺大量的地盘,积攒下无数资本,从而发展迅速。 柳明月当然知道一步慢,势必会导致的步步慢,以及最后会出现的那些令人无比遗憾的凄惨后果。 所以即便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时空,她也想要竭尽全力,去影响一下这个炎黄文明的未来发展走向。 虽然想要赚钱是真的,想帮助徐庆业,让这个积贫已久的国家富裕起来的想法,都是真的,但是想要让大安朝廷认识到海军的重要性,认识到自家拥有足够辽阔的海域的重要性,也是她的目标。 次日一早,乾元宫就将皇上亲自抽查到大半夜的试卷,都给分门别类的送到的坤元宫。 何忠亲自为柳明月介绍道,“娘娘,这是陛下特意挑出来的一些,说是这些人虽然不适合当管事,但是他们所具备的能力,应该是您所需要的,他们当不了管事,应当不会介意当被管的。” 从何忠特意指出来的那些试卷中,随手抽出几份看了下,柳明月就明月皇上的意思了。 那些人显然不曾接受过正规教育,不可能有功名,虽认识一些字,却写得很糟糕,才会被户部给毫不留情的一概黜落。 又因他们在能力选项方面给出的答案,能够满足她给出的待选要求,才会被特意归为一类,又被皇上亲自从中抽选了出来。 从那些因用字不准确,从而显得有些语焉不详的自我介绍中,柳明月可以看出皇上将他们选出来的原因。 有勇有谋有想法,会积极取机会,受限于各种客观原因,才导致这些人没有进学的机会,那是时代与自身际遇的问题,不是他们自身问题。 “何公公,劳你转告陛下,本宫也这觉得这些人十分难得,就此落选很可的惜,理应再多给他们一些机会,接下来,本宫也会再好好抽查,看能不能多找出一些类似情况的。” “娘娘客气了,微臣定当如实将娘娘的想法转达给陛下。” 柳明月可以感受得到,何忠对她的态度,已变得更为恭敬,不过她依旧与对方保持着从前那客气却不亲近的距离,没有半分想要借机拉拢利诱对方的言行。 倒是她这一如既往的态度,让何忠对她更高看了几分。 不论是在前朝还是在后宫,从不缺试图拉拢巴结他的人,他从来都是在皇上的默许下,好处一个不落的全收,然后在皇上的示意下,给出适当的反应。 他能看得出来,皇后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可以说是越来越重。 虽然这个越来越重的份量与男女之情无关,甚至与夫妻之情都没会什么干系,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这个份量非同一般。 因为那是皇后的能力,且是能让皇上打心里信任且重视的能力,何忠自知不如。 在皇后的亲生儿子当太子,与娘家关系生疏的情况下,少年夫妻老来伴,有着共同利益和目标的皇上与皇后,绝对可以成为关系最为亲近的同伴。 那种关系,绝对不是心腹手下,或是后宫某个得宠的妃嫔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何忠算是亲眼见证过皇上与皇后的关系变迁过程,知道皇后仿佛是在放下曾经的夫妻心结,不再试图争取皇上的心意后,就如突然开了窍般,做事变得更有想法与章程,与她打交道时也变得更加轻松。 让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人变化,怎么能这么大呢?而且差别仅在于能否放下无望的执念和心结。 唯一知道真相的柳明月显然不会告诉对方,那压根就不是放下心结和执念的问题,关键在于直接换了个芯子。 徐庆业的话提醒了柳明月,她自己是博士,受前世所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影响,她有着重视学历的本能。 这里的功名,在她看来就代表着学历,也代表着学习能力水平。 可是深居宫中的她,不曾亲自接触过宫外的世界,也就很容易忽略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里可不是她所生活的那个教育普及的世界,在这个刚经历近百年的战乱的国家,文盲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在这种情况下,用学历来衡量一个人的能力,绝对是不公平的,每一位识字的人,都很难得。 没有受教育的环境条件,没接受过正经的教育,依旧能想方设法的学会认字,还敢来参加她的招募,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有勇有谋的好学之士。 徐庆业本人也曾有过类似经历,所以他更能理解那些人的经历与处境。 想到这些后,柳明月的思路迅速转变过来,认识到之前是她太狭隘了,在这个时代,绝对不能学历论英雄。 不过她虽然认识到自己先前的失误,但她并不打算向任何人解释,包括徐庆业在内。 思想转变后,柳明月在剩下的落选试卷中,又挑出一大批,彻底被放弃的,基本都是家境尚可,正经进学过,却连字都写不正确,理解能力也不行的那种。 虽然这样一来,通过初试的人数多到远超预期,将会直接影响到最终录用的人数。 不过柳明月觉得,她应该能吃得下这批人。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她也是趁着各地学子齐聚,再加上京城的经济教育资源相对较为丰富,读书识字的机会更多,才能顺利吸引到这么多能满足基本条件的人参与招募。 她完全可以趁机多储备些人才,就算短时间内用不了那么多,也能先培养着,不过是前期多花些钱的事。 与她将要打造的大批战船和大商船相比,养人所需的花费,简直是不值一提,前者所需的才是巨额花费。 至于那些花费从何而来,她当然是早就有了想法,毕竟她用来说服皇上的理由,可不只是为了忽悠,而是真的打算那么做。 不过她没说全的是,就算在大安周边的海盗窝点搞不到多少钱,也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他们的海上作战队保底,只是前提是他们的战斗力一定要够强。 那个地方就是拿海盗当职业的岛国,即便在这个陌生时空,那个岛国的人还没来得及犯下灭绝人性的大恶,柳明月也对他们怀着与生俱来的憎恶。 但凡有机会,她就不会放过那里,而且那里盛产白银,她还知道那里有处可以开采数百年,在某个时期被称为世界最大银矿的矿址,毕竟她还曾去参观过那处矿址遗迹。 有了那处银矿,还怕她的船造不出来,船队组建不起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在完成初步的人员招募后,先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海上作战队的训练,以及首批战船的制作上。 而徐庆业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可以多留下一些人,当不了管事,可以让他们加入海上作战队。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支海上作战队,肯定会在将来原地转为大安海军,军队也需要有一定学识的人担任将领。 届时,这将是一支从组建起,就直接打上他这个皇帝的印记,从上到下的大小将领都会听他指挥的军队。 虽有皇后的参与,但是徐庆业知道,皇后所想要的,不过是让这支军队派人给商队护航罢了,以其行事风格,肯定还会给相应的护航报酬,以让军队可以赚外快的那种方式合作。 到那时,首批加入海上作战队的人员,尤其是这种识字有一定文化的,肯定少不了会得到重用。 为了能够尽量不会错过可用之人,柳明月在拿到那些试卷后,就废寝忘食的忙碌着。 几乎算是亲自将剩下的落选试卷,都给过了一遍后,才成功赶在事先确定好的时间点之前,成功将通过初试的名单给张贴了出去。 有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没有功名,只是想着去争取试试的人,怀着没什么指望的心情去看榜,却在榜上看见自己的名字时,那种心情,从现场素不相识的人,竟然抱在一起嚎啕大哭的反应中,就能看得出来。 即便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初试,虽然不知道宫中贵人最终会录用多少人,他们还有可能会在第二关复试,或是第三关面试上失败,但是能通过初试,对这些人而言,已经代表着宫中贵人的认可,让他们感到无比荣幸。 再次坐在倚风楼的二楼雅间中,看着下方那些看榜者的各种反应,众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你们也都听说过最新传出来那个消息了吧,上千份落选试卷都被送入宫中,被皇上、皇后亲自过了一遍,将本来只有不到四成的初试通过数,增加到近八成左右。” 在场众人不是即将参加殿试的新科贡士,就是颇有才名的举子,基本都有各自的消息渠道,大多都听说了这个让人感到意外和费解消息。 “你们说,是宫里觉得户部批阅时太过严苛,黜落的人太多,还是宫中临时改了主意,才会增加这么多名额?” 吴尚青迅速回道,“我祖父得知这个消息后,亲自去找户部的熟人打听过,是宫中临时有变,最初给的就是四成左右的通过率。” 这个消息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很吃惊,因为在此之前,众人都曾听说那些宫中产业是皇后的私产。 可是这次,却有明确消息表明,并不是皇上纵容皇后大肆操办这场招募,而是这场招募的背后一直站着皇上。 从皇上亲自在落选试卷中挑人,还因赶时间而挑至深夜的消息中,足以看出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的最后发展,还真有可能会像魏长延所说的玩笑话般,能被录入宫中产业任职,说不定真的能比正经的科举进士更容易出头。 “长延兄这次算是赌赢了,尚青兄也很幸运,及时抓住了机会,可惜我当时虽然心动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张义昌也已通过会试,只是他的名次比较靠后,除非在殿试中表现尤其出色,要不然,不过是个可能泯然于众的同进士出身,此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秀铭兄不必如此气馁,现在是前途未明,谁也无法确定孰对孰错,科举本就是吾等读书人的正途,等到三年后再考,肯定是个不会出错的选择。” 郭永章点点头道,“是啊,三年后再考,是个不会出错的保守选择,从目前的形势看,宫中这次最终可能录用的人数,说不定比新科进士的录取人数更多,若不能像长延兄这般,拥有坚定的信念,恐怕也将很难从中出头。” 听到两人的话,文秀铭本有些沮丧的情绪消散了许多。 “也是,无论是文才,还是心态,我都不及长延兄和尚青兄,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参加科举吧,不能三心二意。” 魏长延没太注意众人的谈话,他在想事情,想的正是宫中临时增加名额一事。 结合他通过初试试卷上的考题所做的猜测,让他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没错,宫中很可能有了出海计划,才会这般大规模招人。 官方出海,肯定不像民间,肯定会组织规模特别庞大的船队,而且是由那种大船组成的船队。 如此一来,不仅每条船上都需要多名管事的人,准备各种运往海外的大量不同种类的货物,船队人员在船上生活的物资,以及去海外后,与异国、异族做交易,都需要拥有一定学识能力的人负责。 而出海的话,就存在人员伤亡问题,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宫中会临时改变主意,又临时增加那么多名额,多准备些人手,缺员了可以及时补充。 想通这些后,魏长延的双眼晶亮,心中充满豪情壮志,出海,正是他的心之所向,原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实现,却没料到,机会现已被他在无意中握到了手中。 有人注意到魏长延的这番有些明显的变化,不禁有些好奇。 “长延兄这是想到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斗志昂扬?” 魏长延当然不好将还未得到验证的猜测直接说出来,不过他也没打算敷衍在场这些朋友。 “想到宫里会这么做,肯定是有大动作,我既已不幸落第,又在冲动之下参加了这次的招募,肯定要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争取能为自己博个好前程,总不好在将来落后诸位太多。” 此话算是恭维了在场所有人,而魏长延是位学识水平可与郭永章相比的人杰,他的恭维,听在大家耳中,自是倍感受用。 郭永章知道他的这番话,可能确实出于真心,但他更加肯定,魏长延肯定隐瞒了什么,不过他聪明的没有多问。 郭永章没有多问,等到其他人离开,周围只剩下两个选了相同的路,有可能会成为同伴的人时,吴尚青直接问了出来。 “长延兄,通过这场临时变故,是不是已经可以肯定,宫里确实有要组建船队出海的计划?” 除了这个可能,吴尚青实在想不通,宫里突然招募数量如此之多的人,到底目的何在。 若不是这场招募是由宫中发起的,而且现已确定,这件事不止是皇上支持皇后那么简单,而是那‘宫中产业’确实有皇上的份额,少不得要被质疑招募这么多人的居心。 对于拿得起放得下,且在打听消息方面很有一手的吴尚青,魏长延还是挺欣赏的,所以他不介意与对方多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如果不是为了此事,我实在想不出,宫里一次性招募这么多人,要如何安置。” 而且养这么多人,且是一群所需待遇不低的人,绝对需要不菲的支出,只有通过海外贸易赚取丰厚的利润,才能负担得起。 吴尚青听说此话后,不禁皱眉,有些不解和担忧, “出海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需要冒险和大批的人手,还要准备大批的货物,最重要的是,还需要很多艘造价高昂的大船,听说朝廷没钱,哪里负担得起这么大的投入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 23 第23章 下棋 朝廷没钱的事,现在不说是人尽皆知,至少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毕竟他们之前能在贡院参加初试的原因,已伴随着那批文臣去宫里抗议,却无功而返的行动,被传了出来,也包括后来的户部官员愿意帮忙阅卷的原因。 中宫出银子了,出银子租用贡院,出银子请户部官员帮忙批卷。 诸位大人们为五斗米折腰的消息,让人不难从中看出,朝廷和大人们都挺缺钱的现实。 “这又不是朝廷的计划,与朝廷有什么关系呢?” 吴尚青听得似懂非懂,“可是连朝廷都没钱,或者说是拿不出这笔钱,宫中又如何能拿得出来呢?” 上阳伯府可不是什么巨富豪族,咱们圣上的出身,更是人尽皆知,圣上基后,只听说他不断的拿私库填补朝廷亏空,可没听说他私挪朝廷的钱。 也正因此,当今的皇位才能坐得越来越稳,在民间的口碑与声望都很不错。 “尚青兄,你要知道,贵人们既然决定做事,肯定在事先就有考量,轮不到我们来操心那么多,对你我而言,当务之急是能顺利通过接下来的两关考核,这竞争可不小。” 吴尚青闻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为一个还未得到确认的猜测操心那么多,确实不该。 “长延兄说得是,我这遇到事情总想一探究竟的臭毛病,的确该改改了。” 私下独处时,魏长延才认真想了下吴尚青的问题,他认为宫中是在下一大局棋。 由于家族产业的原因,他可谓是从小就听着各种与大海及海外异域有关的奇闻异事长大的。 所以魏长延知道海外不说是黄金遍地,但是只要有船出海,且能顺利返回来,基本都能收获不小,由此一夜暴富者,并非个例。 这也是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即便明知海上凶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仍有不少走投无路的人,选择出海博一博的原因。 对于因战乱而变得十分贫瘠的大安而言,想要通过常规方式改变朝廷与民生的困窘现状,显然需要较长时间的经营与发展。 且需清明的吏治、惠民的政策、风调雨顺的天气,以及相对安稳的边关等关键因素配合着,否则,但凡出现大规模的天灾人祸,都能让这个新建立的皇朝陷入艰难,乃至再次分崩离析的险境。 而出海,却是一个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帮助大安解决当前困境,还不会给大安目前这脆弱的局势,带来任何负面影响的最好途径。 对于条件有限的普通百姓而言,出海的风险的确高达九成,可是对于官方而言,只要操作得当,能将风险降低到一成。 虽然据目前已知的线索推测,这应当只是宫中那两位贵人的私人计划,与朝廷无关。 但是那两位完全能以自身的身份地位,光明正大的调用他们所需的一切人力与物力,还不用受朝廷各项政策的限制。 这绝对是场非常高明的谋划,想必朝堂上的不少大人都有看穿这一切吧,只是大家都在观望。 事实也正如魏长延所料,朝中那些站得高,看得远的重臣,大多都通过这次的转变,看出宫中应该是在谋划一场大事,甚至也推测到了出海。 政事堂中,左右丞相,六部尚书等实权大臣齐聚,也在讨论这件事。 “听说皇后娘娘的人,于日前在集庆收购了一家底蕴极为深厚的大造船厂,随后就有了这次的招募,而且还临时决定增加名额,你们说,这之间,有没有关联?” 听到众人讨论半天,都是你试探来我试探去,不说重点,右丞相林致远直接点明话题重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由工部尚书秦东正接过话道。 “依下官看,这两件事应该脱不了干系,下官也是这才想起来,早在前段时间,太子曾来工部要工部所有官吏的履历,下官说没有,便有东宫来人逐个询问并记录。” 听说这事,众官员都有些意外,林丞相更是直接问道。 “为何我等从未听闻此事?可有其他部遇到同类情况?” 其他尚书纷纷表示自家没有,只有秦尚书难掩得意地回道。 “诸公应当都曾听闻,太子素喜来我们工部咨询各种问题,部里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太子说是为了方便他日后请教问题,大家当然不会多想。” 吏部的张尚书见不得他的得意,不以为然的回道。 “这有什么,太子也喜来我们吏部请教问题。” 眼看其他人也想就此争争长短,偏离他们原本的话题,林丞相赶紧抬手示意道。 “诸位、诸位,我们大家都知道太子向来谦虚好学的事实,但是我们今天不是要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要议一议宫中将要做的这件大事。” 李尚书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有什么好议的,反正这是皇上皇后的私事,只要他们不令国库出银子,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老夫都没异议。” 而且人家皇后娘娘做事敞亮,那是真出银子,不白用朝廷的场地,也不会凭白使唤朝廷的人,是真不负人家的贤名。 这是场上大多数人的想法,连一直没怎么开口过左丞相崔立言在内。 “林公,既然陛下认为这件事没必要与吾等商量,吾等只当不知即可,非要弄清楚,难不成咱们还能帮得上什么忙?” 李尚书迅速接过话道,“对,崔公说得对,真要将这事给弄清楚了,咱们现在又拿不出钱帮忙,将来怎好去要钱?”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脸色各异,李尚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直接将心中已在打得噼啪响的盘算,直接给秃噜出去了,便给自己的嘴来了一巴掌。 秦尚书笑呵呵地打破一室寂静。 “李尚书这话,也算是话糙理不糙,毕竟你们不像我们工部,有技术、有用武之地,肯定能帮得上忙,咱们娘娘做事那么大气,肯定不会白使唤我们。” 众人顿觉他那张老脸上的笑容格外可恶,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还真是事实。 “我们户部上下都会算帐,肯定也能帮得上忙。” 礼部王尚书淡淡回道,“李尚书可能忘了,娘娘这次招人,首要条件就是会算帐,哪里用得上你们的人,不像我们,鸿泸寺有精通外邦语言的官员,定能帮得上大忙。” 李尚书不悦的瞪着这个拆台的,拍了下桌子,理直气壮的高声叫嚷道。 “那又如何,反下只要娘娘能赚到钱,就少不了要给我们户部大为缴一份,你们谁能跟我们比?” 众人皆无言以对,连王尚书也不得不端起茶杯,选择战略性避战,因为比不了,确实是他们谁都比不了。 只有兵部于尚书幽幽回道,“咱不比,反正咱知道,只要有钱进入大库,我们兵部的军需费用就有着落了,希望越多越好。” 这话简真是在戳李尚书的心窝子,正当他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于尚书好好理论一下军需费用问题,就听林丞相难掩不耐烦的声音。 “诸位莫要忘了,我们今日聚在一起,是为探讨皇上是不是打算出海,吾等要做些什么。” 结果这些人却为那些不知存不存在的出海收益争了起来,说起来,简直是笑话,外人恐怕都难以相信,这竟是这些六部天官能干的事。 李尚书目光清澈的看向这位上司,“林公,这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圣上当然知道户部没钱,肯定不会开这个口,我们当作不知道就是了,何必要去掺和圣上的私事?” 这老东西绝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林丞相十分生气,却又拿这个深受皇上信重的家伙没有办法。 王尚书素来林丞相走得近,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李尚书,话不是这么说的,正所谓是皇帝无家事,若皇上皇后真打算派人出海,绝对是一桩朝廷大事,吾等身为朝廷重臣,总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李尚书毫不犹豫的回道,“只要户部能有进帐,老夫乐得什么心都不操,什么事都不过问,诸公又何必心急,该我们知道的,圣上肯定会找我们,圣上不与我们说,就表明,他认为这件事,没必要让我们知道。” 崔丞相身为百之官之首,当然知道林丞相坚持召集众官来议此事的目的,只是他与李尚书持相同态度,就是只要不用朝廷出钱,随宫里怎么折腾。 反正失败了,朝廷也没什么损失,成功了,肯定少不了朝廷的那份,甚至连皇上的那份,也不一定能顺利留在皇上的私库中。 “林公,李尚书所言有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不妨再观望观望,若真如诸所想,圣上那边迟早会露口风,吾等又何必太过心急?” 崔丞相是真心看不上这位同僚,吃相太难看,宫中可能还没拟好出海方案,眼下不过是趁着落第举子还没离京,在做人员储备,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临时调整名额的现象。 可是林丞相显然已经盯上出海会带来的巨额利润,同样惦记,甚至还为此争起来,但是各部所惦记的,不过是自家能不能从中赚点劳务报酬,林丞相想的就多了,还包括未来。 所以他郑重其事的将这些手掌实权的大臣,都聚集至此地,想怂恿众人一起去找皇上谈判,让皇上给出承诺,将未来出海可能会带回的收益归属权交给朝廷。 也就是说,朝廷一分本钱不出,一点风险不冒,只要赚了,就归朝廷所有。 即便打着类似主意,崔丞相也不愿将事情做得这么难看,连最喜往大库捞钱的李尚书,都不屑这么做,才会这般装傻充愣。 能想方设法的从皇上私库里掏钱,那是大家的本事,也是皇上的大公无私。 但是想借大义之名,将本该属于人家私库的收入,强行充公,就令人不齿了。 林丞相这般打算,固然是在为朝廷争利,但是崔丞相更清楚,对方更多的是为争权,同时还要图个一心为公、不惧得罪皇上的美誉。 可惜有了李尚书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精各种搅和,众人压根就不配合,他的如意算盘也就打不响。 林丞相自认坦荡,召集众人时,也想过要瞒着。 所以不仅皇上很快就得到消息,甚至还知道了当时在场的众大臣的反应,连身在后宫的柳明月,都有收到消息。 只能说是,财权太过动人心,才会导致那么一群朝廷重臣,在还没搞清状况的前提下,就为还不知踪影的出海收益在那里贷款吵架。 不过即便知道了这件事,宫中都没给出任何反应,任凭某些勋贵重臣再怎么打听,他都不曾给出正面回答。 柳明月则是在忙着准备复试,原计划的复试,是通过初试者,皆按照个人特长参加做相应的考卷。 但因计划临时有变,新增这批计划之外的复试者,不仅人数挺多,文化水平还都有限,想要取得想要的考核结果,就需在这些人的复试试卷上多花些心思了。 好在柳明月身为小镇做题家出身的博士,在那二十多年里,所做过的题,绝对是海量的,即便麻烦些,她也能在有限的时间内,顺利完成这项工作。 就是像这般连轴工作,人太累了些,这也让柳明月忍不住暗自感慨,做人确实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时太难了点。 想当年,为了赶论文,或是修复某件文物,她完全可以做到废寝忘食,接连熬大夜,忙完睡上一大觉,就能原地复活,再去熬几个大夜。 结果在这里,养尊处优的过了不到一年,不说熬大夜,只是接连忙了几个半夜,就感到很疲惫,还出现腰酸背痛手抽筋的过劳反应。 即便知道这绝对是原主体质不行的锅,柳明月也不得不承认,这也与她自己懈怠了,从不想着要锻炼有关。 想想以原主三十四岁的年龄,再结合当下的大环境,柳明月觉得若无意外,她想再活个三十年,到六十多岁再寿终正寝,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一来,身体素质的锻炼,就需提上日程了,她可不想早早的就得满身富贵病,被人扶着多走两步,就会累得喘粗气,那种生活的质量太差,她可不愿过。 收到新增的复试试卷,赶在复试开考前,都成功印了出来的消息,柳明月算是松了口气。 这次招募的人,虽然都被打上了皇上的印记,但是同时也是她的人,她还想借面试的机会,从中挑出几个能干大事的好好培养一下呢。 所以在这之前,她务必要先在那些人心中,树立起守信重诺的形象,毕竟外界都知道这件事是由她这个皇后亲自操办的。 若连已被公布出去的考试时间和流程,都因效率不高而需做临时调整,她的能力可能就要被质疑了。 柳明月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个效率,令皇上和他的大臣们都感到震惊不已,看到她为新增的那些人特意出的试卷,更觉大开眼界。 何忠连收拾这次复试会用到的全套试卷,边对皇上感慨道。 “陛下,皇后娘娘真是太有想法了,虽然微臣看得有些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得到,这些试卷都出得很有深意,那些答案似乎都没有什么对错之分,让人只能凭着自己的心理反应去选答案。” 徐庆业点头道,“嗯,朕也发现了,皇后似乎是想通过那些题,判断那些人的品性和行为习惯,就是不知效果如何。” 若是效果好的话,他若想在私下里培养一些人手,也可以借鉴一下,毕竟他因自身经历,比谁都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而且微臣还发现,娘娘为了照顾在陛下的建议下,又增选的那批人,可谓是将之前准备试卷,都给注释整理了一遍,从而达到既能减少需要书写的内容,又能达到相似的考核效果。” 这也正是后来*的那些试卷,能让皇上都感到震惊和意外的地方。 “是啊,皇后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相当用心,若不是亲眼看到,朕都想不到,同样一道题,还能像这般换个角度诠释和描述,就能充分照顾那些学识水平不高的人。” 复试的试卷,没再请人帮忙批阅,因为备的有‘答题卡’,只需让识字的人,分门别类的将相应的答题卡归纳整理出来就行。 能考核个人能力水平的题,只占一半,另一半都是考查人的心性和行为习惯。 至于能力水平,那是一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只有柳明月自己最清楚她想要什么样的人,与时下那些相应专业人士的判断标准大不相同。 反正她在事前就已考虑到这个问题,时间留得还算充分,即便参加复试的人数远超预期,因增选的那部分人的试卷更容易批,倒是多花不了多少时间。 在柳明月忙着阅卷时,殿试也如期开始举行,这当然是京中的一大盛事,众人都将注意力从宫中招募上移开,开始放在谁能考取头名状元之类的话题上。 亲自批阅过那一份份,能尽量展现被考核都综合素质的试卷后,柳明月又有一个新的发现,那就是这个时代的人,既不像她所以为的那保守。 可能是因能通过初试的这群人,都算是这个时代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从中不难看出,有的人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的人个性分明,有的人逻辑思维极强,甚至通过有限的信息,分析出她接下来的打算,从而在试卷中不动声色的展现自身优势。 朝堂上那些人均八百个心眼的权臣们,能够推断出宫中的打算,并不足为奇。 没想到连参加考核的小年轻,也能有这样的见识,若其背后没有旁人指点,这份本事就不容小觑了。 通过这些试卷,让柳明月对这个时代的人的思想,有了更真实和深入的了解,打破她因自身过去的学识与经历,而下意识形成的某些僵化,或者说是脸谱化的印象。 第二轮的复试最终黜落的人数,比初试落选的人还少,部分人的问题在于能力方面的虚报,或者是思想方面的问题。 明显得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抱着想通过这种渠道,在她或皇上面前露脸,从而得到赏识的想法,答非所问,极力展现自己的文采。 而这些人都有功名,且大多都有举人功名,反倒是后来增选的那批学识不行的,倒是几乎没有被黜落的。 虽然这与她的要求相对较低有关,但是那些人展现出了更为务实的真诚态度,这种特质很重要,因为她最需要就是能做实事的人。 学识和能力可以培养,唯有态度是最难纠正的,而这些人可能是因都曾经历过战乱,对安定的营生特别渴望,固而都表现了极为珍惜和重视的态度。 当复试结果及时张榜出去时,新科殿试的结果与相关消息,还是京城中的头条话题,只有当事者最重视他们心心念念的复试名单。 柳明月忙得压根就顾不上殿试,毕竟对她而言,那批新科进士都是皇上的人才,她劳心费力招募出来的这批人,才是她将重点培养的人才。 初试后还有面试,柳明月虽然是首次出宫,但她压根就没时间亲自感受这个时代的京城繁华。 通过两关笔试下来,落选的有近千,最终进入面试的有一千六百多人。 这么多人,柳明月当然不可能一个个的面试,而是将他们划为十人一组,每组一刻钟的面试时间,让他们自行分配自我介绍、展现自己、回答问题的时间。 对于一群没经验的人而言,这个要求的确有些苛刻,可是为了确保能尽量用最短的时间,面试完这一千六百多人,只能如此。 更何况柳明月本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最初起,就要让这些人知道她的要求,守时高效、团队合作。 面试的第一天,皇上竟在例行朝行过后,放下政务过去旁听,面试的第二天,不仅皇上,还来了连两位丞相在内的重臣,第三天,来的大臣更多,若非被何忠给遣走大半,现场根本挤不下。 还好在时间的高压下,面试者根本无暇紧张,有些人甚至还能超长发挥,在介绍与展现自己时,表现得更为出色。 柳明月也顾不上在围观众人,她的脑子一直保持着高速运转状态,一千六百多人的信息,在她亲自批阅过他们的试卷,且部分还是批了两次后,都给她留下了较深印象。 所以她基本上是在拿到十人资料后,稍过一遍,就对十人的情况有所了解,听人他们的亲自介绍和展现后,就能迅速向每人提出针对性的问题。 这种忙碌却有序,在短时间内,还真就能面试出许多信息的选人方式,不仅令皇上和他的大臣们感到新奇,还都迅速发现了其中的优点。 以他们的识人无数的眼光,在这种场合,更能通过每个人的表现,对其有个初步了解与较为精准的评价。 与此同时,他们也通过此事,见识到皇后在此前不曾对外展露的一面,敏锐、细致、记忆力极佳,思维反应更是极其迅速。 事实上,前后共花四天时间,才完成第三关的面试,将柳明月累得不轻,因面试是当场就出结果,录用名单在次日就被张贴了出去。 在第三关的面试,又有二百多人落选,最终录用近一千四百人,这个数量着实是远超预期。 第三次弃选的那些,除了仍存在之前的一些问题外,还因有些人心理素质实在太差了些,遇事慌张、六神无主,或是只顾表现自己,占用同组队员的时间等。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忙着安置和观察他的这批新科进士,柳明月当然是忙于安置她辛苦选出来的这批人。 有些被分配到不同作坊,有的则被安排到各种田庄,剩下的一部分去了船厂,数量最多的那批,被安排去了御林卫的军营。 少数综合素质较高,去哪都能胜任的人,会给他们自行选择的权力,大多数人只能接受统一安排。 那批不仅要在御林卫,也相当于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接受武训,还需上各种文课,学习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异邦语言、方言、兵法、算术等。 虽然很辛苦,但是能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一个笨的,都知道宫中不惜代价的培养他们,绝对是要重用他们的表现,没有人选择退出。 作为综合素质最高者之一,魏长延和吴尚青都有的自由选择权,不过这两人不约而同的选了最艰苦的那条路,也就是去御林卫接受全方位的培训。 柳明月和皇上最重视的,也是这批人,因为这批人中,不仅有未来海军的元老级将士,还有未来船队中坚力量,为防止这批人被有心人拉拢渗透,皇上令何忠亲自安排人手盯着。 这份重视程度,连何忠都忍不住为之侧目,对皇上皇后接下来的计划更加重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3 23:26:39~2024-08-04 23: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现在的人都怎么了?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4 第24章 维护 勤务殿中,陈御史正在参奏皇后,措辞相当激烈。 “……皇后当为母仪天下的典范,却不愿安居后宫,这般抛头露面,实乃有违祖制!” 皇上听到他这话,直接被给气笑, “祖制?朕是这大安的第一任皇帝,朕祖上的女先人,皆需在外奔波劳累,从无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之说。” 陈御史还想开口,却听皇上接着道。 “朕知道,你们肯定要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可是朕与皇后除了这身份地位有变,其他方面有何变化?当了皇帝皇后,这大安的百姓都是我们的子民,需要处处仰仗我们,家里的负担更重却入不敷出,皇后愿意为朕、为这个家分忧,有何不可?” 这是皇上最真实想法,当初年少时,他做梦都想娶个能帮他分担压力的妻。 却因家贫,直到而立之年才实现娶妻的愿望,可他娶的是个地方大族家的小姐,待他温柔贤惠,能帮他打理生活起居,乃至用他照顾管理好姬妾子女,却也只将自己自缚于后院一片天地中,需要他的供养。 也就是说,他的妻子不仅不能像他少年时所期待的那样,给他分担对外的压力,还成了他的负担,可他对此不能有半分抱怨,因为这才是上等人家的常态。 现在皇后终于愿意抛开那些个礼规,开始展现她的能力,为他出谋献策,从而为他带来诸多帮助。 这一年多,终于让他体会到别人所说的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的好处,他高兴还来不及,凭什么要听这些人的挑唆? 面对这种因出身、成长及受教育环境不同,而形成的思想认知方面的巨大差异,陈御史不禁有些辞穷,下意识看向林丞相。 接收到下属发来求救信号,林丞相为他的无用感到有些恼怒的同时,还是迅速组织好语言道。 “陛下,陈御史虽有失言之处,但是他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皇后娘娘位居中宫,当以宫务为重,怎可将精力花在宫外?朝中人才辈出,皇后娘娘若有需要,尽管差遣便是,何必要劳动娘娘凤体亲力亲为?” 皇上听出来了,这是林丞相一派的人,在上次无功而返后,仍不死心,便想以皇后私下出宫抛头露面不合礼规为由,将刚选出来的那批人,乃至宫中产业的控制权给夺去。 他们早就推断出了他与皇后的后继计划,见到皇后对那一千多人的安排后,更能肯定他们的推断。 可他一直不提,他们就想用这种方式逼他,若真叫他们成全拿到管理那批人和宫中产业的权力,那么他们就能在接下来的出海计划中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说到底,还是权与利太过动人心,只是对于穷怕了的皇上而言,对方打他的未来钱袋子的主意,比与他争权更可恶。 “那些宫中产业是朕与皇后的私产,朕要忙于前朝政务,皇后负责打理私产,不是应有之义?你们家中的夫人不出门?不打理家务?” 林丞相正待开口,知道他又想拿皇帝无家事的那套所谓大义来说事,崔丞相迅速抢先接过话。 “陛下英明,皇后娘娘聪慧过人,又有识人之能,令臣等十分钦佩,陛下有此贤内助,定能早日解决当下这入不敷出的困境。” 即便皇上心里清楚,这个老家伙也在惦记他那些还没到手的未来手入,但是他的话,就说得好听多了。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朕也就趁此机会,与诸位卿家将话说开了。” 听到皇上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在场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有些话不挑明,他们就不好议论,也不好做出应对。 “在场诸位可能也已有所猜测,是皇后提醒了朕,现在不仅朝廷穷,百姓也穷,一穷就没钱,没购买能力,朕与皇后的作坊所生产的东西,若在大安境内销售,难免会有与民争利之嫌。” 崔丞相迅速恭维了一句,“皇后娘娘大义,令臣等敬服!” 皇上欣慰的点头,然后接着道。 “嗯,皇后如此大义,朕当然支持,所以我们商量过后,一致决定要重开海路,出海牵扯太大,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和投入,近期招募的这批人,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宫中资金也很有限,又不忍给朝廷增加负担,朕与皇后只好一步一步慢慢来。” 皇上的视线扫过场上众人,尤其是以林丞相为首那些跳出来参奏皇后的大臣。 林丞相在皇上的注视中,只能恭敬的低下头,他本来还想以‘与民争利’为由,逼皇上将那些宫中产业的管理权交出来,结果人家根本没给机会。 “皇后说,失败的风险,就由我们夫妻担了,成功了,朝廷就能参与进来,也就是说,你们不用如此心急,朕与皇后的心里,只会想着如何做,才能对朝廷与百姓更好。” 众位大臣跪地伏身齐呼,“皇上圣明,皇后娘娘贤明!” 抛开个人心思与算计,在场众人此时都是真心敬服皇上、皇后的,他们不得不承认,换成他们,肯定没有这般顾大局的胸襟。 柳明月知道此事后,只是暗自记在心里,没做任何反应。 现在的前朝大臣们身份背景复杂,他们都有着不同的出身来历,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势力派系。 大安朝初立,维持稳定才是重中之重,在这个前提下,连皇上个人的喜恶都需为之让步,更别说她一个皇后。 比徐庆业先入京,曾短暂的坐上过皇位,却注定不会留下什么历史痕迹的那些前车之鉴,已然再三诠释轻举妄动的结果,就是动摇这好不容易才立起的国本。 这也是柳明月在了解过当前的国情,与这个时代的一些信息后,放弃先通过那些作坊逐步积累资本的原定计划,选择投入大,还需冒巨大风险的出海计划的原因。 在她本人所生活的世界中,那些外国列强最喜欢通过挑起外界战争,用以转化本国内部的种种斗争与矛盾。 如今,她想在这个大安借用一下这种策略,当然,她肯定做不来去挑起别国矛盾的事,顶多也就是让那些无恶不作的海盗遭殃而已。 在大安境内发展,以她与皇上的身份,只是与民争利压根就不算什么,就怕会与现有的利益集团争利,从而产生矛盾,还给人留下把柄。 毕竟从古至今,‘与民争利’都是一项很好用的罪名。 因为通过它,可以轻松挑起百姓和那些自诩正义,同情弱小的读书人的愤慨,由此制造出各种矛盾与对立,达到上位者想要的目的。 可是当下的大安,仅通过各种税收,纵有在开国之初,便实施的各种减赋惠民政策助民休养生息,所得收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短时间内,可能还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肯定少不了会因此而生乱。 因为现有的资源太少,而且是固定的,那些掌握了权势的人,在经过最初的观望与试探后,肯定会巧立名目,想方设法的侵占更多资源。 这样就很容易产生各种争夺。从而产生和引发各种社会矛盾。 在这种环境形势下,只有借助外部资源,才能做到一边将大安内部的市场蛋糕做大,增加各方获取资源利益的机会,一边增加和巩固自身实力底蕴。 当现行的朝廷制度与和平的环境,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时,这个国家的发展才能变得顺利,可以无所顾忌的剪除一些顽疾。 柳明月本人没有考过公、涉过政,可她曾考古研究过的每一座墓,都曾见证过一段历史的兴衰荣辱。 所以她曾研究过大量墓主的生平过往经历,其中当然也包括其生前所在朝代的相关信息。 有了那些积累,她虽不懂如何治国,但她自信可以提供一些理论支持,指出一个正确的发展方向。 毕竟来都来了,还是来到这么一个即便陌生,却因她曾好奇过、想像过、研究过,从而很容易产生代入感的时代,柳明月就有着想凭己身之力,帮助这个时代的大安,发展得更好的朴素愿望。 好在徐庆业是位比她原以为的,还要更加合格的合作伙伴,都不用她再多费口舌的去忽悠,啊不,应当说是劝说,人家就很开明的替她挡住了前朝的非议。 对朝堂上的那些多是靠读圣贤书,才得以获得权位的大臣们而言,有这么一位出身草莽,在很多时候,思想认知都与他们不同频的皇帝,是件在某些时候很头疼的事。 但对柳明月而言,这正是她的机会,徐庆业的身上固然有着这个时代最盛行的男权思想。 可是因其成长环境与经历,又让他打小就对女子的能力抱有天然的认可,不仅他自己没想着要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约束他的妻子,他甚至还看不上主动遵守这种规矩的原主。 当然,这是柳明月结合原主的记忆,对比自身的经历和体会,综合进行观察和分析,才总结出的徐庆业对他的妻子所持的态度。 对于他的那些妾室,他又是另一个态度了,在柳明月看来,那是一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微妙态度。 无论那些妃嫔是怎样的出身,都不存在尊重,更不可能给她们什么自由的那种,对此,就,很难形容。 不过柳明月即便发现了这点,也不会想着要为后宫的那些‘妹妹’争取什么,就像她绝对不会去宣扬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理念一样。 考古是为了研究和证明历史,不过是研究媒介更侧重于那些土下发掘出来一切而已,真正了解过历史的人,绝对会对历史怀着敬畏之心,而不是自得自大自我膨胀。 而历史,正是由人缔造的,所以柳明月从不怀疑这些在曾经的她看来,是当之无愧的老祖宗的人。 皇上也好,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罢,都是这个时代中最精明的人,若无必要,柳明月对他们其实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她现在最重视的还是委托御林卫帮忙训练的那批人,那里有她给出的评价最高,也就是最符合她的需要,她最欣赏的几个人。 不过她一个皇后,纵然有着皇上给予的支持和维护,也不便亲自去那边查看,只能让卓辉安排人盯着,及时反馈那些人在训练中的表现。 与此同时,她还要忙的事情很多,派人在沿海收购一些因海路封禁而搁置的旧船,为接下来的海上训练作准备。 招募乃至与工部及十二监借调会造船技术的人,同时她还派人找出前朝封存的一些船舶结构图,结合自己记忆中的战船,给出一些战船设计构思。 柳明月相信,以这个时代的工匠水平,不仅能造出她想要的战船,可能还会造得比她设想得更好。 毕竟他们才是相关行业的技术王者,而她不过是个能有幸在后世瞻仰与接触相关文物时,即便只有一点小小的发现,就想趁机搞出一篇论文,表达自己的无限惊叹、赞美和敬佩之心的小学者。 在这种情况下,柳明月压根顾不上那些宫务,若不是妃嫔们都被她制定的那些宫规守则,给牢牢限制着,相应宫务也都安排得有相应负责人,以她的忙碌程度,后宫早就乱了套。 常贵妃收到家里要求她要千万保持低调,严格遵守宫规,一定不要去招惹皇后的消息时,心中十分不服气。 而且因现在传信困难,常家根本没有和她解释原因,这让常贵妃更觉憋屈。 毕竟她在此前曾透露过想让家人配合她对付皇后的想法,结果对付人家的方法还没设计好,她却等来这么份要求她对皇后退避三舍的秘信。 这让她如何甘心?要知道在一年前,一直是她在宫稳居上风,若不是她听从家里的安排,也觉得需要太子在前为五皇子挡风雨,皇后母子早就被她给搞下去了。 结果仅时隔一年,她竟被那个女人凭借皇后身份全面压制住了,连过去最受皇上重视的五皇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似乎也大不如前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4 23:54:43~2024-08-06 00:1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艺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 第25章 建议 见常贵妃自打收到家里传的信后,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如意姑姑小心劝道。 “娘娘,家里既然这么安排,肯定有其道理,你所想的那些,本就是件需要慢慢筹谋的事,急不得啊,何况前朝近段时间忙着春闱的事,皇上连后宫都很少来。” 常贵妃冷哼一声道,“就算来后宫了又如何,本宫现在可不比从前,不仅皇上不愿来,连家里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怠慢了。” “娘娘说得这是什么话?不仅家里,连那些亲戚,都盼着您呢,谁敢有半点怠慢?不过是宫里被管束得太过严苛了些,家里暂时也没办法,您再耐心等等吧,等陛下和皇后娘娘忙完这阵子,肯定会有办法改变这种现状的。” 常贵妃不满的抱怨,“我们想找个与宫外通信的机会都难,她倒好,还能为自己的私事随意出宫,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不公。” 虽然后宫经过整顿后,很难在私下里动手脚了,但是想要打听一些不那么机密的消息,还是不难的。 所以她也曾听说过皇后为给她的私产招管事,在宫外折腾的动静不小,甚至连皇后本人都悄悄出宫过几次的消息。 可是她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关键,以及未来可能产生的影响,以及皇上完全将自己与皇后做利益绑定,毫不掩饰的维护态度。 常家人对这件事的了解不算详细,只是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重要到连两位丞相都亲自出面,结果却不了了之,旁人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打听。 而那些知情人,都在暗自观望,等待着可以在第一时间出手的机会,当然也不会主动对外扩散相关细节。 柳明月做的这些事,没有瞒着徐境文,她还将自己会做相关决定的初衷与考量,都会一一分析给对方听。 徐境文钦佩的看着自家母亲,“母后,您懂的好多,儿臣也是在观政这么久后,才察觉到朝廷现在的处境,知道我们大安还充满内忧外患,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 柳明月以理所应当的态度淡然回道,“只要胸怀足够宽阔,不是只将视野局限于个人的那点得失,就不难发现这些。” 徐境文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只知跟着大儒们学习,没什么见识的小太子,临朝观政半年多,让他增长见识之余,也接触过各形各色的人。 “母后觉得不难,是因您生来聪慧,又有见识,还心怀百姓,可是现实也像您说得那样,人们只重视自己与自己家族的得失,根本不管其他人如何,甚至也没那么在意朝廷。” 说起这个,徐境文的心中就充满愤怒、不满、厌恶等情绪,可他不仅只能将此深埋心中,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还需对那些人保持敬重。 柳明月当然清楚这小子在当前所面临的那些挑战,但她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只是给出一个建议。 “在御林卫接受训练的这批人,将会是海上作战队与船队的核心人员,他们都曾通过我的考核,称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你若感兴趣,也可加入进去,亲自体验一下,顺便跟着学他们正在学的那些,多些经历,多增加一些学识,肯定不会错。” 徐境文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儿臣也曾关注过那些人,会试前,儿臣曾隐瞒身份与其中两位结交过。” 柳明月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说的那两人,分别叫什么名字?” “一个名叫魏长延,才华极好,儿臣对他的印象深刻,可惜他这次因病落榜,另一个名吴尚青,是重阳书院吴家的后辈,才华也很不错。” 柳明月对这两人的印象也挺深刻,都是她很看重的种子选手。 “我知道他们,你的眼光还不错,这两人各有特点,都很不错。” 那两人之所以能给她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皆因从他们的答卷中,可以看出他们可能已经推测出她大费周折招人的用意。 “依我看,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君子之交贵以诚,若他们因此而选择疏远你,就当你们有缘无份便是,若他们巴结讨好你,你就要好好思量一下,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应对,若他们不卑不亢,你可对他们多些尊重。” 那两人的年龄都在二十左右,在自身才华极佳,有望考取进士的情况下,选择参加她的招募,这份心机与魄力,实属少见。 在柳明月看来,只要这二位能以坚定的信念、坚持的心态、努力的行动,一直坚持下去,将来不出意外,都能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她虽然重视他们,但也不曾给过两人任何的特殊关照。 徐境文在某些方面,还算得上是个愿意听劝的孩子,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在完成每天的固定行程后,将剩下时间都用耗费在御林卫的校场上。 延明宫后院的那块地,仍然由他在照顾,柳明月没有因此而让他放弃,只是让他合理规则一下该如何做,才能在不耽误那些活的前提下,尽量节省时间。 转眼就到了阳春三月底,御书园中百花盛放,又到了柳明月需要履行皇后之责的时候,推无可推的那种。 人多场合,最容易出差错,往往还是那种无可挽回的大错。 所以对于宫中将要举行的赏花会,柳明月可以说是抱着高度重视的态度,所有细节都要求相应的负责人进行再三核查,负责在各处场合的宫人内侍,也要进行严格培训。 柳明月既不爱出风头,也不觉得被人各种恭维是种享受,之所以要举行这种赏花会,当然是出政治目的,也就是配合皇上在前朝的某些需求。 她之前的那两年,不仅春天有赏花会,还有夏天的赏荷会,秋天的赏菊会,冬日的赏梅会。 既为方便皇上按照自己的想法,给朝中的各方势力赐婚,也方便某些势力将备好的美人儿送入后宫。 原主对此习以为常,当然是尽心心力的将每场花会都办得十分热闹。 因宾主皆对花会主题心知肚明,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体上还算配合,也了意料之外的差错,也只能尽量弥补。 柳明月来后,还没亲自举办过这种花会,皆因去年将要按例举行赏荷会时,出了思婕妤的事,也就没心思办。 后来的赏菊会和赏梅会,皇上没提,她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这么混了过去。 今年的这场春季赏花会,则是皇上在殿试出来不久,就令她要开始筹备的。 随着今年的三百位新科进士入朝,成为各方势力的拉拢对象,最好用的联姻,就成了最直接的拉拢手段。 皇上当然不愿看着自己想要好好培养的这批天子门生,被那些本就让他很头疼的势力给拉拢过去。 从柳明月的个人观点来讲,她当然不愿去干涉别人的婚姻自由,即便是由家长包办婚姻的自由,在这个时代,她也只会尊重。 可是皇上有他的考量,且是从他所认为的大局出发,考虑要如何按排,才能分化朝堂上各个势力之间的结盟关系,从而减少自身所需承受的压力。 所以柳明月也只好尽力配合,为了将工作做得更仔细些,她还在请示过皇上后,派人打听了一下京中,乃至那些封疆大吏家的公子与千金的信息。 “太子今年十五了,他的亲事,我们也该好好考虑了,皇后最好借此机会观望一下。” 十五?柳明月想了下,她习惯算周岁,这个年代的人却习惯算虚岁,有的虚一年,赶上年头出生的,甚至还要虚两岁。 太子现年十四周岁,按照现行的计岁方式,确实是十五岁,十五岁议亲,对一位太子而言,不仅不早,甚至还有些晚,原主当初就为皇上迟迟不提此事而焦虑不已。 不管是出于维持人设考虑,还是出于现实考量,太子的亲事,的确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太子的亲事?臣妾最多只能借助有限的条件,观察一下那些千金贵女的礼规修养,无法知晓她与她的家人们的真实品性,而太子的岳家,牵扯较大,若是那等长辈心性贪婪、品性不端、心胸狭隘,或是家风不正的家庭,怕是也教养不出什么好孩子,恐怕还要请皇上多费些心。” 听到皇后说这么多,充分表达出她对为太子说亲的担忧和谨慎,却在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 这让徐庆业感到很受用,矜持的微笑着点头。 “皇后放心,我们太子性性宽厚,做事勤勉上进,十分优秀,堪配这世上最优秀的千金贵女,你只管将看着还算合眼缘的名单列出来,朕一定会从中为太子选个最合适,不会给他拖后腿的好岳家。” 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是不想相信,也只能相信这位,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皇上对太子还算满意,愿意真心为他考虑。 这样就行了,至于说要尊重太子的个人喜好,让他选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按照当下这约束森严的礼规,即便是太子,也不会被允许他与那些大族贵女私下相见,除非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算计与攀附。 所以柳明月会在初来乍到之际,一收到原主大姐家的两个女儿住进上阳伯府的消息,便立刻阻止太子去上阳伯府,且提醒他要防着别人想通过私相授受的方式,从而赖上他的不端行径。 在这种大环境下,柳明月自身再怎么开明,也不便做什么,最多只能是结合太子的脾性,为他选个相对合适,或者说是他可能会喜欢的女子当太子妃。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06 00:11:16~2024-08-06 21:4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洹染74瓶;凄凄惨惨追更人20瓶;花户小鸠16瓶;读xīn不读shēn 10瓶;花开香满天、明瞳5瓶;贪吃鬼、留有余香2瓶;鹤懿、颜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6 第26章 脑补 随着宫中传出要在这次的赏花会上给太子选太子妃的消息,京城内外的那些世家大族,迅速停下正在给自家适龄姑娘相看联络亲事的活动。 要知道在之前的两年,皇上可是不顾他们的意愿,指示皇后给他们这些人家赐了不少不符合意的亲事。 因去岁没有举行夏、秋、冬三场赏花会,本有些大意人家,在收到宫里要如期举办这次的赏花会的消息后,都想着要争取在赏花会前,先给自家适龄的孩子定下亲事,就算一时挑不到合适的,也要先有个意向,好方便到时候拒绝让宫中赐婚。 可是听说宫要为太子赐婚,这京中的风向立马都变了,有女儿的人家,忙着挑选最好的料子,请最好的绣娘缝制最美的衣裳,选购或是订制最漂亮的首饰。 这一年来,皇后可谓是出了好多次风头,朝野上下的人也都看得出来,皇后深受皇上的信重和维护。 皇后地位稳固,太子的地位当然也是稳的,更何况皇上不仅给了太子临朝观政的权力,还曾不止一次的公开表达自己对太子的满意。 在这种情况下,且不说那些早就盯着太子妃位置的人家,就是那些明知自家希望不大的人家,也想借即将举行的赏花会争取一下。 太子将要选妃的消息,当然不是柳明月放出去的,她在听说这事后,只能感慨,一个人的能力,果然与学历无关,有些本事,人家是天生的。 瞧瞧这善于抓住且合理利用一切机会,为自己增加筹码的能力,实在是令人不得不钦佩,柳明月当然是只有配合的份。 身为当事者,太子反倒是在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后,才最后一个知道,毕竟他身边的人也不敢议论他的私事,还以为这是皇上皇后与他商量过的,就没想过要禀报。 他还是在御林卫那边参加训练时,被吴尚青他们打趣,才知道他爹娘已有给他选太子妃的打算,还有意将消息放了出去。 毕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难免有些羞赧。 “母后,这……这选妃的事,是不是太突然了?” 柳明月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从身高体重到气质,都变化不小的少年,笑着反问道。 “怎么突然了?你大皇姐和二皇姐,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开始备嫁了,你连人选都没定下,已经算晚的了,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说起连原主亲女儿在内的两位公主的亲事,柳明月也想叹气,两人出嫁时说是十七八岁,实则才十六七岁而已,都还没有成年。 大公主嫁的是皇上打天下时的得力兄弟的儿子,二公主嫁的是承天元年那届恩科的榜眼。 虽然两位驸马的个人素质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都属难得的年轻英才,但是这两桩亲事的背后,绝对是政治意义远高于个人意愿。 徐境文是在当前的大环境中出生并成长起来的人,对此早就视为理所应当,当然不是想反对什么。 “儿臣……儿臣就是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些,有劳父皇与母后为儿臣费心了。” 柳明月不知道这便宜儿有没有看出他爹的操作,不过不管怎样,她都不打算点破。 “这是我与你父皇的责任,你坦然接受便是,母后对你的最大期望,就是不管你父皇为你选定了哪位贵女,只要你没有提出反对,你就要与她好好过日子,打心里关心爱护她,给她身为你的妻子应有的一切尊重和维护,夫妻恩爱和睦。” 听得出他母亲殷切希望,徐境文郑重其事的应下。 “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定会牢记您的嘱咐,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徐境文早年曾从侍候他的老人口中,隐约听说过一些他母亲与他父皇之间的过往,知道他父皇当年另有心上人,却求娶不成,便娶了他母亲后。 但是没过几年,他父皇又与曾经的心上人纠缠上了,也是从那时起,他父皇与母后之间就有了嫌隙,关系越发生疏淡漠。 他算是父母关系不和的受害者,可是以他的身份,根本没有立场去干涉什么。 所以在之前的那些年,他一直用书中的那些大道理劝说母亲,试图让母亲放下心结。 如今看来,应当还是很有效果的,只是他母亲与父皇之间的关系虽然得以缓和,但是那些过往给他母亲带来的伤害依旧在,才会这般提前叮嘱他。 柳明月不知道她出于自身的三观立场,提前给儿子做思想工作的行为,竟然让其脑补了这么多。 虽然从开始筹备赏花会,到正式举行赏花会,间隔的时间不算长,但是她派的人,加上乾元宫那边的情报人员一起发力,传回的反馈,还是相当喜人的。 看到为打听人家公子小姐的信息,顺便打听到的某些消息,柳明月觉得很正常,没有任何不适反应。 毕竟受后世信息发达的社会影响,以及各种宫斗居、宅斗剧的熏陶,她对各家都存在各种阴私争斗的现象,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但是皇上就有些被震住了,他过去也曾听说过一些被传出来的热门绯闻,又因思婕妤的事,被皇后的‘科普’,增长了一些见识。 可是当他看到某些人家的内宅所充斥着的各种乱象时,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宠妾灭妻、互相陷害至流产、至绝育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皇后强调在为太子选妃时,要重点调查女子家人的品性与家风的必要性。 同时,他也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前些年,似乎在无意造了不少孽,难怪这次听说宫里又要举行赏花会,那些人家都抢着要给自家子女议婚。 原本他还为此感到很生气,气他们不忠,这才不惜放出为太子选妃这一足够份量的杀手锏。 现在结合这些消息再想想,他似乎能够理解那些人的反应了,毕竟谁家都不想娶回个搅家精,摊上个会拖后腿的岳家。 心疼自家女儿的人家,肯定也不愿意将自家女儿嫁到那些家风不正的人家,不仅要面对来自各方的各种刁难和排斥,还有可能送掉性命。 仅看完一部分内容,皇上就充分领会到了结亲需谨慎,嫁娶皆有大风险的真谛。 不过他该做的安排,该实施的计划,还是不能放弃的,只是比起之前,他多了分慎重,让何忠将原定的一些配对,做了些调整。 调整的原则,就是尽量将那些同样不堪的人家送作堆,让家风好的人家尽量娶聪明贤妻的姑娘,不再像之前,完全根据那些人的背景势力来。 收到乾元宫那边赶在正式举行赏花会的前夕,匆匆送来的最新指示时,柳明月就知道,自己的苦心没有白费,也算是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再更一小章。 感谢在2024-08-06 21:41:06~2024-08-07 00:0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兰20瓶;2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7 第27章 揣测 柳明月能够明显感受到,这次前来参加赏花会的各家夫人,都对她更恭敬了些。 具体表现在她们的笑容更热情,礼仪更周全,态度中真正透着谦卑,不再像之前,不少人的恭敬只流于表面,骨子里实则有些看不上她这个小地方出身的皇后。 原主曾为此感到耿耿于怀,柳明月却对此毫不在意,毕竟她自己的出身更普通。 何况她曾见过太多身份尊贵者的墓,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更清楚任你生前如何显赫,死后一切都会烟消去散,绝对能实现众生平等的道理。 上阳伯府来的人比较多,不仅有嫡系的大夫人和上阳伯夫人,还有庶房在京的两位夫人,带来的除了有柳家的女儿,还有原主大姐柳明瑶的两个女儿。 毕竟是娘家人,柳明月肯定要在人前给些面子。 “母亲近来可好?” 柳大夫人恭敬的回道,“有劳娘娘惦念,老夫人好着呢,您日前派人送去府上的樱桃糕,她十分喜欢,若非妾身担心她吃多了肠胃不适,她一次能吃完一盘。”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既然母亲喜欢,本宫回头派人将方子送回去。” 上阳伯夫人笑吟吟的接过话道,“这樱桃可是稀罕物,要不是托娘娘的福,家里可吃不上,而且是过了时节就没有了。” “无妨,趁樱桃成熟的时节,将它熬制成樱桃酱,就能方便储存了,樱桃少,是种得少,等到宫里培育出口感更好的种苗,多栽上几棵,就有了。” 旁边一位衣着打扮华丽的年轻夫人轻笑着接过话道,“若说樱桃,还是我们顺安的红宝樱桃口感最好,可惜路途遥远。” 柳明月以略带诧异的目光看向坐在那夫人上首的顺国公夫人,顺国公夫人强笑着为她介绍道。 “娘娘还没见过吧,这是我家禾山媳妇儿,李氏,这是她第一次进宫。” 柳明月略做思索状,“冯世子夫人,本宫还是有印象的,这位冯李氏,本宫确实不曾见过。” 不曾见过,不代表她没听说过,顺国公乃是皇上最为倚重的心腹大将之一,她怎么可能不关心其府上发生的一些大事。 而顺国公府发生在年后发生的那件事,可谓是名扬京城,具体情况就是顺国公世子以元配无子为由,将之和离,甚至可以说是休弃。 男人发达后,停妻再娶的现象并不罕见,顺国公府的这件事,之所以能在当时成为京中热门头条话题,重点在于冯世子在原配离开后不到半个月,就娶了这个守寡归家的李氏。 李氏娘家是顺安府的名门望族,与顺国公冯家是老乡,两家内眷在冯家崛起后,便因同乡之缘走得较近,从而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原主早年曾与前顺国公世子夫人韩秀芳的关系不错,只是随着她当了皇后,与其见得少了,这关系也就淡了。 顺国公夫人听到这话,脸上那本就勉强的笑容更是差点撑不下去。 “是妾身的不是,刚才忘了给娘娘介绍。” 柳明月扫了眼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少女,再次开口道。 “这个姑娘看着也挺眼生,林夫人,怎么不见含宁和含慧,以她们的年龄,也是时候该出来走动走动了吧?” 听到这话,顺国公夫人林氏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含宁、含慧是冯世子的两个嫡女的小字,是对双胞胎。 “回禀娘娘,含宁、含慧都随韩氏离了冯家,这次便没随臣妇过来,这个是李氏前头的女儿。”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殿内众人的异样目光,亲生的被弃,倒将这毫无干系的给带进宫了,不得不说,这绝对不是体面人家能做得出来的事。 柳明月的脸色也淡了下来,“原来如此,含宁、含慧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果然都是心有成算,还很孝顺的好孩子。” 随即她便下令道,“叶兰,派人打听一下她们母女的下落,问问韩妹妹,她若愿意,本宫想将两个孩子接进宫中抚养,待到适龄之际,允她们婚嫁自由。” 对于两个放弃国公府的富贵荣华,选择跟随被离弃的母亲离开的两个姑娘而言,皇后在这等公开场合夸赞她们有孝行,还提出要将她们接进宫中抚养,绝对可以抹去因母亲被离弃,而给她们带来的一切污名。 而皇后当众表达出她对韩氏母女的关照与维护,也相当于是不给顺国公府面子,不仅令需要承受在场众人异样目光的林夫人婆媳脸难看,其他人也都对此啧啧称奇。 毕竟那顺国公府可是皇上的心腹,冯世子在已有庶子的情况下,以无子为由,将元配离弃,坚持要娶一个据传在婚前已有苟且的寡妇之际,恶名远扬,被御史大臣们在朝堂上连番参奏,皇上都选择搁置不理。 如今皇后却在公开场合,一改她往日对人宽容有礼的态度,毫不客气的下顺国公府的面子,着实让在场众人都深感震惊。 即便有一说一,她们对此都持喜闻乐见的态度,毕竟那李氏再怎么让人看不上,可她现在都已成了顺国公世子夫人,不是谁都可以招惹的。 所以她们也不免好奇,事关顺国公府的颜面,皇上是否会因此而对皇后心生不满。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想,她们此刻都在恭维皇后的善良和重情重义,从而有意无意间让顺国公府的众人更加难堪。 上阳伯府直接与皇后利益相关,仅担心皇后会因此刻为人出头而惹麻烦,柳大夫人迅速站了出来,将话题转移,场上氛围才得以改善。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同时也让某些等着看皇后热闹的人,感到失望的是,皇上在听说坤元宫中发生的这一幕后,不仅没有生气,还深感他与皇后心有灵犀。 顺国公府与那老牌世家李氏走得近,本就让皇上感到如鲠在喉,结果两家还直接联姻了,这件事更让皇上大为不满。 只是顾虑他与顺国公之间的情义,他不仅不便将内心的忌惮与不满表达出来,还需对顺国公府多加维护,以免让外人借机挑唆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今皇后以前顺国公世子夫人的好姐妹的身份,当众为其出头,不吝表现她对韩氏母女的维护与看重,捎带着打压与警告顺国公府,可以说是替他做了他不便做的事,让他狠狠出了一口气。 而且皇后当众提出,愿将顺国公世子的那对嫡女接进宫中抚养的做法,更是让他深感满意。 因为此举相当于是将顺国公府的脸面拿捏在手心,还让顺国公府不敢有什么异议,同时又让外人都得称颂皇后重情重义。 他已切身体会到,夫妻一体的意义,皇后在民间获得的声誉,也会给他带来诸多无形的好处,同时还不会影响到他与顺国公之间的关系。 御花园被分隔成两边,一边由太子负责招呼今科新进士和一群年轻公子哥,另一边当然当然是用来招待皇后邀请的众位夫人小姐。 春回大地,百花盛开,御花园的景色确实很美,不仅有各种争奇斗艳的花卉,还新增了一些能结果子的果树,现在也正值花期,看着不仅漂亮,还挺壮观。 太子选妃的诱惑实在很大,京中那些只有美名远扬,很少在人前现身的美人和才女,这次也都有出席这场赏花宴。 于是御花园中便上演了一场场的明争暗斗,在有心人的提议下,一场场说是比试,实则是为方便众女展现自己的表演,也相继开始上演。 看着一个个不说都长得有多漂亮,至少也是气质不俗的千金贵女们,在本该忙于写作业和打游戏,甚至是追星的年龄段,在她面前争相展现自己,只为嫁得如意郎君,柳明月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可她身为人群中的焦点,且不说一言一行有可能会带去的影响,就是她的一个表情或眼神,都很有可能被别人过分解读。 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表现出饶有兴致的赞叹反应,别无选择。 好在她于事前所做的种种准备工作没有白费,场上一切都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一切意外。 而且,不管她本人对这场实为走过场的‘相亲’大会,存在着怎样的看法,柳明月都没忘记自己的首要任务,她需要仔细观察场上这些女孩子,好从中挑出几个太子妃候选人。 柳明月对那些勋贵权臣家的夫人比熟悉,但对各家千金贵女就不怎么了解了。 再加上这次来的一众千金贵女,有些还不是那些夫人的直系后辈,而是侄辈或同族,拐弯抹角的那种关系,不仅柳明月不知道,叶兰她们也不清楚。 柳大夫人即时注意到这一点后,便在发现她对哪位贵女感兴趣,或是哪位贵女出风头时,主动为她解释那些贵女的身份背景,十分细致,可谓是帮了大忙。 柳明月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在原主的印象中,在其大哥英年早逝后,便活得了无生趣,若不是为了孩子强撑着,可能已存死志的大嫂,其实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她不仅博闻强识,记忆力特别好,对那些勋贵权臣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还反应迅速,只要她愿意,就能表现出非凡的控场能力。 完全不像原主所认为的那样,变得木讷寡言,封闭自我,不愿与人沟通。 在柳明月看来,若不是原主大哥早逝,柳家缺了栋梁之材,后继无人,有柳大夫人这样的当家主母坐镇,上阳伯府绝对不会沦落到只剩下一个虚名的地步。 与这位相比,那上阳伯夫人,实在太过平庸了些,最大的优点就是还算低调本分,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那些豪门大族的当家夫人,个个都是人精,当然能够看出皇后对其娘家大嫂的倚重,走到哪将人带到哪。 本对上阳伯府的众人,仅维持表面客气的夫人们,也随即改换了态度,争相找机会与她们结交起来。 面对这种变化,上阳伯府的众人自然是喜不自胜,身为皇后的娘家人,让她们感到很自傲,但是上阳伯府自身在各方面都拿不出手,在京中有些尴尬的地位,又让她们有些自卑。 连上阳伯府的自家人都需面对这种窘境,寄居在上阳伯府的两位表小姐,杨宛如和杨宛欣的身份和处境就更尴尬了。 她们虽然有皇后这位姨母,从她们进京后,皇后从不曾召见过,这次见到她们,也没表现出姨母对外甥女的亲近与关照,其他人都有将此看在眼里,自是更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 直到众人发现,都说皇后对待娘家人并不亲近,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众人才逐渐改变之前的那种或排斥或无视的冷漠态度。 毕竟从皇后对其娘家大嫂的态度上看,这位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变了呢。 这些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当然有被柳明月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她要从中挑人,挑的当然是综合素质,只要有了重点关注的姑娘,就会不动声色的关注一下与该名姑娘有关的人。 邀这些人进宫一趟,宫里肯定要赐一场宴,柳明月还召来几个高位份的妃子当陪客,毕竟在场的可能不仅有她们的娘家人,还有她们的亲戚。 丰富的宴席将要正式开场前,就有何忠亲自带着一群手拎食盒的内侍,声势浩荡的走了过来。 原来是皇上赐宴,这是从前举行的那么多场赏花会,从没有过的礼遇,本来已经坐好的众人少不得又要伏身谢恩。 即便如此,众人也深感与有荣焉。 柳明月对此没什么感觉,只是按照应有的流程,请何忠向皇上转达自己与在场众人的感激不尽之情。 不过她也知道,这就是这年头的人们,最重视的尊荣和仪式感,由同一批御厨做出来的饭菜,由皇上赏赐的,肯定要比她这个皇后赐的更有价值和份量。 而这次的赐宴,也让在场众人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是真的很给皇后面子,即便皇后之前针对顺国公府人的言行,皇上也没有与她计较。 这场赏会宴上所发生的一切,随着散会的各家女眷回府,迅速在京中被传开,那些当家的老爷们,说是看不上妇人之间的事,可是真正聪明的人,都知道有些人与事,是不容忽视的。 例如皇后在赏花宴之初,因那顺国公世子的新妇,不懂眼色的带着优越感插了句话,所做出的反应,就是个能让那些前朝重臣都很重视的信息。 与之相关的各种解读和揣测,也随之不断涌现,作为当事者的顺国公府,更是对此高度重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7 00:05:44~2024-08-07 18:1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须朝玮30瓶;花开香满天5瓶;234、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8 第28章 收获 顺国公世子冯胜全听说宫里发生的事情后,十分心疼妻子在宫里受了委屈,对于给他妻子难堪的皇后,自是十分不满。 直到被顺国公叫去时,冯胜全的脸上仍透着愤愤不平,见到儿子如此反应,顺国公只觉得口中都泛着苦涩,同时也对这个儿子彻底死心。 作为皇上的心腹,顺国公在负责拱卫京师的京郊大营中担任大统领,绝对是京中少数能够兼有实权与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之一。 他能得皇上如此信重,除了有当年一起打天下的情谊,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忠心。 只要皇上的皇位坐得稳,他的子孙后辈不起谋逆之心,闯下弥天大祸,他们冯家这个在受封之初,曾获得丹书铁劵的顺国公府,享有世袭罔替和与国同休的殊荣。 可是他这个儿子却是个毫无成算的废物,先是做出离弃曾与他共患难的原配的丧良心之举,后又坚持要与位列世家豪族阵营的李家结亲,娶的还是一个寡妇。 皇上对此事不曾表达过任何态度,朝堂上有人弹劾他顺国公教子无方,顺国公世子有违‘三不去’中的‘前贫贱后富贵不去’的礼规,难堪大任,却都被皇上挡下。 可是顺国公自己心里清楚,他儿子离弃原配的行为,皇上不一定关心和在意,但其坚持要娶李氏的行为,绝对犯了上讳,只是皇上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多做计较而已。 听说皇后此番为他的前儿媳出头,还提出要接他的两个孙女进宫的消息,顺国公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反倒就此踏实下来。 在他看来,这就是皇上的意思,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在打压顺国公府,不给他这个顺国公面子。 可是在顺国公自己看来,这正是皇上依旧信重他的表现。 他的两个孙女虽因不满她们父亲的薄情寡义,坚持要随韩氏离开,但是谁也无法否认,两个孩子依旧是顺国公府冯氏千金的事实。 只是两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女孩,跟着被离弃的母亲离开父族,很少有人会认为她们是有气节,孝顺母亲,大多数人都会笑话她们傻,不懂事、不知轻重。 不过只要她们的父亲还是顺国公世子,将来的顺国公,外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对她们太过分。 但是她们的父亲若没了世子之位,沦落为失去国公府继承人之位,还声名扫地的普通人,她们将来恐怕更难说到什么好亲事。 如今有了皇后的出面,他算是再也不用忧心那两个孙女的前程了,就冲这点,顺国公就对皇上、皇后都感激不已。 结果他这个没脑子的儿子不说感激,还对此愤愤不平,显然是因听了他后娶的那个女人的挑唆。 顺国公对现在的这个大儿媳,可以说是十分的厌恶,说是世家女,实则论道德修养,还不及那普通人家姑娘。 经过近百年的战乱,人口损失极大,寡妇再嫁,早就是件很常见的事。 顺国公看不上这个新儿媳的原因在于,外面盛传的一些风声,并非全是谣言,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早在与原配和离之前,就与后面这个厮混在一起,还让人家有了身孕。 那李家纵容自家女儿做下这等丑事,还非要拿什么世家清名说事,说什么李家女死也不与人做妾,借此拿捏他儿子,从而才有了后来的事。 想到这段时间受的窝囊气,顺国公决定快刀斩乱麻,将早该定下的事,赶紧给办了。 “胜全,你可还记得,在你坚持要娶李氏之前,为父曾与你说过的事?” 冯胜全愣了一下,当时为娶李氏,他父亲曾跟他说过很多,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他父亲现在想要说什么事。 “还请父亲示下。” 顺国公抬手示意了一下,候在一旁的管家迅速递给他一只盒子,打开盒子后,只见里面装有一纸文书。 “你对此物可还有印象?这是你曾亲手签字画押的一份文书,声称你为娶李氏,自愿放弃这世子之位。” 听到这放,冯胜全迅速回想起当初为娶李氏,几近疯魔的自己,那时的他,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顾,又岂会在意一个世子之位。 可是随着他得偿所愿,早就将自己为娶李氏而许下的承诺抛之脑后,世袭罔替的顺国公世子之位,他怎么可能舍得将之拱手让人。 冯胜全此刻只想赶紧毁掉这份文书,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爹在此时拿出这份文书的用意所在。 “爹,那是儿子一时意气用事,您别放在心上。” 见对方到现在还没发现事情的严重性,顺国公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却在心中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胜全,你已过而立之年,许下的承诺,是无法收回的,宁愿不做顺国公世子,也要坚持娶李氏,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李氏你也娶了,你这世子之位,也该交出来了。” 冯胜全惊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您不能这么做,我是您的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本就该是我的,我凭什么要交出来。” 顺国公晃了下手中的盒子,“因为你是我的嫡长子,所以我即便知道你能力平庸,我也在第一时间就为你请封世子之位,如今,是你主动放弃在前,为父不过是成全而已。” 说完,他便将盒子再次盖上,又拿起桌上一份刚写好的奏折,将它们一起递给管家。 “冯远,你亲自带人送入宫中。” 管家接过的同时,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冯胜全,忍不住劝道。 “国公爷,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世子爷虽有不当之处,可也……不至如此啊。” 堂堂顺国公世子,在京中绝对算是一号人物,除了在女色方面犯了次糊涂,又没有闯下什么大祸。 就算皇后娘娘对世子停妻再娶一事多有不满,不也没做什么特别针对府上的事情吗?何况国公爷效忠的是皇上,对皇后又没什么好忌惮的。 顺国公摇摇头道,“这件事,早在他执意要娶李氏,还不惜签下这纸文书时,我就该将它送入宫中,只是想到我那两个个可怜的孙女,心有不忍,才一直拖到现在,既然娘娘看在往日的情谊上,愿意拉我那两个孙女一把,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知道他爹现在是打定主意要让他兑现承诺,要夺了他的世子之位时,脑子有些发懵的冯胜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地求情。 “爹,儿子知道错了,儿子当时是脑子一时发昏,才会签下这份文书,它不能算数啊,爹,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都听您的。” 顺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当初想着他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平庸,有时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他这个当老子帮忙给铺好路,以后冯家守着个公爵,后辈怎么着都能过得不错。 却没想到,他这个儿子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就头脑发昏,不管不顾到连世子之位都肯放弃,完全是烂泥扶不上墙。 “胜全,你不是一时脑子发昏,你是只要见到那个女人,就会头脑发昏,我用命拼下的这份家业,绝对不能就这么败在你手上,世子之位是你主动放弃的,你怨不得任何人,就算你现在反悔,也晚了!” 说完,顺国公就摆摆手,示意管家赶紧将他安排的事情办好,他既下定决心,就不会再继续拖延。 且不说曾经意气风发的冯世子在失去世子之位后,有多么的绝望与懊恼。 皇上在收到顺国公府递入宫中的奏折,与那份早在冯胜全再娶之前,就已签下的主动放弃世子之位的文书时,可谓是相当的意外和惊喜。 他其实一直在等这个,等得他都忍不住快要对顺国公府起疑心了,却因皇后念旧情的一个无心之举,让他终于等来了这份期待已久的东西。 而且从文书签署的时间上,不难看出顺国公对这门亲事有多么的反对,并不像他所担心的那样,也让皇上放下一个心结。 听到皇上亲自顺国公府的事情告诉她时,柳明有月些意外,她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一桩,不过她很快就从文书签定时间上,看出顺国公在此期间的一些顾虑。 “看来顺国公对陛下的忠心,从没动摇过,只是他身为一个祖父,难免要为孙辈考虑,才会拖延至今,才下定决心,想必是因臣妾一时心善,想帮他那两个孙女一把,才使他没了后顾之忧吧。” 徐庆业心情很好的回道,“皇后可不是一时心善,而是一直这么心善,才能总在无意间收获意外之喜。” 这是徐庆业的真心话,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善良的人,但他从前总将这份善良视为妇*人之仁。 直到他亲身体会到这份善良所能带来的意外之喜后,他才由衷的感到,这份善良十分珍贵难得。 这次要不是因为皇后的无心之举,及时帮他解开与顺国公之间,已经开始存在的那点猜疑,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在将来发展成什么样子,所造成的后果,绝对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7 18:16:41~2024-08-07 22:4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商孤雁25瓶;暖融融5瓶;234、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 第29章 心虚 宫中还有三个年龄不大的公主,除例行请安时,柳明月会按照原主的习惯,对其关心几句,宫中有了什么新鲜东西,不忘派人给她们送一份过去外,她并没有多做什么。 更别说是亲自教养,至于原主的亲生女儿,柳明月也只是与其有着书信来往,以及不时派人送些赏赐聊表关心,且因距离远,这个联络频率并不高。 如此一来,面对被接进宫的两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柳明月真没什么教养经验,问过她们母亲的近况,知道她们母女三人离开顺国公府的生活后,她才笑容和蔼得问道。 “本宫将你们接进宫,是希望你们能够受到更好的教育,学到可让你们变得更强大,更有底气的知识和能力,所以,你们是想与公主们一起,去知文阁学习,还是留在坤元宫?” 冯含宁有些忐忑的小心回道,“多谢娘娘的厚爱,民女与妹妹感激不尽,只是还请娘娘示下,不知您说的这两处地方,有何区别?” 柳明月赞赏的看着这个明明很紧张,却很勇敢的女孩,笑着回道。 “与公主们一起学习,可让你们学会如何做一位顶尖的优雅贵女,留在坤元宫,你们需以女官的身份,学习如何做事,从端茶倒水到接人待物,从筹备安排各项宫务,到写文书盘帐,都需无一不精。” 姐妹二人下意识对视一眼后,冯含宁便语气坚定的回道。 “回禀娘娘,民女姐妹愿意留在坤元宫。” 她们若是重视贵女身份的人,就不会做出坚持要与被离弃的母亲,一起离开正花团锦簇的顺国公。 哪怕对她们而言,与公主们一起学习,在宫中接受最好的贵女教养后,相当于是为她们的身份镀上一层金,方便她们在将来嫁个好人家。 在突然接到皇后想将她们接入宫抚养的消息时,原以为她们进宫后只有这一个选择,如今却被告知,还有第二个选择,冯氏姐妹可谓是毫不犹豫的一致选择第二个。 面对两人的选择,柳明月饶有兴致的问道。 “去知文阁,你们可以跟随水平最高的老师,学习经文、礼仪、琴棋书画,以及你们感兴趣的一切技艺,若是留在坤元宫,需从末等女官逐步晋升,身份待遇方面不会有特殊关照,将会很辛苦,所以,你们可要想好了。” 冯含宁语气坚定的回道,“回禀娘娘,民女和妹妹想好了,一定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她们之前在顺国公府的闺学中,一直学习能在知文阁里学到的那些,可是当她们遭逢大变时,过去学习的那些,无一用处。 看着眼前这两个眼神坚定的小少女,柳明月没有再劝,笑着点头道。 “好吧,既然你们主意已定,本宫自当成全,即便选择当女官,本宫也给你们自由身,何时想要离开,尽管跟本宫提,不必觉得为难,毕竟本宫接你们进宫,是真心想要帮帮你们,也算是宽慰一下你们的母亲,可不是因为缺人使唤。” 听到皇后的打趣,两个女孩都有些受触动,再次诚心致谢。 她们自己比谁都清楚,因她们坚持选择随母离开顺国公府的事,不仅为她们母女招来更多非议,也让她们的母亲为此而承受更多的痛苦与压力。 这些痛苦与压力,都来自对她们未来前程的担忧。 接到皇后愿接她们姐妹进宫的懿旨后,素来在她们面前要强的母亲,可谓是喜极而泣,对皇后更是无比感激。 尤其是皇后娘娘特意在懿旨中特意强调的‘婚嫁自由’那条,更让她们的母亲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之前的那些悲伤与心结,都因此而消失。 所以不管她们姐妹再怎么不舍离开母亲,也没有反对的余地,完全是被她们的母亲给欢送进宫的。 不过对她们而言,只要能让她们的母亲从那场变故中走出来,她们姐妹也很乐意配合宫中的安排。 说是不给特殊照顾,但是冯氏姐妹正式留在坤元宫后,多少还是与其他人不同。 虽然原主因早年的那些矛盾和心结,早就与丈夫不再同房,但她也没在坤元宫给皇上安排低位嫔妾侍寝。 皇上需按规矩在坤元宫留宿的日子,两人都是分房睡。 换成柳明月后,她当然不会改变这些令她欣喜的好习惯,所以诺大的坤元宫中,空置的房间着实不少,便直接拨了处偏殿给她们姐妹,这住宿条件可不是一般的末等女官所能拥有的。 再加上其它方面的优待,这对姐妹虽在职务上,仍是末等女官,所享有的生活待遇,却不在芳仪这种高品女官之下。 皇上得知冯氏姐妹进宫后的选择,以及皇后对她们所做的安排后,心中还是相当满意的。 留在坤元宫当女官,是人家小姑娘自己的选择,皇后给她们安排的生活待遇,绝对没有辱没她们作为国公府千金的身份。 如此一来,他对顺国公也就有了交待。 柳明月在赏花宴后,按照皇上的意思,连下多道懿旨给人赐婚的同时,反复斟酌了两日,才将自己选定的太子妃候选名单交上去。 考虑到男人的天性,她列出的几个太子妃人选,品性都还不错,家世不一定是最好,却是最合适的,关键是她们的外形条件都挺优越,美得各有特点,身材气质也很好。 毕竟是便宜儿子的原配正妻,柳明月想给他娶个能让他喜欢的漂亮姑娘,而不是时下所盛行的那种重德不重色的贤妻人选,如此一来,他们夫妻更容易培养感情。 可以说,她在给太子选太子妃的这件事情上,所花费的时间和心思,绝对不亚于他亲娘。 因为除了要照顾太子的心情和候选人的家庭背景外,她还要考虑皇上的态度,以及太子的前程,顾虑太多,也就难以抉择。 而皇上在收到坤元宫呈过来的名单后,可以说是高度重视,在调查过几个太子妃候选人的各方面信息后,对皇后选人的眼光相当满意。 柳明月原以为将名单交上去后,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公布太子妃的最终人选。 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随后出现的意外,迅速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西北边关送回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戎族纠集多支异族组成大军突袭边关,昌国公与其次子战死,郭家军以少敌多获惨胜。 早在前朝时期,郭家就世代戍守边关,只是宁朝末期朝堂政治争斗激烈,郭家曾被削爵去职,流放偏僻之地。 前朝在政局动荡,面临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自断其臂,失去能够镇守一方的强兵强将,从而有了后来的胡人入侵。 在各地百姓纷纷起义之际,郭家也应势而起,重组郭家军。 因其将主要战力都放在守卫边关上,无数次和试图趁乱入关的异族征战,所以郭家军的实力虽然强大,但其并未参与到逐鹿天下的争夺战中。 徐庆业登上大位后,不仅没将郭家军视为心腹大患,还公开表示,他非常敬佩郭家与郭家军的侠胆义胆,也很感谢他们坚持守卫边关的义举。 郭家收到这个信号后,也很识趣的公开表态,愿意率郭家军归附大安,奉徐庆业为主,君臣双方由此共谱一段佳话。 最重要的是,徐庆业不只是在口头上说得好听,给出的封赏也足够丰厚。 不仅与顺国公府一样,赐有丹书铁劵,昌国公之位也享世袭罔替和与国同休的待遇,同时还以绝对的信任,令昌国公率领郭家军继续镇守在他们最熟悉的区域。 可以说,这是徐庆业能够坐稳皇位的一个关键决定,他给出的这番信任与封赏,算是开了个好头,消息传开后,又给他带来更多大小势力的主动归附。 如今,有着大小战神之誉的昌国公和其次子战亡沙场,对大安而言,绝对是个莫大的打击。 徐庆业连续忙了多日,才布置好这场大战的后续事宜。 “皇后,朕已下旨,令昌国公世子袭昌国公之位,将郭长平的长女选为太子妃,且令她与太子即日完婚。” 郭长平是昌国公的嫡次子,论领兵作战的水平,尚在其长子,也就是新任昌国公之上。 柳明月能够理解皇上为彰显他对昌国公府的重视,或者说是弥补,将郭长平的女儿许给太子的决定,她不明白的是,为何要这么急着安排两人成亲。 “皇上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从朝廷大局出发,而且臣妾对满门忠烈的郭家,也深感钦佩,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只是定下这门亲事也就罢了,为何要这么急着让他们成亲?” 且不说太子的年龄尚小,人家郭姑娘刚经历父丧,按照时下的规矩,她至少要为父守孝三年才行,为何要急着成亲? 虽然几经深思熟虑的决定已下,如今只是通知一下皇后而已,但是皇后所表现出的深明大义,让徐庆业莫名感到有些心虚,清了下嗓子后,才给解释其中的缘由。 “那位郭姑娘比我们太子大三岁,她的未婚夫,也在此役战亡边关,郭二夫人本就身体虚弱,收到丈夫战亡的消息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去了,家里就剩下她和她的一个幼弟了。” 这位郭姑娘还真是个不幸的小可怜,接连遭遇这么多噩耗,若是心性不够坚韧,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上所做的这个安排,的确是当前能用来安抚人心,能让他名利双收的最好选择。 就是对太子而言,多少有些不够厚道,若是原主还在,也难免会计较,甚至会对这桩强行安排给太子的亲事心生反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7 22:43:37~2024-08-08 19: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j 16瓶;君艺5瓶;陌陌水田飞白鹭2瓶;超高校级的研究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 第30章 真相 在当下这个大环境中,郭姑娘接连遭遇这么多的不幸,几可预见的是,她已无名誉可言,那些或愚昧,或别有用心的人,甚至还会将其父母与未婚夫的死,怪在她的身上。 不得不说,皇上做出这个决定,固然存在笼络人心的目的,但也确实能给郭姑娘提供最有效的保护。 柳明月也不介意为这么个可怜少女提供一些庇护,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在为太子选妃一事上费的心思,全都白费,但她也没什么抱怨。 郭家二房早前一直在边关长住,郭二夫人这两年才带着一双儿女回京。 因那位在堂姐妹中排行第六的郭姑娘已定亲,即便回京,她也很少出门,不曾参加过宫中组织的赏花会,可谓是为人十分低调,使得外界都对她了解不多。 柳明月对她的了解同样不多,可事已至此,无论那郭六姑娘本人的品性如何,她与太子的亲事都已成为无可更改的定局。 就是太子那里,还需好好安抚一下,上次提出给他选妃,本就有些突然,这才时隔不到一个月,就在其毫无心准备的情况下,就要给他娶妻,着实是太过突然了些。 不过还没等到她先开口提起这件事,看到太子来给她请安时,那一脸的懵懂和欲言又止,柳明月就知道,皇上已经通知过他了。 既然是这样,柳明月也就没再多费口舌,而是选择直奔主题。 “境文对这门亲事,有何想法?” 说实在话,徐境文到现在还对自己即将成亲的事,感到有些不真实,面对母亲的询问,他直接反问道。 “母后,儿臣有些想不通,儿臣还未到适婚之龄,那郭六姑娘又在孝中,父皇为何要如此匆忙的让我们成亲呢?” 对于这个婚期问题,柳明月也觉得有些不近人情。 人家郭姑娘刚失去双亲和未婚夫,还尚处无可自拔的悲痛之中,却被赐婚成亲,嫁的还是对礼规要求严苛的皇家,着实有些难为人。 太子不仅年龄小,而且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也实属不易。 可是不管她本人如何看待这场完全是出于政治目的,才被匆匆提上日程的婚姻,现在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安抚好当事人。 至少,也要让太子明白,在这件事情中,郭六姑娘绝对是最无辜,最身不由己的那一个,让他不要对其产生反感和隔阂。 “那郭六姑娘已经年满十八,若不赶在热孝期间,让你们赶紧成亲,这个成亲时间至少也要等到三年后,至那时,郭六姑娘已经年过二十,再说,她已父母双亡,还要照顾幼弟,你父皇可能也是担心,仅一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护不住她。” 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已,柳明月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应该在于皇上想要借郭六姑娘这个未来儿媳,接收其父和其祖父留下的政治遗产。 例如趁机收拢郭家军残部的军心,以及边关一带深受郭家军庇护的民心。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仅未来儿媳的份量显然不够,等到三年后,估计又是另一个局面了,所以皇上是迫不待的要赶紧将未来儿媳变成正式儿媳。 而且还是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份量绝对够重,更能方便他实现自己的谋划。 不过这些前朝政治上的考量,显然还不适合让太子知道。 何况柳明月认为,现在就让太子知道自己的亲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爹的谋划手段,没有什么温情可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而太子在听到这番解释后,依然觉得无法理解。 “就算那郭六姑娘没了父母,她在昌国公府中,也还有其他的长辈啊,怎么就护不住他们姐弟?” 柳明月见状,只好利用他目前尚处年少心软的阶段,以无可奈何的语气再次‘解释’道。 “因为担心你也会对郭六姑娘心存偏见,母后才不想跟你说那么仔细,既然你实在想要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那郭六姑娘这次是一下没了祖父、父母、前未婚夫,对一个姑娘家而言,不仅外面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连她的那些亲戚,也会认为她不是祥之人,到时少不了会排斥她、搓磨她。” 太子实在没有想到这些,“这……这不是荒谬吗?战场上的刀枪无眼,怎能将那些人的死,推到一个姑娘身上呢?”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道,“我本不想与你说这些,是因担心你也会多想,知道你能有此见解,母后就放心了。” 太子有些不满的抱怨道,“母后怎能如此小看儿臣?那郭家满门忠烈,儿臣一向敬重,这次是因事出突然,才想不明白。” 柳明月笑着安抚道,“你能这么想,母后很欣慰,正所谓是姻缘天定,可能这就是你与郭六姑娘的缘分,虽然你比郭六姑娘小了三岁,但你是个男子汉,母后希望你能以关心包容的态度,真诚接受你的妻子,而不是对这桩亲事心怀怨言。” 徐境文赶紧红着脸保证道,“母后请放心,儿臣已经是大人了,肯定会敬重她,绝对不会对她的身世心存芥蒂。” 接下来的时间,在东宫与礼部上下都忙着筹备太子大婚一事时,太子曾在不同场合,听到别人议论未来太子妃‘命硬’‘克亲’。 说那种话的人,有着不同身份,甚至还有朝廷命官。 至此,太子才算是彻底放下仅剩的那点隐约存在的疙瘩,相信真相就是他母后所说得那些,同时也对自己即将娶回来的太子妃,心生同情和怜悯。 京城各家翘首以待的太子选妃,竟然是以这么令人意外的方式确定人选,着实让无数人家都忍不住为此感到扼腕叹息。 对于郭六姑娘这位,在他们看来,完全是抢占了他们的太子妃之位的女子,当然是满怀恶意。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针对郭六姑娘的各种充满恶意的言论,如命硬、克亲、克夫、踩着父母、前未婚夫的血上位等,可谓是不绝于耳。 柳明月当然有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迅速让人整理出一份丰厚的聘礼,又请皇上也亲自准备了一些好东西,都加入到礼部与东宫筹备的聘礼中。 伴随着一百多抬聘礼被送入昌国公府的,还有柳明月亲下的一道懿旨。 在这份懿旨中,皇后再三夸赞昌历代郭家人为镇守边关,守护炎黄百姓与领土,所做出的巨大牺牲和付出,又不吝溢美之词的夸赞郭六姑娘的良好品性。 有了这么一份充分体现皇后态度的懿旨,外界那些恶言恶语,迅速得以扼止,再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非议郭六姑娘。 再敢非议,就是对守护大安边关英雄将士的不敬,是以怨报德、人品拙劣的无耻小人,是以下犯上,不懂尊卑的罪人。 “小姐,皇后娘娘是护着您的,您不用担心,她会护着您的。” 看着喜极而泣的贴身丫鬟,仿若心如枯井般,再难泛起涟漪的郭锦秋强扯了下嘴角。 “嗯,我不担心,皇后娘娘不仅愿意护我,还愿意表彰我郭家世代的牺牲和付出,我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有这么一位皇后在,不管宫里打着照顾遗孤的名义,选她做太子妃的目的何在,她这颗棋子的将来,终归要比她已做好心理准备的最糟局面要好。 只要她的处境没有糟糕透顶,她就能找到照顾弟弟的机会,只要能让弟弟平安长大,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她自己怎样都行。 即便时间非常仓促,但在东宫和礼部的共同努力下,还是顺利走完流程,成功将太子妃迎入东宫。 考虑到太子和太子妃的情况,柳明月亲自表态,特许他们可以暂不圆房,这让太子和太子妃都觉轻松不少。 皇上对此也无异议,毕竟他最看重的是名分,是郭长平之女,已经正式成为太子妃的事实,将会给他带来的一些无形好处。 毕竟郭长平可是有着新一代战神之誉,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足以给郭家再换一个爵位。 对于皇上动辄就拿联姻做文章,以从中谋利,在有需要时,甚至不惜亲自上的行为,柳明月并不支持,但她能够理解。 毕竟即便是在她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联姻仍是许多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所选择的常用手段,足以证明它有多好使。 太子大婚后的次日,小夫妻二人先去太庙祭告过祖先,又去乾元宫给皇上请安后,才来坤元宫给皇后请安。 柳明月也是直到此时,才首次见到郭锦秋,一个五官长相偏艳丽,身材却十分削瘦的少女,看得出来,她有心想用妆容遮掩她气色不佳的面容,效果却不大。 “……既然有缘结为夫妻,就需多加珍惜,本宫盼着你们能夫妻和睦,彼此相互体谅和包容,遇到问题,你夫妻要有商有量,有什么不同意见和想法,也要及时提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那样对谁都不好。” 之前的柳明月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一个还没到而立之年的女青年,先是无痛当娘,现在更是就这么给人当婆婆了。 还要在这苦口婆心的给儿子、儿媳讲夫妻相处之道,天知道她自己对此都没经验,所以真要说起来,她才是一再被赶上架的鸭子。 不过不管怎样,柳明月都诚心期待这对夫妻能够好好相处,相扶到老一辈子,毕竟这是太子和太子妃,基本没什么能够和离的可能。 现在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此刻的期待可以实现,就是这个实现过程与方式,可能会远远超出她与所有人的预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8 19:17:40~2024-08-08 23:1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心、2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40 第31章 寒心 三朝回门,太子亲自陪着郭锦秋回昌国公府,此举让许多暗自观望的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在许多人看来,素有贤名的皇后娘娘会公开表态维护太子妃,还不那么让人感到意外。 可是太子小小年纪,就被要求娶一个比他年长三岁,而且还父母双亡、名声不佳的女子为太子妃,肯定难免会有情绪。 却没料到太子竟然如此给太子妃面子,亲自陪太子妃回门不说,看上去毫不勉强,回门礼也准备得十分丰厚,待昌国公众人客气有礼,没半点架子。 这俨然是太子对太子妃十分满意,才会有的反应,让人看着十分不解。 昌国公府的人对此当然是相当惊喜,不管怎样,他们郭家能出一位太子妃,可在极大程度上挽回郭家因老昌国公和郭长平双双战亡,所带来的消极影响。 原本新任昌国公等人都有些担心,担心这桩亲事是由皇上定下的,会中宫与太子对太子妃的人选不满,毕竟皇后之前还在宫中举办声势浩大的赏花会,为太子选妃。 这也让郭家上下再次确定,他们郭家当年所做选择没错,皇上、皇后、太子都是重情重义的厚道人,值得他们郭家效忠。 即便在皇上选二房六姑娘为太子妃的旨意下达后,就有幕僚为新任昌国公分析过年皇上此举的用意。 但是在现任昌国公看来,皇上在郭家当前的情况下,没有落井下石,还充分展现出他对郭家的重视,也不吝对外宣扬郭家的功绩,更不曾在背后对郭家军做什么手脚,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他们郭家在前朝时,可谓是受够了一边被疑功高盖主,一边还需防备来自背后的黑手,他们郭家人真正死在异族手上的,还没有死在被他们所效忠的朝廷手上的多。 “……这园中的景致,肯定远远比不上宫中御花园,不过在下平日里打理得还算精心,看着倒也别有一番……” “……我就看不惯你这幅好像受了委屈的样子,祖父战亡的遗泽,都被你姐、你们二房占了去,你一个克尽六亲的天煞孤……” 正在为太子介绍昌国公府后花园的景致,就听到一旁的假山后,传出这道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的声音。 昌国公脸色骤变的同时,太子本挂着温和笑容的脸,也随之冷了下去,听出对方骂的人是谁,他迅速往假山后走去,周围众人自是随即跟了上去。 绕到假山后的另一侧,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三个八九岁的孩子,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摁倒在地的一幕。 看到突然出现的昌国公等人,那三个年龄大一点的孩子,迅速松开被他们压在身下的小孩,神色慌张的站在一旁。 太子冷着脸上前,伸手抱起有些狼狈的小孩,语气温和得问道。 “你是小昭吧?” 见小孩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轻轻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被欺负的孩子会有的反应,显然是因对此已习以为常,太子觉得嗓子有些发酸。 “我听你姐提起过你,我是你姐夫。” 昌国公满脸羞愧和尴尬的开口请罪,“都怪在下疏于管教内宅,方才出现此等恶劣行径,还请殿下恕罪。” 昌国公平日里基本不怎么过问后宅之事,是真没想到府中竟然还存在这种乱象,如今还被太子看个正着。 最重要的是,被堂兄弟欺凌的孩子,正是二房仅剩的一个男丁。 太子已彻底明白他母后当初跟他说得那些,在遭遇至亲接连离世的惨痛打击后,不仅太子妃一个女子饱受非议,连她这个年幼的弟弟,也需遭受这等苛待,连本该想到关照的堂兄弟,都将其视作天煞孤星。 可他此刻再怎么生气和愤怒,也不能在这种时间和场合表现出来。 “昌国公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难免会跟着外人人云亦云罢了,孤本来还有一事没来得及说,来时母后曾嘱咐过,说小昭年幼,留他在贵府,太子妃难免会日夜挂念,便让我们夫妻将他带回宫中,好与他姐姐作伴。” 郭锦照闻言,顿时双眼晶亮,总算透出些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该有的活泼,又有些不敢相信,小心求证道。 “姐夫,我真的还可以和姐姐在一起吗?” 太子语气肯定的回道,“当然可以。” 昌国公张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作罢,二房就剩下姐弟两人,他虽有心亲自抚养二房的这个侄子,可是让太子亲眼看到这个孩子被堂兄弟欺凌的场景后,想必太子和太子妃都不会再相信他。 昌国公府的四老爷却没这个认知,赶紧出声婉拒。 “多谢皇后娘娘和太子的美意,只是小昭毕竟姓郭,虽然没了父母,却有我们这些叔伯至亲尚在,定能将他好好抚养长大,以慰他父母的在天之灵,岂有让他姐姐一家帮忙养育的道理?” 说到底,还是面子问题,可他既然知道要面子,早干嘛去了? 本就强忍着怒意的太子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孤这个姐夫一家,与寻常人家一样吗?朝堂上的诸位大人时常以天下百姓,皆为父皇、母后的子民为由,让他们从私库拿钱解子民之忧,既然孤的父皇母后能负担那么多的子民,为何不能加孤的妻弟一个?”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无言以对,昌国公本人甚至还松了口气,还好太子给府上留面子,没有提及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欺凌事件。 “殿下说得对,锦昭能入宫,是我郭氏上下的荣幸,多谢殿下的厚爱!” 等到正在应酬昌国公府女眷的郭锦秋得知的消息时,将郭锦昭带入宫中抚养一事,已成定局。 昌国公夫人难掩羞愧的向侄女赔罪,“都怪我管家不严,又大意,才没及时发现府上竟然出这等乌七八糟的事,让小昭受了委屈,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严查此事,重惩那些没有情义的东西。” 郭锦秋神色淡然的回道,“大伯母言重了,府上人多事杂,大伯母太过忙碌,偶有疏忽,乃是在所难免,不过常言道,树大分枝,祖父已去,家中这几房,何不早些分清楚了。” 不仅昌国公夫人难掩惊愕,在场的其他郭氏女眷也都深感震惊。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过去一直端庄有礼、性格温柔和顺的六姑娘,在成为太子妃后,骤然变得这般强势。 得知她弟弟被堂兄弟欺凌了,直接提议让昌国公府分家,更关键的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太子妃,说话的份量今非昔比,连昌国公都要慎重考虑。 郭四夫人强笑着回道,“娘娘说笑了,府上老夫人还在,哪有提分家的道理?” 昌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是老昌国公的原配一系,四房和七房,出自继室,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其他几房都是庶出。 郭家选择归附,接受大安的封赏后,现任昌国公便带着老夫人进京,住进皇上赏赐的国公府中,很有些上京为质的意思。 除此之外,一同进京的还有四房、六房、七房,剩下的二房、三房、五房,都留在了边关。 进京的几房,除了将几个年龄较大的儿子留在边关的长房,其余都是些选择安享富贵,没有什么能力的平庸之辈。 进京住了近两年,郭锦秋当然了解府中情况,知道四房与七房的人,仗着有老夫人撑腰,在府中嚣张跋扈得很。 在她成为太子妃之前,她也曾面对来自那两房人的冷言冷语,接到选她做太子妃的圣旨后,又听了许多酸言酸语。 他们这么对她,郭锦秋还能忍,但是他们欺凌她的弟弟,让她实在忍不了。 “四婶,老夫人是个什么身份来历,大家心里都有数,何必现在还要扯她做幌子?我们长房、二房愿意认她,她才能是老夫人,要不然,她只不过是个贵妾而已,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放纵你们四房、七房一错再错,坏了郭氏家风,有什么资格继续在府上当老夫人?” 这番毫不掩饰其嘲讽和咄咄逼人的质问一出,顿令场上变得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到极至,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老夫人本是老昌国公的妾室之一,只因她是原配的表妹,又有着在艰难时期,悉心照顾身受重伤的老昌国公的情分在,才在原配去世后,默认扶她做继室。 只是按照历朝律法,扶妾为正乃是违之举,虽说是民不举官不究,但是讲究的人家都知道这是不合规的举动。 何况老昌国公没给老夫人请封诰命,现任昌国公不是对方的亲儿子,更不会为其请封诰命,她*自己的两个儿子,这辈子都没为她请封诰命的能耐,她的身份也就一直处于不尴不尬的状态。 何锦秋与这位名义上的祖母之间,素来只有面子情,慑于二房郭长平在郭家军中的实际继承人地位,对方也不敢对二房怎样。 直到她与弟弟在短时间内,接连遭受失去父母双亲的打击,那些人认为他们二房彻底没了前程,才在他们姐弟面前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恶意。 郭锦秋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切身体会到了何为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对昌国公府的这些所谓的血缘亲人,有了最为深刻的了解,也彻底寒心。 直到皇上、皇后、太子相继出面,将她们姐弟从无望的深渊拉出来,公开给他们撑腰,郭锦秋才发现,有些时候,因利益而结缘,可能比以血缘为纽带的亲缘更可靠、更值得珍重。 所以她在听说太子已经提出,要将她弟弟接入东宫和她作伴后,这个住了近两年的昌国公府,在她心中已变得毫无份量。 而那些人,在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沾二房光、占二房的无数便宜,还嫌不够,如今竟因没能分享到她父亲战亡的遗泽,就欺凌她弟弟,她当然不会轻轻放过。 说什么她祖父的遗泽,谁都知道,她祖父所留下的最大遗泽,就是世袭罔替的昌国公之位,与旁人何干,能被那些人所觊觎的,只有她父亲的遗泽而已。 这趟回门之行,在双方的共同维持下,终以还算各谐的状态体面收尾。 离开昌国公府后,太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昌国公府上假传母后的懿旨,义正言辞的提出要将小舅子接进宫,可事实上,他父皇和后母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好赶紧补救,派人先一步回宫,分别向皇上和皇后说明情况。 柳明月收到消息时,着实感到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在郭锦秋已经成为太子的情况下,她弟弟竟然在昌国公府内,遭受堂兄弟的欺凌。 重点是,那些人应该知道这天是太子妃的回门日,都敢如此行事,以至于被太子亲自抓个正着,可见他们平时只会做得更过分。 对于接太子妃的弟弟进宫抚养一事,柳明月当然没什么意见。 虽说养孩子需要承担责任,麻烦了些,但是宫里有的是人使唤,又有孩子的亲姐姐在,实际上轮不到她亲自操多少心。 皇上也持相似想法,甚至可以说是比谁都欢迎郭锦昭的到来,因为这对他的筹谋而言,可谓是‘买一送一’,他又能借机刷一波声望,拉拢更多人心了,尤其是郭家军的军心。 所以当各怀心思的两人在见到郭锦昭时,都表现得十分慈爱,分别赏出许多东西,让心中充满忐忑和紧张的郭锦昭安心不少。 小小年纪就经历的巨大家庭变故,让郭锦昭得以快速成长,他很担心自己进,会给姐姐带来麻烦,惹得宫中贵人不喜,可他实在很想与姐姐在一起,再加上太子姐夫对他很好,他才不舍拒绝。 不管是皇上的政治考量,还是柳明月出于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做事习惯,当下想的都是要好好养大这个可怜的孩子,而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还有个说法,无心插柳柳成荫。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08 23:12:18~2024-08-09 19:4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蓉陌陌33瓶;星星star、幻世、做成一条咸鱼10瓶;汐染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 第32章 愿望 继冯氏姐妹之后,坤元宫的日常人口中,又多了郭氏姐弟。 太子妃即便成了出嫁女,也需为父母守孝,只是守孝期从三年变成了一年而已。 太子年龄还不大,即便已大婚,东宫也没什么变化,东宫事务仍由那些东宫属官负责。 柳明月一直觉得,人太闲就容易出事,不是折腾别人,就是内耗自己,所以她就在试探过郭锦秋的态度后,将她叫到坤元宫干活。 反正在坤元宫中,永远不缺活干,柳明月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揽权的,也没什么控制欲。 所以她毫不介意分权给郭锦秋,太子妃的身份在宫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便直接让其去与邱月对接部分宫务。 如此一来,需要柳明月直接负责的事务,就更少了,她也因此有了更多空闲时间和精力做自己更想做的事。 那些当然是宫外的那一大摊子,她之前派人以很低的价格,收购了一大批因市场太过萎靡,早已倒闭,或是处在赔本倒闭边缘的作坊。 这些作坊生产的产品,可以说是五花八门,集庆城的那个造船厂,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相较而言,那个船厂是收购价格最高的。 即便因海上商路被封禁,没了造大船的大客户,仅靠造些只能在近海捕鱼的小渔船,那船厂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柳明月最重视的也是这个船厂,不仅为其招募和调集了一大批掌握造船技术的人才,还亲自提供战船构想图。 除此之外,柳明月很重视的还有一家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走奢侈品路线,主要针对有钱人,价格十分高昂。 年后开始往南方一些富庶城市铺货的同时,也给她在京城中的一家铺子供货,生意十分好,在赏花会前夕,也就是太子选妃的消息传出后,店内生意更是异常火爆。 看到上个月的帐本后,柳明月很有种想将赏花会多办几次的冲动,不过想到举办赏花会的花费,她还是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何况没了‘太子选妃’这个噱头,人家也不愿为赏花会买帐,只能寄希望于那些高门贵妇和贵女们,在体验到那些新式胭脂水粉的好用后,都能成为回头客。 若没有这个堪称是暴利的作坊赚的钱,她还真不敢那么大张旗鼓的招人,最后还招了那么多。 至于与民争利的问题,在柳明月看来,这完全是劫富济贫,与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 至其他作坊相继投产后,所获得的收入,就有些不够看了,不过加起来,倒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不过柳明月收购或是开办那些作坊的主要目标,本就是为了给出海大船供货,所以她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 除了最方便为来去找理由的那些脂粉方子外,柳明月虽然还握有很多方子,但都不适合公然拿出来。 所以她只能许以重利,鼓励那些作坊中的工人们,用心钻研工艺流程,只要能对现有的技术加以改进,或是创新,都能得到重赏。 目前这一激励措施已略见成效,但是距离柳明月想要的目标,还有些远。 不过柳明月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还需要时间。 这些产业的情况,柳明月没有特意瞒着,所以不仅冯氏姐妹知道,郭锦秋也知道。 她们还知道,坤元宫的进帐虽然不少,但是花销更大,看着好像富贵至极,皇后娘娘出手之大方,似乎也在表明坤元宫不差钱。 可是直接接触坤元宫的进出帐本后,就知道这里完全是赚一点花一点,赚的再多,都有更多需要银子的地方等着。 被家里养得只知阳春白雪,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三位贵女,一位小公子,都在不知不觉中,深刻认识到了银子的重要性。 之所以将郭锦昭也算上,当然是因为他每天的大半时间,都会随他姐姐呆在坤元宫中。 冯氏姐妹说是被接入宫中抚养,实则当了女官,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同时也在不断的进步和成长。 郭锦昭被接入宫中抚养,则是每天和太子、五皇子一起,去尚文馆学习,下学后,就会随太子一起回坤元宫,剩余时间都是在坤元宫中度过。 柳明月很喜欢这个经历过家族变故,又遭受过被欺凌的打击,没有变得胆怯内向,而是变得更为坚韧、内敛的小男孩。 所以她经常亲自将他带在身边,闲暇时,就会逗上几句,看着勉强能当小学生的孩子,一本正经的说着大人话,非常可爱,也很有趣。 “这么说,昭昭的愿望,是想在将来子承父业,也当个大将军啊?” 郭锦昭知道皇后娘娘是因为喜欢他,才总爱逗他,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但也只能配合。 “是的,我想当大将军,可是那些先生总是让我认字读书,不愿教我该怎样当大将军。” 柳明月笑着回道,“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多读些书,总不会错的,何况想当大将军的前提,需要学习和掌握排兵布阵和兵法,还需一身好武艺,你还小,现在能做的只有打基础,也就是好好认字读书和锻炼身体。” 说起读书,郭锦昭就忍不住苦着小脸,但他知道,皇后娘娘肯定不会骗他。 “娘娘,我该怎么锻炼身体呢?” 柳明月拿出一张纸道,“你若能下定决心,不怕吃苦不怕累,每天都能坚持,我便给你列一张作息表,你需按照表中所列内容,逐条完成那些限时任务。” 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的小孩,满眼好奇与期待的看着她。 “谢谢娘娘,我一定能做到,不怕吃苦、不怕累,每天都坚持。” 等到郭锦秋知道这件事情时,郭锦昭已经兴匆匆的开始按照作息表中的内容,开始锻炼了起来。 毕竟只是一个七岁小孩,柳明月当然不会对他要求太高。 所列锻炼项目,都是能在不会影响他的身体成长的前提下,可以起到锻炼他的四肢力量、反应速度的目的,如跑步、游泳、跳绳、深蹲、蹴鞠等。 而郭锦昭在接下来所表现出来的超乎其年龄的自律能力,让柳明月深感意外之余,也很惊喜,更加喜欢这个小孩。 到他生日那天,柳明月特意送了他一份大礼,用沙子制作的实景舆图,当然,舆图所涉面积不算大。 刚看到舆图沙盘时,郭锦昭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听了皇后的介绍,他瞬间有了如获至宝的惊喜。 “娘娘,您是说,以后,我们就可以在这个沙盘上玩打仗游戏了?” 柳明月迅速回道,“不、不、不,不是我们,是你们,你可以和你姐姐、姐夫他们玩,或者请陛下和你一起玩,我可不会这个。” 郭锦昭却难得任性的非要拉着皇后当场玩一场,柳明月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与他你来我往的在沙盘上‘战斗’起来,连太子在内的围观众人,都看得十分开心。 在场众人,估计只有柳明月是不开心的,因为她压根就不会玩这个。 郭锦秋看着早起时,还难掩伤心失落的弟弟,在收到皇后专门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后,立刻变得精神抖擞,此刻更是再无半点烦恼与忧愁的欢喜模样,可以说是感激不尽。 嫁给太子后的生活,远比她所能想像的更好,周围人的敬重,每天都有事情做,都能从中获取经验或教训,以及增长见闻、开阔眼界的充实,让她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弟弟进宫后,变得愈发开朗,会像父母俱在时那般,向她撒娇提要求,宫中所有人都很守规矩,从来不会用异样眼神对他们指点点。 弟弟天真的童言稚语,皇后也会给予尊重,还亲自帮他制定锻炼身体的计划,现在更是投其所好,送上让弟弟无比欣喜的礼物,不至于在伤心失落中,度过失去父母的第一个生日。 哪怕是她这个自认最爱弟弟的亲姐姐,也没能为他做到这一步,让郭锦秋在感激之余,还感到有些羞愧。 皇上带着何忠走到近前时,看到的就是众人都围聚在此,皇后和郭锦昭分别站在一个长方形桌子的两端,在一些沙堆上摆弄着什么。 两人身边围着的人,不时提出一些建议,一幅恨不得亲自上手的架势,个个都十分投入。 静静旁观了一会儿,皇上才看出门道,随之露出既震惊,又有些无语的表情。 震惊的是,这个用沙子模拟山河地貌的东西,很新奇,也很实用,无语的是,皇后排兵布阵的水平实在太次,连个七八岁小孩都不如,在她旁边帮着出谋划策的,也都是一群菜鸟,还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09 19:42:12~2024-08-10 00:0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 14瓶;天晴无雨、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第33章 反馈 徐庆业能坐上皇位,绝对是真正打出来的,在领兵作战方面,绝对是专业的。 在他看来,沙盘两端的人,完全是在跟小孩过家家般的你来我往,其中一端是真小孩也就罢,然而另一端的可是向来端庄守礼的皇后。 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成为七岁小孩的手下败将,皇上实在想像不出素来重名声的皇后,将会有个什么反应。 所以他在稍作犹豫后,终于还是选择不顾以大欺小之嫌,也无视周围众人惊恐反应,站到了已呈颓势,即将‘战败’的皇后身边。 郭锦昭已在宫中住了数月,见皇上的次数的不少,毕竟还是个小孩,见皇上对他很关照,也就渐渐没了最初的畏惧,而是多些亲近。 所以他在见到皇上时,不仅不紧张,反而还更加的斗志昂扬,对接下来的‘战斗’更加投入。 受家传的影响,郭锦昭虽然年幼,但他是真的知道排兵布阵,即便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皮毛,也比连皮毛都不懂的柳明月强点。 更重要的是,郭锦昭还有很强的战斗意识,这种天赋十分难得。 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真小孩,在对上战斗经验丰富的皇上后,就不够看了,哪怕皇上有意考量一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一直在放大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但是败了的郭锦昭不仅没有感到失望,反倒像是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般,无比敬佩和崇拜的看着皇上。 “皇伯父真是太厉害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也要当个像皇伯父这么厉害的大将军。” 站在不远处的郭锦秋听闻此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生怕皇上听了弟弟这番不自量力的话会生气。 却料到皇上不仅没有计较郭锦昭的失敬,还满脸欣慰的拍拍他的小脑袋。 “你小子不错,在排兵布阵方面,还算有点儿天分,就是你想和皇伯父比,差得还有点远,不过你还小,若愿意好好学,皇伯父可以派人教你。” 郭锦昭大喜过望之余,立刻熟练的谢恩,郭锦秋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柳明月亲自为皇上端来一杯茶奉上,“幸亏皇上来得及时,要不然,臣妾今日可就要丢脸了,原以为臣妾再怎么着,也比这小家伙多活了几十年,怎么着也不至入败掉,结果却失算了。” 皇后的这番很有自知之明的剖析,让皇上感到好笑之余,也觉心情舒畅,他的选择没错,至少没让皇后将面子丢得太彻底。 “这小子的爹,可是我们大安战神,他是既有天赋,又从小受到家学的耳濡目染,可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皇后从未接触过这些,即便败给他,也不算冤。” 坐到一旁的同时,皇上随口问道。 “这东西是哪来的?很有意思啊。” 柳明月坦然回道,“这是臣妾提前命将作监的人弄的,送给昭昭的生日礼物,他说他将来想当大将军,臣妾就给他安排了很多体力运动,结果他还真坚持下来了,小小年纪就能这么自律,臣妾当然要好好奖励一下他。” 皇上点头道,“朕回头让将作监的人,再制作一些,这比看舆图方便得多。” 柳明月弄这个,是用来当玩具哄小孩开心,皇上要制作这个,肯定是为正事。 “是要方便些,但也更占地方些,不如舆图方便携带,臣妾让他们做的这块,是根据京外一座镇子的地形制作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上不仅令将作监将大安的许多区域,尤其是边关一带,结合舆图给制作成沙盘,还给郭锦昭又制作了好几块沙盘。 新制作的沙盘,每块沙盘展现出的都是一种典型山河地貌特征,极具代表意义的那种。 郭锦昭对此十分欣喜,除了每天都要完成的那些学习和运动任务,但有空闲时间,基本都被他给耗在那些沙盘上。 坤元宫上下,连他姐姐、姐夫在内,都会被他随机拉去搞战斗演练。 为了不至于在一个七岁小孩手上败得太快,太丢脸,坤元宫上下都刮起一股在私下里钻研兵法的风。 皇上每次来坤元宫时,只要有时间,就会陪郭锦昭玩几局,且不吝亲自指教一番,这让郭锦昭成长得更快。 而这,也正是柳明月在送郭锦昭沙盘时,会提出让他请皇上亲自陪他玩的建议的原因。 许多人都有好为人师的一面,事实证明,皇上也不例外。 他自己的那些儿子,连太子在内,没一个具有领兵天分的,也没一个愿意往这方面发展的,这也就使得皇上的那身让他发家的本事,失去了继承人。 可他是皇上,他的儿子们都成了天潢贵胄,没必要再像他当年那样,需为生命前程在战场上拼杀,所以他即便为此感到遗憾,也不便让人知道。 如今有了郭锦昭,他可算是有了教弟子的机会,当然不吝传授自己的一身本事和经验。 毕竟在他看来,郭锦昭幼年失怙,又被族人欺凌,小小年纪就被养在宫里,说是他与皇后的养子也不为过,他姐姐又是太子妃,有着这份关系与从小培养出的感情,完全可以算作是自家人,忠心方面毋容置疑。 因为就算将来他本人不想忠,世人也不同意,那会给他留下千古骂名。 随着皇上不仅安排御林卫统领教郭锦昭武艺,还亲自传授郭锦昭领兵经验,陪郭锦昭进行模拟作战演练的消息传到宫外,许多在暗地里揣测皇上、皇后抚养郭锦昭的用心的人,都彻底闭了嘴。 若是郭锦昭现在所享有的一切待遇,源自皇上、皇后对他的算计和利用,他们很想去毛遂自荐,可以换他们来,他们绝对能够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种算计和利用。 郭家军的人,尤其是那些与郭长平私交甚好同袍,在收到这些消息后,也对郭锦昭姐弟的处境彻底放下心来。 与此相对应的,当然是对皇上更为认可,相信他确实是一位值得效忠的皇上,不是他们一直暗自担心的那种虚情假意,只会做面子功夫的那种人。 其他负责镇守边关的将领们,也难免有所触动,毕竟他们在战场上拼杀,最放心不下的当然是家中的妻儿老小。 能封妻荫子,是他们的奋斗目标,可是谁都知道,战场上的刀枪无眼,说不定他们哪天就也会像郭长平那样战亡。 而皇上对待郭长平的一双遗孤的态度,让他们真心相信皇上确实值得托付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是那种刻薄寡恩之辈。 收到暗部传回的相关信息,皇上才发现,他处心积虑的打着算盘,让太子娶当时声名狼藉的郭锦秋为太子妃,又充其将弟弟带入宫中抚养,所得到的反馈,还不及他受皇后的影响而做的无心之举好。 不过不管怎样,他的目标总算是达到了,连前朝那些动辄就合起伙来与他对着干的大臣们,现在都变得温顺了不少。 这当然是因他们不仅能察觉到民间百姓对他更加认可,也已发现那些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也都对他更为支持。 大安开国立朝仅四年,那些有兵权在手的将领,不仅让皇上忌惮,那些文臣同样忌惮。 而那些将领们的态度,能直接决定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炎黄大地,是否会再起战乱,也关系到徐庆业的皇位能否坐稳。 这正是徐庆业一边不惜代价的想要拉拢军心,一边想方设法的在各个军中势力内,扩充自己的直接影响与势力的原因。 承天四年的年底,集庆府传来一份捷报,由于不是朝廷正规编制,捷报被从隐秘渠道直接送入坤元宫,已经开始进行海上作战训练的海上作战队,在近海训练时,成功拦截到一队海盗船。 海上作战队随即便根据审讯出的情报,直捣那批海盗的老巢,在那座海岛上,他们又顺手剿了另一批海盗的老巢。 所剿获的物资,已按照皇后制定的规则,留下三成作为海上作战队的奖金和生活费,另外七成都被以作坊出产的名义,悄悄送入宫中。 除了本就有的金银和一些珍宝,其他物资也被折成金银,所以柳明月收到的是装得整整齐齐的十来箱金银珠宝。 皇上被请过来分‘赃’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看着那一箱箱被打开盖子的金银珠宝,忍不住感慨。 “这才不到一年啊,就已经回本了不说,还开始赚了?” 截止到目前,培养那上千人,可还没花到这么多钱,哪怕在集庆沿海区域,又招了一大批人,加起来也没花到这么多,这些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加起来,得价值二十多万两银子。 对朝廷,乃至对他们夫妻而言,二十万两银子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随便修缮一处宫室,都远不止这个数。 可是这钱的来历可不一样,这是海上作战队初试牛刀的收获,意味着有了这个二十余万两,未来还有更多个,想想那个未来,徐庆业就感到热血澎湃。 柳明月也很高兴,“臣妾也没料到,仅在近海遇到个目标,就能有这样的收获,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人只伤了十几个,没有出现死亡。” 这是一个好现象,这表明,那些海盗虽然凶名远扬,但是真实实力和武器装备,都远不及他们用正规军的要求训练和装备起来的海上作战队。 徐庆业围着十来只箱子转了几圈,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若是早知道可以通过这个法子搞钱,朕当年也不至于吃够缺钱的苦。” 而且是一直缺到现在,他这个皇上的私库就没怎么宽裕过。 这个话题对她而言,有些不大友好。 “这件事,只怕在短时间内,还不便公开,陛下身边,也需注意一下为好。” 徐庆业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当然不易公开,不将我们大安海域周围的海盗老巢都给剿一遍,我们都要严防消息泄漏。” 与海盗勾结的势力虽在当年被义军给灭了许多,但是没有被发现的肯定还有很多,只是他们都不敢再像当年那么横行无忌而已。 若是宫中训练一批海上作战队能打海盗的消息传开,那些入海当盗,登陆为民的海盗们收到消息,说不得都会躲起来,他们还如何剿获战利品? 而且皇上还有一个顾虑,就是他能通过海上作战队赚钱的消息一旦传开,前朝各部肯定是闻着味就来了,不将他分的那份钱都给要走不会饶。 兵部肯定也不会迫不及的提出要提前将海上作战队充公,但是这与他和皇后的短期利益并不相符,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尽量瞒得更久一些。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0 00:06:37~2024-08-10 19: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建国前的咸鱼精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建国前的咸鱼精2瓶;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第34章 偏向 初战告捷后,吃到甜头的海上作战队,也已发现自家的优势,对打海盗一事,可为是十分积极。 面对拿到丰厚奖金后,都嚷嚷着出海训练时,要走得更远,还提出要去打听常有海盗出没海域的队员,魏长延很有些头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还在抱怨海上生活太过枯燥难熬的队友们,竟在短时间内,就因打打了一次海盗而转变态度。 “按照陛下与娘娘的安排,我们最少也需在完成第一阶段的海上训练后,再考虑实战的事,这次是因狭路相逢,正巧遇上了,才会顺手剿了他们。” 一位队员高声道,“老大,事实证明,我们即便还没完成第一阶段的训练,就有实力剿灭那些海盗了啊。” “你们要知道,这次能占上风,不是因为我们自身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我们拥有特别改造的战船,大家所使用的武器更为精良、更充足,我们的人数也更多。” 这是所有队员都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有人不服气道。 “老大,我们还吃了实战经验少的亏呢,要不然,也不至于伤那么多,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多找些海盗练手才行,你看,有了这次的实战经历后,大家对训练的积极多了。” 面对这么一群战意盎然的队友,魏长延的心中既觉欣慰,又觉有些为难。 从他本人的意愿讲,当然很想顺从大家的想法,多打听些海盗老巢所在地,用实战来提升队员们的实力和经验,大家的动力更足,提升也会更快,他当然不想打击大家这难得的积极性。 可是他被宫中任命为这支海上作战队的大队长,身负厚望,最该做的是要遵照上令,带领队员们完成各个阶段的训练。 从他接任大队长一职开始,魏长延就已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知。 初建规模就已达到两千人海上作战队,不可能一直以宫中贵人私兵的身份存在,即便他们的东家是皇上与皇后。 等到将来,这支海上作战队的归属权转为朝廷所有时,他作为这支队伍的元老级管理者,身份地位自会发生飞跃式的转变和提升。 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要不负上意,让东家知道,他会绝对忠诚于他们,全力执行他们的意志,不会做擅作主张的事。 上次确实是意外遇到,顺手打了批海盗也就算了,主动去打海盗,显然是违背上意的举动。 见魏长延面对队员们的激烈的请战意愿,有些左右为难,吴尚青站出来道。 “主动去打海盗,不仅能给我们带来更多收获,也能给东家带来更多收获,东家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为什么在训练初期,东家不准我们去打海盗?当然是因东家更重视我们的命,想让我们在训练出更强大的实力后,再去打海盗。” 听到这番诱着嘲讽和质问的话,情绪激动的众人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顿时冷静下来。 他们这才想到,东家不吝投入的培养训练他们,当然是希望他们能变得更为强大、更有能力、活得更久。 要不然,东家肯定比他们更懂得用实战训练,能让人成长更快的道理,只是那样一来,他们死得也更快。 有人讪讪的回道,“吴队长说得有道理,是我们太心急了些,东家看重我们的小命,我们不能自己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想要赚更多的钱,也要有命花才行。 虽然东家给队员们开出的伤亡补偿很丰厚,但是他们跟着个大方的东家,活得越久,能赚到的银子当然也更多。 在沿海招募的一千多人,并不知道他们东家的身份,只知道对方出手很大方,给他们每人每月二两月银,包吃包住的生活待遇也很好,比在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见众人总算暂时打消急着去找海盗的想法,魏长延也算是松了口气。 想他一个正宗的文人,原以为去参加宫中招募,需要从此学着当一个出色的商贾,却没料到,他竟走上一条自己做梦都没想到路,成为一个需要领兵作战的将领。 而现在的他,显然是很不合格的,因战场的不同,他就算熟读兵书,也难有用武之地,他需要亲自摸索和总结经验教训,才能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海上作战方式。 哪怕这是一个非常有难度的巨大挑战,魏长延却乐在其中,对他而言,若能完成这一创举,他这辈子都值了。 周围没有外人后,魏长延对吴尚青道谢之余,忍不住感慨道。 “娘娘奉行以人为本的做事原则,这对我等而言,固然是一大幸事,就是在实施过程中,难免会被束缚手脚啊。” 吴尚青对此,当然也是深有感触。 “纵然如此,我也更愿意为娘娘效力,在这个世上,草菅人命的上位者太多,能遇上这么位真正心怀大爱大义的东家,是我们的幸运。” 想到他们远在这处人烟罕至的偏僻海域,也曾听说过的一些消息,魏长延心情复杂得点头附和。 “是啊,能有幸跟着这么位东家,我们也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连郭长平的遗孤都能受到那样的厚待,他们这些由皇后亲自面试,才被挑选出来的人,绝对可以算是他们的嫡系,肯定也不会被辜负。 吴尚青点头道,“我已从那些人的口中,打听到几处常有的海盗出没的海域,但是那些海盗的实力更强,人数也更多,手上甚至也有火铳,所以我们在短时间内,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有火铳,就意味着很容易出现重大伤亡,在宫中并不富裕的情况下,还不惜代价的养着他们几千号*人接受种种培训,足以证明宫中对他们的重视,他们肯定要尽量避免伤亡。 魏长延难掩钦佩的看着这位老友,“还是尚青兄厉害,我还在为语言不通而发愁,你都已经能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他们宁愿被打死也不愿交待的信息了。” 吴尚青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得,遥望着前方那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真心感叹道。 “长延兄过誉了,在学习语言方面,我确实有些天赋,但我也就这点本事了,不及长延兄,这才短短数月,就已掌握了一些海上变幻莫测的环境变化规律,对航向的把握更是十分精准,愚弟需要学的还多着呢。” 结束在御林卫的训练时,宫里对他们这批人的安排,就已出炉了。 以魏长延长为首的六百余人,被分配到海上作战队,以他为首的几百号人,是为即将组建的出海船队作准备的。 只是两批人,加上后来招募两千余人,共计三千余人,现在都在一起接受海上作战训练而已。 不仅魏长延感到压力大,吴尚青也感到压力极大,可以预见的是,他将要率领一只规模庞大的船队,满载价值高昂的各种货物出海,去他从未到过的那些地方,势必要面临无数未知的凶险和挑战。 虽然从内心来讲,他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也愿意面对这种挑战,但是这心中,到底还是难免会产生一些自我怀疑和彷徨。 让这两人没有想到的是,承天五年的上元节过去没几天,他们就迎来了宫中派遣的宣慰使。 当然,这宣慰使虽是代表皇上、皇后来看望并奖赏他们,但是他们都很低调,没有对外公开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后来招募的两千余人,只知来的是东家派出的代表,为自己得到奖赏感到高兴不已。 在京中招募的那批人知道实情,知道那些奖赏其实是皇上、皇后的赏赐,心中自是更加激动。 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是,坤元宫派出的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内侍李和,找机会给魏长延和吴尚青分别递了一份秘信,信中都夹有秘方。 让海上作战队剿了两批海盗的那座海岛,面积不算大,岛上常住人口更是少得可怜,极少与外界有接触,才沦为两批实力不算太强的海盗的巢穴。 皇上看不上,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将那座小岛纳入大安版图的问题,柳明月却很重视。 她打算将那里打造成一处真正用来为自己赚私房钱的基地,这件事,肯定瞒不住魏长延和吴尚青,她干脆直接在他们面前,将这件事过明路,用利益将三方进行深度捆绑。 这个三方当然是皇后、海上作战队、船队,即便在相关作坊还未建起来,海上作战队目前只是雏形,出海船队尚在做前期准备的情况下,就说这些似乎有些为时尚早,可是这就是柳明月的做事风格,更喜欢将话都提前说清楚。 而她这样做的结果,当然是利益相关方在知道自家有利可图后,不仅大开方便之门,还会积极提供帮助,以免显得自己光占便宜不干活。 当初的皇上是这样的反应,现在的魏长延和吴尚青,当然也不例外。 作为未来两大势力的储备总管,他们都很清楚让跟着自己的人有利可图,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跟着皇后有利可图的现实,也让他们本就从最初起,就有些偏向的态度,如今变得更为偏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0 19:02:21~2024-08-10 23:4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第35章 期待 吃到甜头的海上作战队,虽被暂时按捺下了想要提前结束第一阶段训练的冲动,但是为了能够早日获得打海盗的自由权,同时也为增强自身实力,在接下来的训练中,众人都相当卖力。 魏长延和吴尚青分别派出的心腹手下,与中宫调过来的人手一起,在那座被命名为集山岛的海岛上落居,按照中宫给出的方案择址建造作坊。 为此,他们还在内陆迁了一批人过去,这些人在内陆,大半都处于赤贫状态,没钱、没地、没房,只能靠给人打零工为生的那种,其中包括一些掌握有某种技术的工匠。 如今听说有人愿意雇佣他们,给他们提供吃住,还能让他们全家一起,即便需要远离故土,他们也很乐意。 再加上岛上本就有的一些本地居民,资源颇为丰富的集山岛,就这么开始进入开发阶段。 不管是往集山岛迁移人口,还是调人去集山岛的事,都没有瞒着皇上,魏长延和吴尚青都有分别寄信给皇上说明情况。 用的是要在集山岛上修建码头和营地,将集山岛变成海上作战队的另一个驻地的名义。 皇上对此当然没有异议,有了初战告捷的收获,他不仅对此十分认同。 而且他还认为以后有必有多占些岛,作为海上作战队的驻地,同时还能给以后的出海船队提供各种补给。 并就此事专门与柳明月探讨了一番,然后两人就后续的一些规划,达成了一些共识。 对柳明月而言,居住在深宫中,遥控管理和指挥外面的人手与产业,着实很不方便。 可是眼下的现实条件就是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好在这年头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对上位者的权威,怀着天然的敬畏之心,她又是个大方的东家,手下人都还算听话,做事也很认真负责。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皇后手上人才济济,不好好做事,或是做了让上面不满的事,随时有人等着取代自己。 这就是竞争能带来的一些积极作用,虽然不可避免的也存在一些负面影响,但是柳明月清楚,这些都是由人性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而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制定可以促进良性竞争的规则与限制,让所有人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能在她的地盘上,施展那些乱七八槽的恶性竞争手段。 不过这是一个需要通过不断的查漏补缺,结合实时在变化的现实发展,进行持续完善的大工程。 受前世的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影响,柳明月可谓是将以人为本的原则,刻在骨子里,完全无法像当下的许多人般,漠视他人生命健康安全,很享受可以随意主宰他人生命前程的权利。 这样做的结果有利有弊,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柳明月却坚持,皇上将此视为她一直以来的善良,倒没提出什么异议。 承天五年的仲夏,海上作战队正式结束第一阶段的训练,开始进入第二期的实战训练。 结合他们有心打听到的消息,进入实战训练之初,海上作战队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捣毁数处海盗驻点。 消息还没传回内陆,就在海上被迅速传开,说是有一股人数多达上千的队伍,身份来历不明,最喜欢黑吃黑,接连抢的多处海盗老巢,还连人带东西一块抢。 所有被抓的海盗,被榨干他们知道的所有信息后,结合那些海盗所犯之事的轻重程度,大多都被扔到海岛或是内陆矿场做苦力。 与此同时,同陆也知道了消息,皇上每天都能接到与之相关的奏报,沿海官员以为是大安近海来了一批实力强大的海盗,可谓是如临大敌。 朝堂上的一些背后势力错综复杂的大臣们,也频频上奏,认为沿海出现的这批身份来历不明,战斗实力却很强大的人,会对大安构成威胁,要求朝廷派兵剿灭。 奏折没有得到及时批复,有那心急的大臣就在大朝会上直接提了出来,从而惹来一众附议。 还没等皇上表态,兵部尚书就义正言辞的当廷表态。 “诸位大人不必如此心急,兵部已收到沿海驻地的回馈,说是那批人不仅没有登陆扰民的迹象,遇到我大安的渔船,也从不打扰,因为他们的出现,有些海域都变得安全了不少,渔民都欢迎着呢。” 江御史大义凛然的回道,“于大人身为兵部尚书,怎能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正所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些人现在可能只是在试探,在窥探我大安的边防实力,若放纵下去,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来个突袭,到时酿成惨剧,谁能负责?” 另一位大人赶紧出声支援,“江大人说得对,于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兵部绝对不能推脱敷衍,应当立刻派出沿海驻军,给那些人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安的厉害。” “是啊,我们可不能让沿海又重返前朝末期的混乱局面,一定要及时出兵将那些人打怕,让他们不敢再对大安心存觊觎。” 面对这些人的叫嚣,于尚书只觉头大,沉着脸回道。 “我们在沿海的驻军,只擅长在陆地作战,那些人不登陆,我们如何出兵?” 江御史不假思索的回道,“用船啊,那些海盗都是乘船出没,我们的驻军当然也要乘船出击。” 听到这轻描淡写、自以为是的回答,于尚书很想给他翻个白眼。 “船呢?你们倒是让户部给我们拨款造船啊,有了足够的船,我们一定出击。” 与银子有关的,绝对是个敏感话题,江御史下意识看了眼李尚书,见其一脸漠然,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模样,到底没敢开口,转而将目光投向最上首。 “陛下,这是与我们大安沿海无数百姓生死相关的大事啊,朝廷应当尽快派军出击,就算驻军没船,也要临时征调沿海现有的船啊。” 看着这些跳得最高的人,皇上在心中暗自思忖,可惜不知这些人分别与哪些势力有勾连,若能通过他们将其背后的海盗老巢给挖出来,他估计又能赚上好几笔。 “就沿海驻军的那些将士,不一定会泅水,他们就算有了船,又能怎样?去送死吗?海上不仅水深,风浪还大,你们让一群连船都划不好的内陆将士去海上打仗,是嫌我们大安将士死得不够快、不够多吗?” 于尚书深有同感的附和道,“陛下圣明,沿海驻军为拱卫内陆,驻守在沿海,时常要面临大风大雨的侵袭,生活十分艰辛,怎能再将他们送到海上去送死呢?” 在听到皇后的提议前,皇上也不觉得大安有训练海军的必要,认为有沿海驻军以逸待劳的镇守着,那些海盗就不足为虑。” 可是看到朝野上下因为海上突然出现的一支战队,所展现出的种种反应后,他才真正意识到朝廷拥有一支装备齐全,实力强大的海军的重要性。 大安及之前的历朝,所面对的都是些由乌合之众组成的海盗,不成气候,袭击沿海所造成的损失,朝廷还能承受也就罢了。 若是海外异邦装备精良的正规军队渡海前来呢,那个损失,可就太大了,大安能承受得了吗? 幸有皇后为出海后的安全问题,意外考虑到了这点,要不然,他们大安就要一直面对这个巨大隐患。 皇上不打算就此公开海上作战队的真实身份来历,所以含糊其词的说道。 “关于那支队伍,朕已知道些内情,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对大安并无恶意,只会顺手帮大安沿海肃清海盗,还沿海渔民一个安全的捕鱼环境而已。” 听到皇上的话,部分思维敏锐的大臣,几乎是下意识生出疑心,那些人是不是与皇上有关? 毕竟他们可都知道,皇后去岁招募的那批人,在御林卫接受近半年的训练后,就悄然自京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可是再一想,当初在御林卫接受训练的,只有千余人而已,如今海上出现的那支队伍的人数,据说有着三五千的规模,所以才让沿海官员感到如临大敌。 不过皇上显然没有给他们解疑的想法,他的这番话,算是将这件事一锤定音,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事,也将由他这个皇上负责,不会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对于那些真正操心大安沿海安全的大世而言,这也相当于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皇上既然当众将话说得这么肯定,自有其依仗,他们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但是对于那些或为报仇,或为担心那群人会侵害到他们利益的人而言,心情就复杂了,可是皇上亲自终结了这个话题,根本没给他们留下继续发挥的空间。 大朝会结束,处理完一些紧急政务后,皇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来到坤元宫。 “看某些人跳得那么厉害,可见集庆那边的收获,肯定不小啊。” 去年的那笔入帐,让皇上对海上作战队所能创造的利益,可谓是充满了信心。 只是眼看着这半年过去,那边一直没有新动静,他这心里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但是随着海上作战队这次在海上战出赫赫威名,使得朝野上下皆为之震动,皇上的心就踏实了,因为他知道,这表明事情稳了。 同时这也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宫中又将迎来一笔进帐,且是一大笔。 在人前,皇上还能勉强端着,既不漏口风,神色方面也能不露端倪,可是到了皇后面前,皇上可谓是毫不掩饰自己那溢于言表的满心喜悦和期待。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书友建国前的咸鱼精的投雷支持,以及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10 23:43:20~2024-08-11 16: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天去哪儿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第36章 传授 柳明月也对那些收获很感兴趣,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海上作战队所发挥出的强大战斗力,连她都感到有些意外。 “依臣妾看,他们也太贪战了点,竟在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后,选择接连出击。” 正因海上作战队在接连出击,连续捣毁多处海盗巢穴,连缴获的战利品都来不及整理,他们才没收到相应的分成。 皇上心情很好的回道,“他们的心情也能理解,能在初战告捷后,一直忍了近半年,都没再动手,实属难得,已经算是很守规矩的了。” 听到皇上不仅没有不满,还对海上作战队多有维护,柳明月就放心多了。 “也是,对于他们愿意听安排这点,臣妾也很满意,他们的将来,是要成为朝廷的正规军,所在战场又是充满太多不可控因素的大海上,肯定不能任性行事。”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幸亏有皇后及时提醒了朕,通过这次的事情看,朕还真不能太过相信前朝那些大臣,他们就知道在事到临头的时候,在那各种的吵闹,推卸责任,无法提出有效解决办法。” 说起这些,皇上的心情就有些沉重,他之所以强忍下个人的喜恶,对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一再忍让,还不是因为考虑到那些人都有学问和理政经验。 结果他的忍让所能换来的,更多的是他们的得寸进尺,真遇上事了,却无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建议。 那些大臣中,也确实有部分人,是真正心怀百姓和国家利益的,可是更多的,都是一些自私自私、以权谋私之辈。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事,笑着劝慰道。 “皇上又不是才知道那些人都是个什么品性,您只管冷眼瞧着,当他们所能发挥的能力价值,不配让您再忍他们的过错时,您就陆续将他们换下便是了,反正咱们大安现在的形势,可不再是当初,后继人才也已渐渐成长起来了,您不用担心没人使唤。” 这番话,算是说到皇上心里去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他顾忌到外界的口碑,怕天下人觉得他是在过河拆桥,排斥与打压异己,从而引起朝堂动荡。 但是连素来宽容大方的皇后都这么认为,应当可以证明,这件事能做。 “皇后说得是,朕总是顾虑太多,做起事情来,难免会束手束脚,现在都已经是承天五年了,可不再是承天元年,就算有些人想要撂挑子,朕也能及时找上顶上。” 最艰难的时期,莫过于开国之初,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稍有不慎,就要面临朝廷无人可用的局面,他这个皇上只能尽量将就。 柳明月只是在说到这个话题时,顺口提个建议,其实连建议都称不上,皇上其实是早就有了想法,只因事关重大,他才一直隐忍不发,缺的只是支持而已。 当了两年多的大安皇后,她对大安朝野上下的了解,早已变得今非昔比,知道大安是从什么样的艰难境地,一步步走到现在。 也知道许多前朝大臣的来历,为了能够稳定住初立的新朝,徐庆业这个开国皇帝,实在做了很多的妥协和让步,好在事态的发展,还算没有辜负他的苦心。 只是这样一来,也不可避免的为朝廷留下许多隐患,柳明月之所以明确表示支持他对某些人出手,正是考虑到这事拖得越久,最后容易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到那时再想处置,很容易伤筋动骨。 皇上兴匆匆的来坤元宫,离开时,步履轻松许多,仿佛了了一桩心事。 两人的谈话没有避着在一旁伺候公婆的太子妃,在皇上离开后,太子妃难掩担忧的看着自家婆婆。 “母后,您虽是一片赤诚之心,想为父皇为忧,但是这件事若做得不顺,父皇会不会怪罪于您?” 怪罪她干政,柳明月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没事,我若跟你父皇说,该让朝中哪些大人腾位置,他肯定要疑我,但我只是顺着他的话,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与我何关?” 听到这番解释,郭锦秋就放心多了,在她看来,自家婆婆是个很重规矩,却没什么野心的人,若因出于好意而说的几句话受猜疑,实在太冤了些。 “是儿臣多虑了。” 柳明月笑着回道,“你能这么谨慎,是件好事,毕竟我们所处的身份与地位,一言一行都会招来各种揣测和解读,想要不为自己和亲近之人招祸,最好的方式就是谨言慎行,不要给人留下会被误解的机会。” 郭锦秋郑重其事的应下,她坚信婆婆教她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而且她已在宫中生活了一年多,深知自己的婆婆不仅是这么说的,她自己也是么做的,连她亲手制定的各种规章制度,也都遵循尽量不给人留下产生误会和争议空间的原则。 对柳明月来讲,这个便宜儿媳实在太乖、太听话了些,所以她又在随后补充了句。 “我说的是在人前要注意,但是,你可不要真用书中那些礼规束缚住自己,在我看来,无论是书中的道理,还是那些礼规,都只是我们人类的工具,而我们身为人,不该反被工具所控。” 有些话,在这个时代不方便说,或者说以她的身份,不能说,可她又实在不想看到郭锦秋变成第二个原主。 “锦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郭锦秋听得有些似懂非懂,“母后的意思,是想说,儿臣必须要在人前遵守礼规,人后可以……随性些?” 这个理解,好像也没错? “道德礼规,是人前人后都要遵守,绝对不能放纵自己的,我想说的是思想,不能人云亦云,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力,而不是连想什么,都主将自己困在传统礼规为我们女人所划定的范围内。” 郭锦秋这次是真的听明白了,“母后,儿臣明白了,就像之前,儿臣担心您与父皇说起朝堂上的事,会给您惹麻烦的事一样。” 听到她提起那件事,柳明月确定她是听明白了。 “对,按照传统礼规,我们女子不能议论前朝政事,可我们自己,还是要学会理性分析,对人对事有自己的观点与看法,而不是一味的遵守礼规,主动蒙上双眼,将自己限定在那些礼规戒律为我们女子划定的圈子中。” 原主就是犯了那样的错误,从而导致她千方百计的想与皇上缓和关系,反倒惹得皇上嫌她烦,对她不耐烦,最后在察觉到自己的困境时,除了绝望,没有任何办法破局。 柳明月当然不想看到郭锦秋也在将来陷入那样的境地,她毕竟是给人当婆婆的,纵然有心护她,但她无法控制便宜儿子的思想。 只能寄希望于她能活得自强、自立,拥有独立的自我思想,这样她才能理智而又通透的面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 对何锦秋而言,婆婆教她的这些内容,绝对是她在此前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 虽然嫁给太子后的这一年多,她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甚至还在无意中跟着学了些,但她还是首次听婆婆直接与她讲起这些。 再结合她平时在坤元宫中所学习与接触的那些,何锦秋很快就领会到了婆婆的深意和用心。 近距离的长期接触,郭锦秋十分肯定,她的婆婆绝对当得起贤后之誉,婆婆即便不怎么亲自打理后宫事务,但是后宫被管理得井然有序。 哪怕不时出现点意外和矛盾,任谁都挑不出婆婆这个皇后的错,因其从来都是最公平、公正的中宫,不会对任何人存在针对之心。 而婆婆在人前的言行,从来都很符合其母仪天下的身份,仿佛将规矩礼仪刻入骨子里,十分的端庄大气。 可是在人后,婆婆会逗她弟弟玩,陪她弟弟做游戏,与她弟弟打赌,会与皇上一起商量如何背着前朝赚大钱,活得洒脱大方而又潇洒自由。 这个自由,不是指生活空间上的自由,而郭锦秋的感觉,她能感觉得到,婆婆虽然人在后宫,可是她的所思所想,从没被限制在后宫的这方天地中。 比起京中那些贵女,郭锦秋绝对算是年轻女子中眼界比较开阔的人,因家中是武将世家,而且她是在边关长大,家人对她的限制,远不及进京后那么严格。 但是即便如此,家人也要求她从小读女诫、闺训等书,早早就为她划定女子的言行和思想不能突破的规则与范围。 只有她这位堪称天下女子表率的贤后婆婆,会坦然大方的教导她,在人前可以做最守礼规的人,其它时间却是自由的,只需坚守道德伦理这一底线而已。 柳明月不知道她的这番教导,给郭锦秋带去的思想冲击之大,平日里的潜移默化,影响不那么明显,清晰而又明确的理论所带来的影响,才是最直接的。 对于一个本就异常尊敬、崇拜她的人而言,能够得到她亲自传授的思想和经验,所能产生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书友了秋的投雷,以及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11 16:46:47~2024-08-11 22: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了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白20瓶;花开香满天5瓶;暖融融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第37章 疏远 中秋佳节的前夕,宫中收到来自海上作战队的‘献礼’,没让期待已久的皇上失望,大批金银珠宝及各种香料、皮草等珍贵物品,总价值高达数百万两白银。 毫不夸张的说,比现在的大安一年税收总额还要多些,让皇上再次深受震撼。 “怎么会这么多?这打海盗的收获,比当海盗赚得更多吧。” “打海盗可不是件容易事,需要与人拼命,也需投入更多战船、人手和武器,也就是咱们夫妻的身份特殊,又舍得投入,一般势力可没这个手笔。” 因为他们是大安的皇帝、皇后,他们才能以训练和武装一支精兵强将的投入,培养出这支海上作战队。 要知道他们给战船上装备的枪炮,都是将作监的人,根据最新改造出的战船,专门设计出来的最新产品,具有火力覆盖范围广,杀伤力大的特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世界领先水平。 皇上笑着点头道,“皇后说得也是,而且打海盗,毕竟是一次性的,终非长久之策。” 皇上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想要长长久久的赚大钱,还是指望出海船队更靠谱些。 柳明月笑着点头,随即拿出随这些战利品送回来的清单。 “那些海盗团伙的背后,都有不同势力支持,有的甚至是国家势力,抢劫的东西除了被他们自己挥霍的,大多都会被运回去,这次也是因为攻其不备,成功剿了几处还没来得及转移的巢穴。” 皇上粗略扫了眼清单上的内容,发现上面不仅清晰明了的分别将在各处海盗老巢剿获的物资,都给列了出来,还有相应的情况说明。 “他们还找到大安某势力与海盗勾结的往来书信了?” 这着实又让皇上震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除了金钱上面的直接收获,还能有这样的附带收获。 有了这些证据,他想要对对某些人与势力动手,可就方便多了。 能与臭名昭著的海盗相勾结,祸害自己国家百姓的人,背祖负宗,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留着他们都是祸害。 即便近十来年,沿海环境好转了许多,那些海盗只在海上出现,轻易不敢再登陆,将主要目标都放在打劫过往商船上。 可是皇上毫不怀疑,只要那些与海盗有勾结的势力在大安朝堂上站稳脚,有能力掌控一方后,沿海区域肯定又将重回前朝末期的混乱局面。 因为皇上现已亲身体会到做无本生意有多爽,多么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同时还会让人生出更多的贪婪和野心。 连他这个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才能成为一国之主的皇帝,都会如此,那些早就享受过这种好处的人,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种搞钱门路。 看到最后,竟然看到两个装满白色颗粒的箱子,皇上有些不解,迅速将清单翻到最后。 看完上面的内容,他便伸手沾了点白色颗粒,径直送往口中,将前不及阻止的何忠吓得脸色苍白。 皇上却在随后露出充满欣喜的笑容,“还真是糖!甜得很纯正的糖,朕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糖,那些岛国挺有本事的嘛。” 说完,又尝了下另一个箱子里的白色颗粒。 “这盐咸得很纯正,一点异味都没有,好东西,都是好东西,在咱们大安肯定不愁卖。” 而且还能卖得上高价,想到这些,皇上忍不住感慨道。 “咱们的船队若能早点出海就好了,那海外,可真是个好地方,不仅有很多我们大安没有的物产,连这最常见的盐和糖,人家都能弄出品质更好的。” 对于这件事,柳明月难免有些心虚,毕竟这可不是人家海外的特产,而是她自己搞的私产。 “咱们大安的制盐和制糖技术发展得也不错,等到船队出海后,可以让吴尚青他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这些技术搞回来,我们自己生产,比从海外运回来的成本低得多。”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还是皇后的办法好,对,就该这么做,只要能把方子弄到手,哪怕多付出一些代价,也值得。” 毕竟盐和糖都是生活必须品,在大安的消耗量极大,只要能搞到方子,生产出品质如此好的盐和糖,付出的代价再大,都不怕回不了本。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这话中的深意,正巧,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先借‘进口’之名,将这种盐和糖卖出奢侈品的高价,收割一波那些富贵人家的钱,再逐步将价格打下来。 不过对她而言,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左手倒右手而已,方子的主人从来都是她自己。 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是她曾重点关注与考察过的,例如那魏长延和吴尚青。 这两人都是心思灵巧,还很通透的年轻俊杰,皇上当然也有关注与重视他们,太子更是认识他们在前,她还有意让太子与他们接触。 而那两人面对他们一家三口,最终却都不动声色的选择偏向她,这点让柳明月很满意,也很欣慰。 很明显,他们都已经意识到,相较于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整个大安朝局上的皇上,与年少天真,距离掌权还太远的太子,对他们而言,她这个看似远离政权的贤后,其实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既能影响到皇上,更能影响太子。 这次的东西比较多,分好后,入了各自的私库。 最特别的那两箱,除了留下一小部分自用外,大半都被皇上要去了。 时人也很重视中秋节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宫中还举行了一场宫宴,用于招待一些宗室、勋贵和大臣。 那些盐和糖被换个上档次包装后,被皇上当作礼物,与应景的月饼一起,分赏给那些人。 听说是从海外带回的珍品盐与糖,那群算得上是大安最有权势地位的一批人,还觉得不以为然,它再怎么有来历,也不过是盐和糖而已,能珍贵到哪去。 直到他们真正见到那白如雪的盐和糖,尝到它们的味道,发现它们竟然没有任何异味,甜得纯正,也咸得纯正后,他们才意识到,它们虽然只是*盐和糖,也是最珍贵的盐和糖,不愧是皇上御赐的好东西。 中秋节后又过了两天,柳明月才收到二公主的请安信,她接过信,看都没看一眼,就将之扔到一边,继续忙自己的事。 叶兰见状,再三犹豫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劝慰道。 “娘娘,二公主在江城,距离太远了些,路上耽搁迟了些,您别放在心上。” 柳明月神色平淡的回道,“本宫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本宫只是觉得,信中的内容,不外乎又是那些,不值得让本宫再看。” 她可不是人家的亲妈,当然不可能会无限包容那位二公的一切任性,更不会任其予取予求。 想到自二公主出嫁后的一切,叶兰暗自叹了口气,可是再怎么说,二公主都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 即便知道二公主身上存在不少问题,可她还是不忍看着这对母女的关系,就这么变得越发淡漠。 “娘娘,您要将心放宽些,现在也是因为离得太远,联络不便,才会让您感到有些生疏,等到二公主他们回京,她就能时常进宫给您请安了。”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看向叶兰这个在忠心方面毋容置疑,却还有些自以为是的手下。 “叶兰,你要知道,二公主不仅已经出嫁,而且她现在也当母亲了,本宫这个当母亲的,已经竭尽全力给了她最好的一切,她不知足,还想要更多,本宫已经没有继续满足她的要求,为她收拾烂摊子的责任。” 发现原主最得用的几个心腹,也就是叶兰等人,基本都存在在忠于皇后的同时,也对太子和二公主忠心耿耿的态度后,柳明月就开始有意另外扶持真正为她所用的人。 与此同时,柳明月倒也没有疏远他们,依旧表现得很信重他们,安排他们分别执掌各种宫务,绝对不负他们身为皇后心腹的身份地位。 只是在有些事情上,她已经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排除在外。 因为她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忠于太子与二公主,是忠于皇后的延伸,是一回事,毕竟他们都很了解原主爱护一双儿女的慈母之心。 原主对此只觉欣慰,可柳明月不同,她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履行原主的母亲身份,尽量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例如对太子,她已成功帮对方摆脱被忽视的小透明状态,让他有了能够临朝观政,如今甚至还能直接负责一些事务的机会,成为令朝野上下不容忽视,名副其实的太子。 对于这位她至今还没亲眼见过的二公主,柳明月一直抱着要尽量维持原主人设,对其关爱有加,不时让人送些好东西过去的态度。 不过这种一厢情愿的单方面付出,总共持续了不到一年,就将柳明月的耐心彻底耗尽,她才渐渐放弃,对那个二公主开始疏远起来。 二公主每次来信,说是请安,实则不是索要什么东西,就是要求她出面,向皇上帮其夫家谋取什么好处,目的达成,杳无音讯,没有实现,便是一封接一封的抱怨和指控。 对于这些事,柳明月从没瞒着叶兰等人,所以他们虽然还会一再劝慰她,但是他们从没因此怀疑过她身上有什么异常。 那位二公主可能发现了什么,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位聪明的二驸马察觉到了什么,提醒了他的妻子。 最近这一年,二公主开始在逢年过节之际,主动写信请安,随信一起送入京的,还有江城特产和二公主亲手做的一些东西,这在之前,可是只有皇上才享有的待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1 22:41:26~2024-08-12 17:2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anda星10瓶;芊芊4瓶;暖融融2瓶;茄子香、柠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第38章 花钱 而这次,乾元宫那边,早在中秋节前,就已收到二公主的请安表和礼物,坤元宫这边的,却迟了两天。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忘了,又在后来补了一份而已。 原主可能稀罕,哪怕晚到,哪怕知道自己被差别待遇,她也会给自己的女儿找补,即便也会感到伤心失落,也不会生女儿的气。 如今换成柳明月面对这一切,她也不会生气,因为对方还没那个资格和分量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身为真正可以称得上日理万机的皇上,他根本没什么时间去关注每个女儿送的请安信和礼物,不过是有兴致了,就瞅上一眼,顾不上,就让人直接按例收入库中。 听说二公主给皇后的中秋请安信和礼物,迟了两天才到,皇上才好奇的问了句。 “朕怎么记得,朕好像是在节前收到的?” 何忠赶紧回道,“是的,陛下您的那份,是提前两天送到的。” 说完,他稍作犹豫,便接着请示了一句。 “需要微臣将信和礼单找出来,呈给陛下吗?” 皇上摆摆手道,“有什么好看的,过来过去都是那些,就是这乐怡,也太不像话了些,给她母亲的信和礼物,竟然也能迟到。” 听得出皇上的不悦,何忠微笑着回道。 “这是乐怡公主第一次给坤元宫准备中秋礼物,稍有疏忽,也属正常。” 皇上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第一次?” 何忠赶紧解释道,“乐怡公主在两年前刚出阁,还不懂这些,也属正常,毕竟乐怡公主逢年过节都有按时为您上请安表,也有准备礼物,十分周全,可能在她看来,您与皇后夫妻一体,没必要分别准备。” 听到这番话,皇上脸色稍霁,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就此再多说什么,至于心里信了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何忠微垂着头,掩去目中的一缕精光,他总算等到这个机会了。 根据坤元宫那边传过来的消息看,连最疼爱乐怡公主的皇后,都对她寒了心,他顺势在皇上面前为其上份眼药,小报一下当年初因受伤而被迫当公公时,遭其嫌弃和鄙夷的旧怨,不为过吧。 为了将自己的一些转变合理化,对于所有与二公主有关的事,柳明月都没瞒着。 当然,在她的有意管控下,这个没瞒着,是指没瞒着她让知道的人,除了她身边的叶兰等人,还有皇上和太子。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是要面子的,所以除此之外,这件事并没有继续对外扩散。 柳明月向来是个敢花钱的,在她还没什么钱时,就敢往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回报的无底洞投钱。 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笔进帐,她花起钱来,自是更不手软,让坤元宫上下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 有些人甚至暗自揣测,是不是皇后因二公主的事伤了心,才想通过大笔的花钱发泄一下。 最重要的是,人家花钱,好歹能买回个东西,就算是扔水里,也能听到个水响。 可他们皇后花钱,往往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金银被搬出去后,就消失无踪,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反正他们交出钱后,没有拿回什么。 不过连坤元宫的人都不知道,乾元宫的皇上却知道。 好不容易宽裕些了,花钱可以放开些手脚了,柳明月当然要放开手脚,加快某些项目的进度。 尤其是造船厂那边,不仅要再次扩大规模,大批扩招工匠,还需大量采购原材料,加快造船速度。 与此同时,十二监这边,也需结合船队的需求,设计制造出数量更多的枪炮,若能进行更进一步的改良设计,就更好了。 海上作战队现在使用的战船,基本都是用旧船改造的,在大安附近海域,绝对算得上是品质优良的好装备。 可是想要驾驶它们进入远海航行,还要面对肯定会遭遇,差别仅在于次数多少的海盗袭击,那些船的防御能力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管是造战船,还是造货运大船,造价都很高昂,而且需要造的还不是三艘,而是多达数十近百艘。 这样一来,想要赶工期,必须要有充足的资金支持。 如今有了充足的资金,柳明月已给集庆的造船厂下达指示,求他们将部分非关键及技术含量不高的构件分包出去,交给其它造船厂或是一些木工作坊制作。 同时,海上作战队那边,也开始进行分批扩招,有了之前的那三千多人,完全可以实现以老带新的训练,进步速度也将更快。 皇上对这些安排,当然是毫无异议,他对船队出海的期待,甚至还在皇后之上,当然是希望这些前期准备,能够尽快完成,船队能尽快下水。 他要忙于政务,没有时间和精力过问这些,但他对此事绝对是相当的上心,当然不会扯后腿,耽误皇后的事。 坤元宫在近期的动静有些大的现象,当然引来了不少目光的关注。 不过各方打探到的消息,都是中宫在中秋节前,收到一大笔来自各地作坊的收益和出产,中秋节后,皇后又将这些钱都花了出去。 至于花到了哪里,很明显,都花在造船上面了,毕竟集庆那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些。 现在以集庆造船厂为中心,在其周围的大小船厂,乃至一些木要作坊,都有接到那家船厂的订单。 与造船有关的原材料供应商家,更是忙断了腿,他们在近两年,都有和集庆的那家造船厂做生意。 所以他们早就接到船厂方面,让他们提前筹备大批造船材料的消息,也确实准备了好多。 毕竟在过去的几十年,造船行业生意惨淡,能够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意,如今得知有大生意,自是个个都不想放过。 却没料到,他们那些材料供应商,根本不用竞争,只需将价格给到实处,材料准备好,有多少人家都能收多少,还都是现款现结的那种。 可以说,伴随着中宫的异常动静,集庆及其周围区域的经济,仿佛一下变得繁荣起来。 “根据目前能收集到的信息,下官初步估计,安各造船厂在中秋后的这段时间,至少花出去了一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番话,在场十余位大人都忍不住下意识深吸了一口凉气。 礼部王尚书下意识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问出大家的心声。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仅中宫,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 如今才承天五年,也就是说,大安才开朝立国五年,为安抚民心,朝廷一直在实施各种惠政,税率很低,动辄还给那些遭了天灾人祸的地方免税。 在这种情况下,扣除各级财政支出和损耗后,最初那几年,国库的财政收入只有几百万两银子而已。 就这么点银子,仅够勉强维持军饷支出和朝廷的基本运转而已。 可以肯定的是,国库收入根本没钱分给皇上的内库不说,他们还经常从皇上的内库抠钱出来填补亏空,更别说是给皇后钱了。 在皇上皇后都没机会从国库捞钱的情况下,皇后如何能一次性拿出上百万两银子,仅凭她在前两年收购和开办的那些作坊,怎么可能? 毕竟对于皇后的那些产业,朝堂上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知道其中最赚钱的一家,只有那家制作胭脂水粉和精油的的作坊。 可是那东西虽然卖得奇贵,但其制作工作很复杂,从采购的原材料看,其成本肯定很高,有钱买得起的人也不多,这么一来,能赚的钱也有数。 至于其它作坊,除了产品保质短的作坊外,其它的,很少对外出货,也算是践行了皇后当年曾说过不愿与民争利的承诺。 如此一来,怎么算,仅凭皇后掌握的那些产业,都赚不到这么一大笔银子,也就是说,这里面一定存在他们所不知道的猫腻。 集体陷入沉默的众人,都在脑海中反复思索,那些钱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他们也很想…… “难怪他们敢在那时,就开始谋划组建出海船队的事,是不是他们那时就有信心,知道他们有今日?” 王尚书的话,再次引起众人的思索,工部秦尚书则皱眉分析道。 “据本官所知,即便是大船,造价也不过在六千两到八千两之间,这是计划要造多少艘船?花费竟然如此巨大,才能引起如此大动静?” 户部李尚书摆摆手道,“算了,反正不管花多少钱,又没让国库出,我们在这里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何况我们早知道宫中打算组建船队出海的事,对此也算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见李尚书这个对钱财素来敏感的人,面对这百万两巨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林丞相不悦的皱眉。 “李大人,你身为户部尚书,面对这上百万两银子的来历,竟然漠不关心?” 听出对方在指责他懈怠职守,李尚书迅速怒了。 “林公何出此言?在本官看来,不管那些银子到底是哪来的,只要那些银子是在大安境内花出去的,我们户部就能从中收取税费,那些商家百姓赚了钱,也会花出去,然后我户部又能从中赚一份,这般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本官只希望能多多益善,为什么非要寻根究底?说不定那些钱都是皇后娘娘的压箱底儿呢。” 说完,他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又来了一句。 “本官就不相信,你们谁家还没点儿压箱底的金子银子,都打量着那东西放不坏,舍不得拿出来花是吧?你不花,我不花,她花了,却要遭人觊觎,国库如何能有进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2 17:20:22~2024-08-12 20:3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香满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 第39章 震惊 作为在户部工作了大半生,从底层小吏逐步上位的户部尚书,李尚书没读过多少圣贤书,甚至都没怎么读过系统的经济类书籍。 但他已凭借自己在一国最高财政管理部门中的所见所闻,自行领会总结出许多经济规律。 所以他深知这片炎黄大地因多年的战乱,又遭受来自各方异族的反复欺凌和掠夺,导致百姓们生活穷困潦倒,手中无钱,也就没什么购买力。 而世道越乱,那些钱财和土地,则会被越发的集中到少数有钱有势的人手中,他们极少数人把持着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钱财,却花用得少。 从开作坊的到开店铺的各种商家,生意不好,收入有限,朝廷在商税这块的收入就少。 在这种情况下,以集庆的安和造船厂为核心,骤然向周围投放上百万的银两,使得那块本就在安和造船厂的带动下,已开始恢复经济活力的区域,变得更为繁荣,资金往来频繁,被层层分散到更多人手中。 这相当于是在演练一个非常典型的经济案例,李尚书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只觉无比欣慰。 又怎么可能会像这些人所期待的那样,知道中宫可能很有钱,就赶紧出头,去纠緾皇上,把钱给扒拉出来。 眼看李尚书不仅不买大家的帐,还将众人的那些心思算计给阴阳怪气一通,心中憋气却又理亏的某些人,也只得再次草草散会。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此事就此完结,接下来的时间里,皇上陆续接到许多份弹劾奏折。 有弹劾李尚书将国库当私产,不给支付应给款项,以及户部官员玩忽职守,李尚书这个上官御下不严,也有弹劾中宫有异动,与宫外联系太过频繁等。 总之弹劾理由五花八门,若非皇上对这两人知之甚深,而且他们所做之事,都没瞒过他,还有暗线给他传递相关真相,就冲那些人以鸡蛋挑骨头的态度,用模糊不清、似是非是的言辞,频频为两人罗织罪名的架势,肯定会难免生疑。 皇上也没瞒着,“看来皇后这段时间的大手笔,让某些人馋得眼红欲滴啊,朕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连朕都不敢想将天下财宝都收入囊中,那些人是怎么敢的?” 要知道,他这个皇帝可是实打实的苦孩子出身,即使后来发达了,也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可谓是穷怕了,即便是这样,他对钱财也没那么大的贪欲。 不仅不曾想过要用增加苛捐杂税的方式,为自己和朝廷增加收入,还无数次强忍着心痛,拿自己的那点私产补贴朝廷。 柳明月笑着回道,“因为他们都很注重家族荣耀和传承,不只想让自己这辈子过得锦衣玉食,还想让子孙万代,都能坐享荣华富贵,世代皆做人上人。” 这个心思其实与皇上的想法有些相似,只是皇上想的是他能做稳皇位,然后顺利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子孙代代相传,为此,他才不得不自我抑制心中的各种欲望。 当然,若是仅从私心方面来揣测这么一位开国皇帝,难免有失公允,只能说,他的这些私心和做法,与他想尽量做一位能让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的好皇帝这一目标,并不相冲突。 不过也因此,徐庆业倒是理解了他们的想法,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所以像这样的人家,每抄一家的收获都会很大。” 开国之初,面对一贫如洗的国库,抄家所得收获算是帮了大忙,只是后来,出于各种顾虑,他很少再对那种已世代经营多年的大族下手,也就少了这方面的进帐。 不过这次,他已下定决心要放开手脚,好好整顿一下那些曾让他感到束手束脚的势力了。 不管是海上作战队从海盗巢穴中搜出来那些证据,还是他这些年一直不动声色,让人在暗中收集到的那些,都足以让某些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已经决定要出手,只是让她稍感意外的是,他的行动效率非常高。 当朝堂上的一些大臣还在不依不饶的持续上奏弹劾她,甚至开始直接参奏皇上包庇时,有另一批大臣也开始上奏弹劾,被弹劾的人员数量更多,品级不一。 皇上在初时,还只是在朝堂上和稀泥,公开表态,说他对那些人很信重,即便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过,也能宽恕。 没消停几天,有备而来的人,直接带着证据上朝,当朝指证哪些大臣犯了哪些事。 承天五年的这个年末,注定要在大安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身在后宫的柳明月不清楚具体的详细过程,但她有及时收到相关信息,知道大概的进展。 这场震动大安朝野上下的大事件,最终由以林丞相为首的一众官倒台而结束。 总算忙完这桩大事后,皇上再次来到坤元宫时,不仅没什么轻松喜悦之情,反而还神情凝重。 “朕已收到消息,西北草原先是在秋季遭遇蝗灾,冬季又遭遇极寒天气,按照以往经验,可能等不到明年开春,那些草原异族就会袭击我们大安。” 草原异族一旦遭灾,食物匮乏,就会将炎黄人当作他们的粮仓,若是遭遇到的抵抗力量强大,他们会选择抢一笔就走,然后不断扰边。 若是发现炎黄人的抵抗力量不足,就会势如破竹得攻入更多城镇,抢掠更多财物。 像这样接连遭遇两个季度的灾害,使得草原物资严重匮乏,会让那些草原异族会更加不惜代价的袭击大安,竭力抢夺更多物资。 因为对他们而言,他们抢的是自己与家人的活命机会,当然要更加凶猛。 可是对于没了郭家老少两代战神镇守的西北边境而言,这次怕是要凶多吉少。 柳明月迅速意识到皇上来跟她说这些的原因,“皇上的意思是?” 徐庆业显然是在经过深思熟虑,已下定决心后,才来找她说这件事。 “朕计划要御驾亲征,年后就动身出发。” 皇上这是打着化被动为主动的主意,在明知此战势在必行的情况下,柳明月也支持这个决定,但是对于皇上御驾亲征一事,她就不那么赞成了。 “陛下,臣妾虽在后宫,也曾听说朝堂在近期发生的变动,您在这种形势下亲征西北,朝廷这边该当如何?顺国公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您何不调他过去坐镇?” 虽然柳明月也知道,在以郭家军为主导的西北边防,调别的大将过去,可能适得其反,但是自昌国公父子与一众精兵强将战亡后,郭家军至今还没恢复元气,也没选出可以扛起郭家军大旗的新一任大将军。 在当前的这种形势下,皇上亲自去西北坐镇,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有了郭锦秋这位太子妃,和收养在宫中的郭锦昭在,郭家军与皇上之间,也算是有了香火情。 更何况,皇上本人也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不容易产生外行领导内行的天然排斥感,更容易被西北军所接纳,这是其他大将都不具备的优势。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不如朕亲自去,更让朕放心。” 皇上不好说的是,郭家能抗鼎的大将出现断层,郭家军在西北军中的威望正处低谷,对他而言,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他正好可以借助这次的大战,扩大自己这个皇帝在西北区域的声威。 不过即便他不说,柳明月也能猜到他打的盘算,只是她一个皇后,实在不需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太过精明,尤其是在与政治相关的一切事情上。 “您去了西北,后宫方面,您不用担心,臣妾一定能照管好,只是前朝……太子还不能服众,该如何是好?” 看着皇后满脸的犹豫,皇上直接说出自己再三考量后的决定。 “后宫的事,朕不担心,至于前朝,太子确实还挑不起这副担子,所以朕想让你代为理政。” 听到这话,柳明月着实有被惊到,心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也直接反应在她的脸上。 “皇上,您可要三思了,臣妾一介妇道人家,如何懂得前朝的事儿?要是误了国家大事,臣妾如何承担得起这个罪过啊。” 听到皇后这么说,皇上反倒更加坚定决心,在这件直接关系到皇权的事情上,他连太子都不放心,唯有暂将玉玺交给皇后,他才感到没有后顾之忧。 “经过这段时间的整顿,朝堂上的那些人都老实了不少,他们若敢眼睁睁的看着你出错,等朕回来,肯定要找他们算帐,你且放心,他们不敢。” 柳明月在听到他的提议后,就已猜到他的心思,面对皇上那充满肯定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再推辞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惹人反感。 “臣妾遵旨!” 果然,看到她干脆利落得应下,皇上满意的点头。 “皇后不用担心,朕之所以提前与你提起此事,为的就是方便你能提前做些准备,先随朕熟悉前朝的人和事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2 20:36:01~2024-08-13 18:2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影幽5瓶;暖融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 第40章 防备 柳明月早就发现,只要能号准皇上的脉博,以相应的态度应对,就能尽量获得对方信任和支持,尤其是在她有着原本嫡妻这一身份加持的情况下。 可是再怎么样,她都没有想到,皇上竟然做出要御驾亲征的决定后,选择让她出面代理朝政。 这种信任程度,着实让柳明月深感意外和震惊,是她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柳明月知道,在时下人看来,不管是已年满十六岁的太子,还是早已成年成家的两个皇子,都可以是名正言顺的代理朝政或是监政人选,她一女流之辈,绝对不该出现在前朝牝鸡司晨。 却没料到,对太子这个亲生儿子尚存防备之心,不愿让其过早接触大权的皇上,竟然选择相信她这个皇后。 而柳明月在此前的最大野心,也不过是想背着皇上多赚点私房,再顺便收卖和培养一些真正忠于她的人手,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而已。 毕竟她很清楚,在绝对的权力之下,此一时彼一时,各种变故都有可能在未来随时出现,她当然要提前做些布局,好在关键时刻用来自保。 如今看来,可能是因她的表现,在皇上那里获得的评价超乎预料的高,才会出现这样令人意外的安排。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皇上看来,他对结发二十年的妻子,有着足够的了解,确定她是一位有魄力,还有勇有谋,却又深受礼规影响,对权力没什么野心,以夫为天的女子。 所以他坚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皇后才是唯一能让他安心交付后背的人。 他御驾亲征西北,除了需要一个能让他放心的人,帮他坐镇前朝、代理朝政,这个人还需负责在后方为他做好后勤保障。 皇后能在无数眼线的盯稍下,将之前在御林卫训练卫训练的那批人悄然送走,然后彻底消失在人海。 还能瞒着朝野上下的无数眼睛,安排好数千人规模的海上作战队的后勤保障,足以表明她有为他安排好后勤的能力。 夫妻商定好,或者说是皇上单方面做出决定,通知过柳明月后,她就开启需要凌晨起床,去屏风后听政,下朝后,又旁观皇上接见大臣,学习如何批阅奏折的生活。 即便是在随后的过年封印期间,皇上也抓紧时间忙着给她介绍那些关键位置上的大臣,以及各地封疆大吏的信息,以及他对那些人的态度,遇上某类事件的处理原则等。 因关系重大,影响也很大,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连太子都没发现,看到皇上与皇后常在私下相处,只留何忠在跟前侍候,还以为他们又在探讨如何背着前朝悄悄赚钱的事。 直到上元节过后,皇上突然当朝宣布,他计划要巡视西北边防,顿时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还没等群臣从这个消息中的反应过来,皇上又在随后宣布,在他巡视边防期间,由皇后临朝代理朝政。 接连两记重拳,将朝臣们砸得晕头转向,有大臣赶紧出声劝谏。 “启奏陛下,西北方向此刻正处天寒地冻之际,您实在不易在此时前往,皇后虽素有贤名,但她毕竟是后宫妇人,由她代理朝政,恐难服众,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京城距离西北路途遥远,皇上想要达成化被动为主动的目的,肯定要尽早出发,才能赶得上,晚了只能仓促应战,那样的结果,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自前昌国公和威武将军战亡后,朕对西北防务一直放心不下,还是亲自去看一趟,这心里才踏实,诸位不必再劝。” 皇上的目光扫过朝堂上的一些重臣,随后便接着道。 “尔等皆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相信,有尔等在京中全心辅助皇后理政,朕将无后顾之忧。” 听得出皇上这是主意已定,如今公开此事,不过是通知一下他们而已,他们只能放弃劝阻皇上的西北之行,将重点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陛下为边关防务,决定前往西北,臣等固然不便阻挠,但是由皇后代理朝政一事,还请皇上三思,臣以为,太子已近弱冠之龄,由他监政,比让皇后临朝,更加名正言顺。” 正因这事太过名正言顺,他才担心交到太子手上的权利,不便收回来,皇后就不同了,只需看这些大臣的反感和抗议,就知道,只有交给皇后,才能更方便他顺利收回来。 所以皇上语气坚定得回道,“太子年少,经历的事情也少,所思所想难免太过片面,难以担此重任,朕与皇后结发二十载,对她知之甚深,相信她定能不负朕的期望,在朕离京期间,与众卿一起打理好朝政。” 要知道,他自己满打满算,也才当了不到六年的皇帝,还不敢说已在朝野上下树立起绝对的权威。 若朝堂上的这些人精觉得太子年少天真,好掌控,起了让太子取而代之的心,等到他回来后,这朝堂上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至于太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他们母子会不会联起手来夺他的权的事,皇上从没担心过。 因为他很清楚皇后是个既守礼规,还很重视百姓民生的贤后。 在明知太子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皇后不仅不会帮太子夺权,还会主动压着太子,让他多在基层增长见识和历练,而不是让他小小年龄就承担重任,从而误人误己。 这也正是皇上最认可皇后的地方,过去的她太宠溺孩子,结果将两个孩子都娇宠得有些不懂事,让他很看不惯。 从最近这两三年的情况看,皇后显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二公主已出嫁,又离得远,也就不说了,她后来对太子的管教态度和方式,皇上都有看在眼里,十分支持。 除了一些还没看清形势,坚持认为女子不该抛头露面,更不该涉政的人外,那些精明的,哪怕嘴上也在劝,心中却都清楚,皇上这是下定决心了。 这分明是宁愿将皇后一介女流推到前朝,也不愿给他们这些人留下可趁之机。 是的,真正精明的极少数人,都已看出来,皇上坚持要让皇后临朝,看似防着太子,实则是防着他们这些大*臣。 至于一直低调得深居后宫,没听说她有过任何涉前朝言行的皇后,早在某些大臣心中挂了号。 她在遭到前朝各种弹劾时,什么都不需要做,自有皇上替她挡下,还在事后将主导弹劾她的人,给清理掉大半。 如今更是悄无声息的拿到代理朝政权,皇上现在是毫不掩饰的当众表态,他对皇后,比对亲生儿子更信重。 这么有心机有手段,善于拢络人心,还能做到不显山不露水,很能隐忍的女子,谁敢小觑? 下朝后,有些不甘心,或是想要借机彰显自己的人,都围在崔立言和新任右丞相何晋英的周围。 “崔公,对于皇后将要代理朝政一事,您怎能不说话呢?” “崔公、何公,您二位一定要代吾等出面劝谏皇上才行,太子临朝观政,已有两年多,已熟知朝堂政务,让他代理朝政,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后强啊。” “是啊,让太子代理朝政,也比皇后强。” 崔丞相对众人拱手道,“陛下会做出这个决定,自有陛下的考量,某等身为臣子,遵旨行事,忠于职守,不负陛下所托,方是为臣之道。” 崔丞相素以精明狡滑著称,但他身居高位,又将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众人无言以对,只好将目光都投向何晋英这位新丞相。 何晋英是位在儒林颇负盛名的人物,近三十年前的状元出身,在前朝末期为官数载,因仗义直言而遭贬谪,愤而辞官归隐,在士林享有崇高声望。 皇上请他出山,还许以高位,为的是能尽快平息清除林致远等人,所引起的朝局动荡,效果也确实很喜人。 眼看崔丞相不惧遭人垢病,已敷衍了过去,压力都被转移到自己身上,何丞相也拱拱手道。 “诸位,依老夫之见,不管陛下是让皇后,还是太子代理朝政,都不过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儿,正如崔公所言,咱们做臣子,有什么想法,劝劝也就是了,实在没资格替陛下拿主意,干涉陛下的家事。” 话音落下,察觉到崔丞相看向他的眼神,何丞相风度翩翩的向其拱手示意,就告辞离开。 仿若无意间的眼神交汇之际,都能看出彼此的心思。 崔立言知道何晋英打着既不想出头,又不愿让皇后代理朝政一事成真,便串掇在场这些人出头的主意。 何晋英知道崔立言已看出他的心思,但他不在乎。 毕竟他的这番话,说得滴水漏,听起来与崔立言的话,表达的似乎是同一个意思,不管这件事情的后续如何发展,都牵连不到他身上。 有那心思灵巧的,在听到何丞相的话后,顿觉恍然大悟,涉及到皇帝、皇后、太子,看上去确实像是人家的家事,可是皇帝无家事。 他们这些大臣不方便干涉皇帝的家事,宗室皇族成员有资格过问吧。 哪个家族的人,愿意看到外姓的媳妇代夫执掌大权? 当那些人开始考虑,要找哪位有份量的宗室成员出面,才有可能说动皇上改变主意时,才发现一个经常被人忽视的现实。 原来当今登基后,只对过逝的长辈加以隆重的追封,至于那些还活着的徐氏族人,总共只有少得可怜的数人获封,获封的还是空有虚名的爵位,品级也较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3 18:26:21~2024-08-13 22: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香满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50 第41章 兆头 别的开国皇帝基本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给至亲、堂亲,乃至族亲封上一堆亲王、郡王,直接让宗室变得人满为患。 可是他们这位大安开国皇帝,除了给与他一同打天下的族弟,封了个平国公之位外,对其余一大群亲兄弟姐妹、堂亲和表亲,只从中挑了几个,给赐个伯位,或是一等、二等将军之类的虚名。 也就是说,如今正经能称得上宗室成员的,除了平国公一家外,也就存在感不高的大皇子一家和二皇子一家,以及出嫁的大公主、二公主。 皇上亲族中的长辈与至亲兄弟,都有还在世的,就是那些人还都老老实实的被摁在老家呢。 初时考虑到前几位先进京称帝者,皆大封亲族,结果转头就被后来者按名单给族灭的情况,众人还以为当今是担心自己徐氏一族也会步了后尘,就没有坚持奏请此事。 如今大安开国立朝已经进入第六年,各方面的局势都已平稳下来,皇上都敢离京去巡视边防了,足以见得他对自身掌控朝廷的信心,可他依然没有任何大封宗室打算。 那些想要请宗室出面的人,最终能找的只有两位成年皇子和思远伯。 从皇上对亲族的封赏态度上,不难看出,平国公这个族弟,可能是最能在皇上面说得上话的人,可他不在京中,被皇上派去东边驻守边疆去了。 而思远伯,则是皇上还活着的长辈中,受封爵位最高,唯一在京,还担着有名无实的宗正之名的人。 等到那些人找到思远伯,众人才发现,皇上的这位叔父,即便成了皇亲贵族,依旧朴实本分得让人难以相信。 得知众人的来意,思远伯徐二柱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是皇上和皇后的家事,皇上要出远门,让他媳妇帮忙当家管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咱们这些外人有啥好说道的,你们这些大人,管得也太多了。” 要知道,在他家,他这个当家的不出远门,也是由他媳妇当家,所以在徐二柱看来,这压根都不算事,他有什么好反对的。 “徐伯爷,您要知道,皇上乃是一国之主,他让皇后帮忙当家,跟普通人家让妇人当家,它不是一回事,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让皇后管事,啊不,理政,乃是有背礼规之举。” 思远伯却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们这些大人,就是想得太多,要是凡事都得按那什么圣贤书上写得来,像咱这样大字不识的,干脆都死了算了,那还叫过日子吗?俺侄媳,咳,皇后是个大方明事理的贤惠人儿,扒家得很,有她替皇上看家,咱都放心得很。” 被接入京中封了伯爷后,思远伯两口子都没少受那些礼规折腾,现在是听到这些就头大。 连人家吃饭、说话、走路、穿衣等等,都要从头管到脚的所谓圣贤之道,在他们看来,完全都是难为人,只是他们也不敢明着反对,说那些不好。 “徐伯爷,放任皇后临朝,相当于是让牝鸡司晨,对咱们徐氏宗室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远伯诚恳请教,“咱只听说过公鸡、母鸡,还没听说过个这个壁鸡是啥,咱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说那句话的人立刻来了劲头,“那牝鸡司晨的意思,是让母鸡代公鸡打鸣。” 思远伯随即回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不挺好,有母鸡帮忙打鸣,省得还要专门喂公鸡吃闲粮,可惜这世上就没这样的好事,而且这跟咱徐氏宗室也没啥关系啊。” 眼看这思远伯就跟脑子有问题似的,根本就说不通,令前来找他的几位大人都深感失策,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说不定会反被对方那理所应当的思路给影响到,只得悻悻告辞。 看着他们的大儿子客气得将几位大人送出去,一直躲在隔避偷听的思远伯夫人这才现身。 “徐老二,你今天的这个表现不错,就得这样回那些人,人家四娃能当上皇帝,不比这天下人都厉害得多,他做的决定,哪里轮得到咱去说三道四,这些个黑心肝,有好事不想着咱,有孬事,就想到要找咱了,你可得给我离他们远些。” 徐二柱赶紧回道,“你放心,咱这心里都明白着呢,肯定不能让他们给糊弄了,何况他们还想让咱去说侄媳妇拐话,当年要不是有她关照咱这些老家人,老徐家指不定能活下几个呢。” 自家知道自家事,徐二柱夫妻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长辈,知道皇上的成长经历。 他们这些老家人在皇上打天下时没出力,皇上媳妇反倒在老家遭灾时,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大批粮食,让他们顺利渡过那个灾年,不用去逃荒,还令当地官吏多照顾他们。 思远伯夫人满意的点头,“就是,做人就得讲良心,他们都不知道四……皇上为啥让咱当皇亲国戚,不搭理其他人,还不是因为咱当年讲良心,给他们奶孙搭过手,活该那些个没良心的,啥也捞不着,不过他们能活下来,不被人欺负,已经算是很沾光了。” 在思远伯府无功而返的一行人,在与其他人汇合后,一边忙着对外宣传这个消息,想要激起百姓的反对,一边派人分别前往大皇子府和二皇子府。 还有些人,分别低调的进了某些权臣府邸,去汇报思远伯对此事的态度。 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常会成,就是权臣之一,听到心腹汇报的信息,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本来太子在朝中越来越活跃,开始负责处办一些事务,就让常家感到如鲠在喉,如今皇上又决定让皇后临朝代理朝政,更无异于是戳他们常家的肺管子。 要知道五皇子仅比太子小一岁,现在还只能在弘文馆上学,即便有他帮忙在皇上面前旁敲侧击的争取,也没能让五皇子获得上朝观政的资格。 在常家看来,皇后代理朝政,跟太子代理朝政没什么区别,此事势必会让中宫母子在朝野上下,获得无与伦比的崇高声望和权势,地位也会变得更加稳固。 这让曾无数次觉得皇上的继承人之位近在咫尺的常家,如何能够接受? 打发走过来汇报消息的人后,常会成难掩怒意得骂道。 “真是蠢笨如猪,难怪他们那些徐家人赶上这泼天的富贵,都沾不上什么光,真是不思进取,一点脑子都没有。” 送完客人回来的常明仁温声劝慰道,“那徐家人不争气,父亲何必如此动怒?经过这两年的事,我们早该认清现实,反正那又不是您的亲外孙,您又何必如此的真情实感呢?” 常会成知道儿子说的这些,才是最符合常氏一族利益的选择,他就是不甘心。 “是不是亲的,外人又不知道,只要皇上说是亲的,宗室玉牒上写着是亲的,他就是我常家的亲外孙。” 常明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好吧,是亲的又如何,谁让大姐既不像中宫那般厉害有手段,又不像人家生母那般攻于心计,浪费了她原有的大好局面。” 听到这话,常会成心中的愤怒和不甘顿时泄掉大半,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 “现在想想,你表姐死得那么早,真是太可惜了,要不然,现在将要临朝理政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想到近两年收到的消息,常明仁觉得,就算他那位白表姐仍在世,也不一定能像他父亲所认为得那样。 因为当今皇上若是个会受男女之情左右的人,就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只能说是圣心难测,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原配嫡妻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比,与男女之情无关。 “我们再送个聪明的进宫,给你大姐固宠,你觉得如何?” 常明仁正在想着该如何劝他父亲放下曾经的心思,结果就听到这个提议,只觉得眼前一黑。 “爹,您没听大姐说,后宫现在已经有了一大批模仿白表姐的妃嫔,闹得皇上现在都不爱去后宫留宿了,还是您觉得咱家的哪位姑娘,能与皇后娘娘的手婉相媲美?” 就算他们常家真能出这么个人物,就凭人家皇后稳居中宫,与皇上有着二十年的结发之义,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也没资格与对方相抗衡。 在常明仁看来,与其盯着年近半百的皇上,还不如设法与太子拉近关系。 毕竟那位只有一位太子妃,太子妃娘家看着显赫,可她父母双亡,无至亲可依,唯一的弟弟还小,尚处寄人篱下的状态,不足为虑。 见他爹满脸的失望与不甘,常明仁提议道。 “爹,五皇子的年龄不小了,您不妨向皇上提议,请他带着五皇子一起去巡视西北边防?” 有些事明知不可敌,还非要凑上去,那叫找死,但是有些事情,该争取的还是要尽量争取,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这边的常氏父子还在商量着,将要如何说服皇上带五皇子同行一事,皇上那边抵挡不住郭锦昭的撒娇攻势,终于松口,答应带他一起去西北巡视边防,让小孩喜不自胜的跳了起来。 皇上见状,忍不住又泼上一瓢冷水。 “前提是你要先获得你姐的同意,太子妃若不同意,你就不能去,你也不能怨朕说话不算话。” 郭锦昭的一张小脸迅速皱了起来,“您是皇上,是金口谕言,我姐肯定不会反对,为什么非要得到她的同意呢?” 看着他那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皇上的心情非常好,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 “咱这是家事,要尊重所有家人的意见,不来金口谕言的那套,必须是你姐亲口说,她真心同意你去,朕才能带上你。” 柳明月笑看着皇上逗小孩,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皇上绝对不会拒绝带上郭锦昭,太子妃也不会真心反对这件事。 毕竟郭锦昭就像是用来展现皇上如何优先郭家遗孤的一面旗帜,带他一起去西北,能为皇上整合西北边防军一事,带去极大方便。 太子妃不会拒绝,是因为她父亲已经去了,难免会人走茶凉,而她弟弟却完美继承了他们父亲的作战天赋,她当然希望弟弟不要错过这次可以增长风闻,还能彰显存在的机会。 正当众人在坤元宫说笑时,有内侍过来通报,说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匆匆进宫求见。 皇上不用多想,就知道他那两个儿子是来干什么的,也知道他们完全是因被人说动了心思,情绪激动之下,才敢这般匆匆进宫求见。 要不然,就凭那两人,根本没这个胆子,真是两个耳根子软的不争气玩意儿,不忠不悌,也不想想他们将要反对的都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3 22:38:24~2024-08-14 14:1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必宜4瓶;流心2瓶;一只咸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 第42章 理解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上与原主成亲前,别人送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时候他自己过得朝不保夕,想的是好歹留个根,死后也有人祭祀香火,也就什么都不在乎。 两个皇子生母身份都有些不堪,皇上当年连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那么确定,也不那么在意,更没什么时间和精力关注这两个孩子,当然也就谈不上有多上心。 原主嫁给皇上后,不说对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是绝对有够关照,所以他们才能平安长大成人,而不是像三皇子那样夭折。 只是这两个皇子既不知感念嫡母对他们的养育之恩,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尴尬之处,在他们的父亲当皇上后,那野心也跟着膨胀,对太子这个中宫嫡子的身份地位,抱以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他们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太过忙碌,没空与他们相处,他们的生母又不受宠爱,才导致父子感情淡漠疏离,却不知道皇上对他们的出身其实一直心存芥蒂。 也就原主心善大度,觉得稚子无辜,愿意庇护他们,才让他们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中,没有察觉到父亲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要不然,在皇上作为开国之君,尤缺忠心可靠的得力帮手的情况下,怎么也不至于弃用两个成年皇子。 两位皇子与外人,可能还都认为皇上是因担心他们入朝掌权,会给太子的地位造成威胁,才不愿意重用他们。 却不知道皇上看到他们,就会懊恼自己当年太过草率,从而给自己留下这么两个难以安置的儿子。 他拿命拼,一路受了无数次死里逃生,吃了无数的苦,才成为这天下之主,他连老家的那些与他关系不和的至亲手足,都不想荫庇,不愿让他们坐享其成,跟着沾光。 若是让外人的血脉混淆了他的血脉,当上皇子,被封为亲王,甚至是染指他的皇位,世代尽享他辛苦得来的荣耀,让他如何甘心? 大公主也是类似身份,不过她是个女儿,即便不是他亲生的,他就当是收个养女,能用来联姻,他倒是没什么好芥蒂的。 儿子就有些麻烦了,尤其还是这么两个不懂事、不知道感恩的玩意儿。 不过外人显然都不知道他的这些心事,此时听到他们求见,皇上再怎么不悦,也得去应付一下。 毕竟他要面子,不能让人知道他这个皇上曾有过的那些不光彩经历。 “父皇,您怎么能让母后临朝理政呢?再怎么说,她都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这样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 皇上目光锐利得看着眼前的长子,“你口的女流之辈,正是辛苦将你们养育成人的嫡母,你确定,你有资格这么说她?” 满脸急切之色的大皇子闻言,不禁有些语塞,有心虚的低下头,二皇上赶紧接过话道。 “父皇,大哥也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一时失言,我们也是因为担心您的这个决定,会将母后推到风口浪尖上,惹来朝野上下的非议,才想劝您收回成命。” 不得不说,这个二皇子还真没辜负他为自己打造的文学青年人设,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讲出来,委婉多了。 皇上不动声色的问道,“说到底,就是连你们都不愿看到你们母后代朕理政,怎么,你们觉得自己更适合这个位置?” 二皇子低下头,大皇子有些紧张,还是鼓起勇气道。 “父皇担心四弟年纪小,担不起这个重任,才选择母后,可母后毕竟是妇道人家,难以服众,儿臣虽然不才,但是愿意一试。” 皇上将目光转向二皇子,“老二,依你所见,谁更合适?” 听到皇上的语气还算温和,没有因老大的话动怒的样子,二皇子的心中踏实了不少。 “儿臣觉得,大哥说得在理,不过他一向在府内深居简出,对朝中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恐怕也难以担此重任。” 大皇子闻言,迅速对其怒目而视,虽然对方没有直接点出他腿有残疾,但其句句都在暗指这点,毕竟谁都知道,他正是因为腿有残疾,才深居简出。 看着这么两个毫无自知之明,却因皇子身份而狂妄自大的儿子,皇上对他们更觉厌烦。 要不是看这两个蠢东西的长相,分别与他印象不深的那对父母的长相,似乎存在那么两三分的相似,让他觉得,他们有大概率是亲生的,他早就忍不下了。 “所以,你想告诉朕,你对朝中的人与事,一直很关注、很了解?” 听出皇上话中的冷意,二皇子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为自己辩解。 “请父皇恕罪,是儿臣一时失言,说错了话,儿臣是因朋友较多,偶尔会听他们提及几句,才自认比大哥知道的多些,儿臣绝对不敢私自窥探宫中的一切。” 皇上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就好,你们都给朕收好各自的那点小心思,莫要在人前显露出来,以免让人贻大笑大方。” 听到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训斥,大皇子深感委屈的抬头。 “父皇,儿臣是因想为您、为朝廷分忧,才来见您,绝无私心,求父皇明鉴!” 二皇子也赶紧伏身道,“求父皇明鉴!” “朕不需要,朝廷也不需要你们帮忙分忧,朕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老大,你好好在家休养身体,老二,你给朕老老实实的留在府里读书,莫要出去呼朋引伴,都不要去惦记那些与你们无关的人与事,若有违背,等朕回来,定不轻饶!”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将他们禁足的圣谕,两位皇子可谓是心如死灰,浑身都失去力气,还要强打起精神领旨谢恩。 来时有多激动和兴奋的两人,离开时就有多么失落和狼狈,这一前后变化,当然都有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何晋英是从外地被召入京中,空降右丞相之位的。 虽有京中的故交和学生,及时为他介绍朝野上下的各种信息,也包括一些皇上的家事,如皇上的子女与后妃的信息。 但他进京的时间毕竟太短,又因是匆匆接手右丞相留下的烂摊子,甚至还要参与到那一波遭清洗的官员案子中,能用来亲自确认和了解相关信息的时间不多。 作为一位儒学大家,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不可能像崔丞相那个老狐狸般,直接对皇后将要临朝理政一事不置一辞。 可是当他接收到各方传来的反馈,发现事情的发展,远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时,才意识到一个事实,就是他对皇上一大家子的情况不够了解,差点因此而坏事。 “早在江城时,老夫就曾听闻皇后的贤名,如今看来,皇后可能比老夫所知道的,还要更加贤能,不知许贤弟可了解?” 许学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瞒何公,下官对皇后的印象不太深,虽然她曾做过几件引得一时热议的事,但在其它时间,各方面传出的信息,都是皇后做事贤良大度,待人宽和仁慈。” 想了下,他又补充了几句。 “下官有个侄女,是后宫的昭仪娘娘,据她偶尔跟家里人提及几句,所透露出的信息看,皇后娘娘真的是位德才兼备,很重礼规,处事大公无私的贤良人,深受皇上信重。” 从他们许家的亲自经历来看,皇后绝对大公无私,查出后宫妃嫔的把柄,没有留着钳制他人,而是如实禀报给皇上,让他们许家和赵家都大出血。 说句大敬的,别说皇上,若是他有这么一位‘无私’的夫人,他也会很信任对方,比对任何人都信任。 何晋英想的则是,能让后宫妃嫔都能如此认可皇后的品性,看来那位的品德确实很出众,就是目前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有什么样的才能。 “大公无私好啊,眼看皇上心意已定,吾等就算对此略有微词,也难以让皇上改变主意,知道皇后娘娘具有如此优秀的品格,老夫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至于许学士提到的那几件曾引起热议的事,何晋英早听人说过,就没再多问。 而他毕竟是后来者,还没有人跟他提起皇上、皇后早在近两年前,就开始为组建船队出海的计划做准备,以及中宫在去年中秋后,撒出上百万银两在集庆造船的事。 当一些不死心的人,还在试图挣扎时,皇上与皇后在随后的朝议上,直接双双临朝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彻底接受事实。 柳明月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日,哪怕她是坐在龙椅旁的加座上,也能感受到类似‘高高在上’‘一览众山小’的上位者心理。 不过她可没有因此而感到志得意满,表面上端着八风不动,十分淡定的架势,心中却有些战战兢兢,很担心自己会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露怯。 当她在下朝后,将自己的这些心些体会讲出来时,皇上直接朗声大笑起来,笑完才安抚道。 “皇后不必太过拘谨,毕竟是初次面对这种场合,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多去几次,适应了就好。” 柳明月故作好奇得问道,“臣妾好奇的是,不知皇上初次上朝时,有何体会?” 面对这个问题,皇上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他之所以觉得好笑,正因皇后说得那些,与他当年初次上朝时的感受如出一辙。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另一个人,也深刻体会到了他当时的紧张、拘谨和自我怀疑时,感到很好笑,不止是笑现在的皇后,也是在笑那时的自己。 当然,这个真相,他就不想让皇后知道了。 “朕当年当然不会像皇后这般,毕竟朕可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朝堂上的这点人算什么?” 事实上当皇帝和当将军,完全是两码事,当将军需要的是令出则行,他手下的将士会毫不犹豫的英勇执行他下达的军令。 当皇帝却需和一群人斗智,其中大半都是这天下最聪明、最有学问的那一小撮人,而他却是个没进过书院门的大老粗,这其中的压力之大,旁人很难理解。 不过皇后现在显然已经体会到了,才会感受到与当年的他一样的压力,进而生出一样的心理反应。 柳明月却已大概猜到皇上在高兴什么,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不容易了,依臣妾看,那些个大人,简直是人均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说个话都拐弯抹角的,让人看着都累。” 皇上对此深以为然,“皇后说得甚是,朕这些年,硬是被这些人给磨得脾气都好了许多,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想到自己即将暂时摆脱朝堂上的那些极其考验耐心的人与事,皇上突然对西北之行格外期待起来,类似那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的心态。 【作者有话说】 43 第43章 承诺 太子这两天的情绪一直有些失落,柳明月有看在眼里,但她一直没有主动问,直到对方实在忍不下去后,主动开口。 “母后,儿臣当然不反对父皇的决定,也不认为您身为女子,不该代理朝政,儿臣有些在意的是,是不是父皇认为儿臣不堪重用,才会选择您?” 这话绝对不是两三年前的太子会说的话,毕竟他在当年深受儒学思想影响,认为女子该遵守三纳五常,认可男尊女卑的当下社会观念。 柳明月来后,一直利用时人重‘孝悌’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对其施加影响,试图改变他曾经的一些观念。 如今看来,她的改造效果是有的,要是搁她初来的那一年,遇上这件事,太子绝对会跳得比谁都高,都用不着别人在他耳边窜掇。 而太子会问出这种话,对此事感到难以释怀,则表明,她的改造效果虽有效却不彻底,在他的心中,依旧还存在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 “境文,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父皇的原配正妻,与你父皇结发二十载,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从微末之时,走到现在尊荣加身,我对你父皇的心意始终如一,哪怕他有过很多其他女人,可是对他而言,那些女人都无法与我这个妻子相提并论,因为只有我们夫妻,才是彼此能以后背相托付的人。” 虽然柳明月自己都不相信的这番话,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好坏,往往取决于双方的利益方向,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 毕竟除了最后面的那句话,以原主的所作所为,绝对说得起前面的那些话,太子显然还有没反应过来,没能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 在这个除了会被大肆宣扬的孝悌之情外,其他情绪表达往往都很含蓄的时代,他肯定没听说过夫妻之情比父子、母子之情更加深厚的观念。 “可是……儿臣记得之前……” 太子说得有些磕吧,显然是因顾忌到会触及她的痛点,柳明月直接接过话道。 “之前是母后自己没想明白,才会活得患得患失,一边跟自己较劲,一边想跟你父皇较劲,试图证明自己是最守礼规、最贤良的妻子与皇后,你父皇娶我是对的,后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态转变了,不再执着于那些,只专注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事实已经充分证明,我与你父皇之间的夫妻情义,不是吗?” 听到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太子才放下对自家母后身上所发生的那些明显变化的疑惑。 “母后能想开就好,现在这样挺好的。” 徐境文虽然算不上多聪明,但他也不笨,当然知道自从柳明月到来后,所做的那些改变,给他带去的那些好处,使得他这个太子的地位得到显著提升,变得日益稳固。 柳明月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和自得,反倒感到有些心酸复杂。 这具身体的内芯换成她以后,固然能为这个便宜儿子带来好处,可她十分确定,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位好母亲,只有原主才会真心实意,不掺任何杂质的爱着她的一双儿女。 可原主悄然消失,被她这个外来者取代,原主的丈夫和儿女,都丝毫没有察觉到。 真不知她是该庆幸自己将原主人设维持得好,还是同情原主这一生活得太可悲,她用真心对待的那些人,都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不会想到她也需要关心与爱护。 “你与锦秋是少年夫妻,你们两个的姻缘起点,比我与你父皇当年更纯粹,母后希望你们也能如此,时刻不忘原配结发之义,相互信任,携手面对一切风波。” 近期才圆房的太子闻言,红着脸低头应下。 “母后放心,儿臣与太子妃,一定也会好好的。”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少年人心性不定,她不确定这句承诺的有效期是多久*,但她希望能尽量久些。 “所以说,你父皇会选择让我代理朝政,既不是因为觉得你年龄小,难堪大任,更不是外人所揣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你父皇更了解我,知道我能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他守好大后方,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太子终于放下盘桓在心中的那些自我怀疑与担忧,轻松愉悦的离开。 柳明月则觉得像是完成一场重要的答辩,总算能松一口气,终于将某个现实而又残酷的问题给忽悠过去了。 正值十六七岁的青少年,正处身心发育的成长关键期,很容易受到心理打击或刺激,从而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她即便是‘后’妈,那好歹也算是妈,多少要对这个少年的成长负些责任。 就算迟早都得让他面对他的父亲不容别人染指其皇权,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的现实,也不应该是现在。 不知道真相,让他活得简单些,还能让他的父亲对少些忌惮与防备之心,知道真相,他只有伤心颓丧和奋起相争两个选择。 前者会让他的父皇对他失望,后者,除非老天战在他这边,让他父皇出点状况,要不然,他将毫无胜算。 亲自接触政务和前朝后,柳明月才发现,即便她出于专业经验,从不敢小看这个时代中的任何人,尤其是能成为开国之帝的原主丈夫,然而事实上,他们远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厉害。 毕竟她本来只是一个小镇做题家出身的普通博士而已,从不曾接触过国家的上层领导,还是沾导师的光,才见过那么几位地方领导而已。 这样的她,即便已经当了近三年的皇后,依旧没能生出王霸之气和野心,如今却被皇上给推到前朝,着实让她深感压力山大。 至于说拒绝,她本人也觉得,皇上坚持要亲自去西北整军备战,能留在后方坐镇,掌控大局的那个人,必须是她。 因为是这件事牵连过大,换成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子在内,都有可能给这个新生的朝廷政权带来动荡。 而她这个外来者,是站在绝对客观的角度,真心期待大安能发展得越来越好,无欲则刚,所以她能以绝对公正无私的心态,尽量周全的妥善处置那些政务。 柳明月相信,在这个时代,肯定也存在那种为国家与民族大义,愿意舍身取义的人,只是至少从目前来讲,她还没发现身边有这样的能人。 但凡是人,基本都少不了会有私心偏向,为家族、为子孙、为亲朋故旧等等,只有她不会。 因为她看似有娘家亲族,有儿女丈夫,可她不会偏向任何人,不会试图利用权力为连她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与势力谋私。 在接下来的观政学习过程中,柳明月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她的这一面,丝毫没有辜负皇上对她的判断,却让发现这一点的大臣都深感震惊和难以相信。 毕竟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总觉得女子容易感情用事,常因心软而优柔寡断,或是因耳根子软而偏听偏信,可是他们在皇后身上,丝毫没有发现这类迹象。 因为要赶时间,皇上从公开他要离京去西北的消息,到正式离开,中间没有间隔多长时间。 负责为皇上出行做准备工作的各方,可谓是日夜忙碌,才终于赶在规定期限内,也就是正月底,顺利让皇上如期启程。 由于是以去巡防边境的名义前往西北,也就不用像正式的御驾亲征般,需提前设祭坛,由皇上亲自祭拜过天地先祖,祈求天地神灵与祖宗保佑后再出发。 柳明月带着百官将皇上送到京城的大门口,徐庆业神情凝重的再次强调道。 “皇后,朕将这皇宫内外,都托付于你了!” 虽对出发的这一天期待已久,但是真到离开之际,徐庆业的心情显然没那么轻松。 柳明月的心情也很沉重,郑重其事的看着对方,语气坚定的回道。 “臣妾定将不负陛下所托,唯愿能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候在此地迎接陛下平安归来。” 没有说带有恭维性质的凯旋,只有最朴素的平安,这是柳明月最真实的想法,在她的心目中,输赢都没有皇上的平安重要。 无关私情,皆因她认为,这个国家需要徐庆业,需要徐庆业平安归来。 “朕一定不会辜负皇后的期望。” 徐庆业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能领会到皇后的这份心意,心中触动不已,再次肯定,果然只有他的妻子,才是唯一一个无论在何时,都只关心他的平安健康的人。 又嘱咐过太子和几位皇子几句后,徐庆业才登上御撵,在随将将士和宫人内侍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离开。 柳明月则随即带人登上城门楼,直到遥望出行队伍彻底消失的视野中,才在身边人的劝说的下回宫。 身为一个将要代皇上理政的皇后,她肯定要在人前允分展现自己与皇上之间的夫妻情深,才能在接下来,更好的运用皇上赋予她的政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4 23:13:43~2024-08-15 17:3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心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 第44章 欺新 内侍大总管随皇上一起去西北,柳明月已主动请皇上将十二监的总领高长庚调过来,在接下来为她提供辅助。 高长庚虽然不像何忠那样,是皇上的近侍大太监,但是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并不在何忠之下。 皇后主动申请将他调过来,固然有着想通过高长庚之手,调用皇上手中的一些资源的目的,另一个目的,当然是为了让皇上能够更加放心。 毕竟这样一来,皇上完全可以通过高长庚,对她做的一切了如指掌。 人心易变,哪怕皇上目前对她很信任,也不吝在外表现出这一点。 但是柳明月从不会低估上位者的掌控欲,她不希望因这次的代理朝政,让皇上对她心生忌惮,让她前功尽弃,当然要尽量提前消除或避免一切可能会出现的隐患。 回到宫中后,柳明月就直接去了御书房,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奏折被送到这里,当天没有及时处理完,就需堆积到次日,它只会持续增加,不存在减少的可能。 柳明月也是亲身经历过后,才知道在她所知道的历史上,有皇上被累死,真不是假的。 当然,皇上若想让自己过得轻松些,也能不顾后果和隐患,设法将工作推出去,例如将大半工作都转交给大臣,或是心腹太监。 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再怎么辛苦,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来。 早朝很想像柳明月在后世的电视中看到的那样,每天都是皇上高坐上首,听下方几十上百位大臣在那奏事、议事,乃至吵架。 在大安,除了一月三次的大朝议,是在京五品,乃至某些特殊位置的七、八品都需上朝外,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小朝会。 而且这个小朝会,不仅对官员的品阶和职位要求相对较高,还是排着队候在殿外,一个个或三五个的相继进去禀事。 非涉及部门多,或是关系重大的政务,根本不会轻易放到人多场合一起讨论。 这也就意味着,柳明月现在每天都要接见众多大臣,与他们商讨各种事务,对他们的奏折及时给出批复。 而柳明月深居宫中,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那些大臣用错误,或是模棱两可的信息所误导,她还需尽量及时掌握朝野上下的动静,以免让自己陷入被动境地,让那些大臣找到可趁之机,从而拿捏自己。 之前有能熟练处理这些政务,对大臣们的情况也足够了解的皇上在,柳明月以实习的从份从旁学习时,虽觉很难,但是压力还没那么大。 现在没了皇上给兜底,由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每一桩政务背后所涉及的无数人与家庭,柳明月只觉压力倍增。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更不会向任何人抱怨自己的难处。 “启禀娘娘,这是东河府上奏要重修苍河大坝的奏折。” 接过由高长庚转交到她手上的奏折的同时,柳明月顺口问道。 “秦尚书对东河段苍河大坝的情况,可有了解?” 秦尚书略愣了一下,才迅速回道。 “据臣所知,东河府的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始建于前朝德正二十三年,历时四年有余,动用近十万民工,方才完工。” 如此耗时耗力的大工程,东河府的知府张嘴就是要重修,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但是人家在奏折中充分列出了要重修的理由,还不吝笔墨的反复强调若不及时重修,将有可能出现的溃堤风险,以及溃堤后所能造成的惨烈后果。 “据本宫所知,距离苍河大坝最近一次重修,刚过去一百三十一年,承天三年,东河知府就曾上奏阐述东河大坝存在严重隐患,陛下在朝廷财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从内库拿出三十万两白银,东河知府后因这项政绩晋升为京官,如今时隔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又出现这么问题,还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依你所见,该如何处理为好啊?” 秦尚书闻言,不禁额头渗出汗水,他早知道这是件棘手之事,才没有及时将这份奏折呈入宫中,特意等到皇后理政时,交由皇后决断。 没想到才刚刚接触政务不久的皇后,竟然也对苍河大坝一事如此了解,直接又将问题踢回到他这边。 他也对苍河大坝的事,心中存疑,可是正如皇后所言,皇上当年不仅拨款三十万两白银修缮大坝,还征工上万。 耗费如此多的人力、财力,结果这才过去不到三年,那苍河大坝的问题,竟然严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秦尚书当然也很心虚。 毕竟这承天三年的这项修缮工程,是由工部官员与地方官员一起负责的,后面更是在通过工部的验收后,才报到宫中,给所有参与该项工程的人员予以论功嘉奖。 “回禀娘娘,依臣之见,理应先派人调查清楚苍河大坝的情况,确定其损坏程度,再根据相关反馈,决定是对其进行修缮,还是按照曲知府的建议,对其进行重修。” 柳明月淡淡回道,“既然如此,就由工部安排前去核查此事的人手,名单拟好之后,交由本宫过目,要尽快,这件事不得外泄。” 秦尚书赶紧应下,他已明白,这次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他恐怕都将难逃罪责,差别仅在于责任程度轻重而已。 东河府的新任知府肯定不是傻的,他就算存有私心,想要学他的前任,利用修大坝的政绩升官,也不至于将苍河大坝的损坏情况,夸大其辞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这也就意味着,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在承天三年,工部有人与东河当时的知府等人勾结,背着他做下偷工减料的恶行,才使得被大修过的苍河大坝,在短短三年内,就损坏至如此严重的地步。 看着试图欺她接触政务不久,想要蒙混过关的秦尚书离开,柳明月的目中闪过冷意。 “高公公,劳你安排一下,要好好查清苍河大坝的情况,另一方面,还要派人将与承天三年修缮苍河大坝有关的所有案卷,都给尽快整理并封存起来,一旦查出问题,本宫可要好好对对帐。” 高长庚躬身应下,“娘娘客气了,陛下有令在先,臣等随时听您调遣,听从您的吩咐,乃是臣等应尽之责。”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幸好陛下将你留下来辅助本宫,要不然,这些人合伙起来想要蒙蔽本宫的视听,本宫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信息,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重要,能在重要时刻决定胜负成败的关键。 像秦尚书这次呈上来的这份奏折,若非她出于对民生的关心,提前做过功课,了解过大安立朝以来,曾重点投入的民生工程等信息,这次可能还真让秦尚书这个官场老油子给拿捏了。 毕竟她早已是有口皆碑的贤后,世人皆知她为人善良大方,喜怜悯弱小。 让她知道东河府的人,将要在今年的汛期到来之际,面临苍河大坝有可能会溃堤的巨大风险,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想着要如何解决大坝所存在的隐患。 进而听从他们那些相关官员的建议,根本不会想到要去了解苍河大坝的前尘过往。 毕竟她只是一个刚从后宫来到前朝,没有任何政治经验,考虑问题肯定还不成熟的新人而已。 不过柳明月也没有因为这次的事,就心生自满,因为她很清楚,这秦尚书绝非个例,这次的事,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只是上来就遇上与苍河大坝有关的事,难免让柳明月感到心情沉重。 毕竟这件事牵扯得太广,后续势必会牵连出一批的人,而苍河大坝本身,也将直接关系到其下游数十万,乃至上百万人的财产与人身安全,绝对不容轻忽。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将需面临的一切挑战。 终于接见完当天前来禀事的大臣,又处理完当天的奏折,天色已黑。 柳明月拖着身心俱疲的身体回到坤元宫,顾不上休息,先将卓辉叫来,令他尽快联系他们自己的人手,按照她给出的方向,去东河府调查苍河大坝的问题。 她就不信,派出三方人手前去调查,其中两批都是暗访,还不能将苍河大坝的问题调查个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她还要做好最应对最糟糕的调查结果的准备,也就是苍河大坝真到了必须要重修的地步。 前朝的德正帝,算是个中兴之主,他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将本已势微的前期,又重新振兴了数十年。 他在位时投入那么大,才重修的苍河大坝,质量应该较有保障,不至于才坚持一百三十年,就到了需要重修的地步才对。 更重要的是,一座基础打得还算牢固的大坝,即便需要重修,也不该是在大安投入大量人力财力修缮过后,才坚持不到三年,就迅速恶化到需要重修的地步。 可是事关重大,柳明月不敢心存侥幸,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真要重修大坝的准备。 而这,将是一个超级大工程,按照以往的经验,可能需要数百上千万两银子的投入,就凭那经常寅吃卯粮的国库,根本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大的一笔银子。 将她与皇上的私库都给抖个干净,倒是能凑出个大概,可是他们私库里的钱,都有各自的用处,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要为西北将起的战争做好后勤保障。 如此一来,真若到了必须重修的地步,只能设法从材料成本上下功夫,而那也得提前开始做准备。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5 17:38:24~2024-08-15 22: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 第45章 承诺 最能降低成本的材料,莫过于水泥,柳明月当然知道水泥方子,麻烦的是想要将方子拿出来,需要先将其来历洗白一下。 柳明月的洗白方法,就是在给皇上寄送相当于是工作日志的折子时,特意告诉对方,在海上作战队最新送入京中的东西中,意外发现一个有些奇怪的方子,是一个烧石头的配方,她已经安排人去寻找所需材料尝试烧制了。 江城一座装饰极为奢化的府邸中,一个做女官打扮的女子,正在温声劝慰着。 “殿下,您若请皇后娘娘去跟皇上求个恩典,将驸马调回京中,娘娘应该不会拒绝才是,您又何必为那些眼皮子浅,想要攀高枝的贱人生气动怒呢。” 乐怡公主满脸郁气得回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本宫成亲后,母后就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求她的事,十次能有几次有回应的?有回应的还都是送些吃穿用的东西,要不是她不帮忙,驸马也不至于那么失望。” 容秀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后继续劝慰。 “这是因为公主出嫁后,离京太远,联系不便,才会产生这种误会,娘娘一向对公主关爱有加,再上心不过,您若流露出思念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娘娘一定会成全。” 乐怡公主正待开口,就见驸马难掩激动之色的大步踏了进来,看到容秀在公主身边,才停下脚步。 容秀见状,向驸马行礼问过安后,就很识趣得主动告退。 “驸马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只见在她面前素来表现得十分清高自持的驸马坐到一旁,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不知公主近期可曾接到过宫中的书信?” 听到驸马再次问出这个三年来,他曾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乐怡公主有些意兴阑珊地回道。 “还是……上元节前曾收到过母后的书信与礼物,驸马不是知道吗?” 驸马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母后就没有跟公主说过,宫中近来发生过的什么大事吗?” 在驸马看来,皇上让皇后代政的事,肯定不是事到临头才定下的,若是提前定下的,为何公主竟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乐怡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大正月的,京中能发生什么大事,下边人应该不会那么不识趣吧?” 正月乃一年之始,一般来说,为了图个吉利,有什么糟心事,也会被尽量压一压,以免会让上面觉得触霉头。 听得出乐怡公主真对宫中最新发生的这件大事一无所知,驸马张皓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迅速收拾好情绪,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没什么,臣在最新收到的邸报上,看到上面说,父皇将要巡视西北防务,在父皇离京期间,将由母后临朝代理朝政,算算时间,父皇现在说不定已经离京了。” 也就是说,现在在朝廷执掌大权的人,是她的母后? 乐怡公主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可能会这么相信母后,让她代理朝政?” 乐怡公主算是对父母之间的夫妻感情有多么淡漠疏离,了解最清楚的人,哪怕她不耐烦听,但也陆陆续续的听她母后讲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她很看不上她母后的懦弱无能,明明是正室和皇后,之前不及那个白姨母讨父皇欢心,后来又不如常贵妃在父皇跟前得脸,连累她与弟弟也不受父皇宠爱。 即便在她随驸马来江城后,偶尔也会听说皇后又做了哪些好事,被称颂为贤后,乐怡公主也对此嗤之以鼻。 毕竟她很清楚自己的母亲为了坐稳皇后之位,完全是以贤后传中记载的史上贤后为榜样,会传出贤名,不足为奇。 但是在她看来,那些虚名带不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她母后不仅没有因那些虚名而被她父皇欣赏,还被厌烦,却不知悔改。 听出乐怡公主声质问中所透露出的难以相信,张皓有些疑惑得皱眉。 “皇后代理朝政一事,现已记载在邸报中,正式昭告天下,这还能有假?公主为何会这般质疑?” 张皓是真心不解,皇后能代理朝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后深受皇上信重,这份信重甚至尤在太子之上。 乐怡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对皇后一脉而言,这绝对是个大喜讯,连他这个驸马在得知消息后,都忍不住心生激动,怎么乐怡公主本人在听说消息后,竟是这个反应? 察觉到丈夫的费解和质疑,乐怡公主也在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便强笑着解释道。 “本宫实在有些意外,毕竟母后一直深居宫中,即便是我想要求她什么事,只要涉及到前朝,都会被母后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给拒绝,父皇如何能放心让她代理朝政?” 在乐怡公主看来,她那个一心要做后宫的贤后,生恐会因干涉前朝而被参奏,进而落下骂名的母后,对朝廷的事一无所知,根本不具备临朝理政的能力。 而她的父皇向来英明睿智,对她的母后也很了解,怎么可能会做出这个决定? 张皓见她至今还分不清轻重,而是在这纠结皇上为何会让皇后代理朝政的无用问题,不禁有些无语。 “公主,不管这里面存在内情,反正被昭告天下的上谕中,已经写明在陛下离京期间,朝廷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 这条上谕中的措辞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人不得不重视,‘一应政务,皆由皇后决断’,意味着现在是由皇后代皇上独揽大权,而不是需要由哪位或几位重臣辅助,多人共议朝政的局面。 乐怡公主这才从这句提示中,领会到重点。 “也就是说,现在的朝廷,完全是由我母后一个人说了算。” 张皓矜持地微笑着点头,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看到这条上谕的内容后,如此的激动。 毕竟在他看来,他身为二公主的驸马,绝对是皇后的自己人,皇上子女众多,且因太过忙碌,与子女之间的感情都不怎么深,在有些事情上,难免不近人情了些。 如今换成嫡亲的丈母娘当家作主,怎么着也会多关照一下他这个女婿吧。 乐怡公主这才放下心中的那些疑问,迅速站起身道。 “我这就去给母后写信,让她将驸马调回京城,咱们的琮儿都要满一周岁了,还没见过他的外公外婆呢。” 张皓当然不会反对,当初是他满怀雄心壮志,主动申请外放,怕因娶公主一事,遭别人非议,从而影响他的名誉,耽误他的仕途前程。 却没料到,外放的日子,远不如他所期望的那样顺遂,待了不两年,他就有些忍不了,暗示公主给皇上、皇后递信,将他们一家给调回去,却让公主招来皇上的一顿训斥。 虽然是公主出的面,但是皇上也一道训斥了他这个驸马,要求他要管束好公主,不能放纵公主任性妄为,耽误他的工作。 这对夫妻不仅希望他们能借助皇后代理朝政的机会回京,甚至还打着可以趁机升官晋级的主意,并且还信心满满。 正在宫中与一众大臣斗智斗勇的柳明月,当然无暇关注早被她抛在脑后的二公主夫妻。 “……修缮贡院的事,本宫可以准奏,但是现在就开始修,会不会太早了此?本宫可不希望年底,或是明年春闱之前,又要修一次。” 在柳明月看来,时下的会试考试环境与规则,都有些不太人道,但是想要对此进行改革,仅凭她这代理朝政的皇后身份,最好还是不要开这个口得好,即便她是出于好意。 礼部王尚书的奏请被驳,心中有些不悦,在他看来,皇后一个女流之辈,压根不懂贡院对他们读书人的重要意义。 “娘娘,贡院出现漏水等现象,若不及时修缮,将会变得越来越破败,等到下年再修,只怕需要投入更多。” 想到都不用等到下半年,便宜又实用的水泥就能现世,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 “本宫现在就可以将话放在这里,下半年,一定会批准修缮贡院的事,且是大修,尽量改善贡院的环境和卫生问题。” 王尚书对皇后的大方,至今仍觉记忆犹新,听到她这么说,他倒是愿意相信,可他还有着另一个担心。 “只是等到下半年,陛下肯定已经回宫,娘娘现在的承诺?” 说到底,这位其实就是想趁现在当家的是她,好从她这个大方的皇后手里多抠些钱过去。 “本宫说话算话,若是陛下不同意,便由本宫私人出资大修贡院,在场几位大人都能给你作证,如何?” 王尚书喜笑颜开得连连点头,“娘娘圣明,有您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贡院关系到天下学子的前程,若不能赶在明年的春闱前,将其修缮妥当,老臣实在不好交待。” 柳明月淡淡哼了声,将目光投向兵部尚书。 “于尚书,本宫要求兵部筹备的兵器、盔甲等军需物资,准备得如何了?” 于尚书拱手道,“娘娘,臣以为,西北暂无战事,现在就准备那些,未免有些浪费。” 柳明月闻言,顿时脸色一冷,“看来于尚书这是将本宫的话,都当做耳边风啊,既然尔等办事不力,就休怪本宫落你们兵部面子,高大监,拟旨给将作监,由将作监负责督造这批物资。” 高长庚难掩喜色的一口应下,十二监才是他的大本营,皇后给他与十二监增加权重,他当然不会推辞。 何晋英见状,忍不住开口道,“娘娘何必如此动怒,兵部近期的开支太大,一时周转不开,拿不出这么多物资配给西北边防,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这次去西北的主要目标,不便现在就透露出来,柳明月想要提前为西北军多备些军需物资的计划,也难免受掣肘。 但是不管怎样,事情还是要做,明面上不好做的事,就在私底下进行,前线将士将要在边境冒着生命风险保家卫国,她绝对不容有武器装备及粮草药材等物资短缺的事情发生。 “何丞相,本宫也知道,说到底,都是银钱的事,只是本宫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是都盘算过的,即便让兵部为西北军配给这批物资,也不会侵占其余各军的份额,如今拿不出来,需要自省的是尔等诸位。” 听到这话,于尚书下意识低下头,心中暗自怀疑,是不是皇后娘娘发现了什么,才会说这番话,用以警告他们。 何晋英则在看到于尚书的反应后,心中立马一咯噔,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他又犯了新人乍到,不明情况就张口,然后让自己无端受牵连的错。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书友了秋的投雷,以及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15 22:16:50~2024-08-16 18:1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了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艺10瓶;长安雾色浓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 第46章 轻重 何晋英再怎么有才,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有高,但他空降成右丞相后,在朝中少了积累和沉淀,到底有些虚。 这种难以‘合群’的处境,导致他难免有些急躁,遇到事情急于出头,为的不仅是彰显存在感,还有想要拢络人心的打算。 只是这位大儒终究少了由低位逐步晋升上高位的打磨,隐居多年,著书无数,心中还始终怀着理想主义,换句话说,就是还有些天真,对人性和官场生态都不够了解。 在不知前因的情况下,就冒然出头时,很容易成为偷鱼不成的猫。 不过柳明月即便知道这位不怎么支持她理政的事,但她对这位何丞相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她并没有迁怒对方的想法。 毕竟真要论起来,在满朝的文武百官中,数这位身上最干净,还没来得及沾染上那些复杂的东西。 柳明月也曾是个非常爱憎分明的人,只是随着在她所生活的时代,信息的传递变得越来越发达,再加上专业方面的影响,明白了很多的所谓现实考量,心中的黑白界线也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再加上前段时间的突击训练,让柳明月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这世上实在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 有些真相和内情,即便心里知道,也得憋着,所以不管是皇上,还是她,即便大权在握,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处置某些人与事。 即便殿内气氛凝重,户部李尚书还是站出来道。 “娘娘想为西北军配给的这批武器盔甲,造价实在不菲,西北军防的相关费用,户部都已按例如数支付给兵部,如今实在拿不出另一笔钱,支付给将作监。” 扫了眼兵部的于尚书,柳明月淡淡回道。 “李尚书不必多虑,这笔费用将由本宫的私库支付,这批物资将算作是陛下此次前往西北巡防,本宫这个做妻子的,特意帮他为西北军上下准备的礼物,绝对不容有失。” 听到柳明月说到由内库支付时,有的人迅速在心中开始盘算,不能让皇后厚此薄彼,西北军有的,其他军也要有。 可是听到后面的话,某些人只得歇了心思,妻子为丈夫准备上门拜访的礼物,确实说得过去,也实在扯不到偏心上面。 至于已经由户部拨到兵部,该由兵部负责采购粮草及武器装备的军需资金,是否已如数发往西北军,不是她现在能较真的。 毕竟她现在坐镇后方,首要任务是能**,而不是清查弊政,尤其在这件事情中,牵扯到的兵部,可比工部、礼部棘手多了。 应付完这些重臣后,柳明月才觉清静一些,不过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听到皇后遣退其他人后,给卓辉下令,让他从坤元宫的私库支取大笔银两,令宫中各处产业在外收购布匹、马匹、粮食和药材等物资,高长庚迅速猜到一个真相。 “娘娘,莫非是西*北将要起战事?” 从皇后娘娘的采购规模看,还将是规模不小的战事,可是皇上正好去了西北啊。 作为跟在皇上身边最久的心腹之一,高长庚对皇上还是有着一定了解的,随即便意识到,真相可能是正因西北将要起战事,皇上才特意以巡防的名义提前赶过去。 柳明月没想着要瞒这位,但也没有直接承认什么。 “高大监,你且派人将本宫在年前委托你们制造的那批火器,先一步运往西北,其它的也要加紧赶工,本宫可以多出些辛苦费,对了,你们若有库存,只要质量过关,且西北用得上,也可都拿出来。” 有了那个猜测后,高长庚迅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同时也知道了这批物资的紧急性。 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幸亏有娘娘帮忙周全,据微臣所知,自打西北大营打完承天四年的那场战争后,朝廷中的一些人,就以西北经过那一战后,短期内应当再无大战为由,在军需方面多有克扣和挪用。” 也就是说,西北大营的情况,可能比预期中的还要更惨一些,物资更匮乏一些。 想想也是,失去先昌国公和郭长平这位大将后,西北军相当于是群龙无首,又因当年的那一战打得太过惨烈,致使全军实力大降,那些惯爱看人下菜碟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像过去般,继续捧着他们,在资源分配方面优待他们。 皇上肯定也知道这些,所以他才在判断西北又将起战事后,不惜放下京中这一摊子,亲自去西北坐镇。 因为他很清楚,在当前的形势下,唯有他自己亲自去,朝廷中的某些人才不敢在战争期间,继续胆大包天的克扣西北军的物资供应。 毕竟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皇上肯定很清楚,战争打的就是后勤保障,柳明月之所以急于筹备物资,也是出于这方的担忧,算是做最坏打算。 “本宫也看出来一些,只是不确定,只好尽量多筹备各方面的物资,如今看来,还真不是本宫多虑。” 柳明月手上有不少位置靠近西北边境区域的产业,得益于那些管理人员的得力,皇上的御驾还未抵达西北,就有一批批粮草、药材等物资陆续被运抵西北大营。 西北军上下本来还在为将要面临的接驾事宜发愁,却先行接收那一批批军营紧缺的物资,不禁都有些发懵。 从押送物资过来的一个个负责口中得知,那些都是皇后奉皇上之令筹备的,西北军将士的心情都很复杂,也很振奋。 他们两年前的那场惨胜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朝廷的重视。 哪怕他们这些在西北边境作战经验丰富的人,也能根据已知信息,判断出今春定有一战,但是他们没有确切证据。 将相关猜测上报到兵部,根本没能得到重视,还给出危言耸听的训斥,没想到兵部不重上,皇上却很重视,甚至重视到亲自来西北边境坐镇的地步。 而留下代理朝政的皇后,也不负其贤后之名,短时间内,就保质保量的为他们西北军防送来一批又一批物资。 是的,保质保量,兵部给调集过来的粮草,多是陈粮,就那还混有用来压称的沙子和泥团等杂质。 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粮食,却多是新粮,即便有部分陈粮,也是保存得很好的那种,都很干净。 那些布匹虽然不是细棉布之类的好布,但是粗布和麻布的质量,也远比兵部调集和采购的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皇后竟然还送来了马,哪怕数量不算太多。 但是对他们西北大营而言,马匹绝对是多多益善,每多一匹,都能多提升一分战力,毕竟草原异族的精锐骑兵是其最大优势。 看着空得老鼠乱跑得一个一个仓库,开始被填充进一批批物资,有人兴奋得感慨道。 “大将军,您看,皇上不愧是和咱一样的军中出身,比朝廷里的那些家伙可靠多了,要是让咱皇后娘娘掌管兵部,咱们也不用吃那么多的亏。” 现任镇西大将军郭长义迅速呵斥道,“钱明,慎言!两位贵人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到库房中新到的这些物资,郭长义也欣喜不已。 “将那些成衣先收好,把那些的布匹都安排下去,尽量多招募些人手,要在最短时间内给缝制出来,争取能在陛下抵达前,让大家都穿上新衣,别辜负陛下和娘娘的一番好意。” 钱明笑呵呵地应下,“将军大气,这帮小子算是有福了,到时一定能拿出最精神的模样迎接圣驾。” 皇上此行前往西北边境的目标明确,当然不会在路上多做耽误,收到西北大营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十分欣慰。 “果然,只有将后勤交给皇后负责,朕才没有后顾之忧啊。” 何忠笑着恭维道,“陛下圣明,说句真心话,微臣原本还对陛下的决定感到不解,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钦佩,不过追根到底,还是陛下最有识人之明。” 皇上朗声笑道,“哈哈,你们要是以为只有这点儿东西,那可就短视了,皇后的手笔,可比朕大得多,这一次,朕一定能打场不用瞻前顾后的富裕仗。” 说起这个,皇上就觉期待不已,在他看来,能有机会打后勤保障充足的仗,是每一个将领的梦想。 听出皇上的意思是说,这些物资竟然都是皇后个人下令筹备的,并不像郭大将军呈上的谢恩折中所写得那样,是皇上令皇后筹备的,何忠着实有些意外。 “陛下允微臣猜上一猜,是不是娘娘在将作监那边,也备得有一批?” 皇上笑着回道,“嗯,算你聪明,不错,将作监那边也有,而且还不止一批。” 高长庚已经将皇后的安排以密信的方式,禀报给皇上知道,当然,其中也有提到皇后本来是想让兵部准备相关物资,结果却被兵部以预算不足为由给拒绝的过程。 皇上本来有些生气,不过想到皇后的妥帖和用心,心情这才好转起来,毕竟他现在已离京在外,再怎么气恼兵部的怠职和克扣挪用军资的行为,也无济于事。 同时,他也对皇后在面对兵部的敷衍时,立刻选择让将作监负责打造相关武器和装备,只警告了兵部两句,没有提及要追究任何责任的反应,深感满意,这表明皇后比他原以为的更知道轻重。 而将作监因为多了海上作战队这个大客户,在近两年一再扩充规模,生产效率得以大幅提升。 哪怕时间紧了些,加上皇后在年前就下单的那些,也能为西北送来数量可观的大批武器和盔甲等装备,其中还包括一批杀伤力很强的新式火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6 18:18:18~2024-08-16 22: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天去哪儿10瓶;看花吃酒唱歌去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 第47章 揣测 “启禀娘娘,今日收到一封二公主的信。” 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坤元宫,还没来得及喝杯热水,叶兰就来禀报她那便宜女儿来信的事。 柳明月都不用看,就知道对方在信中写了什么,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原主的那个女儿,完全被宠坏了,是个完全只知索取,毫无感恩之心的东西。 太子即便是碍于宫规,总归是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请安,关心她两句,好歹还算存在那么点当母子的面子情。 而这个二公主,即便是名义上的请安信,信中所写内容,不是提要求就是各种抱怨,根本不会想到要关心一下母亲的健康和心情状态。 所以柳明月知道,那信中的内容,绝对不是关心她这个母后如何,而是在得知她现在临朝掌权后,赶紧趁机提要求的。 “这信,本宫就不看了,叶兰,你看着给她回一下,就说本宫每天忙于国家大事,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私事,让她与驸马在江城要低调行事,千万不可行仗势欺人之举,若有违背,莫怪本宫大义灭亲。” 叶兰难掩错愕得抬头看向皇后,虽然皇后越来越懒得看二公主的信,好歹在之前还亲笔回复几句,如今竟是连敷衍的回信,都让她给代笔了吗? 不过看着周身威严日重的皇后,叶兰终究还是咽下满心的质疑和不解,没敢多问,更不敢再劝。 因为她已彻底明白,二公主曾拥有过的那份无比深厚的母爱,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臣遵旨!” 柳明月随之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在冯含宁的侍候下梳洗的同时,边听的冯含慧为她讲后宫的一些稍重要些的事,以及宫外递进来的一些消息。 “……根据目前收到的信息看,各处作坊总计已筹集价值一百三十七万两银子物资,已送往西北大营的有近三分之一,其余部分尚在途中,其中有近三分二,皆是我们各处作坊与田庄的产出,原是为出海船队备的货。” 说起这些,冯氏姐妹都忍不住咋舌,皇后娘娘实在太大方了些。 “船队需要的货,可以向外采购,如今一切都要为西北边防让路。” 冯氏姐妹以为是因皇上去了西北边防,皇后才会这般重视那里,不惜从宫中产业中拨出那么一大笔资金,也不敢多问什么。 “五皇子的十六岁生日,一切从简,跟常贵妃说明一下,人多容易生是非,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本宫又忙得分身乏术,实在顾不了那么多,将本宫和皇上准备的生辰礼,加重三分。” 冯含慧迅速应下,“是,娘娘,微臣记下了。” 几可预见的是,常贵妃一定会很生气,可她再怎么生气没办法,她现在与皇后根本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皇上又不在京中,她注定只能气一下而已。 常家和常贵妃想让五皇子随皇上一起前往西北的事,柳明月当然知道,只是她压根就没将那些小动作放在眼里。 事实证明,皇上也没将他们的怂恿放在心上,只带了郭锦昭,没带其他任何皇子。 想想也能理解,皇上此行去西北,是抱着一定要打仗的目的去的。 带郭锦昭,除了那小子的身份特殊外,还因他在习武领兵方面确实很有天赋,皇上也很愿意将其陪养成才,想让他趁这次的机会见习一下真实的战场。 常家那么积极的建议皇上带五皇子同去,打的是什么主意,皇上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 若真的只是去巡防,他可能不介意成全,但是他此行是去办大事,当然不会同意带个拖后腿的。 让柳明月没有想到的是,次日当她从乾元宫回来时,竟然听到常贵妃在坤元宫等她回来的消息。 柳明月只能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先去中厅接见由太子妃应酬了许久的常贵妃。 “免礼,听说贵妃一直等在这里,坚持要见本宫,何事如此紧急?” 自从开始临朝理政后,柳明月就将五日一次的请安也给免了,毕竟她要以前朝为主,实在没那个时间与精力再应付这些妃嫔。 所以算起来,常贵妃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皇后,看着这个言行都变得更加利落大方,周身气势和威严变强许多的女子,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不过皇后的问题提醒了她,令常贵妃迅速将那些陌生情绪抛开。 “启禀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前来求见,是为五皇子的生日宴而来。” 柳明月抬手示意了一下,“坐下说吧,关于这件事,本宫不是让人与你解释过了吗?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本宫既要操心前朝,还要管着后宫,怕是难以周全,今年只好委屈一下五皇子了。” 常贵妃就是听了这话,才坚持要守在坤元宫,要当面与皇后说此事。 “皇后娘娘说得这些,妾身当然能够理解,只是太子十四岁就开始议亲、成亲,五皇子今年已满十六岁,也是时候该为他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了,妾身才想借他的生日宴操办一下。” 得,这是在说她这个皇后偏心,只顾亲生儿子,不管其他皇子的终身大事呢。 可她还不能解释,不管是太子当年的那场选妃,还是紧随其后的成亲,其实都是出于皇上的政治需要,她这个皇后从头到尾都没话语权,只有配合的份。 “太子与太子妃的亲事,常贵妃当年应当也曾听说过一些,所以才会在皇上的谕旨下,那么仓促的给办了,至于五皇子的亲事,依本宫看,最好还是等到皇上回京后,再由皇上定夺为好。” 常贵妃当然知道太子的亲事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当年为这事,可没少在暗中笑话中宫,让太子娶那么个父母双亡,亲族无靠的太子妃,简直是自断臂膀,失去可以拉拢一大助力的良机。 “妾身考虑到五皇子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就想先相看起来,至于将来到底定下哪家的姑娘做五皇子妃,自然是要等到皇上回宫后再做定夺。” 十五周岁的年龄,怎么就年龄不小了?面对这种三观认知上的巨大差别,柳明月很有些心累。 不过她也懒得与对方纠缠这个问题,直接冷下脸道。 “不管贵妃再怎么心急,给五皇子相看的事,也要暂缓,等到皇上回来,贵妃想怎么相看,只要皇上允许,本宫都不会过问,但是在这之前,后宫必须要遵照本宫的安排,禁一切人多聚集活动。” 常贵妃再次感受到那种令人下意识心悸的慑人气势,不自觉的就气短了两分,强笑着应道。 “是,妾身一定会遵照您的旨意,安心等候陛下早日回宫。” 有了‘都不会过问’这么一句承诺,常贵妃的心里就踏实了,也算是不枉她坚持在这坤元宫里守了大半天。 当年太子的亲事定下得那么急,而且还是那样一个太子妃,让常贵妃对五皇子的亲事更为重视。 而她仗持着皇上对五皇子很重视,再加上她自己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两句话,并不怎么担心皇上会在不跟她商量的情况下,擅自给五皇子定下亲事。 可是如今换成皇后在前朝后宫一家独大,她就忍不住担心了,担心皇后会借机谋私,给五皇子指一个家世背景更为不堪的五皇子妃。 所以她才借着五皇子的生日一事,前来试探皇后的态度,同时也为向皇后表态,五皇子的亲事她要作主。 直到常贵妃心满意足的离开,柳明月才逐渐领会到常贵妃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禁嗤笑出声。 她可没有给别人乱点鸳鸯的爱好,在她看来,强行让人家结为婚姻不幸的怨偶,完全是在造孽。 所以柳明月不仅从没考虑过要为五皇子妃指婚的事,即便皇上强行将这活摊派给她,她也会设法推出去。 至于常贵妃在担心什么,柳明月也不难猜到,毕竟在对方与许多外人看来,都觉得太子娶太子妃一个孤女,实在太亏,若想打压五皇子,现在是最好机会。 可是在柳明月看来,太子妃是个人品性格都非常好的女孩,虽然是被皇上一意孤行,强制推给他们母子的,但是在她与太子妃接触过后,只觉得庆幸,没有半点的埋怨。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像常贵妃所揣测的那样,因为觉得太子妃没有娘家势力做依仗,就想趁机干涉五皇子的亲事。 扶着婆婆往后边宫殿走得太子妃见她突然失笑,不禁有些好奇。 “母后这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柳明月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我是突然想到常贵妃这趟过来,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了,哼,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辛苦你了!” 让她一个太子妃,应酬一位贵妃,轻不得重不得,陪着一坐就是大半天,着实挺难为人。 郭锦秋却笑着摇摇头道,“母后言重了,儿臣虽觉有些无聊,但也谈不上辛苦,只是与贵妃娘娘聊了聊她年少时候的事,她的记性挺好的,就是儿臣听着,仿佛与有些事对不上。” 在郭锦秋看来,常贵妃实在不算聪明,聊得兴起之际,将自己的老底都给漏了,还浑然不觉,不过因事关重大,她在说到后面那句时,声音压得极低。 柳明月闻言,下意识挑了下眉,她已经猜到太子妃通过这大半天的应酬,发现了什么,便抬手示意了下。 郭锦秋难掩惊讶得点头,她没想到,自家婆婆似乎也知道些什么,这也证明,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随她去吧,本宫这一天天的,都要忙得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了,哪有时间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书友了秋的投雷,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感谢在2024-08-16 22:36:31~2024-08-17 18:0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了秋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花吃酒唱歌去5瓶;流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8 第48章 骚动 当了近三年的皇后,别的不说,后宫这些妃嫔的大概情况,柳明月还是了解的,尤其是像常贵妃这样的重点关注对象。 所以柳明月当然是早就发现了,这位不怎么聪明,真正值得在意的,是她背后的常家人,其中有着能屈能伸,很擅长把握机会的人。 幸亏人家是将家族利益放在首位,对扶持五皇子上位一事,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要不然,原主和太子还真不一定能坚持到换她来。 郭锦秋显然是在陪着常贵妃聊了大半天后,无意间从常贵妃的话中发现了漏洞,发现常贵妃提起某些闺中之事时,与五皇子的出生日期对不上。 对柳明月而言,曾让原主感受到巨大压力的五皇子,在她这里,已经完全构不成威胁。 所以她即便能确定五皇子是皇上心中白月光的孩子,也没那在意,总而言之,就是她已确定,对方的杀伤力,远没有原主所认为的那么大。 事实已经表明,皇上是个很现实的人,他的思想观念和当前时代的普世观念看着很相似,本质上其实不太一样。 这可能既是皇上能从无数枭雄中脱颖而出,又能亲自将她这个皇后推到前朝的原因,总能出人意料,让人难以看清的虚实。 毕竟皇上可能是因其出身经历,近乎本能地擅于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很符合这个时代的普世观念的人,心中却又存在很多与世情不相符的思想观念。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他一边大张旗鼓的追封他那些死去的先祖和长辈,彰显孝道,一边不顾旁人的质疑,无视那些还活着的亲族的操作,连柳明月都觉得佩服。 而皇上却能通过这番操作,获得百姓的认可,也让那些受封的功臣深感自己跟对了明主,觉得自己的爵位更加珍贵和难得。 同时,皇上既能省去大笔用来供养宗室亲贵的钱,还能不必受那些亲手足的亲族长辈的钳制。 真可谓是一举数得,至于此举可能遭受的些许非议,务实的皇上显然压根就不在意。 这种思想,在当前的这个时代,实属罕见,尤其是在身居高位者身上,纵观所有前朝历史,都没见到其他开国皇帝会这样操作。 所以在发现这点后,柳明月早已放弃初来时的一些打算,她更相信,只要能让皇上发现她这个妻子的存在价值,后宫那些个宠妃都将是浮云。 从皇上主动选择让她临朝听政的决定上,不难看出,她的判断是对的,这两三年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如此一来,再去针对让原主深感威胁的常贵妃母子,反倒显得她心胸狭窄,难堪大任。 皇上离京,没给热闹繁华的京城带来多大影响,唯有上伯府受到的影响最大。 以往不说是门可罗雀,总之不算热闹,不管是在勋贵圈,还是在权贵圈,存在感不算高的上阳伯府,可谓是一跃成为京中顶级名利场中贵客。 带着大笔礼物去拜访上阳伯府的人,更是多不胜数,上阳伯府的门前形成了车水马龙的盛况。 这种变化在初时,的确让柳家上下都为之感到惊喜和享受不已,可是随着他们在随后就收到来自宫中的警告,迅速变得低调起来,再不敢出去招摇,也不敢放人进门。 最近这两三年消停了许多的柳老夫人,此刻正在府中大发雷霆。 “……你们不趁这个机会,带着她们多出走动,给她们定门好亲事,还要等到何时?再拖下去,让我如何跟她们母亲交待?” 柳五夫人满脸为难得看向她大嫂,柳大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出面替她拦下婆母的诘问。 “母亲,娘娘代理朝政,看似无比荣耀,实质是步步艰难,她既有旨意示下,我们务必要遵旨行事才好,要不然,一旦惹出什么事非,让人拿到把柄,势必会给娘娘和府上带来更大麻烦。” 柳老夫人不服气的回道,“不过是出去赴宴,见见人的小事,能惹出什么是非?分明是你们这当舅母的,对两个外甥女的大事不上心。” 柳家早在柳明月的指示下彻底分家,那些喜欢在外打着皇后旗号的人,基本都被赶回上阳老家了。 如今还在京中的,只有长房和五房,长房已成亲的男丁,也已搬离上阳伯府,只剩柳大夫人带着一个还未成亲的小儿子,尚住在上阳伯府,毕竟这里还有她的婆婆。 “母亲,听说自打皇上离京后,娘娘就在宫中立下规定,禁一切人多聚集的活动,防的就是人多易生是非,咱们在这种时候出去参加各种宴会,也很容易让有心人抓到可趁之机啊。” 柳老夫人不满地抱怨道,“照你这么说,只要皇上一日不回京,我们柳家上下都要将自己禁足在府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掌大权,风光无限,我们这些娘家人不说沾光,还要受连累?欣儿和如儿被耽误了终身大事,她能负责吗?” 说起这件事,柳老夫人就觉气愤不平,她一心想让两个外甥女中的哪个嫁给太子,结果她那小女儿宁愿让太子娶个孤女,也不让娶嫡亲的外甥女。 后来她又想着,就算当不了正妻,让太子从两个表妹中选一个纳为侧妃也行,结果她那狠心的小女儿依旧是毫不留情地拒绝,害得她这两个外孙女,一个拖到十七岁,一个十五岁,都还没许人家。 柳五夫人嘴快,迅速回道,“母亲,这事简单,先将两个外甥女送回去,不就不用担心她们会被耽误了吗?有大姐亲自给外甥女们的亲事把关,可比我们这些当舅母的名正言顺多了。” 柳老夫人闻言,顿时怒目瞪向她。 “好啊,我就知道你不是好的,就不是个能容人的,枉费欣儿和如儿拿你们这些舅母当亲娘孝敬,结果你竟容不下她们,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柳五夫人错愕了一瞬,随即拿帕子抹着眼泪叫屈。 “母亲怎能这么说儿媳?两个外甥女住在府上的这几年,儿媳生恐会怠慢了她们,无处不细致,颜儿她们有的,肯定不会少了两个外甥女的,她们没有的,也尽量满足外甥女们的供养,到头来,竟然还要落得母亲这样的指责。” 柳大夫人只觉无语,却还要打起精神应对。 “母亲这是误会五弟妹了,五弟妹也是因为听您将情况说得很严重,实在担心会耽误两个外甥女的花期,才说将外甥女送回去,我们当舅母的,看着两个孩子长大,当然也希望外甥女们好,只怪我们无能又胆小,才帮不了她们。” 被大儿媳这么一说,柳老夫人不禁有些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干脆梗着脖子一硬到底。 “你们给我递牌子,我要进宫去见皇后,既然她非要拦着不让太子娶他表妹,让她这个姨母下旨赐婚,给她这两个外甥女指两门好亲事,不算什么过分要求吧。” 在柳老夫人看来,皇上不在京中,这天下都是她小女儿当家作主,给指两门好亲事,还不是动动手的小事,谁家敢抗旨,敢不将她外孙女娶回去小心捧着? 柳大夫人心想,他们柳家的那位小姑奶奶,若真像她亲娘说得那样随心所欲的做事,皇上那样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放心将朝政交给人家。 可是这些道理,显然和婆婆讲不通,她也就懒得讲。 “母亲,皇后娘娘每天都要忙着上朝,接见大臣,连后宫妃嫔的请安,都给免了,各家夫人递牌子求见,只有个别实在有紧急或重要事情的夫人,才有机会被接见,依这两年的经验看,您为外甥女的事递牌子进宫,很有可能只会为府里招来一顿训诫。” 听到这话,柳老夫人满脸不甘得坐在那里,再没了之前的怒意勃发,因为她很清楚,大儿媳说得是事实。 自从那次进宫,被小女儿当面将话挑开,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再进宫了,因为她将小女儿的冷漠和疏离,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知道现在的皇后,早不再是当年那个为了让她满意,从她口中得句好话,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女儿,仿佛成为一个对她彻底没了耐心的陌生人。 正因失去过往的底气,她这两年才不敢再像过去般,仗着小女儿是皇后,言行无所顾忌。 直到她也得知皇上离京,钦定由皇后临朝代理朝政的消息,她那颗被迫按捺住的心,再次忍不住开始骚动。 她最忌惮的莫过于皇上那个小女婿,会跟她这个曾轻视、怠慢他的丈母娘算旧账,如今皇上离京,她小女儿成为这京中执掌至高权力的人,她也就少了顾忌。 所以她认为,柳家完全不该像现在这样,不仅不敢出门享受旁人的恭维,也不敢在家中待客,无比的小心谨慎。 而皇后也应该抓紧机会,赶紧给娘家人谋好处,将兄弟姐夫之类的亲戚都提拔到高位才对,结果她只提了下要趁机给两个外孙女找两门好亲事,就被两个儿媳给拒绝。 可她还不得不承认,她大儿媳说得可能才是对的,因为那个两年来,没再派人请她进宫的小女儿,是真的跟她彻底离心了,压根就不会再听她的,甚至连个面子都不再给。 看到婆婆再次被大嫂给安抚下来,柳五夫人甚至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两人一起离开时,她更是忍不住感叹道。 “大嫂,幸亏有你帮衬,要不然,我迟早得被这种日子给逼死,咱们柳家为何会落得如今这地步,还不是因为她,结果她却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生生将情分都给耗尽,教外人知道,估计都不敢相信吧。” 他们柳家不仅出了位皇后,还是位能代理朝政的皇后,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就凭皇上能将这江山都托付给皇后代管的信任,就能知道皇上对自己的原配发妻有多重视,正所谓是爱屋及乌,要不是她们婆婆,柳家怎么也比现在显赫得多。 看到她那满脸的遗憾和怨怼,柳大夫人就知道这个弟妹在想什么。 “咱们柳家老少这两代人,都没出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才,第三代一定要好好教养才行,皇后娘娘能坐朝理政,绝对是个顶顶聪明的人,我们听她的,别擅作主张,别做任何多余的事,这富贵总能再延绵个几十年。” 不管怎样,皇后就算与娘家疏远了,可她绝对不会害娘家人,他们柳家靠着这棵大树,多少也能享些荫庇,就像这几年,他们上阳伯府再怎么低调,也不会被人给欺负打压怠慢。 柳五夫人连忙点头道,“大嫂放心,我听你的,我肯定都听你的,将家里人都给约束好,不让生事,不给皇后娘娘惹麻烦。” 因共同的婆婆而变得关系和睦的妯娌,正在说着,突然有小厮进来禀报。 “启禀大夫人、伯夫人,姑奶奶……大姑奶奶进京了,车轿马上就要到门囗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7 18:00:59~2024-08-17 22:58: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阳阳阳阳阳啊、看花吃酒唱歌去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 第49章 暴躁 柳明月当然知道自己代理朝政的事,会引来各方的反应,只是她压根就不在乎那些人,那些人也就注定给她带来不了什么影响。 收到工部呈上来的苍河大坝调查结果,柳明月差点被气笑,白蚁挖洞,致使整条苍河大坝变得千疮百孔,有了全面溃坝的危险。 很好、很强大,很有说服力的一个理由。 白蚁能对大坝构成威胁,是从古至今一直都存在的问题,问题是苍河大坝刚大修不到三年,就能被白蚁给挖得千疮百孔了? “是当地官员都眼瞎了吗?才没注意到全大安的白蚁都聚集到他那苍河大坝上去了?还是说承天三年修大坝时,工部负责官员不是去督工,而是去偷偷往大坝里大批投放白蚁的?” 面对皇后这毫不留情面的嘲讽和质问,工部秦尚书羞愧得低下头,他当*然知道,他手下的人提交这么一份调查结果,完全是在欺皇后可能见识少,连白蚁是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白蚁毁堤一事,确实是从古至今,让人防不防的常事,只要皇后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其他大臣都知道这种事,也就很容易接受这件事。 只是看皇后这反应,就能知道,人家虽是大家闺秀出身,但是人家不仅知道什么是白蚁,还对白蚁的信息了如指掌。 知道就算存在白蚁毁提现象,也需要足够规模的白蚁数量,及长时间的挖掘。 在场其他大臣这才知道苍河大坝出现严重问题,问题已严重到需要重修地步的事,错愕之余,他们也对工部提交上来的这个调查结果感到严重不满。 何晋英这个右丞相更是直接毫不客气的出声。 “秦尚书,苍河大坝在承天三年进行大修的事,连老夫都曾有所而闻,如今时隔不到三年,就要重修,这不是荒谬吗?你们工部上下是干什么的?耗费数十万两白银,征调上万劳役,大修的堤坝反而损毁得更厉害?” 这事儿说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笑话,莫说是他们,连普通老百姓听说,都会觉得很可笑。 秦尚书的额头渗出一些汗水,却不敢擦拭,皇后自临朝以来,越来越强势,隆威日重,即便是像他这样的老臣,也多有忌惮,再不敢存在轻视之心。 因为已有无数的事实表明,皇后娘娘绝对是位博览群书,满腹经纶的人物,而且还见多识广,经常能随口讲出一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案例和故事,还都极具说服力。 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洞察力很强,总能及时发现大臣们所奏之事中的关键和漏洞,所有试图敷衍和蒙蔽她的地方,都能被及时给指出来。 “请娘娘明鉴,不管是三年前大修苍河大坝,还是这次的调查,老臣都不曾亲自过问,这才对苍河大坝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只如实将下边人的奏呈给递上来而已。”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件事,只是对于这么一位尸位素餐的家伙,柳明月实在没什么好感,但她毕竟只是代理朝政,再怎么看不惯这位二品大员,也不好直接下手处置。 “秦尚书,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本宫肯定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你先回家闭门思过吧,高大监,你亲自去大理寺,传本宫口谕,按照这个名单拿人,一个不漏的分开拘押,还要管严些,若是出现畏罪自尽之类的现象,大理寺上下都得陪着下狱。” 高长庚心中一凛,恭敬得低头应下后,立刻从御林卫中点人前往大理寺。 他已迅速领会到皇后的意思,当然不放心只用大理寺的人,御林卫上下绝对都是皇上的自己人,他用着更放心些。 议政殿中的气氛十分凝重,六部天官之一的于尚书,都被皇后给赶回家闭门思过,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也不比秦尚书高多少。 在心反复犹豫过后,惯会见机行事得崔丞相终于忍不住出声。 “娘娘,工部掌管着大安上下的全部工程事务,牵扯甚广,秦尚书肯定做不到事事皆亲自过问,稍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更何况,工部若无秦尚书坐镇,堪称是群龙无首,势必会影响到其他重要工事的规划和建造,还请娘娘允他戴罪立功。” 句句都在为秦尚书开脱,强调秦尚书的重要性,却丝毫不提于尚书在苍河大坝这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工事上,都不上心,所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崔丞相和秦尚书同僚情深,本宫可以理解,只是秦尚书在苍河大坝一事上,至少也要承担严重渎职之责,本宫看在他过往的功绩和品性上,选择相信他,只令他回家自省,已经是从轻发落,秦尚书,你可认罚!” 秦尚书赶紧跪地叩首道,“老臣认罚,多谢娘娘开恩,愿意相信老夫的清白。” 柳明月点点头道,“起来吧,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之辈,待苍河大坝一事查明后,自当会公开彻查结果,还秦尚书一个清白,我们大安朝廷容不下贪赃枉法的蛀虫,也绝对不会辜负每一位功臣。” 在场众大臣齐声道,“娘娘圣明!” 柳明月冷着脸道,“本宫不圣明,若真圣明,为何一再有人敢在本宫面前耍心机,试图捂住本宫的耳朵,遮住本宫的双眼,想让本宫做个耳聋眼瞎,任人摆布的傀儡?” “自从本宫代理朝政以来,可以说是夙兴夜寐,无片刻敢懈怠,深恐会辜负陛下的重托,做出不当决断,祸累无辜百姓。” 柳明月那透着冷意的犀利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 “却总有那蝇营狗苟之辈,只顾着谋私,不将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本宫绝对不能容忍,大安有的是人,有的是人才,大不了,本宫再来一次大招募,总能招到合适的人。” 除了何丞相,在场其他大臣都知道两年前的那场大招募,所以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皇后的决心,都知道这位绝对是个能说到做到的人。 “至于工部尚书之职,依本宫之见,先将屯田清吏司员外郎宋文斌,提升为工部右侍郎,由他代理工部尚书之职,大家可有异议?” 事关如此要职的任命,在场众大臣皆脸色大变,何丞相正待开口谏言,就注意到秦尚书那瞬间骤变的脸色不对劲,赶紧闭嘴。 连何丞相都有注意到的事,崔丞相这个老江湖自然反应更快,眼看两位丞相不打算对这项重大人事任免提出异议,其他人当然也不敢出这个头。 毕竟皇后今天的情绪相当暴躁,没有够份量的两位丞相打前阵,他们还是不要出这个头得好。 唯有吏部尚书硬着头皮提醒道,“启禀娘娘,工部目前暂无右侍郎的缺职。” 柳明月饶有深意得勾唇笑了一下,“张尚书放心,之前是没有,不过现在已经有了。” 众人闻言,顿时变得沉默,连喘气都担心声音会不会太大,从而引来皇后的注意,敢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工部右侍郎已经出缺了,那可是位三品实权大员。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这件事就此定下,苍河大坝事关重大,根据此次的调查结果看,其损毁程度,确实到了不得不重修的地步,就交由何丞相负责牵头,尽快与相关各部共同拟出一份章程。” 这些人拟出的章程会不会用上,到时再说,关键是这些人都忙起来,她要趁机好好看看他们的深浅。 比起工部那群人的调查效率,不管是高长庚那边,还是卓辉这边安排的人手,都已提前将调查结果给送了回来。 苍河大坝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就算不重修,也必须要尽快进行较为彻底的大修,要不然,待到今岁的汛期来临之际,确实存在溃堤之险。 而导致苍河大坝出现问题的罪魁祸首,也确实是白蚁,与承天三年的苍河大坝需要大修的原因别无二致。 只是这个原因,是在承天三年修坝时发现的,消息并没传开,才被工部这次拿来糊弄她这个理应不知白蚁为何物的皇后。 也就是说,承天三年修坝,完全是修了个寂寞,只做了些面子工程,根本没有解决大坝中的白蚁之患。 若非新任东河知府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不顾重重阻力,一直坚持不懈的上奏大坝存在隐患,最近的一次更是改了措辞,终于被于尚书看到奏本,还给递到她面前,可能等到苍河大坝彻底溃堤,被水冲垮,将证据彻底湮灭,她与皇上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这场小朝议结束,皇后先行离开后,恭送皇后的众大臣才站直身体。 众人纷纷安慰被打发回家闭门思过的秦尚书两句后,才很有眼力见的相继离开,有意留到最后的崔立言撇了眼何晋英,却发现对方厚着脸皮视而不见。 “东正兄,那宋文斌,是何来历?” 秦尚书苦笑了一声,才低声回道,“三年前,宋文斌本是都水清吏司郎中,当时的右侍郎出缺,他竞争失败后,被调任屯田清吏司员外郎。” 刚腾出右侍郎的这位,正是在他这个尚书的支持下,靠着负责修缮苍河大坝的功劳,得以升任侍郎之位。 事实证明,他看走了眼,轻信了一个满嘴的大义,擅将三分功劳吹成十分的人,从而忽视,甚至帮忙打压了真正务实,愿意关心民生的人。 秦尚书说得虽然不算详细,但是对崔丞相,已经够了。 “原来如此,不过人心复杂,谁还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呢,东正兄不必沮丧,娘娘虽然生气,但是看得出来,她对东正兄本人没什么不满,也许不用等到陛下回来,东正兄就能恢复职务。” 秦尚书苦笑着摇摇头道,“经此一事,老夫也算是看开了,对前途也没那么看重,娘娘是位真正心怀天下的人物,眼里容不得砂子,看不得吾等疏于职守,希望崔公与何公皆能以老夫为戒。” 众大臣走出议政殿时,每一位的脸色都很沉重,这种情况很少见。 毕竟根据以往的情况看,每当有重要政令得以落实之际,总会出现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现象,很少出现各方都不满意的情况。 不过随后就有消息传出,在这次的小朝议中,工部尚书被打发回家闭门自省,皇后略过工部侍郎和郎中,亲口提拔一位在工部名不见经传的员外郎上位,暂代尚书之职。 这一消息传出,顿时引来无数议论,有人关注工部尚书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会被发落回家闭门思过。 另一部分人最为关注的,则是那位能够受到皇后的青睐,从而得以一步登天的从五品员外郎。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7 22:58:42~2024-08-18 16:5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人梦游中~~~10瓶;梁贺洲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 第50章 警告 所有听说这个消息的人, 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宋文斌是不是皇后的亲戚,才会受到如此优待。 而事实上,随后便接到正式任命的宋文斌,也同样对此事一头雾水,这突如其来的跃级提拔,对他而言,可谓是毫无预兆。 当同僚们前来恭贺他的同时,在话里话外的打听他与皇后之间存在亲戚关系时,宋文斌更是无言以对。 毕竟以他的从五品官职,连参加大朝议的资格都没有,除了在祭天之类的大型场合,曾远远见过皇后的身影外,从未当面接触过。 至于亲戚关系,更是无稽之谈,他们老宋家的祖籍与皇后娘娘的祖籍,可谓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么也连不上亲。 不过当宋文斌将顶头上司被罚闭府思过,请假在家的前任直接被大理寺给拘押走的事情结合到一起时,瞬间悟了。 肯定是他受老友所托,亲手递交给秦尚书手中,还不惜施以威胁,请求对方务必要呈交上去的那封奏折中,所奏的事情被查实了。 知道前因后,再面对自己突然被提升的事,宋文斌就淡定多了,他属于那种既来之则安之的人,反正又不是费尽心机钻研上位的,所以他可谓是抱着该咱咋嘀就咋嘀的态度。 可他自己淡定了,其他因此事而深感不淡定的人,可就太多了。 其中不仅有在短短一天内,突然从官老爷沦落为阶下囚的人及其家人,还有那些眼红他这际遇的,都在不死心的忙着打听消息。 只是另一位备受关注的目标,秦尚书匆匆交待好手上的紧急事务后,就奉旨回去闭门反思去了,根本不搭理人。 虽然上阳伯府早就放出不待客的消息,但是仍有许多人不死心,试图从柳家这这打听消息。 毕竟据说不被上官所喜的宋文斌,因皇后的一句话,就直接一步登天的经历,实在太过让人心动,但凡能问出其中的关键,有无数人都不愿不惜代价的争取一下。 而皇后现在的权力之大,已通过秦尚书低调认罚,大力提拔宋文斌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竟然毫无阻力的事情上,得以彰显无疑。 其他人对这件事情的反应都如此大,见到最心爱的大女儿的柳老夫人,在听说这个消息后,本来已被大儿媳给说服,打消下去的那些想法,在其大女儿三言两语的暗示中,迅速死灰复燃。 坐在一旁陪客得柳五夫人心中焦虑不已,恨不得直接开口将那大姑姐给撵出去。 早在她与大嫂听说大姑姐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进京的消息时,就已预料到大事不妙。 即便在她嫁进柳家时,嫡亲的两个姑姐都已出嫁,柳五夫人也没少与这个虽然出嫁了,仍然不忘掺和娘家事的大姑姐打交道。 初时长房最是风光,大姑姐拉拢她一起联手排斥长房,她还很开心,真将这个大姑姐当个好的。 随着长房的大伯哥英年早逝,他们五房因嫡出而成为最有地位的一支,情况就迅速变了。 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这个大姑姐的手上吃了好几次亏,才慢慢回过味来,意识到这个大姑姐就是个见不得人家好的,可不是个好人。 “大姐这次进京,是来接两个外甥女的吧,娘早上还在跟我和大嫂说,担心府上这情况,会耽误了两个外甥女的好年华,还好,咱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大姐及时来了。” 柳老夫狠瞪着她曾最喜欢的这个小儿媳,“高氏,你在胡说些什么?” 见大嫂没有劝阻之意,柳五夫人瞬间明白,大嫂这是也支持她放手闹一场,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母亲,儿媳说得可是大实话,您看看,早上您刚为两个外甥女的事生气,大姐随后就到了,这还不是心有灵犀吗?而且大姐身后也还有着一大家子要操心呢,哪能长时间呆在娘家?” 柳老夫人拍着身旁的案桌道,“高氏,这是我柳家,瑶儿纵然出嫁了,她也是姓柳的柳家人,还轮不到一个姓高的在这里大放阙词!” 柳五夫人知道今天这事注定难以善了,她干脆抛开一切顾忌,直接站起身,双眼通红得怒瞪着前方那对母女。 “这么说来,娘也不该在柳家当家作主啊,您姓魏,您是魏家人,您该回魏家大放阙词才对。” 看到那对母女被气得涨红脸,柳五夫人心中十分快慰。 “难怪您这么见不得柳家好,害得柳家明明出了只金凤凰,也不得不在这京中低头做人,原来您在柳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将柳家子孙的前程放在心上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姓高又如何,我儿女姓柳,我就一心为柳家,谁敢祸害我儿女的前程,我就和她拼了,不是真心为柳家好的人,都赶紧给我滚!” 柳敏杰下值后匆匆回府,听说他大姐突然进京,已经到府上的消息,由于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他并没在意,只是当他心情沉重得赶到母亲住的荣寿堂时,首先听到的就是他妻子充满愤怒和绝望的吼声。 见上阳伯站在厅外不进去,荣寿堂的下人正想开口,却被制止,只听到里面随即传来柳老夫人的声音。 “高氏,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伯爷呢,赶紧派人去叫伯爷回来,让他赶紧给我休了这个疯女人。” 厅里随即响起另一个听上去很是温柔端庄,还带着哽咽的声音。 “娘,您别生气,五弟妹既是伯夫人,又是国舅夫人,在这京中高高在上久了,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来的穷亲戚,这很正常,反正看不起我这个大姐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何况她还只是个外姓人,最让我在意的,只有那一母同胞的,只要弟弟不嫌弃我这做大姐的就行。” 柳老夫人怒声道,“都是你妹妹那个没良心的,当上皇后就眉眼朝上,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柳家,哪来的她,现在让这些个小贱人都跟着有样学样,不将我们娘俩放在眼里,我明天就进宫去,她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看我不把她的真面目都给揭露出去,人家怕她,我这个亲娘可不怕她。” 听到这里,上阳伯闭了闭眼,冷着一张脸,步履沉重得走进厅中。 “来人,将大姑奶奶送到两个表小姐的院子里去,今晚就给她们三人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送她们回上阳,老夫人因大姑奶奶的到来,情绪太过激动,突发急症,从现在起,将荣寿堂给守好了,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要让老夫人好好静养。” 听到这话,柳老夫人母女惊愕得看着厅中的中年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是出自她们向来好脾气的儿子弟弟。 柳明瑶早就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抹眼泪,瞪大双眼看着弟弟质问道。 “敏杰,你癔症了,你可知道我们是谁?你竟然敢下这样大逆不道的命令?” 柳敏杰目光冰冷得看着眼前这个大姐,他一度最喜欢这位处处都很优秀,被他们的母亲挂在嘴上夸得姐姐。 哪怕后来因为这个姐姐总说妻子的坏话,他与妻子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坏,他也不在意,而是收下大姐和母亲送得一个又一个侍妾,相信只有这两位至亲是真心对他好。 直到他下值后,先是收到宫中那位姐姐派人传达的口谕,回来就听到妻子近乎竭斯底里的怒吼声中,所透露出的愤恨、不甘与无奈,接着又相继听到他母亲的强势霸道和他大姐的句句挑唆。 所以当他听到他的母亲,在他大姐的挑唆下,真如那位所料,将矛头直指宫中时,才彻底死了心,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大姐,现在的三姐,早就不再是当年的三姐,她能临朝代理朝政,能让朝中那些大人臣服,靠的可不只是她是皇后。” 柳五夫人也被丈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惊了一下,这让的心情五味杂陈,不过她还是迅速接过话道。 “就是,皇后不过是提拔了一个人,外面就传出谣言,说是皇后以权谋私,怀疑那位咱都不知道名姓的大人,是我们柳家的亲戚,这要真是咱家亲戚,还不知道外人要如何编排咱家和皇后呢,大姐既不考虑皇后的处境,也不想咱们柳家的难处,来了就迫不及待的怂恿母亲出头,去宫里为杨家姐夫要官要爵,她这是跟皇后娘娘,跟咱们柳家有仇吧。” 柳老夫人用恨不得将小儿媳生吃了眼神怒瞪着她,却在想到什么后,挪开目光看向儿子。 “杰儿,你不想让娘进宫,娘不进宫就是了,过去两年多,娘不是一次都没进宫吗?你大姐离得远,如今她好不容易进京一趟,你就让她好好陪娘几天,好吗?” 柳敏杰看着自己的母亲,但凡她没说出之前那番要去宫里要交待的话,他都硬不下这个心。 可是就像他妻子为了儿女,已经被刺激得不管不顾一样,他作为柳家的家主,也要为家族前程考虑,而不是继续被他母亲与大姐所拿捏。 “母亲,您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随大姐一起回上阳老家,儿子也可以随您一起回去,要么就是在这荣寿堂中静养,再不过问府上和皇后娘娘的事。” 柳明瑶满脸伤心失望得看着上阳伯,“杰儿,你也变了,变得太让人失望了,竟然这么跟母亲说话,你这是大不孝啊。” 柳大夫人可不能看着小叔子被指不孝,这是能影响到整个柳氏全族声誉的事,甚至还会连累到宫里。 “大妹此言差矣,真正不孝不悌的,难道不是你这位挑唆母亲一再做错事,即便离得远了,也不忘通过书信挑唆,从而落得个跟儿女离心的处境的出嫁女吗?” 柳明瑶对这位大嫂,怀着近乎本能的畏惧,此刻听到她突然出声,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只得听她继续道。 “只是顾虑到你杨家和我柳家,都有女儿,我们才没将做得那些事,还有那些见不得人心思宣扬出去,结果你却不知收敛,越来越过分了,这些年来,你敢说,你不是怀着看不得娘家好的心思,利用母亲对你的偏爱,搅和得我们几房不和?让你的这些兄弟夫妻不和?” 柳大夫人嫁到柳家二十多年,早就意识到这个大姑姐不是个好的,对方完全是在通过搅和得娘家不和,来确定她的地位,确保她即便嫁出去了,依旧能在娘家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心思,就这么被柳大夫人当众揭开,柳明瑶瞬间失去表情管理,大声反驳道。 “我没有,大嫂是在冤枉我,大嫂向来看不惯我,才会这样冤枉我,诋毁我。” 柳老夫人的内心深处,也一直怀着对大儿媳的忌惮,这也是她能被柳大夫人安抚住的主要原因。 所以在她对这个处了二十多年的大儿媳,还算是了解的,知道她不愿开口也就算了,但凡开口,说得肯定都是真的。 柳敏杰更不想将他的大姐想得那么坏,只是他更清楚,他的大嫂既然这么说,肯定不会冤枉他大姐,更何况柳明瑶做得那些事,其实都有迹可寻。 没有被点破时,大家都是至亲,没人会去考虑她是何居心,但是被点破了,也就无所遁形了。 面对投向她的目光,柳明瑶有些崩溃,这是她信心满满得进京时,做梦都没想过的场面。 而且是在她刚到上阳伯府的当天,先是被向来对她敬重有加的弟妹的、弟弟相继驱逐,接着又被人当众揭开她自认隐瞒得很好的隐密心思。 可是不论她再怎么给自己开脱,连向来最相信她的母亲,都在此刻忍不住对她起疑,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还会再相信她。 柳老夫人终究还是舍不得京中的繁华,宁愿被困在荣寿堂中‘静养’,也不愿意被送回老家。 亲自送柳明瑶母女三人出京,临别之际,柳敏杰语重心长地警告了一句。 “大姐,你要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再不要试图去强求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了,要不然,你将会失去更多。” 乃至一无所有! 柳敏杰毫不怀疑,那位是真的做得出来,他在知道那些真相后,再怎么生气和埋怨,还是忍不住要顾念一下手足亲情。 可是那位,如今对他们的母亲,都已彻底没了孺慕之情,随口下达的谕旨,就是两个没有商量余地的选择,何况是他们这些与她关系并不亲近的兄弟姐妹。 或许这正是她能获得皇帝姐夫的信任,从而能有机会掌大权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8 16:55:24~2024-08-18 21: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融融、此人梦游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60 第51章 扶持 次日下朝后,收到上阳伯府那边传来的消息,柳明月满意得点头。 原主和她的母亲、姐姐之间的那些爱恨纠缠,与她无关,原主下不了狠心,她却无所顾忌。 虽然她并不在意那些人,也不怕解决不了她们,但她还是喜欢省事点,防患于未然,不给她们留下可能会给她惹来麻烦的余地。 何况那些人毕竟是原主的血缘亲戚,她纵然下得了手,去也会给自己留下受人攻讦的把柄,毕竟这是个奉行孝道大过天的时代。 宋文斌的身上虽然具有典型的理工男特点,但他毕竟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资历,绝对具备一些为官的基本素养。 即便他也知道,皇后只是临时代理朝政,待到皇上回朝后,对他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态度。 但是对他而言,能有机会得到提拔,离开屯田清吏司那个让他郁郁不得志的位置,皇后就是他的大恩人,将来再差也不会比之前更差。 毕竟他在营造、水利、军械等方面,都有所长,也有相关任职经验,却在司农、屯田方面一窍不通。 被发配到屯田清吏司,只能是混日子,压根就没有能够立功升职的机会,不过这也是对手用来打压他的最好方式。 所以下朝后,已经履新的宋文斌第一时间来偏殿外候见,丝毫不惧那些同僚的各色目光。 他被叫进去时,见偏殿内除了女官和内侍,不仅坐着已换下朝服的皇后,两位丞相也在,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倒是因此而放松下来。 柳明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宋文斌,笑着抬手示意道。 “免礼,宋大人请坐,本宫虽是第一次见到你,但在此前已听说过你的大名。” 宋文斌惊愕得抬起头,随即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拱手请罪。 “微臣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笑着摆摆手道,“宋大人不必这么拘谨,本宫虽是妇人,但又不是什么闺阁女子,而且还是奉陛下的旨意,才会坐在这里,不必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见皇后的性格如此爽朗大气,宋文斌着实松了口气,同时也放下心中的那点顾忌。 “娘娘说得是,是微臣太过迂腐了。” 崔丞相十分确定自己在昨日之前,从不曾听闻这个宋文斌的名字,皇后却说早说听过此人的大名,这让他感到十分好奇,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臣实在好奇,不知娘娘是如何知道宋大人之名的?” 柳明月坦然回道,“据本宫所知,宋大人曾在军器局任职过,曾带领手下设计改良多款新式军械,本宫在此前从工部借调过一些人手,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对宋大人颇为推崇。” 原来皇后是真的知道他,而不只是因为是他坚持将苍河大坝的隐患给捅了出来,这让宋文斌更觉踏实了。 很明显,皇后是真的很欣赏他的才华,而不像其他人那样,认为他是在钻研奇技异巧,不务正业。 崔丞相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心里也踏实了,捻须笑着颔首。 “原来如此,看来宋大人的经历,和户部的李尚书有得一比啊,都是在某一部深耕多年,这样挺好,对部里的各项事务都熟悉,很容易上手。” 宋文斌赶紧拱手道,“崔相公过誉了,下官不过是后学末进,可不敢与李尚书相提并论,能侥幸得娘娘提拔,任侍郎之职,已是莫大的福分,再不敢妄想更多。” 崔丞相闻言,心中暗自点头,他在皇上登基前,就是其潜邸幕僚,深得皇上信任,皇上登基为帝,他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即便因身份方面的转变,君臣之间也不免会存在立场方面的争端,但也依旧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皇后临时代理朝政是皇上的决定,他当然不会反对,也不会试图给皇后使绊子,可他也会发挥皇上耳目的作用,暗自评估皇后的一些决断,尤其是在这种重要的人事任免方面。 要知道从某些方面来讲,皇后不与他们这些重臣商量,直接下令将涉及苍河大坝的人员都给下诏狱,又直接将这个宋文斌提拔起来的做法,其实有损他们这些重臣的利益。 只是皇后毕竟是代理朝政,而她的态度也很明确,只为尽职尽责完成好皇上的托付,从没打算要在朝中拉拢人手,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她在许多政务的处置方面,都表现得很强势果断,甚至显得有些不留情面。 如此一来,哪怕皇后独自理政的时间尚不久,已经看出她的心态和做事风格的聪明人,都已选择主动避其锋芒。 毕竟人家皇后顺利完成代理朝政的任务后,还能退居后宫安心当她母仪天下的皇后。 即便她在临朝期间,将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个遍,只要没有祸国殃民,就什么损失都没有,皇上还会更加信重她,护着她。 可是他们这些前朝大臣就不一样了,他们接下来还要继续在皇上的手底下混饭吃。 将心比心也能知道,皇后的这些做法肯定能让皇上满意,而他们若敢与皇后对着干,就算皇后在当时没能拿他们怎样,他们也将面临皇上在事后的清算,明知不管胜负都是自家吃亏,他们实在不划算与这位较劲。 通过这次的见面,崔丞相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宋文斌与皇后之间确无任何私下往来。 这也表明,皇后没有因这段时间的独掌大权而生出野心,从而改变她此前的想法和做法,只因真的欣赏这位在工部的资历深,既有经验也有能力的宋文斌,才会提拔对方。 “……荒废了不少,近几年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是在本宫看来,依旧不足,军器乃是我们用来保家卫国的利器,岂能荒怠。” 宋文斌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娘娘说得太对了,微臣每每想起军器局的现状,也深感遗憾,我们可是工部,工部怎能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何丞相打断,并强行接过话。 “娘娘,我们大安边境虽然存在一些隐患,但是以我大安各军的实力,完全能将他们都挡在边境外,我大安的火器威力,也是这天下最强的,实在不必在这些方面太过糜费军资。” 大儒出身的何丞相绝对是个热爱和平的人,哪怕他此前的大半生,曾历经战乱,也没意识到武器和国防的重要性,只是本能地对战争充满憎恶。 对*于这样的人,柳明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你不能说他完全就是错的,毕竟历史上有太多因穷兵黩武而导致百姓民不聊生,国家由盛转衰乃至亡国的前例。 可是柳明月的专业虽是但古,但她当年可没少学近代史,当然也身患她所在时空的华夏人身上最常见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哪怕换了具身体,根植于灵魂中的火力不足恐惧症依旧不曾消减,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的态度十分坚定。 “何丞相此言大矣,天下之大,可不只有我们炎黄大地与周边区域,我们身为一个国家的上层管理者,绝对不能犯下坐井观天的错误,要不然,当我们狂妄自大时,人家能制造出更易携带、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的火炮,我们当如何应对?” 何晋英没有接触过战场,无法理解柳明月所说的那种场景,崔丞相显然不一样,他能迅速领会到其中的关键。 “若是那样,吾等都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柳明月点头道,“对,到那时,无论我们拥有再怎么坚固的城墙,再多的人口,再怎么锋利的刀戈,都将没有用武之地,在本宫看来,从这个世界上开始出现火器开始,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要持续不断的升级创新它,每一代人都需如此,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在场几人都没想到,皇后一个女子,竟然心存这样的见解,还有这样的心胸和见识,不禁愣在当场。 高长庚最先反应过来,受这番话的影响,胸中涌现中的激荡情绪,让他难掩激动之情。 “娘娘说得太好了,微臣一定会令将作监上下,皆时刻谨记娘娘所说得这段话,绝对不能固步自封,不思进取,让我大安的火器威力落后于别国。” 宋文斌也赶紧表态道,“娘娘放心,在微臣代管户部的这段时间里,一定会全力提升的武器局在部里的地位,让其早日恢复应有的荣光。” 柳明月露出满意的笑容,“本宫这里还有一笔订单,随后派人跟你们工部的相关人员接洽一下,有了订单和收入,你们才能更好的恢复生产,在这之后,你们才有机会考虑如何创新改良的事。” 她的这番安排,绝对是既周全又贴心,让宋文斌感激不已,连忙谢恩。 见到自家大客户直接向工部下单,高长庚的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心里清楚,皇后这般扶持工部的武器局,固然会给将作监带来竞争,但是对将作监而言,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其实是件好事,能更大程度的调动将作监上下的斗志和干劲。 像现在这样,在制造火器方面,将作监一家独大,武器局除了能从兵部获得一些订单外,只能从他们手上拿到一些配件订单,确实极大的限制了武器局的发展。 毕竟兵部为了控制成本,下的订单中,大多都是冷兵器,火器部分也多是成本较低,品质较差的老式火器。 心情最为复杂得当数崔丞相,他不算是正统文人出身的官员,毕竟他本人只在前朝考取过秀才,但也正因有了秀才功名,他也不像那些白身出身的勋贵和官员般,被正统文人官员圈子所针对和排斥。 “娘娘有心了,您说得有理,吾等向来自诩是天朝上国,总不将周边异族和小国放在眼里,可事实上,在我们大安立国前的上百年里,我们一直饱受那些异族的辱凌,若因如今总算得享太平,就忘了此前的遭遇,实在太不应该了。” 尤其是他这个曾辗转于多个势力,最后总算靠着跟对明主,方才走到如今地位的人,更不能忘记战争的残酷,乱世的凄凉,以战才能止战的现实。 何丞相通过几人的谈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观点可能问题,这让他在离开偏殿时,不免心情有些沉重。 崔丞相在离开时,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唯有宋文斌,出来时脸上笑容灿烂,一幅遇到了大好事,笑容不值钱的样子,半点都没有身为六部高官该有的稳重和沉着。 三人这明显不同的反应,顿时引来许多人的关注和重视,同时也在私下里暗自揣测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8 21:22:30~2024-08-19 17:3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废鱼30瓶;昵称呢、峥嵘熙20瓶;此人梦游中~~~、茄子香、18岁风流女富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 第52章 猜测 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东临阁,心事重重得崔丞相刚坐下,就有下属来通报,参知政事常会成求见。 崔丞相赶紧收拾好心情,让人将对方请了进来。 两人谈完政务上的事情后,常会成正待告辞,却被崔丞相留下。 “老夫记得,陛下在朝堂上公开去西北巡防的决定后,常大人似乎曾提议,请皇上带五皇子随行?” 被崔丞相留下,本就让常会成感到有些意外,此刻听对方提起五皇子,他的心中更觉疑惑了,不过他还是小心回道。 “下官当初是曾有这个想法,毕竟五皇子已年满十六,若能跟着出去长长见识,肯定能多有长进,便跟皇上提了一下。” 说起这件事,常会成的心中其实一直有些郁闷,在他看来,这完全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五皇子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怕对太子构成威胁,不让临朝观政也就算了,顺便带出去长长见识的提议,竟然也被驳回了,皇上对这两个儿子的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些。 不过常会成也因此对自家长子的判断,十分信服,还好他们常家没有选择孤掷一注的全力扶持五皇子,从而与皇后母子正面对上。 要不然,就凭皇后代理朝政以来,所展现出的强硬手腕和心机,且不说五皇子有没有那个命登顶,反正他们常家肯定会被人家先收拾掉。 如今皇后没跟常家计较后宫的事,已经是人家大气,顾大局,他们常家上下当然要放老实些。 所以常会成即便此刻被崔丞相留下闲聊,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尽力拉拢对方支持五皇子。 听到常会成的回答后,崔丞相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回道。 “常大人为五皇子考虑的想法是对的,不过西北路途遥远,陛下要去的又是边境,稍有不慎,就容易出问题,确实不方便带着五皇子。” 常会成笑着点头道,“是啊,下官看来也想通了,五皇子到底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冒然前去此前从未到过的西北边境荒芜之地,确实不太方便,像郭家的那小子,是在西北边境出生的,皇上就把他给带上了。” 至于方不方便这个问题,取决于什么,两人心里都有数,此刻不过是相互敷衍而已。 崔丞相闻言,借喝茶的动作掩去目中的精光,他差点忘了,皇上有将郭家那小子给带上。 “嗯,算算时间,若是一路顺利的话,皇上可能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抵达西北边境了。” 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的又聊了几句听着没什么意思的话后,常会成再次提出告辞时,崔丞相就没再挽留。 他当然知道常家存在想要拉拢他的想法,只是他跟在皇上身边的时间不短,对皇上的心理不说全部把握,但他多少还是比别人更了解些。 所以在皇上还身强力壮,胸怀壮志的情况下,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要站队哪位皇子的问题。 如今,更是不必考虑站队的问题了,有这么一位有勇有谋,还有思想有格局有眼界的皇后在,她怎么可能会容许皇位继承人的位置旁落? 是的,即便柳明月表现出对权势毫无野心的态度,且以不惧得罪任何人的架势,在朝堂上表现得越来越强势,说是大杀四方也不为过。 可是作为幕僚出身,最擅长揣测人心的崔丞相,依旧不会相信皇后会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无欲无求,只为全力完成皇上的托付而不顾一切。 尤其是现在,他在心中对皇上去西北的真实目的有所猜测后,对于皇后所做的一切,他更不敢小觑了。 不过崔丞相即便猜到些什么,也没在人前露出什么,更没有直接去找皇后。 苍河大坝一案的调查结果,可谓是让人触目惊心,皇上从内库拿出的三十万两白银,有近三分之一被以前任工部侍郎为首的工部官员贪没。 剩下的二十万两到东河府后,又被截留十余万两,上行下效,东河府放款出去时,又被层层盘剥数层,也就是说,最终用来修苍河大坝的银子,可能仅有五万两左右。 五万两用来修大坝,够强够能给大坝糊个面,遮挡住大坝上的坑洞,用来糊面的材料,确实很好,是用糯米汤当粘合剂,拌上混有稻草的黄泥、石灰等材料。 工部的验收人员,当年将这一细节大书特书,重点强调使用这种材料的成本高昂,有多结实,让皇上十分欣慰,进而对参与这项工程的人,都予以嘉奖。 柳明月完全是让高长庚照着当年的嘉将名单抓人,绝对是一抓一个准,不存在有冤枉人的可能。 而秦尚书派去调查大坝情况的人,还需逐一核实一下,毕竟导致大坝出问题的首因,还真是白蚁之祸。 只是负责上奏调查结果的人,在写奏书时,使用了春秋笔法,只突出大坝确实是被白蚊给蛀的,情况非常严重,丝毫不提这种现象已出现多久,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确定了苍河大坝的情况,已经严重到需要重修的地步,且在朝堂上公开这个消息后,顿时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震惊。 重修东河府的苍河大坝,那可是个超级大工程,涉及到的资金,百万两白银起步,需征的劳役,也在十万往上,当然是件大事。 这不仅是桩大政绩,还牵涉到资历、资金、权柄、影响力等,每一位大臣都很在意的东西。 所以在接下来时间,群臣不仅在朝堂上吵,由何丞相牵头,组织各部相关人员一起拟定的章程,几乎是被逐条驳斥。 只要是对己方没好处,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执着,总能从中挑出反驳理由,连命理不合之类的玄学都有被用上。 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着实让柳明月都被震惊到,她当然知道历史上不乏为某些事当朝对骂,乃至直接互殴的场景出现。 可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平日里看着无比体面,将仁义挂在嘴上的大臣,当众吵打,将所谓的斯文风度彻底抛到一边,那场景,着实让人感到很破灭。 柳明月靠坐在自己的加座上,看着下方的混乱场景,忍不住扶额叹息。 她当然知道,负责主持重修大坝,是一个能够名留青史的大好机会,可她低估了时人对这个机会的重视和执着程度。 两位丞相肯定不便亲自出面抢这个位置,但是他们都有各自想要推荐的人,所以这两位百官之首也亲自下场,唯一还算保留体面的是,他们没上手。 代理工部尚书之位的宋文斌也没参与进去,他当前的位置还没坐稳,当然不敢得陇望蜀。 “启禀皇后娘娘,依微臣之见,可将重修苍河大坝一事,交由太子负责主持。” 听到这话,正吵成一团的众大臣都有些错愕,忍不住对宋文斌怒目而视,却又不敢直接说什么,毕竟事关太子,他们所有人都注定争不过。 看到下方迅速安静下来,柳明月才松了口气,站在她下首的太子听到这个提议,迅速将有些无措的目光投向她。 “太子年少,从没涉猎过河工之事,不合适。” 听到皇后一口否决,下方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太子也松了口气,不过他又有些失落,哪怕他也知道,他母后说得是事实,他对河工方面的事务,一无所知,确实担不起这重任。 宋文斌却坚持道,“娘娘,其实负责主持此事的人,未必需要熟知河工事务,只需得到您的同意就行,要不然,您看诸位大人所推荐的人选,大半都是从未接触过河工事务的人。” 这位显然是对抢名额的这些人都不忿,才拿太子做筏子啊,明白过来的柳明月勾了下嘴角,配合得点头道。 “宋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本宫对此不太了解,还真没注意到这点,原来负责主持修大坝的人,竟然不必在意经验方面的问题吗?那样的话,这个主持者能干什么?能花钱就行了吗?” 听着皇后以故作无知的语气,问出这种诛心的问题,顿令在场众官员都有些羞愧,再没了之前那吵打着争抢的劲头。 柳明月不动声色得扫过在场众人,再次开口道。 “本宫前些日子得了个方子,日前派人试炼出来后,发现那是一种建筑材料的方子,若用来修大坝,不仅能大幅降低重修大坝的花费,还能大幅节省重修大坝的时间。” 有了水泥,都不用再从别的地方伐木挖石,再费尽周折的运到位处平原地段的东河府,将旧坝里的石块弄出来,就能直接用,既能省时,还能省力,少征许多劳役。 至于白蚁这种破坏性极强的东西,最好是从最初起,就尽量做好预防措施,毕竟它连钢筋水泥结构的建筑都能给破坏掉。 何丞相有些不敢相信,“不知娘娘说得是什么材料,竟能有如此妙用?” “明日午时,本宫会命人在皇宫大门外给大家展示一下,本想等到重修大坝的安排落实之后,再宣布这件事,没想到……算了,今日的朝议到此结束,所有自认有能力担任这项工作,或是要推荐某人担任这项工作者,都需写出一份带有完整履历的自荐书。” 眼看皇后已经拂袖而去,众大臣也只能赶紧恭送,随后顾不上之前刚吵打过,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材料,竟能让皇后如此有信心,要知道原有的苍河大坝遭白蚁挖蛀得厉害,为防给新坝留下隐患,最好是另选址修建新坝,还需对旧坝进行较为彻底的处置。 这样一来,重修的成本,怎么样都不可能降得下来,除非是冒着引起民怨的风险,大肆征召更多的劳役,要不然,这个建造时间也根本没法节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9 17:30:15~2024-08-19 22:3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此人梦游中~~~5瓶;18岁风流女富豪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 第53章 宣传 次日的午时,除了大朝议的文武百官,还有得到消息的其他人,都聚在宫门外等着看稀奇,有人在私下议论着。 “听说是宫中产业在外收购的一个方子,很神奇!” “哈哈,老汉我活到这一大把纪,还从没听说,连这修坝筑墙的材料,都有方子。” “这就是你这老汉知道得少了,这还真有,像咱们京城的那些城墙,为啥会那么结实?还不是用了特殊方子配制的材料,不过那价格可就贵了,咱老百姓都用不起,才都不知道罢了。” “啊,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 “早些年经常修城墙,俺爹在里边做活,说是那修墙用的有那种上好的糯米,熬出来的米汤又香又稠,他都恨不得背着人偷喝几口。” 这话顿时引得周围众人一片惊呼声,郭引章正听着,耳边就传来同僚的声音。 “郭贤弟,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喜凑这种热闹,就没问你,没想到你这次竟然也来了。” 郭永章是上科的会元,殿试时被钦点为榜眼,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的翰林编修,皇上很欣赏这位年轻俊杰,又破格提拔让他兼任起居舍人,负责记录朝议。 所以对于这位若无意外,定会前途无量的同僚,翰林院的人多抱着要尽量结交的态度。 郭永章倒也没有因此而自傲,态度谦逊得拱手道。 “有劳吴大人挂念,下官也很好奇娘娘所说的那种材料,若真有那么物美价廉,还真是国之幸事。” 吴大人正是与其同科的状元,在翰林院任从六品的修撰,因着既是同科,又是一同进得翰林院,两人走得也就相对要近些。 “是啊,可惜前面视野好的位置,都被老大人们给占据了,咱们落在这后面,怕是看不清什么。” 若非有大批的御卫军在周围维持秩序,这么多的人聚集在此,还真容易发生动乱。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宫门尚远,与不能靠近宫门一定范围的百姓们混在一起,周围还有不少与他们差不多情况的低品阶官吏。 以他们的身份,其实有更往前站的资格,只是在这种场合下,聪明人都知道要低调些。 稍有不慎挤着哪位勋贵或老大人,甚至不必真正挤碰上,只要碍了哪位上官的眼,都有可能惨遭针对。 好在没让两人等太久,随着前方传出一片嘈杂声,就见常在皇后跟前听差的太监总管,带着两队人从宫里走了出来,一队抬着一个类似石块的东西,一队分别抱着盆或挑着桶。 两队人停在正前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上,那个疑似石块的东西被放到一个提前搭好的台子上。 那太监总管上台说了几句后,就有几位大人上前,拿起御林卫提供的锤子,相继用力朝那块大‘石’块上砸了上去。 远远看着那‘石’块在相继承受数次锤砸后,都没有发生变化,这一幕显然让人看着很不服气,又有大人上台,接过锤子开始砸。 几位明显是武将出身的大人出手,那个块状物这才开始出现变化,最终碎成了数块。 即便砸开了,也足以让人看出那一块东西有多结实,比他们熟悉的墙壁结实多了,可能也就比石头差点? 远远看台上情况的场景,就能知道那‘石’块若是由皇后娘娘说得那种材料制作出来,那种材料绝对是能用来修筑工事的利器。 接下来,就是另一队人上台,将各种沙土混在一起,又往里面倒上水,然后开始搅拌的场景。 “看来那些笑话娘娘说大话的人,都能闭嘴了,有了这么结实,还这么方便的材料,重修苍河大坝的事,还真变简单了呢。” 以他的身份资历,注定没有资格去肖想主持这项工程的职位,但是只要能参与进去,就能获得一份漂亮的功绩和履历吧。 想到这里,吴修撰的心中忍不住有些火热,迅速凑到郭永章耳边低声问道。 “郭贤弟,你有参加昨天的大朝议,可知娘娘对重修苍河大坝的事,有什么安排?” 听到这个问题,郭永章心思微动,迅速明白对方是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没有在意,直接选择成全。 “娘娘当朝下令,让有意竞任重修大坝负责人一职者,写份含有个人履历和对河工见解的自荐书呈上去,这个要求应当不会局限于竞任主管者,吴大人若有想法,想来也能一试。” 结合皇后娘娘上次搞得那场大招募,不难看出,皇后娘娘要用人,首先要看的就是带有个人履历的自荐书。 他特意加了句‘对河工见解’的要求,则是根据娘娘昨日的态度,得出的判断,便顺手帮一下这位同僚。 毕竟这位同科能在殿试中压他一头,所依仗的就是他的文章写得很务实,平日爱好广泛,在水利、营造,乃至农业方面,都很有见地。 无论是皇上,还是现在代理朝政的皇后,都毫不掩饰他们都喜务实的一面,在这么两位上位者面前,文章写得再怎锦绣华丽,只要不够务实,就会落于下乘。 吴修撰闻言,顿时双眼一亮,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也许他不用设法求人举荐运作,就能凭借自荐拿到这次机会。 而这个消息虽是在大朝议中当众公布的,但是有心人肯定不会让这个消息被广泛开,毕竟那样的话,竞争可就更大了。 “大恩不言谢,郭贤弟的提点,在下定当铭记在心。” 郭永章笑着摆摆手道,“吴大人言重了,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若他不是兼任起居舍人,可能也会设法争取这个机会。 毕竟事关苍河大坝,本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大工事,绝对是个用来立功刷资历的好途径,要不然,也不会引得那些老大人不顾体面厮打出手,更如何如今又有了这么好用的新材料。 只是那些与能够在第一时间掌握朝野动向,甚至是观察与了解上位者言行的起居舍人的位置相比,又都不算什么了。 在才华水平方面,曾与他在仲伯之间的魏长延,在距离宦途只差一步距离之际,毅然选择放弃,走上了另一条路。 之前他还觉得,即便魏长延能在宫中产业里脱颖而出,最多也不过是得皇后欣赏重用,这辈子的成就终究有限。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会那么想了,如此精明厉害的皇后,皇上都放心让她代理朝政了,她若想提拔谁上位,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不想被比下去,郭永章很珍惜现在的位置,也想利用这个可以接触权力中心的机会,给上位者留下个好印象,这势必能给他的后继升迁带来极大便利。 收到群臣和百姓们皆对新材料感到大为惊叹的消息,柳明月很满意,毕竟水泥除了将要用在苍河大坝上,还将用在朝廷的其它工事上面。 更重要的是,它还将对外出售,所有大安人都有可能成为消费水泥的潜在客户,从而为她的水泥作坊带来丰厚收益。 即便对于水泥,她从开始就打着要薄利多销的策略,但是架不住那玩意产量高。 哪怕受限于现有的条件,现在的筑窑技术相对较差,但是一窑也能出产个十几二十几砘灰,成本还低,只要卖出去得足够多,就能大赚特赚。 这次在宫门外展示水泥凝结后的坚固程度,又当众演示了一下水泥使用方便,操作简单的特点,也相当于是在大安最具影响力的一群人面前,为接下来水泥的销售,免费做了一次效果极佳的推广与宣传。 看着最新递交上来的几份自荐书,柳明月忍不住感叹道。 “本宫将用来修大坝的水泥都给准备到位了,结果负责修大坝的团队还没组建起来,这些人的办事效率,真让人失望。” 高长庚笑着恭维道,“要是那些大人们做事,也都能像娘娘这般雷厉风行,毫无私心杂念,咱们大安何愁不能尽快恢复天朝上国之威?” 听对方提起‘天朝上国’,柳明月就想起了西北那边的情况,她令各处作坊负责调集的采购的物资,大半都已运抵西北大营。 “首批运往西北的那批武器装备,现在到哪了?能赶上陛下的行程吗?” “娘娘放心,运送军资的队伍虽然晚出发了几日,但是行进速度更快,根据目前的情况看,若无意外,应当能赶在陛下抵达威远城前,和御驾汇合。”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那样就再好不过了,等他们办好这件事回来,本宫要重赏。” 高长庚赶紧谢恩,柳明月摆摆手道。 “现在谢恩,还太早,本宫可是有前提条件的,武器局那边,你也要帮忙盯着些,本宫既要产量,也要质量,若只能保证一个方面,那本宫选质量,那些可都是给将士们用的东西,是要在关键时刻保命用的,绝对不容疏忽。” 身为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高长庚听到这话,感触格外深,强压下心中涌动着的感动,沉声应道。 “娘娘放心,微臣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然知道轻重,一定会为您把好质量这一关。” 与此同时,皇上也收到首批从京中运出的武器和盔甲等物资,晚了近十日出发,在昼夜兼程的努力下,已经快追上御驾队伍的消息。 放下手中的奏折,皇上忍不住感慨道。 “皇后有心了,现在想想,倒是朕有些思虑不周,都没想到要带些礼物去。” 何忠边给他添茶,边笑着恭维道。 “陛下与娘娘夫妻一体,娘娘能够想到,而且备上,也是一样。” 皇上笑着点头,“也是,皇后给朕准备的,跟朕亲自准备的,没什么差别。” 有了这些礼物,皇下对接下来的西北边防之行,乃至边境大战,都更有信心了,更何况这还只是第一批,算算时间,第二批应当也已整装待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19 22:38:27~2024-08-20 17: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瞳5瓶;18岁风流女富豪、此人梦游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 第54章 压力 想到除了竞争主管者,可以递交自荐书外,其他有心想要加入重修大坝团队者,也能呈交自荐书的人,当然不止郭永章。 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天,柳明月收到一大批自荐信,她白天的工作本已够多,只得在夜里加班看那些自荐信。 总算从中选出一些她认为能满足基本要求的官员,然后逐一对他们进行面试。 这般加班加点得连续忙了四天,才将负责重修大坝的成员都给确认下来,东河府那边。 因承天三年的修坝贪腐案,东河府的官员基本算是被彻底清理了一遍,被拿下的人近半。 只有现任河东府知府,和前段时间刚被调去补缺的官员中,与河工有关联的几位,是未经面试,就被直接纳入名单中的。 当朝宣布完入选名单后,柳明月又接连点出七名官员。 “为了避免承天三年的事件重演,本宫要成立一个由七人组成的资金监管组,由李尚书亲自任组长,这笔重修大坝的资金若是再出现问题,本宫会如何做,你们都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众人都下意识低下头,他们当然都见识到了,从而也都知道了,皇后是个遇事毫不留情面的人。 没犯在她手上,一切都好说,犯到她手上,可就没有网开一面的说法,所有人,根据涉事轻重,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给拿下,不惜出动驻军,也不愿轻拿轻放。 不管心里再怎么吐槽,群臣还是高声道,“娘娘圣明!” 随着御驾越发接近威远城,皇上这边收到的奏折,也在日益增加。 当何忠再次抱着一大摞奏折进来时,皇上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批奏折中,又有几成是参奏皇后的?” 何忠闻言,忍不住露出个苦笑。 “近八成,不仅有京中的,还有地方上的,微臣都想不通,娘娘应当还来不及与他们打交道才对,怎么连他们也跟凑热闹。” 皇上冷哼一声道,“还不是官官相护,皇后这次出手太利落,将所有涉案的人都给一网打净,那些人敢伸手,背后当然都是有依仗的,他们不敢跳出来捞人,只能针对皇后了。” 何忠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还好陛下英明,不会被这些人蒙蔽,娘娘也不过是想为陛下出口恶气而已,就引来他们这么大的恶意。” 这话算是说到皇上心里去了,承天三年,东河府上奏要大修苍河大坝,国库一贫如洗,建议缓个一两年再修。 “是啊,真当朕是个耳根子软的,他们将冤枉皇后的话说上无数遍,朕就能相信他们,哼,怎么可能?” 皇上因自己的出身,很担心大坝会提前溃堤,致使下游百姓遭灾,便力排众议,将还在路上,没有正式入内库的三十万两银子,直接拨去修坝,说是倾其所有都不为过。 毕竟那时为给二公主筹办亲事,宫里的各种花费支出本就极大。 结果时隔不到三年,就被曝出,他顶着巨大压力拨出的几十万两银子,真正用到修坝上的,只有不到两成,八成多都被那些贪官给昧下了。 而他在后来还因收到汇报,说是大坝被修得十分规整,用料极佳,又能再坚持个百年不用大修,对所有参与修坝的官员,都予以重奖。 收到确认苍河大坝在承天三年的那次大修中,只修了个表面,根本没有解决大坝存在的根本问题,所以只坚持不到三年,就到了将要彻底重修地步的奏折时,幸亏附上的还有皇后对相关涉案人员的处置决定,要不然,他得被这件事活活给气死。 所以何忠说皇后是为他出口恶气,才会那么不留情面得严惩涉案人员,皇上本人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在皇上看来,皇后一向是善良大度的,要不是为了他,肯定不忍将那些人重的都砍头,略轻的都流放,或是罚到矿上做苦工,还都是全家一起的那种。 何忠整理完那些奏折,将其中一摞推了下。 “陛下,这是京中最新送来的,负责重修苍河大坝的名单出来了,这些也是参奏娘娘的。” 皇上直接大手一挥,“全都搁置,朕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记恨皇后没选他,或是他们一派人,这才找朕告状。” 何忠负责对这些普通奏折进行初*选分类,哪怕都没详看,只略扫了一眼,也能知道个大概内容,轻笑着恭维。 “陛下英明,好像还真是如此。” 皇上再次冷哼一声,“那些人,一个个的都瞪大双眼,想要纠出皇后的过错,结果他们连‘任人唯亲’四个字,都没机会栽赃给皇后,只能反复说皇后霸道、独裁、任性妄为、朕能理他们?” 不过嘴上虽然这么说,皇上心里清楚,也有些人参奏皇后并不一定是为了针对皇后,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向他表忠心。 何忠若有所思得回道,“微臣实在想像不出来,娘娘能有多霸道、独裁、任性妄为,只知她安排宫宴、祭典等事务,都会叫来其他娘娘一起商量。” 皇上点头,他才是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当然知道想要让下边人听话,肯定要表现得强势果断些,要不然,只有被那些人拿捏的份。 “是啊,还不是因为皇后做的某些安排不如他们的意,才会受到这些攻讦,通过这些事,就能看得出来,朕肯定也会令许多人不满,只是他们不敢像这样说出来而已。” 但凡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所做出的决定,都做不到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也就势必会引起另一部分人的不满。 对于这个话题,何忠就不好接话了,随即转移话题道。 “就是不知那个叫水泥的新材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那么好用?” 提起这个话题,皇上的心情也很好,毕竟那水泥作坊也有他的份。 “皇后说话,向来实诚,她说好用,那肯定好用,可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京中众人的评价了。” 对柳明月而言,总算将重修苍河大坝的事情落实好,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毕竟苍河大坝实在关系重大,其下游不仅生活着上百万百姓,还有着大片的良田,是大安的重要产粮区之一,连她都在那里购置的有田庄。 所以苍河大坝的溃堤风险,一定要提前解决,以免让整体形势刚刚开始好转不久的大安,遭遇难以承受的重大损失。 郭锦秋亲自端着一盅汤过来,“母后这些日昼夜操劳,看着清减了不少。” 柳明月笑着接过汤道,“瘦点好,人精神,到了本宫这个年纪,人一胖就容易百病生。” 说起这个年龄问题,她就感到憋屈,奔三的她一觉醒来,就到了奔四的年纪,还没处说理去。 其实奔四也就算了,在她自己的时代,三十多岁,还年轻着呢,可是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可以当祖母的年纪了。 每次被大皇子、二皇子家的孩子叫皇祖母时,她就会感到头皮发麻,实在太考验心理状态了。 喝完汤后,柳明月笑着问道。 “你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也不小吧?” 郭锦秋笑着摇摇头道,“有母后挡在前面,儿臣所面对的这点,算不上什么压力,倒是太子,他常在各部行走,认识的人不少,这段时间以来,接待了许多人,也拒绝了许多人。” 这是在给太子表功呢,柳明月对此当然是深感欣慰。 “太子这是长进了,以他的身份,可不能做个抹不开嘴,不好意思拒绝人的青涩少年。” 这段时间以来,有许多人都在绞尽脑汁的四处钻营,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入名单中。 当然有人想找太子说情,昌国公府那边,也有找到太子妃,托她向皇后说情。 毕竟皇宫内外的人,都知道皇后很宠爱太子妃,不仅亲自将她带在身边教导,还让她接手部分宫务的事。 “毕竟有母后以身作则,太子与儿臣当然要以母后为榜样,绝对不能坏了您的大计。” 太子妃是真心敬佩自家婆婆,觉得她太厉害了,给她带来巨大的震撼,她做梦也没想到,原来女子不仅可以优雅端庄,还能出现在朝堂上力压群雄,让他们只能无奈臣服。 与此同时,提前下达到地方,要求东河府及周边区域,开始征劳役,确保新的苍河大坝能及时开工的消息,也已在地方传开。 这个消息宛如一石惊起千层浪,迅速在无数人家引起轩然大波。 在老百姓们看来,三年前就曾征过上万劳役,辛苦了数月,那次还只是大修,这回则是重新修建,肯定会耗时更久,更加的辛苦。 而征劳役,在无数百姓看来,都可以称得上是去送命,就算人没死在役中,服完一场劳役,也能让人丢掉半条命,或是累坏根本。 看到一家家百姓在收到征役通知后,皆如丧考妣般的反应,以及由此引发的一桩桩家族纷争,乃至拼死也要逃役的现象,让负责征役的官员都有些不忍心。 “府公,能不能朝远处征,我们这附近,在承天三年已经征过一遍了,如今再征,还要征得更多,百姓们的怨愤极大,下官觉得这么下去,说不定要生变啊。” 现任东河知府刘树仁长叹了口气,他的心情也很沉重,所承受的压力更是极大。 “本官又何尝不知这件事情的难处,且不说娘娘的旨意是要就近征召劳役,关键是我们的时间有限,即便有了娘娘提供的新式材料,也不一定能赶在汛期到来前完工,此时不心狠一些,等到真到了那天,再为今日因心软而误工期感到懊恼,也无济于事了。” 55 第55章 用心 不过刘树仁嘴上这么说,回头就上了一份奏折,向朝廷申请,希望能减少首批劳役的服役时长,同时能从外地征调一批劳役过来,好确保能在不误工期的前提下,还能安抚民心。 对于朝廷而言,征调超十万的劳役,大批的青壮男丁聚集,本就是件极具风险的事,尤其是在大安尚处开国之初之际,稍有不慎就容易导致民变。 刘树仁在自己的奏折中,充分讲述了自己的担忧,充分展现出对方想为民请愿的心。 只是当这分奏折被拿到朝廷上议论时,群臣反应各不相同,有些人认为,从外地征调劳役,也容易引起被征区域百姓的怨愤。 而且每次征役,尤其是这种大规模的征役,都需大量的人力、物力支出,这样是在给朝廷增加负担。 眼看文武百官又要吵成一团,对此早有准备的柳明月直接抬手制止住他们。 “本宫自从收到这份奏折后,就觉心情十分沉重,我们的百姓实在太苦了,忧心到夜不能寐之际,本宫终于下定决心,纵然朝廷也穷,帮不了他们,可也不能将朝廷的压力转嫁到他们身上,再给他们增加苦难,所以,本宫决定,好好改善一下此次的征役待遇。” 崔丞相还真没看出皇后哪有夜不能寐的迹象,可是人家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就只能这么信了。 “娘娘仁慈,不知娘娘打算怎么改?” 在这些人看来,那可是关系到数量多达十万以上的劳役的待遇,想要改善,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说简单点,就是想给那些劳役改善一顿伙食,都需要增加一笔不小的开支。 早在柳明月下旨让苍河府就近征役时,就已经有了想法,如今收到刘树仁的奏折,不过是就着台阶下,顺便将自己的早就做好的方案送出去而已。 所以她在昨夜不仅没有夜不能寐,还睡得尤为踏实,一早起来,就让人将她早拟好的谕旨送了出去。 “为了能够尽快安抚好民心,本宫所制定的改善方案,已经发往东河府了,所以诸位大人都不必再争了。” 敢情皇后将东河府知府的这份奏折拿到朝议上,只为通知他们一下,该怎么做,人家已经连夜安排好了,压根就没打算参考他们的意见呗。 “娘娘,此乃涉及十数万劳役,稍有不慎,就能酿成严重后果的大事,您这般直接给出处置结果,恐怕不妥吧。” “王大人说得是啊,娘娘,此次重修苍河大坝的预算,本就不算充足,哪怕有您的产业给提供的水泥,就那点预算,也不经花,不管您想从哪方面为劳役们改善待遇,怕是都负担不起,若是您的承诺许出去后,到时兑现不了,可就更难收场了。” 随后又有多位官员相继发表自己的看法,这些话说得都还算委婉。 由此可见,这段时间以来,她也算是在这些大臣心中初步树立起了威信,而不像最初的那段时间,总有人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一女流之辈不懂国家大事,不要瞎掺合。 “诸位的考虑都很有道理,不过在本宫看来,这道理虽是愈辩愈明,但是在如何处理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上,诸位大人理该在如何才能为国为民好的前提下,摒弃一切私心,共同群策群力,而不是在争吵中延误了解决问题的时间。” 此话一出,众大臣不禁有些心虚,毕竟他们都已习惯遇到重大决议时,先你来我往的争吵,朝上吵不明白,还要一边在外联络,引导舆论风向,一边找能说得上话的上位者,为己方争取更多支持。 如今皇上不在,由这么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后掌权,在关系如此重大的决议上,也敢先斩后奏,完了还要把他们奚落一顿,偏偏他们还都无言以对,因为人家是站在为国为民的大义上,正气凛然得奚落他们。 还是身为百官之首的崔丞相很有担当得站了出来。 “娘娘教诲得是,臣等惭愧,只是不知,娘娘决定从哪方面着手?” 反正圣谕已经下达,在凌晨时分就送了出去,柳明月坦然回道。 “当然是从衣食住行方面,全方位进行改善,过去都是无偿征役,本宫决定,这次给工钱,每人每天二十文钱,能力强,表现优秀者,还能额外给予奖赏,体力无法负担所有工种,或是不愿服役者,皆不得强求,严禁出现官吏殴打催工现象,有怠工现象者,直接令其返家即可。” 李尚书骤然抬起头,“娘娘,不可啊,每人每天二十文,那十多万人,朝廷如何负担得起啊,更何况,一天二十文,是京中打短工的工钱,那东河府,用不了这么多吧?” 柳明月皱眉道,“为何你们都说是十余万,谁告诉你们这次征了十余万劳役?本宫是令东河府征召四万多劳工。” 听到这话,殿内一片寂静,群臣都觉得难以相信,不是说要赶工期吗?不多召点劳工,如何能够早日完工? 在柳明月看来,那苍河虽是她熟悉那条河,可他们又没条件修三峡大坝,有了水泥和粗制版钢筋,不必伐木,也不必开山挖石,也就不必频繁的长途搬运那些材料,哪里用得上十余万人。 之所以征召四万多人,还是为了方便两端同时施工,力争早日完工。 只是这些考虑,柳明月都没跟这些人商量,任由他们误会而已,毕竟说出来了,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扯皮,严重拖拉办事效率。 仅召了四万多劳多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众大臣迅速忘了她说要从衣食住行,全方位改善劳工待遇的问题,也忘了继续反对她要给劳工发高额工钱的事。 “娘娘,您说只征召四万多劳役,是指首批吧?” 柳明月十分淡定得回道,“嗯,也算是首批,后续看情况,若有需要,肯定还要再召人。” 听到这话,群臣才觉稍感放心,就是他们总觉得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皇后也太独断专行了些,这么大的事,都不与他们商量,就擅作决定,放出的消息,还有利用十和四的读音相近,误导他们之嫌。 当即就有不少大臣决定,回去就给皇上给折子,参奏皇后任性妄为,却不知皇后瞒着他们,可没瞒皇上,早就提前将她所做的一切安排,都详细汇报给皇上了。 与此同时,接受征召的首批劳工提达位置时,竟然发现那里在修建房子,建房的人中,既有就近征调的驻军,也有最先到的劳工,每人都有工钱的那种。 知道有工钱,本来还满脸苦涩的人,顿时来了劲头,赶紧去报名参与盖房工作。 参与进去后,才知道他们盖的那些上好的砖房,竟然都是给他们这些劳役准备的临时住房。 “俺地娘欸,这么好的房子,竟然是盖给俺们住得?” 这是每一个刚抵达工地的劳工,都会不约而同的发出得感慨,这房子比他们自家的房子还好得多,竟然是给他们盖的,而且还给发工钱。 要知道他们从前服劳役时,都是在官老爷划定的区域内,随便搭个窝棚,就算是住处了,何曾有过官家还给专门盖房子住的待遇? 人多力量大,短时间内,随着一间间房子拔地而起,这些人也随之学会了水泥的配比搅拌和使用,熟练掌握了这种新材料的用法,让人难以相信得好用。 等到负责重修苍河大坝的官员团队抵达时,工地已经变得井然有序,大量的水泥、筛好的河沙等材料,也已准备了许多,本该满面苦色的劳役们,个个都精神抖擞。 看着如此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场景,众官员都有些不敢相信,幸有陪同他们一起过来得的当地官员,刘知府等人从旁解说,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手笔,工地上的餐食都由娘娘派的人,与当地官府派得人共同负责,一日三餐,有蛋有肉,即便肉蛋不多,那菜里的油盐也很足,允许工人与驻军们吃饱为算。 除此之外,每干一天活,就有一天的工钱拿,这样的好事,换谁干得不起劲啊,没见那些驻军都拿自己当劳役使了,不让干还不行。 介绍完工地上的情况,刘树仁有些不好意思得传达出另一个消息。 “娘娘有旨,诸位大人除了在住的方面,可以享受一定的优待外,需与工人们一起吃大锅饭,不得搞任何特殊待遇,遇到不宜施工的天气,诸位大人还需负责为工人们扫盲,这个扫盲,就是教工人们认字算数的意思。” 见这群从京里来的大人们听闻此言,一个个的脸色都变得有为精彩,刘树仁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下官与诸位同僚也不例外,都需为教育工人贡献一份力量,工人们学得好了,考核成绩优秀,不仅工人本身有奖赏,负责教育他的官吏,也能得到奖赏。” 此时的众位官吏还对此举深感不解,只觉得皇后娘娘果然是女流之辈,想法总是出人意料,令人费解,可他们还不得不听。 直到后来,见那些工人为了得到奖赏,连在干活时,都在反复复习学过的字和算数,有那混入其中的居心叵测之辈,试图挑起劳工们的怨愤之情,不仅无法如愿,还被举报到上面,从而暴露自身时,他们才明白皇后做那些安排的良苦用心。 有了考核成绩好,或者只是进步大,都能有奖赏拿的胡萝卜吊着,那些对吃住都满意至极的劳工们,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毕竟炎黄大地上的百姓,是从古至今都相当得安分守己,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没了活路,没人愿意去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0 22:07:23~2024-08-21 16:1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翎殇54瓶;吾将上下而求索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 第56章 问题 在柳明月这里,苍河大坝的事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就交给具体经办人了,在她已经打造出的大好局面下,他们若再出差错,那就是他们的罪过,别怪她手狠。 随着时间进入三月,京中终于收到皇上已顺利抵达威远城,没怎么做休整,就直接前往西北军大营的最新消息。 相隔甚远,能知道彼此的最心动态,就已经很好了,谁都直接帮不上谁的帮,所以柳明月只在做好她能做的一切后,便就不再多操心。 每天都能接到来自大安各地的奏折,即便其中一部分是请安折,只要是出自那些封疆大吏大吏,或是某些身份特殊的官员之手,她都需要好好阅览并仔细斟酌其中的某些内容,再予以批复。 幸亏有专业在身,她没少钻研过古文字,所以她在皇上的亲自指点下,在这些文字工作方面,上手得很快,能够及时察觉到某些请安折中,看似平常实则暗打机锋的内容。 还有些奏折,干脆就是告状的,你告我这,我告你那,反正是各说各有理,她还需居中调节,予以训诫的同时,还要施加安抚。 每天在这些奏折上面,耗费的时间与精力都很多,但这都是避无可避的事,皇上都不疏忽大意,她当然也不能。 毕竟事关地方的安定,尤其是在西北即将开战之际,更要多加小心,严加防范。 而西北开战的消息一旦传出,势必会引起大范围的骚动,某些一直不死心的势力,肯定也想趁机生事。 所以柳明月的身上,背负着极为沉重的压力,可她在人前还不能显露半分,神色如常得继续在前朝后宫忙碌着,让暗自观察她的人一无所获。 当柳明月在最新一批奏折中,看到弹劾原主大姐的长子围法占地,还纵容家仆伤害无辜百姓的奏折时,立刻双眼一亮,随即怒气冲天得下令。 “卓辉,速召大理寺卿即刻进宫来见本宫!” 这一幕令在场众人都有些茫然无措,心中紧张不已,卓辉迅速领命而去。 大理寺卿陈正谦接到召令,丝毫不敢耽误,跟着匆匆进宫,同时还在脑海中快速思索近期的那些案子。 皇后对由他负责督办的那件苍河大坝贪腐一案,还算满意,再加上他在某些方面的观念,与皇后相近,没再朝堂上说过惹皇后不快的话,所以截止到目前,他算是少部分还没在皇后面丢脸的大臣之一。 而他还想将这个记录保持得更久些,也就很在意自己的表现,能否让皇后满意。 毕竟与那些抱怨皇后冷酷无情,或是独断专裁的同僚相比,陈正谦其实更忌惮皇后的口才,实在太厉害了。 她为达成目的,谁敢阻拦,她都能将人驳斥,乃至是讽刺打击得的心态崩溃。 例如她总能从别人无法预料的角度找到突破口,你跟她讲道德礼规,她跟你讲律法,你跟她律法,她跟你讲旧例,你跟她讲旧例,她又能跟你讲道德礼规。 最重要的是,她还总能信口拈来,讲一些让人闻所未闻的大量‘曾经’,让你还不得不承认那些‘曾经’的案例中透露出来的一些道理。 因为陈正谦无法想象,若是他所负责的案件嫌疑人,都有着这样缜密的思维和口才,他们大理寺,乃至刑部该如何开展工作。 怀着混乱的思绪走进皇后所在的勤务殿,陈正谦态度恭敬得施礼,由于心情有点紧张,或者说是焦虑,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坐在一旁得崔丞相。 而刚与皇后议定好一桩政务,正待起身告退得崔丞相,看到陈正谦在卓公公的带领下,大踏步得快速走进殿内,迅速意识到这是有大事发生,便立刻改变主意,又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柳明月本就抱着要借机生事的打算,压根就不存在家丑不外扬的顾虑,所以她也直接无视崔丞相还在现场的事实,直接拿出那份奏折。 “陈大人不必多礼,本宫此番召你前来,是有一桩案子想要交于你,这是平阳府同知弹劾本宫纵容亲姐大肆圈占土地,还有我那外甥指家仆打死打残无辜百姓的奏折,本宫令你即刻派人前去平阳严查此事,若情况属实,要务必善待和补偿受害者及其家属,将所有目无王法、仗势欺人,以及试图阻拦办案,包庇罪犯者,全部依法严惩,绝不容情!” 听到这番话,陈正谦本就严肃的神情,顿时变得更为凝重,沉声回道。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快派人前往平阳府,严查此案,绝对不容小人玷污娘娘圣明。” 作为在刑侦方面经验丰富的专家,陈正谦绝对相信皇后的某些品性,确定她绝对不是会纵容亲戚违法乱纪的上位者,也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她既然如此郑重其事的下这道口谕,就绝对不会想着要循私包庇她的亲戚。 旁听完皇后召见陈正谦的目的,崔丞相也相信皇后的这番交待,绝对是出自真心。 毕竟纵观历朝历代,就没见过哪位皇后的外戚,竟被皇后本人给亲自打压得抬不起头,在京中不敢有半点的逾越之举,低调得让人难以相信那也是外戚。 早前,崔丞相因知道些皇上与其岳家之间存在嫌隙的事,还以为打压上阳伯府,是皇上的意思,皇后不过是顾忌到皇上的态度,才不敢扶持自己的娘家。 可自皇后代理朝政后,崔丞相就不这怎么想了,因为他已确定,确实是皇后本人在打压自己的娘家。 皇上曾在喝多后,私下跟他吐槽,皇后不准他提拔国舅的职位,连他想要放下过往的芥蒂,给丈母娘的诰命升品,也被皇后拒绝的事,都是真的。 不管是回到大理寺后,匆匆安排合适的人手前去平阳查案的陈正谦,还是在其离开后,才告退的崔丞相都没有想到,他们所见到的这一幕,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皇后当即便借着这个由头,在次日的朝议上明旨公开一项新举措,又是不与众大臣们商量,直接决定的那种操作。 众大臣本来都对此已经感到麻木了,还在心里数着日子,盼着皇上能早日回京,他们好早日摆脱这种无力又无奈,手中的权重都有些大幅大降的日子。 但在听到皇后将要在全大安范围内,实施的这项新举措时,还是感到忍无可忍。 “娘娘,此举万万不妥啊,我大安初定,正是需要稳定地方民心的时候,一旦在各地设置稽查司,难免会在百姓之中引起恐慌,这于大局不利啊。”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王尚书言重了,本宫也不过是因亲戚犯事,才联想到,在大安的各地,不仅有本宫的亲戚,皇上的亲戚,还有诸位勋贵大人们的亲戚,他们若都在外仗着吾等的势力,行非法之事,进而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引起民怨,那样给朝廷带来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敢情你是为了稽查自家亲戚,防止他们做下违法犯禁之事,顺便将大家全都拉下水?有你这样行事的吗? 崔丞相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委婉的劝道。 “娘娘的公正无私,臣等钦佩,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娘娘何不等等,等到陛下回京后,再做决议?” 柳明月义正严辞得回道,“本宫也说了,前期先在全国范围内招募符合要求的人手,这将需要一个需要耗时不短的过程,毕竟现在的传信效率实在太低了些,等到确定是否要正式成立稽查司时,皇上可能已经还朝了。” 兵部的于尚书道,“娘娘下令让各地驻军配合调查应召者提供的消息与线索,势必需要劳动地方驻军疲于奔波,这样下去,恐会引起各地驻军的不满啊。” 柳明月淡淡回道,“本宫不仅给得有报酬,还设置的有不同等级的奖赏,哪里的驻军不满,可以选择放弃,交由当地府衙的府兵或捕快负责对接就行,本宫还就不信了,东河府那边,当地与调集过去的驻军,都能抢着干活赚工钱和奖赏,其他驻军竟能舍得放弃这个赚外快的机会。” 又有大臣出言道,“娘娘难道就不担心,那些驻军会与检举人相互勾结,虚报出动次数,胡乱抓人,从而大幅增加娘娘的支出?” 对于这个问题,柳明月当然也曾考虑过,毕竟她再怎么想要尽量完善各方面的细节,可是自古以来,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相较于西北开打的消息传开后,要维持后方安定的重要性,她宁愿损失一些钱财,也要尽量防患于未然。 毕竟相较于这种相当于是肉烂在锅里的损失,若是哪里出现突如其来的叛乱,所造成的损失,只能选择两害取其轻。 “那些可是我们大安的驻军,是维护我们大安江山稳定的柱石,就算他们能从本宫手上多拿些钱,只要他们尽忠职守,本宫就觉得这钱给得值。” 面对这么一位财大气粗,还特别大方,舍得往外撒钱的皇后,熟悉的无力和无奈,还有愤慨,再次迅速涌上心头。 那批本该负责在重修苍河大坝的工地上维持秩序,起到类似监工的作用,防止有人逃役或是聚众作乱的驻军,不干正事,而是抢着要干活,为此,不得不采取让他们轮流上工和巡防的规则,都已经成了大安人口中的一个奇谈。 几可预见的是,随着娘娘的这份旨意下发到各地,肯定会极受那些驻军们的欢迎,他们这些人反对,倒是相当于是在断他们的财路。 毕竟大安现在的整体情况,就是一个穷字,不仅百姓们穷,朝廷也穷,所以官员们其实也穷,那些驻军就更穷了,好不容易有了能光明正大赚外快的机会,肯定是从上到下都很珍惜。 见众大臣们都愁眉苦脸,欲言又止得模样,柳明月难得放缓语气,耐心安抚了几句。 “诸位大人不必担心会因此而生出什么乱子,毕竟本宫现在的目的,只是为了招募一些精明能干,善于观察与发现问题的人手而已,还再三强调了,在核实相关事件事,绝对不可暴力对待嫌疑人,在没调查清楚前,还公好吃好喝的将人照顾好了,肯定不至于引发民怨。” 听到这话,众大臣都无语了,也是,有被人好吃好喝的照顾着的机会,估计有些人恨不得自己检举自己,怨什么,只会怨那好事儿轮不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金钱的作用,有钱,就能随心所欲,皇后娘娘本该面临的充满艰难坎坷,因其有钱而变得一片坦途,让他们这些人都无可奈何。 问题是,皇后娘娘哪来那么多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这一章的更新时间尽量提前。 感谢在2024-08-21 16:14:48~2024-08-21 21:3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黄金左直90瓶;此人梦游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 第57章 信了 柳明月近期的资金其实也不算宽裕,从皇上提出他要去西北后,海上作战队送回的分成,都没送入京中,而是直接转化为各种经费,先行分发给各地作坊了。 用来在将作监和工部采购武器与装备的费用,一半是从皇上的内库出的,另一半则是她自己补贴的。 毕竟皇上亲自去边境领兵作战,她这个皇后拿不出来也就算了,既然拿得出来,皇上也知道她有,肯定要有所表示。 何况还是这种保卫家园的边境战,柳明月出银子出得心甘情愿,只想竭尽全力为前线做好最周全的后勤保障。 朝廷的官员们,不懂什么叫做群众力量,柳明月却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不惜代价的发动群众力量,尽快纠出地方上存在的那些隐患。 真金白银的奖赏,还有只要确定立功,就能加入稽查司,拿到朝廷正式编制的诱惑,在她所生活的那个物质丰富的时代,都让人无法抗拒,在当下这时代,当然也是无往不利。 会引起大量官员反对的原因也很明显,但凡是存有私心的人,都不会愿意让人时刻盯着自己与自己的亲戚,等着揪出他们的把柄好换功绩。 可是任由他们再怎么反对,皇后都有充足的理由驳回他们的抗议,实在让人深感无奈和怨愤。 所以他们更加期待皇上的早日归来,他们相信,还是换成更懂权衡和妥协的皇上,更好打交道,皇后行事,太过肆无忌惮,他们实在处不来。 接下来的几天,连京中在内,都陆续接到各种举报信息,有官员家眷行不法之举,也有行动异常之人,甚至还有某些官员去风月场所等。 京城与京城周边区域距离近,信息递交上来的速度更快,宫中也能更早收到反馈。 高长庚的手上,握着皇上的另一支用来收集情报的暗地势力,看到皇后在短时间内,就能获取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只觉十分震惊。 同时,他也切身感受到了群臣的无奈,在看来,这就是金钱的魅力,皇后撒钱的手笔太大,比不了,不仅他比不了,皇上也比不。 当多个关键区域,尤其是京城及周边,都有收到抓住一些在暗地城串联人手,想要伺机发动叛乱的驻点与团伙时,朝野上下的某些已习惯了当前的太平安定,从而失去警惕心的大臣们,这才被赫然惊醒。 之前还在朝议上高声驳斥,下朝后四处抱怨的大臣们,再次集体失言,即便是部分比较有忧患意识的大臣,也没想到,在大安开国六年后,暗处仍潜伏着那么多等着伺机而动的势力。 重点是,某些身份有问题的人,就在京城中,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他们都毫无所觉。 若非皇后受其亲戚在外仗势欺人,还败坏她的贤名的刺激,大发雷霆,临时决定实施这一重大举措,任由那些叛乱势力在暗地里发展壮大,*指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柳明月当然知道,无论是在任何时代,阳光的背面都势必会存在阴暗面,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她搞这场行动,竟能曝露出这么多的阴暗存在。 不过想想也是,在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人员流动频繁,尚有许多百姓能够及时发现一些异常的人与事。 在这个人员流动较少,若不是因天灾人祸而被迫背井离乡,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其生长之地的年代,自家周围出现个什么陌生人和异常之处,老百姓们心里都有数。 平日里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都不会在意。 但是如今的情况显然不一样,有了贵人许诺的奖赏,甚至还有可能被选任为朝廷官吏,老百姓们顿时都情绪高涨,当然是但凡有所发现,都要迫不及待的往上报。 毕竟人家官家在发布告示时,有明确提到,先到先得,上报同一个消息和线索者,只有先到,或是能提出更为具体的新线索者,才能拿到奖赏,获得更多积分。 而那积分,正是用来选任稽查司官吏的依据,根据每个人上报事件的性质和重要性,获得相应积分。 可以一直累积,长期有效,积到一定程度,能被直接选入稽查司,或是成为可以拿补贴的编外人员,总之是与身份地位和收入直接挂钩。 眼看各地上报上来的重大消息越来越多,柳明月其实很希望这些消息中,真的少点,假得多点,这样一来,她与朝廷的压力都能小点。 可现实却是真的多,没什么假的,因为真的太多,人家犯不着冒着被揭穿的风险造假,毕竟那样会影响他们信用评级,从而被扣积分降低奖赏等级。 看着皇后满脸的疲惫之色,这些天同样很辛苦的崔丞相苦笑着安慰道。 “娘娘不必如此焦虑,想想也能理解,我们大安才开朝六年,在此之前,除了前朝残余势力,还有后来几个没成事的残余势力,再加上那些败在陛下手中的残余势力,肯定都心有不甘,如今能被及时揪出来,得以提前消除这些隐患,也算是大功一件。” 柳明叹了口气道,“崔丞相说得是,只是本宫一想到陛下与诸位大人励精图治多年,方令我们这片炎黄大地,迎来今天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太平,正该与民休养生息才对,却有那么多的势力,仍在暗地里图谋不轨,试图让这片大地重燃战火,让百姓重回民不聊生的状态,就觉难以释怀。” “娘娘说得甚是,想来这也正是那些人会失势的原因,他们的心中只有私利,不在意太平的得来不易,不知体恤百姓之苦,活该他们没有这个天命,我大安既有英明神武的陛下,又有娘娘这般心怀大义、爱民如子的贤后,自当承天受命,万代永存。” 虽是恭维之语,但被何晋英说得真诚不已,因为这是他的真心话,初闻皇上让皇后临朝代理朝政时,他有多反对,时隔近两个月后,他就有多么的庆幸,庆幸皇上选择让皇后临朝。 不管是由太子,还是那两位成年皇子,或是他与崔丞相负责监国理政,都远不及皇后,做不成皇后所做得这些,甚至是想都想不到。 自从皇上离京后,满朝的文武大臣,动辄就要给皇上递折子,参奏皇后如何不好。 可事实上,其实是那些人根本没有领会到皇后做某些决定的深意,只看到表面就直接作出判断,而他和崔丞相等人,往往是在知道皇后又做了什么后,才能察觉到皇后的目的所在。 不过他们即便知道,也需在群臣皆反对时,站出来说上两句,不然那些人会连他们一起参奏。 因为他们的身份地位太过敏感,若让皇上觉得他们事事支持皇后,对他们与皇后而言,都将是祸不是福。 四月初,随着之前传出的一个个重大消息热度逐步散去,朝廷与京中刚平复下来,宫中骤然接到来自西北的战报。 在皇上抵达西北后,就直接驻扎在西北大营中,在其抵达西北大营的第十二天,也就是刚进入三月下旬之际,骤然亲率西北军出击,将正欲再来场突袭战的异族联军打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那些异族联军为了让大安放松警惕,特意向后拖延突袭的时间,却没料到,素来习惯被动防守的大安军,这次竟然给他们来了一场反向突袭。 更重要的是,西北军一改往日的穷酸,不仅衣着装备更为整齐,身体看上去也壮实了许多,而且人人都手持威力更强的武器,个个士气高涨,勇猛难挡。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仓促应战的异族联军本就处于下风,眼看熟悉的对手竟能发挥出远超从前的强大战斗力,让他们更加的士气低落。 此消彼涨之下,西北军可以说是以势如破竹的状态,强势袭入草原深处。 不过柳明月远在京中,所收到的消息,都是严重滞后的,只知皇上在发现边境异族有异动后,便当即决定要御驾亲征,亲率西北军主动突袭异族的消息。 这一消息迅速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西北边境再起战事,结合皇上御驾亲征,绝对是个足以震动朝野的重大消息。 “陛下为了大安的江山社稷,亲自在边境领兵作战,本宫以为,朝廷应当不惜代价,全力支持西北的这场战争。” 无论在任何时代,打仗都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满朝的文武大臣心中也都明白。 若只是西北军,他们可以用无数的理由和迫不得已来拖延和应对,可是面对御驾亲征的现实,他们只能应下,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不知娘娘可曾提前知晓,皇上此行将会御驾亲征之事?” 面对都察御史胡光瑞的质问,柳明月的态度十分坦然。 “胡大人说笑了,本宫深居宫中,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收到消息后,就在第一时间公开,让大家都能及时知晓,如何能够提前知晓什么呢?” 可是无论皇后说得再怎么合情合理,众大臣看向她的目光,都透着质疑。 “娘娘若是不知,又怎会先是让工部为西北军准备物资,后又相继在将作监和武器局下大笔的订单?” 柳明月淡淡回道,“本宫考虑到皇上要去西北巡防,肯定要给西北军的将士捎带些见面礼,谁知工部驳了本宫的提议,可是事关陛下与本宫的颜面问题,本宫当然不能就此放弃。” 事已至此,其实承认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现已不必顾虑消息走漏的问题,可是柳明月深知信任的重要性,不管这些大臣信不信,反正她自己信了,其他人也只能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1 21:30:42~2024-08-22 16:3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aluate 10瓶;小妹5瓶;此人梦游中~~~、暖融融、18岁风流女富豪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 第58章 交手 即便柳明月不承认,那些大臣也能结合西北的战事,确定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西北的这场战争作准备,如此一来,也能确定皇上此行前去西北,名为巡防实为御驾亲征。 这让那些自觉受到欺瞒的大臣深感愤愤不平,却又拿坚持不承认的皇后无可奈何。 群臣之中,受西北开战的消息影响最大,反应最大的人,显然是兵部尚书和两位侍郎,这三位自打听说西北边境起战事的消息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柳明月有将他们那惶恐不安的反应看在眼里,但她没打算做什么,毕竟这些人与涉苍河大坝贪腐案的官员不同,双方所犯下的案件根本性质不同。 更何况这些人还都是深受皇上信重的老部下,柳明月再怎么嫉恶如仇,也不会亲自对他们出手。 不过即便皇后没有任何针对他们的意思,于尚书等人也深感惶恐不安,便找到与他们是老关系的崔丞相。 看到这几位,没等他们开口,已经知道他们来意的崔丞相就率先开口道。 “你们来得正好,本官还正想去找你们呢?西北边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连皇上都能得知消息,在年后急着赶过去,我就不信,你们兵部就没收到消息。” 关键在于,皇上是打着去西北巡防的名义去的,可能除了皇后,其他们都被瞒着,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实在让人不敢深思。 于尚书低着头,沉声回道。 “部里在年前接连收到西北大营的奏报,说是草原异族在去岁先是遭遇蝗灾,冬天又有遭遇严重雪灾的迹象,异族联军很有可能会在次年再次袭击大安,要求兵部要尽快给西北大营拨款拨物以备战。” 崔丞相听到这话,赫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些文书呢?你没交给老夫,也没交给皇上?” 于尚书低下头道,“他们都说这肯定是西北大营用来要钱要物的借口,本官就同意将几份折子压下,没有上报。” “你……” 崔丞相怒不可遏得指着他,随即一挥衣袖,有些无力的坐了回去。 “你们……糊涂啊!” 这件事是他们这些兵部主事者共同做出的决定,如今事情爆发出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崔公,我们当时是真那么以为的,才会压下那些折子,绝对不是知情不报啊!” 说起这个,左侍郎汪长河就觉得委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西北大营说得是真的,真有战事发生。 而他们不相信,还对上瞒着的事情,皇上不仅知道了,还信了,还选择御驾亲征。 看着这个胆大包天,做下自寻死路的事,还自觉委屈的家伙,崔丞相恨不得将对方一脚揣出去。 “陛下曾再三强调,所有事关边境和叛乱的文书,皆需在第一时间上报,绝对不容拖延,连本官都不敢违背此令,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瞒下这么大的事,闯下滔天大祸?” 右侍郎道,“崔公,那西北大营姓郭的自诩功高,常来要钱要物,言辞十分不客气,我们气不过,才给压下,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绝无它意。” 崔丞相满脸苦色的摇摇头,“你们的这番辩解,留着说给陛下听吧,老夫实在想不明白,你们为何要与西北大营过不去,那郭家满门忠烈,又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为何非要要与他们过不去。” 哪怕他们将事情做了,也有与西北大营过不去的理由,也不敢说给崔丞相听。 “崔公,我们没想与他们过不去,只是考虑到西北边境在两年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怎么着,也该再消停两年,是真没想到他们竟能这么快卷土重来,要不然,就是再借我两个脑袋,我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怠慢啊。” 可以说,这是朝廷大臣们的普遍想法,甚至还包括崔丞相在内,要不然,他也不会等到皇上都走了快一个月,才从皇后的某些态度和做法上,慢慢察觉到真相。 汪长河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崔公,依您之见,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就像战报里说得那样,陛下为亲征主动率兵侵袭草原异族?” 崔丞相看着他反问道,“你说呢?西北草原是个什么情况,你身为兵部侍郎,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 竟然好意思问出这个问题,事到临头,竟然还敢抱着如此天真的想法。 草原上的都是游牧民族,皇上如何会在当前的情况下,抛下朝廷这一大摊子,亲自率兵主动找对方发起战争。 所谓皇上亲自率兵袭向草原异族,袭击的肯定是已经集结好,将要攻打大安边境的异族联军,只是皇上这次是选择化被动为主动,先一步出击而已。 “崔公,您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我们与西北军之间不存在什么矛盾,只是这次错判了,才会这样。” 于尚书是真心这么认为的,他们作为皇上的老部下,与西北郭家这样的势力,本就不是一伙的,但也仅此而已,彼此并无仇怨。 崔丞相看着他道,“你们到现在还不想说实话?” 于尚书闻言,沉默片刻后,才回道。 “自两年前的那一战后,我们认为西北大营在近几年,肯定都没什么大战,就将本该配发给他们的物资,挪了一部分给其他人,对方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屡次来信责问此事,要求兵部要补齐物资,我们双方因此是生了些气,所以我们才会误会,不过,我们绝对没贪占。” 即便没有明面上的贪占,肯定也存在私下里的利益交换,崔丞相冷哼一声道。 “那是误会吗?那叫自以为是,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娘娘即便要彻查此事,将你们收押起来,你们也要安心等着陛下回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老夫肯定会为你们说情,记住,一定不要心存侥幸,做任何不该或是多余的事,否则,谁都救不了你们。” 崔丞相的语气十分严肃,从皇后的姐姐头天抵达上阳伯府,次日一早就被送出京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上阳伯府都在皇后所派人手的严密监控中。 其他大臣不确定,但是他这个位高权重的,还有兵部的这几个身上背着事的,肯定也是重点关注对象。 几人都有听出崔丞相的严厉警告,不管心里怎么想,口头上都有应下。 都知道这位在朝中的影响力,他们才会来找对方,哪怕对方给出的办法,让他们感到失望,也不敢在面上流露半分。 他们来找崔丞相,就是希望他能出面劝皇后,别急着调查,也不要急着处置他们。 结果崔丞相竟然劝他们,安心等着被皇后派人收押,这不是糊弄人吗?他们又不是御史台的人,以被下诏狱为荣。 所以他们可不甘心任人将拿下,从而落入受制于人的境地。 这可是关系到性命前程的大事,以皇后那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性格,遇上这等大案,不等皇上回来,就一意孤行,坚持要将他们都给拉出去砍了的事,她绝对干得出来。 正如崔丞相所料,几人离开崔相府不久,宫里的柳明月就已收到消息,从他们何时进得相府,与崔丞相谈了多久,四人的反应如何,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 柳明月才不在乎她做这种事,会不会令被监视的人感到寒心,她要做的是确保后方一切尽在掌握,那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温情路线,不适合她。 毕竟她只是临时来代个班,又不是来结交朋友、拉拢势力的,何况以大家的身份,她要是真敢往外伸出橄榄枝,且不说别人愿不愿意接,真有人接了,也不过是害人害己。 还是像现在这样,连由她亲自提拔的宋文斌在内,大家都只谈公事,不谈任何情义,才是真正对大家都好的安全距离。 皇上离京前,也不曾向高长庚透露他此行的真实目的,不过与崔丞相是时隔近一个月后,才猜到真相不同,高长庚是在皇后找他下单时,就有猜到。 毕竟皇后虽然常在将作监下单,但是她在年前年后下的单子,与以往不同,且他也没有相信皇上要给西北大营带礼物的说辞。 只是皇上与皇后都不欲让消息提前外泄,他不仅不会对外透露,还会主动帮忙瞒着,尽量避免消息走漏。 “娘娘,看来兵部的人,都急了啊,咱们就这么任由他们上窜下跳吗?” 工部尚书至今仍在家中闭门思过,高长庚可不相信皇后是个会顾虑那些人的身份地位,不敢对他们出手的人。 柳明月淡淡笑道,“兵部的情况太复杂,他们拿朝廷的钱物做人情,笼络得有一批故交,本宫可不敢动他们,还是留给陛下自己处置吧,反正他们都是深得陛下信任的人,想来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太过与他们计较,本宫又何苦要抢着做这个恶人呢。” 高长庚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就心领神会得点头附和。 “娘娘考虑得甚是,他们毕竟与人不同,轻不得重不得,您的确不好处置。” 柳明月的这番话,很快就被传到有心人耳中,随即就在该知道的人之间,传了个遍,都没过夜。 知道了皇后的态度,于尚书等人就觉踏实多了,终于放弃继续四处钻营的打算,但凡可以,他们也不愿动用自己的底牌。 在他们看来,这次的事情,毕竟没有导致什么严重后果,以他们与皇上之间的情分,就算被罚,肯定也不过是大惩小诫。 但是落在皇后手里,可就不一定了,之前的那些同样没有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却因贪腐修坝款项而被砍头的官员,就是前车之鉴。 崔丞相在听说这个消息时,则是暗自叹息了声,皇后现在都愿意亲自稳住他们了,足以证明皇后对此事的态度,可他身为潜邸老臣中的领头者,也不敢出面提醒什么。 他之所以会那么嘱咐于尚书等人,当然是因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的打算就是在朝堂上亲自参奏几人,逼皇后先将几人拿下。 等到皇上回来,见他们几人已经被皇后收押了,可能还会念着几人的好,看在他们已经在狱中吃过苦头了,说不得会就此轻轻揭过。 可是皇后却搞了一出先下手为强,直接将她的真实想法给公开,不仅成功安抚住兵部上下,如此一来,谁都不好再就此事借题发挥。 否则,那岂不是跟皇后对着干,哪怕皇后只是代理朝政,也有得是办法让别人为自己的没眼色付出代价。 崔丞相郁闷的发现,他首次生出要与皇后直接交一次手的想法,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已完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22 16:39:04~2024-08-22 20:5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香满天10瓶;衍至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 第59章 重来 与此同时,平阳府最为显赫大族之一杨家,此刻正陷入一片混乱中。 杨家这一代的当家人杨弘深,是皇上的连襟,其妻是皇后亲姐,太子亲姨母的事,在平阳府无人不知。 这也就导致本就是传承多代的世族杨家在平阳府,绝对是无人敢招惹的庞然存在。 纵然因平阳府是皇上未发迹前的潜龙之地,皇上登基后,大批跟着皇上从平阳府闯出来的人,都一跃成为勋贵重臣,使得平阳府域内,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一大批豪族,其中甚至还包括皇族徐氏。 可是即便如此,杨氏一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谁都知道杨家的当家夫人,在其娘家深受宠爱,尤其是其母亲杨老夫人的宠爱,所以即便是她那位当了皇后的妹妹,在其面前也需多有退让。 哪怕因其前段时间声势浩大的进京,却又匆匆低调回平阳府的事,引发许多猜测,旁人依旧不敢掠其杨氏锋芒。 毕竟人家那位嫡亲的皇后妹妹,正高居朝堂上挥斥方遒,满朝的文武百官和勋贵,都不是对手,独掌朝廷一切事务的决断大权。 在这种情况下,杨家的声势和地位,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谁让人家是皇后的亲戚呢,比他们这些家族的靠山都更强大。 即便原主在登上后位之初,就曾给她的亲戚下懿旨,要求她的亲戚们都要低调做人,万不可仗着自己是皇后外戚,就在外行违法乱纪之举,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禀公处置。 有些亲戚有将这些牢记在心,有些没将这些放在心上,有些则是在初期还有些顾忌,后来却将这些旨意完全抛之脑后。 杨家本属最后这种,不过他们顾忌的不是皇后娘娘的警告,而是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 杨弘深与徐庆业虽是连襟,但因两人的妻子在娘家的地位存在天差地别,他们两个女婿在岳家的待遇也差别甚大。 即便这个差别主要体现在丈母娘的态度,以及由丈母娘决定的某些事情上,岳父与大舅哥对待他们的态度并无差别,可是徐庆业那个女婿还是受到许多冷眼和怠慢。 而杨弘深这个大族出身的子弟,也看不上草根出身的徐庆业,前期没有抓住机会联络感情,后期眼看着连襟越发势大,再想巴结上去,人家身边早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地。 所以两人虽然当了多年的连襟,但是双方之间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他自己没能赶上烧热灶,想要借连襟的势谋得好处,只能靠怂恿妻子去找丈母娘出面。 这样做,固然能让杨家达成所愿,但也更令徐庆业对他们心生反感。 到徐庆业登基为帝后,他们纵然为过去的短视和所作所为感到有些后悔,但也无济于事,就想低调着点,怕引起皇上的注意,和他们算旧帐。 只是这人都是健忘的,眼看几年过去,皇上俨然是将他们早已抛之脑,没打算与他们计较的样子,再加上周围人的各种讨好、恭维和忍让,也让杨家上下都逐渐膨胀起来,逐步忘记从前的顾忌,真觉得自己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理应受此待遇。 收到皇上离京,皇后临朝代理朝政的消息后,这种膨胀更是到了高峰,杨氏当家大夫人柳明瑶,更是在第一时间做出要进京的决定。 她这个嫡亲的姐姐,打小就对妹妹做了哪些极尽排斥和打压的事,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所以在过去的几年,她再怎么嫉恨妹妹明明是捡了她不要的亲事,嫁了个泥腿子,却一跃成为皇后,再怎么向往京中繁华,也不敢亲自进京,就怕她那妹妹一朝得意,会与她算旧账。 可是她的亲妹妹不仅当上皇后,还深受皇上信任,获得临朝理政的事,还是极大的刺激到了她,同时也让她看到了大好机会。 毕竟她也知道皇后因孝行而被皇上嘉奖,进而成为天下人称颂的贤后的事,在她看来,有她母亲在,她那个确实很孝顺的妹妹,即便成为能够临朝理政的皇后,也只有任她予取予求的份。 所以柳明瑶是在以其丈夫为首的杨家人的支持下,满怀雄心壮志进京的,她的两个女儿进京近三年,不仅没能嫁给太子,也没能说门好亲事的事,这让她十分的失望和不满。 因此她迫不及待的要进京,除了要为自己丈夫儿子要权要爵位,还有就是要为两个女儿定下两门显赫的亲事。 即便太子已与别的女子大婚,让她很不满,但她仍打算要嫁个女儿给太子,以亲上加亲的方式,彻底拉近杨家与皇上的亲戚关系,消弥过去的那些不愉快。 只是让杨明瑶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京中的形势,远不像她所以为的那么乐观。 伴随着皇后的贤名在外声名鹊起,是皇后的日益强势、冷漠与无情,被她视为最大依仗的母亲,在皇后面前的影响力,竟已彻底消失。 不是像她所以为的那样,是她妹妹受皇上的指示,才不得不那么做。 而是她妹妹本身,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对娘家人彻底没了包容心,甚至还当面与她们的母亲撕破脸,亲口揭开过往那些龌龊和不平。 随着她的母亲失去对妹妹那个皇后的把控力,柳家在京中只能更为低调。 她这个柳氏的出嫁女,则在回娘家的第一天,就遭到弟妹的辱骂和驱逐,被大嫂毫不留情的揭开那些心机和算盘,又在次日一早就被她的弟弟亲自送离,她的母亲想要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带着两个女儿狼狈的回到平阳府,就听说她引以为傲的长子,竟然在她进京的期间,惹下致人死亡的人命官司。 正在为此事上下奔波打点,想要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迎来大理寺的官员。 如今调查结果已出,大理寺的官员丝毫不给他们杨家面子,直接要捉拿她的长子到案收监,柳明瑶只觉得天都要塌下,如何肯放人。 双方对峙着,任由她再怎么抬出自己的皇后妹妹,大理寺的官员也不买帐。 “柳氏,你若不知悔改,坚持要执意阻拦,休怪本官按照娘娘的旨意,以包庇罪,将你也一起捉拿下狱!” 话虽这么说,这位官员到底还是心存顾虑,要不然,他早已下令让身后的兵勇上前捉人,而不是在此与对方对峙。 毕竟眼前这位与他们的皇后娘娘,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妹,将对方下狱,也会皇后娘娘的清名受损。 柳明瑶满脸怒色的挡在那里,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气恨交织。 “你叫什么名字?好大的胆子!你既然敢称本夫人为柳氏,那你就该知道,本夫人这个柳氏,与皇后那位柳氏,是同一个柳氏,你们不请自到,冒然闯入我家喊打喊杀,就是在以下犯上!” 负责督办此案的大理寺正范茂彦推开挡在他面前,与柳明瑶直接对峙的司直,拱手施了一礼后,直接抬手挥了一下。 “娘娘有旨在前,直接拿下!” 得到指示的兵勇们迅速向前冲了出去,谁拦抓谁,柳明瑶也被两个兵勇毫不客气的控制住。 当官的还会有所顾虑,这些粗鲁的兵勇都是奉令行事,才不会顾忌那么多。 “你们放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嫡亲的妹妹可是坐在奉元殿上的皇后,你们敢对本夫人无礼,小心你们全家的狗命!” 范茂彦看着这个已被拿下,仍在口出威胁,辱骂人的妇人。 “皇后娘娘心怀天下,爱民如子,你的存在和所作所为,完全是给皇后娘娘抹黑,有何资格在此叫嚣?将她塞口带下去,不要给她留下继续抹黑娘娘的机会。” 手下闻言,随即抽出对方系在腰间的汗巾,随手团了一下,就强行塞入对方口中。 被震惊住的柳明瑶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抗拒,却因双臂都被被人钳制状态,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目眦欲裂的瞪着范寺正,发出一阵呜呜声。 李司直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家上司,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委婉的劝道。 “大人,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些?” 范寺正背手看向通往后院的门洞,等着手下人将他此行要捉拿的要犯带出来。 “哼,这已经是本官宽大处理后的结果了,若非案发之际,这位夫人确定不在平阳府,本官肯定要连她一起拿下。” 正在挣扎的柳明瑶闻言,瞬间停了下来,只觉心如死灰,全身都在这一瞬间失去力气。 柳明瑶的长女杨宛如,在听说有大理寺的官员带着兵勇直接闯进府中,大张旗鼓的要捉拿她兄长时,一时情绪激动晕厥了过去。 此刻清醒过来后,看着周围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杨宛如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似乎她进京前,在老家的闺阁,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她这是重回到与妹妹进京前的时间了?太好了,重来一次,她一定能避开上辈子的那些劫难,获得属于她的尊荣。 正当重来一世的杨宛如摸着自己年少时的脸,感受着年轻少女时期所特有的细腻皮肤的弹性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小姐,不好了,那些粗人都闯进来了,夫人这下也护不住大公子了,这下该如何是好啊?那可是大公子,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那些人怎么敢啊,就不怕被砍脑袋吗?” 这番充满惊慌失措的话,让杨宛如下意识皱眉,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还是隐约记得,眼前这个惊慌不已的丫鬟,曾是她院里的小丫鬟之一,不过在她进京时,并没有带上对方,所以她早就忘了这个丫鬟的具体情况。 “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失态,成何体统?秀玉她们呢?” 那丫鬟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家大小姐,才小心回道。 “大小姐,您忘了吗?秀玉姐姐和兰香姐姐都在京中被您许人了,您与二小姐被夫人接回来后,莲儿姐姐她们,也被嫁出去了。” 京中、被接回来,杨宛如只觉得这些关键词连在一起,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分明在她进京后,就再也没能离开过京中,何来此言? 不过她上辈子也曾将秀玉和兰香许人,是借她外祖母之手,将她们分别许给上阳伯府的管事和小厮。 从而通过这层联系,方便让上阳伯府继续为她所用,同时还能帮她及时传递宫外的消息。 至于莲儿和叶儿,分明是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嫁入东宫时的陪嫁侍女,深得她的信任和重用,怎么可能也被嫁出去呢? 更为关键的是,她怎么可能会回平阳老家?而且家中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与她长兄有关的大事。她却对此毫无印象。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书友了秋的投雷,以及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60 第60章 对比 等到杨宛如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不是重回到进京前的承天三年之前,而是重回到承天六年,这时的她已经和妹妹进过京,在京中住了两年半,却在一个月前被她母亲接回了平阳老家时,只觉眼前一黑,很想直接晕过去。 可是随后就有噩耗传来,她大哥因纵仆伤人,已被大理*寺的官员收押,因罪证确凿,即日就会开庭受审。 而她那位优雅端庄了一辈子的母亲,因试图阻拦官差拿人而被处罚金,她那位在平阳府任通判一职的父亲,也已被就地免职。 这一切,全都是在她上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看着因差点被收监而自觉受辱,一直在那痛哭不止的母亲,杨宛如赶紧劝道。 “娘,哥哥还在等着我们设法搭救呢,您光哭有什么用啊,要赶紧派人快马进京,去找外祖母,去找姨母救哥哥啊。” 柳明瑶闻言,顿时目露刻骨的恨意。 “找什么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母自己现在都是自顾不暇,找她能有什么用?还找你姨母,这件事就是你姨母那个贱人下的旨,要不然,那些人如何敢这般折辱于我?” 杨弘深从旁怒斥道,“慎言!管好你那张嘴,再说这种大不敬之言,给家里招祸,谁都救不了你!” 听到这话,柳明瑶更觉伤心委屈,最近这一两个月,她算是将过三十多年的风光体面,都给丢尽了,如今面临儿子摊上官司,将要被严惩的境地,丈夫对她也没了往日的体贴。 杨宛如再次觉得,自己重新回来的不是时候,但凡早些,只要还没离开京城,她就不至于陷于如此被动和无力的境地。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到如此地步了呢?” “还不是你姨母那个……得了势就不认人,不仅你那两个舅母都是黑心肝,你那个舅舅也是个没用的东西,不听你外祖母的话,你那个无情无义的姨母,她亲自下旨派大理寺的官员来查你大哥的案子,还特意强调,只要有人阻拦、包庇,都要严惩,这分明就是在针对我这个亲大姐。” 说起这些,柳明瑶就觉悲愤不已,恨不得将她的那个妹妹给骂死,还想告诉所有人,那个所谓的贤后,其实是个将自己亲娘禁足,不教不悌的东西,可她到底不敢。 因为她虽然没机会亲自见到现在的皇后,但她已经近乎本能的深刻意识到,对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能任她拿捏的妹妹。 她通过两人共同的母亲,给其戴上沉重的枷锁,让其对她们予取予求,可是当对方彻底挣开那道名为亲情的枷锁后,她根本不敢再去掠其锋芒,因为她的内心深处知道,那后果绝对会很严重,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就连她儿子的事,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对方的报复,毕竟大族子弟纵仆伤人的案件,实属常见,怎就到了需要大理寺直接派寺正亲自督办的地步呢? 杨宛如却听得有些迷茫,在她的印象中,她那位姨母即便当了皇后,也依旧对她外祖母极为孝顺,但凡是她外祖母提出的要求,哪怕她本人并不乐意,也会尽全力满足。 为何在她母亲的口中,却变了个样子呢,更何况她母亲还提到她姨母得势、下旨的事,恼恨之余透着忌惮的态度,更加让她感到不解了。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即便是在她那位太子表哥登基继位后,她姨母也谈不上有多得势,也不曾拥有下懿旨调用大理寺官员的权力。 不过上辈子的后半生所遭遇到的那些磨难,让她学会了谨慎和掩饰,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那是她的最大依仗,她连父母都不会透露。 见她大姐坐在那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一脸的迷茫无措,杨宛欣这才开口道。 “父亲、母亲,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为大哥打点一下,让他在狱中好受一些,还不知道明日开庭审理后,大哥会受到怎样的判处呢,我们还是要多做些准备得好。” 杨弘深点头道,“宛欣说得对,我们还是尽量打点一下,还要多做些准备,不过那范茂彦是个油盐不尽的,就不用在他身上白费力气了。” 柳明瑶冷着脸道,“就算他们将轩儿拘去了,那也是皇后的亲外甥,我就不信他们敢让我儿受苛待。” 不得不说,人就是这么的矛盾,之前还恨人家恨得要死,丝毫不会想到什么情义,但在想要仗着关系从人家那里借势,以及谋求好处时,又是这般的理所当然。 杨宛欣想得是,从目前的情况看,那大理寺的官员,分明就是冲着皇后的外甥犯事而来,若真有顾忌,就不会兴师动众的拿人,可她母亲显然至今都不愿承认,或者不敢相信某些现实。 杨宛如却是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虽然她对眼下发生的这些事,还有她母亲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感到费解,但她仍然坚信,就凭他们杨家是皇后与太子的外戚,别人就不敢真拿他们杨家人怎样。 毕竟现在可是承天六年,她清楚得记得,在这一年,大安接连发生几桩大事,从而引起一连串的严重后果,她那位皇帝姨夫辛苦打下的江山,由此而被葬送了近半疆土。 可是不管怎样,他们杨家先是有皇后和太子做靠山,后来又有继位的新皇和她这个贵妃做靠山,在皇位被人篡夺之前,从来都是让人不容轻视的存在。 姐妹二人只是未出阁的姑娘,在她们兄长的事情上,注定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两姐妹在宽慰过父母几句后,只能先行离开。 “宛欣,为什么母亲总说哥哥的案子,是姨母特意派大理寺的官员下来的,是针对她的呢?” 杨宛欣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自家这位向来精明的姐姐,有些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姐姐不是也将这些话挂在嘴上,跟她们母亲一样,都她们姨母充满敌意吗? “大姐,你不是也说,在姨母代理朝政的情况下,大理寺还特意派人来调查大哥的案子,肯定是姨母故意针对咱家吗?” 杨宛如的质问下意识脱口而出,“姨母代理朝政?这……” 好在她随后就反应过来,强笑着解释道。 “我听说有官差闯入家中,要强行捉拿大哥,受了惊吓,头有些昏,都有些反应迟钝了。” 杨宛欣也觉得她大姐今天有点奇怪,平日里只要她们母亲抱怨姨母,她大姐都会跟着附和,从而将母亲给哄得心情好转,所以她们母亲向来最喜欢她大姐。 “原来是这样,大姐要好好休息,多保重,现在大哥出事,已经很让父亲和母亲忧心了,我们可不能再让他们操心。” 她的妹妹总是这样一本正经,难怪她们母亲常说,她像母亲,妹妹却有些像她们姨母,十分的呆板无趣。 可是这样的妹妹,在上辈子,竟然比她命好,嫁了个好人家,相公也是有出息的,无论皇位上的人怎么换,都没给她的婆家造成什么影响。 “妹妹说得是,我这就回去休息一下,这一天下来,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杨家怎么会遭遇这种事。” 听到这话,杨宛欣十分确认,她大姐还真是因为头脑有些发昏,太过不愿相信事实,才会忘了姨母代理朝政的事。 他们杨家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还不是因为她们的大哥太过得意忘形,从而狂妄自大、草菅人命,又不是人家无事生非,非要栽赃陷害他们杨家。 两姐妹分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杨宛如第一时间令丫鬟叫来已出嫁的莲儿。 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继续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让人看出她身上的异常,就像刚才,她因突然听到妹妹提及姨母代理朝政的事,差点激动到失态。 因为在她的上辈子,绝对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就她那位姨母,连后宫的妃嫔都拿捏不住。 若非大安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各种天灾人祸接踵而至,她那位太子表哥都不一定能顺利接位,凭姨母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获得代理朝政的资格? 莲儿接到旧主的召唤时,心中既觉惊喜,同时也难免感到有些怨恨。 她当然知道回平阳后,大小姐匆匆将她与叶儿都嫁出去的原因,不外乎是觉得这京城之行不仅没有达成目标,还因被匆匆驱离而丢了脸,不想让她们这些知情人将内中详情传扬出去。 不过她即便是知道宫中那位对杨家真实态度的知情人,也不敢在旧主面前有半分的怠慢,毕竟人家再怎么着,也是大族千金,直接掌控着她们这些仆婢的性命前程。 “莲儿,我实在没想到进京后,竟然还会回来,这段时间以来,头脑一直有些混乱,你且跟我讲讲我们进京后发生的一切。” 莲儿虽因这个要求感到有些意外和不解,但她还是温顺的应下,便从他们抵达上阳伯府开始讲起。 杨宛如发现,从她与妹妹进京,也就是住进外祖上阳伯府的第二天开始,情况就已出现明显变化。 在她的印象中,在她与妹妹进京的当天,她祖母就说,她已令她们的五舅给太子递消息,邀太子过府见见两位表妹。 等到次日,她精心打扮好后,太子果然如期而至,她也顺利给太子表哥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可是在这辈子,太子不仅次失约,只是派人回话,说是听说上阳伯府有娇客,他不便打扰,只能奉上礼物聊表心意,后来也一直没再去上阳伯府,也正因此,令京中都在传说,上阳伯府开罪了太子,才会遭太子厌弃。 若非皇后与太子隔三差五的派人过府问安,并送上各种赏赐,还不知道京中会传得有多难听,上阳伯府在京中的处境也会变得更为糟糕。 一边听莲儿讲,一边对比自己上辈子的经历,杨宛如发现,她上辈子在京中经历的那一切,仿佛是场由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梦。 可是难以解释的是,她对上辈子的记忆十分清晰,却失去了这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在外祖母的示意下,她那位皇后姨母哪怕并不怎么喜欢她们,也不得不将她与妹妹接入宫中抚养。 为了让她们外祖母满意,对她们姐妹可谓是相当的关照和大方,这也成功让她们姐妹成为京中最有体面的千金,各家贵女皆争相与她们交好,姨母亲生的嫡公主不在京中,宫中那些庶出的公主,在她们面前都需多有退让。 当时唯一让她感到不满的,只有皇上姨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给太子表哥定下昌国公府的六小姐做太子妃,害她不得不屈居太子良娣之位。 而这辈子,她与妹妹从没得到过皇后姨母的特意召见,更别说是被接入宫中抚养。 她外祖母也曾为她与妹妹的事进过宫,就是自那以后,她外祖母骤然变得消沉了许多,直到她们与母亲一起,被狼狈的驱离出京,她外祖母都再没进过宫。 可她特意跟莲儿确认过,二公主嫁人的时间和二驸马的人选,都能对得上,太子与太子妃大婚的时间点,以及太子妃的人选,也都可以对得上,皇上打着去西北巡防的名义离京的时间,也能对得上。 对不上的仿佛只有她那位皇后姨母对娘家人冷漠无情,再无半点包容的态度,以及皇上竟然将朝廷托付给她姨母,而不是像她记得的那样,选择让太子监国,两位丞相辅政。 更重要的是,导致严重后果的苍河大坝贪腐案,已被提前曝了出来,西北战事也已提前曝了出来,这,还是她上辈子所熟悉的大安吗?不行,她要好好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可依仗的。 【作者有话说】 60-70 第61章 太晚 柳明月不知道,也没那么在意杨家这边发生的事,那柳明瑶大儿子的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之举,固然很恶劣,也是她所无法容忍的。 但是以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每天都要面临关系到更多人生死前程的大事,是真没那个时间去在意那么一桩事,哪怕带着原主的外甥。 西北边境在打仗,因两地之间的距离太远,信息传递效率极低,柳明月只好将前线所需各种物资,尽量都往多了准备。 以确保前线将士不会因为兵器不足,或是衣食太差而死伤太多,她一个在后方安享太平的人,也只能像这般,竭尽全力的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在经过前些日子发动群众力量,在大安境内进行的大检举和清扫后,后方可谓是相当的安宁。 纵然仍有漏网之鱼,在明知自己稍有异动,就有可能被周围人关注到,然后沦为别人用来发财升位的功绩的威胁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幕僚出身的崔丞相,绝对是位能自负在谋略方面,少有能及的人物,他在此前,经过日益增多的打交道,早已推翻他早年对皇上这位发妻的评价,真心承认皇后是位聪明人,皇上选她代理朝政的决定,绝对没错。 可是现在,崔丞相不得不再次推翻之前的那个,尚带着他个人的优越感的判断,这位何止是聪明,这位完全是个能够算无遗策的人物,让他都忍不住感到有些敬畏。 对崔丞相而言,这绝对是件他感到难以相信的事情,虽然他对皇上也心存敬畏,但那主要是对皇权的敬畏。 对皇后,却是因为这个人本身,对方在他的强项,也就是心机谋略方面,竟然全面碾压了他,让他不得不敬,不得不畏。 如今看来,人家是从临朝之初,就抱着非常明确的目标,然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实现那个目标做铺垫,只为最终能达成目标。 而这个目标,就是必须要为大安镇守好大后方,为西北定会爆发的这场战争做好一切后勤保障。 崔丞相作为能辅助皇上成就大业的得力助手,当然深知后勤对战争的重要性,他本人也曾在后方负责过后勤供应,深知要做好这件事情的不容易。 可是皇后显然已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就已悄然完成了相关的布局。 更重要的是,在此期间,她还完成了两桩连皇上自己,都会感到难以处置的大事,甚至能关系到江山社稷安稳的大事。 以崔丞相的脑力,当其看到结果之后,当然不难反推出皇后在之前的那些言行,乃至她所表现出的不顾一切,强势而又霸道,不惜得罪满朝文武的态度,都是为了什么。 不仅是为了方便她在短时间内,在朝廷上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而是为了更方便在关键时刻,她能以在众人心中积威甚深的形象,独掌话语权。 从而在西北前线起战事的消息传回朝廷时,她能如定海神针般,稳定人心,同时还能及时处置所有一切会影响到大局的事件。 事实也正是如此,有皇后提前发动百姓力量,将各地潜伏着的那些势力清理掉大半后,又有皇后坐镇朝堂,西北起战事与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回京中后,固然引起了一些动静,但不大。 哪怕皇后不承认,大臣们也都确定,皇后肯定是知情的,看着她那平静而又稳定的情绪反应,丝毫没有出现任何变动的作息规律,初期还有些惊慌失措的大臣们,现在也已彻底平静下来。 毕竟在他们看来,皇后如今的表现,就是胜劵在握的反应,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京中百姓,尤其是这些经历过早些年的朝代更迭的京中百姓,对朝野动向更为敏锐,也更擅长见风使舵。 当他们得知西北边境再次突起战事,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后,发现朝廷上下一切如常,根本不受这一重大消息影响时,当即也就淡定起来,京中百姓的生活与物价,都丝毫不受影响。 外地虽有一些地方受此消息影响,开始出现囤粮囤物,物价飞涨的现象,但在得知京中一切如常,朝廷对此战早有准备,胜劵在握的消息后,刚出现的混乱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得以平息。 这一切动态,无不表明,皇后成功了,她成功花费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她想要的布局,也达成她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朝廷、大安定下的目标。 身为对方布局中的一环,崔丞相也不得不服,再也没了之前在朝堂上的那份超然,或者说是唯我清醒,有些高高在上的心态。 毕竟他不知道的是,人家柳明月是开挂了的,她前世所生活过的时代环境,其自身的学习与成长经历等,对当前的时代而言,都是挂。 所以在崔丞相看来,皇后拥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还愿意甘居后宫,没有半点野心,平常对人也很宽和,在许多政务上,更是持不耻下问的谦逊态度,乃是她本人的人品素养皆达到了极高的水平,才会有如此表现。 然而真相却是,柳明月每每在与崔丞相等人商讨完政务后,都要忍不住哀叹,每次对上这些国家精锐,都相当于是在进行高强度的头脑风暴,这些人也太精明厉害了,她太难了! 柳明瑶的长子因纵仆行凶,以低价非法强购他人土地罪,被判处杖五十,七年苦役,十倍赔偿受害者。 消息传出,再次令杨家一片哗然,都认为这一处罚太过严重,明明是那几个仆人自作主张,出手太重,才会出现致人死亡和重伤的结果,那几个仆人被判死刑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重判本就是受连累的主人。 但是范寺正给出的判处条例,也是有理有据,那杨大公子令人‘教训’为拿回自己的田地而据理力争的百姓。 见到仆从出手太重,杨大公子不仅没有阻止,也没有及时做好善后工作,例如为伤者医治伤处,给予应有的赔偿等,从而致人死亡,性质恶劣,情节严重,更应按例严惩。 仅杖五十,就能将人打个半死,还要被送到矿场服七年苦役,能活下来的机率极小。 柳明瑶在听说消息后,当场哭得晕了过去,但是有大理寺的官员亲自在场监刑,平阳府本地的官差即便有心想要卖杨家面子,也不敢明显放水。 眼看杨家上下因此而陷入一片沉寂,主人们心情不佳,杨府的仆从与侍女们,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深恐一个不注意,就惹得主人不快,让自身遭殃。 杨宛如却在这种情况下,筹集资金,派人大肆采购各种粮油物资,杨弘深听说消息,罕见的怒斥长女道。 “你还嫌家里不够乱?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家里再怎么样,还能饿着你们?” 杨家毕竟是传承数代的大族,又有着徐庆业这门在乱世中握有兵权的实在亲戚,在之前最混乱的几年中,也能得以保全家人和财产。 即便杨弘深被罢官免职,失去官家名头,又交出大笔的罚金,他们杨家依旧是不差钱的富裕人家。 自家田庄的产出,一大家子都消耗不完,哪里用得着还在外面大肆采购? 杨宛如有些委屈,“爹,您没听说西北起战事的消息吗?西北军在前两年刚经历过一场惨胜,这么快又要面临大战,胜败难料,我们当然提前多做些准备,就算我们自家用不上,到时候也能高价卖出去啊。” 杨弘深皱眉看着这个大女儿,“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可知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为何会传得这么快?那是因为,消息是通过最新一期的邸报,在最短时间内,直接昭告天下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朝廷对此战有着必胜的决心,你囤积这些物资,想要高价卖给谁?” 更何况,这世上可不缺聪明人,那些经验丰富的商人,谁不比她这个闺阁千金更懂得如何在特殊时期发国难财的操作? 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传开后,民间毫无反应,各种物质的价格也没出现波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说明,连人家西北前线都不需临时从后方征调粮草,少了朝廷的大笔采购,也没听说哪里的粮仓被征,市场供应充足,怎么可能涨得起价? 杨宛如闻言,有些错愕,她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已经嫁入东宫,当了太子良妾,只知西北起战事的消息传开后,引得朝廷上下一片惊慌,连监国太子都觉十分无措。 朝廷是在十分仓促的情况下,赶紧为前线准备粮草和武器,可是各地物价飞涨,国库中的资金却有限,根本不足以供应前线所需。 从而导致皇上这次的御驾亲征一败再败,西北军死伤殆尽,被草原异族连侵数城,抢走大批的财物,最后更是签下大笔的赔款,才令对方答应退兵。 事后才有消息曝出,原来是兵部在过去的两年,一直以西北无战事为由,大肆挪用西北大营的经费。 在经历过两年前的那场惨胜后,西北大营本就存在兵力与经费不足,物资严重匮乏的巨大问题。 哪怕有皇上去西北时带去的一批钱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关键问题,尤其是武器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纵有再强的本事,也无力挽回西北的败局,从而令刚安定下来的大安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这是杨宛如在经过仔细思索过后,才想出的方法,她已确认过,目前并没有曝出兵部挪用西北军经费的事。 也就是说,皇上依然要面临西北军的各种物资皆严重匮乏的现状,然后事情依旧会像她所知道的那样发展才对。 这样以来,她手握大量的物资,在关键时候,不管是拿出去高价转卖谋利,还是转卖给朝廷的谋人情,都能大赚特赚。 听到她爹的话,杨宛如实在难以相信,也深感费解,为何这次的皇上去西北后,没有及时给朝廷下旨,要求后方赶紧往西北调运各种物资? 而且这次的西北起战事的消息,竟然是由朝廷通过邸报直接昭告天下的,在她的记忆中,却是太子与朝廷收到消息后,想方设法的掩盖消息,却还是因兵部的各种征调和采购物资而传了出去。 见女儿听到他的话后,愣在那里满脸的不敢相信和疑问,杨弘深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外面的人都在传,能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情况下,私下辅助皇上筹备好这场西北之战,就是你姨母能代理朝政的本事,你在京中两年多,对你姨母的能耐,竟是毫无所觉吗?” 杨宛如在此刻只觉无比悲愤,她回来得太晚了,谁让她回来得这么晚啊? 【作者有话说】 62 第62章 妥协 柳明月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比她以为的平行时空更奇幻些,竟然还出现了一个重生的,而且那人还是原主的外甥女。 不过即便知道,她也不难接受,毕竟她自己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幻的事情,再多点,只要对方不给她惹麻烦,无所谓。 有着充足的补给供应,西北的战事推进得很顺利,皇上的这场亲征,可以说是的打得酣畅淋漓。 想到皇后在他出发前,曾开玩笑般提到过,最好能将那些异族打到逃往草原深处,占了对方的草场,俘虏一批草原异族,一边教化他们,一边让他们给大安养牛喂羊牧马。 看着茫茫草原,皇上深以为然,大安百姓多以农业种植为主,缺少放牧养殖方面的资源。 有了这片草场,不仅大安自己就能培养大量高品质的战马,还能为大安供应大量肉类,以及皇后说的奶类食品。 那些草原异族也没想到,他们这次的突袭计划失败,遭人反突袭不说,还招惹来一个来了就不打算走的大敌。 要知道在过去那些年里,往往都是只要他们一退回草原,或是投降,对手就不会再多做纠缠,不愿冒险深入不熟悉的草原,也看不上资源贫瘠的草原。 所以西北边境的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有些久,因为皇上亲率大军深入草原,将大安的边境线一扩再扩,扩到后来,西北大营的人都觉得发愁。 他们之前驻守的威远城,是处易守难攻的关键要塞,皇上显然是抱着要占下大片草原的目的,才带着他们一路追击逃兵,还令人好生安置沿途俘虏的异族。 若皇上下令让他们将大营迁移到这草原上驻防,对他们而言,还真是一大难以适应的挑战。 毕竟他们之前驻守的边境线,也就是威远城一带,虽距离草原较近,但是两地是截然不同的气候环境和生活习惯。 好在皇上在虽在草原上乐不思蜀,但没忘记按时给京里传递战报,朝廷收到那些捷报的反应,也从最初的激动与欣喜,变得逐渐习以为常,乃至最后麻木。 他们想不通,皇上为何会在西北那等苦寒之地一留就是这么久,从初春到盛夏,眼看都快要入冬了,这是不打算回京了吗? 重点是他们上了无数折子,讲述自己在皇后的手下过得有多难熬,皇上竟然都不在意,依旧留在那里。 先是御驾亲征,好好过了把打仗的瘾,在实在找不到敌人后,又在西北边境重整边防的布置。 虽然没令西北大营将驻地迁到草原上,但在边境附近招募了一大批新兵,让他们负责草原上的巡逻工作,又在草原上建起多处临时驻点。 从内地召过去一批精通炎黄文化的人,负责教化那些被俘虏的草原异族的同时,还在草原与内陆的交界处,建造固定交易市场,方便草原民族在那里与大安同陆的商人交易。 战争结束后,群臣仍能通过西北按时传递回的消息,获知皇上又留在那边做了什么,放心之余,也忍不住抱怨他怎么还不回来。 不过在五月中旬,西北边境的战事还没彻底结束时,柳明月就在朝议上宣布,她计划要尽快修出一条从京中通往西北的直道,全部都用水泥铺路面的那种,用来迎接陛下凯旋归京。 这一消息传出,迅速引起群臣反对,在他们看来,通往西北的官道,路面质量很好,完全没有劳民伤财,重修的必要。 而且他们提出的反对理由,也很站得住脚,在边境尚在打仗,东河府那边还在忙着的抢修大坝之际,朝廷实在不易在这种情况下,再搞什么大动作。 且不说国库能不能负担得起,百姓们肯定也有怨言,天气越来越热,哪怕朝廷愿意尽量提升待遇,老百姓也不会愿意在大热天服役。 柳明月有些费解的看着下方的众大臣,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请人干活给报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朝廷一有什么工事要干,你们首先想的就是要征多少免费劳役?总抱着这种思想可不行!” 哪怕她很清楚,也能理解这些思想和做法的历史形成原因,可柳明月还是想要从现在起,就试着做出一些改变。 反正以她自身的道德认知,让她实在做不来这种白嫖劳动力的事,即便在这个时代,免费征劳役乃是常态和惯例。 “老百姓是朝廷的支柱,我们可不能抱着要将他们当牛马使唤的想法,他们的赚钱机会少,朝廷理应竭尽所能的为他们多提供一些机会,而不是总想免费使唤他们,老百姓赚到钱,日子过得好了,我们这些人才能踏实。” 不过她也知道,她的所思所想,有些难以融入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所以她也不强求。 “朝廷的事,有朝廷的做法,本宫不过问,但是这次的修路,是由本宫提议的,就由本宫负责给工人发工钱,朝廷只需出材料费即可。” 水泥在京中早已不是稀罕物,不仅朝廷负责在几条重要干道上铺上了水泥,一些官员也私人出资,将自家府门前的路,修成水泥路,与主干道对接上。 这样平日里出行都能方便许多,尤其是在正雨天,那种前后差距更为明显。 户部的李尚书苦着脸道,“娘娘,哪怕仅出材料费,那也将是一大笔支出,为重修苍河大坝,以及为西北前线筹集物次,支出都很大,京中距离西北那么远,咱们先修一段还行,全修下来,实在负担不起啊。” 只需粗略预估一下全修的材料支出,李尚书就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他也太难了,守着个一贫如洗的国库,天天在那斤斤计较,却遇上个花钱如流水的皇后。 每次察觉到皇后用‘你怎么这么小气’的眼神看向他时,李尚书都有种恨不能吐血三升的冲动。 国库要是也跟宫中那两们的私库般,哪怕让人看不出里面到底堆了多少金山银山,只知里面可源源不断的拿银子,他也大方,花钱笼络人心,赚个慷慨大方的美名,谁不愿意干?谁不会干? 柳明月当然知道国库并不充裕的现实情况,但是这条路,她是必须要修的。 “那就……由本宫作主,将材料先赊给你们,等到大库宽裕些了,你们再分次还上,对于这件事,下朝后,咱们再具体商定一下具体条款,请几位大人做见证,拟份合约出来。” 哪怕皇上并没有明说,但是根据最新收到的信件内容看,皇上在那边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妙,只是皇上没说,她也就不知道具体原因。 在战场上出现意外,只要没有战死,不便按期回归的原因,只有那两个,不是生病,就是受伤,无论哪一种,都不宜进行长途跋涉。 皇上已年近半百,早年打了一二十年的仗,体内留下的暗伤无数,如今不管是生病,还是受伤,想要恢复起来都不容易。 若再进行长途跋涉,只会更加重他的伤情或病情,尤其是在当下的交通环境下,好好的健康人都能被颠簸出伤病,更别说是身体本就虚弱的人。 所以柳明月决定,哪怕多花些钱,也要尽快*铺出一条通往西北的水泥路,方便皇上回京。 而那些将要去做见证,其实也相当于是做担保,有身份有地位的朝廷重臣,都木着脸站在那里。 他们对这种活,已是轻车熟路,早干了好多回,就是这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实在难以适应。 皇后有钱又大方,本该是件利国利民,还能利于他们的好事,可是皇后太聪明,愿意利国利民,却防着他们占便宜,就让人憋屈了。 想到自己已经代表朝廷签下的那些借贷合约,李尚书很想再挣扎一下,可他想到以往每次都以失败的挣扎结果,终于还是选择放弃,债主说啥就是啥吧。 有时候,李尚书都想不明白,自己什么会令户部发展到负债累累的境地。 明明他是不同意那些大笔支出的,可是不知为何,素来心性坚定,在审核与把关支出项目上面,素以严苛著称,能让皇上都无可奈何的他,竟然在面对皇后时,总在妥协。 李尚书不知道,他这是在无意间,陷入了借贷消费心理。 不用从户部支出现钱,就能提前上马那些利国利民的政策和工事,还能使用分期还款的方式还账,即便需要支付一些利息,国库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却能像皇后所说得那样,让国家和百姓早受益,实在极具诱惑力。 好在柳明月也不是在忽悠‘老实人’,她是真心认为这么做,对国家和百姓都有好处,借贷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将借贷来的钱,没有花在实处,没能让那些钱生钱。 就像这次修路,柳明月固然存有私心,可是修出一条从京中直通西北要塞的好路,不仅能极大的方便两交通往来的效率,在战时发挥巨大作用,也能更加方便沿途多地的商业贸易往来。 要想富,先修路,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无数人的经验总结。 如今的大安虽已开国六年,但是仍处百废待兴的状态,若不是柳明月手上的资金也有限,她其实很乐意能多借贷些出去,大力发展和振兴国家的经济,改善一些社会现状。 甚至对于借贷出去的那些钱能不能收回来,都没那么在意,但她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愿意让别人无端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她向来将公私分得很清。 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市场,百姓们手上没钱,商贩手上也没钱,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就没有动力,想要实现国强民富的目标,何其艰难。 【作者有话说】 63 第63章 安心 柳明月是个起名废,即将要修的这条路,被她直接命名为凯旋大道,毕竟这本就是她临时决定要修这条路时,提供给满朝文武的理由。 为了赶效率,这条路采取的是多段同修的方式,除了较少的一部分路段需要进行重新规划和修整外,大半都是原有的官道上,进行整平、填充等处理,修起来的效率极高。 东河那边征了数万劳役去修大坝,结果那些劳役竟成了去享福。 过着住新砖房,一日三餐吃好喝好,每上一天工,就有一天工钱拿,重活不仅轮班,还有额外补贴的好日子,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得不行。 后来有许多人想要加塞进去,都没成功,因为这次修坝用的是新式材料,省时省力得多,根本用不了那么劳工。 而这件事,也早已被当作稀罕事,传遍大安,从而引来更多人的羡慕,都盼着自己也能有幸赶上这种好事。 如今朝廷又传出要修凯旋大道,将要在沿途就近征召劳役的消息,迅速引起各地百姓的争相报名,根本用不着当地官府派官吏去统计核实,甚至是带着官差直接拿人。 收到下面的反馈,柳明月感到欣慰之余,心情还有些沉重,她给定的工钱并不高,却让百姓们都趋之若鹜,足以表明老百姓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遇到这么个需要下苦力的活,都这般抢着要做,而且还是在这种大热天,若非生活太过贫困,能赚钱的机会实在太少,又何至如此? “娘娘,百姓们都愿意应征,明明是件大好事啊,您为何对此心生忧虑呢?” 柳明月淡淡的笑着摇摇头道,“确实是件好事,这代表着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与支持,当然是件大好事,本宫想得是,天气越来越热了,一定要做好工地上的后勤保障,要给修路工人们准备一些消暑类的汤水才行。” 冯含宁难掩感动的看着皇后,“娘娘仁慈,您不仅独自承担他们的工钱,连这种细节都能为他们操心到,为何不将这些宣扬出去呢?” 柳明月是真没觉得自己做这些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付工钱,是因为她做不来让无辜百姓因她的原因,辛苦做免费劳工,说到底,主要是为了让她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提出要准备消暑汤水,则是考虑到在天气火热的环境中劳作,容易让工人中暑生病,都属常规操作,真算不上是什么仁慈善良。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回道,“有什么可宣扬的,本宫做事,遵循的是将心比心的原则,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应当应分的事情而已。” 冯含慧笑着接过话道,“正因娘娘您能做到将心比心,才令臣等感到特别的难得和罕见,值得向天下人宣扬,让大家都知道您的这份心意。” 从而也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娘娘对百姓始终怀着一颗怜悯之心,总想竭尽全力为国为民谋利,从无私心杂念,明明值得这世上的一切美好夸赞。 但是总有一些人,会怀着恶意揣测娘娘的言行和决定,无视娘娘的功绩,坚持认为娘娘身为女子,就不该临朝,不该理政,更不该在朝堂上力压群臣,做出一些重大决定,即便后来的事实证明,娘娘都是对的,仍被指责是在独断专行。 柳明月当然知道身边这些人在为她不平什么,笑着摆摆手道。 “咱们做人啊,一定要记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在这一方面,本宫一向奉行的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原则,好名声虽然是个好东西,但也就是有点就行,太盛,只会让别人会无数的赞誉将自己架起来,一旦被架上高台,要么做个完美无缺的道德圣人,连个人的喜怒哀乐都需放弃的那种,要么只会被毁灭。” 太子妃郭锦秋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仍坚持留在婆婆身边帮忙做事,听到这番话,不禁心有戚戚。 “母后说得甚是,儿臣受教了。” 郭锦秋是真心觉得受教了,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将婆婆视为自己的榜样,想要好好经营自己的贤名,没想到她婆婆的真实想法,竟然是这样的。 不过结合对方在前朝的表现,就能发现,婆婆不仅这么说,还真是这样做的,这也让郭锦秋感到豁然开朗,之前的那些疑惑,到此都有了答案。 凯旋大道是由工部负责规划和统筹安排,各个地方负责具体施工和协调的超级大工程,宋文斌这位工部代理尚书,当然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柳明月在给皇上的回信中,有说明她将要修这条凯旋大道的事,又提出自己对西北边境与最新占据的那片草原的一些规划想法。 皇上看过这封回信后,欣喜之余,还忍不住感叹道。 “还是皇后更了解朕啊,仅通过语焉不详的几句话,就能猜出朕这边出了事,也好,就按她说得办,朕就安心的等着办完这些事,凯旋大道完工后,再回去吧。” 见皇上一扫这段时间的焦虑,心情明显好转,何忠稍感放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 “娘娘对陛下的一切,向来都是再上心不过,能及时察觉到,实属正常,不过您说得那凯旋大道,是什么?” 皇上笑着回道,“皇后已经下令,要重修自京城到西北大营的官道,被她命名为凯旋大道,计划用那种新式材料水泥铺路面,她还计划要给朕寻来合适的新材料,为朕特制一辆新马车,能尽量减少颠簸,让人坐着更舒服的车。” 听得出皇上说起这些的欣喜和得意,何忠笑着恭维道。 “还是娘娘细心周到,她既然这么说了,陛下只需安心等着便是,到时肯定能乘坐上新车,走凯旋大道回京。” 皇上笑着道,“嗯,所以朕就留在这里安心养伤了,皇后将这边接下来要办的事,都给朕安排好了,朕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在皇上看来,皇后所做的那些‘安排’,不过是给他寻了些理由,能让他光明正大留在西北养伤而已。 虽然那些事看起来确实都很重要,每一条举措,都能关系到西北边境未来安稳,但也没有到非得他亲自坐镇的地步。 可是太医已给暗示过,自己也知道自家事,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若不能得到安心休养,怕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见皇上看完皇后的信后,心情和状态都大为好转,总算答应留下好好养伤,何忠实在很欣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深得皇上信任的御前侍卫中,竟然有个隐藏极深的家伙,与异族有勾结,一个月前,在异族联军溃不成军,大安将要彻底获得大胜之际,伺机出手刺杀皇上。 若非皇上还没丢下在战场上磨砺出的应对危机的本能,可能还真会被对方当场刺中要害。 但是即便对方没能刺中要害,这次的受伤,引得皇上体内的多处陈年旧伤,都相继爆发出来,也让皇上的身体陷入十分危急的状态。 不管是从宫里带过来的随行太医们,还是西北大营这边的大夫,都说皇上虽已渡过最危急的阶段,也需在接下来进行长时间的休养。 可是随着西北边境的大局既定,皇上早惦记着要早日回京,毕竟他已离开数月,让他留在这边休养,更让他对回京一事感到心急如焚。 想想也能理解,如今的大安刚开国立朝六年,年少的太子还没成长到能撑得起大局的地步,皇后虽能代理朝政,但若让她一介妇人长期慑政,那些文武百官可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他这个开国皇帝在朝野上下的威望,无人可比,一旦传出,甚至只是猜出他这个皇帝的健康出现状况,被迫滞留西北边境,长时间不能回京还朝的消息,势必会引起人心浮动。 好在他们大安还有一位能在关键时刻靠得住的皇后,能迅速做出各方面的安排,尽量将皇上将要长期滞留西北的事情遮掩过去。 从其所做的各种安排上,所展现出来的不改初衷的态度,才是能让皇上彻底放心,进而选择留下养伤的关键。 这个初衷,当然是指皇后对能够独掌朝政、大权在握的心态,而皇后在察觉到皇上这边情况有异后的反应和应对,已经可以充分说明一切。 既没有想着要趁机推太子上位,也没想着要为自己谋求点什么,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让皇上无后顾之忧的留在西北休养。 因考虑到返京时的长途颠簸问题,不惜代价的临时决定要修一条更加平坦的路,还想制作一辆更好的车,无一不是在为皇上的身体健康考虑,皇后希望皇上能够平安健康的顺利回京的心态,可谓是溢于言表。 也难怪皇上会因一封信,就迅速改变心态,在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这份至真至诚的心意,有多么的难得和珍贵,就有多么的让人安心。 没人知道的是,在那遥远的平阳府,正有人在惦记着皇上的身体情况。 此时已接近六月中旬,由皇上御驾亲征,将草原异族仅剩的残部赶进草源深处,获得西北大捷的消息,已伴着皇后下旨修筑凯旋大道的消息,彻底传遍大安。 曾饱受异族欺凌的百姓们,既为大快人心的西大捷感到欣喜,也对皇后为皇上修凯旋大道庆功一事,感到激动和振奋,在民间流传着帝后情深的这段佳话的同时,二人在民间的声望,也在这一期间达到了空前的巅峰。 面对这一个接一个,与她记忆中的那些事件严重是不相符的重大消息,杨宛如只觉得崩溃,想不通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事也还是那些事,为何那些人与那些事组合在一起,竟然出现截然不同的结局。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直到她死,西北边境仍处战事不断的状态,也从不曾修过什么凯旋大道。 毕竟从京城到西北,距离长达两三千里,朝廷怎么可能负担得起。 而且她已知道,早在数月前,她那位姨母就已下令要重修苍河大坝,那也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与物力,仅凭朝廷的那点钱,一项工事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是同时负担那两项工事。 可神奇的是,事情还真就发生了,两项工事现在都已如火如荼的开展中,朝廷甚至都没有下令要加征赋税,用以缓解国库压力。 要知道在她的记忆中,仅为那声拖了许久的西北战事,朝廷就曾不止一次的加征赋税,从而引起百姓们的极大怨愤,也为后面发生的动乱埋下祸根。 而这次的西北战事,仿佛没能给朝廷带来丝毫的经济压力,甚至可以说是后方丝毫没有受到西北边境战争的影响。 悄无声息的突然开启战争,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就以绝对的碾压之势,获得前所未有的大捷,甚至还直接将大片的草原给占领了下来。 皇上甚至因此而亲自留在那边主持大局,还令朝廷往地方发文,由朝廷出路费,鼓励没有土地的百姓前往西北边境或草原定居。 皇上将要在接下来,亲自对西北进行大整改,这些整改不仅涉及到西北军的防务,还将出台多项振兴西北,合理利用草原发展各种养殖的优惠政策。 这一切,都让杨宛如深感陌生和茫然,在她的记忆中,因西北战事不利,皇上在西北滞留了半年多。 最后是因在战场上受伤严重,不得不答应敌方提出的苛刻而又屈辱的停战条例,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匆匆回京。 听说皇上在大捷后,竟然没有及时回京的消息时,杨宛如的第一反应就是,皇上这次是不是也受重伤了,才会因为不宜长途跋涉而暂缓回京。 可是她那位姨母为迎接皇上得胜还朝,大张旗鼓的要修路,以及皇上将要在西北做的那些大事,又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猜测。 毕竟若她那以夫为天的姨母得知皇上受重伤的事,肯定坐不住,更别说是还有心情张罗着要修路庆功,若皇上没有受伤,他继续留在西北的决定,难免让人感到似乎有那么点牵强。 西北边境的稳定再怎么重要,比起朝廷和皇位,还是要差了些,皇上就那么放心让自己的皇后继续把控朝政? 所以杨宛如现在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皇上的身体情况,在她看来,在她的上辈子,皇上可能是因敌人太强而受重伤。 而这次的西北战事,大安始终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如此一来,若皇上这次仍然会受重伤,那就表明,天命不可违,她所知道的那些关键事件,依旧会发生,哪怕回来得太晚,她依旧能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64 第64章 错估 杨宛如是根据上辈子的经历,结合皇上的异常之举,才能隐约猜测到些真相,却因柳明月所做的那些粉饰太平之举而不敢确定。 但是连她都能察觉到异常之处,朝中那些精明厉害的大臣中,当然也不乏暗自对此心存揣测者。 不过他们都很默契的对此三缄其口,甚至都没人想过要去找皇后打听试探一下。 凡事就怕对比,体验过在皇后手下干活的滋味后,他们已深刻认识到皇上的存在,对他们有多么的重要,皇上对他们有多宽容,皇上的种种好,皆被皇后给衬了出来。 所以他们丝毫不敢节外生枝,只在心底暗自祈祷皇上没有大碍,能够早日归来。 何况他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证实了皇上出了什么意外的事,将皇后努力打造出的岁月静好,一切如常的局面打破,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所以当杨宛如还在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打听到西北的真实消息时,朝中大臣们却都很有默契的奉行娘娘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原则,一点都不打算做多余的事。 唯有太子有些按捺不住,他自己倒是没想到皇上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毕竟皇上这位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实在太过强大。 在东宫属官近乎提醒的暗示下,他才想到那个可能,难掩焦虑的赶紧过来找皇后,摒退周围的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母后,父皇没能按期回京,是不是因为他在西北出什么意外了?” 柳明月闻言,正在批奏折的手略顿了一下,才头也不抬的回道。 “你搞得这么郑重其事,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大事了呢,都是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你父皇正在西北新打下的大草原上策马奔腾,高兴得都已乐不思归了,能有什么意外?真是瞎操心,你就不能多盼着点儿你父皇好?” 太子难掩羞愧的低头,“请母后恕罪,儿臣是因突然想到这个可能,一时太过焦急,才会这般失态。” “嗯,这次也就算了,下不为例。” 柳明月眼都不抬的训诫了一句,然后用很随意的语气顺口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你父皇可能出意外的事情了?谁在你耳边说些什么了?” 太子不好意思的回道,“我是因为听到洪少傅与曲少师讨论,父皇突然延迟返京日期,而且又没确定返京新日期的举动,好像透着些异常,才会担心父皇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被迫延期,且归期不定。” 洪少傅与曲少师,都是皇上安排给太子的老师,两位都是很有背景的名士,就是对皇上而言,将他们安排给太子当老师,必定是政治因素占比更大。 虽然柳明月没怎么亲自与那两位直接打交道,但是从太子受他们的影响而形成的某些思想观念看,她本人对那两位的印象都不算好。 而她记忆中的原主,却对这个安排十分欣慰,认为这是皇上重视太子的表现。 所以柳明月虽觉不满,但是考虑到原主的心情,再加上那是皇上的安排,自有其的考量,她也不便轻易干涉这种二品大员的任命,就没有过问。 “你现在大了,在前朝也历练了不短的时间,要将心思多放在朝堂事务上,遇到不懂的,多去各部找旧例对照,不要太过依赖老师们,你必须要尽快学会独立思考,锻炼自己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知道吗?” 若非顾虑到皇上的想法,柳明月更想将他带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可是当下的时间点有些特殊,她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以免会挑动正处虚弱期的那位的敏感神经。 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对她而言,太子只是原主的儿子,三年来的相处,她本人也与其培养出了一些感情,但是那些感情终究太过有限,甚至还不及整日跟在她身边的太子妃。 所以在感情不够到位的情况下,对于是否要冒险为其做某些事情时,柳明月难免会多方权衡利弊,不想让自己因对方而陷入困境。 听出他母后的话中暗含深意,太子有些不解。 “母后,您以前不是常说,老师们都是学富五车的名士,儿臣应该多向他们学习、多请教吗,儿臣觉得自己还多有不足,尚需继续向他们学习和请教。” 这就是柳明月最头疼的地方,孩子本身是个好孩子,就是受其老师们的影响太过严重,从而失去了自身应有的判断力。 “行了,本宫也就是这么一说,不过你要记住,你父皇与我的经验,都是实践出真知,所以我才建议你多看案卷,圣贤书的确该读,但是我们谁都不可能真照着圣贤书里教的做。” 在柳明月看来,圣贤书是用来教人确立理想和抱负的,那些由前人的经验和教训汇聚成文的案卷,里面记录的都是史实,更能让人从中学习到有用的知识,进而获得成长。 理想和抱负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人需活在当下,连根基都没打,或者说是没打牢,所谓理想和抱负,都不过是空谈而已。 太子恭敬的应下后,就起身告退,看着对方背影消失在门外,柳明月有些无奈得叹了口气,随即就将注意力都放在手中的奏折上。 她曾不止一次的提点过,再加上当前的局面,只要对方自己有心,理该知道自己到底向谁学,学什么才对。 纵然她不好直接下令安排对方跟在自己身边学习,但他若像太子妃那般,主动跟着,她这个名义上的亲妈,还能赶他走不成? 就算是别人看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儿子跟在母亲身边伺候,乃是孝行,天经地义。 可惜这位显然是一点都没意识到,每次来见她,重点都放在按规矩完成请安上,相当于是点卯和签到,丝毫不知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等着他把握。 毕竟皇上是位靠着自己的双手,亲自打下江山的强者,他在满朝文武官和百姓们的心中,都是积威甚重的存在。 而她却不同,不仅是个在前朝备受排斥的女子,而且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在很多方面,都需现学现卖,力争不出差错,不留把柄,还要人前的撑出对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因此,皇上的某些经验,对太子而言,基本不具备参考意义,倒是她一直在做的,才是最适合太子学习的,可他显然丝毫不曾察觉到这一点。 当了三年的母子,柳明月当然知道这里边的原因,受其老师和大环境的影响,他对女子也存在主观上的偏见。 哪怕是面对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下意识打心里不愿相信她真有能力把握前朝,或者说是看不上她的能力。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些,毕竟作为一个孝顺的好孩子,怎能不相信、不敬重自己的母亲呢? 原主可能到死也不会发现这个真相,可是柳明月不同,以她的立场与视角,不难发现这点。 这也是三年来,太子明明在她面前表现得很乖巧、很孝顺,总体上还算听话,又时常见面,她却无法与对方建立起深厚感情的根本原因。 再怎么了解和理解当下的时代环境,柳明月也无法与这么一个骨子里对女性存在偏见的人,交付自己的真诚关爱。 太子离开,高长庚等人进来后,柳明月直接下令道。 “东宫有人不知存何居心,居然暗自揣测皇上没有如期返京,是因出了什么意外,还诱导太子前来问本宫,真是可恶,高大监,你且吩咐下去,令各方面的人手都要打起精神,严防某些有心人企图利用这种无稽之谈,在京中乃至地方拨弄是非,扰乱民心。” 到底是不是无稽之谈,高长庚的心里也有数,但他绝对维护皇后的命令,皇后说是就是。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派人看严了。” 两人当然清楚,将会被看严的重点将会是哪里,将会有哪些目标不。 柳明月不容别人破坏她苦心营造出的大好局面,高长庚则是不容别人觊觎皇上的位置,同时也有他的位置。 谁都知道一代江山一代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若太子上位,他们这些旧臣的位置,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而东宫属官作为太子的班底,相当于是下一届朝堂的权臣预备役,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便嘴上不敢说,心中却是早在盼着皇上能尽快让位,好给太子腾位置。 太子固然年少没经验,可他们有啊,谁不想让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这位好掌控的少年,能够早日上位呢。 不动声色的怂恿太子来找她,就有提醒她这个太子生母的意思,可是他们都错估了她这个皇后。 且不说她柳明月,绝对能分得清轻重,自己都不会想着要贪恋权位,又怎么可能会急着给便宜儿子争大位。 就算是原主,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盼着她的丈夫早点给儿子腾位置,因为她首先是位真正以夫为天的贤妻,其次才是视儿女如命的良母。 所以他们的如意算盘,注定打不响,在柳明月看来,如今的大安朝廷,更需要的是威望足够高的皇上,而不是一个被人算计了,还毫无所觉,即便已临朝近三年,依旧少不更事的太子。 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一不图钱,二不图权,只想尽好本分,而她身为皇后的本分,当然是要力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让那些满心满眼都只有自身利益,连当前的形势都看不清,还自负才华超然出众,无人能比的人上位,绝非国家之福、百姓之幸。 【作者有话说】 65 第65章 侥幸 苍茫的大海上,甲板上的几人一边聊天,有两个人正拿着做工有些粗糙的双筒望远境,往四周观看。 “娘娘令人制作出来的这个瞭望镜,真是太好用了,听说作坊那边还想制作出可以看得更远,更清晰的瞭望镜,哈哈,那样的话,我们战队肯定能举世无敌!” “是啊,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这大海上,太……你们快看,西南方向,那边是不是正在打架。” 其他人也纷纷往那个方向看去,又用手中的罗盘确认了一下方位,难掩激动得高声大喊道。 “兄弟们,快出来看,来活了啊,大活!” “快去通知大队长,西南方向的一座岛上正在打架,人很多的样子,我们赶紧改向过去!” 两年过去,海上作战队早已成为经验丰富的一只成熟作战队伍,全部人员也从最初的五千,发展成现在的两万余人。 因这支庞大的队伍时常在大安周围的海域出没,曾被无数海盗视为肥肉,谁都想在此咬上一大口的大安海域,早已成为令海盗们闻风丧胆,宁愿绕路也不敢轻易靠近的存在。 这也就使得他们在近一年内,很难在大安海域周围有收获,为此,他们只能走得更远,探索外海环境的同时,尽量收集外海的海图,打听外海的消息。 若能打听到外海的一些海盗驻点,他们就能目标明确的直接扑过去,比较省事,打听不到,他们就只能在海上碰运气。 运气这件事,实在太玄乎,好的时候顺风顺水大丰收,不好的时候可能赔上一两条船不说,还一无所获,只因大海本身就是一处大战场,置身其中,让人祸福难料的那种。 好在因皇后娘娘从最初起,就制定了以人为本的原则,他们战队的各种装备都很齐全,遇上风险时,只要懂得做取舍,战队成员的人身安全损失极小。 这趟出来数日,眼看又要空手而归,战队成员们正觉遗憾,突然听说遇上大活了,都迅速激动起来。 魏长延来到舷边,也用瞭望境看了会儿,确认消息无误后,立刻做出指示,随即就有船员赶紧打出信号,通知所有船只停下调向。 同样收到消息的吴尚青也来到甲板上,看了看西南方向,虽能通过瞭望境看得到,却有些模糊不清,可见他们的战队与那座岛之间的距离还很远。 海上环境形势瞬息万变,他与魏长延作为正副指挥,一旦出海,都是分别坐镇在两艘核心大船上,以备不测之需。 听到来活了,船上的水手们也都格外有劲,这些船平日里都是靠风力和水流助力自然行驶,只在有需要时,才需他们手动划行。 所以在收到全力航行的通知后,迅速用力划动船桨,赶往西南方向的那座海岛。 已经根据当前的环境条件,迅速调整好船队阵形的一大只船队,一起加速的场景,可谓是十分的壮观。 哪怕距离甚远,等到他们赶到那座海岛附近时,也能通过瞭望镜看到岛上的战斗尙未结束。 “大队长,有一方大多都是我们炎黄人。” 之所以说是炎黄人,是那些人的身高长相特征,与他们大安人相似,不直接说是大安人,是因这些炎黄人流落海外,与他们大安人同种不同国,也属正常。 在海外遇到与自己同种族的人,总能让人下意识多瞅两眼,甚至还能生出亲近感,不过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很有可能对上,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亲近感。 魏长延当然也有注意到,不过他皱着眉道。 “看上去,应该是有几伙异族海盗联手攻击炎黄人那方,我们也出手,先帮那炎黄人将对手拿下,至于要不要对那伙炎黄人出手,等到了解过情况后再说。” 魏长延的这番指示,迅速被传了下去,本来已经逐渐缓下速度的船,再次全力前进。 有人难掩兴奋得的说道,“大队长,看来这出来,又要赚次大的了啊!” 根据前方的形势判断,应该是多伙海盗组团攻打岛上的那伙人,且不说岛上那股势力的成分,只要他们能将那攻岛的那些海盗都给拿下,就能审问出他们的窝点,收获绝对不小。 看着眼前的蒋清言,这位也曾是位文质彬彬的举人,如今却变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家伙,魏长延只觉麻木。 “还是得谨慎行事,让兄弟们千万不可轻敌,尽量将他们中的头目留活口。” 头目知道的*消息肯定更多,直接给打死了可惜,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就是在战斗中容易上头,一不小就给忘了,所以他才要重点强调一下。 远远看到又有规模庞大的一支船队过来时,沿海正在交战的双方,都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下意识暂缓当下的战斗,防备新来的那一方。 看到那支来历不明的船队放弃观望,直冲岛上而来,看上去来势汹汹的样子,本就已经心生防备的双方,迅速选择彻底弃战,只剩岛内的交战仍在继续。 船队到了近前,见岸边的交战已停下,魏长延等人正觉不好切入,就见停靠在岸边的船上,有人拿着火铳一边叽里咕噜的喊话,一边还朝他们的船射了几下。 这完全相当于是磕睡来了,对方正好给递枕头,就冲对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打杀了起来不用手软。 先锋战船上随即就有人拿着个扩音喇叭喊话,“大胆,竟敢袭击我大安船队,是尔等挑衅在先,聪明点赶紧投降请罪,否则后果自负。”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流程走完后,立刻就有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一手拿着特制盾牌,一手拿着火器,直接朝对方发起射击。 对方那艘船上的人,瞬间死伤一片,同样是火铳,明显是大安火铳的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甚至还能连射。 随着船只前进到一定地步后,每条船上都露出一看就知威力不俗的大炮,之前还敢威胁驱逐他们的异族海盗,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傻眼。 之前责问他们的人再次大声问道,“投不投降,再不投降,全部歼毙!” 这下谁都知道,他们这是遇到硬茬了,可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打哪来的势力?为何会如此强大,竟能配备着如此厉害的火器? 没有海盗会认为这是他们的同行,因为同为海盗,他们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早去抢占陆地称王称霸了,如何愿意留在海上拿命抢钱? 双方一交手,就知有没有,战队完全是以绝对实力单方面打杀对方,即便听不懂大安话,也已明白了大安战队的意思,纷纷放弃抵抗。 与此同时,岛上那方的人也一副如临大敌的反应,他们听得懂大安话。 “老大,我们也主动投降吧,这……这根本没法打啊,咱们这才离开大安几年啊,大安怎么突然有了这么强大的一批海上势力?” 左子兴的心情也很复杂,“看来这就是最近这年多,让人闻风丧胆的那支海盗清剿队吧,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大安人。” “海盗清剿队?这么说,他们跟我们既是同行,又是同乡啊,看来这事还有商量余地。” 大安战队出手,绝对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将对手彻底拿下,所有试图负隅抵抗者,都被直接灭杀,俘虏了大半,除了被误伤的,大多数头目都能有幸被活捉。 战场都被打扫得差不多,又听手下汇报了一下战斗情况后,魏长延才带着下船。 看到站在那里的左子兴,他只需一眼就能确认,对方绝对是炎黄人。 “在下魏长延,忝为大安海上战队大队长,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左子兴也拱手施了一礼道,“在下左子兴,祖籍平阳府,遇乱世,被迫带着兄弟们流亡海外,驻扎在此岛数年,以打劫过路海盗为生,犯了众怒,方才遭遇此番围观,幸有诸位施以援手,否则,我与诸位兄弟定当在劫难逃。” 魏长延等人也没想到,这次竟在这外海遇到个同行,而且双方还是老乡。 “幸会幸会,原来左兄不仅是大安同乡,还出身于我们大安的龙兴之地。” 见左子兴等人听到他将平阳府称为‘龙兴之地’时,没什么异常反应,魏长延就知道,对方来海外的时间可能不算太久,很可能是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后。 左子兴笑着回道,“今天实属上天庇佑,才能侥幸遇上来自故乡的诸位救命恩人,还请诸位赏脸,容我等做东,略备薄席,聊表谢意。” 还有连另一艘核心大船大内的一半船和人手,都没来得及出手,战斗就已结束,吴尚青等人也没下船。 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料想这些人不敢对他们心怀不轨,加上魏长延也有心想要探探对方的底,就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爽朗的应下后,就随对方前往其驻地。 两年来,魏长延登过许多座岛,其中被直接占下,被打造成他们船队供给点的岛屿,都有好几座。 不过在魏长延看来,眼前的这座岛,是最有炎黄风格的岛屿,这种风格,不仅表现在岛上建筑风格上面,主要还表现在岛上那些被开垦出来后,种上各种农作物的田地上。 由此可见,某些东西,还真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身在何处,也改变不了。 能在海外见到这么处极具故乡氛围的环境,魏长延的心情很好,在与左子兴等人交谈时,也多了些真诚,少了些试探。 宾主尽欢的一场宴席下来,他对这些人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如今大安得遇明主,局势已定,如左兄这般因乱世而被迫流亡海外的同乡,完全可以重返故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听到这话,除左子兴身边的几人神情有些复杂外,在他们下首的那些炎黄人都难掩兴奋之色。 故土难离,这些人都是在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拼死出海挣活路的,但凡有选择,他们并不愿意过这种被迫在海外漂泊,随时都要面对打打杀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魏长延当然有注意到这些人的不同反应,所以他在随后又提出另一个建议。 “若是尔等存在什么顾虑,也可与我们大安战队合作,或是直接加入我们大安战队。” 蒋清言笑着点头道,“是啊,还可以加入我们大安战队,这可是个好地方,不仅赚钱,还能……” 被同伴踢了一下,被酒给刺激得有些发昏的头脑,在这一瞬间清明了点儿,咽下未尽之言。 “还能有生命保障,你们都看到了吧,我们不仅拥有这个世上最好的船,还有专为船配备的武器,都是东家令人特意设计和制造的,威力特别强大,在这大海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 左子兴等人当然都有看到这大安战队的厉害,差点将他们彻底覆灭的那些海盗联合势力,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左子兴借喝酒的动作,掩去目中的精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东家?你们的大安海上战队不是朝廷的吗?怎么还有东家?” 魏长延笑着接过话道,“我们大安的皇上陛下,正在御驾亲征西北,哪里有空顾得上海上?我们海上作战队是由东家出钱出物招人组建的,不过你们放心,就凭东家能给我们弄来这么多的好船和最新武器,就该知道我们大安战队绝对可靠。” 当然是绝对可靠,他们船队的一位东家正在朝堂上坐镇,为压满朝文武,威名扬天下,另一个东家正在西北打得草原异族四处逃窜,再没比这二位更可靠的靠山了。 左子兴目光灼灼的盯着魏长延,饶有兴趣的问道,“有多可靠?” 魏长延回以无比自信和肯定的目光,“可靠到,只要你是真心加入战队,愿意听从东家的一切调遣,能为战队立下足够多的功绩,为东家效忠,你想要什么,都能有机会得到,即便是功名利禄,都不在话下!” 【作者有话说】 66 第66章 底气 若是以前,魏长延还不敢将话说得这么大,但是现在,他绝对能说得起,因为事实表明,皇后这位东家远比他原以为的还要更厉害。 能拿到代理朝政的机会,固然是个本事,但是能够真正打理好朝政,让朝堂上的百官臣服,还能辅助皇上在西北以绝对的优势打胜仗,肃清大安境内的一些隐患,才是真正的大本事。 他们海上作战队有着这么一位东家,他们这些战队成员还怕没有一个光明的将来? 何况他们不仅比谁都清楚皇后对他们的重视,也切身体会与给娘娘做事的好处。 无论他们战队在海上的收获如何,为娘娘的那些作坊顺带着卖东西,所能赚取的收益,在经过分成后,也是一大笔可观的收入。 所以战队成员说是在干着亡命海上的辛苦活,可是若让人退出,还真没几个人愿意退。 他们这些有功名的管事者,目长光远,当然不会仅满足于赚钱,那些曾普通成员,心里都清楚,离了战队,拿命换都不一定能有机会换来这么多钱。 毕竟他们当初之所以会在不了解船队的真实情况下,就加入船队,也是因为走投无路,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因此,那些普通成员也都有着各自的盘算,他们想要趁此机会,攒够能让他们娶妻生子,下半辈子都能过得衣食无忧的银子。 左子兴没有当场给出回复,不过在次日,就有了答案。 大半人都愿意跟左子兴加入战队,一小部分人选择带着分给他们的财物,跟着战队回大安安居落户,彻底结束这种在海上漂泊厮杀的日子。 还有一部分人,在另一个头目许承义的带领下,决定去附近的一个岛国生活,这一部分人中,大多是海外异族。 即便选择加入战队的只有一半出头,也再次为大安战队扩充近两千人的规模,令战队成员的人数正式突破两万人。 拆分好所有共同财产,又花了点时间收拾各处的东西,在船边道别之际,许承义还不死心的劝道。 “老大,我们在这里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攒下这份家业,你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呢?去给人家当手下,还得听东家的调遣,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舒坦?” 许承义实在无法理解左子兴的这个决定,更让他不满的是,那些没进取心,只想回老家过安生日子的家伙也就算了,选择跟随左子兴加入战队的人,竟然比选择跟随他的人多那么多。 “承义,我也想劝你再多考虑一下,正所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大安战队实力有多强,我们都很清楚,若非我们是同乡,可不一定能有机会加入。” 许承义当然看得出大安战队的实力有多强,可他就是不甘屈居人下,认为左子兴当老大,是形势所逼,而且人家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可不稀罕加入那什么大安战队,再去听别人的调遣。 眼看两人各有各的想法,注定在这件事情上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只得相互道别,自此分道扬镳。 许承义的人登船离开后,大安战队没有急着离开,他们打算留在这座小岛暂作休整,重点是要将被俘虏的那些海盗审问清楚。 在这方面,已经学会数种外邦语言的左子兴,正好能帮上忙,战队里也有人在学,但是论沟通水平,远不及左子兴高。 登上大安战队的船后,左子兴才发现,大安战队远比表面上更加的大手笔,每条船上都配备得有先进的枪炮,看着没什么特殊之处的战船与大船内部,说是处处都是细节也不为过。 看得出来,战队中的这些新船,都是专门为出海战斗所设计的,即便是那些改装的旧船,也远比他们此前所使用的船好。 仅出海几年,就能掌握数种异邦语言,这样的语言能力和强大的学习能力,都非常令人佩服,同时也是船队正急需的顶尖人才。 所以魏长延对他十分重视,还将在这件事告诉了吴尚青。 直到许承义等人驾船离开后,吴尚青等另一半战队成员才下船休整,他们深入海外,在这茫茫大海大,后方没有负责保障后勤的同伴做支撑,只能事事都靠自身的谨慎与小心。 “嗯,听你这么说,这个左子兴确实是位难得的人才,娘娘一向都很重视人才的培养的招揽,这次回去,可能仅凭这件事,就是一桩大功。” 魏长延也这么认为,“对于他的最终任命,肯定要等我们回去,上奏给娘娘知道后,等待娘娘的批复,我现在最为难的是,眼下该如何安置他的问题。” 给的位置低了,难免有小看人之嫌,不仅对左子兴无法交待,连选择跟随他加入战队的那些人,可能都会感到不满。 可是若一上来就给高位,等到娘娘那边给出的批复不如预期,也不好交待,吴尚青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难处。 “既然他已加入战队,大家以后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也是同生共死的队友,就透露部分实情,让他自己选吧。” 魏长延顿时双眼一亮,笑着抬手拍拍吴尚青的肩膀。 “还是吴兄更有想法,对,我们就这么做。” 给吴尚青和左子兴做了个绍后,魏子延坦然大方的开口道。 “咱们都坐下吧,子兴兄,如今周围没了外人,我也就不妨跟你说实话,我们东家组建这只战队的主要目的,是要为她组建的商队出海护航,只是出海的大船,目前还没造够,我们战队先一步训练出来了,就在海上练练上,顺便探索和清理一下航路。” 听到这个所谓的真相,左子兴是既觉震惊,也深感意外,同时也对魏长延口中的‘东家’,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和存在,竟然能给手下带来如此足的底气,还能大批造出这么好的船,同时还能训练出如此在规模的精锐手下。 而那位东家如此大的手笔,竟然只为给那还没正式组建成功的出海商队护航? 据他所知,就算是大安现在的皇上和皇后,也没这么大的魄力和手笔吧?甚至那两位都不会想到大海是怎样的存在。 因为对内陆人而言,对大海的印象就是那里极其凶险,从那里来的海外商品,价格都卖得奇贵,压根就不会想到那里其实是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 左子兴能感觉得到眼前这两位跟他们说这个真相的诚意,反应过来后,赶紧回道。 “原来如此,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大安战队竟然是这样的来历,如此看来,东家对海外商贸极有信心啊。” 这都不仅仅是有信心的事情了,还所图甚大,才会如此舍得大投本钱吧。 吴尚青笑着接过话道,“不错,东家对海外极有信心,我与长延兄本来都是读书人,对海外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不过自从接受东家的招募后,我们不仅增长了见识,也大开了眼界,这海外确实是大有可为!” 魏长延笑着点头,左子兴也附和道。 “是啊,在下当年若不是因缘际会,意外来到这里,也不会知道,原来那大海除了能捕渔,还存在这么多的机会待人发掘。” 左子兴被迫流亡海外,还能在这海外组建起一个规模近四千人的势力,足以证明其能力与手腕,这些年的经历和见识,当然不少。 “所以,我们听东家的,准没错,按照东家初步透露出的意思看,我将来会主管战队,尚青兄目前是我的副手,但是若无意外,将来会去主管商队,左兄能力出众,在海上的经验,甚至比我等更为丰富,所以,我们就想征询一下左兄的意向,将来是想留在战队,还是去商队。” 这份尊重和坦诚,让左子兴感到很受用,不过他对此有个疑问。 “魏兄不是说过,东家组建战队的目的,是为给商队护航,到时都需一起出海,还需分这么清吗?” 魏长延点头道,“要分的,商队将是一支规模非常庞大的商队,战队也会持续扩充规模,但是战队与商队之间,只会以雇佣的关系合作,两者之间的权责利益,将会被划分得十分清楚。” 毕竟战队在将来肯定不只是私人战队,商队在将来也不一定一直是私人商队,一旦划归朝廷,两边都不属同一部管辖,当然是要从一开始就彻底分清楚。 左子兴实在忍不住问道,“东家这么大的手笔,即便是投在海上,也很难瞒过朝廷的耳目吧?你们就不担心?” 魏长延和吴尚青闻言,不禁相视而笑,吴尚青笑着回道。 “左兄放心,虽说这些事是瞒着朝廷进行的,但是这么大的动静,那些大人们当然也会有所察觉,不过这些都与他们无关,自然不会有人干涉,就算有人动了什么心思,自有东家会处理好,无论怎样,都影响不到我们做自己的份内之事。” 左子兴听得似懂非懂,有些不敢相信。 “东家竟然有那么大的势力?” 大安江山都是东家夫妻的,这天下的势力谁能,谁能比他们的东家更强大?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两人都底气十足,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当然,所以左兄不必担心,将来你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活该左兄有此运道,遇上了我们,想当年,东家组织声势浩大的招募,我与尚青兄等人,可都是过经过两道考核,又经东家亲自面审,才能被录用。” 听得出两人的言语中所透露出的真诚与坦荡,左子兴相信对方没有虚言,只是他们可能是出于某种顾虑,不便向他透露东家的真实身份。 “在下确实很幸运,这次若不是遇上你们的搭救,我现在能不能活命都两说,我知道,二位都是君子,跟我说得这些,都实话,既然如此,那我就选战队吧,对于商贸之道,我不太熟悉,去了也无用武之地。” 选战队,相当于是换个山头继续干他的老本行,他能带着几个兄弟在海外白手起家,各方面的手段自然不差,去了商队,就需要重新开始钻研了。 听到他选战队,魏长延和吴尚青也不觉得意外,更不会反对,之所以提前将事情说开,让对方自己选,也是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一些矛盾。 早点说开除东家身份之外的战队重大内幕,也算是他们对这位新加入的同伴示之以诚,有个好的开始,将来也能更好的合作。 “我很欢迎左兄的加入,等到忙完这一回去后,我就将左兄带着兄弟们加入战队的事,如实禀报东家,到时再由东家亲自为左兄安排具体职位,如今,只能暂先委屈左兄,让你先在战队里担任分队长,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教队里的文职学习异邦语言,同时熟悉战队。” 【作者有话说】 67 第67章 嫌弃 等到柳明月收到魏长延的奏报时,时间已到八月,伴随着凯旋大道传出已完成全部路面整平工作的消息,西北也传回消息,皇上不日将要起程返回京。 总算等到这个期待已久的消息,已在皇后手下坚持半年多的文武百官们,都激动得忍不住抹眼泪,绝对真情实感的那种。 坐在朝堂上看着这一幕,柳明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才好。 生气愤怒?人家又没敢将对自己的嫌弃说出来,只是通过这喜极而泣的方式,充分表现出他们对自身将要逃出生天的喜悦而已。 跟着一起抹眼泪,柳明月前世今生都不是那么感性的人,更做不来动不动抹眼泪的举动,原主也没这本事,要不然,也不会在她丈夫的宠妾面前落于下风。 “陛下即将回京,乃是一件喜事,重修的苍河大坝即将正式完工,也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大安这次算是双喜临门。” 群臣皆喜笑颜开的表示附和,无数恭维声也不绝于耳。 “幸有娘娘在陛下离京期间,为朝廷内外殚思竭虑,才令朝野上下没有生出半分混乱,臣等敬服!” “是啊,幸有娘娘在陛下离京期间主持大局,维系朝堂稳定不说,还办成了几件大事。” 柳明月说起这个话题,可不是为了得到这些人口头的夸赞。 “本宫想要说的是,希望诸位大人从现在起,开始整理各自从年后起所完成的一切工作,以时间、事件、结果三大要素为核心,逐条列出来,以奏表的形式呈给陛下,方便陛下回来后,及时了解朝廷的情况,同时,也算是本宫给诸位一个能亲自向陛下表功的机会。” 听到这个话,刚才还都喜气洋洋的文武百官们,瞬间脸色一变,大半人的脸色甚至有些发青,他们是挺喜欢向陛下邀功,可他们绝对不喜欢通过这种方式邀功。 这半年多,他们已经在皇后的强势要求下,不得不按照皇后的意思,学会以突出各种核心要素的方式写奏表。 可是他们实在很难习惯这种禀事风格,少了那些能用来渲染自身劳苦功高,或是所面临的各种困难的言词衬托,总觉得那种平铺直述的方式,根本彰显不出他们的功绩和能耐。 同时,也严重限制了他们想要趁机夹带私活,诉衷心的机会,因为皇后就差在朝堂上直接说,诸位有事直接说事,没事就憋着,千万别跟她扯那些虚的,浪费她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这也是他们会热烈期盼皇上尽快还朝的重要原因之一,没想到他们刚刚还在为皇上将要还朝的大好消息感到欢喜,就被皇后给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虽说在皇后见不得人闲着的各种使唤下,朝堂上的绝大多数官官,都能呈上一份内容丰富的奏表,确实能起到向皇上表功的作用。 但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过去的半年多,没办成什么拿得出手的事,也没参与到重大工事项目中,也就没什么值得列出来的功绩,这样一来,就有些尴尬了。 前者多是些很听话、很务实、愿意干活的人,他们对皇后制定的那些新规则,其实挺推崇,只是不便在人前显露出来,因为他们基本都是些只擅长做事,不太擅长为自己表功的人,皇后的操作,算是将他们所有人都摆到同一台面上,用事实说话,就不怕自己的功绩被掩盖。 后者多是些因各种各样的身份背景而占据高位者,他们就算是明面上没有坚决反对皇后临朝一事,但其内心里,其实对此相当排斥,所以他们不甘听从皇后一个女子的调遣。 柳明月在察觉到他们不反对但也不配合的态度后,就不再对他们抱有指望,反正她只是个代班的,可不想与那些人较劲,从而误了自己的正事,就很少给他们派活,只要他们不明着给她添乱,她也乐得与对方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 柳明月才不管这些大臣们的想法,将这项重要旨意下达后,见众大臣都有些心不在焉,也就直接宣布退朝。 回去看到魏长延和吴尚青的奏报,柳明月的心中挺欣慰,不止是为对方又给她与皇上‘赚’了超大的一笔进账,还为他们在奏报中提到的,左子兴带着手下近两千人加入战队的事。 左子兴能在外海组建起一支多达数千人规模的武装势力,却愿意放弃现有的家业,加入大安战队。 即便这其中可能存在报恩的因素,也足以表明左子兴这个人的能力与魄力,以及他们对大安故士的认可态度。 得知左子兴在外海干的主业也是黑吃黑,只劫海盗,副业是接为商队护航,从不干登陆劫掠普通人的活后,柳明月对其更欣赏了,这是个有勇有谋,还很有原则的人才,实属难得。 所以她也很大方,在给出的批复上,直接将左子兴任命为大安战队的二把手。 还单独给其下委任状,令他与魏子延坦诚沟通,精诚合作,务必要让新加入的成员,尽快找准自己在战队中的位置,训练出和同伴之间的默契,彻底融入现有的战队成员中,严禁战队内部出现分山头的现象。 海上作战队每次回来后,都会在休息一段时间,既为在上奏完战队的最新情况后,等待宫中的最新指示,也为方便大家在陆地上好生放松休整一番。 早前只在大安近海出没时,还没有太大感触,开始前往外海后,才深刻体验到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煎熬滋味,从而变得更为重视定期的登陆休整安排。 不过战队的那些船都被停在位置隐蔽,罕有人至的驻点处,战队成员想要去内陆,都是乘坐海边很常见的渔船。 时隔数年,再次登上大安的土地,左子兴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会在海外终老,却没料到,如今还有再回来的时候。 看着码头所在的沿海城市熙熙攘攘的繁荣景象,回想起自己当年离开时,这些沿海城镇的肃条景象,左子兴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今非昔比的意思。 见左子兴自从登陆后,就左顾右盼,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意外,魏子延很有些与有荣焉的笑着问道。 “几年没回来,这才发现咱们大安已环境大变了吧?” 左子兴点头感慨道,“是啊,想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提起沿海,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海盗,没想到短短数年,就已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你与诸位兄弟们功不可没。” 魏长延却摇头道,“我们这些人哪有这个本事,还是东家厉害,有东家给我们指明方向后,我们若是连事都办不好,岂不是有负东家的厚望。” 几个月下来,对于魏长延时常将其无比尊崇的东家,时常挂在嘴边的习惯,左子兴已经逐渐适应。 不过听到他说,这沿海城市中的环境发生这般显著的改变,也与其东家有关,他就好奇了。 “这里在东家的治理范围内?” 魏长延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这是以为东家是某位官员,但是一想,好像也没错的样子。 “算是吧,东家能想到要培养我们这些人,固然有她的目的,但她是位心怀天下,一心为民的,我们将这边清理干净后,这些沿海码头都被重新启用,渔民也能放心出海捕鱼,捕捞所得,既能卖给普通商家,也能卖给官办的收购点,收购价格要比以往高出许多。” 有官家的收购点在那比着,从前那些总想压价的不良商家,只有给出与官家制定的收购价差不多的价格后,才有机会收到想要的海货。 出海捕鱼的风险,谁都知道,可是沿海的环境条件,让这里的百姓没有多的选择,即便是在海盗盛行的时候,也有许多百九也不得不冒死去海上捕鱼,不去没有生路。 如今有了官府的惠政和干涉,同样的渔获,可以卖出更得的收入。 渔民们有了钱,消费能力得以提升,近海没有了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带来的威胁,停运多年的沿海航道也得以恢复,为这些沿海城市带来更多商品交流机会。 这些都能使得当地经济状况得以好转,官府也能从中获得更多税收,本来肃条的经济,由此而得以振兴。 左子兴迅速想到这些举措能为百姓带来的好处,首次在心中真正对那位东家生出一敬佩之情。 之前虽然总听魏长延他们提起,东家如何英明睿智,对他们这些手下如何大方,如今有远见等等,直到现在亲眼见到后,左子兴才对那些与东家有关的评价,有了一些真实感。 “东家确实厉害!” 为给商队护航而组建的战队,为训练战斗力而稍带着将沿海的海盗清理一遍,再施以相应的惠政,就能盘活大片沿海区域的民生经济,真可谓是一举多得。 魏长延难掩自得的点头,“是啊,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们其实有两位东家,另一位东家事务繁忙,顾不上我们这点小事,基本不会过问我们的事,平日里直接负责我们的,就是我们常说的这位东家,她其实也挺忙的,不过她对我们特别重视。” 听得出来,魏长延是真的忘了另一位东家的存在,才会忘了跟他说这件事,想来是因那位东家在战队中的存在感实在不高,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而另一位东家能忙到连关系到数万人规模的战队都顾不上,魏长延甚至还用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自家战队在人家面前只是小事,看来对方的身份地位相当高啊。 这样更好,这样对他更有利,左子兴觉得自己可以更放心些了。 与此同时,终于踏上回京的归途,坐在皇后派人给他人送来的新车中,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皇上的心情十分好。 这辆新车的车轮,是皇后令人利用从海外获得的一种材料制作而成的,极具弹性,配合平坦的水泥路,基本没什么颠簸感。 车厢的内部设计,也极为用心,完全可以说是,在有限的条件下,竭尽全力的为他提供最舒适和最便捷的体验。 坐在这么一辆处处都是用心和细节的车中,走在皇后不惜代价为他修建的凯旋大道上,皇上当然是哪哪都很满意。 休息的时候,看到何忠又抱过来一摞奏折,皇上忍不住皱眉。 “朕马上就要回京了,他们这些人还没完没了?皇后怎么着他们了?朕要是他们,遇到个像皇后这么大方,愿意贴那么多私房帮忙解决压力的好上官,连屁都不好意思放一个,结果这些人倒好,一边拿着皇后的好处,一边天天来告皇后的状!” 听到皇上气得都爆粗口了,何忠赶紧解释道。 “陛下放心,自从京中收到你的回京日期后,那种参奏就少了许多,这次主要是东河府那边的奏报,东河府自入秋以来,就雨水不断,初时还是小雨,近日已是接连的大雨,东河府的官员就有些担心,考虑是否要提前通知下游百姓先迁走,以防不测。” 皇上皱眉道,“新坝不是已经修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忠笑着解释道,“以微臣看,他们可能也是出于担心,有承天三年的事件在前,如今对使用新材料修建的新坝有些不放心。” 说到底,就是因为不新材料不放心,又不想承担大坝可能会溃堤而造成的任何后果,才推到皇上这边,可能还有皇后那边。 “东河府的知府,那个刘……刘什么来着,他也上奏此事了?” 何忠赶紧回道,“刘树仁,陛下,河东府的知府叫刘树仁,他不仅没有上奏,还被他的手下给顺道参了几句,认为他为讨好皇后,枉顾百姓的生死安全。” 皇上一边翻看那些奏折,一边回道,“这些人说话做事,都不动脑子吗?皇后与朕不惜贴补上大笔的钱物,就为了修一座连一次洪水都挡不住的废物?” 何忠也觉得那些人不像话,可是看到皇上生气,他还是得尽量安抚。 “可能在他们看来,用如此短的工期,就完成那么一项大工事,实在太不靠谱吧,好像也正因这个原因,他们还坚持留下了原有的旧坝,新坝是在旧坝的上游处修建的。” 因为没拆旧坝,无法利用旧坝里面可二次利用的石料,还延误了新坝的不少工期。 皇上冷哼一声道,“三年前,他们若有这么尽心心责,就不至于出现那桩贪腐大案,这次他们倒是跳出来了。” 若新坝挡不住这次的洪水,就是这些正在蹦跶的人顺势收割声誉和功绩的时候,即便他们从头到尾既没出钱也没出力,仅出了几份四处质疑、挑毛病的奏折。 【作者有话说】 68 第68章 笑话 朝廷当然也有收到相关的折子,都是指控皇后是为给自己的作坊谋利,才会坚持下令使用新材料修建新大坝。 面对这些指控,连崔丞相都觉看不过去,将奏折扔到一边。 “这不是胡说吗?若没有新材料,那苍河大坝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成?修不成大坝,仅凭那座被他们当宝贝一样坚持留下在旧坝,能撑得过这场连阴雨吗?” 何丞相有些好奇的拿起奏折扫了眼,才知道崔丞相在气什么。 原来是东河府的一些官员见势不对,担心连续的雨天导致苍河发大水,从而会冲垮刚建好没多久的新坝。 “那些人不知内情,仅凭个人揣测,就敢这般质疑新坝的质量,还敢弹劾娘娘,确实太可恶了些,清查承天三年那场贪腐大案时,就该将这些人也一并拿下,他们可都不冤。” 早前就曾流传过一个小道消息,说是苍河大坝之所以会这么快就修成功,是因负责修坝的官员们为了赶工期,在修建过程中十分敷衍。 举的例子听上去也是有理有据,用泥巴筑的土墙都需等它花个几天或十几天,晾晒阴干,彻底定型后,才会撤下墙板,进行后续施工。 可是修苍河大坝的那些人,却是隔了不到一天,就会继续下一道工作,让人怀疑新坝看似修得又高又厚,十分壮观,但是内里却都是潮湿,未凝实的。 若是苍河长时间不发洪水也就罢了,一旦发大洪水,就会在洪水面前不堪一击。 可是两位丞相都知道水泥的凝结速度,也知道水泥虽然称不上坚不可摧,但在有着类似凝结效果的材料中,水泥绝对是凝结得最快、价格最为低廉的材料,而其凝实程度,不说是最好,也能称得上最好的材料之一。 这次修苍河大坝,工期确实赶了些,但是负责督建的官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绝对不会出现敷衍了事的现象。 毕意那些官员离开时,被下大狱那的批官员中,有不少都没几天好活了,谁敢在这紧要关头触皇后的霉头?他们是想去赚功绩,可不是去送命的。 而且那新坝除了用得有大量水泥、砖块、石块,还有一大批铁精制作的长索,可以说是使用水泥节省下的费用,都花在铁精索上了。 等柳明月看到那些奏折时,心情十分平静,对于这种现象,她早已见惯不怪。 虽然这一操作的背后,所透露出的某些人的心思盘算,挺让膈应的,但是柳明月也没打算针对他们做什么。 她最关心的重点在于东河府遭受连阴天,持续下去,会给那些即将要丰收的粮食带去重大影响。 民以食为天,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主产粮地,在这种关键时期遭遇天灾,不仅百姓损失大,朝廷的损失也不少,由此而引发的后续问题也很多。 等到她收到东河府总算雨过天晴的好消息时,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座旧坝彻底溃塌的消息,而且是在有新坝挡在前方的情况下,被新坝泄洪出去的水流给冲塌的。 东河府的连阴雨,没能给两座大坝带去威胁,而其上游区域突降的暴雨,导致苍河水量暴涨,瞬间给其下游带去巨大压力,从而导致被东河府的部分官员极力保下的那座旧坝,彻底垮塌。 不得不说,这极具戏剧性的一幕,宛如巨大的一巴掌,直接扇到某些官员的脸上,他们此前尚在质疑和弹劾皇后的决定,庆幸他们有先见之明,坚持留下旧坝以防不测之需。 结果事实证明,他们的坚持,不过是场笑话,只是让朝廷不得不临时增加修坝预算,却又因国库没钱,不得不给皇后打张欠条而已。 而新坝完美的完成防洪任务,旧坝却在却垮在新坝泄出去的那部分水流的冲击之下的现实,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令人深感后怕。 平阳府的杨宛如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苍河水暴涨,旧坝彻底垮塌的消息,她还没来得高兴,就听前来报信的人无比庆幸得感慨。 “……幸亏咱们皇后娘娘圣明,命人及时修建起一座新坝,成功挡住了大洪水,要不然,东河府一带,这回可就遭殃了。” 杨宛如嘴角刚勾起的那抹笑意,瞬间凝固,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就凭那座只花几个月修成的新大坝,怎么可能挡得住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面对自家小姐的这个奇怪反应,前来回话的小厮有些无措,在他看来,新大坝好使,能挡得住大洪水就行,管它是花多长时间修成的呢? “听……听说,好像是新大坝的造法跟以往不同,不仅能泄洪,还能分洪,能通过周围的好些水渠,将苍河的水分流到别的河渠。” 这样以来,不仅能极大的缓解大坝下游的压力,也能减轻大坝本身的蓄洪压力。 杨宛如闻言,脸上再无半分喜色,随手扔给对方一个素色荷包并警告道。 “我知道了,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这是赏你的,回去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曾让你打听过什么,下次有事,我还找你。” 做丫鬟打扮的小厮赶紧连声应下,收好荷包告辞离开,虽然大小姐的言行有些古怪,但她出手大方,他当然很乐意听从她的使唤。 回到内室,杨宛如气得拿起剪刀将透了一半的绣图,给连剪数刀,仍有些不解气,却在拿起桌边的茶杯时,停了下来,有些无力的坐在榻边。 几个月前,她偷偷派人去西北,想要打听一下皇上的真实情况。 结果她派去的人刚开始行动,就在威远城遭人举报行动有异,被抓了起来,还供出了她,她父亲收到警告后,就将她禁足在自己的阁楼上,至今都没给她解禁。 这个小厮是她身边一个丫鬟的同乡,看在她出手大方的份上,才愿意帮她跑个腿,在外打听一些她想知道的最新消息。 这也是她记忆深刻的大事之一,却又再次出现不同结果,在她的记忆中,东河府先是连下近半个月的连阴雨,还有越下大越大的趋势,吓得东河知府下令让苍河大坝下游的百姓赶紧转移。 结果百姓们还刚离开家,还没到落脚点,就雨过天晴,发现是虚惊一场,百姓们又赶紧回去,准备忙着抢收。 谁都没想到的是,东河府这边没下了,其上游却像是天上破了个窟窿似的,下起了大暴雨,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苍河骤然涨起大洪水,瞬间冲溃前朝修的那座苍河大坝。 因下游的特殊地理环境因素,失去苍河大坝的保护,洪水瞬间没过,或是直接冲垮河堤,将下游的无数田地房屋尽数淹没。 根本还不及反应,即便反应过来,也无处可躲避的百姓死伤无数,所造成的损失之大,更是不可估量。 可是现在,一座仅花费数月就已修成的新大坝,竟然成功拦截住了这场据说是百年难遇的大洪水。 要知道,听说她那位姨母在临朝初期,就查出承天三年的苍河大坝贪腐案后,计划要用数月时间修建起一座新大坝时,杨宛如压根就没将这个新大坝放在心上。 自诩有上一世的记忆,哪怕杨宛如现已察觉,那位姨母与她熟悉的姨母判若两人,她也认为,这完全是因她的姨母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才会被朝堂上的大人被欺骗,批准了那样一个不靠谱的修坝规划。 可是现在的事实表明,朝廷不仅如期修成了那座大坝,新大坝在建成之初,就已充分展现出它的强大抗洪能力。 这是又一件与她记忆中的那些既对得上,又对不上的大事。 能对得上的是,百年难遇的大洪水,确实像她记忆中那样,以极其突然,让人难以预料的速度涨起来了,对不上的是,这件事情的发展结果,也与她记忆中的皆截然不同。 在这之前,她姨母也只花费数月,就为皇上成功修出一条凯旋大道,皇上还真在凯旋大道完工之际,顺利踏上回京之途。 刚听说凯旋大道完工的消息时,她还不相信,认为朝廷可能只是让人将路随便平整一下,就说是重修了一遍,实际上不过是为皇上的晚归找理由罢了。 结果她在后来又从家人口中听说,外面都在传,新修的那条凯旋大道如何的干净平整,下雨天不仅不会有泥,还能将路面冲洗得更干净。 让她不得不相信,朝廷是真的只花三个月,就修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而且是质量很好,极其方便车辆出行的好路,能受到百姓们一致好评的那种,绝对不存在偷工减料。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修苍河大坝,还是修凯旋大道,都需征用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的劳役,竟然没出任何乱子。 这就是杨宛如身为闺阁女子的不便了,她若不问,没人会主动跟她谈起外面所流传的某些消息,尤其是那些沾染铜臭,有污大家千金耳朵的民间话题。 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姨母作主定下的这两项大工事,都是有名的待遇好,还能给工钱,有赏钱可领的美差,各地百姓都抢着去干活,就怕朝廷招人太少,自己挤不进去。 都不用让官差当监工,在一旁鞭打催促,百姓们就会很积极主动的努力干活,生怕自己会因消极怠工而被赶回去,都忙着干活挣钱,还能吃好喝好的人,谁有心思去搞事? 就算有那想搞事的人,也不愿主动送上门,将自己变成其他人的赏金和功劳积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69 第69章 解释 在屋里发泄了一番心中的不甘与恼怒手中,杨宛如才收拾好情绪,派丫鬟去请来她父亲。 现在的她已深刻意识到身为闺阁女子的种种不便,要不然,她所掌握的信息,只会彻底失去价值。 哪怕结果不同,只要她知道的那些事情确定会发生,就有机会提前获利,可是现在,她即便知道那些事情会发生,也没机会做什么,但她父亲不同,她父亲若能掌握某些先机,肯定能做些什么。 那样一来,他们杨家说不定能更进一步,对她而言,娘家好了,她一样能得到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她哥的事,杨家在平阳府的声望和影响力骤降,财产损失也极大,一家人都不得不低调过着愈发简朴的生活,让她难以接受和适应。 看到她爹走进院子,杨宛如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爹,怎么样?我做的梦灵验了吗?那苍河有没有发大洪水?” 之前派人去西北打听皇上的消息的事情曝出来后,她就以自己梦到皇上在西北身受重伤的场景,才会心生好奇派人过去打听为由,稳住了她爹,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以做梦为借口,将苍河将会在八月中下旬发一场大洪水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弘深心情复杂的坐到厅中,“就算苍河发了大洪水,皇上也不一定会真像你说得那样,在西北受重伤,要不了几日,御驾就能顺利抵京。” 杨宛如努力做出十分惊喜的样子,迅速坐到一旁,她不想让父亲察觉到自己已经打听到消息的事。 “爹,不管怎样,大洪水的事情足以说明,我做的梦,并不是我凭空想像出来的,我记得,我好像还看到有座城墙一样的建筑,承受不住洪水的冲击,直接垮塌了。” 杨弘深皱眉道,“当时怎么没听你提起?” 杨宛如故作委屈的回道,“您当时又不相信女儿,女儿哪敢说得那么多,那么详细?” 想到自己当时遭到警告,又被迫奉上大批财物,才将大女儿派人窥探帝踪的事情抹平,心情极其不好,只当大女儿所说的梦,是她为给自己开脱而找的借口,当然不会相信,也不会上心。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事实证明,她女儿所做的梦,好像还真有些灵验,毕竟三个多月前,谁也不敢说按惯例,汛期都该过了的东河府苍河段,竟然会发那么大的大洪水。 且不说他大女儿这才提到的有大坝被洪水冲垮的一幕,只说她在三个月前,就能通过做梦,确定发大洪水的事情和大概的时间点,就很不凡。 “对于神鬼之说,我们向来是敬而远之,那时未能得到证明,为父如何能够相信你的梦?” 杨宛如收起委屈之情,盯着自家父亲。 “爹,那您现在应该能够相信了吧?我当时也是考虑到不知真假,才不敢对人说,想在私下里验证一下,才会闯下祸事,不过女儿已经知错了,以后一定不会犯,做了这种好像很真实的梦,也会及时告诉您。” 杨弘深满意的点头,“你能认识到错误,知道要改正就好,禁足就算了。”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除了这两件事,你可曾还梦到过别的事?” 杨宛如垂下眼作仔细回忆状,实则却是掩去目中的讽刺,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她深知自己的这位看着道貌岸然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冷漠无情的存在。 这也是她在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时,打定主意不对家中任何人透露的原因,只是如今出于形势所迫,她不得不借助这位父亲,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女儿隐约记得,在梦到皇上受伤的那件事之前,好像是年前吧,还曾做过这种梦,只是女儿当时没在意,就没放在心上,好像……好像是有些官员聚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挪用什么军的供给配额,还拦住那个军的好多奏折,嘲笑他们想以边境将起战事为由要东西。” 在杨宛如看来,这些不过是已过期无用的‘梦’,拿出来应付她爹,正好。 但是杨弘深却听得目露精光,在他看来,他女儿只是闺阁女子,不知道外面的事,才没意识到她梦到这些场景,意味着什么。 可是杨弘深却听懂了,结合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他已认定,女儿梦到的肯定是兵部官员挪用西北军的军需,还拦下了西北军向朝廷报备西北将起战事的奏折。 杨弘深下意识站起身,在厅中踱起步来,根据杨宛如提供的信息推测起来。 这么说来,应该是兵部拦下的西北奏折中所奏之事,还是被皇上知晓了,这才有了皇上年后的西北之行。 不过现已事过境迁,早在西北起战事,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时,聪明人就已看出,皇上打着前往西北边境巡防的名义去西北,其实就是为了御驾亲征,只是在那之前,一直瞒着除皇后之外的所有人罢了。 他在当时也有猜到,他女儿的这个梦,只是更证明了这一点。 不对,他那个妻妹开始代理朝政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不像从前那样心慈手软了,为何她竟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查出承天三年的那场贪腐大案时,她可是毫不手软的将那些人该砍头的砍头,罚苦役的充苦役。 若说是没发现,那就更不可能了,皇后能瞒着所有人为皇上御驾亲征做好后勤保障,怎么可能连兵部的那点猫腻都没发现? 皇后是不敢处置兵部的官员吗?可是工部尚书至今还被禁足在家中,前工部右侍郎的坟头草都长得很高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肯定是这其中存在什么顾虑,或许是想等到皇上回来? 杨弘深下意识握紧双拳,这或许是他能够重新复起的机会,皇上马上就要抵京了,他在这个时候将兵部的事情捅出来,或许正合上意。 想到这里,杨弘深不禁双眼发亮,幸有他那位妻妹给开通的检举通道,不然以他现在无官无爵的身份,纵然是皇后的亲姐夫,也无法上达天听。 看到她父亲那一脸兴奋,难掩激动的模样,杨宛如就知道对方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也瞬间意识到,在她看来已过期无效的消息,对她爹而言,可能很有用。 “爹……” 没等杨宛如将话说出口,就被她爹给打断。 “如儿,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梦中见到的那几位官员,都长着什么模样,或是穿着什么样式的官袍?” 杨宛如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早已成了东宫良娣,哪里有机会知道前朝那些官员的长相?不过她知道各品官袍的衣服颜色。 “爹,梦中人的长相,女儿怎么可能记得住?说起他们的官袍,女儿倒是有些印象,至少有四个穿紫袍的,穿绯袍和绿袍的更多。” 按照大安朝廷的制度,三品以上的大臣穿紫袍,五品以上穿绯袍,七品以上的是蓝袍,其下是青袍。 也就是说,至少有四个以上的紫袍,也就意味着,这件事至少有四个三品以上的大臣或勋贵参与。 这个消息让热血上涌,头脑发热的杨弘深冷静下来,又坐回了原位,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就是皇后没有对那些人下手的原因? 现在他也要好好想想,要不要冒这个险,每一位能穿上紫袍的大人物,若不是其自身有着强大背景来历,连皇上都需拉拢安抚对方,就代表着对方是深受皇上信重的开国功臣。 若只有一两个,他可能毫不犹豫的直接冲了,可是四个以上,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赌赢了,肯定是大功一件,说不得还能青史留名,输了,杨家可就完了。 看着自己的父亲因自己随便透露出的一点信息,在这或喜或忧,摇摆不定,杨宛如有些自得。 她上辈子当过贵妃,体会可以高高在上的随意掌握他人的喜怒哀乐,乃至决定他人性命前程,也就是大权在握的滋味。 可惜她只享受了短短一段时间,就无比狼狈的由高处路落,沦为生死前程都受他人所控制的阶下囚。 “爹,这都是早已过去的事情了,又是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的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您多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也许我又能梦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呢。” 杨弘深很心动,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就此放弃一个大好机会太过可惜,毕竟未来是不确定的。 “我会的,外面现在都在传的消息中,除了皇上将在近几日抵达京城的消息外,就是旧的苍河大坝不堪一击,新修的大坝却展现出了极强的防洪能力,证明用来修筑大坝的水泥品质极佳。” 所以水泥已经成了特别抢手的东西,连平阳城中有头脸的人家,都在想方设法的抢购,哪怕宫中掌控的那些水泥作坊,已遍布大安各地,出产水泥的速度也很快,仍然无法满足市场需要。 若非家中接连因儿女的行为不慎而遭受打击和削弱,他们家现在肯定也在抢着采购水泥,用来铺路、铺地,那东西虽然价格低廉,但是实在好用。 杨宛如皱眉道,“水泥?那是什么东西?” 发现了大女儿的新价值,而且是重要价值,杨弘深现在对她的耐心也是空前的多,为她解释道。 “水泥是一种新式建筑材料,是你三姨母手下的作坊意外发现的烧制配方,今年能在短时间内修成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靠的都是这种出产快,使用方便的新材料。” 杨宛如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是第一次听说水泥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过也能理解,从她父亲话中透露出的意思看,那水泥是种价格很低廉的东西,以她上辈子的身份地位,没听说过也正常。 可是让她深感费解的是,为何上辈子既没有修建新苍河大坝的事,更没有凯旋大道的出现,她好像也没听说她姨母手下有什么作坊,更别说是发现什么新秘方。 “爹,我觉得三姨母现在变了好多,她以前明明很疼我和妹妹的,可是我们上京后,她对我们漠不关心。” 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后,杨宛如才敢直接说出这些话,试探她爹的某些态度。 想到两家早年的关系,杨弘深只觉懊恼不已,若无必要,很不愿意提及或想起某些人与事。 不过想到大女儿似乎有了能在梦中预知某些未来,或是看到某些重要场景的的能力,他也没有直接黑脸。 “这可能就是你三姨母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获得临朝代理朝政大权的原因,只要她连我们这些娘家亲戚都不在意了,皇上才能放心将大权交给她掌管,你想想看,若她还像从前那样听你外祖母的话,皇上如何能对她放心?这天下可是姓徐。” 这是杨弘深暗自思索许久,才得出的结论,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杨宛如却对此半信半疑,若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可能也觉得只有这样解释,可是在她的上辈子,她三姨母明明到死都没改变性格习惯,从而被她外祖母拿捏一辈子,当然,她也没少仗着外祖母的宠爱,从对方手里谋夺各种好处。 等到杨弘深离开后,杨宛如在屋里反复踱步思考了片刻,突然想到一个让她感到悚然一惊的可能。 莫非三姨母也像她这样,拥有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活一次的经历?只是对方回来的时间,远比她更早? 若是这样,那些改变就能说得通了。 毕竟上辈子不仅她与外祖母,还有许多人,都没少从三姨母手里谋夺各种好处,却又都让她伤心失望,逼得她最后绝望的自缢而亡。 这个猜想让杨宛如有些无力的跌坐到一旁,想到对方即便比她回来的早,据她从莲儿和妹妹口中打听到的信息看,对方对她不过是持冷漠无视的态度,从没特意针对过,这让她稍感安心。 不要紧,对方死得早,不知道后续的发展,她还有机会,只要她能提前嫁给那个人,她的未来只会比现在的对方更加显赫! 【作者有话说】 70 第70章 底气 柳明月还不知道,原主的外甥女已将其身上发生改变,认定为原主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了。 有了凯旋大道,皇上从西北回京的速度快了许多。 毕竟与去时相比,有大批的随行人员步行,再加上临时用沙土填平的路,走起来依旧不平坦,为免皇上太受颠簸,哪怕是在皇上的示意下,要尽快赶路,总体上的行进速度也不算快。 而回来的时候,不仅道路平坦无比,而且人人都有马骑,还带回一大批备用的马。 因西北大捷,大安顺利占下了大片的草原,加上俘虏的战马,大安可谓是一下多了数万匹马。 多方加成之下,皇上回京的速度,可谓是远超预期。 收到这个消息,朝堂上下都弥漫着有些紧张和凝重,还有些激动的氛围。 柳明月都不用吩咐,就是有官员下令,要求将京城内外都打扫得焕然一新,要用最干净整洁的环境迎接皇上归京还朝。 本来还有人在私下里暗自揣测,皇后掌权这么久,会不会舍不得交还到手的权力。 却没料到,自打接到皇上决定返京的确切日期后,她不仅令朝臣们提前开始做好要向皇上对接工作的准备,她自己同时也在做相应的准备,丝毫没有不想还权,或是找理由拖延还权时间的迹象。 哪怕早从她临朝半年多,从不在私下拉拢任何人的行为上,可以看出她并没有贪恋权势,要趁皇上不在,培养自己的心腹势力的打算。 但是事到临头,仍有不少人都在观望,想看皇后是否可以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因为皇后精明强势的独裁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有些人实在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在体会过大权在握的滋味后,还能甘心退出前朝,回到后宫。 却没料到,皇后竟然表现得比所有人原以为的都要更洒脱,丝毫没有恋权的打算,甚至还亲自以身作则,带领群臣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方便皇上回来后,能够尽快接手朝政。 毕竟其他人都不知道,柳明月代理朝政半年多,已拿出去大几百万两银子,哪怕大半都是以借贷的方式给出去的,可是她的私库也快被花空了。 要不是有海上作战队近期带回的一大笔入帐,她连即将下水的出海船队需要对外采购各种货物的本钱,都有些拿不出来。 她之前能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一力坚持做某些想做的事,绝大部分的底气,都来自她私库里的那些资金。 如今她要将剩下的钱和精力,都放在出海船队货物的筹备上,待到船队顺利出海后,她将会有相当一段时间,进帐都没之前那么多了。 因为海上作战队要为船队护航,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剿灭海盗了。 从长远来看,肯定是船队能给她带来的收益更加丰厚,可是少了剿海盗的无本收入补贴,短期内,还是难免有些受制肘的。 而在她看来,要是有任她肆意花用的预算,这高位坐着还算有意思,一旦没了钱,坐起来实在太劳心费力了。 因为百废待兴的大安,在柳明月的眼中,简直是处处都需投入大笔的资金,进行各种的改善与振兴,她投了大几百万进去,也就其中两项大工事能听得到一点水响。 所以柳明月几乎是以迫不及待的态度,惦记着赶紧交权,让皇上自己去过那种常为三瓜俩枣与人反复争执的日子。 收到了宫中递出来的回信、手谕和任命状后,魏长延第一时间就将属于左子兴的那份任命状送了过去。 “这个委任状,你可要保管好了,这是能够证明你在战队中的身份地位的重要凭据,将来肯定能派得上大用场。” 这种很正式的委任状上,签有皇后的私印,等到海上作战队的地位明确时,这些就是他们用来兑换正式权位的最大依据。 深宫皇后签发的委任状,可能还没那么重的份量,但是由一位代理过朝政的皇后亲自签发的委任状,绝对是谁都不敢轻视的。 见魏长延说得那么郑重其事,左子兴虽然不解,但也没有不以为然。 “长延兄的嘱咐,在下一定会牢记在心,多谢你与尚青兄为我美言,在下才能得东家如此重任。” 直接给了他战队二把手的位置,东家的这份魄力之大,也让他深受感动。 同时,他也知道,若非有这二位为他在东家面前说好话,应该是盛赞了他,在招募人手时,那般谨慎的东家,肯定不会像这样,在不曾见过他的情况下,直接给出这么关键的高位。 这就是大家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不需要人提点,就能做到见微知著,人情练达。 “子兴兄客气了,我等不过是如实上报而已,东家向来重视人才,愿意重用人才,相信子兴兄也一定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吴尚青从旁附和道,“是啊,东家用人向来奉行唯才是举,不拘一格用其所长的原则,子兴兄此后若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想法,都可直接向东家上报。” 说着两人便将与宫中联络的几处渠道如实相告,同时出有说明他们两位东家的真实身份。 得知那份委任状竟然出自皇后之手,被魏长延等战队成员时常挂在嘴边的东家,就是皇后,左子兴愣在原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哈哈,子兴兄,这个消息也不算太过让人意外吧,毕竟在大安,除了他们二位,谁能有此魄力和手笔?” 左子兴并不是为此震惊,但他也不好解释真实原因,只能笑着点头道。 “确实,能有如此手笔的东家,非他二位莫属,只是在下这次登陆后,满耳都是两位贵人的功绩,听得心中敬仰不已,此刻突然听闻,我们的东家就是他们,在下还手持皇后娘娘亲手签发的委任状,难免有种不真实感。” 他的这番解释,绝对在情理之中,魏长延深有同感的点头。 “是啊,娘娘与陛下的功绩,实在令人敬仰,不过娘娘十分重视我们海上作战队,从最初的招人,到后*来的各种规划,都是由娘娘亲自安排,甚至还曾亲自面试过吾等。” 经过这几个月的共事和相处,左子兴与战队中的不少成员都已混得很熟悉,所以他早知道,在大安战队中,竟有连魏长延和吴尚青在内的数百位举人的事。 如今再想想,若非背后的东家是那两位,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清高孤傲的举人,愿意放弃临门一脚的科举,加入枯燥而又辛苦的战队,干着打打杀杀的活,还都充满干劲,毫无怨言。 感情人家看似放弃了仕途,实则却是换了一条更容易立功出头的道路而已。 只是他因过往的一些固有印象,想当然的认为这不是那二位的做事风格,就没将东家的身份往他们身上联系而已。 “海外漂泊数年,这次回来,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有娘娘和陛下在,咱们大安真是越来越兴盛了,咱们战队能够背靠这么两位东家,真是令在下深感荣幸啊。” 这是左子兴的肺腑之言,知道背后东家的真实身份后,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底最后的那丝担忧和顾虑。 毕竟东家是那两位的话,足以护得战队上下无惧大安的任何人与势力。 魏长延和吴尚青都附和着,他们的心中也有很多感慨,虽然这两年多的时间过得很辛苦,但是两人都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对他们而言,最初放弃科举时,抱着的还是赌一把,为自己赌个好前程的想法。 负责从无到有的组建起战队,在海上立功无数,还顺带着守护了沿海一带的安宁后,那种巨大的成就和满足感,甚至能让他们忘记初衷,对自己目前所从事的工作乐在其中。 说完东家的事情后,几人又聊起战队接下来的计划。 “娘娘的意思,是商队所需货船现已全部完工,正陆续下水试航中,各种货物的采购也在进行中,让战队成员继续留在这边休整,等到商队那边准备好后,我们再与商队汇合。” 吴尚青点头道,“是的,我也已接到娘娘的指示,三天后,就会带着属于商队的成员离开,前往集庆那边接手那些货船。” 说起这件事,几人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虽然接下来依旧可以在一起共事,但是身份不同了,这个心情也多少有些变化。 左子兴终究是后加入的,与吴尚青的感情还没那么深厚,笑着缓和氛围道。 “这么说来,下次再见是,尚青兄就该是雇佣我们战队的东家了!” 听到他的说法,魏长延也不禁失笑出声,拱手作揖道。 “是啊,商队将是我们战队的最大客户,日后还请吴东家多多关照了!” 吴尚青笑着给他来了一拳,“我可当不起东家这个身份,虽然我们早就期待着商队正式组建完成的这一日,但是这也将意味着我们的责任更重,你们两个可要管紧点,可不能让兄弟们在休整期疏于训练,懈怠了啊。” 魏长延语气肯定的拍着胸口保证道,“这事你放心,我们心中都有数着呢,肯定不能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松懈。” 左子兴也笑着附和,他也是在加入战队后才发现,战队竟然比他更重视成员们的日常训练,训练方式也更讲究。 据说是东家,也就是皇后参考御林卫的日常训练,亲自为他们制定的训练安排和要求。 能让战队成员即便是长时间生活在船上,也能得到全方位的身体锻炼,保持体能状态,不至于在遇到战斗时,出现身体反应不够灵敏,发挥不出应有战斗能力的状况。 这令左子兴很佩服,因为他本人也有意识到即便是在海上,也需让自己与手下时常保持身体状态的重要性。 只是他为手下制定的那些训练,完全赶不上战队的这份,训练效果的差距也很明显。 不过在知道那位东家就是皇后,也就是说,那些训练规划都出自皇手中之手后,敬佩之余,他还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后竟然连这种战斗体能训练都懂。 回到战队分配给自己的住处,左子兴再次拿出那份委任状仔细看了看,尤其是下方的私印。 知道东家是皇后和皇上后,左子兴已然猜到魏长延再三暗示此物重要性的原因,战队的存在一旦公开出去,哪怕是皇上与皇后,也不便再以私人身份掌握这么一支上万规模的战队。 到那时,他们这些原本的战队成员身份,都将得到改变,这份委任状,将会成为直接决定他能拿到什么位置的关键依据,确实很重要,所以他一定会很珍惜。 能有机会以这样的身份回来,成为那两位的手下,受到他们的庇护,实在很幸运,他一定会牢牢抓住这个大好机会,终有一天,他一定能以真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某些人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70-80 第71章 叹气 皇上御驾回京,不仅是朝廷的头等大事,也是京中的头等大事,柳明月率领文武百官,候在京城大门外。 看着御驾由远及近,皇上从御驾上下来的那一幕,群臣施礼叩迎的同时,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纷纷抹着眼泪,很像是受到欺负的孩子看到自己家长时的反应。 好在柳明月这次早有准备,不动声色用的用特制帕子往眼角轻触了一下,就成功制造出未语泪先流的良好效果,总算是应景了一回。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正是导致群臣看到皇上时,出现这种蒙大赦般的激动反应的根源,但她丝毫不慌。 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从没瞒过皇上,皇上不仅没有阻止过她,甚至连委婉的劝阻和告诫都没有,还亲自教她要如何做,才能更好的对付,哦不,应该说是与某些大臣打交道。 所以她能在前朝创下将所有大人都得罪个遍的记录,有一半的功勋章,或者说是责任该给皇上,所以她在此刻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臣恭迎圣上回京!” 皇上快步上前,亲自弯腰扶起柳明月。 “皇后辛苦了!” 柳明月顺势起身的同时,泪眼朦胧的看着皇上,同时诚心诚意的回道。 “陛下亲自在边境征战杀敌,守国卫家,臣妾等人才能在后方安享太子太平,实在当不起辛苦二字,最辛苦的是陛下与边关将士!” 皇上感慨万千的拍拍她的手背,才看向她身后的众臣,上前将两只手分别伸向两位丞相。 “诸卿平身,朕离京多日,全凭皇后与诸卿恪尽职守、稳定朝纲、造福百姓,令朕远在边境无后顾之忧,朕心甚慰!” 两们丞相当然不敢等着皇上亲自搀扶他们,赶紧站起身,流着充满激动的眼泪回话。 “圣上在西北边境亲自率军迎战异族,取得空前的大胜,扬我大安国威,臣等却安居后方,实在惭愧啊!” 何丞相也跟着老泪纵横的说了几句,半年多过去,他一边盯着崔丞相学习,一边在皇后的高压手段下磨练,已顺利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丞相,再也看不出他那坚持了大半辈子的清高自持与文人意气。 毕竟是在京城大门外,走完这一阶段的流程后,皇上携皇后登上他的御撵,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回宫。 早得到消息的百姓们聚集在沿途,恭敬的叩拜御撵上的二位,心中都激动不已。 不管是皇上在西北边境亲征异族取得的功绩,还是皇后理政半年多的时间,所做出的那些功绩,都是能让大安与大安百姓真切受益的大好事。 所以百姓们都是发自内心的感念皇上皇后的恩德,对大安国民这个身份,都有着更为深刻的认同感。 皇上坐在御撵中,也能感受得到百姓们的某些心态转变,在他离京时,可没出现这种道路两旁挤着人山不海,扯着嗓子高喊着各种感恩和吉祥祝福语的盛况。 “从这民心反应上,就能看得出来,在朕离京期间,皇后做得是真的很好,朕要谢谢你啊!” 柳明月却笑着反回道,“陛下难道没注意到诸位大人见到您的反应?那可是他们的真情流露,一个个的都一大把年纪了,先是在听说您要回来,当朝哭了一场,见到您真回来了,更是都激动到难以自持。” 皇上当然有注意到,看到那一道道泪眼巴巴的目光,他竟罕见的生出无措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在西北呆了半年多,还打了几个月的仗,常看到的都是些流血不流泪的大老爷们,所以皇上实在看不惯那样的场景。 要不是顾虑到场合不对,他铁定要现场训斥他们一番,即便如此,只需多看几眼,他也会忍不住要爆发。 “朕这辈子都看不惯大老爷们在那哭哭啼啼的场面,这回算是一次就给看得够够的,他们至于吗?” 皇上是真心认为不至于,柳明月当然知道缘由,提醒他道。 “对他们而言,那是他们因您的归来喜极而泣,最真诚的情绪反应,回宫后的庆功宴上,您可能少不得还要面对,这是臣妾提前给您准备的,等到情绪氛围到了的时候,您也要表示一下,不能总让他们唱独角戏,要君臣相和才能成为佳话。” 接过皇后递给他的帕子,皇上有些愣住,下意识问道。 “这是什么?” 柳明月坦然道,“上面沾了点能刺激眼泪的东西,不太浓,也就是在你用得上时,可以满足需要的样子。” 皇上心情有些复杂的问道,“所以你刚才……?” “臣妾刚才用的就是这个,您是知道的,臣妾一向不习惯在人前表露情绪,上次体会到看着人哭,自己却哭不出来的尴尬后,就让人准备了这个,您看,这不就用上了。” 皇上是真没想到,在哭这件事上,也能动手脚,眼看皇后如此坦诚,还给他准备上了,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计较他因皇后先前的眼泪,被真情实感的感动到了的事。 眼看二人低声说话间,御驾已经在城中走出近半路程,他当即拿着帕子往眼角碰了下,对帕子上的药物特别敏感的眼睛,立刻涌出生理泪水,却被他连续眨眼强行控制住。 随即便呈现出皇上因百姓的反应深受感动,导致热泪盈眶,却又被他强行忍住的效果。 “确实挺好用,就是朕一个大老爷们这个样子,会不会丢脸?” 要是在他爹娘过世时,就知道这个法子,他就不用在那二人的葬礼上掩面干嚎了。 柳明月十分有信心得回道,“陛下放心,大臣和百姓们只会更加肯定,您是位对百姓们有着深厚感情的好皇帝,只会更敬仰您。” 普通人哭,容易丢脸,到皇帝这个身份地位,只要不是在亡国之际哭,就是至真至性的真情流露,只会让人感动,被人记到史书里大加称颂,怎么可能丢脸? 事实也确实如此,等到皇上强忍着泪水,掀开御撵一侧的帘子,对路边的百姓挥手示意他们起来时,立刻引起百姓们更加激动的热烈反应,忘了不能抬头目视贵人的规则。 皇上热泪盈眶却含笑看着百姓们,示意他们起身,嘱咐随侍通知沿途百姓不必叩拜,以免会挤伤到人的一幕,也有被百姓们和周围的官员们注意到,并记在心里。 所乘车驾距离御撵最近的两位丞相听说此事,都露出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崔丞相当即感慨道。 “陛下与娘娘真是爱民如子,时刻心系百姓安危啊!” 接着他便对前来报信的校尉吩咐道,“你们京郊大营的人,一定要态度各善的维持好秩序,同时还要盯紧些,反应快,千万不可闹出伤人事件,意外也不行。” 那校尉赶紧应下后,迅速告退,去将崔丞相的指示下达到位。 何丞相忍不住感慨道,“娘娘真是时刻都在为陛下考虑,实乃陛下之幸!” 崔丞相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深意,帝王家竟然存在如此真情,确实是件极为罕见的事。 “有这么一位皇后,岂止是陛下之幸,也是国民之幸,吾等之幸。” 这二位都聪明人的佼佼者,又与皇后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岂会不知皇上会有这番表现,肯定有皇后的手笔。 何丞相低声道,“你说,我们回头要不要找娘娘请教一下,她那招挺好使,能恰到好处。” 真正理性的人,在重大场合只会表现得愈发冷静,这二位也不是那种能在人前随便流眼泪的人,他们早发现皇后也是如此。 今天却看到皇后那眼泪竟能说流就流,显得那么真情实感,无比充分的展现出她身为皇后,对自己的丈夫归家的喜悦和激动之情,让他这心里,一直觉得有些违和。 现在听说皇上也能做到‘热泪盈眶’,何丞相瞬间肯定,皇上绝对是得了皇后的亲传,才能做到这样,他可没错过皇上看到大臣们哭时,那有些微妙的反应。 崔丞想则瞥了他一眼道,“皇上回来了,我们何需再去打扰娘娘?” 听到这话,何丞相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称是,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难免感到有些遗憾。 真要算起来,他进京当丞相后,在皇后手下做事的时间,比在皇上手下的时间还久。 在皇后手下做事,除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受固有的观念影响,听从皇后一介妇人的调遣,这心中难免有些不自在外,后来则是越来越适应。 这其中固然有受被他视为目标的崔丞相的态度影响的因素,但是更多的还是在于,皇后做事,很符合他对上位者的期待与理想。 说话直接了当,下令干脆利落,处事公平公正,用人唯用其才,不做任何循私枉法之事。 皇后当政半年多,说起来,是让朝中许多大臣怨声载道,但若真要论起来,谁也揪不出皇后哪些过错,因为她做事时虽然不留情面,但她向来是对事不对人,赏罚分明。 在何丞相看来,在这样一位上官手下干活,身体是累了些,可心里轻松舒坦,做事不必束手束脚,很有成就感。 崔丞相当然知道这位同僚在叹什么气,他自己其实也很想叹气。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就难了,少了一位富可敌国,还极为大方的皇后,他是真的难想像,再回去过那种,想做任何事,都要先再三斟酌预算,结果本就不敢往高额定的预算,还要被一再缩减,甚至是直接驳回的日子。 为此,他甚至有个很不要脸的想法,就是向皇上提议,将皇后继续留在前朝,以皇后那见不得人间疾苦,还拿钱不当钱的性格,肯定不忍坐视旁观。 到那时,他们岂不是就有机会继续从皇后那里‘借’钱了。 崔丞相不知道的是,皇后之所以急于从前朝脱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钱不富裕了,已经无法让她继续接济这个到处都需要用钱,却又极其缺钱的朝廷,怎么可能会同意留下。 御驾队伍抵达皇宫后,又要开始走流程,各种礼乐齐奏,没资格去京城外迎接的妃嫔、内官等人,都候在皇宫内跪迎皇上还朝,声势浩荡,场面极大。 柳明月不知道她都快要从前朝脱身了,还有那老狐狸在惦记着她的钱袋子,陪着皇上走完一个个流程,看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展现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的本事,举一反三,将该在什么场合表现出什么情绪的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 对此,努力维持端庄仪态的柳明月,对此不得不说声佩服,这世上有些人的本事,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天生的,所以皇帝才能成为皇帝。 【作者有话说】 72 第72章 交差 自从皇上离京,皇后临朝,皇宫就没再举行过宫宴,除了必要的祭祀活动没有取消,其它活动基本都给取消了。 直至收到皇上即将回京的消息,柳明月才令筹备这场为皇上接风洗尘的盛大宫宴,主要负责人是已身怀六甲的太子妃。 不过考虑到太子妃的怀孕月份已大,由宫令带着坤元宫的人,负责具体事宜,各宫主位也都被分派了活。 宫里好不容易再次热闹起来,一群快憋出病的妃嫔都很兴奋,做起事情,也都非常的积极认真,生恐自己负责的那部分没做好,惹得皇后不满,以后再不用她。 事到如今,连常贵妃都在这异常漫长的二百多天时间里,被磨平了不少心性,她已认识到自己与皇后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事实。 因为即便是她引以为傲的父亲,提起皇后都是满怀敬畏之情,她那位在大理寺任职的兄长因为能力强,还得到了皇后的重用,在过去的半年多,成功侦破几件大案要案,得到皇后的嘉奖,在外声名鹊起,连她在后宫之中都有所耳闻。 眼看皇后竟然能在那个她都不敢试图涉足的男人世界中,力压群雄,常贵妃觉得自己还是本分点好。 皇后之前不与她计较,那是人家大度能容,不屑针对她们这些女子,真要惹恼了人家,指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毕竟事实已经证明,皇后可不是没有心机手段的人,只是之前没见她施展而已。 重新回到已阔别半年多的皇宫,坐在首位,看着下方的勋贵大臣们喜聚一堂,皇上也是感慨良多。 这趟西北之行,他原以为最大的危险,肯定来自于素以骁勇善战而著称的草原异族,因为他在打天下时,没怎么直接与那些异族短兵相接,在这方面的战斗经验不足。 却没料到在与异族的战争中,因己方的准备充分,将士们个个都士气充足,又有数量充足的火器加持,从一开始,就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战力,直接将对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在西北军势如破竹的强攻猛击下,对手连连战败,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当了几年皇上,再次重回战场,能打上这么一场大胜仗,对皇上而言,绝对是件让他无比欣慰与自豪的大喜事。 结果却是乐极生辈,竟然遭遇到身边护卫的背刺,能这般顺利回宫,以健康的状态出现在人前,都是靠皇后的苦心维护与周旋。 而朝廷这边,若非有皇后在关键时刻能担得起事,有勇有谋有魄力,也不吝出钱,他辛苦建立起的大安国,可能就要面临分崩离析之危了。 仅苍河的那场大洪水,就能让大安遭受重大损失,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从而成动乱之源。 更别说是由皇后规划的那个至今尚未确立,但已屡立大功的稽查司,报上来的那些隐在暗处,想要伺机生事的隐患。 那样的话,他即便是重伤垂死,也得强撑着回来主持大局,哪里有心情在此与群臣同乐。 宫宴结束后,柳明月就径直开口下令道。 “陛下一路舟车劳顿,回来忙了这许久,实在辛苦,何公公,劳你照顾皇上洗漱过后,先好生休息一晚,纵有有再大的事,再多的话,都要留到明天再说,不得让任何人打扰,何公公此行也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一番。” 何忠赶紧笑着应下,“娘娘客气了,侍奉陛下本就是微臣的份内之事,当不得辛苦二字。” 对于皇后没有借口他辛苦,让其他人照顾皇上的态度,何忠十分满意。 皇上苦笑着摇头,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有劳皇后费心了,朕也真是老了,要搁年轻的时候,这算什么?”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咱们都到当祖父、祖母的年纪了,老就老了吧,别跟自己过不去就行,这世上谁人能不老?看淡之后,也就不算什么了。” 皇上笑着点头,“行吧,听你的,看淡点儿,就好了。” 哪怕他在回京途中坐的是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的车,随行人员处处都侍奉得很精心,身体方面谈不上辛苦,但是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疲惫,这种疲惫主要源自心神。 好生休息一晚醒来,皇上整个人的状态都得到极大的调整和恢复。 恰逢休沐日,不用上朝,还没等皇上下令召见一些重臣,了解朝廷现在的情况,就收到有多位大人主动求见的消息。 皇上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接见了这些人,结果他就收到多份相似风格的文书。 “这些是什么?” 两位丞相还没来,这群大臣中身份最高的兵部于尚书出面介绍道。 “回禀陛下,这些都是臣等奉娘娘之令,为陛下准备的……被臣等称为述职书的奏表,娘娘的要求,让令吾等要将自己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所做过的事,都一一列出来,方便您了解在此期间,臣等的表现。” 说起这些,于尚书就觉郁闷,他原想着趁今天是休沐日,借交自己的述职书为由,提前向皇上坦承自己的罪责,好求得皇上的原谅。 谁知他以为自己来得早,还有人比他来得更早,都是些急于表现的家伙。 皇上闻言,下意识笑了起来,边饶有兴致得伸手翻开其中一份述职书,边说道。 “哦,原来是这些内容,皇后真是有心了,朕正想着要嘉奖诸位在朕离京期间的功绩,这些就是最好的依据。” 说话间,又有别的大臣陆续赶到,皇上的兴致高,耐心也空前得好,与大家聊得很是高兴。 在这么好的氛围中,于尚书的心情再怎么焦急,也不敢开口破坏皇上和群臣的兴致。 崔丞相与何丞相来得稍晚,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于尚书几人心不在焉的模样,不过他没在意,知道这几人也就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皇后是真的很有心,竟然能一直如常的对待他们,没有任何的打压之举,令他们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逐渐忘记自己头上还悬着把刀。 不过为了能将功补过,他们在做事方面,倒是尽心尽力得很,再不敢在私下搞什么小动作。 越是如此,崔丞相越不敢对几人的将来还抱希望,且不说皇上本就最痛恨负责保障后勤供应的人,背刺前方军队的恶行,就算皇上愿意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皇后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因为崔丞相现已确认,皇后确实对那些军队出身,劳苦功高的勋贵和将士们,都会格外宽容和优待一些,甚至在为这类人花钱时,也会更大方一些,各地驻军都有因此受益。 虽然有些不太确定真实原因,但是从中也能看出,皇后既然如此重视那些将士,对于胆敢克扣边境驻军军需物资的人,皇后肯定不会轻饶。 来的大臣多,皇上留下他们用过午膳后,才让他们离开。 纵然有人不想走,可他们已经打扰了皇上一上午的时间,连饭都吃过了,也不好再继续留下,若说有私心话要禀奏,皇上刚回来,谁都有很多私心话想与皇上说,其中两位丞相的话更多,也更重要。 周围总算清静下来后,皇上才迎来同样拿着一份文书过来的皇后。 “皇后的安排真是太周到了,不过这也意味着,朕刚回来,就要不得闲了啊,还需有劳皇后继续替朕多分担一些,才行啊!” 虽然皇上是以轻松,甚至略带调侃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但是柳明月听在耳中,却是丝毫不敢当玩笑话对待,由于来前没考虑过会出现交不了差的结果,所以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陛下说笑了,臣妾这次过来,就是来与您交接前朝政务的,您是皇帝,这些可都是您的份内之事,臣妾总算可以卸下这份担子,轻松轻松了。” 见皇后明明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却不愿接茬,直接挑明了要交差,不愿继续帮他分担的态度。 皇上不禁露出苦笑,若没有受重伤,他只会担心皇后不舍得交权,可是现在,他既是不得不让皇后继续分担,也是真心想请皇后在前朝辅助他,替他分担。 “朕在此前不便直言,想必皇后也已猜到了一些,四月下旬,朕在西北遇刺,身受重伤,引得旧伤复发,伤势非常严重,幸有皇后帮忙稳住朝廷,又为朕争取了几个月的休养时间,才能恢复到如今的程度,只是朕的这具身体,已是外强中干的状态,若不能多加休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啊。” 柳明月闻言,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却顾不擦。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我,我还以为陛下已彻底康复了呢,只要伤势能够恢复,咱们再多找些好东西补补就好了,怎么还能影响寿元呢?” 皇上十分确认,皇后这次的眼泪,流得是真情实感,没有动用任何小手段,这让他莫名感到有些欣慰。 “所以说,皇后若能帮朕多分担一些,朕还能再多活几个年头,要是继续像以前那么殚思竭虑的操劳国事,损耗本就有限的元气,怕是能坚持的时间更短。” 柳明月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在旁边低着头抹眼泪的何忠,皇上也跟着转移视线,顿觉压力加身的何忠赶紧道。 “是的,娘娘,陛下这次受伤太重,再加上他征战多年,身体就积有无数旧伤,太医们都说,往后一定要好好休养,不宜再多操劳。” 柳明月有些不甘心的回道,“咱们再多召些太医给陛下诊治,还可发榜召集天下名医,我就不相信,咱们大安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就找不出一个能为陛下调理好身体的大夫!”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73 第73章 败家 自古红颜美人多薄命,将军多无善终,实在让人心酸唏嘘,却又无可奈何。 初来乍到之际,以为徐庆业如她所熟知的那位刘姓开国皇帝般,是位对发妻薄情寡义的人,所以柳明月在第一时间,就盘算着要如何布局,争取能将对方早早搞死,好让她直接升职当太后,生命地位都能得到保障。 只是通过后来的接触与了解,柳明月才发现,这位原主的视角与感知,受其思想与见识影响,有些过于片面。 从夫妻的角度看,徐庆业确实很有些渣,只是不同时代环境,造就了人类不同的思想观念,柳明月这个外来者,其实无权评论他的是非对错。 但是从其它视角,尤其是柳明月的专业角度看,徐庆业绝对是个很有想法与魄力,能力也很强的好皇帝。 而原主受自己的家庭出身与教育影响,其实一直处于有些矛盾的状态,一边信奉以夫为天的闺训,对丈夫的方方面面都很上心,另一方面,对于她丈夫的出身与经历,她在本质上其实也有些看不上。 只是对于后面这点,可能连原主自己都没察觉到,只是在日常的言行之中,难免会有所表现,例如她总觉得自己的思想观点与认知都是对的,依据就是她用心学习与钻研过的那些道德礼规方面的典籍。 从而导致在她看来,她丈夫不愿听她的建议,是因他出身农家,没有学识,是个大老粗的缘故。 受这种固有印象影响,原主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很擅长领兵打仗的人,却没真正打心里意识到对方其实是个很心机手腕的皇帝。 最具代表的例子,就是在皇上坚持不愿大封赏徐氏族人的事情上,原主一再劝皇上要大度,要遵循旧例大封宗族,不要计较小时被亲生父母抛弃,遭族人嫌弃的经历等等。 原主根本理解不了皇上不大封宗室的种种考量,只坚持她所信奉的那些旧规、旧例,认为自己的丈夫就是因为小心眼,太过记恨自己小时的遭遇,才会宁愿背负骂名,也坚持拒绝封赏徐氏族人。 柳明月毕竟是后来者,对这些细节方面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有当她遇到与之相关的人与事情时,相应的记忆才会变得更清楚。 例如在此之前,她只知道原主常与丈夫发生争执,原主争得有理有据,她丈夫的态度却很冷漠、不耐烦。 受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柳明月当然觉得是皇上不对,可是她在亲自与徐庆业打过交道后,就能发现,徐庆业对他的这位发妻的忍耐力,其实是相当高的。 反正对柳明月而言,谁若敢劝她大度的封赏过去曾嫌弃、鄙视过她,甚至还欺凌过她的人,她肯定会骂人,甚至是打人,而不只是漠然不理。 所以在真正了解过徐庆业这个人后,柳明月是彻底改变了想法,打算好好辅助对方,巩固好新开创的大安基业,成就他的圣明天子之位,成全原主一心想要的贤后之名。 至于她自己,所求的不过是能在太平盛世的环境中,苟完这莫名其妙的余生而已,毕竟原主的那个儿子,可没原主的丈夫可靠, 结果现在却突然得知,皇上竟然没多久可活的噩耗,柳明月只觉得眼前都有些天昏地暗,她为自己盘算好的美好未来,都将因此而受影响,从此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柳明月此刻是真心觉得自己太难了,交不了差,也就意味着自己将要过上不仅攒不了私房,还天天缺钱的日子,那样的未来,也太艰难了。 所以难忍的心酸加上巨大的失望,才会使得她的眼泪瞬间失控。 也让她不甘接受这个现实,迫切的希望能找出一位可力挽狂澜的大夫,替皇上治伤延寿。 经过这半年多的代理朝政,柳明月也算是将大安的现状,以及朝野上下的势力都摸了个遍,深知一旦少了徐庆业这个极具威望的开国皇帝威慑四方,大安分分钟都有可能被割据得四分五裂。 同时也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来时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和可笑,原*主的那个儿子,根本撑不起这样的局势,因为他既没有那个威望,也没有相应的能力和心性。 皇上当然不知道柳明月的这些心理变化过程,只看到她惊慌失措的哭着想办法,态度坚定的想要找人治好他的身体,为他延寿的本能反应。 “皇后不必太过担忧,在西北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朕就已经想开了,咱们的太子已经长大成人,我们再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教上几年,给他铺好路,等到朕撑不下去的那一天,他也该撑得起朕这个位置了,又有你从旁看顾着,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可她不放心啊,原主的那个儿子,是真的很难评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没有继承到他爹的一身本事,一成都没继承到。 为了让皇上能多活几年,她也就是帮忙分担个几年,一想到即便是升职当了太后,仍然无法解脱,甚至还要面对更多更麻烦的问题,柳明月哭得更绝望了,她的余生,该怎么过啊! 以为皇后是因听他提起身后事,才会哭得这么伤心绝望,还有些悲愤,皇上的心情十分复杂,不过更多的是对此感到欣慰,在他看来,妻子实在是这个世上,最重视他自身的人了。 “好啦,朕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跟你说实情,是为了方便咱们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可不是让你提前伤心的,为了朕与太子,你可一定要坚强些。” 对柳明月而言,就算要坚强,为的也不是皇上和太子,更多是为了大安和她自己,她可不想亲身体验活在乱世中的滋味。 擦干眼泪,有些无力的坐在那里,柳明月长叹了口气道。 “可是这大安的江山,更需要的是陛下您啊,皇后与太子,都是因您而存在,我们加起来的分量,也完全无法与您相提并论。” 都知道这不是恭维,而是现实,不过皇上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喜悦,因为这代表着他在皇后心中的分量之重,无人能比,连他们的儿子在内。 人类总是很有韧性,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后,开始考虑的就是要如何面对现实。 为了能尽快彻底交差,不要留下什么牵扯不清的后续问题,柳明月在做交接工作时,准备的十分充分,处处都透露着周到和妥帖。 如今交不了差,她精心准备的这些也不算浪费,可以更好的帮助皇上重回朝堂,了解当前的朝堂局势。 看到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朝廷的一笔笔巨额开支及资金来路,皇上下意识抬手捂住心口。 虽然他早知道有哪些支出,但他在此前并不知道具体数额,如今看到账单,他才对皇后曾向他一一禀报过的那些工事和规划,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这都是吞金兽啊,他们是啥家庭啊,哪里承受得起如此巨额的花费?这也太败家了吧! 想到皇后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出前朝,得知自己退不了时,瞬间流下的眼泪,皇上忍不住怀疑,皇后哭的该不会是这事吧?不仅将他的内库搬空大半,还将她自己的私库都给搬空了。 没钱了,还走不掉,无法解脱,他对此可是太有经验,也太有体会了。 察觉到皇上突然抬头,用透着狐疑的眼神看向她,刚调整好情绪的柳明月有些不解。 “陛下有何疑问?” 皇上摇摇头,有些问题非要追究的话,难免会伤感情,他还是不要想太得多得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皇后这次流下的眼泪,都是真情流露,也确实是因为得知他身体的真实情况,才会那么伤心欲绝。 “对于兵部的那些人,你是怎么打算的?” 提起兵部,柳明月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些透着肃杀之气的锐利。 “依臣妾之见,当然是要按律从重处置,若非陛下及时得到消息,亲赴西北力挽狂澜,那些人的肆意妄为,将会给我们大安带来多么严重的损失?即便这次取得了西北大捷,皇上也是因此行才会受此重伤,怎么严惩他们,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柳明月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些人的态度,她也是料准了那些人不仅不敢再继续生事,还会更加尽心尽力的办事,才敢若无其事的继续用他们,可她从没想过要宽恕那些人。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皇上的心情颇为复杂,没有当场表态。 皇上知道,自己登基时,出于种种顾虑,在爵位的封赏方面,确实显得小气了些。 可是他并没有亏待那些功臣,都有给他们高官厚,也没想过要效仿那些前朝开国皇帝,在登上帝位后,先是大肆封赏功臣,接着就想方设法的对付那些开国功臣。 只因将那些功臣都封了世袭的爵位,让他们有了崇高的威望和权利、地位后,同时也为朝廷增加供养大批勋贵的巨额支出,会对皇权构成威胁,从而又对其心生忌惮。 皇上不想那样做,就在开国之初,顶着巨大压力,拿拒绝大封徐氏宗族做筏子,没封多少爵位。 结果这才开国立朝几年,他很信任,放心重用的昔日兄弟,就敢做出挪用军资的恶劣行径,若非他及时接到消息,又有皇后在听说消息后,立刻调动大量人手,提前开始筹备各种物资,西北边境这次很有可能会失守。 他也是到了西北大营后,才知道自从西北军打完承天四年的那场仗后,兵部就假传他的旨意,以西北边境近几年不会有战事为由,肆意克扣和挪用本该属于西北大营的各种军需。 西北大营的将士,在过去的近两年时间里,仅勉强维持着饿不死、冻不死的状态,甚至连招募的新兵饷银,大半都是由郭家设法自筹的。 皇上在得知这件事情是,差点没被气死,若非有皇后的未雨绸缪,在他还没抵达西北前,就派人送去大量的衣食,他都不敢想像,自己去后,看着西北大营上下连温饱都无法得到保障的惨状,该以什么脸面面对。 至今回想起来,皇上仍然记得,他当时对兵部那些胆大包天之人生出的刻骨之恨,皇后提及那些人时的反应,也让他感同深受。 他知道为什么皇后给工部来了场大清洗,却没动兵部的人,兵部的这个案子牵扯太子,那些人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所挪用的那些本该属于西北大营的军资,到底去了哪里,才是关键。 若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以及足够的底气,兵部的那些人显然不敢如此放肆。 皇后显然也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才没直接出手,留下他们,甚至还施加安抚,让他们放松戒备,既为照顾他这个皇上的面子,也为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拿手上的把柄要挟真正拿到那些物资的人。 【作者有话说】 74 第74章 争取 不用查,皇上就知道那些物资去了哪里,只是给人定罪讲究证据,他在西北时,就曾派人仔细查清这件事。 比起苍河大坝的贪腐案,这是一桩牵涉更广、更复杂的大案,皇上很不想对那些昔日的兄弟出手,因为在他心中,他们远比他的亲兄弟更亲近。 可是事关江山的稳定,朝廷的安危,他不得不彻查,查出来后,还不得不严惩,但凡他要循私网开一面,都会留下巨大隐患。 尤其是那些拿到物资的人,若只是贪污也就算了,若是居心叵测的拿来豢养私军,不仅罪不容赦,还将会给朝廷带来威胁。 对于朝野上下各种派系林立一事,皇上心中当然清楚,对他而言,那些派系之间的各种争斗,往往能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更有利于朝堂的稳定,也更便于他的统治。 可是与此同时,对于那些各有心思的派系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与百姓们的利益,肆意打压与排挤其他势力的恶劣行为,也绝对不能纵容,这是涉及到原则和底线的问题。 柳明月知道,皇上即便身体垮了,也不会改变他身为一位皇帝该有的决断能力,因为从本质上讲,他其实是个对权力的控制欲极强,很难真正相信别人的人。 相信她,既有原主多来年以来,一直奉行以夫为天的行为准则的因素,也有她用心经营的结果,之前让她代理朝政,现在让她分担朝政,更多的则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 所以对那些相当于是背叛了他的人,柳明月并不担心皇上会心慈手软,她在明确表过态后,就不打算再过问这个注定会在史上留下一笔的案子。 皇上要忙着看诸位大臣的述职书,柳明月就没在乾元宫多留,这趟过来,她受到的刺激有些大,虽然情绪已恢复平静,但是心情仍有些沉重。 回到坤元宫,就见本来扶着太子妃在院中散步的郭锦昭,瞬间松开手,迅速朝她面前跑了过来。 半年多没见,回来后的这一天多,他们还没来得及在私下相处过。 “昭儿给娘娘请安了,半年多没见,您可还康健?” 看着这个阳光开朗的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给她请问,柳明月的心情瞬间好转许多,笑着弯腰扶起小少年。 “康健,康健,快起来吧,看来昭儿出去半年多,这个子长高了不少啊,在西北那边可还适应?” 郭锦昭憨笑着点头,“适应,娘娘,我很适应,我随陛下在草原上住了一段时间,在那天天骑大马,拿羊乳、牛乳当水喝,一天三顿的吃牛羊肉,然后吃着喝着,就长高长壮了不少。” 说着,他又献宝般的说道,“娘娘,陛下还让人带回了一大批牛羊,现在都养在城外的庄子上呢,咱们以后想吃牛羊肉,可就方便了。” 在大安,喂羊的不多,在这个炎黄大地上,也有禁止无端宰杀耕牛的官令,因土地环境原因,大安也没有饲养肉牛的品种,所以市面上极少出现牛肉。 “我听说,草原上的牛羊品种,与咱们大安这边的不一样,带回来的那些,先交到大司农那边,看能不能培养出更适使合我们内陆的新品种。” 千里迢迢的从西北草原上带回来的牛羊,就这么直接当消耗品吃掉,实在太可惜了些,留着育种,能够发挥出它们的更大价值。 郭锦昭不太明白此举的意义,不过他相信皇后娘娘所做的决定,肯定都是对的。 “好吧,就是这样一来,娘娘和姐姐、姐夫就吃不上了。” 说完这件事,郭锦昭便兴匆匆的讲起这趟的西北之行的见闻,尤其是他亲自上战场的那段,更是让他激动到还当场比划起来。 柳明月十分捧场,让他的兴致更加高昂,太子妃在边上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忍打断他。 晚上是家宴,也是场后宫所有妃嫔、皇子公主都有出席的宫宴,皇上过来时,见柳明月正笑着听郭锦昭说话,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 从这家宴上看,他家人口倒是相当兴盛,可惜下一代长成的几个看上去,都不怎么争气,唯有皇后一人,有能力帮他撑起这个家,不管是国家,还是他们这个家。 虽然他也知道,那些妃嫔中,也不乏饱读诗书的聪明人,但是皇上压根就没考虑过她们。 连太子、太子妃在内的所有人,都按照规矩礼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唯有郭锦昭,被皇后特许坐在她身边,皇上对此也不在意。 因为这样的场景早已出现过许多次,下方那些妃嫔与皇子公主及皇孙们虽然不满,但也不敢提出异议。 皇上连大皇子二皇子的儿女都没抱过,却曾让郭锦昭坐在他的腿上,亲自教他写字,为他讲解兵法,这份特殊的偏爱,宫中人尽皆知。 更别说他早已从东宫搬到皇后的坤元宫中正式住下,有了皇上皇后的宠爱,其他人再怎么生气愤怒,都只能憋着。 听到郭锦昭在讲他们在西北的事,柳明月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皇上抬手制住正待行礼的两人,笑着接过话道。 “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才这么大点个子,竟然敢往战场上钻,朕不许他去,他竟然偷偷跟着去,发现的时候,将朕给吓了一大跳。” 柳明月掩口笑着回道,“还不是您教得好,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当将军了,结果上了战场,才发现他现在会的只有纸上谈兵而已。” 郭锦昭有些不服气的从旁辩解道,“娘娘,您怎么只记住这个啊,我现在已经成长了,有战场经验了,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 柳明月笑着点头安抚道,“嗯,很好,我们昭儿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昭儿,而是成长后的大昭儿了,本宫记下了。” 郭锦昭闻言,总觉得娘娘这话听着好像很正常,但是总有些怪怪的,却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皇上也一本正经的颔首道,“对于昭儿已经成长为大昭儿的事,朕能给他作证,这趟去西北,他也算是不虚此行。” 郭锦昭不知道的是,不对劲的并不在于言语本身,而是皇上和皇后在逗小孩,他却没意识到,仍在一心强调,或者说是炫耀他已经成长了。 柳明月对此还是比较欣慰的,战场是个最残酷的地方,她还担心这小孩去了那种地方,会留下心理阴影。 结果他倒好,还真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只在意他去过战场的经历,并对此感到振奋,还有些骄傲和得意,从而迫不及待的想与她分享自己的这些经历和心情,压根就没留下任何负面情绪。 皇上对此显然也很欣慰,还不满十岁的孩子,就有敢于上战场勇气,虽然最初有点懵,处于完全被护着的状态,但他不仅没有畏惧,还在后来勇敢的冲了上去。 有没有成功杀敌不重要,仅他面对战场时,能表现出这种英勇无畏的反应,就足以证明,皇上亲自培养的这个首席大弟子,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和教导。 大皇子看着上首那其乐融融的三人,像是一家三口般亲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见坐在他上首的太子也在看上边,眼珠子一转,笑着道。 “四弟,真羡慕你啊,看父皇和母后那么喜欢你小舅子的样子,就能知道,等到你儿子出生,肯定也会特别受父皇与母后的宠爱。” 太子闻言不禁皱眉,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真笨,他小舅子能得他父母的喜爱,对他来说,肯定是件好事。 正所谓是爱屋及乌,皇上皇后宠爱他小舅子,也相当于是在告诉别人,他们对他与太子妃很满意,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大哥这不是废话吗?等到本宫的孩子出生,不仅父皇和母后都会很宠爱他,他舅舅也会很宠爱他,难道本宫的这些侄子、侄女出生后,不是如此吗?” 大皇子很想怼他一句,是不是如此,你长着眼睛看不到吗? 但是对方是太子,他纵然是做大哥的也不敢直接怼,只能憋屈的强笑着回道。 “也是,长辈都喜欢年龄小的孩子在他们面前讨好卖乖,我们小的时候,父皇忙着在外征战,都没赶上好时候啊。” 说来说去,还是嫉妒他小舅子受父皇母后的宠爱,太子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都不曾享受到父皇的宠爱,也不曾在这种场合,获得如此明显偏爱和关照。 不过他心里清楚,太子妃的娘家至亲,只剩下小舅子一个,绝对是他的自己人,小舅子由他的父皇和母后亲自教养着长大,这情分自然是非同一般,对他绝对有利。 大皇子想要借此挑拨,让他对自己的小舅子产生嫉妒、反感心理,显然是打错了算盘,也小看了他。 坐在一旁的二皇子有将两人的交谈听在耳中,嘴角勾起一丝透着轻蔑的笑意,笑的当然是他大哥这个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的。 他们的父皇,压根就没考虑过要重用他们两个,太子不仅有着嫡出这一天然优势,还拥有一位精明厉害,深受他们父皇信任的亲娘做依仗。 所以,连人家的小舅子,在他们父皇面前,都比他们这些庶出血脉更有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另辟蹊径,还能有机会争取一下,否则,像他大哥这般耍点不入流的小心机、小手段,不过是在得罪人之余,贻笑大方而已。 【作者有话说】 75 第75章 崩溃 次日的大朝议上,当皇上与皇后一起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众大臣没有任何反应,皇上刚还朝,对当前的朝廷事务还不熟悉,皇后当然不便就这么直接退下去。 但是等到皇上当朝宣布,文武百官就无法冷静了,崔丞相的目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刻抢先开口。 “陛下,娘娘代理朝政以来,力挽狂澜,确实为朝廷立下了大功,可是现在您已还朝,继续让娘娘临朝,这……实在有违旧制,请皇上三思啊!” 群臣立马附和,“请皇上三思!” 群臣的反对,早在皇上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不恼。 “朕乃大安朝的开国之君,朕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后来者该遵循的旧制,大安之前的那些旧制,与我大安有何关系?” 这话听着理是那么一个理,可是事不是那个事啊。 何丞相目含深意的瞅了眼崔丞相,随即也出列道。 “陛下,娘娘心系江山、百姓,确实堪称一代贤后,但是之前请皇后临朝,乃是无奈之举,如今陛下既已还朝,若让娘娘继续临朝,难免会让臣等无所适从。” 昨日进宫交述职书时,两人在宫门口遇上,崔丞相还在试探他对皇后继续临朝一事的态度,可见这个老狐狸本就在盘算着如何将皇后留在前朝的事。 如今皇上主动提出来了,他倒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反对就反对吧,还要先将皇后恭维一番。 幸好他还不算笨,没有被这只老狐狸给带沟里,直接照着对方的套路也来一遍,总不会错。 何丞相的话,也成功获得众大臣的一致附和。 “朕回来后,详细了解了一下皇后在代理朝政期间的作为,发现皇后的许多想法,都能给朝廷和百姓带来巨大好处,朕与诸位都多有不及,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皇后很有想法的事,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对此深有体会,毕竟他们都因此而被折腾得不轻,才会这么期待皇上能早日还朝。 结果皇上现在竟因这个原因,决定将皇后一直留在前朝,那么,他们岂不是没有解脱之日了。 不过还没等到真心反对此事的大臣组织好措辞,就听到户部李尚书几乎是扯着喉咙喊道。 “陛下,不可啊,万万不可啊,娘娘她确实很有想法,可是那些想法,大多都极其花钱啊,我们实在花不起啊!” 面对李尚书近乎崩溃的失态反应,皇上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下嘴角,没让自己当朝失笑出声,看到皇后代理朝政期间的支出清单时,他特别能理解李尚书的心情。 现在看到李尚书毫不掩饰的直接将那种崩溃表达出来,再扫一眼木着脸坐在那里的皇后,他只觉得很好笑。 但他不能真的当朝笑出来,从而让人家更受刺激,还要安抚好对方才行。 “李尚书,你不要这么激动,皇后曾跟朕说,钱这个东西,总将它存放起来,于国于民都没有益处,只有花出去,让它流动起来,才能让其充分发挥价值,所以我们只要不是将钱花在各种享乐上面,该花就花吧,花出去后,民间流动的钱多了,国库又能有新的、更多的收入,这样不就能达成一个良好的循环?” 对于这个道理,李尚书当然清楚,所以他很乐于看到皇后在后大手笔的花钱,她去年花出去的那些,直接令户部在相应行业的税收上,收入大增。 可是皇后在前朝花得多,他这个户部尚书是要打欠条的啊,户部现在已经变得负债累累了。 若让皇后继续留在前朝,那岂不是还要欠下更多,只是想想那样的将来,李尚书就觉得前途暗淡无光。 “陛下,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继续这么下去,朝廷就不只是寅吃卯粮了,会连辰巳午未的粮都给提前吃了啊!” 所以他这个户部尚书的压力才这么大啊,这么花下去,户部以后天天盘算着如何还账就行。 柳明月听得实在忍无可忍,幽幽开口道。 “李尚书想多了,本宫的私库现在穷得只剩下老鼠和你的欠条了,没条件再让你借辰巳午未的粮。” 听到这话,皇上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瞬间回想起他看到的那份账单了,当时他就觉得皇后这是将她的私库都给搬空了,现在看来,还真就如此。 所以不仅仅是李尚书觉得皇后能花钱,不支持她继续临朝,她自己显然也很清楚,才会那么真情实意的抗拒他的提议。 崔丞相等人也忍不住低头偷笑,他们都能听得出皇后的怨愤,贡献出她自己的私库,大几百万两银子,结果还要被人家当面指责太能花钱,换谁都得怨愤。 可是结合这个场景,回想起皇后当初大手笔的花钱时不拿钱当钱,让人看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潇洒大气,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莫名感到暗爽。 被这么一打扰,朝堂上的氛围顿时变得轻松不少。 眼看皇上又是在事前都不曾与人通过气,直接在大朝议上当众宣布继续让皇后临朝的决定,众大臣的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件事根本就没给他们留下可反对的余地,只是他们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 而且他们也已发现,皇后对继续临朝这件事,好像并不太感兴趣,尤其是在她当众坦承自己没钱了的事情后,群臣的抗拒心理竟然因此而莫名得到平衡,也就更加没什么人会坚持反对了。 即便有那利益相关者,再怎么不愿看到皇后继续临朝,在这种大风向下,纵然想坚持也得憋着。 下朝后,两人回到勤务殿,准备处理最新呈上来的各种奏折和文书,皇上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不过嘴上还是安抚道。 “皇后不必在意他们的话,那李尚书,也是一时没想开,毕竟过去都是穷着过来的,今年突然花了这么多,哪怕知道你说的、做的都是对的,他也难免会感到有压力。” 柳明月坐在御案的一侧新加的案桌前,露出一个饶有深意的笑容,口中却回道。 “陛下放心,臣妾当然能够理解李尚书的顾虑,以及朝廷和户部的难处,所以,臣妾虽然没钱让朝廷提前吃辰巳午未的粮了,但是臣妾又有了一个新想法,只要朝廷有需要,不仅能提前吃辰巳午未的粮,连申酉戌亥的粮都能提前吃上的好想法。” 皇上刚端起何忠端上来的茶,骤然听到这话,不仅笑意凝结,端着茶杯的手都下意识抖了一下,不过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物,反应速度没得说,连续喝下几口茶,稳了稳心神后,才开口道。 “皇后说说看,朕很好奇!” 柳明月就给他讲了下,如何成立一个由户部辖管,却又账务独立的银庄的操作流程。 “我们朝廷的声誉,经过这几年的积累,已在民间得到初步认可,应当不愁吸纳不到存款,而且银庄成立后,还能将发放地方官员和驻军将士月俸的事,都交由银庄负责,朝廷再与银庄结算,省掉中间环节后,可以避免那些月俸遭人克扣或挪用的风险。” 听完柳明月的介绍,皇上忍不住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神情坚定的回道。 “此事可行,也相当于是将朝廷现用的银票,推广到民间,那些普通百姓且不说,至少那些商户,肯定会很乐意借助银庄存取银钱,到时,各地驻军也能凭借负责安保工作,多一笔收入。” 大安也有银票,不过那种银票的用途限制很大,多是朝廷各部,或是皇上与朝廷各部官员有资金往来时,会使用那种银票,持银票者,可去户部的大库支取相应额度的银钱。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种形式可行,毕竟有她在,可以直接免去银行从诞生、发展到完善的过程,从最初起,就能制定好一套相应的规则制度,以银行的模式开展业务。 “关键是要做好票据方面的仿伪工作,还有负责银庄的人手安排方面的问题,银庄的核心就是信誉,所以这方面的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绝对得是心性坚定,能经得起诱惑之人,才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像那种见钱起意之辈,将储户的钱当做自己的,想方设法的扒拉到自己的口袋中挥霍,肯定不行。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些都是重点,绝对不容有失,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需要与相关各部的人商讨过后,再确定下来。”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件事不是仅他们两个商定了,就能确定下来的事。 “陛下说得是,臣妾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想要真正做成这件事,还有许多具体的细节需要完善,肯定要找大家一起商量,看如何才能将这件事做好,做好了,这银庄的成立,就能成为与朝廷的声誉相辅相成的大好事,做不好,就会有污陛下与朝廷的声望和信誉。” 皇上点头应下,“嗯,你说的这些,朕都记下了,在负责筹建与管理银庄的人选方面,皇后也可推荐一下,前两年招的那批人,应该都历练出来了吧。” 柳明月没虽然也有类似想法,但她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也直接将主意打到那批人的头上了。 “臣妾印象中,的确有一些在账务方面,表现还不错的,臣妾还想对他们委任以重任呢。” 皇上大手一挥道,“皇后手下人才济济,即便不够使唤,也能再重招,反正有老人带着,上手快,耽误不了什么,眼下筹建银庄才是当务之急,仓促之间选调过来的人,未必合适,还是用现成的更放心。” 柳明月有些郁闷的回道,“臣妾这次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培养人手的事,哪有那么简单?臣妾当年也是为了省事,才一次性多招了些,咱们的船队已彻底完成最后的检测,眼下正在装货,要不了多久就要启航,处处都需可靠之人负责周全,才能放心。” 皇上笑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明年就是大考之年,皇后到时再招一批,即便是那些新科进士,只要皇后有看中的,都可挑走,朕绝不干涉。” 柳明哼笑一声,“反正等到臣妾挑走,培养出来后,到时候,皇上这边只要有需要,只需一句话的事,就能直接调走,是吧?” 即便被皇后阴阳,皇上也不在意,他现在的心情极好,越想越觉得皇后提出的这个银庄,实在是大有可为。 皇上也很看重钱,花钱时很谨慎,或者说是有些抠,但他不是有钱舍不得花的那种人,他是因为没钱,却面对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才不得不精打细算。 所以他虽然会因皇后提供的账单,感到心跳加速,但他并不是因为心疼钱,也不反对皇后花掉那些钱,他就是单纯的有被那代表着银子一笔笔数额给震惊到。 不仅如此,他还很感谢皇后在关键时刻愿意慷慨解囊,帮他与朝廷解决掉一个又一个困局,而且打心里承认,皇后比他大方得多。 有了银庄,朝廷周转不开的时候,可就方便多了,他也不用再过从前的那种日子,经常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与大臣们商讨乃至争论如何节省开支,实在太让人烦恼了。 等到涉及到银庄筹建事务的各部官员,都被召集到一起,商讨要如何筹建银庄的具体事宜。 听到皇上介绍完银庄的主要业务时,群臣皆在第一时间失态,当着皇上的面,径直将目光投向皇后,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和匪夷所思。 皇后上午刚在朝堂上公开坦承自己没钱了的事,下午皇上就告诉他们,没事儿,皇后没钱了,她又想出一个可以方便朝廷借钱花的新途径。 从皇后临朝理政半年多的表现看,皇后对李尚书没什么不满啊,怎就这么针对人家呢? 有人随后便把目光转向李尚书,原以为他们又将看到对方崩溃的场景,却没料到,他们看到的竟是李尚书两眼放光,咧着大嘴,毫不掩饰他那满心欣喜与激动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76 第76章 成全 李尚书有察觉到周围人投向他的视线,但他丝毫不在乎,这些人所注意到的,是朝廷又多了一个可以借钱的新渠道,认为皇后可能是在故意膈应他。 可他不一样,他看到的是户部将要多个很赚钱的新渠道,而且以这个渠道为核心,能让那些被藏在床头地下的钱,变成在市面上的活钱,钱生钱的同时,还能给朝廷增加税收。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对于筹建银庄一事,老臣与户部上下,皆会全力配合。” 皇上对此十分欣慰,他本来也有些担心李尚书会想不开,认为是皇后在针对他,还好,这位不愧是个尤其精于经济之道的户部老人,很敏锐,也很有远见。 “嗯,这可是你们户部的大事,确实最需要你们户部的配合,有你的这个表态,朕就放心多了,对于银庄的筹建之事,朕与皇后目前只列出一个草案,需要大家在一起商量下具体的细节,诸位皆可直抒己见。” 听过皇上的介绍,众人都知道这银庄办好了,对朝廷与百*姓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他们也能从中受益,谁还没个手头紧的时候呢,哪怕需要花点利钱,也比舍下面子,欠下人情去跟亲朋借强。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众人都积极参与到讨论中,柳明月不是经济系的专业人员,她所知道的那些与银行有关的信息,都是她以普通客户的身份,所能知道和了解的内容终究有限。 何况想在大安开建银庄,还需结合实际条件,从方方面面将其彻底本土化,这样一来,想要尽量完善筹建方案,远非三五日之功。 在开设银庄的事情上,柳明月是真没什么私心,有了钱庄,不仅能方便百姓与朝廷,也能给她带来极大方便。 皇上让她推荐人才,柳明月回去斟酌一番后,就提笔写出一份名单。 在这个推荐名单上,她也没什么私心,她自己有的是办法赚钱,又不打算从钱庄里捞什么好处,也就不存在想要安插心腹眼线的想法。 收到柳明月交给他的推荐名单后,看到上面的总负责人推荐人选,皇上是真心感到有些惊讶和意外。 但他转念一想,却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好,比他自己反复斟酌的几个人选,都更合适。 哪怕银庄目前还没建起来,皇上也能肯定,它又将成为大安的另一个钱袋子,还对是关系到无数百姓的那种,非常重要,他当然要派个真正可靠的人负责,以免出现皇后所说的办不好的下场。 有着兵部官员通过内外勾结,挪用大量军资,还合起伙来,成功将他瞒得一无所知的经历在前,皇上对那些被他视作心腹的昔日兄弟和手下,难免都有些不放心。 因为他已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做人心易变,尤其是在人们面对巨额的金钱和权力时,很少有人能保持本心,不受诱惑。 唯一能让皇上有信心的人,只有皇后。 毕竟大量的事实已经充分证明,皇后只有赚钱的兴趣,但是对金钱本身,并无贪婪之心,也没有花钱享乐的爱好,为那些穷苦百姓和边关将士花钱时,几乎是拿钱不当钱,十分的无私大方。 可是他更需要将皇后留在前朝,帮他分担政务,所以他思来想去,才勉强挑出几个候选人,打算再仔细调查和观望一段时间后,再决定最后的人选。 但是看到皇后推荐的人选后,他迅速将自己精心挑出的候选人抛之脑后,直接抬头问道。 “何忠,皇后推荐由你总揽银庄的一切事宜,朕也认为此举甚妥,你的意下如何?” 何忠算是唯一一位亲自见证了银庄诞生过程的人,皇上、皇后与群臣商讨筹建银庄的事宜时,他也有旁听,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当银庄总负责人的可能。 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时,何忠的心跳急剧加速,但他还是强压下想要答应的冲动,语气坚定的拒绝道。 “多谢陛下和娘娘的恩典,只是微臣,还是更想留在陛下身边,何况银庄关系重大,微臣实在承担不起如此重任。”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想留在朕身边的心意,有皇后在,朕对你的将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更不会这么早就急着安排你的去处,是皇后提醒了朕,你确实是最适合银庄总负责人的位置,也最让朕放心的人选。” 听到皇上的这番心理话,何忠不禁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可是……可是微臣侍候陛下惯了,实在舍不得离开陛下。” 皇上觉得自己此时似乎需要动用皇后给准备的特制武器,那样才应景,可是面对何忠,他觉得还是坦诚些好。 “这有什么好哭的,让你去银庄,兼任户部侍郎职,正三品的前朝大官,是高升,不比你一直跟在朕身边,表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背地里遭人非议得好?银庄办好了,不仅朕要谢你,你还能在史上留名。” 何忠也算是了解皇上的性格,知道他向来不耐烦看到大男人在他面前哭,赶紧擦擦眼泪,哽咽着回道。 “微臣领旨,微臣一定会全力办好银庄,不辜负陛下和娘娘的厚望。” 皇上满意的点头,“这就对了,朕与皇后相信你能行,你也了解朕与皇后,知道我们想要看到的是什么,这件事交给你,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何忠跟在他身边多年,也算是大开过眼界,经受住了种种诱惑,没有想着利用他这个皇帝的信任大肆揽财,或是结交前朝大臣,当然比其他人更可信。 何忠却有些担忧,“陛下,以微臣的身份和资历,出任此等要职,恐怕不仅难以服众,还会为您与娘娘招来非议。” 皇上不以为然的回道,“你与长庚本就不是内侍出身,都是因为在战场受伤,才会留在朕身边,这些年来,你们立功无数,朕给的封赏,你坦然应下即可,至于非议,朕与皇后是在乎那些的人吗?倒是你自己,要将心胸放宽些,不要受那些闲言碎语的影响。” 各方势力正忙着摩拳擦掌,想要拿到银庄负责人的位置,何忠却以皇上身边近侍的身份,毫无预兆的直接空降这个位置,几可预见的是,肯定会招来各方势力的集中针对。 “陛下放心,为了微臣,您与娘娘都能力排众议,微臣又岂会被那些无关之人的言语影响到。”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好,这件事情既然确定下来了,你尽早做好准备吧,公开筹建银庄一事时,朕会一并公开你的新职务。” 虽然嘴上说,他并不担心自己撑不下去后,何忠的去处,但是内心里,皇上还是希望能在自己生前,亲自为这个忠心追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尽量安排个好去处。 皇后之所以会推荐何忠,除了何忠这个人的能力与心性,确实符合任职要求外,可能也有想要成全他这个打算的因素。 想到这些,皇上忍不住叹了口气,谁能真正无惧死亡呢? 尤其是他,拼杀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坐上这皇位,结果还没坐几年,就要面临寿元不多的残酷现实,谁能不甘、不怨? 若非他的心性还算坚韧,又拥有一位对他无比赤诚的妻子,也算是让他这辈子没有白活,他也无法做到像这般淡然面对。 接到柳明月的信,与随信一起送到调令时,吴尚青有些惊讶和不解,赶紧打开信封,查看信件的内容。 看完之后,他忍不住长吸了口气,原来在看信的时候,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 即便早知道他们这些人加入宫中产业,也相当于是投入皇后的门下,只要有机会,皇后肯定愿意提拔他们。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早,朝廷这么快就有了新的大动作。 皇后还直接从他们当年的那批人中,抽调出数百人,全部充入户部,都能获得正式品阶。 而这数百人中,有的有举人功名,有的只有秀才功名,还有一些,甚至只是白身,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比较擅长算数。 即便初期只给八九品的位置,对于这些能通过科举入仕的希望不大,甚至是毫无希望的人而言,能够获得一个入品的官位,就是一件足以改变命运的大喜事。 船队这边,也就是他的这群手下,也被调走数十人,吴尚青虽对此感慨不已,但他倒也不至于对此心生羡慕。 毕竟他很清楚,船队的未来前程,绝对不在那最新筹建的银庄之下,执掌船队的位置,莫说是八九品官位,即便是拿只有以状元身份入仕,才有机会获封的从六品之位,他都不换。 将名单上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后,吴尚青才宣布朝廷将要在大安各地开设银庄,调他们过去当掌柜或是账房的消息。 听到被调过去当掌柜的,授予从八品官位,当账房的也有九品官位,梦寐以求的官身已近在咫尺,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为此感到激动不已。 毕竟以他们身份,即便是其中一小部分有着举人功名的,想要谋个八九的正式官身,也非常艰难。 更别说是那些连举人功名都没有的,顶多也就是花大价钱找门路,谋个小吏当当,根本不敢奢望能有机会获得正式官身。 “吴队长,我们这些接到调令的,必须要听令吗?” 吴尚青笑着摇头道,“这倒没有,娘娘的意思,是首先要尊重你们的个人选择,不愿意去银庄,绝对不会勉强,只因你们在算数方面,都比较有天赋,才多给你们一个选择而已。” 极少的一部分不愿离开商队的人,都放下心来。 “娘娘圣明,我还是更喜欢留在商队,趁机会去海外那些邦国多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对,我也是这个想法,在战队的这两年多,我已经喜欢上大海了,去了银庄,还不知道会被分派到哪里,还是继续留在商队吧。”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吴尚青清了下嗓子道。 “大家可都要想清楚了,留在商队,有留在商队的风险,去银庄,有现成的官位等着大家,这个机会,还是相当难得的,你们可别因为一时冲动,做出留下的决定后,又要后悔,到那时,可就为时已晚了。” 有人在心里暗自思忖,就冲深受皇后重用的吴尚青,都没有被调走,对方看上去也毫无异议的样子,就知道留下的前程,未必不如去银庄。 何况商队这边给出的待遇也很优厚,他们也已提前接受过训练,适应了海上生活,选择留下,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后悔。 收到各处的反馈,发现总计竟有三十多人没有接受调令,选择留任原职,柳明月并不意外,皇上却对此感到颇为费解。 “朕对他们许以官位,这些人为何会拒绝?他们当初选择放弃仕途,加入宫中产业,图的不就是这个机会吗?如今朕有意成全,他们竟然不知把握?” 到了一定位置后,就能轻易看穿下边人的一些想法,只是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看破不说破而已。 柳明月笑着回道,“人各有志,陛下倒也不必感到惊讶,正所谓是做生不如做熟,臣妾给他们的待遇可都不薄,会出现这个结果,实属正常,反正愿意接受调令的人,也够您使唤的了。” 皇上还是对此感到难以理解,搁当年,别说是许给他一个入品的官位,即便只给他个不入品的小吏之位,他可能就兴匆匆的去了,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这一切。 “幸亏朕让你多调了些,这要是本就调得少,又有这么多不愿来的,岂不麻烦。” 听到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柳明月很想给对方翻个白眼,她原想着,调百十个就行,结果皇上竟然让她直接调几百人,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皇上又接着说。 “嗯?怎么不愿接受调令的,大多都是战队和商队的人,不是说,海上不仅辛苦,还很危险吗,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77 第77章 比惨 在柳明月看来,这只能说是那些人聪明,从目前来看,肯定是银庄的官位和安逸的生活更具吸引力,但是若从个人的未来长期发展考虑,其实留在战队和船队中,更有上升空间。 至于那些从各种作坊、田庄里调出来的人,他们原本的生活就相对比较安逸,但是与此同时,他们的上升空间相对也不算太大。 去银庄,就能直接获得官位,对他们诱惑力更大,会选择留下,基本都是对自己的能力比较有信心,认为自己在宫中产业里,更有机会脱颖而出者。 柳明月亲自下的调令,对那些人的选择,自然是给予充分的尊重,不会因他们的选择结果生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当年招募的人数,本就比远比计划的多,从最初起,就有人从多方面观察他们。 两三年下来,是骡子是马,大半都已可以定性,那些人也在此期间,得到了各方面的锻炼,足以承提得起银庄的工作。 因为给银庄选人时,柳明月主要考虑的是他们的性格和能力,能否胜任银庄的职务,而不是根据他们的综合评价水平来选人。 海上作战队这边,魏长延、左子兴、蒋清言等人正聚在一起吃饭,酒过三巡,左子兴好奇的问道。 “蒋兄、赵兄,听说东家调你们去当官,竟然被你们给拒绝了?为什么?” 左子兴是真心对此感到十分好奇,知道东家的真实身份后,他当然知道商队和战队中的这些举人秀才,愿意放下他们的文人身份,图的是什么。 蒋清言又喝了一杯酒,才开口解释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战队的这两三年,日子虽然过得苦了点,但是在我看来,这才是大老爷们该过的日子,去了银庄,虽然有官位,日子也安稳舒适了,但是若将一辈子都困在方寸之间,实非吾所愿。” 赵明点头附和。 “是啊,在战队的时候,虽然经常抱怨生活中的种种不便和辛苦,但是真要让我就这么离开,我还真不舍得,见识过大海的辽阔和海外异邦的风光后,感觉我整个人的想法,都与从前不同了。” 在战队中的日子,虽然辛苦,还要面临高风险,两三年下来,他们当年发初的同伴中,有人因伤病或是个人意愿而申请调离,有人甚至还直接丧生在海中,但是他们每个人的收入都不低。 不管是答应调职,还是主动调职,甚至是啥也不想干了,就此离开,凭他们攒下的钱,以及战队给的离职补贴,大家的下半辈子,都能过上或许不太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的生活。 愿意继续留在战队中的人,不是憋着一口气,想要为自己谋取一个前程,就是真心喜欢上了海上的生活,当然,也有两者兼有之者,毕竟最艰难的阶段,他们都已熬过去了。 听到两人的感慨,左子兴的心情有些复杂。 “嗯,在海上呆久了,确实有些难以适应内陆的平淡日子,在我看来,在咱们战队里的生活,就是非常难得的安稳日子。” 他不像战队中的这些同伴,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来到海上,后方有人为他们提供无比周到的后勤保障。 他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逃到海上,想要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别说来自内陆的各种后勤支援,他甚至还要防着有人不死心,追到海上也要除掉他。 所以蒋清言与赵明口中的辛苦,与左子兴自身所经历的那些苦,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加入战队后,背靠着最可靠的靠山,享受着衣食住行都有人给安排妥贴的待遇,左子兴是真心觉得,让他一辈子都留在战队,才是他的最好归宿。 魏长延也点头道,“是啊,当初参加那场大招募时,我可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过上这种生活,还会越过越喜欢,说实话,看到调令时,我的心都提起来了,看到名单上没我,我才放心的去看信,这才发现,娘娘在信上说了,尊重个人选择。” 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说完这件事,几人便谈起将要起程前往集庆那边的入海口,与商队汇合的事。 “这次去集庆,也算是正式公开我们战队的存在吧,肯定会引起很大关注。” 魏长延点头道,“这是当然,就算我们只出动一万多人,也不容小觑,不过有娘娘在,我们不用操心其他的。” 几人都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两三年来,战队早已习惯他们只需负责听令,完成好份内事,其他方面,自有他们那位厉害的东家都给安排好的待遇。 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魏长延才问出一个比较私人的话题。 “子兴兄,这次停靠内陆的时间最久,启航出海后,可能最快也要到明年年底才能回来,你确定不趁这个机会你的亲朋联系一下?” 他们每次出海,都要面临无数未知的风险,哪怕东家已竭尽可能的为他们准备各种防身装备及措施,可是一旦出海,就需提前做好生死难料的准备。 魏长延也是因为看到左子兴回了大安后,竟然丝毫不提请假探亲的事,也没往外寄出过一封信,才会忍不住提醒一下,以免对方会留下什么遗憾。 左子兴笑着反问道,“我看队长也没想过要请探请假,好像也没怎么与亲朋联系?” 魏长延闻言瞪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我的家庭情况有些特殊,自从生母去世后,父族与母族的人,都不再是至亲,当年我在科举前生重病,就是他们的手笔,在这种情况下,我如何敢让他们知道我在做什么,让他们再来坏我一次前程?” 左子兴闻言,眼中闪过一异色,却轻描淡写的回道。 “巧了,你我的遭遇真相似,我也是因为生母早逝,父亲另娶,方才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抚养我长大的外祖父、外祖母,都已过辈,在这个世上,除了被人追杀的仇怨,再无牵挂。” 魏长延看着他,惊讶的回道。 “那你比我更惨一些啊,我所面对的只是害我生病,坏我前程,好歹没敢直接要我命,所以你是因为被追杀,才会被迫逃到海上,流亡海外多年?” 看到对方俨然有被他这更为凄惨的遭遇给安慰到了的模样,哪怕知道对方是有意借此缓和氛围,左子兴也感到有些不服气。 “是的,因为我其实还有一个大靠山,他们怕我找到靠山那里,不仅再拿我没办法,还会令他们损失惨重,就想将我杀掉,以绝后患,不过根据我回来后,打听到的消息看,即便我当年没机会找到我那靠山,他们也因我的失踪,损失惨重。” 说起这件事,左子兴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知道那些人没能实现他们心心念念的愿望,他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魏长延好奇的问道,“看来你那靠山确实很重视你啊,那你回来后,为什么不去见,或者是联系他呢?那些追杀你的人,应该不会想到你不仅在海外活了下来,还平安回大安了吧。” 左子兴摇摇头道,“不用,托你的福,现在加入了战队,也相当于是有了最可靠的靠山,没必要再打扰他们,让他们因我而平添烦恼。” “这倒也是,在大安,再也没有人能比我们战队更有靠山,就算是这次正式公开战队存在后,也没人敢对我们怎样。” 顶多也就是将他们正式纳入朝廷的驻军序列而已,除了身份地位方面的改变,不会给他们带来实质性的改变和影响。 这就是在宫中那两位贵人的手下做事的好处,再怎么改变,反正真正的东家都不会变,就算是归属朝廷了,可朝廷也归皇上和皇后管,他们有什么可担忧的。 何况皇上回京还朝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大朝议上,无视群臣的反对声,坚持要让皇后继续临朝。 不管这个消息对别人而言,将会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战队而言,这绝对是件大好事。 毕竟对日理万机的皇上而言,他们战队可能有那么点地位,但还不值得让他特别在意的存在。 但是对皇后来说,战队是由她亲自招人组建,又亲自安排各种训练,调配各种物资,一手扶持起来的,是她手下绝对的嫡系战斗力,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所以现在说起这些,魏长延不仅更加的底气十足,还雄心万仗,对未来充满信心。 不过等到他在多年后,再与左子兴聚到一起,共同回忆起这一天的这番对话时,他只想说,当时的他所思所想的那些,还是太保守了,眼界和格局都太小了。 平阳城的杨家,家主杨弘深近几日的情绪一直都很紧张,他再三犹虑,又反复斟酌,在听得知皇上还朝后,力排众议,坚持要让皇后留在前朝的消息,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选择要博一把。 因为结合杨宛如曾说过的那场皇上遇刺梦,杨弘深已得出判断,他大女儿的梦没有错,皇上应该是真的在西北受了重伤。 从而才有了后来的那些看似正常,实则经不起仔细推敲的安排,只是皇后能够撑得起大局,又手段了得,将粉饰太平的工作做得太到位,还借那个无人不忌惮的稽查司查得严,才没让相关消息走漏而已。 将心比心,杨弘深觉得自己若是皇帝,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放心让自己的妻子临朝。 哪怕相比较曾因孝道处处受制于娘家的皇后,他的妻子自从嫁到杨家后,一心都为丈夫儿女,为此还不惜想方设法的为夫家从娘家捞好处,他也不愿让妻子分享自己的权力。 若说在皇上去西北时,让皇后代理朝政,还能说是无奈之举,那么皇上还朝后,选择让皇后继续临朝,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在杨弘深看来,这个原因,就是皇上真的在西北受了重伤,即便在当时有皇后为他瞒天过海,争取到几个月的休养时间,也没有彻底康复,不宜太过操劳,他才不得不选择让皇后继续临朝,帮他分担政务。 毕竟从皇后代理朝政半年多的表现看,皇后不仅有能力,还比任何人都可靠,对皇上绝无二心。 皇上在早前,对皇后这个妻子,也不是没有芥蒂,可他在关键时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妻子,而皇后,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这么一想,那么他这个连襟,不过是当年在岳家受了些偏爱而已,并没有真正直接伤害,或是对不起过皇上,只要他拿出自己的诚意,想来皇上也不会再计较那些过往才对。 何况有皇后在前朝,就算他捅出去的事得罪人,那些人也不敢对他杨家太过分。 就像他的儿子虽然出了事,还遭到了严惩,但是即便他大女儿又闯下窥探帝踪这么严重的祸事,人家也只选择按照规矩处高额罚金,轻拿轻放,没有揪着事情不放。 只是不管杨弘深在事前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真正将那份秘奏交到平阳府的稽查司驻点后,他这心里,就没再踏实过,每日如坐针毡的等着回应,即便明知那秘奏应该还没呈入宫中。 柳明瑶虽有注意到她丈夫的异常之处,但她丈夫若无需要,向来不会与他说外面的事情,她也不敢多问,从大儿子的事情中缓过来后,她就将主要精力放在大女儿的亲事上。 即便杨宛如姐妹是打着替母尽孝的名义,去京中外祖家住了两年多,但是明眼人心里都知道他家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也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家有杨家那样显赫的亲戚,都难免会有想法。 只是杨家姐妹没在京中说好亲事,被匆匆进京的柳明瑶给匆匆带回来的事,终究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暗自揣测。 这也就使得已到适婚年龄的杨宛如,在平阳府的婚嫁市场上,处于较为尴尬的境地。 那些来杨家求亲的人家,不管是门第还是男方本身,连柳明瑶这关都过不了,更别说是眼界更高的杨宛如。 被解除禁足后,杨宛如才知道她母亲一直在忙着给她挑选亲事的事,观察了一段时间,得知一些候选人的信息后,她只感到深受其辱。 有着上辈子的记忆,她这辈子连太子都看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平阳府的那些人家。 更可恶的是,那些人家虽然想与杨家联姻,但是拿出来的联姻人选,都不是各家最出色的子弟。 “爹,您去跟娘说,我才不会嫁给平阳府的这些人家,让她将那些人家的提亲,都给直接拒了吧。” 看着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结果却让她失望,如今又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他的重视的大女儿,杨弘深叹了口气,温声安抚道。 “如儿,你们姐妹会被送回来,足以表明你三姨母的态度,你太子表哥那里,你还是放下吧,就近嫁到平阳府,你能随时回娘家,我与你母亲想要见你,也更方便。” 杨宛如垂眼掩去目中的不屑,他爹想让她就近嫁在平阳府,图的是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可是这辈子的她,绝对不会再任由别人摆布自己,亲生父母也不行。 “爹,您放心,在京中的两年多,察觉到三姨母的冷淡态度后,我早就不再惦记着要嫁给太子表哥的事情了,我想嫁给平国公的长子。” 杨弘深皱眉,女儿嫁不了太子,他也觉得平国公府,确实是个不错的结亲对象,可是他纵然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以他们杨家现在的门第,还真攀不上人平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78 第78章 欺瞒 见她爹皱着眉头,一脸的为难,杨宛如自信满满的低声道。 “爹,我昨晚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登基当皇帝,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着四爪龙袍,坐在小皇帝的下首,还有很多场景,都很模糊,但是我有听到人家议论,说是那摄政王是平国公长子。” 杨弘深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 “如儿,你先等等。” 正如杨宛如所料,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撼,她爹根本拒绝不了这个消息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的诱惑。 虽然这辈子的许多事情走向,都与她上辈子记忆中的不同,但这并不妨碍利用上辈子所知道的一些信息,为自己谋利。 在她上辈子,此时的大安已陷入一片混乱,东河府及其下游的百姓,在大洪水中死伤无数,还由此而产生大批的流民,走到哪里,就将动乱,或是瘟疫带到哪里。 朝廷想要将那些流民聚集到一处,集中安置,派大夫对流民中的伤患进行集中治疗,可是那些流民受有心人煽动,认为朝廷是想将他们聚集到一起集中等死,拼命反抗和逃跑。 这辈子的苍河大洪水被新大坝给挡了下来,除周围的分洪区域的百姓受了点小灾外,并没有引发大灾难,也就不会出现因大批流民的四处流窜而产生的各种动乱。 可是杨宛如相信,不管怎样,那平国公长子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成为大安的摄政王,还备受朝廷大臣和百姓们的支持和拥护,绝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哪怕这辈子不会发生那些动乱,那平国公长子没机会因匡扶正统上位而成为摄政王,他也一定能成为位高权重的人物,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终于让情绪平静下来后,杨弘深才郑重其事的问道。 “如儿,你是说,你有梦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登基,平国公长子当了摄政王,你可知道,那平国公在开国之初,不知因何得罪了当今,才会被从已拟定的王爵降为国公爵?”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杨宛如都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很吃惊。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我好像听人说,是因皇上在封爵时很小气,才会一个王爵都不封,尤其是平国公,他不仅有战功,是开国大功臣,还是皇族宗室,竟然连个王爵都没封,是皇上薄待了他。” 杨弘深赶紧制止道,“慎言!这里面的内情有些复杂,据说当年是平国公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大动肝火,才会在祭天封赏大典上,直接降了他的爵位,所以你要仔细回忆清楚梦中的细节,那什么摄政王,真的是平国公长子吗?” 在这辈子的许多重大事件都接连发生改变,还出现可能与她一样,有着上辈子记忆的皇后姨母后,杨宛如也不敢确定那平国公长子的将来如何,到底还能不能像她上辈子那样,当上总揽朝政大权的摄政王。 可是她相信,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平复各方动乱的人物,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取得一番令人瞩目的成就。 自己若能嫁给对方,这辈子肯定能成为令所有人敬重的对象,再也不会沦落为阶下囚,被困在方寸之间,凄惨的渡过余生。 “爹,我能肯定,在那有些模糊的场景中,确实都在说摄政王是平国公长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好些年之后的事情了,至于将来到底如何,谁敢肯定呢,我是想着,那平国公长子能有机会做摄政王,证明他肯定很有本事,这才想着要嫁给他。” 杨弘深点头道,“这倒也是,没想到你这次做的梦,竟然是多年之后的事,时间隔得越久,这期间发生改变的可能就大了。” 但是不管怎样,那平国公长子能有机会当上摄政王,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他那连襟不待见徐氏宗族的人,没有大封宗族,平国公就算没能被封王,只是个国公,也是宗室中的头一份。 何况皇上虽然恼了平国公,但依旧让他掌有二十万兵权,驻守在西南边境,他的儿子,确实有当摄政王的机会。 杨宛如以充满尊崇的目光看着她爹,“就算其中有变故,女儿相信,只要那平国公长子能成为爹的女婿,有我们两家的支持,他一定能有机会取得更大的成就,您说呢?” 女儿的尊崇,让平国公感到很受用,他想想也是,小姨子当皇后,他们杨家没能沾到什么光,若是他女儿能成为王妃,或是……,何愁他杨家不能兴盛发达。 “嗯,若是你能再次提前梦到像苍河大洪水那样的大事,我给禀报上去,完全可以用这样的功绩,为你争取一道赐婚圣旨。”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上阳伯府出面,帮外甥女向皇后*争取一道赐婚圣旨。 可惜他妻子早年在娘做过那些的事,得罪的那些人,使得杨家现在遭到反噬,不受皇后和上阳伯府待见,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他承受着巨大压力,冒险呈交上去的那份奏折,所能换来的功劳,他可舍不得用在为女儿争取赐婚的事情上。 杨宛如不知道她爹在盘算什么,对此,她早在来见她爹前,就已有了想法,只是她不打算一次都说出来而已,这次过来,主要是为先达成第一个目标。 “爹说得是,女儿也希望能尽快再做个有用的梦,最好是在近期就能应验的那种,只是做梦这种事,又不受女儿控制,只能顺其自然,不过女儿希望您能跟娘说一声,让她不要再继续跟城里的那些人家接触了,就算是议亲,给妹妹议就行,不要再带上我。” 杨弘深已经被说动了心思,当然不会拒绝,而且他打算不仅不让妻子给大女儿议,也不许给二女儿议。 大女儿若能成功嫁到平国公府,还是以圣上赐婚的方式,那么二女儿的亲事,肯定能有新的选择,而不是仅限于平阳府及周围的一些人家。 杨宛如的‘梦’一再得到应验,让杨弘深对此越发的相信,虽然嘴上说着时隔太久,平国公长子当上摄政王的那一幕,未必真能实现,可他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想相信,真会有那一幕。 却不知,他大女儿压根就没做什么梦,不过是将上辈子知道的事,挑挑捡捡的以做梦的名义透露出来而已。 在杨宛如的上辈子,平国公长子匡扶正统,扶持她表哥的嫡长子,同时也是大安开国皇帝的嫡长孙上位,由他摄政,他还亲自带兵征战四方,彻底肃清大安境内的各种叛乱的消息,都是她处于被囚禁的期间,听那些过来给他们送东西的人说的。 因为只听说过一些人尽皆知的公开消息,所以她根本说不出什么细节,不过她也因此而坚定的认为,只有那位平国公长子,才是唯一能配得上她的人。 就算这辈在她姨母的干涉下,让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巨大改变,但她有信心,可以凭借自己的‘先知’,帮助对方取得不比前世差的成就和地位,甚至是更进一步。 只是想想那个可能,杨宛如就忍不住激动,毕竟她可听说,那平国公长子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儿子,才会扶持废帝,也就是她那个表哥的嫡长子上位的。 只要她能嫁给对方,给其生下儿子,将来,这大安指不定会是谁的天下,谁才能笑到最后呢。 表面上父慈女孝的二人,都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利用对方为自己谋得好处,相互欺瞒,根本就没有坦诚二字可讲,也就在无意间错过了许多重点。 等柳明月收到稽查司通过特殊渠道递过来的那份秘折时,着实有被惊到,不仅是被折中内容惊到,也有呈交这份秘折的人给惊到。 虽然杨弘深不敢大张旗鼓的真接署名,但他做下这件事,是为立功,又不是为了当无名英雄,所以他以有些隐晦的方式,在秘折的落款处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 根据原主的记忆,柳明月不难看出,原主的这个大姐夫杨弘深,绝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他更习惯将自己隐藏在原主的大姐身后,好处一个不落,他却能不沾半点是非,在所有人的面前,都维持着疏朗大气的翩翩君子形象。 原主看不透他的真面目,徐庆业这个看似粗莽,实在心思敏锐,观察力很强的人,只与对方接触过几次,就已察觉到这个连襟的真面目,不曾真正与其亲近过。 徐庆业提醒过原主,可是原主压根就不信,还认为自己的丈夫是因大姐的原因,才会不喜将他比下去了的大姐夫。 好在后来因时局方面的原因,双方直接接触得并不多,在柳家遇到的机会也少,夫妻二人才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大的矛盾。 这样一个极有心机,处事圆滑的人,竟然会呈上这么份势必会得罪一大片人的奏折,实在让人意外,更重要的是,他远在平阳府,又是得知户部那些事的呢? 皇上看到秘折中的内容后,也同样对此感到很意外。 “要不是朕还记得落款处盖的这枚私印,还真想不到,这份奏折竟然是出自我们那位大姐夫之手,看来,他被免职的打击有些大,让他坐不住了啊。” 柳明月深有同感的点头,“臣妾又何尝不是呢?看来大姐夫这是决定抛弃过去那个维持多年的形象,想要换个方向发展了啊。” 皇上闻言,迅速回想起当年他劝妻子不要被大姐夫的表面形象所欺难骗时,妻子却质疑他小心眼的事情了,不由得失笑。 “这么多年了,你总算相信他是个很会装相的人了?” 对此,柳明月表示,那是原主的锅,她可不背,她本人是在没有亲自与对方接触过的情况下,就能通过原主的那些记忆,对那杨弘深做出正确的判断。 “臣妾早就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了,要不然,他那两个女儿进京后,我也不会态度那么冷淡,歹竹的确有机会出好笋,但是臣妾并不认为杨家有此运道。” 爹娘都是自私自利到极致的人,即便本性是好的,时间久了,也难免不会受到父母言传声教的影响。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不过中肯的说,那杨弘深其实也算是个既有心机,又有能力的人,还挺聪明,早前知道要韬光养晦,不敢冒出来惹朕不快,如今又不甘彻底沉入谷底,选择绝地一博,就冲他的这份果断,朕也愿意成全他一回。” 毕竟兵部的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少,却没人敢给捅到他面前。 即便是到了现在,知道他在去过西北后,一定会知道兵部曾做过的那些事,依旧没人敢站出来,竟让远在平阳府的杨弘深,成为第一个敢将这件事捅出来的人,就冲此举,他也愿意给杨弘深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79 第79章 意外 “你就不好奇,那杨弘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听到这个问题,皇上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京中有人知道不稀奇,远在平阳府的杨弘深竟然也能知道这件事,这事确实有些不正常啊。 “可能是他在京中的好友跟他说的?私下里知道点风声的人,可能不少。” 主要是这件事明显是某些功臣的团伙作案,功臣大半都来自平阳府,其中不乏杨弘深的好友,不过他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六月上旬,稽查司在威远城中发现一个言行有异之人,经审讯后得知,他竟然是奉那杨弘深大女儿之令,借去西北行商之名,打探朕的最新消息,朕听说这件事情后,懒得跟那个妮子计较,就命人去杨家敲打一下,按规律收笔罚金,就算了。” 柳明月闻言不禁皱眉,“在臣妾的印象中,杨家那两个女儿虽然都有些小心思,但也还算知眼色,懂进退啊,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杨弘深的那两个嫡女很有些受到父母的真传,既擅长躲在人后,让别人帮她们出头争取想要的东西,也挺擅长在人前装相,懂见风使舵。 知道她这个姨母不喜她们,就很识趣的不主动往前凑,在人前表现得很谦虚低调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若非柳明月早通过别的渠道得知,她们姐妹在外祖家住着,仗着外祖母的宠爱,处处都压柳家的表姐妹一头,还真难发现她们的真面目。 而那杨宛如一个闺阁姑娘,竟然会做出派人窥探帝踪的行为,属实让人意外。 皇上扬了扬手上的那份秘奏,“事实证明,杨家人在有需要的时候,总能做出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朕当时还以为是那妮子不甘被你赶回老家,就想打听一下朕在西北的行程,想从朕这争取到回京的机会,现在看来,事情说不定没那么简单。” 平阳府距离西北,比京城距离西北近不少,皇上会有这个认为,实属正常。 柳明月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口回道“的确不像那么简单,总不能是她猜到你受伤的事,派人去西北打听你有没有受伤吧。” 说完,两人下意识目光相对,都有意识到,说不定正是这个原因。 “朝中大臣会有所揣测,实属正常,但她一个闺阁千金,能有如此敏锐?她爹也算是个聪明人,都未必敢在私下这般揣测。” 柳明月摇摇头道,“我们可不能因她是闺阁千金的身份,就小看了她,这些目前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还无法确认她的真实目的,以后多注一下杨家人的动向便是。” 皇上点头表示同意,只要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将人给盯住了,就不怕他们会失控。 “有了这份奏折,对我们想要做的那件事,我们就方便行动了,你觉得,派谁负责督办此案合适?” 柳明月直接回道,“当然是大理寺的陈正谦,不过臣妾最想推荐的人选,是那个大理寺少卿常明仁,据臣妾观察,那常明仁是个对自身的前程很有野心,也很有魄力的人,在查案断案上面,心性坚定,不会因人情与外物所扰的人物。” 说白点,就是在关系到他自己职务的事情上,可以说是有些六亲不认。 皇上对此有些意外,他可知道,那常明仁是常贵妃的亲哥,皇后竟然能如此不计前嫌的推荐对方。 虽然负责督办这件案子,是个很得罪人的差事,但是对常明仁这样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个他正需要的大好机会。 因为就像皇后说得那样,以常明仁的野心,他只在乎能够立功升职,得上位者重视,压根就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人的事。 “没想到皇后对那常明仁的评价挺高啊。” 听出皇上话中的调侃,柳明月不以为意的笑着回道。 “主要是人家表现得太好,很符合我们的需要,就像我那位大姐夫,他做了件让您合心意的事,您就愿意不计前嫌的给他机会。” 皇上朗声笑着点头,“的确,他们两个,能遇上像我们两口子这样大度能容的人,真是他们的福气。” 可以确定的是,常明仁肯定很喜欢这样的福气,至于杨弘深接到这份福气时,会是什么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帝后的谈话已出结果,即将离职的何忠,迅速指示将要接替他位置的原副总管太监苏福准备拟旨。 平阳府的杨弘深接到调他进京任左佥都御史的圣旨时,可以说是激动到差点失态。 这份圣旨充分表明,他赌赢了,皇上的确像他推测的那样,只要他能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对方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愿意既往不咎。 被免职前,他不过是从五品的府衙通判,现在,他直接被晋升为实权在握的四品京官,这是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好差事。 哪怕他能猜到皇上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上的打算,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让自己和杨家起复,那些都不算什么,他从下定决心呈上那份奏折起,就已抛开那些顾虑。 杨家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份圣旨来得十分突然,但这并不影响杨家上下为此感到激动和兴奋。 除了杨宛如,她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亲爹,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声质问对方,是不是出卖了她,才会换来这份让他高升的圣旨。 她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人,这个人的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他自己的官位和家族前程,为此,他能冷漠无情到六亲不认。 算算时间,若是在她说了平国公长子会当摄政王的事情后,她爹就把那件事奏了上去,现在的确能收到宫中的回应。 好不容易等到她爹能脱开身后,杨宛如赶紧上前问道。 “爹,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突然给您升职了呢?” 在她的上辈子,直到当今驾崩,太子登基后,她爹才得以升到京中做京官,靠的还是她给吹的枕边风。 听出大女儿的不满和质问,杨弘深皱眉看着她,也是满心的不悦。 “爹升官了不好吗?你爹我若一直无官无职,你如何能嫁到平国公府?就算你能嫁进去,家里没能力给你撑腰,你又如何能在平国公府立足?” 杨宛如赶紧强笑着解释道,“爹,我这不是担心吗?您若直接将女儿能做预知梦的事情说出去了,这对咱们杨家而言,是祸非福啊。” 杨弘深难掩怒气的哼了一声道,“放心,你爹我还没老糊涂,知道轻重,肯定不会将那件事说出去,和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的连襟,我自认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上次听了你的想法,爹才下定决心,冒险去做了一件很得罪人,却能让上边满意的事,要不然,你能凭什么嫁进平国公府?” 听到这话,杨宛如就知道,这次确实是她误会对方了,赶紧赔着笑脸道。 “爹,是女儿误会了您的一番苦心,女儿给您赔个不是,等到女儿再做了什么梦,一定会及时告诉您,让您去了京中,能步步高升。” 想到这次能有机会去京中做官,靠的也是这个女儿提供的消息,杨弘深在她面前,终究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更别说是真生气。 “算了,你知道就好,我们是亲父女,永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家里好了,你们这些杨家后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杨宛如垂眼敛去目中的嘲讽,在她的上辈子,她爹仗着与当今有亲戚关系的特殊身份,踩着包括她这个女儿在内的亲戚,附逆上位,享受大权在握的荣耀时,可不曾想过要关照一下她这个由高处跌落泥泞,受尽奇耻大辱的女儿。 “爹说得是,只有杨家才是女儿的最大依靠,女儿当然会盼着爹好,盼着杨家好。” 不管怎么说,她爹不仅擅长见风使舵,还很有手段,她确实很需要这么一个帮手,反正只要她这辈子能一直在高处,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再次被对方放弃。 接到圣旨后,为了能够尽快进京赴职,杨弘深轻车简从的先一步出发,剩下的杨家人需要收拾好行李,安排好老家这边的各种事务后,再起程进京。 虽然已经定下负责侦办兵部欺君罔上、擅自挪用军资一案的人选,但是皇上并没有公开这个消息,先公开当然是在各方的配合下,已正式拟定好方案的筹建银庄一事。 因这件事牵涉到的官员多,所以知情人多,哪怕皇上还没在朝堂上正式宣布,但是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已提前知道。 只需想想这个将会以朝廷信誉做担保的银庄,在未来的发展潜力,那些人就眼馋不已,自己不适合,也想往里面推荐些自己的人。 尤其是银庄总负责人的位置,早就有人对其虎视眈眈,却早早听说,在皇后的推荐下,皇上已有钦定人选,还获得了两位丞相和户部尚书一致认同,其他人只好死心,或是退而求其次。 却没料到,皇上在宣布要筹建银庄的事宜的同时,还直接公布了一份任命名单,声称名单上的人员大多都已按照调令抵达自己的任职区域。 这么一大块饼,在他们早知道,还盼了许多的情况下,竟然不知不觉的被别人在私下里瓜分了?这怎么能行! 杨弘深进京履职后,第一次参加大朝议,赶上的就是这件事。 “启奏陛下,在大安各地开设银庄,的确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但是对于各地银庄分处的负责人选,臣有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别说是初闻这个消息的人,连参与银庄规划事宜的官员,都对此有异议。 八九品的小官,只能称得上是吏,看着是不起眼,可是他们想为自家不成器的后辈谋个这类位置,也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 如今朝廷一下新增数百个这种位置,还都是与银钱有关,有权有油水的肥差,结果宫中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不知从哪调来数百人,直接将位置都给占了,实在让他们很难接受。 看到群臣的反应,杨弘深也想附议,可他从递出那份奏折起,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要在接下来,完全附和与配合皇上、皇后的心意行事,这样才能保障他的位置。 所以斟酌了一番,他最终还是选择按捺不动,反正他对正在议的这个银庄的事,一无所知,就算这里边有什么好处,也轮不到他这个朝堂新人去分享。 面对群臣的抗议声,皇上对此显然早有准备。 “各地银庄的掌柜、帐房人选,都是从各地的宫中产业里抽调出来的,这几百个人中,绝大多数都有举人或秀才功名,又在各地的商行、作坊、田庄里历练的两三年,如今调过来筹建银庄,可以直接上手,你们有什么好反对的?” 此话一出,本来还吵得热闹沸腾得的众大臣,瞬间变得哑口无声,他们用来抗议皇上的理由,就是银庄关系重大,皇上却直接任命数百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担此重任。 见下方的群臣都无言以对,皇上才心情很好的说道。 “看来,对于这几百人的身份来历,诸位心里应该都有数了,不错,他们都是皇后在承天三年的大考之后,亲自挑选,又安排在各地,精心培养了近三年的人才,诸位大人都该对此有印象才是,毕竟在第三关的面试考核中,我们有不少人都曾去过现场。” 正因有印象,他们才在得知人选都是从宫中产业里抽调出来的后,都变得无言以对,对于当年那三场令人感到前所未闻的考核,他们可都记忆深刻。 有人不甘心的硬着头皮回道,“陛下,那些都是由娘娘选出来,又培养了三年的人,银庄全都用这般出身的人,难免……会有任人唯亲之嫌啊!” 柳明月冷哼一声道,“本宫要是想任人唯亲,会先将你这从一品的太子太师之位给夺了,送给五品的柳郞中坐。”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朝堂上的一阵偷笑声,他们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想到要抨击皇后任人唯亲,一时有些绷不住,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那些宫中产业既是皇后的,也是皇上的,就像他们朝堂上的这些人,过去只是皇上的,现在也是皇后的,人家帝后二人玩左手倒右手,哪里有他们这些人可质疑的余地。 皇上笑呵呵的打圆场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年后就是又一届大选之年,大家要是有想法,朕就拜托皇后再组织一场大招募,你们家中要是有什么子侄后辈想要安排,都可以去参加考核嘛,只要考上了,别人能有的机会,他们肯定也有,朕与皇后做事,绝对会公平公正。” 【作者有话说】 80 第80章 紧急 还在平阳府时,通过定期的邸报和私下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杨弘深早知道他那位妻妹已变得今非昔比,能在皇上离京期间稳定朝堂,还能让满朝文武官员臣服,没传出什么负面消息,足同见得她的本事。 可是真正获得上朝资格,感受到朝堂氛围后,他才发现,皇后在文武百官心中的地位,远比他本以为的还要更高一些。 即便皇后在朝堂上表现得很低调,很少开口,要是她一旦开口,都毫不掩饰她那透着攻击力的强势。 而那些朝堂重臣即便被她给针对了,也只能就着皇上给的台阶下来,再不敢试图继续去反对皇后,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皇上的意思。 帝后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无间,大臣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无奈接受。 要知道在之前的那些年,都是他那连襟唱红脸,妻妹唱白脸,如今大家的身份变了,那对夫妻却反了过来,皇后唱红脸,皇上唱白脸。 “没想到多年不见,三妹……啊不,皇后娘娘的性格变了不少,她就那么直接当众针对李公他们,会不会……不大好?” 与他走在一起的右佥都御史闻言,不禁失笑出声。 “哈哈,杨大人刚来,对咱们娘娘还不够了解,等到你熟悉后,就会知道,若非有陛下在,娘娘会让你深刻体会什么叫做真正的针对,像现在这样,只偶尔在看不下去时,讽刺上几句,根本不算什么,你看那边,崔公、李公他们可有放在心上?” 杨弘深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站在那里的崔相、李太师等人正站在那里在说话,看上去心情都还不错的样子,丝毫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会因受到皇后的言语针对而感到憋屈。 “为什么会这样?” 那崔丞相和李太师等人,不仅都是高品阶的重臣,还都是在朝堂上声望极高的人,这样的大人物,当然都是心高气傲的存在,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对于这位以外戚的身份突然被皇上任命为左佥都御史的同僚,右佥都御史当然是抱着尽量交好,至少也要不得罪的态度,此刻也就不吝为其解惑。 “因为陛下还没还朝时,娘娘对待我等的态度,可没这么温和,大风大浪都经历得多了,就这么几句嘲讽算什么?何况如今还有陛下居中打圆场,也就更加没人会在意朝堂上的那几句言语交锋了。” 主要是在意也没用,真要与皇后对上,都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皇后总能从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将人驳得体无完服,吃过几回亏后,大家都只能尽量避其锋芒。 杨弘深还感到难以置信,毕竟他自认已接受三妻妹性情大变的事实,可他还是想像不到,她在朝堂上,竟然比他原以为的,还要在更具威慑力。 见新同僚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右佥都御史又给好心提醒了几句。 “当初户部尚书坚决反对娘娘继续临朝,因为户部现在是负债累累,娘娘上说说她也没钱借了,下午就与陛下合计个银庄出来,方便户部继续借钱。” “刑部之前查某桩案件时,只缴获几万两银子,与应缴赃银数量相差巨大,娘娘就下令,所有与主犯利益相关的至亲与家仆等人,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都需负责还钱,还够数为止,检举有功可免受牵连,结果你猜!” 杨弘深听得目瞪口呆,前者顶多也就户部尚书要受点刺激,后面的这条政令一旦全面执行,谁还敢贪?他们的至亲和家仆也饶不了他。 “就,没人反对吗?” 右佥都御史笑道,“娘娘有陛下的支持,谁敢反对?谁又能反对得了?何况她也只是就事论事,做的也都是为国为民的事,谁要敢就此与娘娘辩论,就能得到一顿让人终生难忘的训诫。” 直到下值回去,杨弘深仍有些不在状态,他发现这京中的情况,与他在事前所料想的截然不同,想要凭借过去的经验在京中立足,还真有些困难。 与此同时,处理完当天的政务后,柳明月与皇上提起商队的事。 “出海商队将于近期,从集庆那边的出海口启程出发,这两年多,海上作战队收集了不少信息,路线都已规划好,陛下这边有没有什么想补充的,或是直接去集庆那边看看?”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倒是对大海和船队都很好奇,也很愿意去见识一下,可惜朕刚回京不久,这私快又出去,难免会惹来非议,何况兵部的那桩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要收网了。” 对皇上来说,看着兵部的那些人继续蹦跶,还时不时的想要找机会在私下里跟他求情,他已对此烦不胜烦。 因为那些人即便找着机会了,许是见他回来后,从不曾提起,对他们也没个处置,就没想着要坦诚,总抱着侥幸心理与他叙旧情,各种的为自己表功。 柳明月点头,那桩案子一直就这么拖着,确实不是办法,是该要早日做个了结才行,因为那些人犯下的是涉及到原则问题的大事。 “也是,不过您也知道那桩案子都涉及的是些什么人,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以防他们狗急跳墙,来个临死反扑。” 皇上冷哼一声道,“这个你放心,朕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再次第二次亏。” 听出他这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柳明月有些意外。 “吃亏?陛下的意思是说,您在西北遇刺一事,另有内情?” 皇上难掩冷意的点头道,“是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查,现已查明,那刺客确实与异族有交集,但他真正效忠的并非是异族,而是另有其主。” 也就是说,早在开国之前,就有人处心积虑的往他身边安插钉子,其图谋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柳明月见他没有直接提及幕后真凶,也没有继续假追问的打算,这也算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敢在那么早就在暗地里算计陛下,那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您可一定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要不然,臣妾愿意出这个手。” 皇上真的是个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一旦正式开启彻查兵部的案子,皇上肯定少不了要背上诛杀功臣的污名。 在她本就临朝的情况下,皇上不愿让她涉及到这个案子中,明显是不打算让她一同沾染上。 柳明月对此当然是乐于配合,她也不愿意被牵涉进这桩案子,因为她没有仔细调查过,也就不清楚这个案子具体涉及到哪些人与势力,那些人与陛下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但是真要到了有需要的时候,柳明月不介意出这个头,背负上诛杀功臣的污名,成为一代毒后也在所不惜。 皇上当然知道皇后之前的回避,与现在的自荐,分别透露着什么心态,心中颇为受用,本来有些抑郁的心情,因此而好转许多。 “用不着让你出手,朕若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也轮不到朕坐到这个位置上,是他们负朕在前,朕绝对不会对他们手软。” 晚上两人正在用晚膳时,突然接到通报,说是左佥都御史杨弘深有紧急要事在宫外求见。 收到消息,两人顾不上考虑别他们,毫不犹豫的让人将其带了过来。 向来在人前都能保持翩翩风度的杨弘深,此时看着有些狼狈,看来他将要禀报的事情,确实很紧急。 皇上制止住他要行礼的动作,“那些虚礼就免了,到底是何事,竟然让你如此焦急?” 杨弘深也不含糊,赶紧回道。 “启禀陛下、娘娘,臣的大女儿在今日的进京途中,见到城外出现多种异象,河水异动,还有许多鱼往水面上跃,还有大量的飞鸟聚集空中,山中走兽不惧人的往官道上跑,据说会出现这些异象,是附近将要出现地龙翻身之兆啊。” 在炎黄大地上,地龙翻身都被视为极为严重的不祥之兆,每次给国家和百姓带来的损失也很大,许多皇帝都因此而颁布过罪己诏。 所以皇上闻言,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柳明月也很着急,她很确定,杨弘深所说的那些异常现象,都是将要发生地震的前夕经常会出现的预兆。 在她所生活的时代,地震这种灾难依旧让人防不胜防,每次出现,都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巨大损失,更别说是在这个时代。 柳明月就近拿起纸笔,迅速回忆她所知道的那些地震应急避险措施,一边建议道。 “陛下,这些预兆既然是发生在京城外,就意味着将要发生地……动的区域,就在京城与周边区域,我们要赶紧下旨,令城防营和京郊大营的人分成三五一组,分别负责一片区域,拿着扩音喇叭提醒百姓避险,要在最短时间内,尽量多通知一些县市和村镇。” “所有官府人员和当地驻军,必须要在这种危急关头担起责任,维持好当地秩序,安置和安抚好焦虑的百姓,一旦真出现地动,要尽快让所有受伤的百姓都能及时得到救治,将相关工作处理得好,立下大功者,本宫与陛下有重赏。” 皇上一边结合皇后的建议赶紧拟旨,一边派人去确认那些异象,一边传召大臣们过来商议此事。 杨弘深几首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帝后二人在接到消息后,迅速做出的各种安排与应对,他原以为,这二位怎么也会先质疑几句,或是先派人去确认过异象后,再做相应的安排。 他大女儿匆匆赶进京来,就是为了告诉他,她最新做的一个梦,是今夜子时左右,京城与附近区域会出现地龙翻身之祸,会造成京城百姓的大量伤亡。 他会相信大女儿的话,当然是因之前的经验,可是皇上与皇后,为什么都没怀疑一下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80-90 第81章 功劳 杨弘深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表现,让皇上和皇后不绝而同的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因为以他的性格,若无可图,或者说是很有把握,绝对不会如此牺牲自己的形象。 更何况事关地动这种爆发得突然,破坏力还极强的灾难,绝对不容轻视和拖延。 圣旨和被迅速誊抄出数份的应急避险措施,都在第一时间被送了出去,柳明月又赶紧对宫中做出安排。 派人尽快安置好那些珍贵的文书和案卷等物品,干完活与没干活的人,都要尽快收拾好各自的贵重或是重要物品,留在空旷地区,不得滞留在建筑中*。 苏福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已经与赶过来的高长庚一起,带着大批太监在奉元殿正前方的大片空地上搭帐篷。 等到应召而来的大臣赶进宫中时,宫中已井然有序的忙了起来,皇上与皇后是在已搭建好的帐篷里接见的他们,勤务殿、御书房里的东西,正在被转移中。 崔丞相难掩焦虑的赶紧问道,“陛下、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看这场景,就知道宫中有大事发生,可他身为百官之首,竟然还一头雾水,这让崔丞相既然觉羞愧,又觉茫然无措。 向前去宣他赶紧进宫的太监打听,人家也不知缘由,只知奉令行事,还急着赶往下一家宣诏。 皇上头也不抬的回道,“来了啊,坐下说吧,杨御史的家人进京时,在城外看来各种飞行禽走兽都出现异常反应,朕令人去尚驷监之类的地方确认了一下,发现那些被驯养的牲畜,也都已经开始出现躁动迹象,这很有可能是将要出现地动的预兆。” 刚坐下的崔丞相闻言,被惊得差点跳起来,但也顾不上继续坐了,焦急的说道。 “陛下,这确实是大事啊,我们要赶紧通知下去,让城中所有百姓都要尽快做好防范准备才行。” 皇上指了指旁边的文书,“这些,都是朕与皇后已派人发出去,你们先看一下,都动动脑了,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若有疑问之处,问杨御史即可,他来得早,知道朕与皇后目前已做了哪些安排。” 尽量做好灾前的防范工作,肯定要比等到事后再做救灾工作来得方便,也能尽量减轻损失。 杨弘深此刻也很忙,皇上与皇后第一时间做好安排后,就现场征调他,让他抄写应急避险措施,抄写一道道圣旨、诏谕和文书做备案,总之就是笔耕不倦。 可他还不能抱怨什么,因为这绝对不是皇上与皇后在针对他,那二位才叫做真忙,一边要拟旨拟文书,一边还要安排各种事务。 亲眼看着二位在应对紧急事务时,沉着而又冷静的即时做出那些应对措施,杨弘深才隐约明白,为什么当年没被他放在眼的这位连襟,竟能当上皇帝,曾被他妻子反复拿捏的这位妻妹,能在前朝取得那般高的威望。 随着被急召来的大臣们陆续抵达,又都相继领旨而去,整个京城内外的官府人员,都在短时间内,被迅速调动起来,爆发出超高的工作效率,夜幕降临,整座京城都被火把灯笼等物,给照得灯火通明。 随着城卫军三五成群的骑着马,分别在不同区域中喊话,百姓们也不敢无视朝廷的诏令,都忙着往空地上搬家中的重要物品,人也不敢留在屋内,还要想方设法的按照朝廷的要求,尽量做好防雨防寒措施。 杨家在京中的宅子里,杨宛如坐在搭在院子里的帐篷中,听着外面传出的动静,喝着热茶,笑得志得意满。 宫中越重视,官府反应越大,证明她所提供的这个消息的价值越大,回头论功行赏时,她一定能得偿所愿。 在平阳府时,她本来还一直在考虑,要劝她爹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京中将要发生地动的消息提前报上去。 从而好用这个功劳,换取她与平国公府大公子的赐婚圣旨,同时还不会暴露她身上的秘密。 毕竟她宫中的那位姨母,似乎与她有着同样的经历,她肯定要小心谨慎些,至于她姨母会不会抢先将事情说出来,让她无法立功的事,杨宛如倒是不太担心。 因为她觉得自己都需尽量设法掩盖自身的秘密,不敢轻易透露自己知道的秘密,她姨母肯定也会如此。 没想到她爹竟然被召入京中任职,也算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 为此,她完全是掐着时间点抵京,为的就是方便她能以合理而又不让人怀疑的借口,将夜里将要发生地动的消息透露出去。 虽然这样一来,因时间太短,即便朝廷能做的不多,但是足够让宫中和那些朝廷大臣能及时做出应对,避免部分人员伤亡和重要财务的损失,她的功劳绝对不小。 不过宫中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要更快些,连京中的普通人家,也都有及时得到消息。 那些城卫军或是巡防营的人,在外面的大街小巷中喊话,不仅直接下令要求百姓不得留在屋内,还提供了多有效应对地动的措施,甚至在防雨防寒方面,都有明确要求。 这让杨宛如有些意外,毕竟在她的上辈子,因这场地动是发生在近半夜子时,人们睡得正沉的时候,不仅宫中损失很大,京城里的百姓,更是死伤无数。 地动还伴随着大雨,此时已是十月底,天气寒凉,大批房屋在地动中倒塌的京中百姓无家可归,即便有朝廷尽量提供救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朝廷与百姓皆损失惨重的同时,还民怨沸腾,当今连下三道罪己诏,才勉强平息民怨,可他也因这次的打击而到了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 太子妃则因在这次的地动中受到惊吓,早产生下太子的嫡长子。 原以为那个生得不是时候的皇长孙是个福薄的,没想到他竟然比他爹有运道多了,遇上个有情有义的堂伯,小小年纪就当了皇帝,还有人替他平息叛乱,收复失地。 不过这辈子,那孩子可不一定还能有这么好的运道了。 忙到晚上亥时,也就是九点左右,才尽量做好各方面的安排,柳明月和皇上才稍松了口气,如今他们能做的都尽量做了,结果将会如何,只能交给天意了。 被分派各种工作的大臣,也都陆续回来交差。 “……已在城中各处空旷区域搭起帐篷,家庭条件不便的百姓,现已陆续迁至这些公用帐篷中,各方面的措施,也已按照陛下与娘娘的旨意,准备妥善,确保不会让他们冻着渴着饿着。” 皇上回来后,才官复原职的工部秦尚书前来交差时,说起这些,心中颇为感慨,他是真没想到,他们这些官吏和各营将士,竟然还能被这么使唤,在灾难将要来临之际,身先士卒的忙着干活。 可结果已经表明,他们这些人还确实都挺好用,不仅能及时将消息传达到位,还能及时按照皇上、皇后的要求,把那些看似很难完成的活,都在短时间内给干好。 随着城中那些牲畜也都出现明显的异常反应,大家对于将要发生地动这件事,都不敢再抱着侥幸和质疑,十分配合官方的安排,百姓被安置好后,还会主动帮忙干活。 听到秦尚书介绍完他们工部负责区域的各种进展,皇上满意的点头。 “这样就好,你要盯好你们工部负责的区域,让人维护好秩序,要尽量杜绝各种欺凌现象,让百姓们都能安心在公用帐篷中,度过这段艰难时期。” 柳明月随之接过话嘱咐道,“秦大人,人多容易生乱,厕所卫生方面尤其要注意和抓紧,要勤洒石灰和烧艾,还要随时喊话叮嘱着,还要保证随时供应热水,对于生病的百姓,也要确保他们能得到及时的救治,百姓无小事,你们切不可疏忽大意。” 听到堂堂一国皇后,亲自操心百姓喝水上厕所的问题,在场众人都莫名感到有些心酸,心情也有些复杂,也相信皇后绝对是真心认为百姓无小事,才能考虑得这般面面俱到。 不过也正因如此,谁都不敢阳奉阴违、敷衍了事,毕竟皇上、皇后这次给他们各部都分派了我没有,哪一部负责的工作没做好,很容易被突显出来,让部里丢了脸,他们的上司绝对不会饶过他们。 因宫中的这番大动作,京城内外的绝大多数百姓,都不敢睡下,亥时末,京城周围突然开始下雨,气温也随之骤降。 子时刚过不久,众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脚下突然传出一阵极为明显的抖动,头发晕人都有种站不稳的感觉,周围的物品更是直接挪移了位置。 谁都知道,这是真的发生地动了。 好在因朝廷通知到位,防范工作也做得到位,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百姓们虽有受到惊吓,但在总体上并不算恐慌,更没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现象。 接下来的时间,在众人的担忧中,又陆续发生过多次余震,等到次日天大亮,发生余震的次数已明显减少,且抖动的幅度也越发的轻微。 此时的夜间大雨已转为雨夹雪,走出帐蓬,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建筑有些只是受损,有些直接倒塌的凄惨景象,周围打着雨伞,或是披着蓑衣出来查看情况的人,哭声一片。 会住到公用帐篷里的百姓,除了住客栈的旅客,大多是因家中房屋简陋,没有院子,或是院里的面积小,以及没条件自行在外搭帐篷的百姓,家中经济条件基本都不怎么好。 看到周围一些用料比自家房子好的建筑都倒了,就知道自家的房子肯定也保不住,心中难免会感到悲伤。 幸亏有朝廷的提前预警,还给他们准备了安置点,让他们不仅能保下家中的贵重物品,还能在这样又是雨又雪的寒冷天气中,有个安稳的存身之处。 朝廷免费发放的热水和食物,也在极大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的悲伤与焦虑情绪。 接到各处一早呈交上来的各种统计数据,虽然统计下来,城内依旧出现了上百人的伤亡记录,但是柳明月也觉略松了口气。 这年头无法确认地震等级,但是从房屋倒塌数,以及个人的亲自经历上,不难判断,这次地震等级不算低,地震爆发的时间点,又是人们最没有防备的半夜子时。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遇这么一场地震,那个死伤,绝对是难以计数,而这恶劣的天气,则会让本就糟糕的局面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皇上也觉稍松了口气,这样一场大灾难,只出现这么个伤亡人数,足以彰显朝野上下在昨晚忙了大半夜的成效。 至于那些伤亡者,多是不听官方人员的再三提醒和警告,心存侥幸,坚持要偷偷留在家中的人,对此,不仅皇上,连向来重视人命的柳明月,都没有多少感觉。 他们都已经竭尽全力,坚持不配合的人,只能为他们自己的选择负责。 “唉,朕现在最担心的是城外的情况。” 柳明月也是,城外百姓住得相对分散,倒不怕寻不到空地避灾,关键是,不确定昨晚有没有将消息传递到位,百姓聚居地周围有没有发生山体垮塌等灾难。 “是啊,现在最让人忧心的是城外,城里目前的态势还算稳定,不过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还多,负担也不小啊。” 灾后重建将是一项大工程,柳明月打算干脆借此机会,将那些房屋倒塌严重的区域,都重新规划一番。 让那些受灾百姓以工代赈,无论男女老少,都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争取能早日盖成新房,让他们各自归家,连实在干不活的老人,都可以负责照看五岁以下的幼童。 听完柳明月的想法,皇上有些震惊。 “倒也不必如此吧,那些男丁去干活,妇女负责准备饭食即可,至于那些老少,就免了吧。” 柳明月却摇头道,“老人闲着容易多思多虑,小孩闲着容易生祸事,距离盖好房子,让他们住回去,还有较长的一段时间,还是都给他们找些事干,才能让他们都消停些。 朝中大臣们听说这些安排时,也很震惊,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皇后是不是因为见不得那些人吃闲粮,才会想出给那些灾民,不分男女老少,都给安排活干的操作。 柳明月才不在意那些人如何非议她,京城及周边区域的地动损失都统计出来后,她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城外的受灾情况相对还算好点,也有出现房屋倒塌与受损现象。 只是与城内百姓相比,城外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的生存经验更足。 即便是在没有接到官方提醒的区域,他们根据家中猫狗、牲畜的异常反应,也有意识到情况不妙,并即时做出反应,所以人员的伤亡数,甚至还不如京城里的多。 至于距离更远的一些府城与村镇,也有不少受到影响,但因震感不算强,损失也就更小了。 如此一来,朝廷当下面对的最大压力,就是要做好安置好受灾百姓,做好灾后重建工作,为此,柳明月拉着皇上,再次大出血,捐赠了大批的钱和物,尤其是水泥。 对此,朝中文武百官表示,不管怎样,皇后别的方面不说,论大方这一点,绝对是无人能及,遇到事儿,她是真舍得。 杨宛如对地动这件事,当然是抱着高度关注的态度。 当她得知,京城内外的伤亡人数只有不到三百,失去房屋的受灾百姓,也都得到朝廷统一的妥善安排,没有出现任何骚乱现象时,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从她爹进宫,到发生地动的时间点,中间只隔区区三个多时辰而已,宫中怎么可能做到力挽狂澜? 【作者有话说】 82 第82章 为难 花了几天时间,才将因这场地震而引发的种种后续事务都给安妥善,一切都重回正轨后,论功行赏的这一步骤,才被正式提上日程。 谁也不可否认的是,及时进宫报询的杨弘深,当居首功。 只是杨弘深本就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皇上任命为四品京官的,若非柳明月已在朝中确立起了自己的口碑,旁人肯定少不了会认为他是因裙带关系,才得以当上左佥都御史的。 不过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在暗地里对他升官一事表示质疑。 如今有了这桩功劳,也算是即时帮他坐稳了目前的位置,而皇上也不便再在短时间内,再提升他的官位。 杨弘深显然也对此有心理准备,所以皇上在朝堂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时,他谦虚的回道。 “启禀陛下,对于这次的事,微臣实在不敢居功,若非微臣的大女儿进京时发现了此事,又及时告诉微臣,微臣根本无从知晓此事。” 皇上笑着点头道,“嗯,幸好你家女公子是个心思灵敏的,能及时注意到那些异常现象,确实当得起这个首功,朕理应重赏她才是,依你之见,朕该赏她些什么合适?你尽管提,无需顾忌,她能立下如此大功,受得起一切重赏。” 重赏一个姑娘家,可比重赏一位朝堂重臣容易多了,因为顶天了也不过是赏个公主身份而已,皇上可不在意这个。 杨弘深当然能听得出皇上要重赏他女儿的诚意,迟疑了一下,才回道。 “臣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臣女已到摽梅之年,只是这亲事尚未有着落,若能劳烦陛下帮忙指门亲事,乃是臣女和杨氏的无上荣幸。” 皇上闻言,心中很高兴,还下意识瞥了皇后一眼,因为他已察觉到皇后认为他擅自给人指婚,乃是在乱点鸳鸯谱,并不支持态度。 可是如今,他连襟亲自开口求他帮自家女儿指婚,皇后总不至于反对吧,不过他还是要问一下。 “哈哈,这事简单,杨卿家可有中意的人选啊?” 想到凭借女儿的功劳,这事肯定能成,杨弘深直接坦言道。 “臣曾听人说,平国公长子是个英勇善战且人品贵重的好少年,便有意招他为婿,还请陛下成全。” 皇上愣在当场,有些没反应过来,柳明月迅速开口道。 “杨御史应当知道,平国公一家,这几年一直驻守在西南边境,咱们对他家的情况都不了解,事关令媛的终身大事,本宫认为这结亲,还是要慎重些为好,而且,你可曾征询过令媛的意见?” 听到皇后竟然为他女儿的事情开口,杨弘深莫名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其他大臣也觉得,这亲戚终究是亲戚,皇后对外甥女的亲事,还是很关心的,杨弘深拿女儿这么大的功劳换赐婚,实在糊涂。 “有劳娘娘关心,微臣不甚荣幸,微臣在家中时,曾与小女提起过此事,她表示愿听长辈安排。” 也就是说,这是人家父女俩商量好的事,柳明月只是微微点头,皇上已趁此机会收拾好心情。 “赐婚的事简单,只是平国公府不在京中,朕只知道他家世子还没成亲,但不确定他有没有定亲,这样吧,待朕派人传信确认过后,若那孩子还没定亲,朕就帮你们两家定下这门亲事,若已定了人家,朕与皇后会为你家女公子另择一门好亲事,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杨弘深赶紧谢恩,他当然知道,皇上这么做,也是对这件事确实很上心的表现。 不过他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根据他女儿梦中的情况看,那平国公长子应该是在过了而立之年后,依旧无子,才会扶持太子的儿子登上帝位,自己只当个摄政王。 但他不便将这个真相说出来,如今唯有耐心等待平国公府那边的回信了,杨弘深只顾着为即将达成目标感到激动和欣喜,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说的是平国公长子,皇上说的却是世子。 当然,他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平国公若已为长子请封世子,被皇上称之为世子,当然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下朝后,皇上忍住在勤务殿中来回踱步,明显是心情很烦躁的样子,柳明月边翻阅最新送过来的奏折,边问道。 “何事竟让陛下如此为难?” 皇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抱怨。 “你说这个杨弘深,他是怎么想的,一边给朕上了那么一份奏折,一边又盘算着想将女儿嫁到平国公府,他这是想干嘛?想左右逢源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干吧。” 柳明月听明白了,那平国公府也有涉及到兵部的案子。 “看来杨弘深对那件事,知道的很有限啊,没搞清楚状况,就急着来陛下面前争功,还真是急狠了。”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虽然现在的事实表明,朕可能有些高估了咱们这位大姐夫,但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前脚刚得罪人家,后脚就将女儿往对方家里嫁的事。” 说起这件事,皇上忍不住叹了口气,烦恼道。 “再怎么说,那杨家大姑娘,也是咱们外甥女,这次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即便不说要如何拉拔人家,怎么着,也不能干出将人家往火坑里推的事啊。”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也很想叹气,摇摇头道。 “依我看,这件事估计没那么简单,要是不仅人家爹愿意,姑娘自己也愿意,咱们好心阻挠,可能还会被人家当成是坏他们家的好事。” 平国公府作为徐氏皇族中,目前看着最显赫的一支旁脉,即便没有被封王,在婚嫁市场上也确实很具有吸引力。 皇上最烦恼的也是这个,若那杨弘深不是当朝提出这桩亲事,他还能在私下里暗示对方一番,可是对方凭借自家女儿的功劳,当朝请旨要这么个赏赐,他也将话放出去了,可就不好再收回了。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若是不找平国公府确认,直接拒了这门亲事,将来更加不好收场,若是真去问了平国公府,若是人家世子已经定亲了还好,若没有定亲,他将骑虎难下。 “要是清平还在就好了,他才是正经的平国公长子,以他的人品才能,配那杨大姑娘,朕虽觉得有些委屈了他,但也不用这么左右为难,唉!” 杨明月现翻了下原主的记忆,才找到与平国公长子有关的详细内容,那平国公长子是平国公原配发妻所生,而其发妻因生孩子大伤元气,在孩子不满四周岁时过世。 只是如今说起平国公长子,基本都是指现在的平国公世子,是平国公的继室所生,也就只有像皇上这样的少数人,还记得曾经的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 “陛下不必如此忧心,您先给平国公府去信,问问他们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臣妾也以姨母的身份,将咱们那位大外甥女召进来问问,看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只要她本人对这门亲事稍有抗拒,我们就抛开顾虑,替她作这个主就是了。” 皇上叹息着点头答应,每次提起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子,他总会感到意难平。 柳明月仔细了解过原主所知道的那些信息后,也忍不住为那位少年的经历感到惋惜。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事,从不是个例,平国公原配的孩子在外祖家长到十六岁后,因其外祖父外祖母过世而回到生父身边。 平国公能在后来的那三年中屡立战功,全赖其长子的鼎力辅助,所以皇上很喜欢这个与他很投缘的大侄子,这份喜爱,从某些方面讲,甚至连他的亲生儿子都有所不及。 开国立朝后,皇上原本给平国公拟的是亲王爵王,还将这个大侄子直接立为王世子。 结果还没等到新朝正式举行祭天大典,那平国公长子就在奉令出京办事的途中,接连遭遇刺杀,从此杳无音讯,皇上亲自派人调查此事,得出的结果竟是平国公派人刺杀了他的长子。 皇上在当年因此事而勃然大怒,他都没想着要诛杀功臣,他这个族弟倒好,靠着长子才能立下那些战功,功成之后,首先想着要将长子给除掉。 哪怕平国公拒不承认此事,皇上也直接取消了原定的亲王爵,只给其封了个国公之位。 事后两人心里其实都清楚,平国公本人可能确实没想着要杀掉自己的长子,是备受其宠爱的继室夫人,以他的名义派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皇上也对这个族弟失望透顶,在得知他最喜欢的那个大侄子被迫逃到海上,从此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后,他对族弟夫妻更加没有好感。 原主曾因皇上只给平国公封个国公之位的事,与皇上理论过,皇上无奈之下,只好与她说了这件事,原主因此而非常憎恶平国公的那个继室夫人,想要严惩对方,却因没有切实证据而只能作罢。 而那平国公不仅没在事后为此与其继室夫人算账,还以长子病逝的名义,将长子从族谱上划去,奏请皇上将继室所生的长子立为世子。 皇上利用降爵的事情出了口恶气,在对方请封世子的事情上,倒也没有为难对方,直接准了,在他看来,他那大侄子就算还活着,估计也不想再与这样的亲爹扯上关系。 因为他自己对此深有体会,有那种不慈的父母,还不如彻底断掉关系来得舒心。 皇上早就打算好了,只要他那大侄子能活着回来,他会直接给对方封个王位,可惜这都正式开国立朝这么多年了,对方一直处于杳无音讯的状态,不知是生是死。 【作者有话说】 83 第83章 秘密 杨宛如接到宫中皇后的召见时,京中的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杨弘深也不例外。 通过这次的地动一事,杨弘深算是彻底知道了皇后的能耐,以及皇上对她的信任和重视程度,关键时刻,甚至能以皇后的那些建议与安排为主导,后来的事实也证明,那些安排确实是极有成效的。 所以当皇后表现出对他女儿的关注时,杨弘深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趁机获得皇后的喜欢,与皇后打好关系,这是对她与杨家都很有好处的事。 相较而言,唯有杨宛如没那么高兴,她甚至还有些担忧,担忧她那位疑似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姨母,会挑破她的秘密,会坏她的前程,阻挠她与平国公长子的亲事。 此时的杨宛如很庆幸他爹这次还算是说话算话,没有将她的功劳占去为自己与杨家谋利,而是当朝提出拿功劳为她换赐婚,这样一来,就算皇上与皇后不赞成这门亲事,也不好出尔反尔的拒绝。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皇上与皇后会不会在平国公长子是否已定亲的事情上动手脚,还有皇后这次召她进宫,是不是也是为了劝她放弃与平国公府的亲事。 对于在旁人看来,代表着荣耀的皇宫之行本身,杨宛如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上辈子可是在宫里住了好几年,后来还曾一度成为宫中最有权势的贵人之一。 由于没有这辈子进京后的两年多时间的记忆,对现在杨宛如而言,这次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进宫。 在内侍带领下,一路来到坤元宫时,杨宛如总觉得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宫中这些建筑没变,沿途遇上的宫女内侍看着也有几分眼熟,也没什么变化,但是给人带来的感觉变了。 这些在她的印象中,都不怎么起眼的底层宫女内侍,好像变得格外鲜活,在给她福身施礼时,态度谦和有礼,没了她印象中的卑躬屈膝和怯弱。 当她被留在熟悉的延明殿外等候时,从门外看到的殿内场景,更加让她感到震惊,里面除了她那皇后姑母常坐的位置的,又多摆了几套桌椅。 不仅太子妃坐在距离皇后最近的桌边,她印象极深的邱宫令、叶兰、芳仪、卓公公,也都在那里有着一席之地,几人坐在那里都很忙的样子。 得知杨家大姑娘到了,让人将她带到偏殿后,柳明月将手中的一份文书交给红绫,又交待了几句,才起身前往偏殿。 柳明月早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前朝和宫中产业上,对于后宫的事务,她如今更多的只是负责把把关,基本不再亲自处理。 杨宛如被带到偏殿时,还有些担心,她那位皇后姨母会不会因为上辈子的事,将她晾在这里等着,给她来个下马威,然而没等她多想,就见对方已经来了。 柳明月本人与杨家,与这位杨家大姑娘,都没什么恩怨可讲,哪怕她对杨大姑娘会关注到地震前预兆的说法,存在一些疑问,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会承认对方这次的功劳。 也很感谢,因为对方的预警哪怕只是提前了六七个小时,但是这也成功给朝廷挽回了巨大损失。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柳明月态度温和的笑着点头,并抬手示意道。 “不必多礼,坐下说吧,你这次能提前发现地动的预兆,帮朝廷立下了大功,我们都很感谢你。” 听到这话,杨宛如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对方见了自己,毫不掩饰的直接表达对她的赞誉,这个态度,仿佛……是她多想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掉以轻心,露出大家闺秀该有的落落大方中透着此许不自在的羞赧模样。 “娘娘过誉了,臣女不过是凭心做了件身为大安子民的份内之事,实在不敢居功。” 她这是在演我?柳明月借喝茶的动作掩去目中的惊讶和意外,随即便放下茶杯,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 “本宫与陛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之人,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谁也无法抹煞,你既立下大功,就该重赏,只是以你父亲的意思,是想利用这份功劳,为你换取一份与平国公长子的赐婚,本宫考虑到功劳毕竟是你的,此番召你进宫,就是想要征询一下你个人的想法。” 听到对方直接言明召她进宫的目的,杨宛如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略松了一些,面带羞赧却又语气坚定的回道。 “多谢娘娘对臣女的关照,臣女只是闰阁女子,在姻缘一事上,自当遵循父母之命,对于父亲的决定,臣女并无异议。” 果然,还真是人家父女已在私下商定好了的,不过考虑到这毕竟是件关系这个女孩终身的大事,她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 “都说女子嫁人,相当于是第二次投胎,如果本宫以姨母的身份提醒你,那平国公夫人并非慈善之人,那平国公长子可能并非良配,你可愿改变心意?” 果然,这才是对方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吗?还打着姨母的名义,她可不稀罕。 “多谢娘娘的好意,只是……请娘娘见谅,这是父亲的决定,臣女不忍拒绝父亲的好意。” 柳明月叹了口气,最后又问了一句。 “你确定不会后悔?” 杨宛如大胆的抬头,目光坚定的对上皇后。 “臣女绝不后悔!” 对此,柳明月表示,她算是确定了,这个女孩有野心、有想法,这桩亲事还指不定是他们父女中的谁的决定呢。 反正于公于私,她都已经尽到责任与心意,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也只能作罢。 只希望这个女孩的运气好,能收到平国公府已定亲,也就是拒绝这门亲事的回应。 “好吧,这个世道,女子生存不易,本宫希望你在将来的任何情况下,都能记住今日的坚定和勇气,做到既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若放不下,这个女孩的将来可就难了,哪怕她现在看上去对自己的选择很自信的样子。 很自信?柳明月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女孩,她在此前只注意到对方有些演,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除了莫名的自信,从其眼角眉稍处,还能隐约看到些许不以为然和不屑。 还没等柳明月细想,就见杨宛如已迅速换了个神情状态,语气恭敬的回道。 “娘娘说得是,臣女一定会铭记娘娘的教诲,不过臣女有一事不解,只是说起来,可能有些冒昧。” 看着她那故作迟疑的神情,柳明月不动声色的回道。 “你且说,本宫恕你无罪。” 杨宛如抬头露出个看似不好意思,实则眼中难掩幸灾乐祸与试探的浅笑。 “启*禀娘娘,臣女听说乐怡公主殿下的驸马实非良人,罔顾朝廷法规,在私下畜养婢妾,娘娘为何没有过问呢?” 得,她可真是一片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被记恨上了,柳明月皱眉问道。 “本宫与陛下都未曾听说此事,不知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杨宛如悄悄观察上首那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是中年妇人的女子,发现对方真的只对此感到惊讶和意外,不像是知道却故作不知的样子。 “臣女也是在这次进京途中,在一家驿栈休整时,听到旁边有人在私下里议论,才知道此事,听他们说得言之凿凿,不像是虚言,才在见到娘娘后,忍不住提及此事,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神情凝重的回道,“你也是一片好心,本宫理应感谢你,当然不会怪罪于你,本宫定当派人彻查此事,若消息属实,肯定要按规处置。” 杨宛如之所以说出这件事,既有回敬对方说她认定要嫁的人‘并非良配’的想法,也有试探对方到底是不是与她有着一样经历的打算。 此刻听得出来,对方是真的不知道二公主驸马的行径,可是对方如果也有着上辈子的记忆,肯定不会忘记这件事才对。 毕竟杨宛如很清楚自己的这位姨母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上辈子听说女儿嫁到夫家,受丈夫的蒙骗和钳制,受了许多委屈的事,被气得当场吐血。 “娘娘不怪罪臣女冒昧就好,臣女实在当不起这您的感谢,只盼一切都是外人妄加揣测之言才好。” 柳明月可没错过对方此前的幸灾乐祸,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二公主,这位可都没怀什么好心。 “嗯,希望如此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对平国公府这门亲事的态度,本宫也就不再多过问了,这是本宫与陛下为表彰你的功劳,为你准备的一些礼物。” 冯含宁迅速将提前备好的一份礼单,送到杨宛如面前,而杨宛如在注意到这个身穿中品女官服的年轻女子时,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眼中更是难掩惊恐之色。 柳明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可没忘记,当年她当众宣布,要将冯氏姐妹接入宫中抚养时,这杨宛如明明也在现场。 为何她此刻会在看到冯含宁后,露出如此震惊和不解,还对冯含宁有所忌惮和畏惧的反应? 要知道,这杨宛如在见她这个皇后兼姨母后,也只是在表面上装出恭敬、温顺的反应,实则对她充满防备与试探,丝毫不存在本该有的敬畏和忌惮。 见杨宛如迅速收敛好情绪,一脸恭敬的接过礼单的后,起身行礼谢恩并告退,柳明月笑着颔首,令冯含宁送其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消失,柳明月若有所思,这个杨宛如的身上,也藏着秘密啊! 与此同时,杨宛如正试图向冯含宁套话。 “冯妹妹怎么会想到进宫当女官了?你进宫多长时间了?” 冯含宁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这位怎么会这么问,她们冯氏姐妹被接入宫中抚养,却主动选择做女官的事,在京中不是早就人尽皆知吗? 何况这位之前住在上阳伯府时,随伯府的夫人们出席宫宴时,她们都曾见过,打过交道,现在闹得是哪出?不过她还是很配合的回道。 “我们姐妹是在承天四年进宫的,距今已有两年半,娘娘人品贵重,十分令人钦佩,我们姐妹很想留在娘娘身边受些熏陶,若能习得娘娘……” 话未说完,就见一个锦衣少年拎着一只桶,往她们这个方向迎面跑来,见到她们,少年赶紧缓下脚步,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停下,向二人略施一礼后,笑问道。 “冯二姐姐,娘娘这会儿可有空闲?” 冯含宁拿出帕子给他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微笑着回道。 “你也算是来得正巧,娘娘刚见完客,应当有一会儿空闲,你有何事,竟然这般急着要见娘娘?” 少年扬了下手中的木桶,笑容灿烂的回道。 “秘密!谢谢冯二姐姐,我先去找娘娘了,您先忙着,我先去了。” 冯含宁笑骂一声,“真是个猴子转世的,天天这么精神。” 杨宛如当然也有注意到那个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过的小少年,她还认识,知道那是太子妃的弟弟。 只是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少年从来都是阴郁冷漠的,即便是在有他姐姐在的场合,那小年也只是神色稍温和一些,从没见到过对方脸上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灿烂开朗得仿佛他不曾经历过父母双亡的打击,没有受到任何欺凌,活得没有一丝阴霭,让人看着他,只会觉得世界美好,生活也很美好。 “这位应该是太子妃娘娘的弟弟吧?” 冯含宁笑着点头道,“是啊,这孩子肯定又是在忙着给娘娘献宝呢,哼,还当人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看着这个身着女官服的女子,同样笑容灿烂的样子,与太子妃的弟弟一样,周身没有曾让她印象深刻的那种苦大仇深的怨恨,只有让她感到陌生的爽朗与活力。 杨宛如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让她感到很陌生,明明人还是那些人,可是每个人都变了,忍不住有些茫然无措的问道。 “冯妹妹,你们进宫后,过得开心吗?” 冯含宁看了她一眼的同时,毫不犹豫的回道,“开心,当然开心,能跟在娘娘身边,再开心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84 第84章 坚持 杨宛如是带着满心疑惑回家的,不管是冯家姐妹被接进宫,还是郭锦昭被接进宫的事,她没问,也就没人跟她提起过。 看到那冯含宁和郭锦昭在宫中的样子,以及她试探皇后,却发现对方可能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那样,与她有着相同经历的结果,都让她的心中充满疑惑与不解。 不管是郭锦昭,还是冯家姐妹,都有着国公府的出身背景,在她的上辈子,他们的成长经历都很坎坷,都曾短暂的辉煌过,又都如昙花一现般的早早消亡,甚至还背负着满身骂名。 可是这辈子的他们,都早早的出现在皇宫中,过着明显安逸而又快乐的生活,仿佛都不曾遭遇过什么不幸。 更重要的是,若她的那位皇后姨母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么她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变化呢? 这一切,都让杨宛如感到深为困惑。 杨弘深没有注意到女儿的情绪有些不对,他正满心满眼的看着随女儿一起被回来的大批赏赐,皮草、布料、首饰、各种金银器物等,都是非常实在的好东西,足以彰显宫中对他大女儿的满意和重视。 用大额荷包恭送走前来宣赏和送赏的内侍后,杨弘深心满意足的坐在厅中,看着府中下人在他的心腹管事的指挥下,小心的将那些赏赐送入库中。 “还是当京官好啊,当京官,这亲戚之间的往来就方便多了,前几年,也是你爹我太小心谨慎了,一直没有进京,要是我早进京了,你们姐妹也不至于在京中平白蹉跎了两年多。” 杨宛如有些不走心的附和道,“爹说得是,还是得有您在,咱们才能在这京中拥有一席立足之地。” 说完,杨宛如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爹,您对平国公府的情况可了解?” 想到女儿这次进宫,皇后肯定问过她对与平国公府的这们亲事的态度,杨弘深笑着回道。 “不太了解,爹早年曾见过他,只知道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做些跑腿的活,为人低调谨慎,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在皇上登基的前几年,他好像突然变得厉害起来,开始独立带兵,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听说因他既有战功,又有皇族宗室身份,皇上却只封他当国公的事,还有不少大臣替他鸣不平,与皇上争了起来。” 不过从后来的结果看,就算有人觉得不平,也没能让皇上改变决定,在杨弘深看来,皇上在封爵方面,属实太过小气了些,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竟莫名感到有些平衡。 毕竟若是按照那些前朝开国皇帝的惯例,他这个开国皇帝的嫡亲连襟,大小也该被封个爵位才是。 这本来是件让他感到失落和不满的事,可是当他看到皇上大封功臣与宗室的结果后,除了警告自己一定要低调小心,绝对不能让记仇还小气的皇上惦记起来外,就对爵位再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了。 对于平国公,他连当年的皇上都没放在眼里,又如何会关注当时跟在皇上身边,跟个随从差不多的人。 “那,平国公夫人呢?” 虽然当时感到有些不屑,认为是这是她那位皇后姨母为针对她,想要阻止这桩亲事,才会那么说平国公夫人,但在确认过皇后没有上辈的记忆后,杨宛如就忍不住在意起皇后的话了。 杨弘深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想着可能是这次进宫,皇后可能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感到担忧了,耐心回道。 “进京后,为父也曾跟人打听过,那平国公夫人据说是个出身不高的人,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平国公发迹后,她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后,就变得对规矩礼仪特别重视,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大好相处的样子,不过以你这任谁都挑不出错处的教养,不必忧心这个。” 听到她爹的话,杨宛如就觉踏实多了,看来皇后可能确实没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 有个不好相处的婆母,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知道那平国公夫的不好相处之处,她这心里就有底了,同时还有些庆幸。 毕竟她这辈子的规矩礼仪,是上辈子在宫里教养出来的,在哪都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其实她那位皇后姨母也是个极为重视规矩礼仪的人,只是她的重视,主要呈现在她自己身上,努力让自己在处处做到尽善尽美。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哪怕对方没有提出什么要求,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跟着好好学、好好做,上辈在后来没什么机会展现,这辈子倒是正好能用得上。 何况根据她上辈子听说的消息看,平国公长子与他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好的样子。 据说平国公带人灭掉占据皇宫的叛贼后,曾趁机登上皇位,却在后来被他的长子给赶了下去,坚持要将皇位还给皇室正统嫡脉。 不过她当初一直处于被囚禁的状态,并不清楚外界的事,根据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只言片语,拼凑出的内容,很难确定真假。 唯一可能肯定的是,平国公长子绝对是个有情有义,还有勇有谋的人,将终身托付给这样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差。 想到这些,杨宛如彻底抛开因皇后的几句话,给她带来的那点犹豫和隐忧,再次坚定了一定要嫁给平国公长子的决心。 而宫中的柳明月在见完杨宛如后,正想去与皇上说说这次的谈话结果,就见郭锦昭兴匆匆的拎着一只木桶进来。 “娘娘,您看,我在荷花池里钓到一个好东西!” 看着他那高兴的模样,柳明月配合的往那桶底看去,只看到黑黑的一片。 “这是什么好东西?本宫没有认出来?” 郭锦昭难掩得意的将手伸进桶中,往那黑呼呼东西上敲了敲,看到那东西迅速伸出一个脑袋,往郭锦昭的手上咬去,将柳明月吓了一跳。 好在郭锦昭的反应还算快,没有被咬着,让柳明月放下心的同时,直接给这小子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你这小子真是太冒险了,拿东西戳下就行,你直接上手,被这么大的家伙咬个正着,你那手指可就不保了。” 郭锦昭嘿嘿笑着,“昭儿也是看到这家伙很老实的样子,总将头脚都往壳里缩,没想到它还会咬人。” 柳明月哼了一声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只乌龟,都不知道它已经活了多少年了,论保命的本事,可比你强得多。” 郭锦昭对此很不服气,指着桶底大盆口大的乌龟道。 “娘娘,这大乌龟可是我亲手钓上来的,它要是像您说的那么有本事,怎么还会被我钓上来呢?我还打算让人把它给炖了,给陛下、娘娘、姐姐夫补身体。” 在柳明月的认知中,像这只活了不知多少年,也算得上是野生的乌龟,是保护动物,哪怕换了个时代,没了动物保护法的说法,但在没有特殊情况,也不愁吃喝的情况下,怎么能把它给炖了呢。 “像这种活一看就知道,已经活了很多年的乌龟,向来是长寿吉祥的象征,炖了太可惜,你把它好好养着,当作今年的年礼送给陛下吧。” 听到皇后的建议,小家伙有些迷茫,下意识挠头道。 “娘娘,这缩头乌龟是用来骂人的话,我却将乌龟当礼物送给陛下,不大好吧?” 柳明月笑着道,“我说可以就可以,它是不是用来骂人的,需要看场合,你送陛下这么一大只长寿的活乌龟,当然是件寓意很好的礼物。” 听得出皇后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建议他,郭锦昭郑重其事的应下。 “好,我听娘娘的,回去把它洗干净后,给陛下送去。” 乌龟的身份由食物变成了礼物,郭锦昭对它也更重视了几分,离开时,都没敢再像来时那样不管不顾的跑。 柳明月笑着摇摇头,之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身体不好,寿元不多,送只象征着长寿的乌龟,他肯定不会拒绝。 见到皇后,皇上第一时间问道。 “对平国公府的那门亲事,那杨家大姑娘是个什么态度?” 想起之前的见面过程,柳明月有些无奈的摇头道。 “臣妾见她态度坚持,出于好意,好心提醒了她两句,反倒把她给得罪了,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必再有什么顾虑了,尊重他们父女的决定吧。” 皇上有些惊讶的挑眉,“哦,那姑娘还真是好大的气性,竟然敢给你脸色?” 柳明月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喝下大半。 “臣妾之前还真没看出来,她竟是个挺有野心的小姑娘,以后将那平国公府盯紧些吧,我倒要看看,那一家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人如此上赶着。” 看得出来,提起这件事,皇后的心情实在不怎么好,皇上端起茶壶,亲手给她添了些茶水。 “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呢,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就凭她如此不识趣,坚持相中了平国公府,她的将来就有得苦头吃。” 柳明月哼了一声道,“臣妾提醒她,那平国公世子非良配,她说在进京的路上,听人议论,说是乐怡的驸马实非良人,在私下里畜养婢妾。” 皇上闻言,也脸色不佳。 “不管真假,朕都会派人好好调查此事,那张皓若胆敢做出此事,朕绝不轻饶!” “陛下倒也不必因此动怒,且不说那姑娘说这话,有回敬臣妾之嫌,就算是真的,若是乐怡坚持维护驸马,咱们当父母的,也拿她无可奈何。” 说起这个二女儿,皇上也有些头痛。 “乐怡这丫头,真是被你给宠坏了,当年朕给她挑的人,也就长相略差了点,考得名次稍靠后了些,可那个是个心有成算的,她非要相中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宠坏二公主,是原主的锅,皇上也没少出力,柳明月可不想背,但她又甩不掉,只能据理力争,减少自己的责任,慢慢改变皇上对原主宠孩子的印象。 “若非陛下将张皓给点为榜眼,又告诉乐怡,您会从新科进士中给她挑选一个驸马,然后她自己上心了,挑了这个张皓,与臣妾何干?”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心虚理亏,因为事实还真就是如此,他点张皓为榜眼,并不是因为看重对方的那辞藻华丽的文章和才名远扬,而是看在他的出身背景上面。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对张皓不算满意,但在二公主说她要挑张皓为驸马时,他只劝了两句,并没有反对。 因为在开国之初,将二公主许给没落了的前朝世家大族出身的张皓,符合朝廷和他自己的利益需要。 反倒是皇后,当时对这门亲事很担心,想要劝他们父女要多考虑一下,却被他们一致拒绝。 “当年想着那张家即便没落了些,那也是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应该是个有讲究的人家,哪想到……唉,算了,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晚了,我们还是先派人去江城调查一下此事,等到结果出来后,再商量如何处置的事。” 柳明月点头道,“理该如此,就有劳陛下多费心了,臣妾刚代理朝政那会儿,乐怡来信,要求我将二驸马调回京中,我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只斥责了她几句,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她后来可能有些生气,就没怎么与臣妾联系了。” 说起这些,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为她那便宜女儿的无脑表现感到无言以对,竟在相隔这么远的情况下,试图拿捏母爱,真是可笑。 当然,换成吃她这套的原主,肯定早就努力满足对方的要求,写信说软话、送宝物,哄女儿开心了,可是现在换成她,岂会吃她那套? 皇上还以为皇后是在伤感的叹气,对那个二女儿更觉失望。 “皇后看开点吧,孩子大了,这心思也杂了,何况乐怡确实有些不像话,都嫁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一点都不能体谅我们当父母的不容易,只看到我们是皇帝、皇后,就觉得我们能随心所欲,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不对,现在是二驸马张家的一切要求。” 柳明月本就是演给对方看的,当然不至于真为便宜女儿的反应感到伤心难过,此刻得到对方的劝慰,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 “唉,臣妾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会坚持拒绝她那些不合理的要求,人心向来是欲壑难填,有些口子一定不能开,一旦开了,就会没完没了,臣妾能在前朝立足,靠的就是这份六亲不认的坚持,娘家人不行,女儿女婿同样不行。” 【作者有话说】 85 第85章 改变 集庆府那边的船队终于要正式启航,皇上不便去,柳明月很想亲自去送一送,但她身为皇后,独自出行,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哪怕走水路耗时不那么多,也多有不便。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知道后,肯定少不了又要弹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柳明月也只好遗憾作罢。 而战队的大批船只和人员出现在集庆入海口,与船队汇合的消息,也随之被传了出去,随后就有人上奏弹劾皇后在私下时训练私兵一事。 尤其是一些兵部的人,在朝堂上的声音最大,因为在他们看来,皇后此举,这完全是将兵部不放在眼里。 虽然早知道皇后当年为给出海船队准备护航人员,还曾将她招募的数千人都送到御林卫接受训练,但是这次出现在船队中,给出海船队护航的战船多达上百艘,战斗人员更是多达上万。 再加上船队本就有的数千人,这个规模之大,实在是远超所有人预期。 同时也让许多人迅速联想起,活动在大安周边海域的那群据说战无不胜的海盗,再仔细想想,就能发现,时间也能对得上。 只是此前大家都没敢将海盗与高高在上的宫中贵人联系起来,也就从没发现过真相。 何况受以往的观念影响,只要那些海盗不登上大安的陆地抢掠,内陆的人对与自己的生活无关的海上一切,并不怎么关心。 会受到影响的沿海百姓和渔民,算是在战队的庇护下,才得以摆脱从前那提心吊胆的生活,他们当然不会在意那些‘海盗’是打哪来的,只要知道他们是盗亦有道的好人就行。 如今既然发现了那群在海上威名赫赫的海盗的来历,再联想到皇上、皇后突然变得富裕起来的私库,就能知道那些钱是打哪来的了。 敢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皇上、皇后竟然在私下养着一批海盗,替他们在海上敛财,最让人感到愤慨的是,竟然不带上朝廷,钱都进了私囊! 即便都明知那些钱进了私囊后,又被花在了哪里,仍有人觉得不甘心,揪着问题不放,竟然反复上奏弹劾,且在朝堂上公开抨击此事。 柳明月本来抱着不予理会的态度,结果眼看有些人不依不饶,非要借此机会抨击她,想要落实她豢养私兵、侵占朝廷资产、意图不轨等罪名。 即便有皇上解释,也有不少大臣帮忙分辨,认为那些只是为出海船队训练的海上护卫队,只在训练护卫队成员的作战能力时,去清剿过一些海盗巢穴,那些人依旧抱着‘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即便是豢养私兵,也不过是为本宫与陛下训练一批私卫而已,至于意图不轨?你们是想说本宫欲造反吧,本宫要反谁?反大安,反陛下、反太子、反本宫自己吗?本宫的丈夫是皇帝,儿孙是未来的皇帝,在大安,谁能比我们一家更忠于大安,更想给大安朝廷和百姓谋福祉?” 柳明月指着那些跳得最高的人,当廷怒斥道。 “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总想将朝廷的权利据为己有,打着为公的名义,实则不过是因觉得自己没有捞到好处,就眼红而已,是人皆有私心,本宫本来不欲与你们多计较,只是你们这贪婪的嘴脸,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柳明月忍无可忍的结果,就是她亲自上奏弹劾那些人的各种违法违规的行径。 因为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所以自柳明月代理朝政以来,以她那嫉恶如仇的性格,真的忍了很多的事,也忍了很多的人。 但她愿意忍,并不代表着她会放纵和无视,暗地里的各种针对性的调查取证却没少过,不过是将某些人的把柄都捏着而已。 这些跳得最高的人,背后其实是兵部的某些人与某些勋贵,对于宫中豢养私军的行为,他们是最无法容忍的。 哪怕他们也知道,兵部可以趁此机会提出要求,将那支海上势力收入兵部麾下,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依旧是皇后对兵部的无视和挑衅。 只是他们中的许多人身上,都还背着悬而未决的案子,不敢公然冒头,就指使一些依附他们的人出头,想要利用舆论威逼皇上,再挑动其他大臣一起对付皇后,最好能趁此机会将皇后拉下来。 而柳明月针对那些人的弹劾,又直接牵扯出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一大群人,那件本该在前些日子就被正式揭开,却因突发的地动而被搁置的案子,就此正式被曝露出来,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朝廷因此而再次陷入繁忙状态,每次的朝议,都会吵得不可开交,各方都在据理力争,想要保下自己想保的人,或是想要趁机将己方的对头摁死。 至于海上作战队的事,已被人彻底给抛之脑后,他们再次见到了皇后的厉害。 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将人查个底调天,只要有需要,随时都能一边弹劾,一边上证据,直接将人当场下诏狱,一举彻底摁死的能耐,谁敢不惧? 虽然都很眼馋皇后利用那支战队赚取的大笔进账,更眼馋那支据说规模极其庞大的船队出海回来后,将会给宫中带去的巨额收益。 但是谁也不敢像兵部的那些人般,理所当然的将那些视为该属自己的,被宫中拿去,就是在侵占他们兵部的权利和利益。 跟疯了似的派人针对皇后,然后成功将自己也曝露出来,被来场大清算,前账后账一起彻底清算的那种。 皇上当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想法,那些人不听他的解释,无视宫中产业他虽然没有直接过问,但有份额的事实,坚持要针对皇后的用心和企图,也是他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同时,通过这件事,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许多事,这才开国短短六年,许多他曾自认很了解的人,实则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嘴脸。 即便现在朝野上下都在吵,到后来,甚至有无数的奏折像雪花一样,源源不断的被从全国各地,快马送入京中,让他与皇后承担着超强度的工作和巨大的压力,皇上也坚持要彻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收到了平国公府的回禀,说是平国公世子还没有定亲,他们平国公府非常乐意与杨家结亲的意愿。 即便是在百忙之中,皇上依旧对这桩亲事表现出高度重视的态度。 “真要就这么给他们两家赐婚?” 若是在见杨宛如之前,面对这件事,柳明月多少还会有些不忍心,至于现在,她只会抱着尊重与祝福的态度,面对皇上的犹豫,她不以为意的回道。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又何必要做坏人好事的恶人?陛下成全就是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至于的将来会如何,就要由他们自己受着了。” 皇上叹息着提笔亲自拟了一份赐婚圣旨,交给苏福道。 “你亲自去宣旨吧,先告诉杨家,宫中已收到平国公府的回信,信中表达了他们对这门亲事欣然接受的态度,最后再问一次杨家对这门亲事的态度,若他们态度不改,再当场宣旨。” 苏福恭敬的应下后,领旨退了下去。 柳明月知道,皇上这是看在亲戚的份上,终究还是心软了,决定再给杨家最后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依臣妾看,陛下的这番苦心,想来是要注定被辜负了。” 皇上摇摇头道,“唉,辜负就辜负吧,朕发现,自打这身体不行了后,朕这心啊,真是越来越软了,略尽心意罢了。” “能遇上陛下,是他们幸运,就看他们会不会把握机会了,这次的事,牵扯到那么多的人与势力,但凡别那么急功近利,知道要审时度势,就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柳明月倒是有些理解皇上目前的心态,就像她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自身的神奇经历,也改变了许多,最明显的是,心性变得更加洒脱大方了许多。 之前那些人针对时,她其实并没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真的那么生气和愤怒。 因为在真正了解过人性的本质和命运的无常后,她好像是以有些类似局外人的身份态度,活在当下的世界中。 那种感觉,可能有些类似在玩全息游戏,她或许会在游戏中,为其中的人与事,真情实意的感到生气、伤心、高兴、愤怒与遗憾过,但她近乎本能的会保护自己,让自己不会被那些真正伤害到。 不过与皇上在经历过生死劫难后,有些看开了,从而会变得心软不同的是,她在这个世界,好像变得冷漠与心狠了许多。 在她自己的世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有动辄就下令拿人下狱,眼不眨的判人死刑或是服苦役的一天。 可能这正是她很喜欢郭锦昭的原因,将一个命运坎坷的小孩,养得阳光开朗、活泼可爱,真的是件很能让人感到安慰的事情。 让柳明月稍感欣慰的是,不管怎样,即便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两年多,她的三观与思想并没有变,谦虚谨慎的本心没变,没有因身份地位的改变而膨胀。 不像那位明显有着秘密在身的杨宛如,不知对方有何依仗,竟然在她这个能直接掌握其生死命运的皇后面前,还透着超然的优越感。 所以柳明月已彻底放下了对那杨宛如的关照,既然她认为自己是超然的存在,想来也有本事应对未来的一切变故,只是这些想法,她不方便对任何人透露而已。 【作者有话说】 86 第86章 好奇 近日朝廷上下所充斥着的各种暗流涌动,杨弘深当然也有察觉到,皇上没有拿出他的那秘折,兵问的某些人,就在皇后的操作下,相继被下大狱。 下狱不到一天,兵部在过去几年里,肆意挪用军资的事情,就被正式公开。 皇上趁势立案,令大理寺少卿常明仁主审此案,又点了几位大人协助调查此案,并没有提及他,这让杨弘深暗自松了口气。 眼看兵部一案曝光后,引起了朝野上下的巨大反响,有人极力上奏必须要彻查严惩,不能放过一个漏网之鱼,也有人上书说情,想求皇上念在涉案人员昔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 可是尚在侦察中的这桩案子,以极高的效率,不断审出一个又一个涉案者、知情包庇者,牵扯面越来越广,牵涉到的人,当然是越来越多,查出来的内容当然也更多,更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事到如今,朝野上下已无人在意最初被皇后上奏弹劾,还直接用充足的证据将罪名直接摁实的那个大臣,都在关注兵部的这桩惊世大案。 也是直到现在,朝廷上下才发现,皇上固然在大封功臣时,略显小气了些,但他真没有亏待那些功臣,给了他们极大的权力和信任。 这才有了这桩,让人越往深处挖,挖出所牵涉到的钱财物资和官位等利益交换之多,之复杂,都让人无比心惊的大案。 最重要的是,现在被查出来的涉案人员,基本都是功臣出身,这让杨弘深忍不住担忧,担忧平国公府会不会也有涉案。 毕竟平国公府可是功臣势力中的中坚力量,又是手握兵权驻守边境的人物,实在太容易被牵涉其中了。 听到自家父*亲的担心和迟疑,杨宛如信心十足的回道。 “爹,您就放心吧,那平国公府不仅是功臣,还是宗室呢,他家怎么可能会掺合到这种事情里。” 在杨宛如看来,就算平国公在上辈子也对皇位起了心思,可那也是时势造英雄的缘故,又不是平国公逼得她太子表哥禅位。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兵部挪用军资一案的走向,竟然也与她印象中的不同。 在她记忆中的上辈子,这个案子只查出兵部的一批中低层官员,以及那些与他们有勾结的地方驻军将领。 压根就没像这次般,开始就直接拿下兵部地位最高的三大高官,从而被审查出一批又一批的人,闹得朝野上下皆受震动。 听到女儿如此有信心,杨弘深的心里倒是踏实了点,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忍不住建议道。 “如儿,要不,你与平国公府的亲事,暂先别议,还是等到这桩案子落实后,咱们再议吧。” 杨宛如不高兴的回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桩亲事本就是我们拿功劳换来的,若是平国公府应了,我们却要推迟再议,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杨家只愿与人家共富贵,不愿与人共患难吗?” 杨弘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看着当前的这个形势,他实在对女儿的决定感到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赶巧了吗?不过是多等一段时间的事,若那平国公府也有涉案,咱们却在这个时候与人家结为姻亲,那不是……” 杨弘深的话未说完,就听到官家匆匆赶来禀报,说是有天使驾临,父女二人立刻意识到,这是宫里有回信了,说不定就是直接送赐婚圣旨的。 打发管家赶紧去做准备的同时,杨弘深下意识看向女儿,杨宛如没等他开口,就态度坚定的回道。 “爹,我不会改变心意的,就算那平国公府涉案,以那平国公长子的本事,也一定能另外闯出一番功绩,即便要与他共患难,女儿也认定他了。” 见大女儿如此坚定,考虑到自己能有现在的这些,也都是沾了女儿的光,杨弘深只得放弃再劝,赶紧回去换衣服,准备接圣旨。 苏福是新上任的大总管,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以及大臣们面前的威望,都比何忠差不了少,所以他做事也更谨慎一些,姿态当然也会相对较低些。 所以对于皇上的交待,他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执行,先征询杨弘深父女是否坚持要结这门亲事。 听到这个问题,就知道这是皇上最后再给他们一次选择机会,刚下定决心的杨弘深下意识转头看向跪在他侧后边的女儿。 杨宛如毫不犹豫的点头,杨弘深只好强笑着谢恩,表示他们父女坚持,不愿放弃这门亲事。 得到这个答复后,苏福也不多话,随即就拿起安放在身旁内侍手中托盘里的圣旨,直接宣读了起来。 除了一份赐婚圣旨,还有一份表彰杨宛如的功劳,将她封为四品乡君的圣旨,足以充分表达皇上对她的功劳的嘉奖。 杨弘深父女都对这个封赏感到惊喜不已,对他们而言,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可以极大的提升杨宛如的身份地位,让她到了婆家,也有足够的底气。 苏福在宣完旨后,收下杨家给的荷包,没有多做停留,就带着的人离开。 得知杨家的反应,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觉得意外,反正他们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 至于那份封杨宛如为四品乡君的圣旨,完全是封赏给外人看的,让人知道皇上绝对是个有功就赏的人。 这样一来,就算将来平国公府涉案的事情被曝出来,杨宛如受到牵连,外人也不能指责皇上什么。 “看来这平国公府,可能还真像你说得那样,藏有什么巨大好处,要不然,他们父女应该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非要坚持这桩亲事才对。”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臣妾是真的很好奇,目前看来,那平国公府藏得还真深啊,这么难以拿到他们的致命把柄,足以证明,他们府上有高人啊。” 皇上嗤笑了一声道,“什么高人,估计就是他那个世子,论真正的本事,比清平差得远了,但他很有些小聪明,再加上徐继宗的那个阴狠毒辣的继室夫人刘氏,能做到这步,不算稀奇,不过只要我们盯紧了,他们终有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那天。” 从那刘氏在开国之初,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原配长子的举动上,就不难看出她不是个能忍的性格,就算他们在这风口浪尖上,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只要时间久些,他们肯定会忍不住有所行动。 “依臣妾之见,收到您的赐婚圣旨后,那平国公府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尽快定下这门亲事,毕竟现在的杨大姑娘,可是位很有价值的存在,他家肯定比谁都不希望看到这桩亲事出意外。” 杨宛如刚因立下大功而被封为乡君,又被皇上亲自赐婚,之前还曾受到皇后的召见,收到大笔赏赐,再加上她是皇后亲外甥女的身份,绝对称得上是很有价值。 对平国公府而言,在这个紧急关头,能有机会娶到这么一位很受宫中重视的世子妃,绝对是件事大喜事,同时也是皇上对他们平国公依旧信任有加的表现。 皇上心领神会的点头道,“是啊,到那时,可能就是他们放松警惕,最有可能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耐心等着就行。” 这也是皇上会心软的原因,在他看来,杨宛如再怎么样,也不过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又为朝廷立下大功,哪怕是她主动上赶着凑上来的,他也难免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相较而言,柳明月对这件事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因为她已意识到杨宛如身上存在秘密,并且对此有所猜测。 对她而言,无论杨宛如是她猜测中的哪一种情况,既然对方坚持要走这条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冤,更谈不上可怜委屈。 因自身这种在她所生活的时代,被称为穿越的神奇经历,柳明月在暗自分析杨宛如身上可能存在的秘密时,猜测的方向,当然也是结合她的穿越经历来的。 从杨弘深远在平阳府,就能知道兵部发生的事,以及杨宛如在皇上受伤之初,曾派人去西北窥探帝踪的行径,以及这次能提前预警有地震将要发生的表现上,不难看出,她最大的依仗,可能是提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有了这条线索,杨明月就不难猜到,这个杨宛如不是重生的,就是穿书的。 可是从对方对她的身份毫无异察觉的表现上,又不难看出,对方应该不是穿书的,至少不是从她所在的时代来的。 因为世人皆知皇后手下人贡献出的水泥方子,在重修苍河大坝和修凯旋大道的两项超级工事上,都发挥出了巨大作用。 若对方与她的来历相似,那么对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盘算是要不要与她认老乡,而不是在她面前秀优越感。 所以柳明月现在已基本可以判定,那杨宛如应该有着类似重生的经历,那平国公长子,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大赢家,她才这么坚定的要嫁给对方。 就是不知道,对方所惦记着的那个平国公长子,到底是现在的平国公世子,还是皇上一直惦记着的好大侄。 也不知道在杨宛如所知道的将来中,有没有她的存在。 可惜为了不崩人设,柳明月对此再怎么好奇,现在也不便轻举妄动,因为她本身也有秘密,若是在对方所知道的将来中,只有原主没有她的出现,那么她在戳穿对方的同时,也很有可能会曝露自己身上的异常。 何况在对方没有犯下罪大恶极的罪行前,以柳明月的心性,也实在做不来直接向对方出手的行径。 【作者有话说】 87 第87章 委屈 正如柳明月所料,平国公府在接到正式的赐婚圣旨后,反应相当热情,赶紧令人收拾京中的平国公府的同时,平国公夫人刘氏也奉旨带着她长子进京完婚。 而刘氏母子在进京后的次日,就来宫中请安谢恩,柳明月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平国公继室夫人。 因出身经历方面的巨大差异,原主与对方之间,仅有点头之交,接触并不多,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直到皇上跟原主说了这位竟然派人刺杀平国公原配长子的事情后,她就对这位充满憎恶,再见面时,连表面上的客气都维持不了。 只因这位所做的事,在原主看来,实在太过恶毒,有违妇道,毕竟原主当初再怎么对常贵妃母子充满忌惮和戒备,也没想过要人家母子的命。 这位表面上看着是个温婉贤惠的,竟然能做得出派人暗杀继子的恶行,让原主实在无法接受。 如今亲眼见到这个刘氏后,结合原主的记忆,柳明月发现,原主之所以在后来对其那么反感,也有这位在人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具欺骗性有关。 虽说这刘氏是前朝被没入教坊司的罪臣之女出身,打小在教坊里长大,但在她的身上竟然看不到半点风尘气。 而且她看上去十分的温婉端庄,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教养很好的妇人,极具欺骗性。 若非原主更相信她的丈夫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骗她,柳明月也更相信皇上的判断,真的会很难相信这么一位看上去很贤淑的妇人,竟然做得出杀继子的恶行。 不过眼下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人家来给她这个皇后请安谢恩,柳明月还是要好生接待着。 “刘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辛苦了!” 刘氏恭敬的道过谢后,仪态优雅的坐到的坐到锦凳上。 “多谢娘娘体恤,家里能有幸结下这样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都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臣妇一家上下,都万分感念陛下和娘娘的恩德。” 柳明月浅笑着回道,“能结下这门亲事,是你们两家孩子自己的缘分,本宫和陛下可不好居功,几年不见,你们一家去了西南那边,可还适应?” 这次进宫,刘氏本已做好又要面对皇后的冷脸的准备,却没料到,几年不见,这位竟像是换了个人般,对她的态度居然改善发了不少。 不过她她虽觉有些意外,但她并没敢就此放松下来。 “有劳娘娘惦记,西南虽是穷苦偏僻之地,远不及京中繁华,但是那里风景秀丽,人心淳朴,在那里住久了,不仅很适应,还会喜欢上那里,说句不怕娘娘见笑的话,反倒是如今骤然重回这京中,臣妇还有些不适应。” 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既点出当年被派往西南荒僻之地的委屈,又展现出了他们不慕京中繁华,淡泊名利的淳朴之心,还不动声色的表达出自己一家忠君奉上,没想过要回京中的态度。 皇上现在倒是不介意将这一家子调回京中,就是不知他们舍不舍得离开西南那荒僻之地。 “没事,一场亲事筹办下来,所需耗时可不短,刘夫人有得是时间适应,对了,你们两家可曾议定好吉日?” 柳明月不接招,刘氏也就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懂她的话音,笑着回道。 “娘娘说得是,我们两家在此前曾通过书信联络过,暂先提了几个日子,具体会确定哪个日子,还要看亲家那边的决定,珏儿的年纪不小了,臣妇和国公都很希望能看着他早日成亲,也好让我们能早日抱上嫡孙。” 对方急着将两家的亲事早日定下,还尽快成亲的真正目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刘氏嘴上说得这些,不过是面子上的光堂话而已,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她若急,那平国公世子的亲事就不会拖到如今的二十出头。 让柳明月比较在意的那是对方口中的‘抱上嫡孙’,以刘氏在人前的谨慎性格,会这么措辞,很可能是因她已有了庶长孙。 不过看破不说破,柳明月即便察觉到了,也不打算多事,想来以那杨宛如的本事,应该能应会得了,对于这两家的亲事,她与皇上的最好应对方式,就是放任其便。 “那么,本宫就在此祝贺刘夫人与平国公这次终能得偿所愿了。” 双方又你来我往的寒暄客气了几句,在平国公世子见过皇上,又来给皇后磕头谢过恩后,刘氏就很识趣的主动提出告辞离开。 柳明月当然不会多留,只在其走时,象征性的赏了些被对方夸赞了茶叶点心,外加一些衣料等物。 东西不多,也不处太贵重,不过是个面子情,但是比起原主连面子情都不愿维持,柳明月做得这些,算是相当给平国公府面子了。 连皇上在见了她后,都笑着调侃道。 “朕还以为,皇后又会跟以前那样,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仅用一杯茶水就把那刘氏给打发了呢。” 柳明月笑着回道,“这说明,陛下又小看臣妾了,过去是臣妾见识少,才会眼里容不得沙子,不喜她,就直接表现出来了,可是托陛下的福,让臣妾在前朝大开过眼界,长了不少见识,这才发现,这刘氏做的那点事,真要论起来,其实算不得什么。” 刘氏所做之恶,若非受害者是皇上最喜欢的大侄子,根本不至于到了让皇上宁愿背负质疑和骂名,也要坚持给平国公降爵的地步。 何况即便如此,依旧没能让这个刘氏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这些年来,她依旧在当国公夫人,在西南一带风光无限。 柳明月也看不得这种恶人没有恶报的结果,但她这辈子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只是表面上看着仿佛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实则却是一言一行都需注意,因为有前朝后宫的人都在盯着,等着抓她的错处,好将她拉下去。 之前的那些人无视养‘海盗’的操作,皇上也有份的事实,坚持要抨击她,希望能一举将她拉下,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只因她现在所拥有的身份和权力,都是由皇上所赋予了,一旦皇上收回对她的信任和重视,或是将她逼到连皇上都护不住的境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能随时被剥夺。 何况她又发现了杨宛如这个疑似重生的人士,即便现在无法确定在她其上辈子,到底有没有她的出现,她也要尽量维护原主的人设,让自己身上的改变尽量变得有迹可循,有说服力一些。 在这个信奉天地神灵和祖先的时代,若被人发现是异类,绝对没有好下场。 好在那杨宛如看着挺有野心,实则却不大聪明的样子,柳明月相信,即便被对方发现什么异常,只要她尽量维持原主的人设,对方也想像不到她的真实来历。 因为对方即便是重生的,只要不是天赋异禀,其思想仍局限在当前时代,无法超脱,就注定发现不了她的真实秘密。 不过从杨宛如放着那难得的大功劳,不好好武装在自己身上,却花在抱大腿的操作上,柳明月就能基本确定,这位在前世今生,都没什么特殊天赋,也没魄力在冒着曝露自身秘密的前提下,非要指证出她身上的那些能解释得了的异常。 而刘氏母子在回到平国公府后,也谈起了宫中的帝后,以及这桩由杨家主动提起,却是他们平国公府在当前形势下最需要的亲事。 “母亲,皇后这次见您,态度如何?” 说起这件事,刘氏忍不住皱眉。 “态度很好,处处都让人感到无懈可击,跟咱们当年离京时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当年平国公被派往西南驻防边境,他们一家去宫中给皇后辞行,皇后待他们可谓是态度冷漠,敷衍至极。 平国公世子闻言,有些欣喜,笑着道。 “看来几年不见,皇后的变化挺大啊,不过从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来,她对这门亲事,也比较认可的,母亲为何反倒不悦?” 刘氏哼了一声道,“也就她命好,能嫁给皇上,又深得皇上对原配发妻的信任和重视,才能有今天。” 说起这个,刘氏就觉得不甘心,论能力手段,她哪样不比皇后那个性格古板无趣的女人强,可对方不仅出身比她好,嫁的人也比她强,处处都能稳压她一头。 过去她还能用自己能将丈夫拿捏在手掌心,来安慰自己,皇后那女人再怎么命好,自己没本事,不得丈夫喜爱,将来还不知会落得什么凄惨下场。 可是她在西南等了一年又一年,不仅没能等到皇后被废的消息,还等到皇后深受皇上信任,获得代理朝政之权的消息。 又等了又等,不仅没等来皇后代理朝政出错的消息,还等到了皇上还朝,宣布让皇后继续临朝辅政的消息。 平国公世还是比较了解自家母亲的,知道她的心结,笑着低声安抚道。 “母亲何必跟她计较这些,她才当了几年的皇后,不过是风光一时罢了,母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儿子将来一定会让那些敢让母亲受委屈的人,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刘氏心中高兴,感慨的拍着儿子的手道。 “母亲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主要是我儿委屈,若非眼下的形势对家里不利,我与你爹怎么也不能答应这门亲事,那杨宛如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纵然有个乡君之位,也不过是面子上看着光鲜,配我儿,还是差得远了。” 平国公世子笑着回道,“母亲也不必替儿子感到委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就凭她是皇后嫡亲的外甥女,她爹能靠着连襟身份入朝,成为四品京官,便值得让儿子许她一个正妻的位置,就是可惜婉儿了。” 刘氏不以为意的回道,“以你婉儿表妹的身份,本就没资格当你的正妻,给她一个贵妾的位置,足够了,何况将来等到你成事,有的是机会补偿她,当务之急,是你一定要把那杨家女给笼络到手心里,让她能为我们所用。” 平国公世子对此显然是胸有成竹,自信的一笑道。 “母亲放心,这有何难!何况这桩亲事,本就是她家主动求来的,那杨家女,肯定早对儿子上心了,都用不着儿子多费心思,她就会很听话。” 刘氏闻言,也为此感到颇为自得,她最骄傲的长子,向来优秀,可不比……谁差,连皇后的那个太子儿子都多有不及。 不过差点想到那个‘谁’,还是让刘氏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那是她心头之恨,因为对方害得他们一家丢了王爵,也让她一再遭受皇后那个贱人的羞辱,所以即便对方已葬身大海,她也恨意难消。 【作者有话说】 88 第88章 错过 平国公世子回京后,可没闲着,在迅速与杨家定下婚期后,迅速往外派发请柬,一些在京中有影响力的权贵人家,甚至是他亲自上门送请柬。 崔丞相的妻子王夫人招待完客人,又让大管家将平国公世子送走后,才去见她丈夫。 “人已经走了,再怎么说,人家也算是宗室子弟,何况你与他爹也算是故人,对他一个小辈,你干嘛连亲自招待一下的面子都不给?” 崔丞相哼了一声道,“老夫与他爹,可算不上是什么故人,老夫当年不过是因欣赏他那个大哥,才与他家有些往来而已,可惜那么好的一个栋梁之材,竟然丧命在他娘手上,老夫怎么可能还会给他面子?” 王夫人闻言,也叹了口气。 “也是,那一家子真是自毁前程,咱们远着些,是对的。” 不过王夫人又在随后道,“也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同意将那杨家大姑娘,嫁给这样家风不正的人家了呢?” 崔丞相道,“这可不是皇上、皇后的意思,是那杨弘深挟女儿提前预警了之前的那场地动之功,当朝向皇上求来的这门亲事,娘娘当时还劝阻了一下,可惜那杨弘深态度坚持,听说娘娘后来又亲自召见一次杨大姑娘,发现那姑娘与她爹一样,都认定杨家这门亲事后,只得作罢。” 王夫人闻言,顿时目中闪过一道精光,低声道。 “老爷,该不会那平国公府也……不清白吧?” 崔丞相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微不可见的略点了下头,王夫人的心里就有数了,瞬间皱眉道。 “那你还让我去招待他?” 崔丞相赶紧解释道,“这件事现在还处保密中,我们当然不便在外露出痕迹,老夫不亲自见他,他心里知道原因,若连你都不去见他,可能就会让他起疑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夫人,王夫人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极高的,瞬间领会到丈夫话中的深意,低声问道。 “你说,这桩亲事,该不会也是上面……” 崔丞相摁下她竖起的那根手指,“别瞎猜,在这件事情上,老夫可以确定,确实是那杨家主动凑上来的,绝对不是什么人算计的。” 顶多也就是被顺势利用了而已,在崔丞相看来,在这件事情上,皇上、皇后做得是真漂亮,听说皇上派人去杨家宣赐婚圣旨时,还曾给了最后一次反悔机会,得到杨家父女不改初衷的回复后,才正式宣旨。 而他为什么会得知这么多本该不被外人所知的消息呢,当然是因有人有心想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要不然,等到事发之后,谁能知道皇上、皇后已对杨家仁至义尽了呢。 崔丞相越来越觉得,皇上与皇后一起临朝,简直是让他们这些大臣没有出头之日,明知自己被人家两口子算计得死死的,也不得不得按照对方已规划好的路线走。 对此,崔丞相无比庆幸自己是个谨慎性格,过去的那些年,一直跟遵循着皇上的心意行事,没敢去掺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要不然,遇上这么两口子,他势必也将在劫难逃。 平国公世子亲自去崔府送请柬,没能见到崔丞相的事,虽让他暗自记恨,但他也确实没放在的心上。 记恨的当然是崔丞相等人都与皇上一样,眼里只有他那个短命的大哥,都看不上他,还因他大哥的早死迁怒于他与他父母。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平国公府与杨家将婚期定在有些苍促的年前,据说是为了表示平国公对这桩亲事的重视,还特意从西南采购了大批的骋礼。 由于是临时采购,多花了些时间,才采购齐全,比平国公夫人母子晚出发了一些日子。 消息传出,顿时在京中引起热议,都说平国公府做事大气,很给新妇和杨家面子,没有因为是女方先提的亲事,就拿乔与怠慢。 杨宛如听说消息时,更为自己的选择感到自豪,在她看来,这更证明了平国公长子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接到赐婚圣旨后,她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去向一些与平国公府走得近的人家打听过,那些人都十分肯定的说,平国公长子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俊杰。 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崔丞相,听到这众口一辞的赞誉,杨弘深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头的那点隐忧。 当杨家上下都在筹备着大小姐的成亲事宜的喜庆氛围中时,柳明瑶则是脸上毫无喜意。 她比女儿晚了一个多月才进京,等到她进京时,不管是她大女儿因提前预警了地动而受封赏的事,还是她大女儿的亲事,都已尘埃落定,她什么都没赶上。 柳明瑶过去一直觉得大女儿最像自己,所以她虽然不像自己的母亲,一心偏向大女儿,但她在两个女儿中,绝对是更重视和娇宠大女儿。 可是大女儿这次做下的事,却让她非常失望,且不说大女儿在自己的亲事上,竟然从不征询她这个母亲的建议,直接与她父亲擅自定下的行为,让她有多伤心和失望。 对于他们选择的结亲对象,柳明瑶也不满意,她知道现任平国公夫人只是继室,平国公的原配与原配长子都早死的事,也知道平国公的这位继室夫人出身不堪的事。 在她看来,就算对方有着国公府的门第,也不配做她的亲家,那继室所生的平国公世子,也配不上她精心教养得样样出挑的大女儿。 “如儿,你听娘的,那平国公府世子真的不是良配,那平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好的,你若嫁过去了,怕是没好日子过啊。” 听到她娘再次旧话重提,杨宛如是真心感到烦不胜烦,也为她娘在她即将大婚前,仍在说这些扫兴话感到不悦。 “娘,这些话,您都说过多少遍了?女儿也跟您再三解释过,女儿想要嫁给徐世子,不是图他的家世,而是图他那个人有本事,有潜力,您就放心吧,女儿这次的选择一定不会错。” 柳明瑶伤心而又无奈的看着大女儿脸上的不耐烦,忍不住抹眼泪。 “可是娘实在担心,担心你会所嫁非人啊,只要你现在说个不字,娘即便是去你姨母那里跪断腿,也会求她帮你退掉这门亲事。” 杨宛如觉得她娘都有些不可理喻了,要不是看在她娘在上辈子,是唯一愿意在她身陷囹圄时,帮她奔走,在自身处境也很不好的情况下,仍会尽量关照她的人,她早就对其失去耐心了。 “娘,您就放心吧,女儿对那平国公府的人和事,也知道一些,爹也在外打听过了,那平国公世子确实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女儿实在看不上您在平阳府时,挑来选去的那些人。” 杨宛欣终于忍不住道,“姐姐,母亲也是关心爱护你,才会这般不放心,我们家之前跟平国公府从没打过交道,你怎么就认准了那平国公世子呢?” 就算那平国公世子在外有些才子名声,但是在杨宛欣看来,那些都是靠不住的虚名,她姐姐一向比她精明,怎么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如此的草率? 眼看她已大婚在即,杨宛如实在很不想听到自己的母亲,总在耳边絮叨些不吉利的话。 只是面对她的母亲时,她还要尽量压着自己的脾气,此刻面对妹妹的质疑,她就不客气了,直接不耐烦的敷衍道。 “这可能就是我和平国公世子之间的缘分,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现在的光景正好,母亲也该给你好好相看起来了,等到妹妹的亲事定好了,你可能才能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眼看杨宛如是真的铁了心,甚至还因她的苦心劝说,对自己这个母亲生出反感,柳明瑶只觉寒心,放弃想用一桩与平国公夫人有关的秘闻,劝女儿放弃这门亲事的打算。 那桩秘闻是她这次进京后,回娘家时,她大嫂特意讲给她听的,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劝女儿改变心决,放弃这门亲事的原因。 在她看来,她自己都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敢做出真正伤害人命的恶毒事。 可那平国公夫人刘氏,出身不堪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的心狠手辣,她当然不愿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女儿,竟摊上这么个恶毒婆婆。 可是杨宛如所表现出的对这门亲事的坚定态度,又让她不敢轻易将那桩秘闻说出口,怕她女儿即便听了,依旧坚持要嫁到平国公府,又仗着知道那桩秘闻,在平国公府言行无忌,得罪了婆婆和丈夫还不自知。 母女二人此时都没意识到,她们这次竟在无意间,错过了仅有的一个可以让杨宛如发现某个真相,及时取消这门亲事的机会。 而柳明瑶放弃劝阻后,杨宛如只觉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吉日的到来。 却不知,宫中的帝后二人,也在此期间收获满满,欣喜之余,对她这个主动凑上来后,在无意间立下大功的关键人物,着实有些心情复杂。 若非杨弘深当朝提出,想用他女儿立下的大功劳换取与平国公府的赐婚,平国公府不可能会这么积极的接受这门亲事,刘氏母子也不会这么配合的奉旨进京完婚。 然后也就不会有平国公府试图借送聘礼的机会,用大船往京中运送大批黄金和武器的操作,更不会出现被他们派的人手给一举截获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皇上与皇后派往西南的人,还趁这对主事的母子离开的机会,发现了平国公府在西南勾结当地蛮族,合伙偷采金矿的大量证据。 其中不仅有金矿的地址,还有平国公将矿工以兵勇的身份报到朝廷,让朝廷出资帮他们养着大量矿工,又用勾结兵部的人,合伙挪用的大批军资,偷偷豢养私军的罪证等。 看到秘报中的平国公府,在过去的几年中,在西府的种种行径,皇上勃然大怒,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他也没能想到,平国公一家,远比他所以为的更加贪婪,野心更大。 柳明月见状,赶紧安抚道。 “陛下何必为这些不值得的人如此动怒,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什么德性。” 皇上气恨难平道,“朕是觉得,那徐继宗,实在有负朕的信任!” 柳明月故作惊讶的回道,“陛下竟然会对那徐继宗心存信任?臣妾一直以为,您是为堵悠悠之口,又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才将他们一家打发到西南边境的。” 皇上闻言,一肚子怒火瞬间泄了大半,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还真是如此。 西南蛮族这些年还算消停,将徐继宗派过去,说是让他驻守边境,还不如说是让他在那边当个吉祥物,刚好他的身份够分量。 至于说信任,皇上发现,因为足够了解这位堂弟*的无能,他好像对其还真没产生过那种情绪。 就算当年曾经有过,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大侄子足够信任,才会顺带着分其一点,从没真正信任过徐继宗本人。 【作者有话说】 89 第89章 心虚 承天六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也将会被在史书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在这短短一年中,发生了太多甚至能改变大安未来走向的大事。 无论是上半年的西北战事与皇后代理朝政,还是在此期间修建的新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都值得被记录在史书上。 但是与那些相比,下半年爆出来的兵部大案,似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只因这件事足以震惊朝野,牵连出来的文武官吏,多到令人难以置信。 柳明月搞出来的稽查司,在此期间,再次发挥出巨大作用,甚至还提前发现数起驻军将领意图叛变的事件,好在都能被及时给处理掉。 京城中的刑部天牢和大理寺的诏狱,不时被送出一批,依旧时常处于人满为患的状态,朝野上下的各种声音一直都没停过。 得利的那方,想要请求皇上能网开一面,利益受损的那些,纷纷上奏要严惩、要补偿。 同时还有不少所谓的中间派,以江山社稷的安稳为由,希望皇上只严惩首恶,不要继续扩大案件的牵涉范围。 每天都要面对大批的这类奏折,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有些烦不胜烦,可是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那些出自有影响力的地方官员之手的奏折,都不能疏忽。 而且从这些奏折中,也能看出不少隐藏在字里行间中的个人思想与偏向,这些对上位者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来源。 柳明月为此准备了好多个本子,按照区域给她那些官员制作人个信息简介和履历表,也就是进行信息的整理和归类。 “还是皇后的这个法子好,这么一来,等到将来想要了解哪个官员的具体情况时,就方便多了。” 关键是这里面的许多重要分析与评价信息,都是出自他们两人,看到时,印象会更深些,而不像从档案司调过来的那些案卷般,里面的信息多来自相应官员本身及其上司。 柳明月却对此不算满意,毕竟这些对她而言,还是太原始,太不便了些,可惜,现实条件注定了,她在这个时代,再也享受不到曾经的便利。 “这些能展现出的信息还是有限,好在我们身边有人可使唤,要不然,真到需要调取其中某个人的信息时,仍然很不方便。” 皇上觉得,皇后的要求总是很高,那些在他看来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她却总觉不够满意。 而且他还不知道的是,柳明月其实还有令人在做另一项工作,所需收集和汇总的信息更为庞大,相当的繁琐,还需要随时对其更新和增减,但是有了那个,将来会更方便一些。 即便如此,柳明月仍觉难以满意,毕竟她曾是习惯使用一键搜索和思维导图的人。 哪怕她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大环境条件有限,但是许多事情都让她感到种种不便,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哪怕她一直在努力适应与改善。 至于满意,是不可能满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满意,能凑合着过,就算是很不错了。 不过对于这些,柳明月注定只能憋在自己心里,不便向任何人诉说她的苦恼。 说完这些锁事,两人又商议起正经的国事。 “看这进度,或许能赶在年前,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受灾百姓,都住进自己的新房子,过好安稳的新年。” 柳明月也这么认为,“是啊,能将那些受灾百姓都安置好,我们也能安心过好这个年了。” 看到翻修贡院进度的折子,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朕一直忘了问,你为何会批准让他们这般大费周折的翻修贡院?这都相当于是重新修建一个贡院了吧。” 虽然贡院在地动中的损毁也不小,但也用不着像这般,几乎是重新规划重建一般的大修,两者之间的费用差距大着呢。 柳明月对此表示,她是因为实在看不惯一国考试重地竟会如此简陋和埋汰。 “年初的时候,礼部的王尚书就在奏请此事,当时的首要事务,是要给西北筹备物资,以及修苍河大坝,这银钱方面,就不那么凑手,像修缮贡院这种非紧急工事,就被臣妾给推后了,为了安抚那帮读书人,臣妾就在当时许下了会给大修的承诺。” 为了给地动的受灾百姓找活干,柳明月就在地动后,将修贡院的工事,也给安排了下去,让人结合她提供的规划草图,对贡院做重修规划。 皇上闻言,颇有些感慨。 “皇后的这些安排是对的,现在想想,咱们还真就只是表面上看着风光,既忌惮武将,又怕得罪文臣和读书人,还怕失去民心,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的盘算着,要如何做,才能平衡好这些复杂关系。” 说起这些,柳明月对此也觉烦恼,凭他们的至高身份和地位,若能抛开顾虑,倒也能不管不顾过得轻松而又愉快。 可他们两个都是责任感很重的人,这样一来,就成了那种很容易内耗的人,身份和地位没有成为能让他们放飞自我、随心所欲的依仗,反而成了他们身上的枷锁和负担。 “您是天子,这也是天命使然,我们除了接受,没有更好的办法。” 面对柳明月故作轻松的调侃,皇上笑着摇摇头,将那有些不甘的复杂心情抛之脑后,继续专注手中的事务。 柳明月见状松了口气,不管是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上,还是这个时代的历史上,都不乏想在死前不管不顾任性享受一把的皇帝,她可不想看到徐庆业也这样。 大安建国时间还不够长,纵然目前看着还不错,但也经历不起太大折腾。 尤其是在他们执意要彻查兵部大案后,若非有个还算给力的稽查司和皇上的情报网,现在说不定已经战乱四起了,实在是桩案子牵涉到的人与势力太多,太过庞杂。 若是在这种形势下,皇上再出点问题,她这辈子想在太平环境中养老的目标,就难以实现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内侍匆匆前来禀报,说是太子妃发动了。 儿媳妇生孩子,皇上显然不便出面,柳明月既有着明面上的婆婆这个身份,她本人又挺喜欢太子妃,当然要亲自过去守着才放心,与皇上交待几句后,就赶紧前往东宫。 太子大婚近三年,在柳明月的坚持下,太子现在不仅没有正经的妾侍,连通房之类的女人都没有,问就是她身为母亲,关心儿子的身体,不欲让他耽于女色。 实则却是柳明月想尽量让太子妃过几年舒心日子,在她自己看来,夫妻二人之间,但凡只要多出个人,像根刺般杵在那里,就不配再说什么夫妻情深,也注定无法真正过得舒心。 太子妃进宫两三年,她本人不仅和太子夫妻关系和睦,还备受皇后宠爱,被皇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事,宫中上下都有看在眼里,何况她还早早的就掌管了宫务。 在既有身份地位,又有实权的情况下,太子妃在宫中的威望当然也很高。 而她跟在柳明月身边两年多,做事的见格与思路,都有学到不少,所以东宫上下都被她给打点得井然有序,连她生产之事,也有提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柳明月还要坚持要过来亲自守着,除了图自己的心安,也为做最后的把关,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她从不敢心存侥幸,有任何懈怠。 知道婆婆在听说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政务,亲自赶过来坐镇的消息,正在稳婆的建议下,坚持在房中走动的太子妃骤觉心安的同时,也很感动。 她能感觉得到婆婆对自己的喜爱和欣赏,这份感情不是因为她是对方的儿媳,而是对她本人的。 她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已隐约感觉到,婆婆对她的丈夫,也就是太子,都没有对她好,但是对于这点,她一直藏在心里,暗自珍惜着。 她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但这并不影响她暗自为此感到窃喜,即便在面对丈夫时,难免会感到有些心虚,可她依旧不会放弃继续在婆婆面前表现,争取获得更多的欣赏和喜爱。 如今有婆婆亲自过来看护着她生产,太子妃觉得自己可以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至于太子在不在,她是真没怎么在意。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女青年,柳明月本人当然不会有生儿育女的经验,也就注定无法从前辈的角度,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 不过她在这个时代,曾亲自把关过几个产妇的生产过程,所以对于生产流程,她还是相当熟悉的。 所以柳明月到后,先宽慰了太子妃几句,随后就令人再做最后的大彻查,令太医和医女检查一切有可能藏有猫腻,对生产不利物品、空间,又令稳婆沐浴更衣,换上确保不存在问题的干净衣物。 生产过程可能会用到的器具,也都需进行酒精消毒,再用开水煮过,所有要求都极为细致。 面对皇后所展现出的对太子妃高度重视的态度,东宫上下当然是更加不敢敷衍怠慢,哪怕被指挥得团团转,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 毕竟皇后在他们心中,绝对是能够直接掌握着他们生死的存在,甚至比太子更具威信。 等到太子匆匆赶过来时,各种产前准备工作都已彻底完成,太子妃也已进入将要正式生产的阶段。 柳明月目光锐利的看着这个便宜儿子,让周围人退下去后,低声责问道。 “你媳妇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在哪里?就算是你去了京郊大营,接到消息后,也该早就及时赶回来了,为何会拖延至此?” 面对积威日重的母亲,太子本能的感到心虚,小声回道。 “儿臣在曲少师府上,儿臣听说,女子生孩子,从发动到生产,需要一段时间,才没及时赶回来。” 柳明月看着这个被原主当宝,她现在只想将其当叉烧的便宜儿子。 “你老实说,那曲少师府上,究竟有什么,使得你常在那里流连忘返,连自己的媳妇生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被你抛之脑后?” 太子闻言,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柳明月的那双充满失望和痛心的眼神,让他的心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不住试图隐瞒。 “没……没什么,就是曲少师给儿臣讲史,让儿臣听得太过投入。” 柳明月闭了闭眼睛,冷漠无情的回道。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要不然,本宫就以曲宏严道德败坏,教唆太子不敬尊上之罪,将他一家全都下狱!” 太子闻言,不敢置信的看向柳明月。 “母后,您一向公正贤明,怎么可以如此做?” 柳明月赫然睁开双眼瞪向他,“因为本宫并没有冤枉他,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吗?他曲宏严到底讲了什么内容,竟能让你罔顾将要生孩子的发妻,流连在他府上不思归家?” 【作者有话说】 90 第90章 担忧 见柳明月态度坚定,目光犀利,再不见往日的宽和与鼓励,太子莫名感到有些恐慌,这才低头嗫嚅着回道。 “儿臣在曲少师家,认识了他的侄孙女,与那姑娘谈论诗词,不小心忘了时间。” 早在发现太子不在,询问过后,知道太子近来常往曲府跑后,柳明月心里就已对此有数,现在听到他亲口坦白,情绪并没怎么受影响,只面色平淡的吩咐道。 “这个孩子满半周岁后,本宫会答应你父皇欲为你纳妾的建议,在这半年中,你给本宫好好的呆在东宫养孩子,曲少师罔顾师德,引诱太子沉迷女色,此乃重罪,本宫断不能容他!” 太子再次不敢相信的看向他的母亲,赶紧跪到柳明月身前。 “求母后息怒,儿臣已经按照您说的,如实坦白了啊,为何您还要给曲少师定罪?” 柳明月失望的看着这她真的用心教过的少年,言语冷漠的回道。 “就凭本宫与陛下将一个善良淳朴的好孩子交给他,却被他给教成了一个试图欺瞒、忤逆父母,在结发之妻将要生孩子之际,依旧在外与人谈论风花雪月的无情无义之徒,他曲宏严就罪不可赦!” 太子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对他慈爱有加的母亲,实在无法相信,她竟然会有这般严厉而又冷漠的斥责自己的一天,心中羞愧不已的同时,还感到悲愤和委屈。 “母后,儿臣……儿臣没有,儿臣也不敢,儿臣只是不想让你失望,才不敢在第一时间跟您说实话。” 柳明月点点头道,“看来你还没到彻底无可救药的地步,多少还算知道点廉耻,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才说不出口。” 盯着对方羞愧到涨红的脸,柳明月伸手抬起他下巴,目光淡漠,语气冰冷的低声道。 “今天本该是大喜之日,本宫不欲和你多做计较,接下来,你就算是装,也要在太子妃和孩子面前,给本宫装出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和孩了,该有的担当和关爱,要不然,曲宏严只是一个开始,那些胆敢教坏你的狗东西,本宫是一个也不会放过!” 太子惊愕的对上母亲的眼睛,知道在那看似平静而又淡漠的眼神下,燃烧着的滔天怒火,下意识回道。 “母后息怒,儿臣再也不敢了!” 柳明月松开他的下巴,冷哼一声道。 “虽然你父皇跟本宫说,孩子大了,心思也杂了,但是本宫一直觉得,本宫的儿子生性仁厚,就算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那也正常,反正本性在那里,终归差不到哪儿去,没想到你今天,就给本宫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太子俯首磕头称罪,“让母后失望,是儿臣的罪过!” “你可还记得,承天三年,本宫听说你大姨母家的两个表妹进京后,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警惕心呢?哪个好人家的正经姑娘,能做得出明知你的妻子在生孩子,仍拉着你谈诗论词的行径?” 太子这才回想起,当年他的母后是怎么教导他的,之后的几年,他又是怎么坚持的,然后就是不知从何时起,竟然不知不觉的将他母后的那些教导抛之脑后了。 如今再结合他母后当年的教导,太子赫然发现,自己在曲府偶遇曲少师的侄孙女,并与对方相识,以及通过简单的几句交谈,就觉得两人志趣相投,在后面又因各种意外而再遇,且逐渐加深了解的过程,竟然与他母后曾为他讲过的案例如出一辙。 看着太子明悟过来后,浑身失去力气的摊坐在那里的反应,柳明月冷笑道。 “你总算想起来了?遇到事儿时,你竟一点都没回想起来?” 他当时也觉得那些场景有些熟悉,只是当时的他以为,那莫名的熟悉感,是源自他能与那曲姑娘注定相遇相识相知的缘分。 想到这些,太子懊恼到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只要他在当时没被那种错觉迷住神智,及时回想起他母后的教导,事情怎么也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这一步。 “都是儿臣愚钝,错信于人,才会遭人算计成功!” 柳明月脸色稍缓,继续问道,“那么现在,你还觉得本宫欲给那曲少师定罪,是在挟私报复他吗?” 事到如今,太子当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曲家上下的算计与配合,他的曲老师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主谋。 “儿臣惭愧,只是曲少师教导儿臣多年,儿臣实在不忍见他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这时候倒是想起要展现自己的仁厚了,柳明月再次冷下脸,幽幽问道。 “所以依太子的意思,是要就此作罢?那么,该让谁来为他们教坏太子的恶行负责呢?” 柳明月对东宫的那几个拿着高官厚禄,却不思为国为民的太子之师,一心只想将太子教成符合他们利益需要的新一代掌权者的恶行,早就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 对这个太子,也很失望,这次的爆发,更多的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面对他母后的诘问,太子再次感到压力山大,总觉得不管如何回复,都会让事情朝着他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有违他的本心。 见对方回答不了,柳明叹息着摇了摇头,在心中盼着皇上能尽量多活几年,有这么个太子当皇位继承人,实非大安之福。 “你先起来,这件事回头再议,记住本宫之前的警告,我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 因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做得很到位,太子妃也很配合,熬过前面那段有些漫长的时间后,到正式生产之际,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在产房传出几声有些凄厉的痛呼声后,就顺利产下一子。 听到芳仪喜笑颜开的过来回禀,说是太子妃母子平安后,柳明月才放下一直提着的心。 在等候太子妃生产的这段时间里,她才发现,自己需要准备一个珠串,好在关键时刻用来排解心中的烦忧与急躁。 太子也很高兴,看到被包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他才真正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感觉。 看过孩子,柳明月又不顾身边人的阻止,进产房看太子妃,安抚了几句,让她好好消息后,才离开东宫。 回到坤元宫,就见皇上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当然已经收到太子妃顺利产子的消息。 “太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很生气?” 柳明月也没瞒着,将她去了东宫后,发现太子不在,问过后,才知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子,眼看太子迟迟不归,她逼问太子的心腹,才得知太子在近期与曲府的一个姑娘十分投缘的事,都给讲了出来。 “臣妾早就教过他,在外面一定要防备那些想方设法凑上来的有心之人,结果他还是入了人家的圈套,还在他媳妇正在生孩子之际,在外与人纠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皇上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你何必为这点小事如此动怒,反正他又不是姑娘家,在外面能吃什么亏,大不了也不过是将人纳入东宫罢了。” “臣妾气恼的是那孩子不争气,臣妾早就提醒过他,结果他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还有东宫的那几人,野心也太大些,将好好的太子教成这样,还想利用女色在后院掌控太子,实在可恨!” 在这件事情上,原主可能认同皇上的这一观点,可是换成是柳明月,两人之间的代沟,就实在太宽太深了。 哪怕柳明月心里清楚,这才是当前这个时代的主流观点,她所努力坚持的那些,才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另类思想。 可她始终还是无法坦然的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即便她现在已到了不得不接受和面对的境地,这也是她承诺在半年后,会任由皇上为其纳侍妾的原因。 与其让太子在外被人以各种方式引诱,还不如允其纳妾,放在东宫,更便于太子妃掌控。 好在她早就提前给太子妃做过一些心理建设,倒不担心太子妃会恋爱脑,因太子有了别的女人而伤心痛苦。 听到皇后提起东宫属官,皇上终于开始正式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神情严肃的点头道。 “皇后说得有理,若只是太子年少,经不起女色的诱惑,还只是小事,若是出自东宫属官的算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也怪朕当年图省事,为展现对曲宏严他们那些人的重视和信任,将太子交给他们教导,结果他们只是表面上看着高风亮节,嘴上说得好听而已。” 柳明月也知道这件事情上,皇上确实需要负一部分责任,可是原主同样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是她这个后来者,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不过问题的最大根源,还是曲宏严等人太可恶,太子自己也不争气,让他们合起伙来抓住了性格弱点,加以利用,哪怕后来得到了她的提点,太子也始终没有意识到自身的问题。 柳明月便直接将自己欲拿曲宏严开刀的想法讲了出来,皇上听后,有些犹豫的在厅中踱步,一时下定不了决心。 皇上也知道,如今太子在他们的教导下,也越来越像他们那些人了,表面上看着很优秀,却经不起实践的考验。 以前还能说是他因担心太子势大会影响到他的权威,给太子真正参与朝政的机会少,可是在他受伤还朝后,不仅没了继续压着他的想法,还与皇后一起培养他。 结果从近两三个月的情况看,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处处都很让人失望,只会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却没有足够的魄力与手段,很容易被人给拿捏,对他那几位老师依赖太过等等,皇上都不愿多想。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精明厉害的自己与皇后生下的嫡子,为何会如此令人失望,若非还有个很可靠的皇后在,皇上觉得自己肯定会死不瞑目。 “兵部的案子还没了结,又动曲宏严的话,怕是会引起那些世家大族与仕林的集体反对,那些人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实在太好,哪怕只是动一个,那个影响,也会非常大。”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这也是她一直对有些人一忍再忍的原因。 “可是任由那些人继续下去,太子可就废了。” 虽然太子其实只得了那几人的数年教导,后面的三年多,还一直有她从旁试图纠正他的思想与认知,但是事实证明,还是那些人的影响力更大。 这也是皇上最担忧的地方,不过见一向宠孩子的皇后也能有这样的认知,他心中的那些担忧,突然就消减了大半。 “我们这不是有太孙了吗?太子废了,我们就好好教导太孙,朕争取能尽量多活几年,再加上你还年轻,肯定能坚持到太孙长成的那天。” 皇上想到的是好好培养那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柳明月想的却是,还不如好好培养那个小婴儿的娘,太子妃可比那对不靠谱的父子强。 90-100 第91章 改变 不过柳明月现在也只是这么想想而已,纵然太子妃比太子更有培养价值,当前的现实环境和条件也不允许,连她自己,现在都不过是依附皇上在朝堂上的威信立足。 她明白皇上的顾虑,当前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少数几个驻军将领起反心,还能在掌握先机的情况下,及时消除隐患。 能因兵部大案,拿下那么多人,没有出乱多,大半原因在于他们多是功臣出身,才发迹不到十年,没什么根基底蕴。 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的信任,一旦皇上不再容忍他们,他们就会变得基本没有反抗之力。 若是那些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上百年,乃至数百年的大世族,都合起伙来与朝廷对抗,问题可就严重了。 那些真正累世大族,手中握有大量的土地和财产,还因他们掌握着教育资源,每个家族手上,都握有一张巨大的人脉关系网,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威望和影响力。 只要没有能在短时间内,直接将他们彻底都摁死的能力,轻易动手,就很容易让自身陷入被动处境。 不过皇上虽然没有同意柳明月想要严惩曲家,顺便警告其他人的建议,但他也没有当作无事发生。 在次日的早朝上,皇上以太子近来在学问上有所懈怠,做事不谨慎为由,罚曲少师在家思过,太子在东宫闭宫思过。 柳明月也没有闲着,在打听到曲家那姑娘的身份来历后,直接下了一道赐婚懿旨,将其指婚给洪少傅的一个族侄。 那人在京郊大营中任职,是个品阶不高的一个小武官,在洪氏家族中,属于不起眼的边缘人物。 那曲姑娘的父母却是曲家的中坚力量,其本身生得十分貌美,又腹有诗书,曲家当然不舍得将条件如此优秀的姑娘,嫁给洪家那个没什么大前途的小武官。 所以一对有情鸳鸯,就这么被给强行拆散了,既然叫柳明月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不介意做件顺水推舟的好事,隔应一下那曲洪两家。 因太子被罚闭宫思过,皇太孙的洗三礼,就办得十分简单,没有待客。 柳明月颇有些恶趣味的特意跟太子说起这件事。 “这下你明白了吗?那曲姑娘不过是奉长辈之令,不得不应酬你,就连她那天特意拖住你,不让你回来,都是有意为之,就是为了想让本宫发现她的存在,从而拆散你们。” 意识到自己是被信任的恩师所算计时,太子就已感到十分沮丧,如今又听说,那曲姑娘因早年被世交家的远房表兄所救,就与人家情投意合,心有所属,不过是奉长辈之令来接近他时,被打击得更惨了。 “母后,儿臣,是儿臣太过愚钝,让您失望了!” 看到少年如此失落和惭愧的样子,柳明月才觉得气平了许多,这小子明知道媳妇要生孩子,还不及时赶回来的无情无义之举,实在将她给气狠了。 “若只是愚钝的缘故,那怪不得你,究其根本,还是你轻信于人,对曲少师、洪少傅他们毫无防备之心的缘故。” 太子闻言,下意识想要开口,又在随后颓然放弃,柳明月又接着道。 “你父皇令你在东宫反思,可不是让你在这里懊恼痛苦的,你可以好好反思一下,你素来敬重的那些人,对待你的态度如何,再拿他们教你的那些,对比一下本宫与父皇教你的那些做人做事的方法,皇家太子需要的不是才名,而是驭人的能力手段,最起码,也要拥有能够明辨是非,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的能力。” 柳明月固然对这个便宜儿子生不出什么真正的慈母之心,可她还是希望这小子能活得明白点,只要他能吸取这次的教训,彻底认清自身所存在的问题,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无功无过的守成之君。 太子妃是个心思灵敏的人,听说曲少师和太子都被罚思过的消息后,就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肯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既然婆婆嘱咐她一定要安心做月子,养好身体,不许多思多虑,她就不多操心,没有想着非要派人去打听个清楚明白。 看到脸色红润,明显在过去的几天里,休养得很好的太子妃,柳明月很欣慰,她以表面上看着淡定,实则有些紧张的动作,抱着这个才出生不过三天,就已大变模样的小婴儿,心情无比复杂。 之前被大皇子、二皇子的儿女叫皇祖母,她还能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双方实际上没什么干系。 如今她抱着与自己的这具身体真正有着血缘关系的大孙子,正式升级为祖母,这心情,实在是沉重,却还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周围的眼睛都在暗自关注着她对这个小皇孙的态度,她还必须要表现对皇孙的足够重视和喜爱,从而奠定这个刚出生的小皇孙在这宫中的地位。 皇上派人给太子妃送来极为丰厚的赏赐,都是各种价值极高的奇珍异宝,以及亲自为小皇孙赐名廷君的举动,更是充分展现出皇上虽罚了太子,但他对太子妃与皇孙很看重,也就是太子的地位依旧很牢固态度。 小皇孙的洗三过后没几天,就是杨宛如和平国公世子的成亲之日,柳明月分别以皇后和姨母的身份,给送了两份价值不菲的贺礼当做添妆。 以姨母的身份送贺礼,是因她们之间的那层人尽皆知的亲戚关系,她可以冷着对方,疏离关系,却不能不认亲戚。 以皇后的身份送贺礼,当然是为杨宛如立下的那桩功劳和乡君身份,同时也有些许补偿的意思。 平国公府在西南做下的事,现已人证、物证俱全,连平国公本人在内的主要涉案者,也都已经在押运途中,为防消息走漏,在途中横生波折,这件事做得很隐密。 也就是说,在平国公世子大婚的喜事刚过去,平国公府就要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杨宛如这个新妇刚过门没几日,就要受夫家连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在皇上罚太子与曲少师闭门思过后,不出两日,皇后就亲自给曲家素有才名的曲五姑娘赐婚一事,除了被少数有心人关注到,并没在京中泛起多大水花。 杨宛如就是有心人之一,听说曲琳玉被她那位皇后姨母给指婚了,而且被指婚的对象,是城卫军中的一个洪姓小军官,她再次有被震惊到。 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的知道,那洪姓小军官,其实是曲琳玉的老相好。 在她的上辈子,这两人情投意合,却被双方的长辈棒打鸳鸯,曲琳玉嫁入东宫,做了太子的侍妾。 那曲琳玉的性情孤冷而又清高,并不被太子宠爱,却又凭借其在诗词歌赋方面的才华,获得太子的欣赏,使得其在宫中成为地位特殊而又超然的存在。 原以为那曲琳玉就是那种孤芳自赏的清高性子,直到宫变发生时,对方被那个姓洪的以军功保下,上演了一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大家才知道原来她在宫中不争宠,是因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不屑争宠。 这辈子,曲琳玉不仅没有像她一样,早早的嫁入东宫,成为太子的侍妾,还能得皇后的恩典,如愿以偿的嫁给心上人。 这样的改变,再次让杨宛如对自己上辈子的记忆,产生一种不真实感,她不明白,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事也大多还*是那些事,可是人的反应,和事情的走向,总能发生那么多变化。 就连她自己,好像也是如此,人还是她,可她没有给太子当侍妾,而是将要嫁给平国公世子。 那么平国公世子呢?他的身上会不会也出现改变? 自打她的亲事定下来后,杨宛如也不得不像其他人一样,用平国公世子称呼平国公长子。 可是这个一字之差,总让她莫名感到不适,可又说不清原因,毕竟平国公长子和平国公世子本就是一个人。 想来想去,只能以她上辈子对平国公长子这几个字的印象太深,才会对平国公世子这个称呼感到难以适应来解释。 看到杨宛如一改前些日子对大婚之日的期待,变得有些心神不定,杨宛欣从旁劝慰道。 “姐姐不必担忧,你与姐夫的这场亲事,是由皇上赐婚,自身还是皇上钦定的乡君,那平国公府肯定不敢怠慢于你,何况从他们又补送过来的这些聘礼上,也能看出那平国公府,也非常重视这门亲事,重视姐姐。” 听到妹妹的话,杨宛如矜持的笑着点头,心中再次告诉自己,她的选择一定不会错,就算别的人与事能改,等到她与平国公世子成亲后,总能从旁提点和督促着对方顺利建起一番功业。 “欣儿,母亲给你挑选的那些人家,你先看看就好,可别急着定下,等到姐姐在平国公府站稳脚跟后,一定会给你挑个有前景的好人家。” 杨宛欣闻言,瞬间生出一股冲动,想让她母亲赶紧将她的亲事定下,别再挑了。 要是她的亲事落到她姐的手中,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她与杨宛如的岁数相差不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深知这个姐姐要强好胜的性格。 她们姐妹之间确实存在手足之情,就是不够深,只要能一直保持着处处都不如姐姐的状态,一切都好说,但凡她在哪一点占了上风,都要被姐姐针对。 所以杨宛如十分肯定以及确定,自己的亲事若是落到对方手中,肯定不会有好结果,至少是陪衬,还很有可能是对姐姐有利的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92 第92章 谋划 平国公世子大婚,是京中万人瞩目的一场盛事,京中有头有脑的人家,都有奉上厚礼道贺的,皇上也在这一天派人送了贺礼,也算是全了亲戚情分。 对于平国公这个族弟将要面临的下场,皇上只觉唏嘘不已,却无半点要顾念旧情分的打算。 而对方能做出私采金矿,勾结兵部的人挪用军资,用来豢养私军的行径,是在打什么主意,也能让人一目了然。 更让皇上感到无法容忍的是,他们为了能更好隐瞒这件事,可能还想到若有朝一日事发,皇上可能会顾虑到涉案人多,法不责众,才有意拉更多的人下水,有不少将领其实没占多少便宜,却被他们拉去凑人头,才沦为同伙。 皇上可以肯定,就凭他那族弟的脑子,压根就想不到这些,可是即便如此,徐继宗也绝对不无辜。 管束不好妻儿,还沦为妻儿手中的工具,不管下场如何,都是他应有的报应。 柳明月早知道自古以来,但凡牵涉到权力,各种明争暗斗,往往都伴随着大量的流血冲突,她本身作为一个普通人,如今却需直面这些,其实很有心理压力。 可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将是她必须要面对的,现在遇这种大事有皇上出面,她所承担的压力其实还要小些,可是一旦没了皇上挡在前面,她最好能提前做好独自承担一切的准备。 不过看得出来,在考虑如何处置那些涉案官员时,看着名单那一个个熟悉,或是有印象的名安,皇上的心情也很沉重。 “若非朕这次去西北,在那边发现不少能力出众的可用之材,现在可能都找不到合适的补缺之人。” 即便皇上对某些涉案之人,已是酌情处理,但是被降职、免职,乃至被判拘役的人数太多,军中还是空出一大批位置。 本就是军中出身的皇上,当然是比谁都清楚军中那些位置关键性,一旦失控,就很容易对朝廷的稳定产生威胁。 柳明月也很清楚这点,这也是她在之前一起隐忍的重要原因之一,一时的快意恩仇固然会让她感到痛快,可是若没有可以统筹全局的能力,势必将遗患无穷。 “陛下,通过这次的事情,我们可以从中发现一大问题,就是这些军中将领很容易遭人引诱,做下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会违反法规的事。” 柳明月花费这近一年的时间,才刚刚熟悉了前朝的和地方的部分官员,还基本都是能数得上号的重臣与封疆大吏。 对于军中,她只和负责拱卫京城皇宫一些统领与将军打过交道,其他的,也就是通过稽查司的事,与各地驻军间接打过交道,对军中大小将领的履历和品性,都一无所知。 所以,她完全没有能力像皇上这样,能及时抽调出足够,且合适的人手去各地补缺。 皇上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与朕一样,大多都是草根出身,朕是因为脑子还算好使,有机会后,能学会读书写字,那些人,看到字就头大,可能连他们自己名字都写不好,就没几人知道什么朝廷法规的人。”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甚至在军中许多将士看来,领兵打仗的人,只需身强体壮,足够勇猛就行,在此基础上,若脑子活泛些,懂些谋略,那就是当将军的好料子。 不仅有许多军中将士认为自己没必要学读书写字,还很看不上大多都比较文弱的读书人。 “陛下,依臣妾之见,我们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让这些将领们都学会最基本的读写,教他们熟悉或是背下一些最基本的法规,让他们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 皇上欲言又止的看着柳明月,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皇后也太高看那些人了,若他们愿意学,又何尝需要等到今日,朕当年可是利用打仗的空隙时间,抓住一切机会学习,才能勉强有现在的成就。” 那些人有钱有地位还有官身后,若有心想学,不说进士,请个秀才举人什么的,去家里教一教,该学的早就学会了。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些人根本没心思学,就想当然的觉得自己本事大,又有功在身,地位稳固如山,没必要做那无用事。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那些人的想法,所以她建议道。 “他们不主动学,陛下就逼他们学,臣妾认为,朝廷可以开设一家专门教导这些军中将士的学院,将那些有升迁潜力的将士召到学院,让他们接受学习,将他们在军事学院学习的履历和考核的成绩,与他们的升迁直接挂钩。” 皇上闻言,不由得双眼一亮,不过他只知有让文人学习的学院,还从没听说之前的哪个朝代开设过教将士学习的学院。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引起那些将士的反感和排斥,而且,让那么多资质优秀的将士们聚集到一起,很方便他们拉帮结派啊,军中那些人若合起伙来,可比那些文人的威胁大多了。”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其中所存在的隐患,就像大安的那几家大名鼎鼎的文人学院,从里面出考出来的进士,很容易在朝堂上结成天然的同盟。 “陛下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到我们这个位置,只要想做事,都免不了需要面对风险,因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注定没法讨好得了所有人,所以,若有心想做,我们所需考虑的,就是该如何做,才能尽量降低风险。”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么,依皇后之见,我们若决定做,如何能尽量降低风险呢?”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明月深思片刻,才回道。 “依臣妾之见,若开设军事学院,可陛下亲自任院长,如此一来,进入学院学习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陛下的门生,与那些进士一样的天子门生,可让在学院里任职的教官等人,如实记录下他们的表现,发现特别优秀的苗子,陛下可亲自接触拉拢。” 皇上越听眼越亮,频频点头。 “皇后的这些想法很好,而且还不难实现,就是这样一来,怕是会引起那些文人的抵触。” 不过皇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并没在意这点,他原本更担心的是那些将士会反感和排斥,也就是他们费心费力的开设这么一学院,却让受益方都觉排斥与反感。 但在听到皇后的这番建议后,他就没这个顾虑了,只要不是真正蠢到无可救药之人,都能认识到朝廷若开设这么一家学院,是对他们军中的照顾和偏向,也会很珍惜能去学院学习的机会。 毕竟‘天子门生’这个身份,不仅能令文人趋之若鹜,那些对自己的未来与前途有追求的将士们,肯定也会很在意,能意识到这对军中而言,将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宝贵机会。 “前朝若同意建这所学院,咱们就将它命名为大安军事学院,若前朝的文官和士人们反对声太大,陛下可以考虑直接由我们宫中出资,将其命名为大安皇家军事学院。” 皇上闻言顿时失笑出声,“皇后此举甚妙,无论如何,这所军事学院,我们都是要建的。” 想到那所军事学院建成后,他将成为院长,成为所有进入学院学习的将士们的座师,皇上的心中就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莫名激动。 见皇上对建军事学院的态度,现已比她更积极,柳明月也很欣慰,有了这么一家学院,就能方便让她掌握大安最顶尖的那批将士的信息了。 “是啊,反正有出海的船队兜底,我们宫中出得起这个钱,在这件事情上,谁也拿捏不了我们。” 提起这件事,皇上觉得自己的腰杆都伸得更直了几分,有钱的感觉就是不是一样啊,还是皇后这个贤内助最靠得住,总能及时给他提供最大的帮助。 能与皇上议定建军事学院的这件事,柳明月的心情也很好。 兵权是个很敏感的存在,也是皇上手中最大的底牌,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给其他人染指的机会,非到迫不得已,连她在内。 为了避嫌,柳明月也不会想着要去主动接触,但她既已临朝,却对军中情况一无所知,也太过不便,关键时刻更是容易坏事,所以她必须要提前谋划一下。 与此同时,出海的船队也正式停靠到南方外海的一座大岛,船上的人都开心不已,岛上的人得知有来自东方大国的商队抵达,也都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这种岛国大多都资源匮乏,对炎黄大地的许多产品都颇为依赖。 只是近百年来,从东方大国来的商船越来越少,给岛上的人,当然,主要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上层人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 海上海盗层出不穷的现实,他们这些岛国当然都知道,如今听说总算有东方大国的商队,满载各种商品而来,他们当然想要把握机会,尽量多买些。 哪怕吴尚青等人跟他们解释,他们商队以后会较为频繁的前往这片海域,也无法阻止那些人异常充沛的购买欲望。 因为在那些人看来,这些来自东方大国的商人固然想要频繁的来他们这里,可是海上那些海盗会不会给机会,让他们成功到来,就难讲了。 所以与其等着这支商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来下一趟,还不如趁人家这次总算来了,抓住机会多买、多攒些东西。 何况这些当地的有钱有势之人,往往也都在做生意,即便他们自己用不了那些东西,也能转手卖出去,大赚一笔。 总算与商队抵达的第一座岛上的人做完生意,看到管事们核对整理好的帐本后,吴尚青等人都有些沉默。 在战队时,他们没少听说海外的生意好做,只要有货都不愁卖,哪怕是加高价卖,之前他们战队也曾捎带过一些东西到外海,也发现了,确实很好卖。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用这那么多的大货船,带上品种繁多,数量也更多的货物前来时,生意竟然更加好做,对方都不还价,抢着买,搞得他们都有些心虚了。 因为他们的货物,是结合之前打听到的价格,在成本价的基础上,翻了好几倍后的售价。 他们在接受那些人用来抵钱的当地特产时,是以当地的价格算钱,到时候,将那些香料、药材等物带回大安,又能卖出翻好几倍的高价。 这么一进一出,所能赚取的暴利,实在很难让人淡定,商队和战队上的这些管事们,大多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哪怕自诩已经很有见识了,也再次被震惊到。 相较而言,只有左子兴最为淡定,他没少与来自海外各地的商队打交道,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习惯了就好,出来赚得越多,我们的分红也越多,大家还要打起精神,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平安回去后,我们所有人都是能受到封赏的大功臣!” 【作者有话说】 93 第93章 大功 众人闻言,都笑着附和,毕竟这些正是他们愿意不辞辛苦的留在海上奋斗的最大动力。 魏长延还笑着感慨道,“等到回去后**行赏,咱们左队长,一定能居首功,这次要不是有他带着我们及时避开那场大旋风,咱们肯定会损失惨重。” 连魏大队长都这么说,其他人也没了顾虑,都再次表示附和。 早在战队组建之初,他们就曾按照宫中的指示,花钱找到沿海及附近海岛上的许多出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向他们打听与出海相关的一切信息。 甚至在初期出海时,还曾带上高价请来的老渔民坐镇,教他们掌舵,以及规避海上的各种风险。 后来有了左子兴带着他那群兄弟们的加入,战队出海的安全保障再次得以提升,因为他们在过去的几年中,相当于是住在海上,到过的海域多,对海上的各种情况更为了解。 所以对于左子兴空降战队副队长一职,战队的人都很服气,他们都知道这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物。 战队能增加这么一位有本事的副队长,相当于给他们的生命安全加一层保险,当然是无人反对。 这次出海遭遇一场极其凶险的大旋风时,若非左子兴在通过瞭望镜发现情况不对后,迅速下令让船队退回到他们刚经过的一处很巧的位置,及时避开了那场大风袭击,他们此行肯定会损失惨重。 哪怕东家再三强调,在海上遇到凶险时,必须要以保人为主,船与货物都能放弃,可是他们这些人又如何甘心和舍得放弃。 如此一来,能有海上经验丰富的人,可以及时带领大家避开一些风险,就显得太重要了。 刚抵达第一座大岛,就将船上的近半货物都给换成了大量金银,与那些在大安售价昂贵的海外特产,让众人的情绪都很高。 他们心里清楚,按照这个势头,若能他们不必走太远,就能以远比预期早的时间出售完货物,早些返回大安。 即便这个年,注定是要在海上过了,但是能在明年上半年回去,不用等到下半年,也是好的。 结束这场类似庆功宴的欢庆聚会后,吴尚清带着魏长延和左子兴来到他住的船舱,难掩激动的说道。 “你们看,这些藤蔓都活了,都挺好养活,照这么下去,我们肯定能将它们好好带回去。” 看着从那看着快要枯死的藤蔓上冒出的新芽,魏长延和左子兴也很兴奋。 “听说这东西能亩产上千斤,绝对符合娘娘所说的高产要求,要是能顺利带回去,在咱们大安培养出来,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对咱们来,也是大功一件啊。” 左子兴点头道,“是啊,除了这个甘薯,我早听说,海外还有一种名叫玉蜀黍的东西,产量也很高,咱们可以注意些,看接下来有没有机会找到。” 这些海外的人也不傻,知道这些高产作物的珍贵难得,所以他们禁止对外传播这些高产作物。 为此,他们在这座岛上期间,从没表现出对高产作物的需求,却派人在私下里打听,最终成功用当地海岛的特产,换到了一些甘薯的块茎和藤蔓,还获得了甘薯的培育方式。 左子兴的几个旧部在这件事情上,居功至伟,他们在海外多年,肤色与长相,与当地的岛民相似,语言天赋也好,伪装成在附近岛上居住的土著,很容易蒙混过关。 而那些当地海岛的居民在得到那些特产后,又迫不及待的来找船队交易,成功换回去一批货物,这也是他们愿意冒险出卖甘薯的原因。 都知道只要能拿得出船队看得上眼的东西,就能换回来自东方大国的珍宝,知道消息的岛上居民,也不想错过这个能大赚一笔的机会。 他们没有资格与船队的管事们交易,就收买船队的普通船员,偷偷交易。 当然,双方的这种私下交易,都没瞒着双方的上层,岛上的管理人员要防着岛民拿不该拿东西与人交易,船队当然也有提前商量好的一些门道。 而大安在即将辞旧迎新的过年之前,相继爆发出两个重大消息。 先是在功臣之中影响力较大的宁威候被下狱,紧接着就被爆出平国公府与宁威候府合谋,大量挪用本该属于西北大营的军资,还私采金矿、豢养私军,意图谋反的重罪。 各方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不一,崔丞相忍不住在家中对着老妻感慨。 “原以为陛下会忍到年后再处置,让他们好歹先高兴的过好这个年。” 没想到皇上竟然赶在年前,就迫不及待的公开了此事,那两家,是注定过不好这个年了。 王夫人嗤笑了声,“你这老头子,真是年纪大了,这心也软了,按照你跟我说得那些看,他们干下的事,让人家皇上和皇后都没过好上一个年,那二位现在凭什么要让他们过好这个年” 有了既定结果后,不难推测出前因。 皇上既然会在承天六年上元节刚过,就宣布要去西北的事,皇后代理朝政后,上手也挺快,足以说明,在那之前,人家两口子就已提前知道了兵部瞒下的重大消息,还在私下里提前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 算算时间,他们肯定是在年前就已得知消息,那个年也过不高兴。 崔丞相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从他的身份立场上考虑,终究还是不想看到昔日在同一个阵营里,多少也算是有点交情的同僚们,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即便是他们自作自受。 “唉,他们真是糊涂啊,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就迫不待的想要生事。” 想到那平国公府的刘氏进京后,频频出席京中的各种宴会场合,以看似温婉谦和的态度与人交流,实则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许多人对其众星捧月的恭维的姿太,王夫人哼笑了一声道。 “还不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当今出身不高,竟能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也给了那些人错觉,认为他们也不难坐上去。” 王夫人没说的是,曾经与自己出身相同,身份地位,乃至经历都差不多的人,一个能成为高高在上,让天下人臣服的皇帝,自己却只是需要臣服的人之一,这种心理落差,肯定会很大。 只是那些人都忽视了,若是谁与皇上都有着相似的出身经历,都有机会当上皇帝,那么那些比皇上出身更好,势更大的人呢,岂不是更有机会? 崔承相当然也很清楚这些,只是面对眼前这局势,这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皇上确实不是抱着飞鸟尽、良弓藏的心理处置那些人,实在是因那些人先起了罪不可赦的恶念。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坚定的站在皇上这边,因为他绝对无法容忍那些人糟蹋他们好不容易才平定的大安江山。 前来找他问策,希望崔丞相能站出来,为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说情的人,费尽口舌,也没能说服他改变主意。 “崔丞相如此不顾往日情分,就不怕将来有一天,当你也身陷囹圄时,将会无人替你说话吗?” 面对秀山伯的厉声质问,崔丞相端坐在那里,面沉如水。 “老夫若是也犯下这等大逆不道之罪,只会甘愿受罚,若因信错了人而身陷囹圄,也会认了,绝对不需劳烦他人为老夫四处奔走。” 秀山伯闻言,气得赫然起身。 “那么老夫就好好等着,看你崔丞相如此忠心耿耿,死而后己,将来又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说完,便毫不客气的挥袖而去,与他一同来的几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其长子崔定山赶紧上前,好声安抚着秀山伯,客气的将其送出门,回来后忍不住道。 “爹,这都是第几波人了?要不,您称病谢客,或是求陛下也罚您闭门思过?要不然,咱家都要将这满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给得罪个遍了。” 崔丞相冷着脸道,“你爹我这才到哪儿?比起娘娘得罪人的本事,还差得远呢,在这件事情上,你别多嘴,老夫就是要坐在这儿,告诉他们所有人,在这件事情上,老夫绝对支持皇上的一切决定,对于所有会威胁到大安朝堂稳定的人与事,老夫也绝不容忍。” 眼见说不动自家老父亲改变主意,崔定山也只好放弃,他也赞成自家父亲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只是在他看来,完全不用搞得这么强势,得罪人。 知道外面的这些动向后,皇上还是颇为欣慰的。 “崔丞相这个人,虽然心眼多了些,在很多方面,都显得有些过于圆滑,但是他这个人,在大事上从不糊涂,朕没有信错他。” 柳明月并不知道人家正在拿她的言行对标的事,她也对这位崔丞相的性格脾气有所了解。 “是啊,陛下在西北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回京中时,对兵部的那几人,他可不是现在的这个态度,臣妾也没料到,他在这次的事情上,竟然立场鲜明,态度如此坚定。” 【作者有话说】 94 第94章 真相(有平国公府的内容) 负责查抄平国公府的官差闯入府中时,杨宛如有些懵,她刚新婚数日,正与新婚丈夫好得蜜里调油,又拥有一个待她温柔慈爱的婆婆,让她对婚后生活十分满意。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还不到十天,就骤然面临平国公府因谋逆而被抄家的局面,实在让她难以置信。 看着被人控制起来的丈夫和婆婆,杨宛如尖着嗓子喊。 “不可能,为不可能!我们平国公府是宗室,怎么可能会有谋逆之举,我要进宫,我要见皇上,我要见我姨母皇后!” 亲自带着人过来抄家的常明仁示意手下拉住想要往外闯的杨宛如。 “杨乡君,来前,皇后娘娘有交待,念在你此前的功劳和亲戚情分上,可允你与罪人徐承珏和离。” 想到上辈子那些经历,杨宛如实在无法相信平国公府会就此倒下,她坚持要嫁给平国公长子的决定,竟是一场笑话。 所以她下意识回道,“我不和离!” 徐承珏赫然抬头看向妻子,“如儿,你要去皇伯父和皇后娘娘面前替家里分辨啊,我们平国公府为大安戍守边关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谋逆之心啊。” 常明仁作为兵部大案的主要负责人,可见不得对方这般污蔑自家的功绩,怒目瞪向他呵斥道。 “徐承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运送聘礼上京为由,挟带过来的那批金子和武器,早已成为铁证,连平国公本人都供认不讳,共获宁威侯也已坦承,都是你们母子与他秘谋,共商如何谋逆之事,你现在还想狡辩,试图仗着亲戚情分欺君罔上,晚了!” 杨宛如不敢相信的看向本令她十分满意的丈夫,再看向自己的婆婆刘氏,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当然知道宁威侯府,在她的上辈子,正是宁威侯在两年后率人攻入皇宫,逼当时已登基继位的太子写下禅位诏书,将太子与其家眷,都给囚禁起来。 对方在皇位上坐了不到一年,就被打着勤王之名的平国公赶下皇位,平国公这才顺势登上皇位,只是他也只坐了几个月的皇位,就被自己的长子给赶下皇位,皇位又重新回到开国皇帝的嫡脉手上。 杨宛如对自己的父亲说,她在梦中看到有不满十岁的小皇帝登基,也不算是完全说谎,太子妃生下的那个孩子,确实是在不满五周岁的情况下,就被拥立上位当了小皇帝。 而现在,大理寺的官员竟然说,平国公府与宁威侯府早有勾结,共商谋逆,结合自己的记忆,杨宛如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不可能,是宁威侯在私下里结党营私,勾结大批官员想要谋逆,与平国公府无关,你们不能冤枉人!” 徐承珏有些感动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人虽然蠢了点,但是对他却是一片真心。 “是啊,陈少卿,求你给我们一个与皇伯父当面解释的机会,我们平国公府,是宗室中最显赫的一支,怎么都不可能会造自家的反啊!” 常明仁也觉得这平国公府的人太不知好歹,都是一群目光短浅,只会耍点小心机、小手段的人,竟然也敢起叛逆之心。 背叛的还是给了他们现在的这一切的人,让人实在对他们生不出半分的同情。 “平国公已经被押进京,与他一起被押送进京的,不仅有你们家的亲戚,刘家人、高家人,还有南蛮族的那些,与你们合伙偷采金矿的内伴,当然,你们在私下豢养的那批人,也已在进京途中,就被朝廷的捉拿到案。” 听到他们的一张张底牌和依仗,都被一一揭开,不仅平国公继夫人刘氏摊坐在那里面如死灰,平国公世子徐承珏也觉浑身都失去力气。 随即他又不甘心的叫道,“陈少卿,你跟皇伯父说,我们只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大错,求他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饶恕我们这一次吧。” 听到儿子在这种时候提起她那继子,刘氏更感绝望,杨宛如则是脸色大变,紧盯着平国公世子。 “什……什么大哥?你哪来的大哥?你不就是平国公长子吗?” 徐承珏没发现什么不对,匆匆解释道。 “我娘是我爹的继室,我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我大哥是皇伯父最喜爱,也最重视的侄儿,陈少卿……” 听到儿子提及继子,刘氏才从巨大的打击和刺激中回过神来,赶紧高声喝止道。 “不用,珏儿,不要提你大哥,陈少卿,求你看在我们两家都是故交的份上,寻个方便,让我们见见国公爷吧。” 徐承珏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家里都到这种时候了,肯定要将一切能利用的机会,都赶紧用上,好争取一线生机。 毕竟就凭他们所做的那些事,够杀十次头都不止,现在却都让皇上知道了,当务之急,肯定是他们要全力争保命之策之才。 徐承珏显然并不知道他的母亲为了他的世子之位,早在多年前,就已对他大哥下死手的事,可是常明仁知道啊,而且还不介意告诉他。 “刘夫人,职责在身,请恕在下不能行这个方便,徐世子,你最好还是不要想着要在陛下面前,提你大哥的面子得好,毕竟你娘正是派人杀害你大哥的凶手,你爹包庇你娘,为此,陛下连你爹都无法原谅,更别说是你们母子了。” 徐承珏闻言,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他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为了能够超载他大哥当年所享有的盛名,他一直将大哥视为目标,即便是不择手段也要超过对方。 所以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虽然聪明有野心,但也温柔贤淑的母亲,竟是害死他大哥的凶手。 “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刘氏也知道儿子一直将大哥视为目标,立志要超越对方,踩下对方,以证明自己才是最优秀的那个,却又对其存在仰慕之情的心态,从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对继子恨之欲死的敌意。 “珏儿,娘没有,是这些人在冤枉娘,他们都觉得你大哥死了,咱们母子最占便宜,才认定是为娘杀害了你大哥。可我真没有。” 常明仁嘲讽的看着刘氏,“你就是用这套说辞,成功将你丈夫平国公糊弄过去的?不过你可能忘了,本官乃是大理寺少卿,以前不说,是因为没证据,这次既然会当众说出此事,当然是因为大理寺已经掌握你派人杀害继子的证据,绝对不容你继续逍遥法外。” 他家也有继母,哪怕他那位继母,在他面前,向来只有恭敬讨好的份,但这并不影响他平等的憎恶着所有继母,尤其是这种心地恶毒之辈。 这段时间常听手下人汇报,这刘氏在京中频繁出入那些权贵之家,成为那些宴会上的贵客,更让常明仁对其更加反感与厌恶。 通过这番对话,杨宛如才隐约明白过来,她好像搞错了,平国公世子,并不代表着平国公长子*,真正的平国公长子,其实另有其人,还被刘氏派人给杀…… 不对,那平国公长子没死,他在后来又活着回来了,而且手下还有一批战斗力极强的兵马,还带拥有大量的钱财。 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亲爹平国公赶下皇位,扶太子的儿子上位。 原来真正的平国公长子,与她现在嫁的这一家子,不仅不是一家人,彼此之间还存在着仇怨,是她搞错了,压根就没考虑过此平国公长子非彼平国公长子的可能,嫁错了人! 常明仁随手翻看了一下手下呈上来的文书,令人收好,且看管好这几个犯人后,无视这几人的反应,亲自去查看已被手下划出重点的几个区域,希望能从中翻找出更多的证据。 他们这次算是搞突然袭击,毫无预兆的那种,连手下的官差接到命令出发时,都不知道这次是京中的哪一家又要倒大霉。 到地方后,才知道要倒霉的原来是京中两大顶级权贵之家,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 常明仁相信,这两家在毫无准备之下,肯定能查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他身为常贵妃的大哥,能得皇后的提拔和重用,靠的当然是自己的本事,肯定不能让皇后失望。 “我要和离!” 听到这声充满悲愤,好像用尽全身力气的嘶喊声,常明仁快步离开的脚步都没顿一下,只抬手示意手下便宜行事。 他除了对刘氏那个毒妇实在厌恶外,并没想过要针对平国公府的其他人,所做一切,都不过是职责所在,按规行事而已。 听到杨宛如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决绝的提出要和离,刘氏以仿佛淬了毒的眼神瞪向这个刚进门几天的儿媳。 “杨氏,你疯了吗?你才嫁进门几天,一见夫家出事,就想着要和离,你就不怕天下人的耻笑吗?” 刚刚还在为妻子的信任和不离不弃感动的徐承珏愣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不知道妻子为什么转眼就改变了心意。 杨宛如回瞪向刘氏,厉声道,“都怪你这毒妇害人,该遭天下人唾骂和耻笑的是你。” 两人当即对骂起来,丝毫不见在此之前,婆媳两人还亲如母女般,相处得其乐融融的场景。 柳明月在收到柳宛如起先还态度坚定的宣称不愿和离,在听说刘氏曾做出过杀害继子的恶行后,立刻态度大变,迅速选择和离,还将她婆婆刘氏骂了一顿的消息,立刻心里有数了。 看来杨宛如想要嫁的平国公长子,并非平国公世子,而是平国公原配所生的那个长子,在她的上辈子,应当是那位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就是,这种事情也能搞错? 柳明月是真心对此感到费解,连目标人选都能搞错,估计那杨宛如在其上辈子,不仅没见过目标本人,甚至连其最基本的生平履历都没搞清楚。 这样一来,难道对方只是在上辈子道听途说,听人提到过几句平国公长子如何强大,如何厉害,这辈子就赶紧上赶着要嫁给人家了? 想想她召见杨宛如时,对方眼角眉梢间那难以掩饰的优越感,以及她说那平国公世子不是良配,对方认为她是在阻其好前程时的愤慨与还击。 柳明月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发现真相了,要不然,就凭对方在当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与维护,绝对不可能会如此轻易的言弃。 毕竟对方已为这门亲事,投入巨大的沉没成本,只有当她发现平国公长子另有其人,她嫁错了目标时,才有可能会当即立断的选择止损,与平国公府彻底割席。 【作者有话说】 95 第95章 气着 还没出月子的小婴儿,一天一个模样,柳明月只要能抽得出时间,就会去东宫看看太子妃和小廷君。 太子虽被禁足在东宫,但是朝堂上的大小事,并没有瞒他,所以他也知道当下最惹人瞩目的大事。 “母后,那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真的胆敢犯下谋逆之罪?” 太子与平国公世子,是旧相识,由于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可他们还有着同族兄弟的情分,终究与其他人不同。 面对这个透着质疑的问题,柳明月的心情有些不爽,抱着小婴儿,眼都不抬的淡淡回道。 “若非如此,你父皇与本宫还能处心积虑的构陷他们不成?就凭他们也配?” 真要算起来,平国公和宁威侯本身,并没为大安的开国立朝立下太大功劳。 平国公能被封为国公,靠的是他那位原配生的长子和徐氏宗族身份。 宁威侯能被封侯,得宜于他爹给力,曾是皇上的上司,开国之后,皇上念旧情,才给这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功劳的人,封了个侯位。 太子这才想到那两家的背景,也不得不承认,他父皇就算会忌惮人家功高盖主,也轮不到这两家。 “只是那继宗族叔毕竟是清平大哥的亲生父亲,这样做,会不会让清平大哥在天之灵,难以安宁?” 听到太子也提及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位好大侄,结合她从杨宛如身上得到的信息,柳明月哼了一声道。 “你清平大哥当年只是被迫逃到海上,从此下落不明,可没有证明表明,他已葬身大海,若他还活着,哪来的在天之灵?若他真已遭遇不幸,看到平国公府的那些人自寻死路,落到今日这个下场,他的在天之灵,只会因大仇得报而感到快慰。” 太子闻言,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在他看来,不管怎样,徐继宗都是徐清平的亲生父亲,不管怎样,做儿子的肯定不会愿意看到父亲下场凄凉。 “母后,这两家的来历都有些特殊,父皇若按照国法严惩了他们,会不会引起百姓们的非议,有损父皇与您的圣明。” 面对这个便宜儿子展现的这份不合时宜的心软善良,柳明月十分确定,这应该是有人在太子面前说些什么。 将怀中的小婴儿交给叶兰,让抱去还给太子妃后,柳明才认真的看向太子。 “这是谁跟太子说了些什么?” 太子被罚闭宫思过,连那些太子属官都是无诏不得进入东宫,想要与太子联系,只能采取非常规手段,例如通过东宫侍卫或是宫人内侍传递手信。 面对自家母后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太子有些心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试图隐瞒。 “母后说笑了,儿臣一直在东宫带孩子,整日里足不出户,外人哪里有机会跟儿臣说什么,不过是儿臣闲着没事,便多斟酌了一下朝廷近期发生这些事。” 柳明月也懒得就这个问题与他对质,淡淡回道。 “没有最好,你父皇让你闭宫思过,就是盼着你能在没有外人干扰的环境中,好好回忆和反思自己这些年的言行和所作所为,若你不听,背着我们在私下里搞小动作,继续听从别人建议,而不是结合自己的认知,自行去分析问题,从而得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建议,可就是在辜负你父皇与本宫的一番苦心了。” 听到这话,太子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嗫嚅着回道。 “儿臣……儿臣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平国公府,是父皇……登基时,封赏最重的宗族,那宁威侯的父亲,对父皇有知遇之恩和提携之恩,若重罚这两家,怕是难堵这天下悠悠之口。” 太子越说,越觉底气十足,哪怕这些,并非是他自己想到的,可他认为,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气得差点笑出来,那些人犯下的是能动摇国本的谋逆大罪,现在的确有不少人试图以他们并未正式行动,没给朝廷带来实质性的伤害由,试图为那两家减轻罪责。 可是别人出于各自的立场,能这么说,太子身为大安的继承人,在这种大是大非上,怎么也不该说出这种话。 “你可知道,那平国公府不仅私采金矿,铸金多达十余万两,私采的其它矿产,价值数百万两,又勾结兵部的人,挪用了本该属于西北大营的价值数百万两银子的军资,在西南的深山中,豢养私军多达两三万人,西北大营穷到将士们需要自给自足,西南大营将为他们挖矿、炼矿的人,都以将士的身份报给朝廷,让朝廷出钱出物替他们养着那些人。” 这绝对是个非常惊人的庞大数字,连皇上手中握着的那些矿的出产,甚至都不及平国公等人私产的量。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在想方设法的尽量多薅朝廷的羊毛,只为壮大属于他们的私人武装力量。 让那些为私人采矿的工人吃朝廷的空饷,用朝廷的军资,豢养他们的私军,估计还会在暗地里嘲笑皇上和朝廷是冤大头。 若非发现得还算及时,顺利将他们辛苦聚敛的人与财物,都给没收充公了,皇上能被这些人给活活气死。 听到柳明月说起这些还没正式对外公开的案件细节,太子下意识瞪大双眼。 “母后,儿臣不知道,也没想到他们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犯下如此严重的恶行。” 怂恿他出面说情的人本身,都不一定知道这些尚未正式对外公布的案件详情,在找他出面时,更是避重就轻。 柳明月目光清冷的看着他,“这就是你父皇与本宫都一致认为,不能让外人继续影响你的原因所在,耳根子软、轻信于人,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判断是非能力,若不能及时得到矫正,你将来如何能担负得起这大安的江山?靠你信任的那些人替你出谋划策吗?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吗?” 太子再次难掩心虚惭愧的低下头,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柳明月只觉心神俱疲。 每次对这个便宜儿子感到生气失望时,柳明月都会安慰自己,反正那是原主的儿子,她这个后来者,能帮原主护着他好好活着,保住他的位置,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人类的感情也总是很复杂,一次次的想着没必要多为这便宜儿子操心,可是气消了一些后,总归还是不忍真正放弃,就此不闻不问。 若对方真是个品性极为不堪,还死不悔改的人,柳明月也不至于总在生气失望与再捞一把的情绪间之间,反复横跳。 可是对方像这样,本质并不算坏,却又毛病一大堆,而那些毛病,真要说起来,好像并不算什么,在普通人身上很常见,问题并不大,只是当它们出现在一位储君身上时,就很容易致命。 等到柳明月忙完东宫的事,回到坤元宫时,皇上与郭锦昭正在进行沙场对战模拟。 可以看得出来,郭锦昭在皇上手下能支撑的时间,是在持续增长的,尤其是从西北回来后,时长增加得更多,进步非常明显,皇上对此十分欣慰。 经过那次的御驾亲征,西北大营算是已彻底被收入皇后的囊中,连郭家人在内的西北将士,都已心甘情愿的彻底臣服。 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来,皇上是打定了主意,要亲自将郭锦昭调教出来,将来让他去替大安戍守西北。 毕竟西北乃重地,那边的异族多,甚至还有穿过茫茫沙漠戈壁而来的异邦入侵者,即便一时战败,往往也是要不了多少年,就会声势浩大的再次卷土重来。 所以一时的胜利,根本代表不了什么,甚至在大安占据了大片草原后,他们会更加急着想要尽快打回来,夺回他们世代牧马放羊的祖地。 气氛融洽的一起用过晚膳后,郭锦昭回了自己住的偏殿,皇上才开口道。 “怎么,这次去东宫又被气着了?” 提起这事,柳明月就忍不住想叹气,不过她也没打算替太子隐瞒。 “那些人给太子传信,托太子给平国公他们说情,至于理由,过来过去,还不是那些老生常谈,臣妾一气之下,又顺手将东宫上下都给整顿了一番。” 自打东宫有了太子妃后,柳明月不想打着为太子夫妻好的名义,将手伸太长,便很少再亲自干涉东宫的人与事,就连之前安插的一些眼线,也没怎么再动用。 这也是太子与那曲家姑娘过往密切,她却没有及时收到消息的原因。 这回她再次摆出老母亲的身份,在太子妃不动声色的全力配合下,将那些帮着外面的人人与东宫传信的人,都给清理了一遍。 皇上点头道,“太子妃虽然是个能担得起事儿的,但她受限于身份,有些事情就算是有心,也不方便做,还需要你从旁多帮衬着点,你也不用顾虑那么多,反正都是为他们好。” 柳明月本身是个不喜别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对她的一切指手划脚的人,所以将心比心,她也不想这么对待别人。 哪怕这个‘别人’指的是原主的亲生儿女,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身为父母天然的拥有替儿女做一切决定与安排的权力。 在皇上看来,皇后这是想太多,跟自己较劲,当父母的只要愿意,管控儿子、儿媳的一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根本没什么好拧巴的。 “孩子长大了,也该学着自己当家作主了,就像太子,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轻信于人,依赖于人,没有自己必须该有的思考与判断能力,臣妾若继续帮他作主,他只会更没长进。”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皇后这话说得甚是有理,如今再回过头想想,朕当年若非生来就背上个克亲之名,不得父母喜欢,是被祖母养在身边,无人管束的长大,可能也不会有朕的今日。” 像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有父母的关照,小时倒是过得比他好,可是在父母的管控下长大后,一个个的也就跟他的父母没什么区别。 可他就不同了,为了能活下去,活得更好点,打小就很有主意,善于学习,敢闯敢拼,敢上山下水,敢打那些辱骂他,试图抢他东西的人。 从而积累了丰富的打架经验,有了在战场上保命和立功的最大依仗。 想到这些,皇上突然觉得释然了许多,提起小时侯的那些遭遇,也坦然了许多,认识到自己的人生经历,也可以算得上是祸福相依,不用再为那些过往感到憋屈和不平。 【作者有话说】 96 第96章 舆论 柳明月没有想到,自己针对太子发出的感慨,竟在无意间解开了皇上长久以来的心结,对自己小时的遭遇真正释怀。 不过即便如此,皇上依旧不打算封赏老家的那些兄弟姐妹和堂亲、族亲们。 平国公说是跟他一起从老家出来打天下的功臣,实际上却是他一路护着对方在乱世中活了下来。 甚至连对方那个原配之所以会嫁给他,也是看在他对那家人的救命之恩上,结果徐继宗却没善待其原配母子,被一个从教坊里出来的女人勾了魂。 若非对方的长子是个有出息的,帮其在最后几年立下了一些功劳,仅凭徐继宗自己,其根本就没有能力在军中立足。 结果在他给了对方王公贵族的身份地位后,这个最没资格的人,竟然敢造他的反,还是所有起了异心的人中,准备工作做得最好,最有实力的那个。 所以即便徐继宗一家在大理寺的大狱中苦苦哀求,反复拿过往的情义说话,试图让皇上心软,皇上也坚持不愿去见他。 柳明月对此很赞同,对方犯的是绝对不容饶恕的谋逆大罪,为了警告后来者,也必须要对他们处以极刑,没有任何的私人情义可讲。 不过眼看时间已经来到了过年前夕,更具体的审判事宜,只能等到年后再进行。 在这个承天六年的最后两天,站在宫里的高处,听着宫外传来的阵阵爆竹声,不绝于耳,柳明月的心情难得轻松了几分。 因为她知道,还没到过年的那天,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百姓放爆竹,是因在地动中失去家园的最后一批百姓们,也在这几天陆续搬进了新房子居住,也算是实现了她与皇上的目标和心愿。 “娘娘,微臣亲自去那些新房子里看过,那些房子都很宽敞明亮,百姓们初期可能需要适应一下,不过只要住久了,肯定会很喜欢。” 叶兰刚说完,冯含宁就迫不及等的接过话道。 “是啊,微臣也去看过,那些房子干净整齐,排列有序,中间铺有水泥路,看上去与从前的样子截然不同,以前那些区域都被称为贫民区,现在看起来,谁也不敢再说那里是贫民区了。” 冯含宁姐妹跟着母亲离开顺国公府后,就随母亲在那一带住了几个月,算是对此深有体会。 柳明月笑着点头,“希望那些百姓都能找到合适的营生,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早日摆脱贫困,维护好那些区域内干净整洁的卫生环境。” 那些灾民原本的房子大多都很简陋,占地面积也不算小,住得却很逼仄,进行灾后重建的时候,柳明月干脆将那些房子都规划成一栋栋两三层的楼房,可以充分利用珍贵的土地面积。 这样一来,盖房子的耗费是大了些,但是朝廷补贴了一部分,柳明月和皇上捐了一部分。 如此一来,受灾百姓自己真正需要承担的,只有较少的一部分,绝对不会比他们自行修建那种普通房子,所需要的花费多。 而那些受灾百姓们在此期间,都有活干,劳动力充足的人家,甚至用那几个月的时间,就已赚够了自家新房子所需要的全部花费。 至于那些人口少,劳动力也少,特别穷的灾民,也有出台相应的优惠政策,例如那种家中原本的住宅面积较大的人家,还可拿多余的土地面积抵房钱。 有些人家甚至在免费得到一套楼房后,还能从官方领到一笔钱,相当于是卖掉多余的宅基地的钱,可是在房子方面,他们可以住得更宽敞。 所以那些受灾百姓都是欢天喜地的住进了新房,反正怎么算,都是他们这些人因祸得福了,而且大家享受到的优惠政策,也是公开透明,公开公正的。 “皇后若是也感兴趣,就和朕一起去看看吧,到现场亲眼看看,毕竟是我们捐钱捐物付出那么多,才建起来的,在这里,顶多也就能隐约听到点声响,可看不到什么。” 柳明月有些心动,但更多的还是不放心。 “咱们在这个时候私下出宫,这安全方面?” 皇上却大手一挥道,“朕可做不来私下出宫的事情,带上充足的人手,咱们光明正大的去,你我身为皇帝皇后,亲自去看看灾民们的情况,不是很正常吗?” 柳明月闻言,瞬间意识到,早前看过的那些皇帝微服私访的电视剧影响了她,提起出宫,她首先想的是要低调微服出行。 皇上想的却是光明正大,好借机刷一波体恤民情,关心民生的声望。 这大概就是人家能白手起家当皇帝,她却只配当个泯然于众的小学者,当初连公务员都不愿去挑战,只敢惦记着要争取留校机会的原因。 “陛下圣明,臣妾这就派人去准备些粮油布匹之类的物资。” 皇上诧异的问道,“皇后让人准备这些做什么?”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送给我们将要去看望的那些百姓啊,莫说现在是大过年的,就算是平时,我们去看望人家,也得准备些礼物吧,哪有空着手上门的?” 皇上对此感到有些困惑,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就算是空着手上门,也是能让人家感到蓬荜生辉的荣幸吧。 “就算咱们要带着礼物上门,以咱们的身份,只带些粮油布匹,也不大合适吧?” 柳明月笑着解释道,“民以食为天,臣妾觉得,送这些,更能体现咱们关心百姓衣食的态度,若是送些金银器物,让老百姓们供起来,反倒不那么合适。”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仔细一想,他发现还真是这样,若是去那些达官贵族的家中,送粮油布匹,肯定拿不出手。 但是粮油布匹都是底层老百姓家最缺,也最离不开的东西,同时还最能体现他们重视百姓生活情况的态度。 商定好这件事情后,次日,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城卫军一大早就在相关区域进行戒备,皇上与柳明月则在下朝后,就乘坐御辇,带着一些重臣和近臣,前往那些灾后重建区域。 看着皇上皇后带着他们前往那些刚住进新房的百姓家中,亲切的与百姓们交谈,关心的询问他们过年都做了哪些准备,住进新房子的感觉如何,等等。 反应快的人,例如负责记录朝议,这次以近臣的身份被带过来的郭永章,已经迅速拿出来前准备好的笔墨纸,记录下相关场景与交谈内容。 还有如崔丞相这样的老狐狸,也已开始亲切的慰问这个家庭中的其他成员。 还有那宫廷画师,已经开始快速作画,力求以更直观的绘画,真实的记录下眼前的场景。 中午的时候,一行人还在提前先做好准备的人家,一起用了一顿午饭,可谓是相当的亲民。 上门慰问过十来户人家,将连夜准备的大批物资,都分发给上门过,以及被上过门的人家周围的邻居后,一行人才起程打道回宫。 不过在途经贡院时,两人又在相当于是重修了一遍的贡院里转了一圈,表达他们对贡院环境的重视,对来年将要举行的春闱的重视,也相当于是在展现帝后对读书人的高度关注和体帖。 这么一天下来,即便是两人都感到身心俱疲,但是能置身百姓之中,近距离的感受到百姓们的感激与拥护,这路种体会,还是相当令人舒心的。 次日的除夕,收到宫外最新的舆论反馈,皇上由衷的感慨道。 “这趟出去,真是不虚此行啊,百姓,都是非常淳朴的百姓,也很容易知足,朕是这从这个身份过来的,其实是知道这些的,可是随着朕的身份发生转变,竟然渐渐忘记了这些,幸有皇后的及时提醒,才使得此行能够如此圆满。” 柳明月笑着回道,“在这件事情上,臣妾可不敢居功,若非陛下先起意,臣妾可没有这个能锦上添花的机会。” 皇上闻言,笑得格外开怀,有了这趟出宫之行,他们夫妻在民间的声望和口碑,再次攀升到另一个新高度,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那些文人士子,都对他们赞誉有加。 从而一扫前段时间,所流传的那些质疑或揣测皇上不念旧情,欲诛杀功臣的种种言论。 “若非皇后提议还要去贡院看看,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毕竟那些文人的嘴,才是最容易搅动风云,引导话题的利器,想让他们都愿意为咱们说好话,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柳明月本就来自一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当然是非常清楚舆论的力量,对于皇上也能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舆论的重要性,以及影响舆论的关键因素的前瞻能力,她是真心感到很佩服。 “这也是因为新修的贡院环境,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已得到极大改善的消息正式传了出去,那些文人才会好感骤增,毕竟这可是能够直接关系到那些读书人前程的大好事。” 皇上笑着点头,“是啊,事实证明,我们的这笔银子,又没白花,等到最新一期的邸报被发往大安各地,我们还将会迎来一波更大的支持和赞誉。” 这样一来,由兵部大案而引发的某些不稳定因素,将会因此而被扼杀大半,但凡是长脑子的人,再怎么有野心,也不敢在当今皇帝正深得民心的情况下生是非。 更何况,由皇后筹建,由他批准落实的稽查司,现已成为一个令人不敢忽视的存在,纵然有心人依旧不少,也没有人敢在这种大趋势下轻举妄动。 对皇上而言,他不过是因看到皇后很关心那些灾民重建区域,才会临时起意,决定带她出宫去看看,亲眼看看总归要比道听途说来得更让人放心,却没料到,此举竟能带来这么大的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 97 第97章 亲事 有了年前的这一出,除夕宫宴上,所有勋贵大臣们,都在席间表现出了极为恭敬和热情的态度,再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提那些扫兴的话题。 结束这场其乐融融的盛大宫宴后,接连遭遇过多场危机的承天六年,至此彻底过去,大安以更加繁荣稳定的状态,迎接来了承天七年。 大年初一的早上,匆匆吃了几口垫垫肚子,柳明月就去随皇上参加祭祀,忙完后,柳明月回到坤元宫换身衣服后,又受到早已候在这里的皇子、公主、妃嫔们的参拜。 东宫那边,太子被特许出来各种过年活动,还没出月子的太子妃和小皇孙,则被特许不用过来。 这种关照,足以让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即便太子受罚,东宫地位依旧稳固。 不过众人心里也都明白,有皇后稳稳的高坐首位,太子再怎么样,其地位都无人可撼动,哪怕这个事实让人很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之前的常贵妃,从不放过每一个可与皇后较量高下的机会,如今也在这种场合变得彻底乖顺起来。 在承天六年之前,她拥有一位实权在握的父亲做靠山,家中还有一个能力手腕都很强大的长兄,以及有着圣宠在身的五皇子。 这些让她拥有足够的底气,能与处处都不如她的皇后母子争高下。 可是她所依仗的这些优势,不知从何时起,竟然逐渐变得黯然失色,到了承天六年,皇后开始代理朝政后,她更是不甘的发现,自己彻底失去了从前的一切优势。 哪怕皇后临朝后,她娘家不仅没有受到打压,还因她那位长兄获得皇后的常识和提拔,声望和权势地位都得到了提升。 可她在后宫,不仅没能因此而沾光,还被家人要求,她需放弃从前的一切想法和谋算。 因为对常氏一族而言,只要族中最出色的继承人常明仁,能有机会凭借自身才能在前朝上位,有没有常家女在后宫的扶持,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即便常贵妃对此非常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她心里清楚,她那位大哥早已拿到家里的话语权,只要是她大哥决定的事,连她父亲也无可奈何。 至于她那位靠着不光彩的手段上位,气死病重的原配,早将她大哥给彻底得罪的母亲,说是正经的继室夫人,但是在家里的地位却很卑微,连一些有头脸的管事婆子,都敢不将其放在眼里,更别说是帮她这个女儿。 看着下方这些态度恭敬,纵然心里有些小心思,也再不敢当着她的面露出来的众人,柳明月很满意,端庄大气的说了一番嘉奖和勉励众人的话。 “在过去的一年里,本宫虽因精力有限,疏于后宫事务,但是本宫从没忽视过后宫事务,知道诸位在过去的一年,基本都有遵守宫规行事,虽偶有一些小错漏,但是上并未配酿出什么严重后果,总体上的表现都还不错,本宫也就没有多计较,如今又是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能再接再厉,在新的一年里……” 发表完这番针对所有人的讲话,她又点出几个表现最好的人,送上重赏后,柳明月又让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分别赏给在场的所有人。 走完这一流程后,柳明月才带着众人前往乾元宫,一起去参拜皇上。 说是一家人,仅大过年的需要走的这些流程,就已充分的展现出了等级秩序。 想来这也是从古至今,越是身处权力上层的人,越是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的力争上游的原因所在。 因为普通百姓的周围,充斥着的是与他们身份差不多的人,对权力和阶层差别的感知,还没那么深刻。 可是到了一定阶层后,这种感受实在太过深刻,没有野心,或是有自知之明,也就罢了,但凡是有野心的人,都会生出想要不遗余力的往上攀爬的欲望。 皇上这两天的心情也很好,心情好,耐心也就更好些,罕见的问了几句大皇子、二皇子家的孩子,令大皇子夫妻和二皇子夫妻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常贵妃看着这一幕有些眼热,又想到太子已经有了嫡长子,可是只比太子小了不到一岁的五皇子,至今连婚事都还没有着落,忍不住趁机提出此事。 “陛下,五皇子今年也已年满十八了,您看他的亲事,是不是也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听到这话,皇上将视线投向红了脸的五皇子,这才发现,他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注意自己的这个五儿子了,点头道。 “确实,境义也已这么大了,是该好好考虑一下他的亲事了。” 想到皇上为太子选妃的操作,常贵妃当然不想看到五皇子的亲事也落得这这般下场,赶紧陪着笑脸道。 “臣妾在宫中,对京中贵女们的情况并不了解,只知臣妾兄长家的长女,是个端庄大方,性子好的,年龄也挺合适。” 很显然,常贵妃这是看上自己的娘家侄女,想要来个亲上加亲了。 皇上下意识皱眉,常会成还在参知政事的关键位置上,常贵妃的兄长是大理寺少卿,哪怕常会成有意给长子让路,现在是越来越低调了,可是给五皇子选这么一门显亲,他还是觉得不妥。 虽然太子让他与皇后很操心,甚至可以说是失望,但他深知在选择皇位继承人的选择上,*绝对不能左右摇摆。 太子占嫡,又无大恶,还拥有一位于国于他皆有大功的母亲,这个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些庶子染指。 若是答应这门亲事,空有一个国公府出身名头的太子妃,可以说是被五皇子妃压一头,还很容易让五皇子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可是想到五皇子的真实身份,他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常贵妃,她想通过这么一门亲事,保障自己的后半生,也能理解。 眼看皇上没有及时回话,使得场上气氛开始变得尴尬,柳明月及时开口道。 “贵妃欲和娘家亲上加亲的想法,可以理解,陛下不妨先征询一下常少卿的意见,若他也同意,这必定是桩能让两家皆大欢喜的好姻缘。” 眼看皇后都不在意这门亲事能不能成,皇上随即抛开自己的那点顾虑,笑着点头道。 “皇后说得甚是,待朕先问过常少卿的想法后,再议此事。” 常贵妃闻言,不禁心中一咯噔,她想的是让皇上直接下旨赐婚,好让她大哥没有机会拒绝,可是皇上一旦征询她大哥的想法,这门亲事能成的可能就不大了。 因为她心里清楚,她那位大哥虽然没因她娘做下的事迁怒于她,但是对她也没有多深的手足之情,愿意将女儿嫁给五皇子的可能不大。 若非皇上自打从西北回来后,除了常去坤元宫,很少会留在后宫过夜,即便留下了,也是去那些年轻的小妃嫔那里,很少再去她那里,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提五皇子的亲事。 可是皇上既已有了决定,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强笑着应下。 皇上不清楚常贵妃心中的担忧,在他看来,对常家而言,这绝对是门好亲事,肯定不存在被拒绝的可能。 毕竟常会成父子也知道五皇子的身世,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彻底拢络五皇子的机会,常家还能出个王妃,这也将是个莫大的荣耀。 柳明月能猜得到常贵妃想要借此机会,直接请旨赐婚的目的,也知道皇上的想法,但她更知道,那常明仁一定会拒绝这门亲事。 因为她已发现,随着她在无意间重用并提拔常明仁后,那常贵妃在后宫竟变得越发消停和低调了。 哪怕她并不清楚这背后的内情,但她也能肯定,在知道五皇子并不是常家血脉的情况下,常家,至少那常明仁,对扶持自家妹妹和五皇子的事情,其实并没多大兴趣。 尤其是在对方发现自己这个皇后用人,只重能力,不挟私怨后,便选择主动打压自家亲妹妹的决定,所展现出的这份心性和魄力,更加令人欣赏了。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也证明了柳明月的判断没有错,在皇上透露出想要让五皇子和他大女儿成亲的想法后,常明仁毫不犹豫的直接表示,自家大女儿已于过年期间和人定好了亲事。 这就是和聪明而又有能力的人打交道的好处,既省心又省事,人家就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该怎么做。 哪怕柳明月并不认为五皇子娶了常家女,会给她与太子带来什么威胁,可是常明仁是她看重的得力人才,还是不要让他本就敏感的身份,变得更为敏感得好。 人心都是经不起现实考验的,现在即便有常贵妃在,她依旧愿意选择信任对方,给机会提携对方。 但是将来会如何,谁又敢肯定呢,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提前做好某些防范。 这门亲事没成,皇上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多,更没因此而产生什么不悦情绪。 毕竟在他看来,人常家姑娘定亲在前,总不好毁了前约应下他儿子的亲事吧,那样他还看不上常家人了呢。 若说怪,只能怪常贵妃没有提前与娘家人沟通好,不知道自己侄女已经定亲的事儿,就敢在自己面前提这门亲事。 若非有皇后及时提醒他要先征询另一方当事人的意见,他可能会按照以往的习惯,直接就那么下旨赐婚,这次岂不是要闹场大笑话,尤其还是在这大正月的,简直能让人糟心一整年。 【作者有话说】 98 第98章 先机 常明仁在拒了宫里的亲事后,迅速召来家中几位知情人对口风,常会成实在无法理解长子的选择。 “娴儿若是嫁给五皇子,将来最差也是个郡王妃,又有珍儿照应着,这辈子怎么也差不了,你为何要拒绝?” 常大夫人连连点头,将女儿嫁给五皇子,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她也无法理解丈夫的决定。 常明仁目光锐利的看向自己的长子,“向和,你说呢?” 常向和站起身,恭敬的回道。 “儿子认为父亲的决定,才是对家族最有利的选择,姑姑和五皇子前些年在宫中的风头极盛,皇后娘娘虽然为人大度,临朝后不曾与我常家计较此事,还很看重爹,但是家里若不知主动避讳,娘娘再怎么宽宏大量,怕是也会心存芥蒂。” 常明仁欣慰的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他的父亲。 “父亲,连向和都能明白儿子的选择,你不该犯这种错误才对,对常家而言,是儿子实实在在的前途更重要,还是借女儿攀上皇亲带来的虚名更重要?” 常会成对此感到有些汗颜,但他终究还是有些不服气,或者说是不甘心。 “皇后娘娘现在确实位高权重,甚至能左右你的前程,可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仰仗陛下而已,这天下,终究是徐家人的天下,她终有退回后宫的一日,你不能因她愿意提拔重用你,就这么一门心思的奉她为主吧。” 说到底,对常明仁而言,常贵妃不过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情不深。 对常会成而言,常贵妃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名下的五皇子已长大成人,所以他心里的那点盼头,始终不曾彻底打消。 所以在他看来,将孙女嫁给五皇子,相当于是将五皇子彻底变成常家外孙,是门天作之合的好姻缘。 常明仁当然很了解他的父亲,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他之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这门亲事,固然存有避讳的原因,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彻底断了他父亲总不死心的那点念头。 “皇后娘娘愿意提拔重用儿子,若儿子还三心二意,做出首鼠两端的行径,不愿奉上自己诚意和效忠,儿子日后要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常会成对此有些无言以对,常大夫人赶紧回道。 “父亲,相公说得对,不说以后如何,就看皇后娘娘如此精明厉害,能在前朝和民间享有这么高的声望,贵妃娘娘却只能在后宫,就知道相公的决定肯定没错。” 重点是皇后能在前朝和民间享有这么高的威望,皇上不仅不忌惮和打压,还不吝亲自给其造势,让皇后的言行频频出现在邸报上。 这么一想,常大夫人瞬间觉得,之前是她短视了。 只想到五皇子有身份地位,常贵妃是常家女,还是能任她丈夫拿捏的那种,若无意外,定能让她女儿这辈子都能享尽荣华富贵。 却忘了她丈夫才是常家与她儿女未来的最大依仗,若因此而误了丈夫的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而她丈夫一旦失势,她那继婆婆生的小姑子,可也不是什么温善纯良的贤惠人。 眼看连他大儿媳都改了态度,认同长子的选择,常会成也只能道。 “不管错没错,他都已经拒绝了,我们也不能背上欺君的罪名,只能赶紧将娴儿的亲事赶紧落实下来了。” 常向娴今年才及笄,早就有很多上门提亲的人,只是常家本想再多观望一段时间,如今只能仓促的尽快定下。 好在常明仁是大理寺少卿,在某些方面的信息本就灵通,又因负责兵部大案,京中那些人家的情况,早就被他记在脑子里了,不怕会给自家女儿挑个祸害。 周围没有外人后,常明仁有些遗憾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感慨道。 “你若能参加三年前的那场大招募,为父就不用为你的前程担心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世上难买早知道,他已察觉到,像他儿子这般年纪轻轻,思想却很通透,对人对事都很有想法的人,很投皇后的脾气。 他儿子若能早些投在皇后门下,磨练出来后,将来的前程肯定差不了,远比通过科举之途慢慢往上熬资历,升得更便捷。 常向和有些意外,不太明白自家父亲为何会突然发出这种感慨。 “父亲为何会这么想?都说科举才是正道,何况宫中不是已经放出风声,今年还会再招一批人。” 常明仁摇摇头道,“先机很重要,可惜我们没有抓住三年前的那次先机,毕竟在当时,为父也没料到那些人竟然能有今日,就算你现在去参加大招募,也晚了一步,不及上一批人容易出头。” 常向和仍觉疑惑,“那些人纵然能得陛下和娘娘的重视,如今也不过是其中的几百人得了八九品官身而已,就算船队和护卫队的那些人被纳入朝廷,想来起点也不会比之前的那些人高多少,父亲何必如此在意?” 不到弱冠之年的儿子终究还年少,经历限制了眼界,认知也就有所不足,常明仁叹了口气解释道。 “在这件事情上,你可看错了,依娘娘的性格,就算船队和护卫队被朝廷收编,她也不会允许别人染指这两大势力,你且看着,等他们出海回来,那两大势力的负责人,至少也是五品起步。” 京中一品、二品、三品的大员很多,这就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四品、五品的官员变得不那么值钱了。 可是事实上,四品、五品的官员,在朝堂上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一批重臣,像常明仁,身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在这京中和朝堂之上,都是一位实权在握,令人忌惮的人物。 常向和很清楚,三年前参加大招募的那批人,最多只有举人功名,其中大半甚至只是白身。 可他更清楚,他父亲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被震惊得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父亲,就算娘娘有这个意,陛下也同意,可是朝堂上的那些老大人们,也不会同意吧,朝廷的升迁,从来都是章可循的。” 在这件事情上,皇上皇后的权力再大,也不好冒天下之大不韪,破格提拔那些人,还是一下就给提拔到他父亲所说的高位上吧。 虽然儿子是在质疑他的判断,但是常明仁不仅没有因此而不悦,反而还很欣慰。 “若是他们为朝廷立下大功了呢?你可知道,虽然护卫队的事情曝出来时,有些人想以此为由,抨击娘娘豢养海盗,但是一旦那些海盗被纳入朝廷,成为大安的海上驻军,那么他们此前在海上剿灭海盗的行为,就是为大安肃清海盗,守护沿海百姓安宁的大功绩。” 更别说是只要有心,就能知道宫中在近两年拿出来的那些真金白银中,无人知道来路的那一部分,少说也多达上千万两的白银,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给宫里‘赚’的。 有这么一批能让宫中日进斗金的得力干将,谁不喜欢?谁不重视? 平国公府冒着杀头的风险,想方设法的捞钱捞物资,劳心劳力的忙活了六年,也不及人家皇后随手操作一下赚得多。 所以对于他爹始终不愿放弃的那点盼头,常明仁只觉得可笑,同时也觉得他爹是真的老了,脑子顽固不化,至今还没真正看清形势。 还好他的儿子是个目前虽在某些方面有所欠缺,但是知道思考分析,还愿意听劝的可造之才。 “听父亲这么一说,儿子就知道您在可惜什么了,如此看来,三年前的那个机会,确实很难得。” 不过时光无法倒流,错过就是错过了,如今他们只能往前看,争取不会再错过下一个好机会。 “为父也就是感慨一下,你不必对此太过上心,还是好好筹备今科的春闱吧,你们这批人的运气很好,贡院经过这次的修缮过后,环境得到极大改善,再也不必再担心会抽到臭号,或是漏风漏雨的烂号了。” 常向和也在外听人议论过此事,听他父亲说得这么肯定,有些好奇。 “父亲也曾进去看过?” 常明仁摇摇头,他虽有机会进去,但他没去,他儿子今科要参加科举,哪怕现在距离会考还有两个月,他也不会做容易留下把柄的行为。 “我也是听同僚提起,才知道此事,贡院相当于是按照娘娘的意思重修了一遍,条件会更好,监考也会更严。” 对于有真材实学,不打算走走歪门邪道的人而言,监考严不严,完全可以不在乎,但是谁都会很在意贡院的环境问题。 “娘娘真是功德无量!” 收到承天七年的首期邸报发到各地后,引起的民间反馈,皇上也正在调侃皇后。 “哈哈,皇后决定大修贡院的决定,真是功德无量啊,朕也没有想到,不过是这么一个举动,竟能在民间和士人中,引起这么大的正向反馈,看来天下读书人都对贡院之前的环境,多有不满啊。”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不过是将心比心,凭心做事而已,也没料到这件事竟能引起这么大的议论,不过这也再次证明,某些消息的及时公开和宣扬,能带来的一些正面影响之大。”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他从这些事情中,得到了一些启发。 “确实,现在想想,我们以前做事,总想着要循旧例,认为既然前朝是那般做的,我们后来者只需跟着照做即可,可是前朝既然会走向覆灭,足以证明他们的各种做法未必是正确的,我们后来者若是不思改进,下场也好不了啊。” 像那贡院,不知已修建得有多少年了,有了损坏,只是修缮一下,从没想过要大修,要改善里面的环境。 就连大安立朝后,由于是在前朝旧都建京,直接继承了前朝皇宫等官方建筑,也没想过要对这些地方进行改建。 这其中固然有朝廷穷,拨不出相应的经费的原因,但是究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皇后之前,大家都没想过这件事。 像邸报,更是从古至今都有的重要存在,可是它在此前的最大价值,就是向各地传达朝廷的最新政令和朝堂上的重要消息。 如今在皇后的建议下,让邸报在保存原本的功能的同时,增加了能以图文相结合的方式,向百姓公开的内容,让普通百姓们也能及时了解京中,乃至与皇帝皇后有关的一些最新消息。 而他完全可以从百姓们给出的反馈中,看出这一改变所能带来的积极而又正向的反应。 例如老百姓对大安朝廷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越来越强,提起当今皇帝后皇后的态度,越来越敬重,都盼着皇帝皇后长命百岁,不像过去,对这些都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 【作者有话说】 99 第99章 先机 “朕有一个愿望,就是要将承前朝旧制,继续施行的那些给读书人的税收优免政策,都给取消了,有那些钱,拿来供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岂不更好。” 皇上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也就连侍立稍远位置的苏福都听不清的音量,只有离得近的柳明月能听得到。 这绝对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但凡有一丝口风传出去,肯定能让那些正在为他们两人写赞文的读书人,会在瞬间矛头一致的针对他们进行口诛笔伐。 皇上是真正的穷苦老百姓出身,在他看来,所有那些能有条件读书的人,绝大多数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穷人。 尤其是那些考取了功名的人,有名望有地位,活得不要太滋润,凭什么不交税?可他们往往享受着更优惠的税收优免政策。 柳明月能够理解皇上的心情,“臣妾也认同陛下的观点,不过这件事,需要我们从长计议,缓缓图之,急不得,肯定有成功的那天。” 闻言,皇上的眼睛有些亮,这是他一直憋在心里,不便,也不敢对任何人提起的想法,这回也是因为两人聊到了与之相关的话题,他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原以为皇后会极力反对,毕竟她在这种干系重大的问题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持相对较为圆滑的态度,宁愿自己吃亏,多付出一些,也不愿去触碰某个庞大势力的利益。 尤其是在他想要动的这个势力,可是牵涉最广,影响力最强,势力最强的那伙读书人。 可是皇后不仅毫不犹豫的直接表示支持,还很有信心的表示,只要他们多花些时间,定能实现这个目标。 察觉到皇上的惊讶和意外,柳明月笑着道。 “陛下不必觉得如此意外,臣妾是真心认为,我们一定能实现这个目标,就是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前朝给士绅的税收优免政策,直接加剧了土地兼并现象,使得大量土地都被集中在那些有钱有势的士绅手中,已经到了能直接影响到朝廷收入的地步。 柳明月当然不愿看到朝廷国库收入过于依赖土地税收,因为那将意味着那些从事农业生的百姓,将要背负着最为沉重的负担。 可是她知道,这些事情都要一步步的来,等到船队能早日寻到海外的高产粮种,就能开启改善当前这种现象的第一步。 有了高产作物,老百姓能用更少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满足一家的食物需求,可能就不用去租赁士绅地主家的地,或者是不用租更多,粮食的价格也会降低。 如此一来,当那些士绅发现他们所拥有的大量土地,不仅难以招到足够的佃户,田地产出所能带来的收入也大幅降低后,可能都不用等到朝廷出手,他们就会主动向外放出土地,好收拢资金,将其投向更赚钱的行当。 不过还是那话,这些相当于是大改革的措施,都急不得,尤其是对这么个新生朝廷,在没有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前,操之过急,势必会引起很大抵触和反弹。 当然,也不宜拖得太久,因为拖得越久,已在战乱期间受到打击,势力被大幅削弱的相关阶层,会因新朝变得稳定而再次得到加强。 所以这个时机一定要把握好,宜早不宜晚的前提,是已做好足以应对一切后果的准备与防范。 通过大招募,培养一些没功名的人才做朝廷的储备力量,或是用来平衡现有的朝堂势力,也是势在必行。 皇上纵然解开了早年的心结,依旧不愿提携和培养徐氏宗族的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没什么能力,还空有野心容易被人利用的人,有了平国公这个前例在,皇上只会更不待见他们。 这也就导致朝堂上少了一支本该强有力的宗室力量,伴随着科举的一届届举行,文人士绅阶层的力量,只会发展得越来越迅速。 已在规划中的军事学院,固然能培养出一批新人,进而形成一个新势力,可是文武对立,乃是历朝历代都存在的。 这种对立能为文人阶层带来的制衡效果当然不少,但在某些方面能起到的作用却有限,所以很有必要再扶持新的群体。 柳明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皇上只觉本来还感到迷茫而又无奈的前路,骤然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真正看到了能实现自己的那个夙愿的可能。 于是在下一次的大朝议上,皇上就当众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就是宫中会在这一届的春闱过后,再次举办一场大招募,这个消息将会录入最新一期的邸报中,尽快诏告天下。 大臣们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大多都没有什么反感情绪,有些人甚至还很高兴,自家那些不成器,没本事考科举的小辈若能通过大招募入仕,也是一件大好事。 当然也有人对皇上的这个决定心生不满,不满的重点并不在于该不该举行大招募。 “陛下,仅承天四年临时举行那场大招募,报名人数就多达近万,最后招录了两三千人,这次若提前诏告天下,恐怕那些但凡是自认有点本事的人,都想来试上一试,到那时,怕是京中将会人满为患,从而给朝廷和宫中都带来巨大麻烦。” 皇上笑着点头道,“嗯,你考虑的很对,不过对此,朕与皇后已商量出几条限制措施,在年龄、出身与能力要求等方面,都有限制。” 三年前的那场大招募,只能年龄和能力有所限制,这次竟然还增加了出身? 群臣还在思索这一改变背后的深意,就听皇上又接着道。 “朕考虑过了,有条件的家庭,有能力培养后辈读书,能通过科举入仕,那些与朕一般出身,没条件读书的人,除了能去军中混个出身外,几乎没有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这次,朕与皇后商量着,除了对能力要求更高外,要多给那些家中实在贫苦,却有直系亲族在大安军中,或是与异族的战争中伤亡的家庭机会,会在当地进行初选,给各地相应的初录名额。” 为免过早的曝露他们的真实目的,在出身限制这块,他们只能多费些心思,优先照顾烈属后辈,就是一个非常拿得出手的理由。 乱世刚过去没多少年,满足这种条件的家庭实在太多了,还多是尤其贫困的家庭。 果然,听到这话,群臣都觉甚为意外。 反应过来后,那些勋贵和武将们都忍不住面露喜色,他们家人或许享受不到这种优待,但是他们手下那些将士的家庭,能因此而获得优待的就多了。 迅速恭声道,“陛下圣明!娘娘圣明!” 那些文臣中,家里也曾有人在大安军中,或是在与异族作战的过程中伤亡的人,对这条相当于是特殊照顾的条件,还算认同。 但是其中大多数都享受不到这条优待,不免对此有些不满,但是皇上占据着大义,又有那么多的人认同,谁也不敢没眼色的直接跳出来反对。 “陛下与娘娘定下这个限制条件的出发点,肯定是好是,只是老臣担心,这般做,可能会出现冒名顶替或弄虚作假的现象,而那些本来符合条件的人家,却因拿不出相关证据而享受不到这份优待。” 皇上笑着道,“哈哈,诸位都想多了,朕又不是说,满足这个出身要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来了都给录用,重点是能力,只有能力过关的前提下,才会优先录用满足出身要求的人。” 关键是他与皇后已经给稽查司下令,让他们尽快开始收集当地的信息,尤其是那些能人的名单,负责把关好当地的初次甄选。 又有大臣提出自己的质疑。 “启禀陛下,宫中需要招录的人数有限,您与娘娘想要照顾那些家庭贫困者的心意,肯定是好的,只是到时,势必将有一大半人会无功而返,他们往返京城,乃至在京中吃住的费用却很不菲,甚至有可能出不起相应的费用,这般岂不是在给百姓增加负担?” 对方提出的确实是很现实的问题,皇上却对此早有准备。 “无妨,所有能在他们当地通过初选的人,可由当地官府出面组织,统一送他们进京,所需费用可从银庄借贷,回头由宫中与银庄进行结算,至于进京后的住宿问题,也由宫中负责安排。” 所以,皇上现在也受皇后的影响,财大气粗到花钱都不眨眼了吗?他们这些人是造了什么孽,总要承受这种刺激? 眼看皇上与皇后早有准备,面对他们提出的一切质疑,都能及时给出相应的对策,还都是能让人无可挑剔的那种,对此不满的人,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放弃。 见下方的大臣们都偃旗息鼓,皇上却有些意犹未尽,他总算是充分体会到了当一个有钱,底气十足的皇帝的乐趣了。 不过想到他刚回宫时,没钱了的皇后在得知自己还要继续留在前朝时,崩溃大哭的场景,皇上瞬间警告自己,绝对要手紧点,不能仗着自己现在有点小钱,今年还将会有一大笔进账,就像皇后那样手松,大笔的往外撒钱。 朝中大臣们早就知道今科春闱后,宫中还会举行大招募的消息,但是在此前,真正重视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 有许多人都像常明仁那般,认为没有抓住上一次的先机,参加这一次的大招募,没有太大前程。 可是伴随着皇上在这次大朝议上宣布的消息,立刻引来一些心思敏锐之人的注意,只是他们现在还看不出此举的潜在用意,只是近乎本能的认为,这件事情可能没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毕竟现在的他们,都是曾在总爱出其不意搞大事的皇后手手,经历过多次磨砺过了的。 虽然只有皇上出面说了此事,但是谁都知道,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操作背后,肯定少不了皇后的出谋划策。 三年前的那次,皇后还没临朝,就在时隔不到三年的情况,不动声色的弄出一大支船队,和一支规模庞大,作战能力强大的护卫队。 这次,她又想做什么?会不会是又一个先机? 几可预见的是,当相关消息通过邸报诏告天下后,一定会引起天下能人的趋之若鹜,而大大安地广物博,能人异士无数,纵然是他们这些堪称是人杰的朝堂大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这次的大招募,完全可以称作是皇帝明诏广征天下贤才,肯定有无数人想要趁此机会晋身,竞争肯定会很大。 【作者有话说】 100 第100章 反应 崔丞相回到家中,就招来自己的大儿子。 “陛下与娘娘准备在这次春闱后,再次组织一场大招募,到时候,你也去争取一下。” 崔定山不解的看着自家父亲,“爹,宫里今年会再次组织大招募的事,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之前知道大招募的消息时,他父亲可没想过要让他参加,怎么今天突然改变主意了? 崔丞相将手中茶杯放下,有些不耐烦的回道。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听话照做就行,哪来这么多问题?” 王夫人不赞成的说道,“老爷,你突然改变主意,又不说清楚原因,我们这心里肯定不踏实啊,何况你不是一直要求定山要考中个进士,以慰你当年的遗憾吗?现在突然放弃,总要有个缘由吧。” 眼看这娘俩都想要个解释,崔丞相只得叹了口气道。 “我这不是根据陛下的口风,察觉到朝堂风向有变吗?现在想想,定山在举业方面,本就不那么顺,想等他考中,还不知要蹉跎到什么时候,错过了三年前的那次先机,已经很可惜了,如今看来,今年要招的这批,可能又将是个好机会,我们肯定不能再次错过。” 王夫人已曾不止一次的听到丈夫感慨,皇后之前招的那批人,只要是能力出色的,将来都能有个不错的前程,可惜他家儿子没赶上,以后怕是再没那种好机会的事。 如今听到他又改口,说这次的大招募,可能又将是个好机会,她却有些不放心。 “宫中在三年前,就已经招了那么一大批,今年要是再招那么多,宫中打算如何安排这些人?” 这也是他们虽然早知道宫中在今年还会招人,却没打算让儿子去参加的原因。 崔丞相对此表示,“这些还轮不到我们操心,既然是娘娘要招人,她肯定会有安排,肯定不会养着那么多人吃闲饭。” 在崔丞相看来,这次的事,虽然是皇上出面宣布的,皇后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什么,可他十分肯定,这绝对是皇后的手笔。 王夫的撇了下嘴道,“也就是说,您崔相爷也不知道了?” 说完,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骤然一变道。 “娘娘该不会是觉得,出海商队和海上护卫队那边,这次的出海损失可能很大,才要再次提前储备一批人吧?咱们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让他去海上拼命!” 崔定山却对此跃跃欲试,赶紧义正严辞的表态道。 “娘,儿子若是一直在家中闲着也就罢了,只要出去做事,就要听从上官的安排,岂能畏险惧难,有辱门风?” 即使心中清楚儿子的那点小心思,崔丞相仍为对方能有这个认知感到很欣慰。 “确实如此,不过你也不必现在就开始操这个闲心,依我看,那商队和护卫队,可都是个好去处,纵然咱们儿子想去,现在晚了一步,都未必能有机会挤进去,而且宫中这次是面向大安全境,广征贤才,竞争大着呢,定山能不能被录选,还真不一定,毕竟在出身方面,咱家不占优势。” 王夫人惊愕的瞪大双眼,“咱家在出身方面还不占优势,那这天下,还有什么人家能占优势?那些勋贵之家吗?” 崔丞相就将皇上当朝宣布的条件讲了出来,王夫人听完,也觉无言以对,因为这么说来,自家确实不占优势。 “还不是你这老头子太要面子,又太过固执,只要你愿意在皇上或娘娘面前开个口,定山的前程早就有了,何至于等到现在?如今连去参加这种大招募,都没什么把握。” 以崔丞相在朝堂上的地位,对朝廷和皇上的贡献,只要他愿意开口给儿子要个荫恩,皇上绝对会给面子,可他一心想让儿子考科举,坚持不让他凭借荫恩入仕。 王夫人也知道丈夫的多*年心结,所以她虽对此略有微词,但也没有真正阻止,直到现在,连她丈夫都改了主意,主动提出让他们儿子放弃举业,她才说出自己憋了多年的心里话。 不过连王夫人自己都没发现,她之前还有些反对和犹豫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迫切的希望自家儿子能够顺利被录选。 崔定山不满的看着自家爹娘,他也知道,自己屡试不第的事,确实挺让他们失望,可是这二位对他如此没有信心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很受伤。 “爹、娘,您二位能不能对儿子多些信心,儿子在做文章方面,确实水平差了些,可是论做事能力,儿子自认不输任何……同年龄段的人。” 崔定山今年二十出头,目前还是个秀才,考了两次举人,都榜上无名,可是这在科举一途,是件很常见的事。 不过他毕竟有位当丞相的父亲,见识、眼界和接人待物等方面的能力,早就被历练出来了,所以他其实对自己很自信,在读书做文章方面,他确实没什么天赋,但是在做事方面,他自认不输于人。 而且他也知道,皇上用人时,可能还有所顾虑,可是皇后用人,从不掩饰她只看重能力和经验的态度。 崔丞相对自家儿子的情况,当然很了解,他甚至还知道,他儿子做文章方面没天赋这点,和他自己是如出一辙,只是他对此不甘心,才将自己的遗憾寄托到儿子身上。 “嗯,这倒是,也算是你运气好,能遇上像陛下和娘娘这样务实的贵人,你才有机会凭本事去他们手下谋个好前程。” 王夫人很想对自己的丈夫翻个白眼,说得你这个崔丞相不是因为运气好,才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一样。 “老爷,你可还记得娘娘在三年前组织那场大招募时,都考了哪些内容?既然决定了,肯定要让咱们定山提前准备起来啊,只要定山表现得好,能在这次的大招募中脱颖而出,就能给陛下和娘娘留下个好印象,将来未必会比前面那批人里的尖子差。” 毕竟他们家有位崔丞相,只要儿子表现出色,肯定能受到上面的重视,这个优势可不比那些将会因家庭出身而被优待的人差。 与此同时,常家也出现了类似的一幕,常会成正暴跳如雷的训斥自家儿子。 “我看你是糊涂!向和不到弱冠之年,就已中举,不仅在京中,在大安,也是罕见的少年英才,你这个当爹的,不想着让他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会试,竟然让他在这紧要关头,放弃春闱,去参加那什么大招募,你这是在误你儿子的前程!” “向和,你可不能听你爹的混话!” 常明仁做出这个决定时,虽已预料到自家父亲这关难过,但他没有想到,他父亲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 “父亲,我会做出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咱们已经错过了三年前的那个大好机会,若是再错过这次的机会,将来可就只能后悔了。” 常会成对此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回道。 “我只知道,科举才是正道,只要向和能通过科举入仕,光耀门楣,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后悔,向和若是听了你的话,放弃科举,去参加大招募,将来要好,也不过是混个八九品的小官位,即便能一步步的往上升,在朝堂上没有进士出身,也会受排斥,难得重任。” 眼看祖父和父亲吵了起来,常向和在一旁有些为难,可他更清楚,他父亲既然会做出这个安排,肯定有其深意。 “祖父,孙儿觉得,科举的事,暂先放放也无妨,若孙儿在参加过大招募后,没能入选,或是将来觉得选错了,都能再考,可是像大招募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可能就错过了。” 听出孙子更偏向其父亲的决定,常会成只觉无比心塞,被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你这孩子竟也如此不知轻重,枉费祖父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面对祖父的失望和指责,常向和顿觉有些惶恐,正待伏身请罪,却被他爹常明仁一把拉住。 “父亲,向和说得没错,他才不及弱冠之年,刚中举不久,就参加春闱,其实有些仓促,就算他能侥幸高中,恐怕名次也不高,还不如让他先去参加大招募试试,入选了,刚好趁机历练一番,没入选也无妨,回来好好读书,三年后再考,肯定能考出更好的名次。” 常会成仔细一想,发现事情还真像他儿子说得那样,情绪随之缓和了不少。 “嗯,你这话说得还算在理,不过以向和的能耐,参加个大招募,还不是手到擒来,怎么可能会无法入选?” 常明仁有些感慨的回道。 “这次毕竟与上次不同,这次是针对天下广征贤才,到时候,竞争肯定会很大,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们向和再怎么出色,可他年龄相对较小,这些年又一直在读书做文章,很少接触庶务这点,就与其他人之间,存在着很大差距。” 常会成自己也是朝堂重臣,当然知道皇后所做的一些改变,即便是在皇上回来了,也依旧延续。 其中影响最大,也最明显的一条,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上奏折时,务必要直言重点,措词简单直白,不得再跟做文章似的,写得花团锦簇的。 这样一来,他这个只会读书做文章的孙子,即便考中当官了,怕是也难立足。 “嗯,之前是我想差了,向和的确需要好好历练一下,现在当官,可不是只会写文章就行,还得会办事,不会办事的,都被打发去整理文档、编书、修书去了。” 总算过了他父亲这关,并将其送走之后,常明仁才松了口气,态度严肃的叮嘱他儿子。 “这个消息出来后,很多有远见的人家,都会对此做出反应,所以你这次面对的竞争,将会极大,接下来,你要好好准备,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常向和郑重其事的点头应下,不过他心中有些疑惑。 “父亲,依您之见,宫中会有此举,到底意在何为?” 【作者有话说】 100-110 第101章 好奇 面对儿子的问题,常明仁愣了一下,才语气严肃的回道。 “我们当臣子的,只需听令行事即可,怎能擅自揣测上意?这可是犯忌讳之举,为父为何能得娘娘重用,正因为父面对上令,从不问为何,遵旨做就对了。” 听到这话,常向和有些无语,他很想说,您不知道就不知道,何必恼羞成怒。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少说多做,绝对不做犯忌讳的事。” 即便知道自家父亲也不知道上意,只因靠着经验,本能的认为这次将是个好机会,才会令他放弃春闱,去参加大招募,常向和也不打算拒绝。 他在读书做文章方面确实还算有天分,可他的志向不是成为一个只擅长谈经论道,一辈子都在与书打交道的文臣,而是心存报国之志。 新朝初开,虽对文人士子多有优待,但是皇上、皇后更需要能干实事的臣子,他必须要尽量弥补自己在这些方面的欠缺才行。 只要有心,书什么时候都能读,只要有需要,功名什么时候都能再接着考,可是某些机会,却是一旦错过,就再也抓不住了。 所以常向和坚定的选择相信他爹的判断,全力为接下来的大招募做准备。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京中许多人家都在做不同的选择和应对,如崔丞相和常明仁这般,直接让自家儿子弃科举者,并不多。 尤其是那些家中子弟有天分,有望走科举入仕之途者,他们坚定的认为只有科举才是正道,非进士出身入仕者,皆落了下乘。 承天七年,从开年起,大安朝野上下,都陷入一片忙碌中。 稽查司的正式确立,相当于是给朝野上下的官员周围,增加一双无所不在,却又让人无法察觉的眼睛。 莫说那些官员,甚至连稽查司的负责人,都未必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谁,这些官员还是初次遇到,或者说是听说这种操作,压根想不出什么好对策,不想让自己变成别人用来领赏的功劳,只能尽心尽力的做事。 所以当宫中要在大安境内招募人才的诏令,随着最新一期的邸报被下发到各地后,各地官员也都迅速忙了起来。 因为这又将是桩直接关系到无数百姓利益的大事,他们若敢怠慢,不仅稽查司会往上递消息,那些找到了门路的百姓们,也能有办法给他们找麻烦。 更何况他们若将事情办好了,能从自己辖区内多选出几位大才,也是他们的政绩,能让他们获得奖赏,比辛苦推行教化的效果更好。 大臣和地方官员们忙,给他们安排了一大堆活干的皇上和皇后当然也忙。 尤其是柳明月,所有奏折都会经她的手过一遍,再将其中干系重大的那部分挑出来,交由皇上做最后的裁定,或是她与皇上共商对策。 兵部大案在查到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后,就已进入收尾阶段,因赶上过年,直到年后,才能进行最后的公审处决。 即将到来的新一届春闱主考官的人选问题,也是一桩颇为重要的大事,不过有了柳明月的提议后,这件事在皇上心中的重要程度,就下降了不少。 当新科进士不再是朝廷的唯一选择后,最新一批进士的座师身份,依旧会很重要,但其价值,却下降了不少。 不过对于这件事,目前只有他与皇后两人心知肚明,可以预见的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势必又会因这个关键位置,而进行一番撕扯和较量。 拿着已经开始初露端倪的推荐折子,皇上一边回忆那些人的生平信息,一边问道。 “依皇后之见,今科大考,该交由谁负责主持,才合适?”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回道,“过去几届,他们抨击崔左相仅有秀才功名,学识水平无法胜任主考之职,那么现在的何右相呢,他可是正经的前朝一甲进士出身,也不能服众?” 听到皇后心中的人选,与他的想法一致,皇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看中何晋英在文人士子中的声望和地位,才会请其出山任右丞相一职,却不知,他与对方在早年还曾有过一段渊源。 只是那时的皇上,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少年,对方则是因对朝廷失望而弃官归隐的青年。 两人因意外而相遇,不拘身份的交谈,助他打开了思想和眼界,也成功在他心中埋下了向学的种子,直接影响到他后来的人生抉择。 “是啊,以何相的出身和学识,肯定能服众,可他竟然没有上这份举荐名单,真是荒谬!” 柳明月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笑着说道。 “只要不是他们推出的人选,换谁,都能被挑出理由,例如这何相,他入朝刚满一年,在那些人口中,这就是资历不够。” 皇上皱着眉头,“你说得对,那些人确实有可能会以此为由,反对让何相出任这届主考官。” 即便他现在对主考官的位置,已不像之前那么的重视,但他依旧不愿看到这个重要位置,会落入非他看中的人选之手。 毕竟他与皇后虽在谋划着要培养出另一股势力,用以制衡科举出身这些士绅势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打压和弃用后者。 在新科进士中影响力极大的主考官之位,依旧很关键,皇上倒是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直接下旨将人选落实,可是那样做,容易留下隐患,非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轻易用这个方汯得好。 因为春闱是件需要牵涉甚广,需要多方配合的大事,稍有疏漏,就很容易出大差错,他是想要提携人家,可不想害人。 “何相之所以会被某些人排斥,主要原因在于他上任后,并未像那些人所期待的那样,选择加入他们,而是选择学崔相,做纯臣,投向了我们,陛下可以考虑一下,看如何从这方面着手。” 皇上闻言,顿时心领神会,那些人仗着他们人多势众,又想像上次那样,逼他在他们各方推举的人选面前妥协,他这个皇上,可也不是孤家寡人。 柳明月不知道皇上与何晋英之间的那段旧缘,但她早已察觉到,皇上对这位何相的态度,有些特殊。 当然,这个特殊,不是指另眼相待的照顾。 皇上对何相,与对崔相一样尊重和亲近,此举看上去很正常,也好理解,可也正因太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因为崔相是他的老搭档,有多年的情分在那,对方又是个特别有成算的,坐上丞相之位后,也没因皇上的信任和重视而飘,总能谨慎的把握好各种分寸,皇上当然会继续亲近和重用他。 但是以皇上的性格,竟对新来的这么位何相,也持相同态度,在柳明月看来,这里边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不过对于何相既没加入那些推崇他的清流派,也没加入世家派,而是顶着巨大压力,坚持选择做纯臣的决定,柳明月也很欣赏。 所以她不仅仅是为了投皇上所好,才推荐何相,而是她出于本心,也愿意支持由何相出任此次春闱的主考官。 对何相而言,有了出任春闱主考官的这份份量十足的履历,能极大的弥补他是空降,在朝堂上资历不足,根基不足的短板,这也皇上欲点他做主考官的主要目的。 不过皇上即便有了打算,也没急着出手,而是任由相关事态持续发展,看着与之相关的奏折日益增多,这是一个能让他们趁机看出,或是分析出许多隐讳信息的好机会。 到了早前就已定下的审讯兵部大案主犯、要犯的日子,皇上的情绪明显变得有些焦虑,说到底,他还是无法真对那些人与事彻底释怀。 “说起来,臣妾在这过去的一年里,也算是批了不少案子,可是臣妾还从没亲自去过刑部大堂呢,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回来给臣妾讲讲,让臣妾知道那种地方,是否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可怖?” 皇上顿时停下踱步,笑着点头道。 “既然皇后好奇,为给皇后解疑,朕当然愿意走这一趟。” 苏福闻言,迅速配合的笑着躬身道。 “陛下带上微臣一起去吧,微臣也很好奇呢。” 目送皇上轻车简从的低调离开,柳明月叹了口气,有些事,亲眼见证未必是好事,可若不能亲眼见证,这心里终究放不下,容易留个结,既然如此,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得好。 柳明月的心情也很沉重,可她更清楚,原则性的问题,绝对不容放纵,皇上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在事到临头时,心中再怎么不忍,也不愿考虑要特赦那些人。 皇上这次离开,一直到夜幕时分才回宫,将他身边的人吓得不轻,可他自己却毫无所觉,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都苍老了几岁,显然这趟出宫,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次日,看着摊在面前的相关奏折,皇上手中的笔,迟迟不能落下。 柳明月见状,叹了口气,想要伸手接过对方的笔,却被对方拒绝。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02 第102章 想法 “朕亲自走一趟,是对的,亲眼看过审判过程,朕才更加确认,他们确实都该死,所以朕没什么不忍,更没什么放不下,就是……” 就是真到将要落笔的这一刻,难免有些迟疑而已,这一笔下去,就是数以百计的人命。 如那平国公,他自家只有五人,可那刘氏的亲族,却有多达数十人。 在过去几年中,跟着刘氏得道升天,在西南那边当人上人,享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参与了平国公的所有事,是其核心力量。 宁威侯府这边,知道宁威侯与平国公勾结,意图行谋逆之举的人并不多。 可是即便如此,只要被牵涉进了这种大罪,不仅其家人,其亲族也都难逃干系。 更别说是其他参与其中的人,如平国公与宁威侯的心腹手下等人,加上他们的家人,总人数极多。 柳明月能理解皇上此刻的心理,不是心软,而是这支笔将要签下的字太过沉重。 “臣妾能够理解陛下的心情,只是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要为这大安江山的安稳,数千万大安子民的未来负责,法纵容情,也绝对不容判逆之徒,唯有严惩才能以儆效尤。” 皇上闭了闭眼,执笔的手毫不停滞的直接划向奏折,签下这份极具份量的奏折。 “你是对的,不过这件事只能由朕来做!” 柳明月明白他的意思,这份奏折注定要被存档,被记录在正史当中,由她来批的话,纵然是那些人罪该万死,也将不可避免的会为她带来无数非议,乃至骂名。 柳明月自己当然也清楚这点,所以她在此前没怎么亲自关心及跟进此案,只是她已下定决心,若皇上实在不忍下这个手,纵然要背负千古骂名,她也要下手。 不管别人说她心狠也好,还是心毒也罢,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坚定的认为,所有叛国者不配活在这世上浪费空气,其家人也难辞其咎。 尤其是像平国公、宁威侯这种,他们不是因为不容于皇帝,受到了迫害,为保命才不得不生反心。 他们是在充分享受到大安开国立朝的福利后,为了自己的野心和贪婪,依仗皇上的信任,利用从朝廷骗取的大量资源,行谋逆之举,实在是死不足惜。 为了彰显朝廷在平国公等人谋逆一案的公开公正,在刑部大堂审判的这天,是允许普通百姓围观的,杨弘深、杨宛如父女都有到场围观。 看完这场耗时颇久的审判回家后,杨弘深看着大女儿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百味杂陈。 “这次要不是你姨母手下留情,最后网开一面,许你和离归家,我们今天也会出现在那刑部大堂上,接受这样的审判,像那些毫不知情,却依旧被牵涉进去的人一样,背上谋逆之名,等着被砍头。” 再次亲身体会到死亡近在咫尺的经历,也让杨宛如后怕不已,有了上辈子记忆以来,一直沾沾自喜的优越感,也因此而消失殆尽。 “爹,为什么没人告诉我,现在的平国公长子,压根就不是徐承珏这个平国公世子?” 这是杨宛如在终于发现真相后,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明明平国公还有一个原配长子,为什么大家都默认现在的平国公世子,就是平国公长子,从而导致她一错再错。 “因为你不愿意听劝,你大舅母跟我说过刘氏那个继室谋害原配长子的事,我想告诉你,可你一听我说刘氏不是好人,就心生反感,不耐烦听,我也就没机会说。” 被小女儿扶着走进厅中的柳明瑶边说,边坐到上首,满脸的怨愤。 她最引以为傲的长女,不顾她的反对,坚持要嫁的人家犯了谋逆重罪,差点牵连到娘家,靠着她那位妹妹开恩,准其新婚没几天就和离,才能侥幸脱身,可这也让他们杨家上下在这京中丢尽了脸面。 事发之后,柳明瑶就被气倒在床,这个年,她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杨家上下也因杨宛如和离归家一事,都没过好这个年。 杨宛如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家母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不满的质问道。 “娘,你知道平国公长子的事?你竟然没有跟我说?” 柳明瑶没好气的回道,“我倒是想跟你说,你倒是给我机会说啊,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自己是如何坚持要嫁给那平国公世子的了?” 想起上京以来,为了长女的亲事,所承受的巨大痛苦和压力,柳明瑶就忍不住想哭,边哭边数落。 “你们父女二人议定好与平国公府的亲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可我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为了你,不惜放下脸面,去求得你大舅母的原谅,才从她那打听到平国公府的那些烂事,结果你倒好,根本就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柳明瑶觉得这短短一年时间,她算是丢完了前半辈子挣来的所有脸面,也受尽前半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苦楚。 有时候甚至恨不得一死了之,可她又放不下正在服苦役的长子,和离归家的长女,亲事还没着落的小女儿,年龄还小的幼子,才不得不苦苦撑着。 杨弘深赶紧劝慰道,“夫人,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我和如儿做得不对,现在想想,当时是头脑发昏,有些糊涂,才会莫名其妙的做出那些错事,不过你放心,以后定当下不为例。” 杨宛如有些不甘心,但她也知道,这次的事,主要责任在她自己。 “娘,都是女儿的错,我是被那徐承珏在外的盛名所惑,才会那么死心踏地的想要嫁给他,听不得您的劝阻,差点给家里招来大祸,女儿再也不敢了。” 坐在一旁的杨宛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她姐姐的这番解释,又很合情合理的样子。 柳明瑶对自己的大女儿,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她即便在此刻认错,可是将来遇到事情时,依旧能做出将自己这个母亲撇到一边的行为。 “你们知道错就好,我与宫中的关系,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本就没什么情分,结果还被你们这般一再消磨,再有下次,人家可不一定还会高抬贵手,再对杨家开恩一次。” 听到这话,厅中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他们都知道,柳明瑶的这番话,绝对不是在危言耸听。 如今再想想,皇后会亲自出劝阻这桩亲事,皇上会让内侍在正式宣读赐婚圣旨前,最后再给他们一次悔婚机会,都是出于亲戚情分,不愿看到他们杨家入歧途。 因为从时间上看,那时的宫中已经知道平国公府在西南有异动的事,只是当时尚处正在暗地调查阶段,宫中也不异做什么打草惊蛇之举,才一再隐晦的提醒他们。 可惜他们父女被‘平国公长子当摄政王’的未来遮蔽了心神,压根就不听劝,才会一意孤行的走到如今这一步。 允杨宛如以和离的名义与平国公割离关系,已经是宫中对他们最后的仁慈,因平国公府抄家在前,杨宛如和离在后,其嫁妆全被抄没充公,则是宫中对他们的警告和惩罚。 杨弘深现在也已知道大女儿弄错对象的事,也就是说,在其梦中,扶太子的儿子登基,登上摄政王之位的,应该是那位被刘氏派人追杀,据说已死在海上的平国公原配长子。 如此一来,有些事情就能对上了,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在当年深得皇上的喜爱,因为刘氏派人杀害对方,气得皇上一怒之下,降了本已拟定给平国公的王爵。 甚至连平国公的封号‘平’字,都有可能是皇上有意为之,因为杨弘深是在听完审判后,才知道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其实名叫徐清平,当年曾是个极为罕见的少年英才。 从他女儿做的梦看,那徐清平很有可能还活着,活着从海外回来后,若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会以摄政王的身份,扶持当今的嫡长孙上位,刚好能说得过去。 若是换成与其母亲一起,怂恿其父犯下谋逆大罪的平国公世子,怎么可能会扶持幼帝登基,人家早就将皇位抢过来自己坐了。 他现在也不敢再轻信大女儿的梦,但他发现,根据他大女儿梦中的场景,分析得出的一些信息,还是比较可靠的。 例如平国公长子将来会当上摄政王的事,未必还能变成现实,可是徐清平没有死在海上,还能活着回来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可惜他即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无法利用这个谋利,也不便说出去,因为那位是在遭到追杀后,被迫逃到海上,从此生死不知、杳无音讯的。 连人都不知道在哪,无从找起,更别说是想要提前接近对方,争取对方的好感,从而为自己谋取将来的好前程。 想到此事,杨弘深不免感到深为遗憾,若非他大女儿梦中的场景太过模糊,所能透露出的信息有限,导致他们父女弄错了对象,他们现在绝对不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若能有个深受皇上喜爱,未来前途无量的女婿,何愁他杨家将来不能兴盛发达,成为在这京中的显赫大族。 见她父亲坐在那里一脸若有所思,还难掩遗憾与懊恼的模样,杨宛如不用猜,就知道对方都在想些什么,垂目掩去眼中的怨愤。 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已失去最重要的联姻价值,若非她父亲依旧很看重她的‘梦’,估计都不会允许她这个让杨家丢脸的和离女儿坐在这里。 可她现在,已经因为弄错对象的事,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好依靠。 想到她那位与上辈子相比,可以说是判若两人的皇后姨母,杨宛如不禁生出一些想法。 和离之妇,基本没什么机会能再嫁个好人家,何况以她的眼界,也看不上一般人家。 再加上随着宁威侯府与平国公府的谋逆意图,被提前发现,使得未来走向彻底变得难以预料,她也失去可以依仗上辈子的记忆,抓住先机捡漏的机会。 那冯家姐妹能进宫当女官,她是不是也可以?若她向自己那位皇后姨母透露一些与天灾人祸有关的未来信息,对方是不是愿意重用自己? 可她所知道的相关信息也不多,或不详细,上次的地动,还是因为那场灾难是发生在京中,是她上辈子的亲身经历,她才印象深刻。 通过这次所嫁非人的经历,杨宛如已经隐约有了靠人不如靠己的意识,对自己拿提前预告地动的大功劳,换取这么一桩糟心亲事的举动,深感后悔与懊恼。 【作者有话说】 103 第103章 参与 京城外一片山脚下,穿着打扮都很低调的柳明月,在一群官员的陪同下,亲自在这边进行实地考察,大批的将士在周围负责戒严。 这里本是一处因土地贫瘠之地,以此为中心,周围不仅有连绵起伏的大片山头,还有一大片沼泽地,因这些地形条件正符合柳明月的需要,就被宫中给买了下来。 陪同柳明月过来的人员中,不仅有以工部右侍郎宋文斌为首的工部官吏,还有户部、礼部、兵部的官吏。 这些官员都是奉诏一起前来,来前压根都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直到如今到地方后,他们才听说,皇上和皇后打算将此地建成一处类似书院的大庄子,用来统一安置参加春闱后的那场大招募的人。 两个多月的时间,本来不可能修建得出这个庄子,可是有了那个利器,水泥的敞开供应,再加上京城及周边区域充足的劳动力,不可能也会变成可能。 京城在年前遭遇地动后,在短短两三个月中,就被迅速重建起来的那些灾民住宅区域,就是最好的实例。 户部陈郎中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 “娘娘,为临时安置那些参加大招募的人,就要在这荒僻之地修建庄子,怕是有些太过破费吧?” 再怎么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 这周围不是种不出什么作物的荒地沼泽,就是连树都长得不怎么茂盛的一座座山头,想要在大招募结束后,将此地改变皇庄,都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如此一来,在此修建大片的房屋,绝对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柳明月不便向这些人透露自己选定这处地方的真实目的,所以她只是笑着道。 “这点钱物,本宫还是花得起的,这里不仅要用来解决前来参加大招募者的吃住问题,还要方便他们在此学习一段时间,他们都是本宫与陛下的客人,我们身为东道,肯定要尽量让他们在此期间,住得舒心便捷些。” 而且这些钱物花出去后,将来很有可能会让朝廷照价买单,她当然没什么好不舍的。 听到皇后说得如此阔气,随行众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皇后叫上工部的人,明显是让他们过来帮忙做场地勘测和建筑规划的,这点很好理解,可是他们都深感疑惑的是,皇后还叫上他们礼部和户部,尤其是兵部的人,是来干什么的。 可是他们现在都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皇后从来不是一个会无的放矢的人,她会叫来他们这些人,肯定有其用意,只是他们愚钝,才会猜不到对方的目的而已。 柳明月也不在意他们满心的疑惑,在实地考察过这里的环境后,就跟众人说起她的初步想法,工部的官吏都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听着或记着,生怕自己会漏掉个一言半语,无法满足皇后的要求。 尤其是宋文斌,对此事更是不敢含糊,因为他不仅要在皇后面前,证明自己确实没有辜负她的提拔,还要努力向皇上展现自己能担大任的能力。 虽然皇上回朝后,将秦尚书训诫一顿后,便让其恢复职务了,可是谁都知道经此一事,秦尚书在部里的威望和地位已是大不如前。 因为苍河大坝旧坝在经过大修后,时隔仅三年,仍被冲垮在洪水中的事,他作为工部尚书,即便没有直接负责那项工事,也绝对难辞其咎。 皇上虽然念在他本人没有大问题,以及皇后已经罚他在家反省半年*多的份上,没再处罚他,但也不会在重用他。 代理过工部尚书,被皇后提拔起来后,一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的宋文斌,现在也已入了皇上的眼,得到了皇上的重用,地位十分稳固。 所以工部上下都已清楚,等到秦尚书退下去后,工部尚书之位,肯定会被这位收入囊中,而其是由皇后一手提拔的,他们这些人当然不敢对皇后安排的事务,有半分怠慢。 更何况召他们陪皇后出行的上谕,出自皇上,也就是说,此行可不是皇后自己的决定,这同时也是皇上的意思,谁敢对此敷衍和质疑? 柳明月不是什么土木建筑专业的人,但她没少接触与之相关的一些内容,毕竟考古专业,研究的都是地下出来的东西,肯定对某些与土质、方位、建筑等相关的知识,都有所涉猎。 所以她这次亲临实地考察过后,能给出的一些建筑规划设计方面的建议,还真不像从前,给出的是结合上辈子的记忆,照葫芦画瓢的草图构思。 “娘娘的规划很有巧思,只是这些建筑之间,会不会显得有些分散?显得周围的空地太多、太大?” 那些空地,是留着在后期再修建其他建筑,以及用来进行训练的区域,大就对了,柳明月心中这么想着,口中却道。 “不会,先修出这些,能满足当前的需要就行,至于那些空地,先留着,将来有需要时,还能用得上。” 宋文斌当然知道分寸,不会追问将来到底会有什么需要,只是心里已经明白,此地用来安置参加大招募者,不过是在当前对外的一个说法而已,重点是将来有大用。 至于将来到底有什么大用,估计所有来过这里,看到过周围环境的人,都猜不出来。 不过对宋文斌而言,他只要能按照皇后的想法,亲自负责将此地建好,就算是不负重托,至于其它的,与他无关。 不过能像宋文斌这般,只专注份内之事的,到底只是少数人。 随着皇后结束这趟京郊之行后回宫,相关消息也随着那些各自归家的各部官员,被传入所有该知道的人耳中。 众人纷纷开始揣测,皇后要在那片据说十分荒僻的区域建庄子,到底有何目的,没有人相信,皇后仅为明面上的那个说法,就不惜大费周章的建个新庄子。 毕竟通过这一年多的打交道,许多人都已意识到,皇后看似是个手松,花钱不眨眼的大方人,但是已有无数的事实表明,她绝对是个精于算计的人,所以她做的事,常常会实现一举多得的目标。 甚至连地动后的灾民安置问题,都能被她给玩出个花来,让她与陛下名利双丰收的同时,百姓也都得了大实惠,对皇上、皇后感恩戴德。 “臣妾去看了,那个位置确实很不错,地方大,跑得开,周围有多种地形,方便进行不同地貌的战斗演练,初期建筑方面的事情,也都安排下去了。” 皇上欣慰的笑着点头,“辛苦皇后了!” “陛下客气了,这一趟下来,除了有活干的工部人,其他各部的人,完全都是一头雾水的去,一头雾水的回,估计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们此行到底有何意义。” 说起这件事,皇上不禁失笑出声。 “哈哈,想不明白就对了,而且是不到咱们公开消息的那天,他们将会一直想不明白,毕竟他们此行的唯一意义,就是重在参与嘛。” 柳明月也笑,打算建军事学院的规划,目前只有她与皇上知道,当前的头等大事是春闱和大招募。 为免节外生枝,军事学院的事,肯定要等到这两件大事都告一段落后,再对外公开,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提前开始筹建军事学院。 能像这般光明正大的筹建,还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尤其是那些势必会反对这件事的人,着实是件能给人带来某种有些特殊的愉悦感的事。 即便知道外界因此而生出诸多揣测,对此众说纷纭,他们也丝毫没在意,关于今科春闱主考官的人选问题,依旧是朝堂上的争执重点。 至于曾轰动一时的兵部大案,现已彻底落幕,整个兵部的人,可以说是都被彻底整顿了一遍。 即便是部分没有参与其中的官吏,也基本都被免官或是被降职调离,因为他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不管他们是为明哲保身才知情不报,还是真就愚钝到毫无察觉。 现在的兵部上下,都是分别从京中与各地驻军中调过来的人,相关人选,则是皇上早就反复思量和斟酌过的。 曾经济繁荣,鼎盛一时的前朝会走向末路,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前朝的中晚期,朝廷完全被文官所把持,武将不被重视不说,他们在前方打仗,那些文官还在后捣乱、拖后腿。 到了最后,前朝遭到异族入侵时,竟然落得个无良将可用的悲惨下场,而那帮掌控了朝堂,却不顶事的文官,无视百姓的苦难,只知道送上大笔的金银财宝割地求和,直接导致了前朝最后走向末路。 正因知道这些历史,皇上才会对那些世家大族与士绅阶层如此反感,且对那些文官也一直心存忌惮。 哪怕军中出身的他,比谁都清楚执掌兵权的武将威胁之大,可他依然愿意尽量善待将士,而不是像历朝历代的皇帝那样,上位后首先盘算着如何操作,才能除掉那些威胁。 即便有了平国公与宁威侯府意图谋反的前车之鉴,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坚持,但他也不是没有防备之心。 所以皇上是打定主意,不给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染指大安兵部的机会,同时,他也意识到,各部其实也是一个小朝廷,绝对不能任由某个势力在其中一家独大。 在这次选人充入兵部时,他可谓是彻底摒弃私人偏好,充分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再加上柳明月提议要建的军事学院,皇上已有十足信心,确保不会再让之前的历史重演。 【作者有话说】 104 第104章 影响 时间进入正月下旬后,本届新科主考官的人选竞争问题,已正式进入白热化。 因为按照以往惯例,基本都是在二月初之前,正式落实所有考官人选,然后进入大考的最后环节,封闭出卷。 何晋英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对这次的主考官人选,他与崔丞相一样,一直持旁观态度,有人找到面前,明里暗里怂恿他要表态支持某人,他都用装傻充愣来应付,就是不接话。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又一次的大朝议上,当各方就主考官人选争执不下时,崔丞相突然站出来。 “启奏陛下,老臣举荐何右相出任本次会试主考一职,他曾是前朝一甲进士出身,又潜学数十年,著书数本,书中内容字字珠玑,乃是读书人心中的楷模,绝对有足够的学识和资历担此重任!” 崔丞相因不是正经的科举入仕出身,而遭到抨击,从而在身为百官之首的情况下,无缘担任春闱主考一职,曾让他大受刺激,也被他视为奇耻大辱,这也是他坚持要逼着儿子考科举的主要原因。 如今皇上暗示他站出来举荐何相担任今科主考,他可谓是毫无异议。 以何相在士林中光鲜的履历,早就有人推举过他,只是那些推举他的人,都份量不足,被各方势力毫不客气的否决。 否决的理由正如柳明月所料,主要抨击其学识和身份虽够,但其入朝刚满一年,在大安朝堂上任职的资历不足。 说来可笑,大安本就只是一个诞生不满十年的皇朝,朝堂上的那些自诩有出身、有资历的人,其实所依仗都是前朝的履历,前朝的进士、前朝的政绩等。 可是他们堂而皇之的以此由,抨击所有非其派系的官员,而看出这荒谬之处的人,也常出于种种原因,不愿,或是不便指出这点。 如今听到崔丞相在这紧要关头,竟然跳出来支持何右相当主考官,立刻有多方势力集中火力反对此议。 “启奏陛下,会试主考人选,乃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绝对不容的轻忽,何右相刚入朝一年,实在难当此任,崔相纵为百官之首,也不该罔顾事实,推举何相出任此职。” “是啊,都知道崔相与何相私交甚笃,可是崔相再怎么样,也不该在如此重要的任命上循私啊!” 听到周围的附和声,崔丞相对众人怒目而视,他可不蠢,知道自己的位置敏感,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全力做纯臣。 “江大人,吴大人,本官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与何相有了私交?你们这些人现在都无所顾忌到,开始当面造谣了吗?你且说说看,本官下值之后,何时曾与何相有过来往?你若能拿得出证据来,本官当廷辞官挂印,若拿不出来,休怪本官要当廷告你诬陷上官!” 接下来的时间,不用让崔相再开口,就有其他人相继站出来,表态愿支持何右相出任主考官,与那些反对的声音对峙起来。 不过崔丞相依旧对此感到很气愤,何晋英初入朝时,对朝堂局势不了解,在没搞清楚状况之下,差点闹出些事情来,他一直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只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人家毕竟是位能被读书人视为标杆,从而誉满天下的人物。 在皇后手上吃了几次暗亏后,人家就自己学乖了,开始主动疏远那些试图攀附上来的人,处处学他,曾一度让让他烦不胜烦。 可是即便如此,两人除了公务方面的交流,甚至不曾在私坐在同一张桌子吃过饭,喝过茶,何来私交之说。 更何况他会推荐何晋英担任主考,本就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崔丞相丝毫不担心他们的挑唆,会令皇上对他心生芥蒂,只是气那些人的险恶用心。 都听得出崔丞相的底气十足,而满朝官员,也只知道两位丞相合作得还算融洽,尤其是对比从前的林右相在时的情况,这种融洽确实容易让人生出他们二位私交甚好的认知。 但是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二位除了在上值期间,常因政务而打交道外,下值后,还真没听说这二位有什么来往。 眼看继崔左相这位最具份量出面推举何右相后,又涌出多位支持何右相出任主考官的官员,还个个都战斗力十足,之前跳得最高的那些人,在他们面前,都逐渐失去招架之力。 而那些人,在此之前,都跟崔丞相一样,一直持旁观态度,却没料到,他们竟然在这即将落实人选的紧要关头,突然跳了出来,还态度如此坚定。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场大朝议再次草草结束,依旧没有确定人选,不过以崔丞相为首的一群人,突然站出来举荐何相出任主考官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出了朝元殿,何晋英颇为感激的朝崔相拱手施礼道谢。 “在下实在没有想到,崔公竟然如此抬举何某,多谢!” 崔相朝旁边拱手致意了一下道,“本官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当不得何相的谢,咱们还是保持好距离为好,以免落在有心人眼中,又说你我私交甚笃,本官是在循私。” 何相赶紧回道,“总之还是要多谢崔相,至于你我之间,清者自清,任由他们再怎么诬陷,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知道是皇上、皇后有意任命他为主考,才会示意崔相推举他,何晋英心中激动的同时,依旧很感谢崔相愿意出这个头。 就像之前,崔相虽然看出他是在观察他、学他,但他并没想过要误导他什么,而是恍若未觉般的继续我行我素,在有意无意间帮了他大忙,却又从不曾居功。 回到勤务殿中,皇上忍不住吐糟道。 “每次看到他们吵成一团,朕都忍不住感慨,自己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太没威慑力了,朕就不信,那些人会看不出来,崔立言推举何晋英出任主考官,其实是朕的意思。” 柳明月笑着回道,“看,肯定是看出来了,只是一个个的都装着明白揣糊涂,不接茬而已,不拉扯几个回合,从您这里谋些好处,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松口。” 皇上心中当然也清楚,毕竟这些都已经是常规操作了,就是这心中不爽而已。 “朕迟早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大安,可不再是前朝,现在是朕还愿意给他们面子,若再这么不知收敛,哼,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皇上想要发泄一下情绪,柳明月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这一点上,柳明月与皇上不同,她纵有不满,除非是出于现实需要,才会直接表达出来,其他时候,她更喜欢在背地里多做些事,不动声色的悄悄确决掉让她不满的人与事。 当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有着奉公守法的观念,从不屑做什么栽赃陷害之举。 “陛下不必为此感到烦恼,你要知道,这些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现在看着再怎么精神,也注定将蹦跶不了几天,只要咱们多些耐心即可。” 皇上听到这话,情绪果然平复了不少,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幸有皇后帮朕出谋划策,要不然,朕还真就只能在口头上发泄几句,根本拿他们没办法,毕竟这个朝廷,还真就离不开他们。” 这也是那些人敢有恃无恐的最大依仗,朝廷各部的运转,直接关系到大安的方方面面,若是那些大臣合起伙来消极怠工,或是在某些事情上动手脚,绝对能给朝廷和皇上带来很多麻烦。 这也是皇上会感到身不由己,在许多事情上,不得不妥协的原因所在。 稍作休息,两人又打起精神,开始接见前来奏报或是奏请具体事务的各部官员。 当天下值后,各个派系的人分别聚到一起商量对策,尤其是原本的大热门人选,洪少傅这边的人。 “陛下过去对这件事,都没怎么表态,最后基本都是由我们决定,为何这次,竟然会出手干涉?” 有人试探着回道,“莫非这是皇后的意思?那何晋英真是个很会算计的小人,他当初本打算加清流一派,没想到他在见皇后临朝后,表现强势,就赶紧投了过去,如今看来,可能还真叫他谋划成功了。” 有人却对此持不一样的态度,“依我看,这未必是皇后的意思,那何晋英的右相之位,可是皇上任命的,即便他在去岁靠投向皇后,才得以在朝堂上打开局面,但是皇上回来后,他也未必敢再向着皇后。” 在这位看来,皇上、皇后之间,从来都是二选一的问题,而这两者之间,聪明人当然都知道该怎么选,尤其是在何晋英本就是得皇上的提携之恩,才上位的情况下。 “唉,皇后真是太精明了,她虽临朝,但她总是非必要不开口,这也就让我们无从判断她的意向。” 最可恶的是,他们都能肯定的是,皇后虽然在前朝很少开口,可她并非是因慑于皇上威严,不敢开口作主。 说简单点,就是她即便很少当众开口,也能让人从桩桩件件的事情中,以及被发回的奏折上,看出她无处不在的影子,以及在诸多朝堂事务上的影响力乃至决策力。 这样一来,就让他们很难判断得出,皇上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他们又该如何操作,才能分化这二位。 团结一心的皇上、皇后,无论哪方面前,对他们这些前朝官员而言,都不是一件事好事。 可是任凭他们再怎么努力,现在都没找到出手机会,原本的突破口东宫,也随着太子被罚闭宫思过而与他们断了联系,这么发展下去,对他们而言,绝对会很不利。 洪少傅可以说是心情最为憋屈的那个,这次的主考之位,早被他视为囊中之物,朝中那些有竞争的人物,也早被他分析了个遍。 在他看来,何晋英确实是个威胁,可他入朝后,只观望了一段时间,就选择放弃主动依附他的清流一派,而是学那个崔立言做纯臣,相当于是自毁前程。 所以他压根就没将势单力薄的右相放在眼里,哪怕他也知道,这样的何晋英,才是最合皇上心意的右相。 却没料到,这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竟能重要到,能让皇上亲自出面,安排崔相为其造势的地步。 至于皇上为何会在有意让何晋英做主考的情况下,没有直接下旨直接任命,而是采取迂回手段的做法,洪少傅心中当然明白缘由。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他更加看清了皇上对何晋英的重视和信任,同时也意识到,何晋英的选择,可能还真不像他所认为的那样,是个错误。 至于皇后的态度,洪少傅还真没那么在意,他是太子之师,通过太子,对皇后的了解较多。 周围众人的议论,他都有听在耳中,只是在他看来,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皇上的授意,或是为迎合皇上而为,在任命春闱主考官的这等大事上,以皇后的性格,肯定不会插手干涉。 可惜太子仍被禁闭在东宫,要不然,他堂堂一位太子少傅,想要当今科主考,只要让太子出面说话,皇上肯定会有所顾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算了,如今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想想,要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换取我们想要的利益,例如,兵部那边还有一些空缺,我们也要设法往里放几个人才行。” 经过之前的事,皇上肯定会更加重视兵部,而兵部在短期内,肯定也会谨慎行事,以免再出纰漏,他们可以不做什么,却要确保己方在兵部有耳目,及时掌握某些重大消息。 像之前的兵部官员勾结地方和边境驻军挪用军资一事,他们就有提前掌握消息,甚至还手握部分证据,可惜的是,还没等到他们找到可以用上那些消息和证据的合适机会,兵部大案就爆发了。 如今兵部可以说是从上到下,都被给撤换了个遍,他们的人也没保住,如今当然要设法再往里面安插些新人。 对于洪少傅的这个想法,在场众人当然都很支持,只是与此相比,他们更在意的还是主考官之位,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即将入朝的数百位新人的大事。 虽说纵然是由别人担任主考,他们依旧能在结果出来后设法拉拢那些新人,但是到底不如占据主考之位后,借座师身份出面笼络学生来得方便,因为名份乃是大义。 不过也有人道,“这件事,怕是不好办,经过前事,皇上对兵部更为重视,兵部现在的这批官吏,都是由皇上亲自调任的,估计连皇后都没机会插手,我们若是露出想往里面安排人的意图,恐怕会让皇上不满。” 有人不免感慨道,“若是太子没有受罚就好了,借他之手举荐几个,问题应该不大,真是可惜了!” 这样的事,他们在此前没少做,在如今这关键时刻,却因太子被罚而做不成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洪少傅叹道,“吴大人的顾虑甚是有理,倒是在下考虑有些不周了,不过东宫那边,我们以后也要小心一些,不管是曲少师和太子被罚,还是东宫的眼线被拔除一事,应该是皇后对我们的警告。”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中的有些人对皇上的忌惮,都不及对皇后的忌惮深,因为皇上做事还多有顾虑,皇后做事,则是让人很难以常理度之, 换句话说,就是皇后很难缠,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曾因此而吃过亏,所以他们很不想被皇后盯上。 “洪大人,依您之见,皇后会不会因为此事,针对我们?”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抱歉,昨天平台崩太久,我等到夜里近两点,它也没能恢复,真是让人无语,唉…… 105 第105章 熟名 柳明月虽然很厌恶那些东宫属官总想挟太子令她妥协的行径,但她更多还是对太子耳根子软,容易受那些人摆布的性格感到失望。 她不会因此而特意针对某些人,但她绝对不介意在某些时候给这些人一些教训,以他们双方之间的地位,都不用刻意采取什么手段,就有的是机会。 例如这次,发现某些势力早在外边开始造势,说洪少傅是最适合主考今科会试的人选,又有所谓的小道消息传出,信誓旦旦的说洪少傅就是今科会试主考时,柳明月就知道那些人在筹谋什么了。 上一届的主考出身清流一派,按照朝中各派系之间所达成的某些不可言说的默契,即便众大臣在朝堂上争得厉害,但到最后,很有可能确实是洪少傅上位。 因为皇上即便有心想让何右相担任主考,在何右相确实存在短板的情况下,皇上也不会愿意表这个态,强推其上位。 这绝对不是柳明月所愿看到的结果,洪少傅是世家派的中坚力量,那个派系的人,从他们的先祖起,最擅长干的事情都是沽名钓誉,抓住机会架空皇权,把控朝堂。 哪怕他们这一派系在前朝最核心的几家,甚至是洪家、曲家、吴家的嫡系,都在前朝走亡国时,被多方势力给灭掉了。 可是余下的这些,仍能凭借家族深厚的底蕴,在乱世中屹立不倒或是重新崛起,成为割据一方,还在民间很有威望的世家大族。 在徐庆业上位前,先攻入京中称帝的那几位,大半都是都被这一势力给拉下去的。 他们无法上位,是因各家实力都有限,但是上位的若是容不下他们的人,就会被他们合起伙来对付。 所以徐庆业同样很忌惮这一势力,可是为了取信于对方,他还不得不将太子交给他们,才令这些人安分下来,至少也是表面上的安分。 原主不知道这些内情,只觉得皇上愿意给太子安排那些声名显赫的老师,是对太子的看重。 却不知道,正因她们母子看不清形势,认识不到这里边的根本问题,皇上才会在之前表现出更为偏宠五皇子的态度,使得太子地位出现不稳不兆。 可是换成柳明月后,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太子的那些老师,及其所属派系人员的不满与排斥,努力帮太子摆脱那些人的影响,让皇上对此感到满意和放心,这才放弃他在之前的某些打算。 崔丞相虽然是位低调而又加油的权臣,若无必要,轻易不会对涉及到各方利益争执的政务发表意见,但他在朝堂上的威望,与其地位从来都是相匹配的。 因为就凭他能在辅佐皇上登基后,始终保持着清醒,一如既往的坚持自身的想法与做法,就足以让其他所有人都高看一眼。 更何况他在因功登上高位、手握实权后,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能够深得皇上的信任,这份本事足以让所有人都对其心生忌惮,不敢在明面上与其作对。 所以当他出面推荐何晋英出任主考,又有不少大臣都相继表示支持后,纵有许多人心有不甘,也不敢继续像之前那样强势反对。 何况这次的举荐很有可能是上意,被举荐人是仅次于崔相的何相,而他们还少了从前的那位份量十足的林相当领头人。 所以正月底,总算落实了由何晋英担任本届春闱会试主考官的任命,民间与士林都对此言论纷纷,各种说法都有。 皇上汲取上届科举前的经验,在主考官、副考官、陪考官的人选都落实后,迅速下令让经厂印制新版大考指南。 “还是皇后说得对,这世上不公平的现象,实在太过常见,我们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让这世间尽量变得公平些。” 相比较开国立朝后接连举办的两场大考,皇上对在上一届春闱考中的那批人,最为满意,这让他深刻意识到太子听从皇后的建议,在考前赔本卖出那批大考指南,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 柳明月对此深感欣慰,“是啊,这世上从不缺天资过人之辈,他们所缺少的往往只是一点运气和……嗯,这个常向和的名字,臣妾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常向和?若朕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常贵妃的娘家侄子,大理寺少卿常明仁的儿子,他早年常与五皇子做伴,怎么了?” 柳明月点头道,“听陛下这么一说,臣妾就想起来了,这孩子与太子同龄,过年期间,臣妾曾听大嫂提起过,说他是京中有名的少年举人,都说他肯定能在今年春闱中,考取进士出身,可他怎么会报名参加大招募?” 可以肯定的是,对于能通过这次大招募的考核被录选的人的后后续安排,目前还只存于她和皇上的脑海中,他们两人都不曾对外透露过。 上一批通过大招募被录选的人,有一部分确实有了前程,可是以那常向和的家世,肯定看不上那种起点极低的前程才对。 在柳明月的印象中,那常明仁绝对是个很有野心和头脑的人,即便早知道他还很有魄力,但她仍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出拿儿子前程当赌注的行为。 皇上接过京畿府递交上来的这份已通过大招募初选名单,心中也觉有些意外。 “朕记得,那孩子打小就聪明稳重,小小年龄就很知进退,常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可能会允许他弃春闱而去参加大招募?” 要知道大招募的考核日期与会试挨得进,纵然没有必须要二选一的要求,可是有心想要通过科举入仕者,肯定无暇分神去参加大招募。 毕竟大招募的考核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非天纵其才者想两者兼顾,就要做好两边失败的准备。 刚说完常向和,皇上就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崔定山?若朕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崔立言之子,他竟然也报名参加大招募?崔立言这是总算想开了,不再继续逼他儿子考进士了?”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显然极好,柳明月好奇的问道。 “哦,听陛下这意思,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皇上笑着回道,“哈哈,也不算什么隐情,当年有人举荐崔立言出任承天二年那届春闱主考,朕当时也属意由他担任此职,却被人以丞相本人只有秀才功名,没有进士出身为由反对,朕当然不会介意这个,本打算直接下旨任命,结果却被他自己给拒了,不过他在此事过后,一直严格要求他儿子,希望他儿子能为他争口气。” 柳明月能够理解崔丞相的心态,虽然她并不认同,但是谁也不可否认的是,这种父母心态其实很常见。 “原来是这样,不知这个崔定山的读书天赋如何?他又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选择大招募。” 以崔相在朝中的地位,以及皇上对崔相的信任和重视,只有那对父子有意,皇上肯定不介意赏崔定山一个起点高的好位置。 “据朕所知,这崔定山的品性颇肖其父,在家中读书的同时,还负责管着家中庶务,做事精明能干,就是在科举上,总欠那么两分火候,如今早过弱冠之龄,还是个秀才。” 柳明月是真心觉得,科举制度固然是封建时代能用来甄选人才的最好方式,存在很优点,但是其缺点也很明显,以后世的眼光看,其局限性也太强,由此而错失的人才,绝对是不计其数。 “依臣妾之见,崔相能看开,不再强求儿子一定要考取进士,对这崔定山而言,还真是一件幸事,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蹉跎岁月,着实有些得不偿失。”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朕也这么认为,早与崔相说过,他那儿子年龄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成家立业了,朕允他亲自给崔定山挑个合适的位置,却被一再拒绝。” 这绝对是能羡煞旁人的优待,满朝文武,估计只有这崔相能有机会获此殊荣,可是崔相却对此无动于衷,坚持要让他的儿子必须要谋个士出身,好为他一雪前耻。 “那崔定山若是在继续在科举上面虚耗时光,朕都在考虑,要不要在暗里帮他们父子一把了,朕实在不忍见他崔家后继无人。” 至于怎么个帮法,皇上没说,不过柳明月能心领神会。 “所以说,只要这种大招募操作得好,就能极大的弥补科举取仕的一些弊端,给无数人与朝廷另一个选择,不过一个还能说是偶然,两个都如此,这让臣妾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猜到了什么。” 为免他们的谋划会胎死腹中,提前遭到反对与打压,两人早已议定,在通过大招募入仕的这批人,还没有被历练出来,或是证明其能力之前,不会对外透露出任何口风。 可是常向和与崔定山的出现,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 若说崔定山这边,还能用其实在没有科举天赋,令崔相不得不借大招募的机会,顺势放弃科举来解释。 那么常向和这位在科举一途前途无量的少年举人,会选择参加大招募,实在是怎么想,都让人感到无法理解。 皇上不以为意的翻着手中的名单道,“无妨,就算他们在心里有所猜测,也无法肯定什么,何况他们选择让儿子参加大招募,又何尝不是在以此向咱们投诚,表示支持呢?所以我们只需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即可。” 在最新一页名单上,再次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皇上瞬间露出惊讶之色,抬头问道。 “皇后,咱们杨家那位大外甥女的闺名,叫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困得不行,先睡了,下章啥时候写好啥时候发,争取后天开始能恢复定时更新,希望晋江能争争气,别再搞出这种乱子了,我真是拜托了,至今登录后台更新时,还得多来几遍,因为它总提醒我不是作者,就很…… 106 第106章 冲动 听到皇上的语气有点异常,柳明月有些好奇的抬头回道。 “臣妾记得,她名叫杨宛如,陛下怎么会突然问起此事?难不成……” 柳明月难掩诧异的看向皇上手中的名单,皇上见她已经猜到,点头道。 “不错,她也报名参加大招募,还通过了初选,祖籍平阳府,擅长绘画与算数,应该不是重名才对。” 大招募并没有限制性别,连皇上在内的时人会默认都是由男子参加,柳明月却存了些私心,想要看看有没有女子发现这个漏洞,从而勇敢的站出来参选。 没想到这次确实有,最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位,竟然是杨宛如。 “祖籍都能对得上,应该不是重名,只是她,为何会想到报名参加大招募?” 难道是通过这次的所嫁非人,终于改变了想法,不打算继续走之前那一心想要抱大腿的路子了? 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依皇后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事为好?” 柳明月坦然回道,“她既然敢参选,又通过了初选,让她试试也无妨,若能被录选,臣妾可将她安排到宫中当女官,或是让她去京中产业做事。” 若不能被录选,也就不用再操心安置问题。 皇上笑着点头,“也是,反正咱们是以宫中产业的名义招募,就算有女子被录选,也不用担心安置问题,不过咱们这大外甥女,心性不错啊,若她没能被录选,皇后也给个机会吧,毕竟她可是我们的功臣。” “陛下放心,她若直接求到臣妾面前,臣妾也不会拒绝,没想到她竟想到通过这种方式争取机会,倒让臣妾高看了她一眼。” 柳明月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虽然那杨宛如是在吃过亏后,才会认识到自己选错了路,想到要换条道,但是只要能醒悟,愿意及时回头,终究是件好事,比非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强。 与对方是原主的外甥女身份无关,主要是柳明月很好奇对方所知道的那些未来。 别的不说,只要对方还能如之前的那场地动般,愿意提前告知相关信息,绝对是件能利国利民,可避免或是挽回巨大损失的好事。 就凭这点,柳明月都不介意给对方机会,当然,前提是对方要知道分寸,她只给提供可以通过努力得到晋升的途径,绝对不会给对方可放纵其野心与贪婪的机会。 所以对于杨宛如选择参加大招募的事,柳明月和皇上虽觉意外,但是接受得都很快,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与此相对应的是杨家人对这件事的反应,杨弘深与柳明瑶夫妻都对此十分反对,杨宛如是在没与他们商量的情况下,乔装打扮成男子,偷偷去参加初选的。 “宛如,不管你是想进宫当女官,还是去宫中产业,为父都能成全,可你一个女儿家,竟然抛头露面的去参加大招募,这成何体统?” 女儿在婆家遇难时,选择和离归家,坏了名声,想要再嫁,注定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对于她想去宫中或是宫中产业任职的事,杨弘深并不反对。 毕竟大家都知道,宫中产业遍布大安境内各地,其中有不少作坊和店铺,都全由女子负责经营,宫中给的待遇优厚,背后还有皇上、皇后做依靠,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妥。 面对父亲的训斥,杨宛如端坐在那里,不以为意的回道。 “父亲何必如此动怒?女儿这么做,也是为家里考虑,我若一直在家里,会连累妹妹们议亲,若让父亲去求宫里,也会消耗家里和宫中本就不多的情分,女儿若能凭本事通过大招募的考核,宫中肯定也愿高看女儿一眼。” 话是这么说,但杨弘深还是对此十分不满。 “既然你也知道,你的言行会给家里带来影响,你这么做,岂不是让家里的名声变得更糟?” 为了大女儿的‘预知梦’,在此之前,杨弘深一直像真正的慈父般,耐心劝慰着大女儿,丝毫不曾表现出他对女儿和离归家这件事的不满与排斥。 直到这次,得知大女儿跑去报名参加大招募后,令他实在忍无可忍,才在冲动之下口不择言,直接曝露出他的真实想法。 杨宛如虽然早知道她父亲的秉性,也对此有心理准备,但在此刻再次面对撕下温情面具,露出其真面目的父亲,仍觉很寒心。 “父亲为何只想着女儿的言行,会为家里带来坏名声?女儿能通过初选,足以证明女儿有才能,若最后还能被录选,应当能挽回一些家里本就所剩不多的声誉才对。” 听到女儿不仅没有反省到自己的错误,还打算继续参加接下来的考核,杨弘深不由得气结,冷笑着道。 “就算你能通过初选又如何,京畿府的初选名单会递入宫中,宫中也不会容许你一个女儿家去添乱。” 杨宛如也很担心这件事,不过她她还是强作镇定的回道。 “等到宫中发话再说,若宫中没有取消女儿的资格,想来父亲也没有理由阻止女儿继续参加考核吧?” 杨弘深冷哼道,“你且放心,只要宫中不阻止,为父也绝对不会阻你前途。” 柳明瑶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焦虑不已。 “老爷,要不,还是由我们先去宫中请罪吧,真要等到宫中发话,怕是家里和如儿都少不得要挨顿训诫。” 到那时,京中好不容易才平易下去的那些与杨家有关的话题,怕是会被人再次翻出来议论。 再怎么对大女儿感到伤心失望,可是看到大女儿的遭遇,柳明瑶终究还是忍不住想要关照她。 杨弘深没有回答,杨宛如却态度坚定的回道。 “娘,您就放心吧,皇上能允许姨母临朝,肯定也能允许女子参加大招募,若不许女子参加,肯定会在限制条件中说明,既然没说,女儿此举就不算违规,宫中也不可能会因此而训诫女儿。” 听到杨宛如这么说,柳明瑶焦虑不安的心情才有所平复。 “可是就算宫里不训诫咱们,你一个女儿家,这般任性妄为,也会招来外人的非议啊。” 杨宛如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真心为她好,可是这次,她只能再次辜负对方的好意。 “娘,就算是女儿任性妄为,也就这一次了,若实在不行,女儿就去求大舅母,求她帮忙在姨母面前说情,给女儿进宫或是进入宫中产业的一次机会。” 想通过大招募,凭自己的能力入选,是杨宛如想为自己挽尊的最后一条路,若是此路不通,她只能选择放弃最后的那点颜面。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打定主意,不会再继续留在家中,与她这位虚情假意的父亲打交道。 彻底意识到她上辈子记忆中的那些人与事,基本都不靠谱后,她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努力回忆上辈子曾听说过的那些天灾。 事实已经证明,就连边境发生战争的时间结果,都有可能出现变故,只有天灾会如期而至,一成不变。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与其让她父亲靠着这些信息升官得赏,还不如用在她自己身上。 柳明瑶听了大女儿的话,叹了口气,如今只有她娘家大嫂在她那个妹妹面前,还能说得上话。 若有对方帮忙出面说情,肯定能给她大女儿争取个好位置,她也能放心些。 “也罢,你自己心里有打算就好,不过你不管去哪里任职,都得改改这脾性才好,在人家手下做事,可不比在家中当被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杨宛如温声回道,“娘放心,女儿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就已有所准备。” 在她上辈子的后半生,没人伺候她不说,她还得学着伺候人,当然不惧这些。 杨弘深对此也乐见其成,坐到主位上,以父亲的身份指点江山道。 “进宫比去宫中产业好,你姨母深得皇上信任,听说陛下对她极为信任,所有奏折,都会先由她经手一遍,你若能被留在她身边侍奉,相当于是当上御前女官。” 说起这些,他的语气十分温和,俨然又恢复成一位为处处女儿考虑的慈父,因为御前女官绝对是个很关键的位置,连前朝重臣都会对其多有礼遇。 冯家两个女儿被接进宫后,留在皇后身边当女官的消息传出后,曾在京中引起许多议论。 不少人都笑话她们是山猪吃不细糠,先是选择放弃国公府,跟着她们那被离弃的娘,被接进宫后,又放弃被当公主金尊玉贵的娇养着的机会,选择当侍奉人的女官。 可是随着皇后临朝,她们姐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更是到了连她们的祖父,顺国公遇到她们,也不敢端长辈的身份的地步。 杨弘深气的是女儿不顾身份的在外抛头露面,有辱门风,也会给他招来教女无方的非议,但他并不反对女儿想要进宫的决定。 “爹放心,女儿肯定会尽量争取进宫,不再让您失望。” 杨宛如当然知道她父亲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她嘴上这么应下,可是进宫对她而言,并非首选,这也是她选择参加大招募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宫中的那些人与事,对她而言,可谓是既熟悉又陌生,容易让她再次被上辈的记忆影响到,从而再次犯错。 还是彻底换个陌生环境,从头开始,更适合她。 更何况,见到姨母在前朝取得的巨大成就和威望后,杨宛如也有些看不上宫中内官的身份。 她想当女官,当真正入品的官员,像这次参加大招募般,拥有能与那些男子在同一个台面上,一起竞争的身份和资格。 这是她在参加大招募的初选时,在现场突然生出的冲动想法,却在后来变得越来越坚定,既然家里的父亲,嫁过的丈夫,都无法成她的依靠,甚至还会连累她,她为何不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作者有话说】 107 第107章 意外 随着时间越发临近春闱,京中可以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热闹起来。 直到此时,人们才知道官方在京中新建起的几栋三层建筑,能以超低价给上京赶考的贫困学子提供食宿,实在连这个费用都负担不起的人,还能通过银庄借钱。 那几栋建筑都位处灾民住宅重建区域,是在将灾民的房子进行统一规划后,空出的地面上建起来的,房子干净整洁,提供的吃食也是荤素搭配,待遇极佳。 这一优待读书人的新举措公开后,顿令京中舆论风向大变,之前那些认为宫中太过优待那些参加大招募的人的声音,迅速消失,再也没人敢说什么差别对待。 毕竟那些参加大招募的人抵京后,都被安置在京郊庄子上,这些前来参加春闱的士子,却都被安置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内,收的那点费用,还不抵一天的饭钱。 这种己方刚一出招,就被对方如早有准备般迅速反制的滋味,令某些人在暗地里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皇上看着过年前后这几个月的支出清单,心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知不觉中,竟然又花出去这么多?这银子也太不经花了些。”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反正咱们花出去的多,老百姓们就有机会赚得多点,这一出一进,又没便宜外人,从近期收到的一些统计数据看,京中百姓的消费能力明显在提升,城外百姓的东西好卖多了,这就叫做良性循环。” 每天都有许多城外的百姓挑着担,进城售卖些自家的瓜果蔬菜和鸡鸭鱼之类的东西,他们这种小地摊,往往针对的就是城中那些家境最普通的百姓。 所以那些百姓的收入,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消费能力,随着宫中在城内大搞基建,给那些百姓提供了许多工作岗位。 这个道理,皇上当然也懂,收到相关反馈,他也对此很欣慰,可是一看自己花出去的钱,还是免不了会心疼。 “朕为这座江山,付出得实在太多啊!” 在这一点上,柳明月也不得不承认,徐庆业这个皇帝,的确说得起这个话。 “等到船队回来就好了,船队的收益,应当可以充分弥补陛下的这些付出。” 提起船队,皇上也来了精神,“出海就这点不好,一离岸就失联,也不知船队现在走到哪里了,带出去的那些商品好不好卖,海上航行顺不顺利?能不能在下半年如期返回大安?” 柳明月算是听出来了,这位平日里肯定也没少在心里琢磨,才会在提起这个话题时,迅速提出这么多的问题。 “依臣妾之见,只要船队此行还顺利,其它的,您都不必担心,咱们大安的东西,在海外是卖方市场,东西肯定不愁卖,尤其是在海上商道断了数十年的情况下。” 最怕船队会在海上遇见大风大浪,或是遭遇西方的强大武装势力,要不然,与海外通商,对大安而言,绝对堪称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正在提起船队的两人不知道,在遥远的海远的海外,他们正惦记着的船队,已经返航提上日程。 装船时,看着数量极多的商品,到了海外,压根就不够卖,实在不够卖,他们都没来得及多走几个地方,船上那些大安特产商品,就已经卖得一干二净,让人心情复杂。 “能早些回去,固然是件好事,就是这么一来,我想要绘制出更大面积的海图,只能等到下一次了。” 面对蒋清言的遗憾,左子兴有些好笑。 “想要绘海图,以后有得是机会,能早点回去,避开五六月以后容易出现的大风大浪,才是最重要的。” 魏长延笑着附和道,“是啊,清言,不过你这趟出来,能绘制出这么一份海图,已经很不错了,等到回去后,我一定会给你请功。” 蒋清言擅长画画,之前在战队中,主要目标是的战斗,就将画画放下了。 这次出来,他们的首要任务是为商队护航,震慑海上层出不穷的潜在威胁,尽量避战,船上的生活太过枯燥,他就将自己的特长给捡了起来,如今画出趣味来了,十分上心。 “子兴兄,咱们回去的时候,必须要原路原航吗?能不能换条航线?” 面对蒋清言充满期待的眼神,左子兴笑道。 “的确还有别的航线可走,但是为稳妥起见,我们还是原路返航比较安全,毕竟这一路过来,有些威胁已被我们震慑住,有些已被我们直接剿灭,短时间内,应该还没有新的势力过来,我们回去更省时省力。” 吴尚青赶紧道,“听子兴兄的没错,还是原路返回更安全,我现在除了安全,别无所求,这么一大笔财物,若在我等回去的路上不慎出了差错,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他们这些人在海上拼命奋斗两三年,如今算是到了即将收获的时候,这些船上所装载着的海量金银财宝,就是他们这些人用来换取仕途的最好功绩,绝对不容出错。 魏长延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安全最重要,即便是原路返航,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难保不会有人提前等着我们。” 毕竟他们这支船队的规模,实在太过庞大,又是来自在海外颇有盛名的炎黄大地,谁都知道他们是只肥羊,即便知道他们拥有十分强大的战斗力,也少不了想铤而走险者。 “这也是我说要尽快返航的原因,我们这趟出海,按照原定计划,一般需要到下半年才会返航,那些人恐怕也不会料到,我们竟能这么快就返航,刚好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吴尚青点头道,“不错,连我们自己都没料到,这次出来,竟然只花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返航,那些人更加预料不到,回去我们就下令,让大家尽快做好起……” 吴尚青的话音未落,就听到舱外传来通报声。 “大掌柜,魏队长、左队长,你们赶快过来一下,码头这边有位客人说是有要事相商,还非要指名和咱们船队的主事人谈。” 等到连忙赶过去的几人,与那位看起来十分狼狈的客人谈完,并送走对方后,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连这玉蜀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适不适合在咱们大安种,我们都没搞清楚,就花这么大的代价将它换回来,会不会不划算?” 若说他们用来换这玉蜀黍的那些东西,其实并不算值钱,可关键在于它们很重要啊。 由于船上已经没货了,为满足对方的要求,他们只好将自己人吃饭用的碗盘,给收拾出大半看上去比较新的交给对方,家境好的甚至还贡献出质地好,看着还比较新的衣裳,就这么东拼西凑出一些东西,才勉强完成这次的交易。 不是他们不舍得拿出金银等贵重物品交易,是人家指名了要那些东西,他们又实在很想要那些玉蜀黍,只能出此下策。 左子兴也被这场意外的交易搞得有些懵,叹了口气道。 “反正我们换的种子不少,回去后可以多方尝试,肯定能种得出来,只要它有那么两三成的可能是高产作物,就能对得起我们的付出。” 吴尚青点头道,“不错,重点是我们既然遇上了,就不能错过,至于换出去的那些东西,先在这里买些木头的、贝壳的凑和着用吧,只要能吃到嘴里,用什么工具不是用呢。” 众人闻言,皆赞成的点头,没了吃饭用的东西,的确不便,但是换个可替代的东西就行。 虽说正因这些海外人对炎黄大地的各种物品的极致推崇,才有他们能赚得盆满钵满的机会,但是对于这些海外之人愿意出那么高昂的价格,购买那些在他们看来很普通,很平常的物品的行为,他们始终有些难以理解。 这趟出来,连自己的吃饭家伙都被给交易出去的经历,着实让船队与战队的人都印象深刻。 不过与此同时,船队的人不等通知,都知道要赶紧收拾好,必须要赶紧回去才行,要不然,继续逗留下去,说不定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保不住。 毕竟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上面专门让人给缝制的,用的都是能在海外卖出超高价的好料子,若非上面都分别绣有每个人的姓名,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人给换走不少。 至于上面给他们每人都配备的轻木衣,制作得也十分精巧,是他们在海上的保命工具,更是绝对不容有失。 当大安的京城中,人们都在热火朝天的议论,谁将有机会考取会试头名,或是新科状元时,船队已经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速度,踏上返航归途。 同时还带回了超出所有人想像的巨额财富,以及柳明月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高产作物种子。 春闱不仅决定着一大批读书人前程,也是京中盛事,对朝廷上下,都是一件值得高度重视的大事。 但是对皇上和柳明月而言,这届春闱不过是他们的工作中,相对最为重要的政务之一而已。 正所谓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各地的奏折源源不断的被送入宫中,除了来自边境驻军的,还有关于春耕的、防汛的、抗旱的,更有关于一些大案要案的折子,桩桩件件都关系到百姓民生,是要务。 皇上在这气候不定的时节里,出现不适,柳明月在本已负责处理大半政务的情况下,又将交给皇上亲自处理的部分,揽过去八九成,尽量让皇上可以安心的休养身体,不必为朝堂事务多费心神。 皇上能不能活得更长久些,对她的意义实在太过重要,所以柳明月再怎么辛苦,也努力坚持。 【作者有话说】 108 第108章 难评 除了崔丞相在第一时间发现,发到他这边的奏折中,由皇后批阅的比率大幅提升的现象外,朝堂上的其他各部大臣并没注意到这点。 因为在此之前,会发到他们这边的奏折,本就基本都是由皇后批阅,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们还在暗地里的有所揣测。 如今随着时间过去,眼看皇上一直好好的屹立在朝堂,他们也就收起了那些猜测,认为皇上可能只是想轻松些,才将批阅奏折的工作都交给皇后,皇后也不过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负责动下手而已。 哪怕宫中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受了些风寒,需休养一下身体,在前朝引起的最大反应,就是宫中在短时间内收到一大批的请安折,可以充分表达大臣们对皇上的关心与问候。 并不存在众大臣对朝堂与政务的担忧,因为在皇上不临朝的日子里,还有皇后在前朝主持朝议和廷议,各项政务都能及时得到妥善的处置,处事风格与皇上在时的差别不大。 这让众大臣们认为,皇后不过是在代为传达皇上的意思,皇上虽然病了,但是状态很好,依旧有精力兼顾处理朝堂事务。 崔丞相能猜得到真相,但他不仅不会对外透露分毫,还主动帮忙遮掩,与人提及皇上生病的事,只表现出甚为关心和期盼皇上能早日康复的心情,丝毫不见担忧。 谁都知道崔相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皇上则是崔相能在朝堂上稳居百官之首的最大靠山,他会有这般反应,足以证明皇上虽然病了,但问题不大的事实。 柳明月提起这件事时,皇上正无比闲适的躺坐在特制的躺椅上,喝着补元宜气的药茶。 “崔立言当然是个聪明人,朕重伤难愈的消息若传了出去,他会首当其冲的受到最大影响,只有朕好,他才好。” 虽然柳明月与崔立言搭档得也不错,但是对方绝对是皇上的铁杆拥护者,他们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 “有崔相在,咱们确实省了很多事,这么下去,陛下与崔相,将来一定能在史书上留下一段明君贤相的佳话。” 只需想像一下皇后说得那个将来,皇上就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和期待。 “崔立言是个聪明人,若无意外,他肯定能成为让人无可挑剔的一代贤相,朕若能有机会成为后世人口中的明君,这辈子也算值了!” 到了皇上如今的身份地位,又面临寿元所剩不多的残酷现实,最重视的莫过于身后名。 “依臣妾看,陛下完全可以更自信些,凭您的功绩,史上明君必定会有您的一席之位,臣妾定会全力辅助您,让您成为受后世所有人赞扬的明君,臣妾希望您也能做到有始有终,不会让人遗憾您壮年早逝。” 听得出柳明月的决心和期盼,皇上感到眼眶一热,却笑着点头道。 “朕当然相信皇后的能力,朕也一定会全力配合大夫的治疗,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争取不让自己早逝,若不能活到亲眼看到咱们的谋划成功的那天,不说后世人遗憾,朕也不甘心哪。” 留皇后独自面对不争气,根本撑不起这大安江山的继位者,和这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的复杂局势,他也不放心。 发现皇上一扫这段时间以来,不时流露出来的焦虑不安和消极,重燃斗志,振奋了起来,柳明月露出充满欣慰的真心笑容。 伤病带来的各种痛苦折磨,实在太容易让人丧失求生意志,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希望皇上能好好活着,坚持得更久些。 自从皇上回来事,她就有下令让稽查司在民间寻找名副其实的真神医,可惜至今都没传回什么好消息。 毕竟她的要求也高,若是水平还不及宫中御医,没必要让人空跑一趟,而且若让某些有心人发现此事,就很容易猜到真相,从而给人家大夫带去灾祸。 能有机会参加春闱者,或许不乏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但绝对不会出现真正的呆子。 所以这科会试的考卷出来后,大家都能发现其中的一个明显变化,就是所有人交出的答卷,内容都务实了许多。 除极少数的一部分人因文风习惯问题,措辞略显华丽外,大部分人的答卷走的都是简洁质朴的风格。 这类风格的答卷,若是在之前,不说直接被黜落,就算榜上有名,排名也不会太高。 但是现已今非昔比,朝野上下的众大臣都已在皇后的高压手段下,被迫习惯了这种文风,看到今科士子们如此识趣,他们只觉无比顺眼。 而且对他们来说,阅览这种卷子,其实要更轻松一些,不用去研究有那些华丽的辞藻是否用得恰当,不用考虑某些生僻的字词,都有什么释意等。 柳明月听说此事,只是笑着在心中感慨,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在权力地位面前,真的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幸亏她的经历特殊,在这个世上的思想与目标很坚定,不会被这些所惑。 收到何相呈过来的答卷,柳明十分庆幸,自己打小就开始练的那些阅读理解,还真没白练,她虽然做不来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好文章,但她至少能看得懂。 所以她在看完前十的答卷后,只对何相等人定下的排名微做调整,就批了下去。 “这次的会试亚元和第六、第九,都挺有意思,陛下回头在殿试上,可以多注意一下,他们这回也算是赶上好机会了。” 赶上了好机会,又遇上何相这位能够领会上意,还公正不阿的主考,才有机会取得位列前十的好名次。 皇上闻言,不禁生出几位好奇。 “怎么说?能让皇后如此形容,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很难形容,等您亲眼看到他们的文章,就能领会到他们的过人之处了,臣妾只能说,科举考试,算是被他们彻底研究明白了,继续这么下去,真不知道是福是祸,还好咱们也算是早有对策。” 她能看得出来,那几人完全是做‘完形填空’,将自己的思想与认知,努力套上固定的框架。 在那些正统的文人看来,这是一种很匠气,毫无灵气的文风,很不可取,换成别的主考官,可能会毫不犹豫的直接让其落榜。 何晋英虽是文坛大佬,但他身上有个最让柳明月欣赏的特点,就是他并不迂腐,甚至可以说是思想很开明。 所以即便从学识底蕴方面讲,他肯定看不上这几位,但他知道自己与皇上,或者说是现在的朝堂,更需要什么样的人,所以他还是点这几位名列前茅。 皇上在听皇后这么说后,对她特意点出来的几份试卷更感好奇了,当即令人去誊抄一份回来,他想尽快看到。 听说皇上点名要亲自阅览那几份答卷,何相的脸色有些僵,但他还是问道。 “苏公公,是否要等陛下阅览过后,再张榜?” 苏福知道对方想要问的是,皇上在看过答卷后,会不会调整名次。 “何相不必多虑,依咱家之见,皇上只是听到娘娘提起后,对这几位的答卷有些好奇,想要亲眼看看而已,不会干涉排名,诸位大人如期张榜即可。” 听到苏福这么说,何相才松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几可预见的是,张榜之后,这几人若在殿试中没有获得好评价,他在士林的一世英名,都将有可能毁于一旦。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后悔担任本届的主考官,又力排众议,坚持要将那几人的排名放在前十,其中一位甚至还被他点为亚元。 送苏福离开时,何相忍不住低声问道。 “苏公公,不知娘娘怎么说?” 苏福笑着回道,“何相不必担心,娘娘对陛下说,这几位很有过人之处。” 得知皇后的这个评价,何晋英的心里就踏实多了,也不枉他赌上自己的声誉,非要坚持。 这一个多月来,他都专注于春闱会试,之前一直处于闭关,不与外界打交道的状态,直到阅卷结束,他才解除闭关状态。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听说陛下感染风寒,已有半个多月不曾临朝的消息,幸有皇后在,朝中才能运转如常,他们这些考官也能丝毫不受影响的专注于会试。 如今能得到皇后的这个评价,足以证明皇后也看出这几个的潜力,皇上即便不满,为了照顾皇后的面子,也不会在殿试上针对这几人。 而皇上在分别看过三份试卷后,开始只给出中规中矩的评价,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读后感,让他又拿起三份答卷看了一遍。 再看时,他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三份试卷一个框架,毫无特色,差别仅在于内容而已,拿出其中一份将内容与框架结合得最好的那份问道。 “这是被点为亚元的那份?” 得到肯定答复后,皇上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何晋英这次担任主考,真是付出了很多啊,朕当年若有这几人的……,说不定也能考取个功名。” 柳明月知道皇上没说出口的描述,想要表达出的意思,厚脸皮、心理素质等。 扒文、扒框架的仿写操作,对柳明月而言,当然不陌生,只是这个时代的文人,基本都会讲究文人风骨,一般不屑做这种事,即便在私下会用这种方式练笔,没能练出真正属于自己的特色之前,也不愿展露于人前。 “正所谓是天下文章一大抄,在那些耕读世家、书香门第中,肯定早有这类操作,所以他们那种人家才能代代出英才,只*是他们做得更高明,让外人难以发现这痕迹而已,至于这几人,依臣妾之见,他们更像是懒得遮掩。” 皇上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才发现,事实可能还真是如此,而这几人,确实有些意思。” 若这几人是有意为之,那么他们的能力和潜力,可能比他们在答卷中展现出来的要更强些。 “依皇后之见,对于这几人,我们该怎样对待?” 柳明月之所以会点出他们更像是有意为之,当然是因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依臣妾之见,只要他们真有能力,该重用还是要重用的,毕竟这里面不仅有何相的面子,还有他们都已主动做出了选择,我们肯定要所有回应才行,不过对于这种太过精明的人,我们还是要让人盯紧点,不能给他们膨胀的机会。” 皇上点头道,“不错,我们可不能浪费何相的一番苦心,朕向来不喜左右逢源之人,至于这几人,还真叫人难评,也不知他们是凑巧撞上了,还是提前商量好,都想以这种方式凸显自身!”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晚上那章,争取还能在九点发上吧,抱歉,这个时间方面还是没能调整过来。 109 第109章 决断 会试前十的试卷被张贴出去后,不出意料的是,迅速在京中引起热议,无数考生都在质疑本届会试第二名宋墨华的名次。 从而出现了会试第二名力夺会元,抢尽风头的空前现象,无数考生在质疑宋墨华的同时,顺便质疑本届主考官何晋英。 本来大家都将抨击目标放在宋墨华身上,提起何晋英时,比较隐晦,但在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议论何晋英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尤其是某些落榜的举子,甚至想借机发泄胸中郁气,无中生有的造出许多谣言。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些消息,但她一直着按捺着没有发作,不动声色的派人收集相关信息。 同时也没忘记要安抚何丞相,毕竟这位这次确实承担了极大压力。 “何丞相不用担心,本宫与陛下都能明白你的一番苦心,不管这宋墨华三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选择交出这么一份答卷,但是三人的答卷内容,皆言之有物,破题思路新颖,观点极具可行性,绝对能对得起他们的名次,朝廷也更需要这样的人才,你的决定没错。” 听到皇后当面肯定他的决定,何晋英激动到差点热泪盈眶,若非有皇后曾夸赞过的‘过人人处’支撑着他,面对当前局面带来的巨大压力,他着实有些难以承受。 “能得娘娘与陛下的理解与支持,老臣这心里就踏实了,老臣可以无惧一切非议!”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你能如此坚强,本宫就放心了,要不了多久,陛下就能亲自为你正名,且由那些人再蹦跶几天吧,本宫就是要通过此事,让所有人知道,朝廷需要能做事的人才,而不是只擅长写文章的人。” 那些读书多年,只会写文章的人,应该去做一个纯粹的文人,让他们去教书育人,都未必能适合,更别说是让他们当官,那简直是害人害己。 像她自己,当年读了二十多年书,各种资格证考了不少,也具备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资格,但她最终选择留校,是因为她不喜其它收入更高、更有前途的出路吗? 当然不是,主要是因她有自知之明,觉得还是留校更适合她的性格与能力。 得到这个准信,何晋英算是彻底踏实了,他这次算是赌赢了,经此一事,想来皇上和皇后也会更信任他一些。 过去的几十年里,他虽在士林取得崇高的地位与声誉,但他更想在朝堂上大展拳脚,取得一些利国利民的真实成就,将来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即便他有心做一位纯臣,可是身份始终尴尬。 这次会试过后,想来再也不会有人继续将他与清流派系生拉硬拽到一起,那些读书人也不屑,至少表面上不屑再像从前,总想将与自己做捆绑。 离开勤务殿时,何相的彻底挺直了腰板,看着外面的太阳,只觉阳光明媚,心情极好。 崔相捧着几份奏折和文书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公能有此番魄力,实在令人钦佩啊!” 搞不清状况的人,还在议论何相有眼无珠,或是有才无德,让那么几个有辱斯文的家伙上榜不说,还给出那么靠前的排名,谄上的嘴脸实在太过难看。 崔相却很清楚对方会迈出这一步的艰难,也很佩服对方选择与过去彻底做割席的决心和勇气。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对方能否承受住当前的压力,不过看到何相这浑身上下都透着难以掩饰的轻松和喜悦的状态,他就知道,这是皇后刚给对方吃了枚定心丸。 “崔公过誉了,在下不过是做了些份内之事而已,能得娘娘的认可,实属侥幸!” 在何相看来,崔相是最能理解他的选择和抱负的人,听出对方的赞叹和支持,他更觉高兴不已。 两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就默契的分开,他们或许不会成为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的政敌,但是以他们各自的身份,也实在不宜当走得近的朋友。 与此同时,轮休的郭永章正在倚风楼的二偻雅间中,宴请近日大出风头的宋墨华。 “在下实在没有想到,墨华兄竟在此次春闱上,选择剑走偏锋,引起如此大的动静。” 宋墨华苦笑着回道,“永章兄应该知道,在下在做文章方面,始终差了些火候,这次若不选择冒险一博,怕是又将再次落榜,长延兄和尚青兄当年选择一博,已经顺利走向一条前途无量的通天大道,而在下,就算能参加此次的大招募,一步迟,步步迟,怕是这辈子都难以追得上诸位了。” 说起这些,宋墨华就的心情极其复杂,当年看到魏长延那等堪称是天之骄子的人物,竟然选择弃科举而参加宫中的大招募时,他感到特别无法理解。 却没料到,他竟在后来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自己没有眼力和魄力也就罢了,竟然连跟着朋友学,跟着朋友走的眼力见都没有。 想他在早年也曾是能被称为一声少年天才的人物,如今六年过去,昔日的同窗都相继有了各自的前程,可他却还一事无成,好在这次他选择破釜沉舟的一博,似乎博成功了。 “宋兄的选择,可能是对的,就是这么一来,你可能选择了一条极为难走的道路,何相公自身选择当纯臣,他纵为座师,估计将来顶多也就是能给你们提供些许庇护,怕是不会给你们给你们提供多少助力。” 正统科举出身的人,将会看不上他这种靠投机取巧上位的人,非科举出身的人,又会本能的排斥这种科举出身的人。 入朝为官近三年,因职务方面的原因,郭永章早将朝廷上下的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都看在眼里。 “多谢永章兄的提点,不过在我决定要走这条路时,就已对此有所心理准备,何相公愿意取我中榜,还给出这样的名次,已经是意外之喜,让我感激不尽,至于将来,目前看来,形势应当比我预想的要更好些。” 从何相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点他做亚元的选择上,不难猜出这背后可能存在上意,若是这般,他将来的路虽难走,但未必不能成为另一条通天大道。 郭永章点头道,“这倒也是,陛下和娘娘都喜欢重用有能力的有志之士,墨华兄虽文采稍逊,但胸怀锦绣之才,如今倒也算得上是恰逢其会了。” 宋墨华端起茶杯道,“算起来,我们这些人的际遇,都比不得永章兄的一帆风顺啊,三年前,我们一群同窗共聚此地,济济一堂,如今三年过去,义昌兄在外任职,原本让人为他们感到遗憾的长延兄和尚青兄,都有了自己的好前程,秀铭兄选择走了另一条捷径,只有在下,还不知前路到底如何。” 文秀铭娶了大家世族出身的妻子,这次也有参加春闱,名次颇为靠后,极其看不上宋墨华靠‘歪门邪道’取得的名次,两人多年的同窗情谊,也就这么算了。 至于郭永章,早在对方决意娶那位世族贵女为妻,算是加入世家大族一系后,就没再与对方打过交道,不再与对方论交。 在别人眼中,郭永章固然是一帆风顺的那个,顺利以一甲榜眼的身份入仕,又顺利获得皇上的青睐,被破格提拔为天子近臣,连朝堂上的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也对他这个小郭大人颇为礼遇。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也面临着种种困境,有来自那些想要拉拢他的各个派系的压力,也有与前程有关的选择上的压力。 郭永章在朝堂上看得很清楚,上位者最在意只有手下人是否能为他们所用,并不那么在意派系问题,甚至还会利益各个派系之间的竞争平衡朝堂,实现自己的目的。 可他亲眼看着崔相如何受信任,连娘家人都不偏向照顾的皇后,如何从后宫走向了前朝,何相又是如何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坚持向皇上投诚,所以他在心中早就有决定。 只是这样一来,他其实也相当于是选了一条极其难走的路,因为他是根正苗红的清流派出身,座师更是清流派中的支柱人物。 这样的他固然从入仕起,就与连座师在内的人,都尽量保持距离,没有走得太近,也早被视为清流派中人,一旦他正式透露出也想当纯臣的意愿,势必会被所有人都视为叛徒。 与宋墨华分别后,郭永章留在原地坐了许久,也沉思了许久,直到心中彻底有了决断,才起身回家。 有些事,拖得太久,容易生是非,有些时候,若不及时表态,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当断则断,不断则乱,他想,他也该更有魄力些。 大安人才辈出,如今新一科的进士即将入朝,他若继续优柔寡断下去,不早做决断,只会失去更多。 更何况,不止宋墨华不欲落于当年同窗之后,他自己作为同窗中的佼佼者,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本以为是放弃大好前程的那两位,如今很有可能会后来者居上,他也不想被抛下太远。 【作者有话说】 110 第110章 重任 皇上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是仍处不宜劳心费神的状态,即便这段时间以来,柳明月可以说是非常的繁忙,她也仍在坚持。 收到在这届春闱中大出风头的会试亚元宋墨华的生平履历,发现他与自己和皇上看重的几位后起之秀,郭永章、魏长延、吴尚青等人都是同窗故交,柳明月稍感意外。 不过想想这些人在过去的三年中,分别做出的不同选择,柳明月倒没有因此而对他们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不同的选择,注定会铸就不同的人生,而每个人的一生,都有无数次选择机会。 有些关键的选择,可能在最初,就决定了其前途的上限,有些选择,会在将来被放弃,没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谁也无法确定选择的对错。 即便是柳明月,也无法判定这些人的选择对错,她可能会因某些人的选择,多给些机会,但她不可能特别偏爱或扶持任何人。 至于能否把握住机会,就要看那些人自己了,真正聪明的人都会知道,对他们这些年轻人而言,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而那不聪明的人,即便是上天将饭喂到嘴边,还要嫌弃不合口味。 例如她那个便宜女儿乐怡公主,杨宛如虽在当时是以试探或者说是挑衅的心理,同她说了二公主驸马的事,但是柳明月不仅没有忽视,还在与皇上商量过后,派人去调查了一番。 事实证明,杨宛如并没有说谎,那二驸马张皓确实有在外面养外室,不止一个。 二公主也不是不知道,发现一个闹一场,那外室被打骂一顿后发卖,张皓却是毫发无损的回头又养一个。 在柳明月看来,像张皓这种无才无德,还将软饭硬吃的男人,直接给揣了便是,有她的支持,二公主在这段婚姻中,完全可以占据绝对的主导权。 可惜那乐怡公主也不知是因受时下的三从四德的观念荼毒太深,还是因为恋爱脑,竟然在收到她的提醒和暗示后,不仅没有选择惩治那张皓,或是直接与对方和离,而是拿着她的信在人家面前讨好卖乖,当然,也有威胁之意。 也就是说,她那个便宜女儿靠出卖她这个母亲对女儿的关照,获取了张皓所谓的回心转意。 不过人的秉性难改,两人虽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的日子,年后不久,那张皓就再次故态复萌。 这让二公主十分伤心与生气,但其依旧没考虑她的建议,而是一再恳求她与皇上要尽快将张皓调回京中。 在二公主看来,是因江城距离京城远,天高皇帝远,张皓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只要他们一家能回京,在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张皓肯定会改掉那些恶习。 不管二公主是想以此为由,利用她这个母亲的爱女之心,要挟她要将其一家调回京城,还是她那个恋爱脑真就这么的天真和愚蠢,以为张皓回京后就能安守本分,一心一意的与她过日子,柳明月都不打算再亲自为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操心。 也不能允许对方回京,因为相隔这么远,双方每次有联系,都会给她添堵。 真将人调回京了,柳明月毫不怀疑,那二公主绝对会三天两头的进宫给她找事,只需想像一下那种情况,她都感到无法忍受。 看在她是原主的亲生女儿的份上,哪怕她早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便宜女儿也是个被宠坏了的东西,不值得她多费心。 可是出于继承原主身体的责任感,柳明月除了不会像原主那样继续惯着她、纵着她,极尽所能的满足对方的各种要求外,她也有尽到这具身体身为一个母亲的本分。 即便柳明月自己亲自操心的不多,可她身边的几个看着二公主长大的人,在接到她的吩咐后,绝对做得面面俱到,足充分展现出她这个皇后对亲生女儿的重视,以确保二公主的尊荣地位不会受到质疑。 在这种情况下,二公主自己丝毫不知抓住机会,确立自己在婚姻与婆家的绝对优势地位,还落得个受制于人的境地,柳明月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人。 若是皇上身体状态还好的情况下,柳明月收到这么一封信,肯定要与对方商量一下对策,好维持一下原主的慈母人设。 但是考虑到皇上目前的身体状态,柳明月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处置了,不划算拿这糟心事去给皇上添堵。 “叶兰,本宫打算交给你一项重任。” 面对柳明月这郑重其事的语气,叶兰顿觉责任重大,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语气坚定的回道。 “娘娘请吩咐,婢子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柳明月摆摆手道,“倒也不用如此,主要是此事,除了你,本宫实在想不出更适合的人,虽然二公屡次让本宫感到失望和寒心,但她毕竟是本宫的亲生女儿,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听到柳明月的这番心里话,叶兰有些欣慰,赶紧安抚道。 “公主还小,没经历过什么事,确实让娘娘太操心了些,等到她年龄大些,懂事了,肯定能理解娘娘对她的一片苦心。” 柳明月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感慨万千的点头道。 “希望如此吧,本宫要安排给你的任务,就是派你代本宫去二公主身边,帮她严格约束好二驸马张皓,一旦发现张皓又与别的女子纠緾不清,你就给本宫按旨惩罚张皓,至于那些女子,遣散便是,无辜的给些赔偿,有心上赶着的就算了,不许让二公主找她们的麻烦。” 叶兰闻言,下意识抬头看向皇后。 “娘娘,这样一来,婢子就无法在您身边侍候了啊。”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本宫也早已习惯有你在身边侍候的日子,可是这是本宫思来想去,才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本宫如此政务繁忙,实在没有精力操心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 身为坤元宫的掌事姑姑,也是近身侍候柳明月的人,叶兰当然清楚她有多忙。 “娘娘这一年多,实在是太辛苦了!”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安的江山社稷安稳,本宫的一双儿女才能享有如今的尊荣,为此,本宫与陛下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你是本宫最信任的人,有你带着本宫的旨意,去当这位教养姑姑,帮我看管着二公主,约束他们不得做仗势欺人、违法乱纪的事,本宫才放心。” 叶兰这才郑重其事的应下,“娘娘放心,婢子一定会遵照您的旨意,看管好二公主一家,不让他们在外给娘娘添乱。” 柳明月点头道,“对于二公主,你也万万不可心软与放纵,这几年,本宫曾在无数个夜里反思,早发现自己在对儿女太过宠溺,方才宠出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任他们继续这么下去,对他们是祸非福。” 虽然接到了出宫的任务,但是听到皇后竟然给了她管教二公主的权力,叶兰只觉自己深受重用,并没感到失落。 毕竟原主对二公主的重视和宠爱,早就深入人心,哪怕近几年因相隔甚远,看着仿佛淡了些,但是柳明月给出的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所以叶兰在与芳仪等人交接完手上的工作后,带着柳明月给她安排的几个人,带着懿旨,毫不耽误的去了江城,打定主意要好好的管教好二公主一家,不让他们给皇后添麻烦。 有叶兰过江城看着二公主一家,柳明月确实放心多了,这位深受原主的影响,也是个极重规矩的人,除了在是非对错的三观方面,有些跟着原主走外,但在总体上并无问题。 那张皓既然同意做驸马,就该守驸马应有的本分,一边享受着驸马都尉的身份,给他带来的尊荣和便利,一边还在外沾花惹草。 若其实在遵守不了驸马不能纳妾的规矩,主动在婚前拒婚,或是在婚后提和离,柳明月都能高看他一眼,她最看不上的就这种既要又要的人。 哪怕问题的另一根源在于她那便宜女儿不争气,但是不管怎样,在这么两个都不无辜的人之间,身份决定立场,她肯定要站便宜女儿。 叶兰身为坤元宫掌事姑姑,在宫中当然是很有存在感的一号人物,她被调离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受到关注。 皇上也不例外,“叶兰可是你身边最得用的老人,怎么想到将她调去乐怡身边?” 柳明月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免得你也生一肚子闲气,还不是乐怡,真是被我给宠坏了,一点都不争气,臣妾让叶兰过去帮忙看着点,她有身份资历,能镇得住。” 提起这个二女儿,皇上也忍不住想叹气,堂堂一位嫡公主,竟然被驸马所拿捏,连不怎么受重视的大公主都不如。 “朕也没有想到,这孩子看着是个强势霸道的,结果却是外强中干,实在不行,就答应她,将二驸马调回京中吧。” 柳明月却态度坚定的回道,“臣妾将叶兰派过去,就是下旨让她帮我们给盯紧了,既然乐怡离不开二驸马,她自己又管不住二驸马,就让叶兰帮忙看管住驸马,实在不行,多揍几次,总能让他老实,至于回京,还是算了吧,臣妾还想与陛下一起,争取能多活几年。” 柳明月不仅不打算如他们愿,准他们回京,还打定主意,要将那张皓钉在江城的那个闲职上,她上辈上都很痛恨那种当了凤凰男,还不善待妻子的人,这辈子的容忍度更低。 听得出,这是皇后的真心想法,且已正式付诸行动了,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因二公主的事生出的郁气,也就此消散。 “算了,这件事就随你安排吧,朕也确实听不得这事。” 因为皇上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皇后为何会生下这么两个孩子,一个个的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结果遇上事儿的时候,都立不起来,耳根子软,没主见。 柳明月不知道皇上的费解,要不然,她或许能给出答案,这其中固然有天生的性格原因,更多还是受家庭环境、成长环境与教育环境等方面的影响。 皇上身为父亲,在开国立朝前,基本缺席了这对嫡出子女的成长历程,原主又将这对儿女看得太重。 尤其是对二公主这个长女,她几乎是将自己打小就没怎么得到过的母爱,加倍给了自己的女儿。 在这种无条件的娇宠和纵容下,二公主不仅没能成为母亲贴心的小棉袄,还有些看不上任她予取予求的母亲,更加仰慕与她并不怎么亲近的皇上。 【作者有话说】 先跟大家说声抱歉,然后在此说明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是放在下午三点和晚上九点吧 本来想要固定在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结果证明,这个时间还是紧张了点,像今天,就差最后一部分了,有事被叫出去一趟,就给误了时间点。 110-120 第111章 轻松 对柳明言而言,将叶兰派到二公主身边,她算是一举两得,二公主有叶兰给看着,肯定能消停不少,至少,她不用再担心对方会在江城闯下什么大祸。 少了对原主最为了解的叶兰,时常跟在身边,从心理上讲,柳明月着实感到轻松许多。 这次的大招募,被柳明月安排在殿试出结果,以及将新科进士中最出色的一些人都给安排好后,因为她实在没有精力一同兼顾这两大摊子事。 至于那些已经上京的大招募参选者,现已被统一安置到新建的那个庄子中,按照特长及读书认字能力将其分类,接受相应的培训。 芳仪、卓辉和冯含慧,都被柳明月安排过去负责此事,负责提供培训的教席,则都分别来自各部和十二监。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尤其快,在会试成绩排名引起的热议,尚未彻底消退之际,万人瞩目的殿试就已到来。 已有多日不曾在前朝现身的皇上,因这段时间的放松和休养,气色颇佳的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皇上的身形既没有变得更消瘦,脸上也未呈现出病弱之态,朝野上下所流传的那些与皇上的健康有关,或是皇后在夺权的各种揣测,都在此刻彻底消散。 察觉到众大臣暗自打量的目光,皇上在心中暗笑,正如皇后所说,多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彻底恢复后再出现在人前,才是对外界各种揣测的最好回应。 果然,当他以休养好的状态出现在人前时,不必任何言语,就能让人知道,他很好。 当天的主要工作是殿试,早朝就也没议什么重要事,简单说了几句后,皇上就带着一众考官和重臣,前往崇政殿主持殿试。 柳明月当然也有随行,自打临朝后,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比较庄重的场合,她都很少正式穿戴大妆。 因为那一身实在太过繁琐和沉重,半天下来,什么都不用干,仅那身穿戴就能将她体力消耗殆尽。 为求轻便,她直接拿出后世所盛行的一些改良式古装设计,才算解决她的穿着问题。 所以当柳明月以一身稍显中性的干练打扮,跟在皇上身边,出现在崇政殿中时,倒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这是柳明月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亲眼看到殿试场景,而且她也无意在有皇上在的场合,抢皇上的风头,所以她与何相等人一起,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举动。 但她有暗自观察周围一些考生的反应,尤其是前排那些会试排名靠前的考生。 由何相这位主考官公布完皇上亲拟的策问题目后,本来还有些紧张不安的一众贡士,大多都在短时间内调整好状态,开始专心答题。 但也看得出来,有些考生的心理素质就差了许多,说是汗流浃背也不为过,还迟迟难以恢复平静。 柳明月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在出现在这里当监考的众人,绝对称得上是这世间最有权势地位的一批人。 这也是柳明月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的另一个原因,她担心自己也在场内巡视的话,会给某些考生带去更大的心理压力,从而发挥失误。 毕竟柳明月早就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虽然总体上还算不错,但她处事强硬的作风,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尤其是这些半只脚已迈入朝堂的士子。 皇上就没什么顾忌了,他兴致颇高的穿梭在考生之中,不仅关注前排的那些人,在后排遇到字写得好,或是破题观点新颖的,都会停下脚步多看一会儿,从而给人带去更大压力。 说起来,在这种场合,压力本身其实也是一种考核,从考生们面们压力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不少的信息。 承受压力的能力强,固然是一种优点,但也未必就代表着这个人一定是可造之材。 在压力面前,反应有些狼狈,看上去仿佛不堪重压的人,也未必真是一个怯懦的无用之人。 但是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相应者的某些性格和心态特征,哪怕这些人即便入朝之后,除一甲头名外,其他人基本都需从七八小官做起,但是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会轻视他们。 因为这一代代人新人身上,将承载着大安江山的未来,早做观察,早留心培养,才能让大安朝堂后继有人。 直到有些人相继落笔,或是进入誊抄阶段,不用担心会影响到他们的答题思路后,柳明月才站起身,巡视起来。 因为她与皇上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亲自批阅这数百份字数繁多的答卷,趁正式收卷前的这段时间,重点扫一下某些她比较关注的答卷。 而此时的所有考生,都已彻底冷静下来,哪怕有些人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有些沮丧,但也不会再因周围有皇上、皇后出现而惊慌失措。 宋墨华也有在柳明月的关注范围之中,他这次的文章内容,依旧延续了自己在会试中,敢于直抒己见,言之有物的风格。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像之前那般,搞出什么特别惹人注意的花头。 柳明月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知道见好就收就好,就怕他因上次的操作吃到了甜头,就得寸进尺。 时间有限,她不便多看,好在这些考生在知道朝堂当前的风向后,应该都在提前练过,文风都简洁易懂了许多。 就算是某些文风华丽,或是对考题拿不准的考生,也不敢卖弄文采,而是尽量答题,看上去也不是那么的言之无物。 殿试的持续时间有些久,等到殿试正式结束时,所有人都有些疲惫。 柳明月和皇上离开后,何相等阅卷官们带着密封的试卷,去闭关阅卷,殿试出成绩的效率要求远超会试,这些阅卷官们皆身负重任。 “陛下这一天看下来,感觉如何?” 柳明月说一天,还真不夸张,那些考生都是凌晨入宫,用过赐宴后,就去崇政殿候考,中间吃了些由宫提供了的点心,他们这些监考的,也只是轮流去偏殿简单吃了下。 “感觉还行,且不说将来如何,单说现在,能看到这么一批有想法的年轻才子入朝,朕还是比较欣慰的,印象中,这批人,似乎要比前三批强上一些。” 柳明月笑着回道,“陛下会有这么个印象,难道不是因为这些考生在写答题时,措辞都简洁务实了许多吗?”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才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这一年来,逐渐习惯了皇后推行的文风,朕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同时也就忘了从前饱受那些繁琐的文章荼毒时的心情了,身为草根出身的皇帝,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但其内心深处,多少都会存一些对饱读诗书之士的敬重。 所以皇上即便认为从前的那些文章读起来让人烦躁,但他也没想过要做出什么改变。 因为在他与所有人看来,那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他看不懂、看着累,或是不耐烦看那些文章,是因为他的文学不平不够。 “现在想想,若朕早前就像皇后这般,要求他们有事说事,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添乱,朕在前些年就能轻松不少,怎么朕就没有想到呢?”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因为陛下的顾虑多,难免担心此举会招来读书人群体的反对,只能尊重他们的习惯,可是臣妾就不一样了,有陛下在背后撑腰,臣妾的要求,纵然让他们感到不满或不甘,他们也不会想着要与臣妾较劲,毕竟臣妾只是一介妇人嘛。” 皇上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好像还真是如此,看来这些人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啊,所以由你来推行这件事,不仅没有引起什么反对,连这些还没入朝的读书人,都能跟着见风使舵,主动改了文风,以后,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点,配合着多做一些事情啊。” 柳明月本来只是见缝插针的想要提醒一下皇上,他的存在对她的重要性,希望对方能更加保重身体,不能仗着现在有所恢复,又疏忽*大意。 结果却让对方联想到该如何夫妻联手,配合着做一些他这个皇上不便出面做的事,让柳明月颇为无语。 “陛下刚恢复了些,短期内,还是不易太过劳神,就算您有什么新想法,也要慢慢来。” 皇上心情很好的摆摆手道,“皇后放心,朕心里有数着呢,一定会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主,不会勉强自己受累。” 语气似乎有些敷衍,但是皇后对他的身体健康的高度重视,时常强调他的存在必要的言行,还是让他感到颇为受用。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聊起殿试中表现令人印象深刻的几位,以及某些重点人物的殿试排名与安置问题。 现在的柳明月已经可以坦然接受,在没有出现具有绝对实力的天之骄子的情况下,某些排名并非只根据真材实学,而是要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来排名次的现实。 因此,即便最终的阅卷结果还没出来,两人也能提前考虑好某些事情,这也是‘御笔钦点’的意义所在。 【作者有话说】 112 第112章 防备 看到要求他们所有通过初试者,都需提前住入城外新建成的庄子里,接受统一培训的告示时,杨宛如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排斥与拒绝。 可是当她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虽是以女扮男装的身份参选的,可是宫中那两位只要看过名单,不会不知道她的情况,却又没有任何反应,透露出的应该是不拒绝女子参选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会发出这种告示,她这样的女子身份,应该会有特殊安排才对,不至于真将她与那些男子安排在一起。 所以杨宛如是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坚持选择如期前往城外的庄子接受培训,不管怎样,她都要亲自去确认过后,再考虑要不要放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放弃。 来到城外那座开建之初,曾在京中引起过热议的新庄子时,杨宛如几乎是硬着头皮下马车,带着丫鬟小厮拎着按要求准备的行李,往庄子的门房处走去。 让她没有料到的是,接待她的主事在看到她这个女子后,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意外之类的反应,在核实过她的信息,就按流程派人送她进去,打发丫鬟小厮离开。 而那主事派的领路人竟是一个内侍,显然这是在照顾她是女子的身份。 跟着帮她搬行李的内侍走出一段路后,杨宛如与内侍搭话道。 “还未请教公公该如何称呼?” 内侍笑着躬了一下身体道,“杨乡君客气了,小的名叫李三,只是宫中一介粗使,实在当不起公公之称。” 杨宛如笑着回道,“现在当不起,可不代表着将来也当不起,我不过是提前这么称呼一下李公公而已,不知这次参加大招募的女子有多少人?” 知道这位杨乡君待他如此客气的目的,就是想向他打听些消息,李三就觉踏实多了,毕竟这位杨乡君的身份有些特殊,对他越客气他越不安,不卑不亢的回道。 “连杨乡君在内,目前已前来报道的女子共有二十余人。” 听说竟有二十多个女子参选,杨宛如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问出自己的疑问。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在做出参加大招募的决定前,她曾经历过无数次的犹虑,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最终还是选择鼓起勇气放手一博。 通过初选后,又面对来自家人的各种反对和质疑,她一直觉得坚持得好辛苦,觉得没人能像她这么勇敢与坚强,能承受得住那巨大的压力。 却没料到,事实上她不仅不是头一份,而且仅是二十多个女子之中的一个而已。 难怪宫中对她参加大招募的事,并不在意,原来大招募的限制条件中,没有性别一条,不是漏洞,而是上面压根就没想过要拒绝女子参选。 面以杨宛如这难以相信的质疑,李三憨憨笑着回道。 “乡君有所不知,根据目前的情况看,这二十多个,只是在您之前已经住进来的人数,可能后续还有。” 杨宛如听完,道了声谢后,就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李三也没再开口,即便知道这位的身份,他也不想与对方走得太近,更别说是上赶着讨好巴结。 他作为主要负责安置这些女子的小管事,当然很清楚这一情况,男子无所顾忌,该来的大多都已报道了。 随着距离截止报道的时间越来越近,这两天前来报道的女子,明显多了起来,大半都如这位杨乡君般,担心仅有自己一个女子,得不到合适的安排。 听说这里已经有了别的女参选者,都会感到难以相信,李三对此相当理解,他被调来此地,被安排负责安置女参选者时,也曾生出这类情绪。 但是随着他安置过去的女参选者越来越多,他现在已经变得淡定,或者说是习以为常了。 见识多了,在李三甚至发现,这些女参选者不管是什么出身,来自什么地方,她们的身上都有一种颇为类似的气质。 李三觉得这位皇后的亲外甥女杨乡君也不例外,虽在宫中学会了一些字,但他终究没什么文学素养,所以他形容不出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气质。 带着人来到一栋二层楼前,李三才开口道。 “杨乡君既然选择参选,对咱们这里的条件,应该有些心理准备,这里是女子宿舍楼,每间房子里面都摆有四张床铺,住四个人,每个房间都配备的梳洗间和厕房。” 见杨宛如听后脸色有些凝重,本三又补充道。 “这里的条件比男子宿舍的条件好多了,那边都是八人间,洗澡间和厕房都是半层楼公用,咱们这女子宿舍楼是特建的,建造时最耗时耗工。” 凡事都怕对比,听到男子那边的情况,杨宛如的脸色好多了。 “原来如此,这条件其实比我预想的要好,听说上一批通过大招募录选的人,住的都是大通铺。” 住四人间,当然要比住大通铺强,只是她在来时,远远的看到这栋明显有很多个房间的楼,原以为可以住个单人或双人间。 没想到李三竟介绍说,她将要住的是四人间,这难免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对于这里的主事宁愿将那些房子空着,也不愿意让她们住得宽松自在些的决定感到不满。 不过在听完李三的介绍后,她已迅速意识到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的,没资格挑剔什么。 两人正在说话时,楼上快步走下来一个衣着简朴,打扮干练的女子,接过李三手中的行礼同时,笑盈盈的说道。 “李管事又送新到的姐妹来了,有劳李管事,先到楼里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后,再走吧。” 李内侍笑着拱手答谢道,“张娘子客气了,这些都是在下的份内之事,这位是杨乡君,京中人士,劳张娘子帮忙费心安排一下,多谢张娘子的好意,只是在下还有职务在身,就不多做打扰了。” 说完又客气的嘱咐杨宛如道,“这位张娘子是女子宿舍这边暂定的管事,她来得早,对庄子里的情况已经比较了解了,最为热情大方,杨乡君有不懂的地方,皆可向她请教,若有张娘子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去找在下。” 李三交告辞离开的同时,楼上又下来两个女子,帮忙分担行礼的同时,还落落大方的各自介绍了一下自己。 杨宛如知道,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子,绝对都不像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所以她在防备之余,也客气有礼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丝毫没有因为这几人的衣着简朴而轻视对方。 看到这位明显京中贵女竟然性情不错,似乎还算好打交道的样子,让张娘子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她们都没表现出来。 柳明月收到最新的汇报时,看到最后被重点记录了几笔的杨宛如,在女子宿舍那边的表现,不禁笑了笑。 皇上看着好奇,将秘信要过去边看,边调侃道。 “朕怎么发现,你现在的防备心越来越重了,人多的男子那边也就罢了,女子这边,总共才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从皇上愿意信任和放权给自己妻子的表现上,不难看出他不是那种会天然的鄙视女子,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种糟柏观念的迂腐之人。 但他也会近乎本能的看轻女子的战斗力,不认为女子能为他,或者说朝廷带来什么威胁。 “等到船队回来后,咱们的那些商铺,就能上一批来自海外的珍宝,臣妾还想从中挑些得力的人,若是有的人能力过关,品性却不过关,那怎么行?” 对需要经手大笔的财物的手下,对人品这块要求肯定格外严格一些,那可是关系到他的收入的大事,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还是皇后想得周到,不错,我们必须要重视起来,不能仅凭有些人的外在表现,就轻信于人,那样的话,稍有不慎,咱们的损失就会很大。” 有钱不止好办事,这皇帝当起来也能轻松不少,皇上在心中感慨着,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赫然坐起身。 “怎么了?陛下这是突然想起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了?” 皇上心情复杂的摇摇头,然后又缓缓靠回躺椅上。 “朕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朕竟然变得越来越像皇后了。” 这话让柳明月听得一头雾水,“陛下这是何意?臣妾怎么不曾发现?” 皇上难掩郁闷的回道,“像皇后一样,越来越习惯用钱解决问题了,内库的银子每天跟流水似的往外出不说,还从银庄中那边借贷了不少,这么下去,不仅朝廷负债累累,朕也要负债累累了。” 若说这件事,柳明月当然是早就发现了,对于皇上现在才反应过来的这点,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合适。 “陛下还是多往好的方面想吧,去年的户部收入已经统计出来了,比起前年,增涨了一大截呢。” 皇上随口问道,“增长的部分,有皇后在去年花出去得的多吗?还不算户部打欠条的那部分。” 没有,柳明月对此有些无语,皇上早知道答案,也没想等她的回答。 “由此可见,我们依旧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唉,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咱们的船队能早日归航,多带些钱回来,朕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有能欠下这么多的外债的一天。” 柳明月顺口回道,“陛下不必觉得压力大,以后越欠得更多,习惯了,也就适应了,没什么感觉了。” 皇上有些惊愕的看向柳明月,很难相信,自家媳妇竟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个……败家娘们! 【作者有话说】 113 第113章 解决 柳明月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毕竟在她的认知中,不仅国家发行债券乃是常态操作,不管是国家、机构或是个人,往往都是越欠得多,代表着越有能耐。 与之相较而言,皇上和朝廷现在欠的这点,压根儿就不算什么。 看到皇上那一脸惊愕和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样子,柳明月再次安抚道。 “陛下真的不用担心,且不说船队,就凭咱们手中的这么多产业,每年的收入也够您还欠债了,何况有些债,欠的是咱们自己产业的,或是付利息的那种,也没人会追着您要债,实在没必要压力那么大。” 说到底,还是因为皇上不仅是穷家出身,而且道德感太强,才会觉得欠债压力大,没有因为自己当了皇帝而改变这种心态,实属难得。 任何时代都不缺那种视借钱挥霍为本事,借钱不还乃是常态的人,还有一些人,甚至直接抢,以各种方式抢。 皇上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这才真正得到一些安慰,在他看来,柳明月之前的话,完全是在刺激他。 看到秘信的最后一部分,详细描述了一下杨宛如在女子宿舍中的表现,也有些意外。 “原来皇后是在关心咱们大外甥女的表现,看上不错啊,她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竟然敢去,还能接受庄里的住宿环境,与同伴相处得也不错,实属难得啊。” 柳明月可不这么认为,通过信中的描述,柳明月已得出一个可能是真相的结论。 那就是杨宛如的上辈子,可能过得并不好,至少是其后半生的处境不佳,失去了锦衣玉食和伺候的人,阶层跌落,才能有这辈子可以迅速放下身段,与不同出身阶层的人打交道的表现。 “嗯,能屈能伸,看着颇有长进的样子,想来应该是从之前的那段婚姻中,吸取到经验教训了吧,希望她能真的改了之前那急功近利的心态吧。” 这话说得绝对很符合她作为一个长辈的身份,皇上点头道。 “敢参加这次大招募的女子,基本都有个不幸的过去,尤其是不幸的亲事,朕挺看好她这次的选择。” 在时下这个大环境中,和离归家,或是被休弃归家的女子了,都是很受人歧视和排斥的存在,尤其是像杨宛如这种,说是和离,实则连嫁妆私产都没有了的女子。 而且他们都清楚杨弘深的为人,都能想像得到,杨宛如回了娘家的日子肯定过不舒心。 参加大招募,和那些虽然出身经历不同,但是各有各的不幸经历的女子们在一起,谁也不用看不起谁,可能是件好事。 “目前看来,她这次的选择应该不错,希望她能一直坚持下去吧。” 柳明月是真心对此表示支持,但她并不确定杨宛如能否真正抛弃急功近利的心态,愿意靠自身的努力和能力,给自己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何况只要对方愿意拿出有价值的信息,不动那些不该动的念头,愿意好好做事做人,她并不介意给对方提供一个好的起点与将来。 殿试的皇榜张贴出去后,再次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宋墨华被钦点为状元的事,比他成为会试亚元时,引起非议声更大。 即便宋墨华在殿试中的答卷,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出色,因为看得出来,他其实更擅长殿试中考的策论。 可是他在会试中的表现在前,再加上他在殿试中的表现,也没达到让人感到惊才绝艳的地步,两相结合之下,令人觉得他实在不堪状元之位。 论在春闱中的表现,或是论在士林的才名,这批新科进士中,有多位都在他之上,结果他这个在此前籍籍无名之辈,竟然靠着取巧上位,当然难以服众。 早在柳明月和皇上决定钦点宋墨华当状元时,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后果,至于宋墨华能否撑得住,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毕竟所有人都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宋墨华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当然也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过有了皇上给做背书,何晋英这个主考官身上的骂名,倒是被洗清了不少。 纵然依旧有人说他是为谄上而点宋墨华,有失文人风骨,但是从内心里讲,大家都明白,既然是上意,有几个敢不遵从,只是这也表明,何晋英此举算是彻底与清流一派做割席,一心要做所谓的纯臣,或者说是保皇派。 而皇榜张贴出去后,勤务殿这边,就迎来了一波又一波前来求见的大臣。 以礼部王尚书为首的一群人,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殿试排名。 “陛下,就算皇榜已张贴,排名无可更改,您也不能重用这么个有辱斯文,只会投机取巧的心机小人哪!” 这话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存在影射何右相之意。 “王卿家不要如此激动,你们的想法,朕都知道,可是尔等都要知道,现在的大安,刚摆脱百年乱世没多几年,正处百废待兴之际,民生多艰,更需要的是懂实务,入朝之后,能够尽快做事的人,而不是擅作锦绣文章的才子。” 更重要的是,即便如此,这批将要入朝的新人中,少说也有一半都是那种文章定得好的才子。 不可否认的是,所有能进士及第者,都很聪明、很有才华,只是这份聪明才智未必能让所有人都具备身为官员该有的能力。 听到皇上直言不讳的说出这番话,王尚书不仅无法冷静,还变得更为激动了。 “陛下,科举取仕,乃是朝堂的根本,取仕的规则,经过历朝历代的完善,也早有定论,岂可轻易变动,这会让朝廷失信于天下啊!” 说不定那些前朝就是亡在这些得到你们读书人认同后,还不容许别人改的规则上,皇上暗自腹诽着,表面上却很耐心的回应道。 “王卿家这话就过了,都说这天下文章,各有所爱,朕正好喜欢宋墨华的文章,方点他为状元,似乎没做什么变动啊,怎么就失信天下了呢?” 面对皇上那满脸的费解和疑问,仿佛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的表情,王尚书等人不禁有些语塞。 有人站出来道,“陛下,主要是那宋墨华等人投机取巧的行为,实在有违圣人之道,陛下点这种人做状元,相当于是给读书人做了一个很不好的示范。” 皇上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依朕看,在这件事情上,你们的反应实在太过了,通过这种方式让大家知道,朝廷需要的是务实的有识之才,而不是只擅长理论,却五谷不分的才子,也是一件好事 此话一出,顿令在场不少官员觉得自己中了会心一击,有被皇上给内涵到,而皇上无视他们的脸色,又接着道。 “所以,朕还想顺便与各位提一下,以后的官学和书院,最好都能加上相应的课程,你们可以商量着拟个具体的条程,既然有心仕途,就该提前做好相应的能力与知识储备,要不然,如何能让朕放心重用啊?” 有人下意识想要开口反对,“陛下,这么做的话,岂不会让学子们分心?” 话音刚落,这人就察觉到自己身上聚集了不少道目光,连皇上看向他的眼神,也饶有深意的样子。 “还要朕再重复一遍吗?若无心仕途,一心专注学问,可以不学,只要有心仕途,就得知道体恤民生,这次也就罢了,以后的科举,朕只会越来越偏重这些。”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会聚集在此,本来是为逼皇上弃用宋墨华,结果竟让皇上直接摊牌,公开表态,要给他们这些读书人上难度。 有人仍不甘心,“陛下,这违圣人之道啊!” 听有人要拿这个所谓的圣人之道说事,皇上就觉气不打一处来。 “何处有违圣人之道?哪位圣人说,读书人只要会写文章,就该做官,身居高位,活得高高在上,不知民生疾苦?” 皇上的这番话中,绝对挟带有私怨,当年他在走出山村后,见到过太多只会风花雪月或是贪污受贿,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而那些人,大多都是读书人出身。 眼看皇上又忍不住动怒,柳明月从旁幽幽开口道。 “你们既然对此有异议,本宫在这里听了半天,倒是想出一个好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若解决不了事,就设法解决人。 “陛下,咱们何不为这些一心研读圣人之道的读书人,单立一个官阶体系,令所有这类官员,都可专注钻研或修订经典史籍,不用去学民生经济,不用懂得劝课农桑,好让我们大家都能各有所得,皆大欢喜,如何?”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骤然巨变,他们当然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他们读书人之所以能成为让皇上都需以礼相待,享受各种优待的群体,靠的就是他们历代读书人在朝堂上的地位。 若按皇后说得那么做,固然能够满足相当一部分读书人不通庶务,只想一心治学的理想,可是如此一来,也相当于他们会被摒弃在朝堂之外,失去在朝堂上的话语权。 这么一来,他们这些人,岂不成了读书人中的千古罪人? 王尚书赶紧跪地伏首道,“娘娘,万万不可啊,是臣等一时糊涂,没能领会到陛下的一番苦心,臣等知罪!” 后反应过来的众大臣,也都赶紧跟着跪了一地,纷纷请罪。 看到刚才还试图拿所谓圣人之道压他的人,此刻都已乖乖认罪,皇上心情舒畅,心中那道郁气也就此消散。 【作者有话说】 114 第114章 打算 看着这群来时斗志高昂的大臣,皆以垂头丧气的姿态狼狈离开,柳明月也觉气平了许多。 她向来看不惯某些不去好好专心做其引以为傲的学问,非要当官,当了官又没能力做好工作的人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这些,被她纠出错处,发落到各种文阁档案馆的人,已有好些个,而他们仍然不思悔改。 只要一想到在大安的各地,还有无数个靠科举出身获得官身,却不通庶务,将民生政务都托付给一些师爷代管的官员,柳明月就恨不得得朝廷来场大清洗。 可她知道,想要做成这件事,绝非朝夕之功,需要耐心和谋划和筹备,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万不可在外露出分毫。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因自身经历而对那些人怀着隐藏极深的憎恶感,与她持同样观点的皇上外,没有人会支持她、理解她,愿意配合她。 因为整个士林早已发展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庞大势力,这一势力不会因改朝换代而衰落,顶多只是暂时的蛰伏,一旦让他们抓住机会,他们就会趁势崛起。 重要的是士林之人虽在平时会分出各种流派,彼此之间甚至会斗得不可开交,但是一旦出现会影响到整个士林利益的外因,绝对会引来他们的共同反对与针对。 殿内没有外人后,皇上才轻声感慨道。 “其实皇后的那个提议非常好,可惜这帮既想要清高的声誉,又想享有高官厚的人,绝对不会同意,我们也不便轻举妄动。” 柳明月笑笑道,“陛下不必着急,这件事,咱们肯定要做,只是咱们现在需要耐心点,慢慢来,先从内部逐步分化他们的势力,再从外部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势力,只要实施得当,总有能成功的那一天。” 皇上叹了口气,当年他为了让大安不步前者的后尘,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得快,消失得更快,接受身边人的建议,作出了太多的让步与妥协,才有了大安的后来。 可是好不容易稳定住大安朝纲,也为后来埋下了太多隐患,而这些隐患,已经开始陆续呈现,若非有皇后从旁辅助他,他与大安还不知会落入什么境地。 “不错,唯今之计,我们只能慢慢来,说起来,朝堂上人才济济,可是真到需用人时,就会发现,我们实在太缺真正得力的人手了,希望能通过这次的大招募,多选出一批合适的人吧。” 柳明月当然也这么希望,将来肯定也会再组织大招募,但是这一届,绝对是她最重视,也最寄予厚望的一批。 因为这次是首次面向全大安的民间选拔贤能,应该能发现一些沧海遗珠才对。 相较而言,组织上一届时,她虽然也很重视,但因当时的心态与目标不同,在重视程度方面,多少还是有些高下。 能在那一场大招募中招到如魏长延、吴尚青那样,有想法、有魄力,能担得起重任的年轻俊才,其实属于意外之喜。 现已住进那座新庄子,等着接受培训的人,不会知道,从他们去庄子报道起,对他们各种观察和考核,就已变得无处不在。 只因柳明月这次的目标很明确,要从这批参选者中,选出真正值得培养和重用的人才。 而这些人未来的对手,将是个异常庞大的势力,所以对于这些人的能力与品性的要求,都将格外高。 王尚书等人离开勤务殿时的狼狈姿态,当然有在第一时间落入暗自观察者的眼中,相关消息也被随之传了出去。 当时在场的官员多,都属文官,却并不都属同一派系。 所以不管是皇上下达口谕,让他们拟出一份改革官学与书院教学内容的事,还是皇后说要建议皇上给他们科举出身官员,单开一系官品等阶制度,方便他们继续研学的事,都在短时间内,被传了出去。 从而使得外界正在流传的某些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可不傻,现在只能庆幸,皇后只是私下威胁了这么一句。 可他们若不知收敛,闹得太过,耗尽了皇后的耐心,她真能干得出直接将这个威胁变成现实的事。 但凡可以,没人愿意生活在朝不保夕的乱世,就算皇上所展露出的某些态度,对他们读书人有些不利,却没伤害到他们真正的利益,更谈不上会动摇他们的根基。 之所以为这么件对整个读书人人群体而言,影响其实不算大的小事闹起来,不过是他们中有人对此不满,想要让上面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而已。 若真将皇后气得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真给他们读书人单开一系,奉养起来的同时,将他们摒弃在权力核心之外,这是所有对仕途有想法的读书人,谁都不愿接受的结果,却又很符合另一部分读书人的期待。 到那时,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乱子,目前唯有继续保持当前的局面,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总算消停下来的人不会知道,某些退让与妥协,一旦出现,就有可能变成一个开始,后面将会无数次历史重演。 在这次的事件中,崔相与何右相都被那些文官排除在外,何右相是因他本就是始作甬者,而崔相的出身,再加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让他被那些自诩正统的士林圈子所排斥。 得知皇后的话,崔相可以说是暗自开心了一天,还不好在人前显露出来,直到回家后,他才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还是娘娘厉害啊,哈哈,绝!娘娘这招真是太绝了!老夫都想不通,娘娘为什么常有这些奇思妙想,还都特别的实用,哈哈,我是真心盼着那天的早日到来!” 看着高兴到坐不住,一直在屋里转圈的丈夫,王夫人欣慰之余,也有些好奇。 “娘娘又做了什么事,竟能让你如此高兴?” 提起这件事,崔丞相就忍不住想笑。 “哈哈,你应该也听说了,今科皇榜张贴出去后,外面的非议声很大,朝中那些人也没闲着,就想借机闹一闹,结果皇上不买账,直言这次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科举取仕,都要照着这个规则来,提议让官学和书院,都要增加庶务方面的教授内容,朝廷将来会多取那些懂庶务的人,少取那些只会写锦绣文章的人。” 因自家就有两个虽腹有锦绣,却写不与锦绣文章,在科举一途屡屡受措的家人,王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道。 “圣上英明,此举甚好,如此一来,咱们定山以后也有机会通过科举入仕了啊!” 可这说的不是皇上吗? 崔丞相没反驳他妻子的话,再次笑了几声,才回道。 “这算什么,那些人听到皇上这么说,当然是不依不饶,却都被陛下给堵了回去,最后有人试图拿圣人之道说事,惹得陛下差点动怒,然后娘娘就开口了,哈哈,娘娘说,她可以建议陛下给那些进士及第的读书人单开一系官阶,方便他们专心研学,哈哈……” 突然觉得,能科举及第,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王夫人这才明白自己的丈夫在乐什么,娘娘的这个提议,相当于是用将读书人供起来的方式,将那些有着进士及第的履历,就自诩正统高高在上的人,给拉了下来。 让人知道,他们所引以为傲的那些,包括进士及第的出身在内,都不过如此而已。 她丈夫这些年,可没少因出身受那些人的气,经此一事,他算是解开了一个隐藏心底多年的心结和遗憾。 “如此看来,老爷的运道是真不错,方能有幸遇上这么两位明主,妾身恭喜老爷!” 崔相心情很的拱手道,“同喜、同喜!” 半真半假的玩笑过后,崔相忍不住感道。 “这就是家中有位贤内助的最好体现,若非从旁辅政的娘娘足智多谋,还很有魄力和手段,且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风格,能震慑得住朝堂上的那些人,陛下纵然有想法,也未必会这么快就开始尝试着实施。” 大安开国立朝前,崔相才是与皇上交流最多的人,所以他早就察觉到皇上对某些人与事的真实态度。 只是皇上在种种压力的包围下,坚持开国立朝后,想要坐稳皇位,不得不藏起曾经的一些雄心壮志,这也让他一度以为皇上早就抛弃了曾经的想法。 直到他看到何右相靠着点宋墨华为会试亚元,获得皇后的支持与重用,崔相才隐约猜到,皇上可能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初心,已经在尝试着努力实践当年的想法。 等到皇上钦点宋墨华为状元的消息传出后,崔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勤务殿中发生的事传出来后,得知皇上与皇后以绝对的优势赢取了那场对峙,崔相迅速敏锐的意识到,从此以后,朝堂的风向可能都将要变了。 这次的事,可能只是皇上与皇后对外展现出的一个态度,同时,也有可能代表着一次试探。 已有很多的例子表明,看皇后做事,只看表面,肯定会失去先机,可是没到真正尘埃落定前,谁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这些猜想,崔相一般都会放在心*里,不会对外说出去,包括对其夫人,因为这里牵扯的事情太大,连他自己拿不准,说出去后,稍有不慎,容易生是非。 别人不似崔相这般了解皇上,知道皇上的某些真实想法,纵然也能凭借丰富的经验,察觉到这次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却又猜不出什么。 纵然在私下里再三聚到一起开小会,群策群议,也没能分析出什么结果。 因为若说皇上对他们有意见,可皇上只是提议让读书人多接触庶务,多了解民生,这完全是要继续用读书人的态度,且是重要,若非想要托付重任,皇上如何会关心他们能力问题呢? 若说皇后对他们不喜,好像也不是,毕竟皇后的话,似乎是从成全的角度,提出那么个解决办法。 若不考虑权力地位等方面的问题,皇后的这个提议,对某些真正的,或者说是纯粹的读书人而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真就成了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柳明月当然知道随着她与皇上的话被传出去,一定会引来多方揣测,可她并不担心那些人能从表面上的这些,钻研出他们的真实打算。 就像他们兴师动众的举办大招募,在各方眼皮子底下,行选才纳贤之事,谁知道他们其实所图甚大,大到足以动摇当下的朝堂根基的打算?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15 第115章 意外 对京中那些普通老百姓而言,春闱只代表着有热闹可看,尤其是状元与新科进士们打马游街的热闹,他们不会关心,也不懂那些的喧嚣热闹下的各种纷争与较量。 甚至包括绝大多数的达官贵族们的家眷在内,都早早的守在视野最好,又有遮挡的位置,等着看三年才有一次的这场热闹。 柳明月虽对这种早前只在历史记载中,看到过相关描述的热闹场景感到好奇,但她并没有出宫去看热闹的打算。 因为对于这届的新科进士,她已有了初步印象,在走完打马游街这一流程后,在接下来的赏宴和赐官中,她都有机会再次见到这些新人。 皇上本来没打算去,他的身体不好,出席这种场合,少不了要喝酒,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可他又不想让外人发现这件事。 “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陛下还是亲自出席,展现一下您对这些人的重视,才能更加让人看不清我们的虚实。” 皇上对此有些意外,毕竟他深知皇后对他的身体健康的重视。 “皇后知道朕的身体情况,会提出这个建议,是有了什么好对策?” 柳明月派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酒壶道,“有此壶在,就能解决陛下不宜喝酒的问题。” 皇上有些不解,柳明月直接拿起酒壶,往备好的两个杯子中倒水,只见她往一只杯子里倒的是茶,另一只杯中倒出的却是清水。 皇上看得瞠目结舌,接过壶仔细观察。 “这是何道理?一只壶中,竟能倒出两种不同的水,朕怎么看不出任何蹊跷?” 柳明月笑着为他解释道,“臣妾得知陛下这次伤情反复,与您在过年期间饮酒有关后,就令高长庚安排人手,结合前人留下的只言片语,特意制作出了这只据说已失传的九曲鸳鸯壶。” 展示完壶的功能后,柳明月又介绍了一下壶把上那不起眼的小开关,所能起到的作用。 她不确定这种鸳鸯壶的工艺在民间有没有失传,但是她曾派人在私下里调查过,宫中确实是早已没了此物,甚至没人听说过这种东西的存在。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种东西若是落入奸佞之手,被拿去害人,绝对是能让人防不胜的利器。 皇上心中感动之余,也迅速意识到此物的危险之处。 “失传了好,这种东西还是失传了好,朕若不是托皇后的福,都不曾听说这世上,竟然还能有如此神奇之物。” 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原因。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臣妾也是早年曾在一本杂谈中,看到有相关记载,说是千年前,曾有人制作出这么一种鸳鸯壶,正好您现在需用,才会令人将之制作出来,不过您放心,经手的都是我们自己人,能保证不被外传。” 柳明月当也不愿意看到这种东西流传出去,变成害人凶器,所以在找人制作此物时,找的都是可靠的人,严令他们不得私制。 “这样就好,有了此物,朕以后就方便多了,有劳皇后费心了!” 皇上是真的很受感动,近几年,尤其是在他受重伤后,总能在妻子这里,得到过去从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得到过的真心关照,细致周到而又体贴,还都是他正需要的。 “陛下客气了,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妾的份内之事。” 有皇上亲自出席的赏宴,也就是龙门宴,不仅能充分彰显皇上对这批学有成京的新科进士重视,同时也有为被他钦点为前几名的新人镇场子的意思。 这种宴饮场合,向来是个很容易生是非,或是让人趁机泄私怨的场合,柳明月可不想看到那宋墨华还没来得及正式登入朝堂,就先折在那些鬼魅伎俩上。 结果也正如柳明月所料,皇上没有出席上届新科进士的龙门宴,却出席了这一届的龙门宴,所释放出来的信号,让参加宴会的那些官员,都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在新人面前允分展现出前辈该有的风度。 对他们而言,这些新科进士中的有才之人,包括被指不堪状元之位的宋墨华在内,纵然都是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也不过是能让他们特别关注一眼。 但也仅此而已,若说对他们有多上心,多在意,绝对不至于,毕竟都是些仅拿到资格,却还没有正式入仕的新人。 他们想做些什么,将来有的是机会,不值得因为这些新人,给皇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尤其是在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被敲打,甚至是被皇后威胁过后,他们肯定要谨慎小心些,不能再被上面拿住把柄。 而皇上在鸳鸯壶的帮助下,兴致高昂的接下了多位重臣的劝酒,甚至还会主动配合某些有心人的试探,陪着多喝几杯。 人家喝下的是真酒,可他喝下的却是特意调配的,可让人呈现出类似酒后反应,却对身体有益无害的药水,身上也悄悄弄出一身酒气,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场看上去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龙门宴结束,皇上提前退场时,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状态和心情都很好,丝毫看不出重病初愈之人饮酒后的不适。 这让某些暗自观察皇上,始终对他的健康状态存疑的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揣测,可是与此同时,又让他们更觉疑惑了。 身体强健的皇上,怎么会舍得这般大方的放权,任由皇后留在前朝参政不说,还将大半政务的裁决与处置权,都交给皇后。 将心比心,若是换成他们处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别说是放权给自己的妻子,就是想让他们分权给亲爹亲娘亲儿子,他们都不愿意。 毕竟只有真正掌握过权力,体会过大权在握的滋味的人,才能明白权力是一种多么强大的力量,多么具有诱惑力,还有具有排他性的存在。 柳明月没有出席这场宴会,若非必要,她本身并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尤其是在有皇上在的情况下,哪怕皇上并不在意,她本人也不想出什么风头。 她一向认为,做人做事都该保持应有的分寸,偶尔一两次有意无意的越界,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一旦习惯了随心所欲的逾越分寸,不过是在害人害己。 外人不知道,可她自己清楚,皇上令她辅政,放权给她,固然有着身份和信任方面的因素,可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在这种情况下,她若不知道收敛,在皇上面前接受某些大臣有意或无意的恭维讨好,或是处处出头,彰显自己的特殊存在和威势。 皇上纵有再好再大度的心态,再怎么信任她,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恐怕也难免会心生芥蒂。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变成现实,柳明月几乎是将本分和分寸,都时刻融入言行之中,丝毫不敢天真的以为,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会牢不可破,能承受得住各种猜疑和心结,以及来自外界的各种挑唆的考验。 虽然不管是之前的代理朝政,还是现在的辅政,都是由皇上主导的,但是既然摊上了,她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愿意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而每天需要处理的那些政务,已经占据了她的大半精力和时间,剩下的那点儿,还要处理产业上的重要事务。 在这种情况下,她可没空与皇上玩心机、比手段,还不如表现得坦诚低调些,让皇上可以保持心情舒畅,不仅对皇上的身体有好处,两人相处起来,都会感到更轻松自在。 次日的早朝上,直接宣旨公开已拟定好的封赏,让每一位新科进士都有了各自的去处后,这届春闱才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文采最好的几位,都去了翰林院,最高不过是从七品,宋墨华作为本届状元,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按例安排在翰林院,而是将其安排到了工部任从六品的司农司的员外郞。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安排,要知道在殿试出榜后,王尚书等人去皇上跟前闹,想让皇上承诺会弃用这位宋状元,结果却落得个狼狈退场的事,早已不是秘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而王尚书等人的诉求,也就是想让皇上不要按便将宋状元安排进翰林院。 毕竟受前朝流传下来的固有思想影响,那里素来是处以清贵著称的好地方,也是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还是丞相与六部天官等高级官员的诞生地。 有着在翰林院任职的履历,算是正统文人出身中的更正统的存在,仿佛天然的会其他人更清贵,更令尊重一些。 在他们看来,让宋墨华之流进入翰林院,相当于是在玷污他们的文人圣地。 却没料到,皇上、皇后虽然没给他们开口提要求的机会,但是皇上却没按旧例,将这宋状元安排到翰林院,而是直接安排到工部司农司了。 而那司农司,在满朝官员看来,那里绝对是个没什么前途清闲地方,宋墨华这个状元被安排到那些,其实也相当于是被发配与弃用。 当即就有不少官员在现场喜形于色,认为这是皇上到底还是忌惮他们,最终还是选择退让的结果。 退朝之后,柳明月令人将宋墨华带到勤务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本宫召你过来,是想要知道,在大家都认为陛下将你安排到司农司,是发配与弃用的情况下,你宋状元对于这个去处,是个什么看法,本宫希望你能说出真实想法。” 【作者有话说】 116 第116章 机会 突然接到皇后的召见,宋墨华的心情本来十分紧张,或者说是有些惶恐,但是此刻面对这直接开门见山的谈话方式,他突然变得镇定起来。 “回禀娘娘,学……微臣对这个去处,感到很满意,相比较翰林院,微臣更喜欢司农司,微臣在家时,就很喜欢钻研与农桑种植方面有关的学问。” 这就是宋墨华的真实想法,听到自己被分配到司农司,而不是翰林院时,他是真的松了口气,他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只为自己能去司农司感到惊喜。 在这次的春闱中大出风头,实非他本意,他在会试中选择剑走偏锋,求的只是能够榜上有名,不想再次落榜而已。 先是被点为会试亚元,接着又在殿试中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对他而言,实属意外之喜,哪怕这些都让他承受了很多非议,也让他知道,自己入朝为官后的处境会很艰难。 可是相比较看得到的前程,到手的好处,他愿意承受由此而带来的一切代价。 毕竟他也曾是得到过无数赞誉的少年天才,可他却成了一众同窗好友中,被落下的那个,让他在过去的三年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柳明月也能听得出来,对方的回答中,透着真诚和决心,不似心口不一。 “本宫召你过来,其实是打算给你一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若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也就相当于你选择放弃了这次选择机会,你确定?” 躺靠在殿后休息的皇上闻言,差点失笑出声,他觉得皇后现在越发擅长利用言语为难人了。 宋墨华不知道其实皇上也在现场,以为皇后叫他过来,是真的愿意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面对这份来自皇后的另眼相待,宋墨华顿时心清澎拜,可他在激动之余,仍然态度恭敬,语气坚定的回道。 “多谢娘娘的厚爱,微臣很确定自己的选择。” 想了下,他又鼓起勇气补充道。 “在微臣看来,司农司关系到天下民生,极其重要,乃是大有可为之地,微臣很感激陛下与娘娘的恩德。” 绝对不像那些人所嘲笑的那样,是个用来发配被弃用之人的冷衙门。 柳明月闻言,满意的点头道。 “你能有此见识,足以表明,陛下知人善任,将你安排对了地方,不过能去司农司,这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们是从你的两份答卷中,看出你对劝课农桑、教植树艺方面,颇有心得。” 宋墨华闻言有些愣住,随即才想起,自己确实在会试与殿试中,都有拿这些方面的内容当案例论证。 “微臣惭愧,因微臣才疏学浅,只是对这些比较熟悉,就……” 见对方那羞愧难当的样子,柳明月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摆摆手道。 “你不必紧张,本宫提起此事,只是为了告诉你,真要论起来,会被安置在司农司,可以说是,是你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能在司农司忠于职守,做出一番成就,陛下与本宫只是尽量成全你的志向,而不是想要打压你,明白吗?” 宋墨华赶紧伏身谢恩,就算来前不明白,被皇后召过来将话说开,他也彻底明白了,也彻底放下心中的隐忧,真正振奋起来。 不过退出勤务殿后,他强压下心中的真实想法,努力装出有些失落和担忧的样子, 因为他心里清楚,知道现有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当然要尽量成全。 只有在满足那些人的心愿后,那些人才会认为他虽成了状元,但也没什么好前程,从而收起关注他的目光,认为他没有被针对为难的价值。 所以现在的宋墨华不仅感激上面将他安排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还很感谢上面对他的这份维护之心。 听到内侍汇报宋墨华离开时的表现,柳明月笑了起来,从后殿过来的皇上也在笑。 “这小子还真是个挺有心计的,不愧是能用那种引人瞩目的方式,从春闱中脱颖而出的人,有想法,还敢付诸行动,胆大心细、有野心,还懂人情世故,若他真能耐下性子好好做事,倒不失为可造之才。”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陛下说得是,这宋墨华确实是个聪明人,若他能将聪明用对地方,应当能取得一番成就才是。” 就怕他会因为这次春闱的成功,尝到甜头,从而在遇到困难时,又想耍小聪明,那样的话,这个人也就废了。 所以这既是他们给出的机会,也是考验,端看宋墨华在抓住机会之后,能否通过考验。 皇上点头道,“是啊,这次从中选了几个新人重点培养,希望他们都能争气些,别让咱们失望。” 宋墨华不过是被选中的几棵重点培养的苗子之一而已,他在勤务殿中的表现,也算是一场考核,目前看来,结果还算令人的满意。 不过即便如此,对宋墨华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而已,机会已经给他,他也初步抓住了,至于他能在将来走出多远,需要他用政绩交答卷。 柳明月点头之余,由这个话题联想起另一件事,不免感慨道。 “是啊,也不知咱们的船队现在走到哪里了,臣妾嘱咐他们要在海外多留心,暗地里寻找一些咱们大安没有的作物,尤其是高产粮食的种子,不知他们此行有没有这方面的收获。” 船队若能带回个一两样高产作物种子,司农司在朝中的地位,可就变得水涨船高了,做好了高产作物的培育和推广工作,绝对是大功一件,能在史上留名。 皇上对此有些意外,“皇后竟然还嘱咐了这件事?可咱们大安才是这天下最为富饶的大国上邦,地大物博,连我们都没有,或是没发现过的宝物,海外那些小邦国会有?” 对于皇上的这种思想认知,柳明月并不觉得意外,她也不能跟对方说,大安的疆域虽大,但是海外还有面积更大的陆地。 “臣妾想着,不同环境能生长出不同的物种,也许咱们这里没有的东西,别的地方可能会有,若能找到,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找不到,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只是顺便而已。” “嗯,皇后对这江山百姓,真是有心了,若能寻到高产粮种,绝对是大功一件,朕一定会诏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皇后娘娘的功绩,说来惭愧,朕可不曾考虑到这点。” 在此之前,他一心惦记和关心的,就是船队这次出海,能给带回多少分成,压根就没顾得上想别的。 若非提前知道,在那遥远的海外,有着不止一种的高产作物,还都能在炎黄大地上推广种植,从而活人无数,可以让人有目标有方向的去找,柳明月觉得自己肯定也想不到这点。 所以此刻面对皇上这番真心夸赞,柳明月难免会感到有些心虚,以打趣的态度回应道。 “陛下过誉了,等到船队回来,真带回了那样的高产粮种,您再考虑怎么给臣妾议功也不迟,现在就提将要如何表功,若船队此行在这方面没什么收获,到时岂不尴尬?” 皇上朗声笑道,“哈哈,无妨,反正这里又没外人,若没带回什么,就当无事发生,朕说话算话,何时带回来了,朕何时给皇后表功,希望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忙完春闱,就该接着忙大招募了,这也是件很繁琐的事,春闱的绝大多数工作,都能交给各部官吏配合着完成,柳明月和皇上只负责最终的拍板工作。 虽然也免不了会劳心费神,需要不时召来相关人员了解一下,批复许多与之相关的奏折,可是相对大招募而言,还是要轻松不少。 在越在意和越重视的事情上,当然要花费越多的时间与精力,柳明月说是处处都很关注与操心都不为过。 每天都会仔细查阅庄子那边的人,通过不同途径送回来的消息,这些人的身份立场各不相同,所以他们记录下的一些信息,侧重点也不同。 柳明月想要的就是结合多方信息,可以从综合角度来了解那些参选者的整体信息,从而加深对他们的初步了解与评估。 这是一个不仅花时间,还非常耗费心力的工作,柳明月只敢让皇上看看了解一下,不敢让他也参与进来,怕他的身体吃不消。 好在有已经熟悉她的做事观念与习惯的太子妃帮忙打下手,为她减轻了不小的工作量。 柳明月这段时间太忙,去东宫看望小皇孙的次数大减,这是没办法的事,宫里也都知道她在忙什么,倒也没人敢因此而怠慢东宫上下。 仍被禁足在东宫中的太子,带孩子的经验现在是越来越足了,柳明月让人将前朝发生的事,尤其是一些纷争,都有记录下来交给他。 让太子在及时了解前朝动态的同时,还要发表自己的看法与对策,呈给她与皇上过目。 两人虽然没有时间与精力亲自去东宫教导他,但是他们都有很用心的批阅太子交上来的那些,及时指出他给出的对策中优缺点,以及提点对方思想方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少了外部声音的煽动和干扰,可以看得出来,不算聪明,但也没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和太子,还是明显有了一些进步和改变,这个结果还是让柳明月感到比较欣慰的。 皇上对此当然是更觉欣喜,毕竟柳明月的身份特殊,皇上与太子可是真正的亲生父子。 以皇上对大安江山的重视,在他自己的身体出问题后,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希望看到太子能赶快成长起来,成长到可以尽快担起江山重的地步。 若非太子此前的表现实在太过令人失望,他绝对有机会获得辅政或是监国之权。 当然,虽从太子身上看到了他的进步和成长,皇上与柳明月也不敢掉以轻心,发现这个法子有效后,皇上恨不得改口,延长太子的禁足期。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皇上注定只能想想,且不说改口会给他的信誉带来的质疑和负面影响,太子身为堂堂江山继承人,一禁就是半年,还能说是皇上、皇后当时是在气头上,才会给出这般的严惩。 若再延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毕竟太子的身份非寻常皇子可比,朝野上下都重视。 尤其是在柳明月这个皇后临朝,不时便将辅政变成摄政的情况下,太子身为皇后嫡子,作为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稳固如山。 将太子禁足得太久,不仅会有损他的声望,还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而太子被禁足的根本原因,和能让某些人知道的明面上原因,真要论起来,都不算什么大事,却也都不便拿到台面上说。 何况那些早就期盼着太子能早些解禁的人,也更加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说】 117 第117章 换位 眼看庄子那边的培训已经开展了半个多月,柳明月这边却收到卓辉的请示。 “……微臣也擅自考问了几句,发现他确实见多识广,也颇有想法,才特意前来请示陛下与娘娘,能否为他网开一面?” 姜明元,一个少年成名,却命运多舛的诗人、词人,前半辈子创作出了大量传唱度极高诗词歌赋,如今年过四十,依旧一事无成。 在这位年龄超出上限要求,又迟到这么久的情况下,卓辉特意来请示她,是否要为姜明元破例,固然有着对方确实很有才华的因素,但是更多的原因,应该是她很喜欢对方的作品。 当然,真正喜欢,或者说是推崇姜明元的人,其实是原主,她不过是为了解当前的大环境,特意研读这里的一些流传度高的典故和文学作品时,也曾用心读过原主所收藏的姜明元的作品。 柳明月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排,正好也在现场的皇上就已经道。 “姜明元,这个人,朕也略有耳闻,从他的诗词中,倒能看出这是位忧国忧民,很关心民生社稷的文人。” 皇上对这姜明元的印象不错,因为大多数才名在外的文人都在写酸词腐句,表达自己对怀才不遇的怨愤,对世道艰辛的怨愤时,只有这位,写的多是些歌颂炎黄大地上的山水和百姓,振奋人心的诗词。 柳明月读过姜明元的作品后,对此也有同感。 “以姜明元的才名,倒是可以为他破例一次,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他既没参加初选,又迟到这么久,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就难服众了。” 这也是皇上虽然表达出自己对姜明元的好感,却没有直接拿主意的原因。 “皇后顾虑得是,依朕之见,就将他特招进翰林院吧,以他在民间的声望,别人也不好反对什么。” 这个‘别人’,当然是指那些将翰林院视为他们正统读书人自留地的人,柳明月笑着点头。 “陛下说得是,依臣妾之见,先给他个五品侍读学士的位置吧。” 听到柳明月的建议,皇上愣了一下,随即就迅速领会到她的用意。 宋墨华这个状元,没能进翰林院,而是被安排到司农司的事,已成为让某些人引以为傲的谈资。 直接将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姜明元安排进翰林院,还直接给他五品侍读的身份,绝对可以算得上是无声的还击。 “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那姜明元虽是个白身,但是他的那些作品,足以弥补身功名上的短板。” 同样侍立在侧的苏福反应快,迅速备好笔墨纸砚,皇上也毫不耽误的顺手拟出一道恩圣,直接递给仍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卓辉。 卓辉离宫一段时间,本想趁机会在自家娘娘面前刷刷存在感,顺便卖个好,提醒娘娘莫要忘了被外派的他。 却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个发展,没能争取到破例的机会,却让他为姜明元直接拿到这么一份圣旨。 当卓辉带着圣旨,领着一行人走出皇宫侧时,抬眼就能看到正在宫门外徘徊张望的姜明元,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不至于嫉恨对方能有这番际遇,就是难免会感到有些唏嘘。 那姜明元前半辈子四处奔波,百般努力,可是至今也没能获得什么机会,因在山中访友,错过了当地的初选,得知消息后,又因在途中生病而拖延了上京时间。 可是这么一位本来时运不济的人,竟在上京后转运了,先是得到他的帮助,现在竟然还得皇上和皇后的青睐,直接一步登天。 姜明元还不知道此事,看到卓辉出来,赶紧迎上前,难掩紧张的笑着问道, “有劳卓公公了,不知娘娘那边?” 看到对方过来,卓辉就已迅速抛开那些多余的情绪,听到他的询问,笑着拱手道。 “咱家要恭喜姜大人了,说来也巧,咱家去见娘娘时,陛下刚好也在,听说姜大人之名,二位贵人有印象,陛下当即说要将您召入翰林院,娘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虽不好为姜大人破例,但是可将姜大人封为侍读学士,这便是陛下亲自为姜大人拟的恩旨。” 姜明元愣在当场,反应过来后,赶紧扔下手中那个简陋的包袱,整了整发冠和衣襟,对着宫门行大礼。 卓辉宣读完圣旨后,将圣旨递给姜明元的同时,笑容亲切的嘱咐道。 “陛下说,姜大人不必再特意进宫谢恩了,明早是大朝议,姜大人直接以侍读学士的身份进宫参加朝议即可。” 说完,他又指了指端着托盘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内侍手中的东西。 “这是娘娘特意让人给姜大人准备的住所钥匙,这里附的有住所地址,这些除了有姜大人·的官服和冠帽,这些都是崔大人可能用得上的赏赐……” 交待完那些东西后,卓辉又道。 “咱们先将这些东西给姜大人送过去,现在还没到正午,姜大人下午带着身份文书去翰林院点个卯,将身份凭证给办好了,明日进宫时才方便。” 姜明元初入京中,对京中一切都不熟悉,如今听到卓辉的安排,自是无有不应,心中感激不已。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想的场景,或者可以说是,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才能在今天遇到这么多好事。 经历过太多的不幸后,突然有好运降临的那种不真实感,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真的很难想像和理解。 与此同时,总算平安抵达大安附近海域的船队上的人,也都在欢呼庆祝。 没有经历过远离故土,在海上长途航行大半年,中间仅在一些异域岛屿上稍作短期休整的滋味,也很难理解这些从海外归来的人们,有多么的激动和喜悦。 何况在这趟去海外的往返途中,都曾遇到过几近致命的危机,也是直到那时,他们才明白皇后不惜代价的让他们跟着出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学,又让他们进行各种适应和实践训练的目的所在。 若是毫无准备的直接出海,完全相当于是去送命,不管是海上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大风大浪,还是那些来自海外大陆的一些海盗,以及兼做海盗的商队,都是巨大的威胁。 站在船头眺望着远方那块只能借助瞭望镜,才能隐约看一点,代表着大安所在之地的黑影,魏长延感慨万千。 “这趟下来,在下算是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子兴兄能在海外经营下那份基业的不易了。” 左子兴早将对方的那点尊崇看在眼里,现在听到对方这么说,倒也不觉得意外。 “个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在下就算是再有本事,那次若不是及时遇上你们施以援手,现在也已葬身大海了。” 魏长延却道,“子兴兄言重了,就算当时的形势危急,以子兴兄的本事,也能有机会脱身。” 只是通过这近一年的相处,他看得出来,左子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可能做不出舍弃那些兄弟独自逃跑的举动。 左子兴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性格,他宁愿与自己的兄弟一同战死,也不愿独自偷生。 “所以说,能遇上东家,是你们的幸运,也是在下的幸运,同样是在海外,有大安这个归属地在,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远避海外,不敢返回大安的那几年,他算是尝尽了如浮萍般无所归依的苦楚。 “咱们这回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满载而归,是大功,回去后,我不仅要如实上报子兴兄的功绩,还要请求东家将我们的位置换一*换。” 这是魏长延发自内心的想法,左子兴进入船队后的表现,尤其是这出趟出海的表现,充分展现出了他的能力,若非有这位在,船队的财物损失数和人手折损数,都将会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数字。 实在是他们此行的运气不算好,至少不如他们当初只是探索海域,找海盗练手时的运气好。 不仅遇上过数次偶然爆发的大风大浪,还遇到过两三波实力强大的对手,被及时察觉到的风浪,在左子兴的指挥下,有些成功避了过去,有些则是硬扛了过去。 与那些实力强大的海盗遭遇上时,也是在左子兴的指挥下,他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见识过左子兴的指挥能力,魏长延才深刻认识到,自己曾引以为傲的那些本事,不过是靠着自家硬件好,武器厉害而已,左子兴才真正是经验丰富的将才。 左子兴是真没想到,魏长延竟有这个打算,愣了片刻,才赶紧阻止道。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长延兄此举,是将在下置于何地了?真要说起来,你我算是各有所长,能取得这些成就,也是我们默契配合,共同努力的结果。” 魏长延解释道,“子兴兄不必多虑,对于这件事,我已在私下里和尚青兄、清言兄等人商量过了,他们都尊重在下的想法,绝对不会因此而对子兴兄生嫌隙。” 说完,他又有些感慨的补充道“毕竟在船上,大家都是凭实力说,由子兴兄出任大队长之位,对战队的发展更有利,对我们大家百利而无一害,对于这个稍有不慎,就会出人命的关键位置,在下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听得出魏长延不是在试探,而是真心想要让出大队长之位,面对这份坦诚和信任,左子兴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态度坚定的选择拒绝。 “长延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即便可以抛开其它顾虑,在下也不便出任大队长这个位置。” 见魏长延急着开口,左子兴制止住他,接着道。 “我曾提起过自己的身世,长延兄应该还有些印象,我那位父亲在大安的身份地位不低,一旦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纠缠,可我却因身为人子,身份天然的受制于人,这也是我在有靠山的情况下,宁愿隐姓埋名,也不想去找对方的原因。” 就算他的靠山是皇上,那一家子依旧能以亲人之名拿捏他,别人还会将此视为理所当然,因为那一家子占据着大义。 可是以他那位皇伯父的脾气,肯定无法容忍这件事,到时候,可能还会连累到他皇伯父,毕竟当皇上,也是当天下之表率,言行都要有所顾忌才行。 而且早在他流亡海外的那一年,皇上为已为他做过这样的事,已经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安慰,所以左子兴现在已经不那么在意那些过往了。 【作者有话说】 118 第118章 认可 姜明元空降翰林院,直接被任命为侍读学士的消息,随着他去翰林院递交文书,顺利办理好入职而被迅速传开。 何晋英空降右相之位时,虽有不少人对此颇有非议,但是当时受林相一案的影响,朝野氛围有些凝重,纵然是有想法的人,也不敢太过反对。 何况在那之前,有着最正统的寒门文士出身,却因看不惯前朝当时的官场现象,愤而选择辞职的何晋英,一直是在士林中极受推崇,在读书人中颇有影响力的人物。 如今的姜明元,也同样是在文坛之中声名斐然的人物,可是再多的传世名作,都掩盖不了他是白身的巨大短板,所以他的才名再盛,也被某些自诩正统的读书人所看不上。 可是这么个人,竟然空降到翰林院,还直接一步登天,被任命为侍读学士,当然被那些深受前朝遗风影响,尤为看重出身的文官所不容。 他们视诗词歌赋为小道,仅能起到陶冶性情的作用,姜明元靠着这些小道大行其事,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誉,其作品被争相传颂的事,已经让他们感到颇为不爽了。 却没料到,这位竟然能靠着那些诗词歌赋,得到皇上、皇后的欣赏,直接破格提拔他入朝为官,让他们如何甘心。 所以次日的早朝上,初入朝,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都没见过几位同僚的姜明元,迅速迎来一大波的弹劾。 弹劾内容也没什么新意,就是认为姜明元乃是白身,虽然靠着写一些无病呻吟的诗词歌赋,取得了一些才名,但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能力,不堪重任。 对此,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觉得意外。 “朕尚在微时,没少读姜侍读的作品,不知诸公可曾读过?有没有从中获得一些感想,反正在朕看来,但凡是热爱我们大安山河景色,关心百姓民生的人,都能从中受到些感染,仅凭此点,姜侍读就足以配得上此职。” 刚刚还群情激奋,对姜明元展开口诛笔伐的人,顿时变得哑口无声,他们能怎么答。 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姜明元在民间,远比他们这些有着进士及第出身,甚至是状元出身的人,更具才名、更受推崇。 若说没读过这位的作品,那是没见识,若说读过,却没觉得受感染,还看不上,很显然,这将意味着他们不爱自己的祖国山水,不关心百姓民生。 怎么说都不对,被皇上给堵住了所有可狡辩,啊不,应该说是寻找突破口的余地。 这种言语风格有些熟悉啊,有些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在一旁看热闹的大臣有些熟悉啊。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影响他们对这一幕持喜闻乐见的态度,毕竟他们与这些擅长引经据典的官员对上时,经常落于下风。 姜明元穿戴着崭新的官袍初次上朝,就惨遭大批陌生同僚的抨击,本来还有些惊慌和茫然,但是得到皇上的维护后,他那颗紧张局促的心,瞬间踏实了,赶紧叩首谢恩。 皇上此刻的心情很好,不以为意的回道。 “姜卿家不要觉得有压力,这世上的道理,往往是愈辩愈明,你看,虽然有些人一时想不通,无法理解,但是当他们得到朕的提点后,就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咱们大安百废待兴,正需要大量能为百姓谋福祉的有能之士充入朝堂,造福百姓。” 众多大臣还在暗自吐槽,分明是皇上在强行按头,根本没什么人会认为自己有错,只有极少数人有注意到皇上后面的那句话,并心生警觉。 不过皇上没给他们留下多想的机会,随即便提起另一个件事,转移了话题。 下朝后,柳明月忍不住吐槽。 “都是些擅长摆弄笔杆子的人,竟然还搞什么鄙视链,无数优秀的诗词歌赋,都能成为传颂千百年经典之作,那些人擅长的文章,有几遍能成为传世之作?” 当年打小就开始学习背诵一两千年前,甚至是两三千年前传下的那些诗词歌赋的经历,让柳明月对此太有体会了。 哪怕那些诗词歌赋的背诵和阅读理解,曾一度让她感到备受折磨,但也同时让她对那些优秀的传承作品与作者,都怀有一些特殊情节。 “看来皇后对这姜明元的作品,确实是颇为推崇啊。” 哪怕知道皇上只是随口感慨一下,原主喜欢姜明元的作品,一直有特意收集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皇上和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 可柳明月还是觉得不太好接话,因为真正特别喜欢,或者说是推崇姜明元的作品的人,是原主,她本人更喜欢、更熟悉的,还是自己打小学到大、背到大,还被相关阅读理解和释义将她折磨到大的那些。 “从姜明元的作品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到过很多地方,见识极广,对各地人文风俗,都颇为关注,对那些江河湖海、山川峻岭,都爱得深沉,臣妾一个深宅女子,难免会有所向往。” 皇上点头道,“朕也到过许多地方,见识不少,当年认得几个字后,为能让人看得起,也曾想着要附庸风雅,学人写几句诗词,结果却是怎么也憋不出来,只好放弃,不过也因为这件事,让朕对那些文人的观感,其实有些矛盾。” 柳明月知道皇上为何会感到矛盾,一边钦佩那些人的才识,一边又清楚的知道,某些人虽有才识,却不通庶务,无法造福不说,还会给国家和百姓带来损失。 “陛下的这番经历,臣妾早年也曾有过,使得臣妾在偶然看到某首打油诗时,感觉特觉贴切。” 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哦,皇后说说看,让朕评断一下。” “看到雪景美如画,本想提诗吟一下,奈何本人没文化,只有一句雪好大。”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头失笑道。 “确实挺贴切,能写出这种诗的人,肯定活得挺通透。” 思想不通透的人,绝对做不出自嘲自己没文化的行为,让皇上莫名觉得,没文化就没文化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能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懂得不强求,才能活得更轻松些。” 而此时的船队正以休整的名义,集体停在靠近大安的一座岛屿边,边派人先行登陆往宫中递信息,边避人耳目,做些不便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半夜时分,在这一片漆黑的夜晚,看到从这座岛的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几艘船时,左子兴虽然惊了一下,但他随即察觉到身边人没什么反应,才迅速冷静下来,同时也猜到那可能正是魏长延带他来此等候的目标。 那几艘陌生的船过来后,双方也没做什么交谈,十分默契的做了一场交易。 左子兴显然很沉得住气,看到吴尚青将十几箱金银交给对方,也没多问一下,跟着魏长延等人一起,开始对方的船上搬运一只只很沉的布袋、箩筐。 只有在搬运箩筐时,魏长延才低声嘱咐了一句。 “小心些,这里装的都是易碎品,要轻拿轻放才行。” 什么易碎品?比瓷器还易碎?可他们眼看都要到大安了,没必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购买大安的瓷器吧。 直到将对方几条船上的货物都搬过来,装满了这边的两艘船时,已近凌晨时分。 劳累了大半夜的人,却都还精神抖擞,魏长延带着左子兴来到船舱中,将不同包装的东西,分别打开了一份。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子兴兄猜猜看,它们分别是什么?” 左子兴白了眼这个童心未泯的家伙,掏出帕子擦擦手后,用手指捻起一点闻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味道,便直接尝了一下,发现那雪白的颗粒状物,竟然是糖。 蒋清言惊讶的看着他,“子兴兄怎么直接尝了?这是能吃的还好,若是有毒的东西,岂不是要坏事?” 左子兴没好气的回道,“既然知道,你们还敢卖关子?” 魏子延笑着道,“哈哈,这不是看子兴兄见多识广,就想顺便考较一下子兴兄嘛,这是糖,这是盐,你之前在内陆可能没看到,我们早就开始卖了,价格奇高,还供不应求,没门路的人家,可没资格享用这等极品的好东西。” 左子兴指指箩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蒋清言也不废话,直接打开箩筐上盖着的稻草和麻布,瞬间露出里面的各式玻璃制品。 左子兴着实有被惊住,看着那些颜色各不相同,却都美得不似凡物的珍品琉璃,忍不住感慨道。 “难怪你们会对海外那些琉璃品不屑一顾,原来是有品质更好的货源。” 重点是还更便宜,之前看到被拿出去交易的那十几箱金银,左子兴还在好奇交易回来的是什么东西,价格竟然这么贵。 至于现在,他当然没了贵想法,只觉得这些货物便宜到离谱,这简直是暴利。 已经带人清点统计好数量的吴尚青走过来道,“还请子兴兄莫怪,这里面的事情关系重大,我等皆需谨慎小心,万不可对外走漏风声,才在此前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双方既然选择在这里交易,表明对方的据点可能就在大安海域附近,若是消息外泄,难保不会让人起觊觎之心,左子兴了然的点头道。 “在下当然能够理解,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们愿意信任我,我很感激,只是这样一来,可能会让你们难做吧?” 没等有些愧疚的魏长延开口,吴尚青就先一步接过话道。 “没事,这件事的确是知道得人越少越好,原本在没得到东家的允许前,是不好让子兴兄知道的,只是这趟下来,子兴兄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有资格知道,我们也不忍背着子兴兄行事,才特意带上子兴兄,回去后,自会向东家说明情况。” 左子兴知道,对这些还有些书生义气的人而言,他是被他们认可的自己人,知道他素来观察力强,容易发现异常之处,不愿让他感到被排斥在外,他们才会在没请示过东家的情况下,擅自让他知道这件事。 “在下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透露此事。” 见他宛如发誓般的郑重其事,吴尚青摆摆手道。 “倒不必如此慎重,东家能任命子兴兄为战队副队长,足以见得东家对子兴兄的认可和重视,想来也不会介意让子兴兄知道此事,这种超高利润的生意,做不了太久,只要短期内注意一下就行,等到将来价格下来了,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他们这次将要带回去的这批货的数量,左子兴不难理解这话中的意思。 物以稀为贵,当这种本来代表着身份地位的珍贵琉璃,变得不再那么稀少,甚至是开始变得很常见,品质还都很好时,那价格肯定会降下去。 而他眼前的这些琉璃看起来极为通透,明显是制作工艺相当稳定,才能生产出来这么多的珍品,也就是说,这确实只是一门只能在短期内获得暴利的生意。 “下次出海时,我们带两船去海外,肯定也能卖得上高价。” 众人都笑了起来,“正有此意!” 【作者有话说】 (注:打油诗由网络梗衍生出来的哦) 119 第119章 争执 收到船队已经抵达,不日将要在集庆入海口处的码头靠岸的消息,柳明月和皇上都十分意外。 不过他们的反应都很快,顾不上去考虑他们为什么会早回的问题,赶紧下旨令高长庚拿着令牌调遣附近的驻军,去码头那边做安保工作。 接着便是调集内陆的运输船只前往入海口入转运从海外带回的东西,接连几道旨意下达后,皇上才忍不住问道。 “咱们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调过去那么多船,要是到时候没那么多东西装,这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啊。” 为出海造的海上货船规格极大,在内陆河道中不易掉头转向,一旦下水入海后,就不便再进入河道。 船队出发前,也曾出动大批的内陆船只往大船上装货,令在当时的那段河道上的船只往来如织,成为名传一时的盛景,皇上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如今船队回来,也只能停靠在入海口处的大码头那里卸载船上的物资。 在皇上看来,不管是带出去的东西不好买,又带回来卸掉,还是船队回来的船上东西不算多,用不了那么多船转运,都有些丢脸。 柳明月当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可她更确定,这次绝对丢不了脸。 “陛下尽管安安心心的在宫中等着更详实的好消息,他们既然能提前这么长时间回来,足以表明,他们这次的收获是非同一般的大,绝对不存在货物卖不出去的可能。” 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皇后为何能如此肯定?” 因为她很清楚饥饿营销的威力,炎黄大地近几十年中,除了有些实在无路可走的人,愿意冒死去海闯一闯外,基本没什么正经的船队出海,能流向到海外的炎黄特产极少。 这也就使得大安的这些货物,在海外绝对属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不可能出现滞销。 “因为咱们船队这次去的地方,都是些岛上小国,他们很需要咱们大安的这些物品,船队能提前半年回来,足以表明,他们比臣妾所预想的,还要更缺。” 毕竟船队和战队的人,从上都下,说得上话的都是有野心、有干劲的年轻人,他们怎么可能做得出东西没卖完,就打道回府的事。 而她当时给船队的指示,是要求他们在限期内,不管东西有没有卖完,都必须要回来,首次出海,不可在外太久,冒然走得太远。 “希望如此吧,虽说之前一直盼着他们能早些回来,如今真的收到他们已经回来的消息,朕这心里,怎么这么七上八下的呢。” 看着在殿转圈的皇上,确实能够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很有些激动,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那种类似患得患得失、近乡情怯的心情,很难平复。 只因皇上受曾经听说过的一些消息影响,对这趟出海的收入抱有极大期望,尤其是在他欠了大笔的债,还等着拿船队的钱还债的情况下。 与之相比,柳明月是真的很淡定,她不仅心里有底,而且她在金钱上的压力没皇上那么大。 “陛下,既然船队回来了,有一件事,咱们也该好好商量一下了。” 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事?” “税务问题啊,船队现在是咱们的,也就是说,属于私人所有,我们身为船队东家挣了大钱,当然要考虑一下交税的问题啊。” 皇上闻言,更觉难以理解了。 “这是咱们两口子的船队,你是皇后,朕是皇上,这天下都咱们的,咱们怎么还用交税呢?” 柳明月也觉得难以接受,“陛下是皇帝,臣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需为天下人做表率,怎能不交税呢?” “可是,朕是皇帝,真要说起来,那户部大库中的财物,朕也有权调用,朕内库里的财物,更是从朕登基以来,被朝堂上的那些家伙想方设法的往外掏,凭什么朕做生意赚点钱,还要给户部交税?” 这般争执下来,皇上早没了之前那患得患失的焦虑感,生气动怒,倒也谈不下,就是不甘心的抱臂坐到柳明月的椅子上,一副他打死也不愿意交税的模样。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商税乃是朝廷的主要收入来源,我们的船队虽然是与海外做生意,但是也属从事商贸活动,当然应该交税,我们是皇帝、皇后,更要以身作则才行。” 大安的商税收得可不低,一想到要从自己的钱中,拿出那么一大笔交税,皇上就心疼不已,正想再挣扎一下,就见苏福难掩尴尬和惶恐的带着一行人走了进定。 这些人中,不仅崔相、何相、户部李尚书,还有户部的两位侍郎,以及负责做记录的郭永章。 皇上迅速收起之前打算耍无赖的模样,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坐回自己的御座上。 柳明月这才想起她令苏福速去叫来这几位,想要尽量确定好税率的事,知道两的争执可能被这些人给听着正着,她的情绪比皇上平静多了,反正理不直、气不壮的人又不是她。 “都不必多礼,陛下与本宫组建的船队即将靠岸,将你们叫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下这出海船队的税收比率问题,大家要在尽量兼顾朝廷与百姓利益的前提下,各抒己见,不要顾虑这次要交税的人是本宫与陛下。” 皇上冷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崔相等人下意识小心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从善如流的应下,李尚书喜于言表之余,不吝溢美之词的恭维道。 “娘娘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贤后,为人敞亮大度,做事公正无私,实乃我辈之楷模,令人钦……”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道,“赶紧说正事,不是召你们过来给皇后歌功颂德的。” 户部李尚书连忙应道,“是、是,说正事,咱们可不能让陛下久等,要尽快落实下来。” 这话听得皇上脸一黑,可是户部尚书随后的一句话,更是让他脸沉似水。 “前朝实施的是细物十抽一,粗物是十五抽一,进口细物十抽二,进口粗物十五抽二的税率,这个比率还是颇受百姓认可的,依臣之见,我们大安完全可以承旧制。” 想到皇后曾说过,为实现两头赚的目标,船队会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从海外带回一大批珍贵物货物的事,立刻高声否决道。 “不行,不可,不能承旧制!” 面对迅速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皇上语气坚定的回道。 “我们大安开国以来,第一次有船队出海,为摸索出成功经验,付出颇多,为了能将船队组建起来,且可顺利出海平安返航,更是投入巨大,岂可就这么按旧制抽取高额税率?” 进来前,正好在外面将帝后二人因税收问题发生的争执听个正着,崔相此刻当然清楚皇上的心思,可他身为左相,在这件事情上,必须要有自己的态度,斟酌着回道。 “陛下所说的这些成本问题,可以适当的折算一部分,税率一旦定下,就不再是针对某一家的船队收取,而是要一视同仁,向所有人都抽取相同比率的税收,而这项收入,直接关系到国库收入,前朝在海贸方面的税收,曾一度占到朝廷收入的两成。” 户部的李尚书更是直言道,“陛下与娘娘日理万机,哪里还有时间与精力负责船队的事务呢,臣等愿意为陛下和娘娘分忧。” 两位户部侍郎紧随自家上司的步伐,跟着请命,气得皇上握着手中的茶杯,恨不得给李尚书来一下。 他还不知道此行的收获有多大,就被这些人惦记着要交税,也就是分钱不说,现在更是迫不及等的提出,让他们将船队充公。 哪怕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真正事到临头时,他还是不甘心就此将船队交出去。 “船队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惦记了,朕与皇后正值壮年,精力正充沛,还能忙得过来,不必让外人帮忙分忧。” 李尚书笑着道,“陛下说这话,也太见外了,臣等都是您与娘娘的子民,国库对您二位来说,与宫中内库差不多,户部上下也只是为二位效忠的一群账房而已,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呢?” 何相与两位侍郎都纷纷附和,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听得郭永章都不知该不该如实记录。 不得不说,语言果然是这世上最能打动人的武器,皇上满心的郁闷与不甘,在这些好话的冲击下,逐渐出现松动。 柳明月却不买账,这才开口道。 “本宫与陛下冒着巨大的风险,花费巨大代价,才组建起这支船队,劳心费力不说,更是耗资巨大,若想将船队收归朝廷,你们必须要拿出应有的诚意才行,包括船队和护航战队的人员安置问题。” “而且船队这趟出海,也承受了臣大风险,说是为我大安重新开辟海外商道也不为过,本宫与陛下不好提什么要求,但是你们必须要有所表示,在既定的税率上,给出应有的优惠政策以资鼓励。” 皇上瞬间领会到柳明月的这番话中的核心思想,船队可以给,朝廷必须要承担他们的前期投入费用,还要给船队和战队的人身份,都得是有诚意的那种。 税可以按朝廷的税率来抽,但是必须要在这次给出优惠政策。 皇上的心情瞬间彻底好转,事实表明,皇后其实与他站在同一立场,只是皇后比他的反应快,更能看清利害,一边让他们夫妻站在大义上,摆出要主动交税的姿态,一边又要据理力争,打着以小赚大的主意。 不过皇上反应过来后,并没有及时改变口风,而是不满的皱眉道。 “皇后怎么能如此心软,听他们说几句好话,就同意将船队交给朝廷?就算朝廷再有诚意,也不过是想花点买蛋的钱,就抢走咱家能下金蛋的鸡,这也太便宜他们了,朕这些年,可没少吃他们的亏,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又让他们如愿。” 众臣都觉得这件事情仿佛是在一再反转,在外面听了帝后的争执,他们以为皇后是个心怀大义好说话的,只要他们能说服皇上,事情就妥了。 好不容易将皇上哄得态度软和下来,皇后又变得难缠起来,刚觉得皇后的条件有些严苛,皇上就来告诉他们,他觉得皇后的要求太低。 而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的是,皇上的那番比喻,还真是话糙理不糙,没有冤枉他们,他们想要船队,还真能算得上是在抢人家好不容易养成的鸡,能下金蛋的那种金鸡。 【作者有话说】 120 第120章 先机 双方你来我往的谈判着,柳明月与皇上配合默契,最终在落实好税率的同时,也商定好该给船队首航的税率优惠折扣。 至于船队与护航战队收归朝廷后的安排问题,双方目前只商量出一个基本意向,具体的结论,需各部经过讨论,提交正式的章程后,再拿到大朝议上进行决议。 柳明月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为免出现外行领导内行,辜负了她与皇上在船队与护航战队上投入的心血,必须要保留原有管理班底的权力和地位,她与皇上需要以私人身份占成分红。 也就是说,再往里面适当的安排些人,可以,但是新人顶多只能起到监督作用,绝对不能染指船队与护航战队的主导权。 听得出这是帝后二人的底线,李尚书等人虽有些不甘,但也只能应下,反正对他们而言,关键在于船队被收归户部辖属后,能给户部赚钱,且是赚大钱。 至于崔相与何相,当然也要代表朝廷为相关的权力与占比,进行反复的争取和拉扯。 哪怕船队此次出海的收益还没统计出来,但是谁都知道船队能提前这么早回来,而且不是因为遭遇了什么意外,损失惨重才不得不提前返航,肯定是因此行太过顺利。 而载有那么多货物的船队出海顺利,也就意味着船队此行的收益,绝对是个非常惊人的天文数字。 有了这么一只下金蛋的金鸡,对大安朝野上下而言,都将是件天大的好事。 也就他们的皇上、皇后大度,虽然在税收方面表现得锱铢必较的样子,可事实上,他们都是真正心怀天下百姓之人,才会愿意将船队充入朝廷。 换成别人,莫说是皇帝、皇后,就是一般的王公贵族,都不可能愿意,因为这里面所代表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 周围没有外人后,皇上迅速收起之前的不耐烦和反感,心情舒畅的说道。 “还是皇后的这招高,化被动为主动,让我们站在大义上提要求,他们终究要棋差一着,底气不足。” 在之前的谈判过程中,听到那些人不仅引用前朝的一些法规条例,又拿大安现行的法规律条说事,皇上才发现,除非他想仗着自己的皇帝身份,为大安开个坏头,要不然,这个税是不得不交,必须要交的。 还好皇后反应快,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或者说是找上门,主动将人召过来商讨税收的事,一下将他们两口子遵纪守、公正无私的形象立起来了,再跟这些家伙谈条件,明显要更占优势。 “是啊,陛下的反应真快,将分寸拿捏得也刚刚好,才能有此效果。” 名利双收的效果,皇上笑着连连点头,已经开始琢磨,该如何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将影响最大化。 不管怎么说,他与皇后这次对朝廷的贡献和付出都很大,怎么算都是吃了大亏。 不仅要让朝野上下的群臣和百姓们都知道,还要让人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再写上几篇能流传后世的赞诗、赞词。 想到这些,皇上这才发现,他这辈子好像就剩下对身后名的追求了,至于别的,只要他真能不管不顾,除了长生,想要什么没有? 至于长生,在他之前的那么多皇帝,谁不想长生,谁又能长生?真有长生,这皇帝的宝座怎么可能轮到他坐?所以在这一点上,皇上早就想得很透彻。 柳明月更在意商队和战队的人员安置和未来发展问题,并不怎么在意交税的问题,对她而言,依法纳税,乃是根深蒂固的思想。 莫名其妙的当上这个皇后,她不认为自己就能拥有可以超脱于这些法规之上的权力。 当然,这可能也跟她本身的物欲较低,在没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对金钱和物质享受都没有什么执念的性格有关。 但她也不想被人当成是冤大头,同时还让皇上感到太憋屈,所以她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该争的她是寸步不让。 而商队和船队在她与皇上手中的意义,与归属朝廷后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这里面不仅关系到相关人员的身份前程问题,还直接关系到未来的发展问题。 归朝廷后,商队和船队都能拿到有编制的正式身份,可以没有顾忌的持续扩大规模,拥有更强大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还能名正言顺的以朝廷的名义,在从事商贸活动的同时,宣扬大安,重新树立起大安在外的声望,重现炎黄在这个世界中的天朝上国之威。 不管这个时代的海外各国目前的发展如何,是否会如期开启她所在历史上的大航*海时代,柳明月这辈子都想让大安占据先机,率先开启这个世界的大航海时代。 所以商队和战队,绝对不容有失,在大安周围海域开展商贸活动,不过是进一步的实践与探索而已,他们将任重而道远。 皇后在皇上的支持下,从三年前开始折腾的船队,在去年秋季首次出海后,已经提前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皇宫内外。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宫中在接到船队提前返回的消息后,立刻召见多位重臣,商讨海外商贸的进出税率问题。 也就是说,皇上、皇后在朝廷还没确定海外商贸进出税率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要交税。 这般高风亮节、公正无私、以身作则的做法,迅速引起无法讨论,各种赞誉纷涌而至。 当宫中又有消息传出,说是皇上、皇后已经同意将他们辛苦筹建数年,才初次试航过一次的船队,交由朝廷管辖时,更加赢来无数的钦佩和盛赞。 而且皇上按照柳明月的建议,在派人一波接一波的陆续往外放消息时,还做好了舆论引导。 例如放出他们主动交税的消息的同时,就有人负责引导大家议论,朝廷理应给皇上、皇后税收优惠折扣。 既然皇上和皇后跟普通人一样需要交税,那么朝廷就应该像对待普通人一样,给予嘉奖和优待,因为这是皇上、皇后冒着巨大风险,为大安开辟海外商路,而前朝在开辟海贸初期,直接给予的是免税优待。 放出船队将被交给朝廷管辖的消息,同时还有引导百姓议论朝廷应当给皇上、皇后相应补偿,不能仗着皇上、皇后大公无私,就使劲占人便宜的话题。 这般下来,可谓是丝毫没给某些有心人留下可发挥的余地,早前布下的局,根本就来不及利用上。 当朝堂上还在为税率高低的问题争执不下时,船队的船已经排着队缓缓驶入码头,周边海域和码头周围,都已被清场,就近调过来的驻军与府兵,分别守在岸上与河道边的船上。 这般声势浩大的场面,足以震慑一切宵小之辈,即便如此,战队这边的人也没掉以轻心,时刻守在那些装载着巨额财富的船只周围。 紧随苏福一行这后赶过来的户部官员,也在现场做记录、核实、查验工作,十分仔细。 蒋清言抱臂站在旁边的战船上,见那官员仔细查验一箩筐出现破损现象的琉璃制品,那锱铢必较,还很心痛的模样,心里有些不爽。 “他们应该知道咱们东家都是谁吧?他们户部的人,敢将我们当成是普通商户,查验仔细了好抽税吗?哼,真是可笑!” 左子兴倒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很眼明显?人家不就是为了抽税,才在这里仔细核实吗?” 蒋清言惊愕的看着他,又看看斜前方。 “不是吧,这就是娘娘和陛下的生意,他们户部也敢来抽税?” 魏长延则道,“你听谁说娘娘和陛下的生意,就不用抽税了?我听说,凡宫中产业,在交税这块,从不含糊,我们船队当然也不例外。” 意识到他们带回的金山银山和无数宝物,都要被抽税,蒋清言瞬间露出肉痛之色。 “你们知道会抽多少吗?都说户部穷得很,他们会不会想着要抽笔大的?我们不跟东家那边沟通一下吗?” 魏长延没好气的回道,“你也说了,这是我们东家的生意,不管他想抽多少,反正他们肯定不敢放肆,既然朝廷有意重开海贸,该有规矩和条例,肯定会就此确立起来。” 蒋清言嘿嘿笑了两声道,“商队那边这么忙,我们就守在一边闲着看热闹,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我们这是在看热闹吗?我们是在严阵以待,备战一切突发意外,你要记住了,不管商队那边再怎么忙,也是商队的事,我们是战队的人,肯定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拿自己不当外人。” 尤其是在当前,正在处理和交接一笔巨额财富,以及任人看了都会眼红的无数珍贵有货物的情况下。 主动避嫌,保持应有的距离,才是对双方最好的安排。 何况这趟回来,商队和战队的归属权,肯定会做调整,双方将会彻底分成两个由不同衙门辖管的势力,他们更要避嫌了。 想到这些,魏长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得叹了口气,左子兴看了他一眼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这趟出去,能满载而归,乃是大功一件,我们再怎么高兴都不为过。” 蒋清言苦着脸道,“本来是挺高兴,可是现在一想到我们辛苦赚回这么多,结果要被这些不相干的人抽走一大笔,我就心痛得厉害,实在高兴不起来。” 魏长延却点头道,“高兴,我们当然要高兴,这趟出去,托子兴兄的福,我们也算是不负东家的厚望,等到忙完这一出,我们正式登岸后,一定要去这集庆城中最好的几家酒楼包场,让大家都来个不醉不归,好好庆祝一场。” 左子兴却制止道,“不可,忙完这里的事情后,大家要做的,是回到驻地静候上令,还要约束好大家,绝对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沉不住气,以免在外留下把柄。” 蒋清言下意识问道,“用得着如此慎重吗?” 左子兴脸色凝重的点头道,“在没有正式接到上令前,有必要,你们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苦摸索着发展起来的战队,落于别人之手,我们都要屈居人下吧。” “那肯定不行!” 只需想像一下那个可能,就让人觉得无法容忍,这战队可是从无到有,由他们一手组建起来的,怎能便宜外人? 左子兴点头道,“对,东家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东家在为我们争取的时候,若战队和商队这边出点什么岔子,岂不相当于正好给人递把柄。” 【作者有话说】 120-130 第121章 新制 总算清点完商队这边带回的巨额金银珠宝和大批珍品货物时,时间已是三天后,统计出来的天文数字,让户部官员激动到连夜写奏呈。 因吴尚青等人则是在船队靠岸之际,就已将提前准备好的秘信,通过可靠的隐秘渠道送入宫中。 所以柳明月和皇上更早知道相关详情,因为秘信中还附有很详实的清单与账本。 由于这两样东西太过重要,才没在此前与船队已经回来的消息一起送入宫中。 看到详细记载着每一笔交易的账本上,那一个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即便确定商队不可能在这份账本上动手脚,皇上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 他是从真正的贫民阶层崛起的,可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皇帝,知道什么东西大概是个什么物价,也知道做生意的大概利润空间。 “都是些民窑和民间作坊出产的普通货物,竟然都能卖出如此高价?” 这些民窑烧制的瓷器,以及品质也就中等的丝绸、茶叶等货物,在大安,基本都是经济条件略好的寻常人家,才会购买的日常用品。 结果一出海,竟然身价倍增,还不是只增加个一倍两倍,而是七倍、八倍,甚至是十几二十倍。 柳明月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这么高利润率,应该还是受大安在近几十年来,没有大规模商队出海的影响,使得这些物品的价格在海外持续走高,有些虚高。” 皇上难掩满心的激动和欣喜,看着看着,又忍不住扼腕。 “看来我们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啊,不过朕发现,这些成本价越贵的东西,赚得越多,我们当时应该多准备些这种贵的。” 越贵,卖出去的价格翻的倍数看起来不那么多,可是赚的却比普能货物多得多。 “您要知道,这可是海外贸易,海上充满太多不稳定因素,风险太大,带的货物价值如果太过昂贵,一旦出现事故,那个损失就太大了。” 说着,柳明月扬了扬手中的信纸。 “从吴尚青和魏长延他们汇报信息看,咱们的船队这次能顺利的满载而归,这个左子兴当居首功。” 皇上饶有兴致的拿过其中一份秘信,打开看了起来,随口问道。 “左子兴?朕听你提起过,好像还有些印象,一个因遭遇家庭变故而流亡海外的人,能在海外建立起一支势力的人才,看来他还真没辜负皇后的信任啊,对于这样的功臣,我们一定要重赏、重用!” 柳明月点头道,“是啊,臣妾当初虽然根据他个人的履历,得出他应该是个可用之才的判断,但是也没想到,他竟有如此之能,丰富的海上经验,让他具备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关键时刻能够掌控全场的魄力,从而才能在遇到危机时力挽狂澜。” 看完手上的这封秘信,皇上也感慨道。 “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啊,他若一直在大安,肯定也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啊。” 听得出皇上的欣赏和赞叹之情,柳明月笑着开玩笑道。 “若是一直留在大安,我们战队岂不是要少了一员得力大将,船队此行也将损失巨大,由此可见,这是天意,上天有意成全我们想在海上创下一番伟业的目标。” 皇上朗声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皇后说得甚是,幸有他这位得力大将在,我们这次才能赚这么多,朕一定会让这些有功之臣获得应有的地位和待遇!” 朝堂上那么多只知道从他的内库掏钱的人,都能占据高位,风光无限,这些为给他们赚钱,在海外九死一生的拼命的人,凭什么不能获得应有的尊荣和待遇? 柳明月对此深以为然,“陛下的话,提醒了臣妾,正所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也不能忽视中下边的人,除了应给的一些赏赐外,应该还要给予一定的地位才行。” 皇上摇头笑她太天真,“军中普通士兵数量那么多,咱们可没那么多的位置他们,遇上咱们愿意重视他们,能让他们拿到足额的赏赐,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 说起这些,皇上算是深有感触,毕竟他自己就是一步步从底层奋斗上来的,若有可能,他当然也愿意给下边人更好的地位与待遇。 可是现实条件显然不允许,事关上数以百万计的士兵,想给他们改善一顿饭菜,都是一大笔钱,更别说是想要提升这些人的地位待遇了。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种情况,叹了口气道。 “臣妾也是想到战队的那些人,情况比较特殊,他们在海上,真的是时刻都要面临生命风险,靠着他们赚了这么多钱,若不能多为他们争取些好处,臣妾这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话让皇上听着有些动容,“皇后可有什么想法?” “战队被纳入朝廷后,肯定会被纳入兵部,然后按照军中的等级制度进行重组,臣妾想着,能不能趁此机会,实施一套新的等级体制,将现有的军中等级进行细分和调整……” 听到柳明月参考当前的军中等级制度,结合后世的军衔制度,整理出的一套新的军中等级结构,皇上若有所思。 “若按照你说的做,确实可以在不用增加管理位置的情况下,给普通士兵提供可提升身份和地位的机会,更能调动他们积极性,可是提升了他们的等级,也就意味着朝廷需要增加这部份的饷银的支出,朝廷那边,怕是不好通过啊。” “所以臣妾说,可以先趁此机会,拿战队这边实验一下,看是否能达到预期效果,何况战队那边有私库,就算他们被纳入朝廷,他们接到商队护航任务,最少也能截取一半的酬劳,完全可以让朝廷一视同仁,按正常水付军资,剩下部分,就以身份补贴的方式,让战队自己承担。” 等到两人又就细节方面,都仔细商讨好,并记录下来后,皇上看着上面的内容笑着道。 “朝堂上的那些人,还在逼咱们退让,结果咱们又有了新的要求,他们若不识趣,我们还可以再多提些条件,朕就不信了,咱们给他们面子,他们却想上脸。” 柳明月笑着道,“因为在这个世上,像陛下这般大公无私的人,终究只是极少数,他们都知道出海的利益大,肯定想要趁机分一杯羹。” 毕竟大家心里都知道,只要他们能拿到商队与战队的权力,就算不在公中账本上动手脚,只需他们随便夹带些私船与货物,就能跟着赚大钱。 皇上当然也知道那些人都在打什么主意。 “哼,为了大安的江山社稷,咱们可以对朝廷让步,可不是让步给那些人中饱私囊的,给他们面子的时候,他们接着,就别怪朕不客气。” 有了这次足以让他一夜暴富的巨额收入,皇上说起话来,底气都足了许多。 宫中这次大赚了一笔的消息,肯定已经在民间传开了,他与皇后现在不仅有势,还足够有钱,外界还都知道他们对军中、对百姓都很大方事实,他完全可以更强势一些。 皇上与群臣之间,固然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但同时,也存在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较劲关系。 当皇上抛开之前的顾虑,直接在朝堂上展现出他的强势态度时,那些大臣立刻察觉到风向有变,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如此一来,各项问题的落实工作,就变得顺利了许多。 即便双方随后又在商队与战队人员的身份转换,以及战队纳入朝廷后实施新等级制度等事,又起了争议,可是这个争议没能持续两天,就以皇上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对策而结束。 大臣们同意给吴尚青等人相应的官位,皇上则答应,战队被纳入兵部后,实施新等级制度增加的支出,由战队自行承担。 议定好这些事,下朝后,有些大臣不甘心的围住兵部新任尚书钱裕和户部李尚书。 “钱尚书、李尚书,你们怎么能答应呢?这不是荒唐吗?哪有让几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刚入朝为官,就直接获封四品官位的?” 钱尚书的脸色本就不大好,又被人这么质问,看了眼李尚书道。 “本官刚入京不久,对朝廷的一些旧例,都不太熟悉,不过是看李尚书怎么做,就跟着照做而已,反正这些本就是新增的位置,他们又只是在部里只挂职,真要说起来,对朝廷又没什么影响,诸位何必揪着不放呢?” 此话一出,算是将在场的人都得罪个遍,黑着脸的李尚书被推在了前面,其他人则被内涵多管闲事瞎操心。 即便这位钱尚书已经在兵部上任近半年,依旧没有融入朝堂的迹象,说话做事都非常直接,一板一眼,执拗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给。 让人严重怀疑,这位是皇上特意调到京中,给他们这些人添堵的。 “钱尚书,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护航战队纳入兵部后,就是朝廷的海上驻军,理应调遣经验丰富的将领过去整顿驻军才对,这么一支两万人规模的军队,怎能交给两个小年轻呢?” 钱裕有些不耐烦的回道,“你这是在教本官做事?海上驻军驻守的是海域,在此之前,大安就没有擅长海上作战的将领,调遣别的将军过去干什么?让他淹死在海里,去整顿鬼吗?” 对于海上作战队被纳入兵部,名义上受兵部管辖,实则兵部对其没什么干涉权的事,钱裕的心情本就有些复杂,偏又遇上这些人,让他忍无可忍,说话也就愈发的不客气。 不过钱裕说得也是一个显而易见,却被那些人有意无视的关键事实。 “钱尚书说得对,有志不在年高,老夫就是因为很相信陛下与娘娘的用人眼光,才会应下此事,人家吴大人虽然年纪轻,但是他们组建起了船队,有经验、有功绩啊,船队若能在他的带领下,为朝廷多赚些钱,本官不介意让他兼任户部尚书。” 得,这回真是找错人了,这李尚书更是朝中数得上名号的难缠人物。 看着周围的人不甘而又无奈的退开,李尚书跟上招呼都不打一下,直接离开的钱裕道。 “分明是你自己没那么反对,才会答应下来,凭什么你将责任都推到老夫身上?” 钱裕是皇上提拔上来的人,当然也是深得皇上信任的人,以他的立场,当然不好跳出来反对皇上的安排,准确的说,如今的整个兵部上下都是如此。 这次反对声最大,跳得最高的人,还真没几个是出自户部与兵部的人。 “本官觉得,若直接说我没想反对,又会引来那些人的长篇大论,不如推到李尚书身上省事,反正李尚书应付这些人的经验,比本官丰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22 第122章 震惊 李尚书怒瞪着钱尚书离开的背影,他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原以为这钱裕说话做事直来直去,是个典型的军中出身的莽汉,如今看来,他也不是个好的。 难怪在兵部出事后,是这位被调回京中任兵部尚书,这位的心眼可不比朝中其他人少。 李尚书也算是看出来了,皇上、皇后这是已打定主意,商队与战队可以在名义上归属朝廷,但是在人事任免等方面的问题,任由他们两位直接把控,不容其他人染指。 对此,李尚书虽然多少会感到有些不甘,但是只要的商队将来出海赚的钱,以直接交到户部大库,一切都好说。 倒是对兵部而言,战队被纳入兵部后,真就彻底成了名义上的挂靠,兵部只担了个名头而已,可他甚至不敢在朝堂上直接提出来,那钱裕的心中肯定更不爽。 有了这个对比,李尚书更觉得自家户部算是占了大便宜,实在没什么好不甘的。 又想到钱裕之前的黑脸,李尚书只觉有些幸灾乐祸,他认为自己肯定是被对方给迁怒了,才被那家伙给毫不客气的针对。 却不知钱裕回到自己的公房中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那些人都当他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莽汉,才会在朝中横冲直撞,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是在兵部遭到由上到下的大清洗后,才得以上位的,所以他非常清楚自己能坐稳兵部尚书之位的依仗,就是皇上的信任和重视。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全力配合皇上的一切指示,遵从皇上的心意,与朝中其它各部都保持距离。 不过他也知道,独木难支,还容易被针对,所以他也不便表现得太直接,甚至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尽量配合朝中那些人的想法,给出一些应有的反应。 例如这次的海上护航战队被纳入兵部,兵部却只占据着名义上的管辖权,一切任由宫中二位说了算的事。 他是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在他看来,这天下都在皇上、皇后的掌控当中,他们这些朝中大臣,本就只是给这二位办事的,而这二位本就拥有直接管辖一切事务的权力。 可是那些人却都觉得,他这个兵部尚书应该为此感到生气、愤怒、失望和憋屈,却还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提出反对。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他也只能怀着复杂的心情,通过毫不留情面的怼人来展现自己的态度,让人觉得他也对这件事不满。 想起朝中那些对这件本与他们没多大关系的事,反应那么激烈的人,钱裕才真心感到不满。 那些人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大家都同为皇上的臣子,兵部这摊子活儿,都被皇上交给他管了。 可那些人整天上窜下跳的不是想往兵部塞人,就是拿自己不当外人,打着为兵部争取应有权益的名义,在朝堂上与皇上较劲,简直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他可都给记下了。 下朝后发生的这一幕,柳明月当然也有及时听说消息。 “这位钱尚书,还真是个挺意思的人。” 说他粗莽吧,可人家很擅长把握分寸,说他精明圆滑吧,得罪人的话,他能张口就来,得罪人的事,他做起来也没什么顾忌,让人气恨之余,又拿他无可奈何,甚至还在不经意间对其放下警惕,觉得这人好利用。 皇上难掩得意的回道,“这是当然,谁要是将他表面上的言行当真了,就离吃亏不远了,这位可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说起这个,他忍不住感慨道。 “朕当年就曾考虑过将他留在京中,但是终究有些不放心,直到经过这次的事,朕才发现,还是用聪明人更省心省力,用那些蠢货,简直是在害人害己。” 当年是因为觉得钱裕这人太聪明,让对方在朝中身居高位,掌握实权,可能会对皇权构成威胁。 今时不同往日,大安已初步摆脱开朝时根基不稳,还要面对内忧外患的窘境,皇上已经有信心可以驾驭得了这种聪明人,而现在的朝堂,也确实需要真正的能臣。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臣妾记得,这位的来历似乎有些特殊?” “嗯,他曾是朕的手下败将,这家伙能屈能伸,见机快,发现自己不是对手后,就赶紧降了,后来跟着朕,也立下过不少功劳,要不是当时的大势已定,没给他留下多少发挥余地,开国立朝时,他肯定能凭军功混个世袭的爵位。” 不过正因如此,钱裕的身份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是跟着皇上一起开国立朝的功臣,却因时间短,立下的功劳不算多,资历不够深,不被功臣派系所承认。 他虽然也曾是割据一方的首领,是带兵归附皇上的,但他又是在开国立朝前,就被纳入皇上麾下的人,让后来才俯首称臣的那些人看不上。 从之前的兵部官员的构成上,就能看出,皇上更信任,也更照顾功臣这个群体中的人。 “陛下当年的选择没错,现在的决定也没错,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顺应时势,目前看来,这位钱尚书没让陛下失望。” 皇上点头道,“是啊,他确实挺聪明,知道朕不愿看到兵部与其他各部走得近,他就主动将那些人都给得罪个遍,只要他能一直不改初心,咱们当然也会给他应有的尊荣。” 次日,由集庆快马送入京中的奏呈抵京,首先被送入户部后,李尚书被随奏折一起被送到的文书内容,震惊得赫然站起身。 “这……仅这么一趟下来,竟有这么多!” 在户部干了大半辈子,李尚书经手过的钱财,可以说是不计其数,绝对算得上是大开过眼界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当他看到被派往集庆负责给船队核算税收的主事,发回奏呈中,列出的那一串串代表着巨额财物的数字时,依旧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收到消息迅速赶过来其他官员过来时,看到的正是李尚书愣站在的那里,满脸质疑的看着手中那份文书的一幕。 “大人,是集庆那边来消息了?船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之前提起船队,他们只会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如今那船队,准确的说,应该是其中的商队,归属他们户部了,再提起时,他们只会感到亲切。 哪怕对于商队虽被纳入户部,可上面宁愿任命一个小年轻当负责人,也不从他们户部调人过去的事,心里颇有微词,他们依旧为这件事感到高兴。 因为大家都知道有了商队后,户部大库相当于是多了一大收入来源,从而有望摆脱当前这负债累累的困境。 而户部有钱了,他们这些人的待遇,当然也能得一些相应的改善。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下,这章还没写完,先按时更上,就是短了点。 123 第123章 惊闻 听到手下的询问,李尚书才反应过来,不过他深吸了口了气,缓和了一下刚才几乎气摒住呼吸所引起的不适。 “那边的情况很好,船队上下都很配合,这趟出去的收获极大,你们来得正好,随本官一起去见崔相。” 见李尚书只说收获极大,没打算告诉他们具体有多少,众人都有些焦急,却又不敢追问,只能赶紧应下,随自家尚书一起去崔相所在公房。 崔相看到文书后,也有被震惊到,不过他的反应更快。 “早就听说过不少海贸有多赚钱的消息,但是老夫也没想到,竟能赚钱到如此地步,你们户部,这回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李尚书之前固然为文书上的信息感到震惊,可他更多的还是因为想到这么赚钱的商队,已落到他们户部名下感到激动与振奋。 哪怕在来时路上已调整好情绪,此刻听到崔相的话,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 “哈哈,崔公言重了,商队虽是纳入户部,但也相当于是纳入朝廷,是咱们整个朝廷上下,这次都赚大了。” 崔相点头道,“看到这个,就更能理解陛下当时的心情了,陛下与娘娘,真是大气!!” 李尚书也对此深以为然,不过一想到约定好的税收优惠折扣,他又忍不住感到心疼。 “要是早知道船队此行竟能有如此大的收获,当初在商定税收优惠时,我们应该少让些的。” 看到文书上的数额时,崔相其实也下意识生出了类似的懊恼情绪,但他还是义正严辞的说道。 “陛下与娘娘如此高义,直接将如此赚钱的商队都让给朝廷了,吾等岂可再计较这点?” 李尚书笑着应下,一群人亲自核算好这笔应缴税款额度后,才带着集庆那边的奏呈与文书,一起去见皇上、皇后。 他们都知道,宫中有自己的途径,收到相关消息的速度,肯定比他们更快,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必不可少的。 皇上也知道户部已经接到来自集庆的奏报的事,也知道崔相既然带着户部的人来见他们,肯定是因已经算收的税款,脸色难免有些难看。 船队此行赚得多,固然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可是赚得越多,即便有优惠,需要交的税也越多。 而且下金蛋的金鸡还给让了出去,他与皇后只保留一小部分的分红权,再也没有能像这般一夜暴富的机会,皇上的心情当然好不了。 李尚书等人见状,都变得十分小心,再不敢说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触皇上的霉头。 等到船队首次出海,赚取高达数百万两白银的消息传出后,有些想要反对户部给出的税收优惠,却为时已晚,因为相关批复和指示,都已快速送至集庆。 与之一同抵达集庆的,还有出发更早的宣旨和封赏仪队。 用三年的拼命奋斗,成功换取一个令人惊喜的高起点,和一条锦绣前程,让商队与战队中的那些出身于大招募的人,都在现场激动到泪流满面,因为他们的职位最低都是八品起步。 当商队与战队中的普通人出身的船员和成员们,听到他们也有封赏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而现实就是,朝廷都给了他们正式的身份,商队的普通船员,会结合他们的表现、功劳、加入商队年限,给予不同等级的船员身份,共五等。 战队归入兵部后,被正式更名为大安海军,普通成员也能获封不同等级的士兵身份,从而获取相应的地位与待遇。 吴尚青和魏长延,被分别任命为商队统领和海军统领,皆为在六部挂职的四品官,这绝对是无数人努力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相比较这两人的惊喜和激动,被封为四品的镇海指挥使的左子兴,虽然也很高兴,但是看起来就稳重多了。 朝廷派来的钦差,不仅宣读了封赏圣旨,还有在集庆府分别修建海贸司与海军大营的圣旨。 哪怕接下来的时间,将会非常的繁忙,当天晚上,吴尚青等人出面包下集庆所有的酒楼庆功,同时招待钦差、地方官员、驻军、户部官员等人。 席间酒过三巡,有人忍不住感慨道,“如今朝廷真是越来越有钱了,现在你们海军实施新制,这普通士兵的收入都能增加一大截,不知何时能让我们这些驻军也能沾沾光啊。” 军中出身的人纷纷附和,他们也很眼馋新制,作为军中人,他们都能意识到,普通士兵有了上升渠道和提升身份待遇的机会后,一定能更卖命。 可是他们也听说了,如今这新制只是在海军试行,还让海军自行承担施行新制所增加的那部分支出。 这么一来,他们虽然眼馋,倒也谈不上有多羡慕或嫉妒,毕竟他们自家要是有私库,能承担起那部分额外支出,朝廷可能也不介意让他们也试行新制。 “杨统领,你想沾光,容易啊,将你们的人,也拉到海上去练练,再有商队出海时,你们也去争取一下护航机会,到时候肯定不少赚银子,有钱了,还不是什么都好说!” 此话一出,众人皆大笑出声,杨统领连连摆手道。 “不成、不成,让一群旱鸭子下海,那不是让人去送死吗?咱可没命赚护航的银子。” 众人再次大笑,有人感叹道,“所以说,看到别人升官发财,我可能会眼红,但是像魏统领、吴统领、左指挥使这等,敢在海上博命的英杰升官发财,我老刘只有佩服,没有半点的不服!” 许多人都跟附和,他们这些在近海之地任职的人,哪怕没有亲自出过海,也都知道海上有多凶险。 场上的氛围也因此而变得格外高涨,丰盛的宴席,不断呈上的美酒,让人兴致大发,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有人小声议论道,“要我说啊,还是皇上和娘娘讲义气,对手*下这些有功之人,真是不吝封赏啊,据说朝堂上的反对声大着呢,二位还是力排众议,坚持定下了这些封赏。” “在这件事情上,皇上和娘娘做得确实没得说,不过依在下之见,他们在处理平国公府的事情上,还是太狠辣了些,不管怎么说,那平国公不仅是宗亲,还是开国功臣,怎能一点情面都不讲,直接将人家一大家子都给斩了呢?” 坐在不远处的左子兴无意间听到这话,刚端起的酒被洒出大半,随后便听到另一人不满的回道。 “嘁,那平国公府犯下的可是谋逆之罪,还都罪证确凿的那种,不把他们都给斩首,留着他们当示范,让后来者都有样学样,跟着造反谋逆吗?” 有人赶紧附和道,“就是,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是那平国公一家罪有应得,要怪,只能怪那一家子太贪婪,有了国公之位,又掌着实权,还不知足。” “我这不是想着,那平国公一家的图谋,被发现得早,还没来得及实施,没给朝廷造成什么损失,罪不至此吗?” “什么叫罪不至此?非要等到他们正式动手,让好不容易才安宁了几年的江山再起战事,死伤无数后,才能算是人家谋逆了?” “就是,陈学政,依我看,你真是书读得太多,都有些不分是非轻重了。” 左子兴深吸口气,往自己的酒杯里添满酒后,走到这一桌,客气的敬了他们一杯后,才以仿若只是好奇般的语气问道。 “在下刚才在一旁,无意间听了一耳朵,仿佛是那平国公一家犯了谋逆大罪,满门被斩了?” 众人当然都很乐意与这位年纪轻轻,官位却在他们之上的新贵交好,听到他问这事,有人迫不及待的回话道。 “左大人竟然不知此事?哦,也对,船队是去岁秋季出海的,平国公府谋逆一案,是在年前爆发出来的,左大人刚回来,不知道也正常。” “就是,左大人不知道也正常,要我说啊,那平国公府一家绝对是罪有应得,我有同窗在京中,听他说,本来是皇上给那平国公府指了一门好亲事,平国公世子上京筹备亲事期间,以从南境运聘礼为由,夹带了大量武器和私采金矿得来的金子上京,被稽查司发现异常,由此顺藤摸瓜,才发现他们意图谋反的事。” 另一人接过话道,“什么指婚,我听说,是那位因在京城地动中立下大功,获封乡君的杨家大小姐之父,杨御史亲自用他女儿的功劳,换来的指婚,没想到就因为这场亲事,不仅暴露出平国仅府勾结异族和宁威侯府的事,还被查出平国府才是户部挪用军资一案主谋的事。” “王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人难掩得意的回道,“我连襟在大理寺任职,知道的内情当然多,我还知道,查抄平国公府的当天,那杨乡君就在娘娘的特许下,与那平国公世子和离了,也算是格外开恩。” “这很正常,人家杨乡君毕竟是有功之人,皇后娘娘对有功之人,向来宽厚。” 王大人道,“你们不知道吧,那杨乡君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听说皇上和皇后都不赞成这门亲事,是杨家非要坚持,又在皇上提出要重赏那杨家大小姐时,在朝堂上当众提得这个赐婚请求,平国公府那边也同意这门亲事,皇上才不得不同意下旨赐婚。” “啧啧,没想到这里边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要不是听你说得这么详细,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是上边给那平国公府下套,才赐下这门亲事呢。” “可不是嘛,听说那两家勋贵出事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想得有点多,事实证明,在这件事情上,宫中绝对做得仁至义尽,实在是那平国公府和宁威侯府太作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干那大逆不道的事。” “我就不明白了,那京中的宁威侯府,和远在西南边境的平国公府,是怎么勾搭上的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是因那平国公和宁威侯,也能勉强算得上是连襟,那宁威侯的一个宠妾,是平国公夫人的姐姐……” 说起这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众人是越说越赵兴奋,早忘了他们本来是为了给左子兴这位新贵解惑,才会说起这些。 左子兴拿着空酒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回大安,竟然会在第一时间听说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有些伤感失落,可更多的,竟然是觉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因为那位亲生父亲的死亡,而生出本该有的悲伤情绪,左子兴不免生出一些自我怀疑,难道他竟生得如此冷血无情,才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亡一事,无动于衷,对下令杀掉他父亲一家的皇上,更是生不出半分怨愤? 他早就知道平国公和宁威侯是故交的关系,也知道他那后母刘氏的姐姐是宁威侯的宠妾,那刘氏正是在宁威侯的牵线下,才与平国公厮混在一起的事。 可他没有想到,他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竟能糊涂到放着位高权重的勋贵不当,胆敢生出谋逆之心的地步,不得不承认,那刘氏母子在笼络他父亲的这件事情上,绝对是极有手腕。 可惜他们的野心与能力不相匹配,看不清形势,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想到这些,左子兴突然感到释然了,因为与此同时,他已意识到,他的父亲在当年对他这个嫡长子的死,肯定也无动于衷,才会做得出不仅不追究刘氏派人追杀他的恶行,还继续信任刘氏,任其摆布,从而酿下后来的滔天大祸。 所以说,当他听到自己的父亲身死时,没什么伤心的感觉,也很正常,毕竟在他父亲心中,他早死了,而他也确实算得上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人’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眼角还是悄然流下一滴被他迅速抹去的水滴。 【作者有话说】 124 第124章 遇故 庆功宴结束后,魏长延关心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看你后来情绪一直不高的样子。” 面对好友的关心,左子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只是意外听到些故人下场凄凉的消息,心里难免有些感慨,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下倒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结合对方在之前曾提到过的身世经历,魏长延瞬间明白过来,肯定是对方那位本来位高权重的父亲出事了。 而他也曾在席间听人说起,说是他们出海后不久,就爆发了兵部上下排除异己,挪用大量军资,进行利益交换,甚至还牵扯到谋逆重罪,使得整个兵部都被彻底清洗,涉案者众多,许多人被斩首,乃至被灭门的都有好些家的消息。 难道左子兴家也是其中之一?魏长延不禁有些担忧,若牵扯到谋逆重罪,哪怕左子兴早已隐姓埋名,脱离了家族,怕是也将难脱牵连。 “子兴兄,要不,你这次找个理由告假,就不要进京了吧?” 见魏长延猜到些什么后,第一反应就是想阻止他进京,这份维护之心,让左子兴有些感动。 “不用,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之前我顾忌孝道,才会隐姓埋名,不愿正式出现在人前,如今,倒是没有什么顾虑了。” 不用顾虑孝道了,也就意味着对方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甚至可能是灭门了,属于在那场大案中牵扯颇深,罪责极大者,魏长延更加担忧了。 “子兴兄当然是无辜清白的,东家也知道,可你实在不必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咱们以后都会长时间留在这边或是出海,只要避过这次,以后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那场在朝野上下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的重案,刚结案不久,左子兴现在出现在京中谢恩受赏,少不了会被知道他身份的故人认出来,若能再拖个几年,事过境迁,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世了。 左子兴当然知道的好友的想法,在知道他的身份有异的情况,依旧全心全意信任他、维护他的心意,让他在感动之余,心情也好转了许多。 “长延兄不必多虑,只要咱们的东家不介意我的身份,就算被故人认出来也无妨,难道你不相信他们二位的容人之量吗?” 魏长延想想,发现好像还真是如此,与其背负着身份上的问题,在人后苟且偷生,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将自己的身份过个明路,活得更加坦荡自在。 到时候,大不了他拿自己的功劳跟上面求情,再加上左子兴自己的功劳,怎么着也能让其全身而退。 “也罢,做人就该活得坦荡,既然子兴兄选了这条路,兄弟我也只能全力支持你了。” 回去后,收到商队和战队的人喝高了以后,闹出一桩桩让人糟心的纠纷,魏长延忍不住庆幸道。 “之前我提出要举办庆功宴时,幸有子兴兄及时阻止,要不然,就凭这些家伙喝多了以后,这么能惹事生非的熊样,还真不知道今天的封赏会被打几折。” 生气归生气,还是要尽快给手下那些家伙收拾烂摊子,都是一起出海,齐心闯过无数次生死关的同伴,所有战队成员之间的感情,要尤为深厚一些。 看着魏长延一边抱怨,一边忙碌的身影,左子兴长吁了口气,他更加肯定自己的选择了。 他知道,这次与同伴们一起进京接受正式的封赏,他那位伯父肯定会认出他,他也能确定,他伯父只会想着补偿他,而不是因他父亲的罪行迁怒他。 不过他一定会回来,回海上,而不是留在京中那个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已要了他父亲一家命的名利场。 因为这里的这些与他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同伴,值得! 心中有了目标与方向,因听闻平国公府一家的遭遇而生出的那些复杂情绪,都一消而空。 与户部结算完税银后,船队带回的金银,大半被就近存入集庆的银庄,小半会被送入宫中。 那些自海外带回的珠宝、香料、药材等奇珍,也是大半都被交接给那些分别来自大安各地,已聚集到集庆的宫中产业管事手中。 品质最佳,最珍贵的那一小部分,当然要被送入京中,一部分留着在京中卖高价,一部分送入宫中。 所以吴尚青、左子兴、魏长延等人上京时,依旧带着一支防卫森严的船队。 走在内陆河道上,看着沿岸的风景,蒋清言忍不住感慨道。 “三年过去,这沿河两岸看上去发生了不少变化啊,当年走这条水路入海时,那紧张而又忐忑的心情,我至今还觉得记忆犹新。” 吴尚青笑着问道,“这次重走这条水路,是不是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蒋清言点头又摇头道,“有点,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河道太过狭窄,船行速度太慢了点儿,当年我是第一次乘船,感觉特别新奇,觉得这沿河两岸的景色特别壮观,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 结果现在重走这条水路,却发现,不过如此而已。 “这是因为清言被开阔了眼界,才会生出这种落差感,你要知道,内陆有内陆的特点和优势,海上有海上的特色和缺点。” 蒋清言点头道,“这倒是,现在坐在内陆的船上,我有自信可以面对一切意外和风险,再也不用担心会掉水里淹死了。” 但是在海上的时候,他可没这个信心,因为海上的风险之大,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无法想像的。 魏长延摇摇头道,“清言兄,你可不要将话说得太满,这内陆的河道遇到天气恶劣,爆发大洪水的时候,那凶险程度,可也不能小觑。” 刚登上船,将他们一起回京的何忠走了过来,笑着附和道。 “魏统领说得是,这内陆的水爆发起来,也厉害着呢,若非朝廷在去岁新修了一座苍河大坝,东河府在去岁可就遭难了。” 众人看到这位过来,纷纷起身对这位施礼,这位执掌银庄,兼任户部侍郎,是位三品大员,与他一同过来的,是一同回京的苏福公公。 这二位都是深得皇上信重的人物,虽为宦官,但是在外的声望与口碑都很不错。 “诸位不必多礼,说起来,咱们当年都曾是故人,没想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恭喜诸位,立下如此大功,让我们银庄也能跟着受惠!” 吴尚青等人当年在御林卫受训时,没少见到这位何公公,没想到这位竟然舍得放弃皇上身边大红人的位置,选择放外任。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位能被任命为银庄大掌事,也能充分彰显出皇上、皇后对他的信任和重视。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何忠看向左子兴,弯腰拱手施礼道。 “少将军,多年不见,看到您能安然无恙,陛下一定会非常欣喜!” 左子兴也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遇上熟识的故人,赶紧抬手扶住对方道。 “何叔不可这样,真要算起来,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呢。” 何忠被迫站直身体,听到他这话,难掩怒意的回道。 “少将军何罪之有,你用赫赫战功,为他们换来高官显爵,结果却被那些眼皮子浅的无情无义之辈,给逼得流落海外,生死不知,陛下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心痛不已,懊恼自己当年没能保护好你。” 左子兴闻言,也忍不住热泪盈眶,皇伯父,是在这个世上,唯一会真正关心爱护他的至亲了。 “都是我的不是!” 见这位还好好活着,却没回京去找皇上,何忠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些什么。 “少将军别误会陛下就好,当年为了给您出头,陛下才会与那一家子撕破脸,原以为将他们安排到边境平和的西南,让他们享一世荣华也就罢了,却没料到,他们竟因此而怀恨在心,竟在外生了不臣之心。” 左子兴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苦笑着回道。 “我听说那件事情时,就已经猜到这里面的内情了,伯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倒是他们的恶行,却让伯父的清名一再受损,是他们对不起伯父的关照和维护,死不足惜!” 他本名叫徐清平,皇上当年曾当众说要将他父亲封为平王,一有平定江山之意,还有就是为他这个平王世子彰名,只因皇上认为他才该是名副其实的平王。 等到他重返大安,得知他那位父亲被封为平国公时,他就知道,这是伯父为给他出头,才会宁愿背负外人的非议和误解,坚持自毁前诺。 他也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让那一家子感到如鲠在喉,相当于是给他报了仇,所以他心中的怨恨都因伯父的这份心意而消减,只想隐姓埋名了此余生。 却没料到,那些人比他原以为的还要更贪婪,更愚蠢,有了尊荣地位和权力,就认不清自己,从而早早的将自己送上死路,还连累他皇伯父再次背负上不讲情义的非议。 【作者有话说】 125 第125章 缘浅 听得出左子兴是真的没有因平国公府被灭一事,对皇上心生芥蒂,何忠欣慰不已,连连点头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能看到少将军平安归来,陛下总算能放下这桩心事了。” 想到皇上的情况,何忠欣慰之余,更觉心酸,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让左子兴下意识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虽因自家伯父的关系,与这位有过不少接触,但是两人之间谈不上有私交,更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可讲。 对方看到他的反应如此大,着实有些不对劲,毕竟其效忠的陛下又不在此地,以对方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实在没必要在其他人面前做戏。 苏福也是知情者,知道何忠在哭什么,在一旁强笑着打圆场道。 “何大人也真是的,他乡遇故人,再怎么欣喜,也不该如此激动啊,让不知内情的人看到,岂不误会。” 吴尚青等人此刻就有些懵,他们已经听出左子兴的身份应当很不简单,在皇上心中颇有地位,才会使得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都对他如此恭敬和重视。 何忠抹掉眼泪道,“是啊,这可是件大喜事,少将军果然不负陛下所言,是位真正的人中龙凤,无论在哪里,在什么情况下,都有本事出人头地。” 他在来前,就已经听说左子兴这位新晋镇海指挥使的大名,年纪轻轻的,就极有手段与能力,甚至可以说是后来者居上,在商队与战队中享有极高的威信。 连同样是年轻俊杰的后起之秀魏长延与吴尚青,都对其颇为推崇和信服,所以何忠此来既为好奇,也抱着想与对方结交一番的心思。 却没料到,他到地方后,一眼认出,这位正是遭继母派人追杀,被迫逃往海外后生死不明,这些年一直杳无音讯的平国公长子。 听人提起伯父当年对他的夸赞,左子兴抛开心头的点疑虑,露出一抹有些怀念和感慨的笑容。 “何叔说笑了,伯父当年不过是出于对晚辈的偏爱,才会那般夸赞在下,能取得此番成就,仰仗的是我们商队和战队所有成员,齐心协力下的共同努力。” 何忠笑看向众人,点头赞赏道,“嗯,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都很出色,本官也没有想到,短短三年时间,你们就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没有辜负陛下和娘娘对你们的厚望。” 众人连连谦虚,暂时放下心中的复杂情绪,与对方聊了起来。 哪怕这位已经不再是何大总管,可是只需看看现任大总管在对方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知道这位即便已经被放了外任,在宫中贵人面前的地位却不减。 毕竟身为皇上身边的近侍,现任苏大总管肯定很了解皇上的心思。 “……都是通过大招募选拔出来的年轻俊杰,将来若有机会共事,你们身为这批人的前辈,可以尽量关照一下,依官之见,陛下与娘娘很愿意给你们这些有能力,还勇于担当任事的年轻人,多提供机会,用心做事才是正途,这次上京,可不要被京中浮华给迷花了眼。” 众人赶紧应下,并向对方真心致谢,他们心里清楚,对方肯定是看在左子兴与他们关系很好的份上,才这般不吝提点。 等到何忠等人离开,回属于银庄的船上后,左子兴拱手向众人赔罪道。 “实非在下有意隐瞒,实因在下的身世经历,有些让人难以启齿,还有可能会给大家惹来麻烦,在下才不曾向大家提起。” 吴尚青托住他的手道,“子兴兄不必如此,哪怕只是从旁听到些,我们也都有所猜测,能理解你的苦衷。” 蒋清言赶紧附和道,“是啊,子兴兄不必觉得过意不去,谁还没点过去呢,肯定不好挂在嘴边四处宣扬。” 何况听得出来,左子兴所经历的不幸和麻烦,是人命关天的那种,肯定不能轻易对外透露。 见众人都表示不介意,左子兴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本名叫徐清平,字子兴,母亲是平国公原配,姓左,她去逝得早,我在外祖家长到十五岁,在外祖父母相继过世后,才回到父亲身边,伯父,也就是陛下对我多有关照,曾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我,后来我慢慢的开始带兵,却因年少而无法服众,便抬出我父亲的名头,后来的事情你们可能猜到了。” 吴尚青点点道,“难怪早些年没听说平国公有什么才干,却在开国前的那几年,突然崛起,接连立下赫赫战功,子兴兄实在厉害!” 面对众人的敬佩和夸赞,左子兴摇摇头道。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实在不值一提,之所以要跟大家解释一下,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伯父,也就是陛下,他是为了给我出头,才会在开国大封功臣时,将原定的王爵降为公爵,实非像外人所揣测的那样,舍不得封与他一同打天下的族人王爵。”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陛下与我们徐氏宗族里的那些人,没什么感情可言,早年还曾饱受那些人的欺凌,才是陛下没有大封宗室的原因。” 魏长延点头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陛下与娘娘都是有功必赏之人,为人大度,心怀百姓,可敬可佩。” 绝对不像某些人所诽谤的那样,会苛待功臣、不讲情义。 左子兴点头道,“是啊,我伯父能有今天,不曾得族内半分帮助,连我那父亲在内,他能在那乱世中活下来,都是靠我伯父的庇护和关照,我伯母非常贤良,对族里也多有照顾,徐氏族人才能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吴尚青道,“这么说,陛下与娘娘对那徐氏宗族的人,其实仁至义尽,结果那些人却不曾对外提起陛下和娘娘对他们的恩德,陛下不封他们是对的。” 若有提起,他们不至于从不曾听说过相关消息。 “依我看,陛下没有大封宗室,何尝不是对那些人的保护呢?要不然,以那些人的心性,估计他们的下场比……也很惨!” 左子兴知道蒋清言想说的是,那些人的下场会比平国公府更惨,洒然一笑道。 “我也认为,徐氏的那些人若得了高位,下场可能比平国公府更惨,因为他们更加愚昧无知,与陛下无半点恩义可讲。” 他那位父亲,与皇上之间,多少还存在相处多年的旧情,可是那些人,不仅与他父亲一样无能,还一样的贪婪无知,去了京城,只会被人利用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皇上没想着报复那些人,也没想着要利用那些人,甚至还庇护了那些人,只是无视那些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非常的宽容大度了。 听得出左子兴是真的对平国公府被灭门一事释怀了,众人都放心不少,说话也少了分小心。 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魏长延才感慨道。 “真没想到,你竟是平国公长子,还好你够低调谨慎,若在去年回大安时走露了消息,可能就危险了。” 那时的平国公府还处如日中天的状态,是大安最显赫的权贵,更重要的是,他们那时不仅执掌着西南边境的驻军,还手握数万私兵和大量火器,想要对付左子兴,实在是太容易了。 左子兴苦笑着回道,“是啊,长延兄不怪我隐瞒就好,不过当时的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挪用军资豢养私军,差点令西北边境失守,让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大安再次被异族入侵。” “子兴兄能如此深明大义,在下佩服至极,怎么可能怪你隐瞒,说句冒昧的话,他们此举实在是自寻死路、罪不可赦,子兴兄实在不必为此介怀。” 左子兴叹了口气道,“长延兄放心,我能想得开,也能放得下。” 说起这些,魏长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我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我家继母是我母亲的庶妹,借照顾我之名,住到我家,后来嫁给我父亲当继室,前两年待我还不错,没想到等她有了儿子,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愿看到我出头,收买我母亲留下的老仆,屡次在考前给我下药,致使我一再失利,当年才不得不选择赌一把,参加大招募。” 左子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对方才好,他与继母刘氏没见几次面,对其只有怨恨,没有丝毫情义可讲,所以对方容不下他,想要杀他,他都只觉得恨,就是对他那位不作为的父亲,感情略显复杂。 可是魏长延与他的继母之间,这感情纠纷就有些难以言喻了,而且他那继母不管是因胆小,还是怎样,终究没有对他下死手。 “看来我们都是父母亲缘浅之人,既然命中注定得不到,也就不值得我们强求,以长延兄现在的身份,回去后,也算是衣锦还乡了,等到京中事了,长延兄要不要回去一趟。” 魏长延笑道,“既然父母缘浅,我又何必还要在意他们,何必回去让他们沾光,就这么让他们知道,我即便不走科举,依旧能坐上高位,还让他们高攀不上,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你就不怕他们主动找过来?” “不怕,那些人还是比较要面子的,就算他们不要面子的找过来,就说我出海了,让他们找不到人,他们也拿我无可奈何,反正我们干的是拿命换前程的活儿,生死都能看淡,我还能怕他们。” 魏长延觉得,让他用自己拿命换来的前程,去庇护坏他前程,逼得他走上这条路的人,给那些人谋福祉,他能死不瞑目,所以他其实特别能够理解皇上不愿大封徐氏宗族的心理。 【作者有话说】 126 第126章 冲动 宫中这段时间很忙,好在操办庆功宴的事,完全可以交给太子妃全权负责,柳明月才得以安心的处理朝政和大招募的事。 “太子和吴尚青、魏长延他们是旧识,就特许他也出席这场庆功宴吧?” 皇上点头道,“可以,再过个把月,就该给他解禁了,提前让他出来走动走动也好,希望他这次受了教训后,能争气些吧。” 说起这个话题,皇上就觉有些不甘心,这次进京谢恩的主角,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有为之士,将他的这些儿子给衬托得更让人失望了。 柳明月知道皇上的那点复杂情绪,可是对于皇上的子嗣中,除了年龄最小的两个,其他那些,连女儿女婿在内,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特别出色的事实,她也无可奈何。 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她这个皇后为稳固太子的地位,不愿看到其他皇子受重用,仗着自己能临朝,又深得皇上信任,不给那些皇子出头机会,可是天地良心,她还真没干过那种事。 倒也不是说她品德有多高尚,或者说是对自己和太子有信心,才不将其他皇子放在眼里。 主要是因那些皇子,没有天资特别聪明出色的不说,性格方面也都各有各的问题。 总而言之,就是没一个能继承到他们父亲的本事,徐氏宗族祖传的野心贪婪倒是不缺。 连曾被原主被为大敌的五皇子在内,都是年纪越大,某些性格上的缺点也都越明显,相较之下,太子耳根子软,有些迂腐的缺点,都被衬得不算什么了。 所以压根就等不到柳明月出手,皇上自己就主动将那些人给摁了下去,不愿给他们出头的机会。 因为在经历过平国公府的谋逆后,皇上对这些变得更为警惕,他不想在有朝一日,亲自对儿子出手,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们手足相残,就从开始就不给那些皇子们野心膨胀的机会。 反正有皇后全心全意的全力帮他,他也不需要让那些儿子、女婿们在朝堂上帮他,仅用一些无关紧要的闲差打发了他们。 柳明月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对相关安排发表任何观点,在这件事情,皇上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懒得在意外界所流传的那些风言风语。 考虑到皇上的身体状态,同时也为获得皇上的欢心,何忠回京后,第一时间进宫汇报消息时,就提起了左子兴的身份。 见皇上有些不敢相信,何忠十分肯定的回道。 “陛下,老臣已经当面确认过,那左子兴,真的就是少将军,他已知道平国公府的罪行,并为此自称是戴罪身,对陛下并无怨言。” 因骤然听说他那大侄子还活着的消息,被震惊得站起了身的皇上闻言,喃声道。 “那孩子跟他爹的性子截然不同,是个知道好歹的,当然不会记恨有朕,只是朕若早知道他还活着,可能……” 柳明月知道皇上想要说什么,从旁接过话道。 “陛下若早知道,不仅您左右为难,也让咱们大侄子难做,如今这般,乃是天意,所以陛下完全不必因此而感到有负担。” 有了她的这番肯定和安抚,皇上激动而又懊恼的心情,这才得以缓和。 “只是那徐继宗再怎么不是东西,可他毕竟是清平的亲爹,朕却亲自下斩了他,就算清平是明事理的,感情上,怕是也很难不对朕心生芥蒂啊。” 柳明月却对此持不同看法。 “陛下既然认为咱们大侄子是个知道好歹的,就该更相信他一些,他被那刘氏派人追杀,被迫流亡海外隐姓埋名,有家不得归时,只有陛下愿意为他出头,他那个亲爹有还不如没有,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加入战队,重回大安后,都没想过要来找陛下,还不是怕给您这个伯父添麻烦。” 何忠赶紧附和道,“娘娘说得是,老臣见到少将军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觉得因为他与平国公府的人,让陛下的清名一再受损,特别对不起陛下,平国公府的那些人都死不足惜。” 皇上才欣慰的坐了回去,这才注意到何忠还跪着,抬手道。 “你赶紧起来吧,赐坐,一段时间没回来,你倒是变得拘谨了不少,这次幸好有你及时发现了此事,让朕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要不然,当众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大侄子,皇上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当众失态。 眼瞅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的都不争气,当年那个聪明伶俐、有勇有谋,让他感到无比投缘和欣赏的大侄子,能活着回来,也算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欣慰。 同时也让他对徐氏血脉稍微多了点信心,应该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恭喜陛下,清平侄儿能平安归来,也算是让陛下多年的夙愿得偿,实在是可喜可贺。” 已经彻底平复好情绪的皇上笑着点头道。 “同喜、同喜,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战队竟然能将清平从海外带回来,给朕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想起皇上每次提起这个大侄子时的盛赞之辞,柳明月笑着道。 “臣妾当年与这位大侄子没什么接触,对他也不怎么了解,不过通过他在加入战队后的表现看,陛下确实没有夸大其辞,大侄子确实称得上是人中龙凤,才能先是在海外创下一番基业,加入战队后,又能在短时间内,凭自身能力折服所有共事之人。” 说起这些,皇上显然也是颇为欣慰。 “是啊,这孩子当年就没有辜负朕的厚望,哪怕被迫流亡海外,依旧能在逆境中奋发向上,着实令人欣慰啊,可惜……” 可惜,大侄子竟摊上那么一个爹,而他,却没摊上这么一个好大儿。 皇上虽然没将自己的遗憾说出口,但是柳明月能领会得到,要是原主,肯定少不了会对此有意见,但她是真不介意,还为朝廷多了这么一位栋梁之材感到欣慰。 “既然知道左子兴是大侄子,陛下可以重新考虑一下对他的安置问题,不过依臣妾之见,陛下最好先在私下里见见他,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以左子兴在加入战队后立下的功劳,能获封四品镇海指挥使,绝对是得益于他与皇后的有心提拔和器重。 但是以其本为徐清平,是皇上最为欣赏和倚重的大侄子身份,这四品镇海指挥使的官位,就有些配不上对方了。 而平国公府犯下谋逆重罪,被判满门抄斩在前,若是现在就大张旗鼓的公开他的真实身份,哪怕他的名字已被以早亡之名,从宗室玉碟上划去,也势必会引来朝野上下的质疑和非议。 皇上无奈叹了口气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到,待朕询问过他本人的想法后,再考虑要将他安排哪个位置上才合适的问题。” 想了下,他又忍不住道,“朕欲将当年就想给他的平王之位,封赏给他,皇后意下如何?” 柳明月觉得皇上对这位大侄子的喜爱之情,尚在那些皇子之上。 “臣妾对此并无异议,不过臣妾想劝陛下缓缓再办此事,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目前还没给皇子们封王,先给大侄子封王,怕是会给他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皇子们即便不受重视,没什么实权,可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身为皇上的儿子,势必会引来一些追随者。 若那些皇子因封爵一事而仇恨徐清平,难保不会让那些自命甚高的皇子感到受辱,由此而此引发的怨愤和恼恨,不敢冲着宫中发泄,却有可能发泄在徐清平身上。 听出柳明月话中的深意,皇上当即眉头一皱,可是随即便想到徐清平之所以会失联这么多年的原因,不禁有些气馁,有心算无心,让人防不胜防,他纵为皇上,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保全对方。 “皇后说得对,朕还是在见过大侄子后,再考虑这件事情吧。” 分别坐在一旁与站在一旁的何忠与苏福,将帝后的这番对话听在耳中,对皇上到底有多么喜爱和重视那位平国公长子的事,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和认知。 也难怪皇后会拿诸位皇子的态度,委婉的劝皇上暂先打消封王的想法。 两人都能想像得到,若皇上在没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封王的情况下,先给侄子封王,相当于是在公开打诸位皇子的脸,让人知道他们当儿子的还不及当侄子的受宠和受重视。 所以听到皇上答应了皇后的提议,他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若是皇上非要坚持这么做,朝野上下的反对声,绝对会很大,他们固然会毫不犹豫的站在皇上这边,可是在他们看来,目前做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合时机。 皇上显然是因出于私人情感,才会以稍显急躁的冲动情绪,提出封王一事,还好有皇后能从旁劝着,皇上也还算愿意听劝。 左子兴知道何忠进宫后,肯定会提起他的事,但他不知道,皇上在得知他的消息后,惊喜之余,竟然冲动到想为他直接封王。 他还是在大安正式开国立朝之前的那段时间,到过京城,在京中生活过一段时间。 如今再次进京,心情分外复杂的同时,还觉得京中十分陌生,见身边的同伴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好像首次进京,不时发出一声惊叹的模样,深感无语。 “你们才离京不到三年,就将京城中这些都给忘记了吗?” 搞得好像他们才是离京多年的样子,至于吗? 吴尚青抱着一堆东西回道,“子兴兄有所不知,实在是我们虽然只离京三年,但是这次回来,却有种恍如隔世船的感觉,这京城中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些,热闹了好多,也增加了好多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奇物件。” 蒋清言也同样挽着大包小包,还不时往嘴里塞块点心。 “就是,明明只离开三年,却让我觉得仿佛离开的十年不止,这京城里面的变化也太大了,子兴兄,说来你可能不信,此地在早前,是块又破又挤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现在竟然变大变模样,完全看不出过去那脏乱差的旧模样。” 左子兴却道,“清言兄可能忘了,我曾跟你们提起过,当年就是我带着大安军首先攻入京中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原本的模样?你们见到过的,可能已经是开国后,经朝廷整顿过的模样。” 在那样的乱世中,纵然是京城中的居民,尤其是这些底层居民,处境有多么艰难,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没想到开国仅七年,这京中就焕然一新,固然有着在去岁遭遇地动的原因,可是若非朝廷处置得当,又舍得不吝代价的赈济百姓,如何能有现在的繁荣昌盛?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27 第127章 任务 “看到此地环境与人的前后差别,我才真正明白,何所谓先贤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连左子兴在内,都曾是读书人,听到魏长延这么说,都觉深有同感。 在外闲逛了大半天,在外用过晚饭后,一行人才回到朝廷为他们安排的住处,左子兴有些好奇的问道。 “难得回京,你们就不想着去拜访一下同窗故友?” 他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不准备去见谁,结果他这些同伴,似乎也都有意往外跑,在外消磨时间,左子兴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为了照顾他。 吴尚青迅速回道,“子兴兄,你可别多想,你那天应该也有听到何大人的提点,我们是通过大招募入仕的,与科举出身的那些故交,有些不同,目前形势不明,最好的方式,就是彼此先远着些,以免在不知不觉中做下什么错事,害人害己,悔之不及。” 魏长延等人点头附和,进京后,得知今年又要举办大招募,大批来自各地已通过初选的应招者,现在都被聚集在城外的庄子上接受培训。 可以说,宫中对第二场大招募的重视程度,甚至还在他们那批之上,而他们那批人,现在多数都已有了各自的大好前程。 若没有何忠的提醒,他们可能不会多想,但是何忠既然特意点出‘出身’这点,肯定有其深意,由不得他们不多思多虑,多有顾忌。 “原来如此,我倒是忽视了这些,也是,咱们的前程得来不易,肯定是小心无大错。” 左子兴的外祖父是位有着举人功名的教书先生,所以他在那个乱世,虽然没能考取什么功名,但他没少读书,再加上外祖父的悉心教导,让对某些事也知道一些。 只是随着他伯父开国称帝,他因身份成了宗室子弟,已经不用考虑功名出身问题,这些年又一直远在海外,更没再考虑过这些,不过听他们一解释,他就能理解了。 蒋清言忍不住感慨道,“所以说,还是海上呆着最舒心,压根就不用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 魏长延叹了口气道,“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反正我们在京中呆不了几日,尽量避着些、注意些,应该问题不大。” 三年来,他们开始还曾与同窗故友有联系,后来给常出海,联系的就少了,对京中的事情并不了解。 之前在船上听到何忠的提醒时,他们心中其实还有些疑惑,通过大招募入仕,怎么就成出身了?还值得让何忠这等人物特意提点他们? 等到了京中,听到的消息多了,知道的多了,他们才隐约明白过来。 而他们这群四品、五品、六品、七品的新晋官员进京,势必也会引起一些重视,若是他们不知注意分寸,可能在无意间坏事了,自己还毫无所觉。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一早,还没到预定好的入宫时间,就有宫中内侍前来宣召他们三个四品的先行进宫。 知道左子兴真实身份的几人,下意识看向他,左子兴心中有些紧张和激动,面上却不显。 “大家不必多虑,我们都坦然遵照内官的安排做就行,回头在宫中再见。” 左子兴也能猜到,应该是他伯父在得知他的消息后,想要先见见他,叫到吴尚青和魏长延,有掩人耳目之意。 因当天会在宫中举行献宝和封赏仪式,仪式结束后,还会举办盛大在庆功宴,所以早朝结束得较快。 左子兴被人带到勤务殿的后室见皇上,柳明月在勤务殿中接见吴尚青和魏长延。 “本宫虽在当年看出你们都是有勇有谋的有志之士,但是当时也没料到,你们竟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如此地步,让本宫十分欣慰。” 两人赶紧谢恩,随后由魏长延便语气真诚的回道。 “臣等实在不敢居功,若没有娘娘的鼎力支持和关照,给战队和商队提供了最好的待遇和条件,臣等也没有机会取得这些成就,若非遇上左指挥使,以臣等浅薄的见识和经验,恐怕也应付不了海外那些危机。” 吴尚青也跟着回道,“是的,这趟出海,若非有左指挥使屡次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臣等恐会有负陛下与娘娘的厚望,却能得陛下和娘娘如此提携,臣等惭愧!” 柳明月很欣赏他们这份坦诚和义气,笑着颔首道。 “此行出海的经过,你们都曾向陛下与本宫禀报过,所以,对于左子兴的功劳,陛下与本宫心里都有数,你们不用再当面强调一遍。” 听得出皇后提起左子兴时,语气轻松,即便发现他们的那点小心思,也没有与他们计较的意思,两人都暗自放心不少,又赶忙请罪。 柳明月摆摆手道,“你们不必紧张,召你们过来,本宫也有件事,要嘱咐你们一下。” 说着,柳明月抬手示意了一下,冯氏姐妹随即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一幅图。 “这是蒋清言呈上的海图,你们应该不陌生,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在这边的这个方位,应该有一座面积颇大的岛,在这座岛上的许多人,都是世代以当海盗为生,也是多年来,无数次袭扰我们海域和沿海区域的祸首。” 过去的两年多,他们的船没往皇后所说的那片海域去,但是他们只需稍作回想,就能知道皇后所说是哪座岛、哪些人。 他们没少遇上,也没少灭杀,只是此前没有刻意针对过那些人而已,现在听到皇后郑重其事的指出那座岛,两人都有些不解和意外,却听皇后接着道。 “所以,我们双方是不死不休的世仇,本宫这次要交代给你们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从现在起,首先是要重点剿灭从这个岛上出来的海盗,其次,就是多方打听那里的消息,与他们通商也是一种方式,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了,这座岛上的人,绝对不可深交。” 听得出柳明月语气中的冷厉,两人心中一惊,毫无异议的一口应下,恨不得再来个赌咒发誓,让皇后能够相信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决心。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咱们大安人,向来讲究要以和为贵,你们也不必刻意做什么,更不用急,这是一个长期任务,知道吗?” 两人再次应下,其实心中很有些疑惑不解,不过他们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逻辑也很简单,都是‘不死不休’的世仇的,当然是对方都得死,自家大安才能活得好的关系。 说完这件事,双方又聊起一些海上见闻,柳明月结合她自身所知道的一些信息,也给他们提了一些建议,方便他们下次出海时,顺道找找那些海外特产。 看到皇上带着左子兴过来,柳明月看着这个正在给她行礼,因在海外多年,皮肤变得黑黄,身材健硕,与原主印象中的那个气质儒雅的大侄子样貌截然不同的青年,扶起他,叹了口气道。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不过能看到你平安归来,我与你伯父都十分欣慰,以后留在京中好好调养一番。” 左子兴闻言,感激之余,愧疚的回道。 “多谢伯母的关心和爱护,只是侄儿已经禀明伯父,相比较回京,侄儿已经习惯了海上生活,更喜欢留在海外。” 柳明月皱眉道,“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又得知你在海上生活与作战经验丰富,任由你留在海军任职也就罢了,如今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留在京中,见一面不易,岂不是要让你伯父时常惦念。” 【作者有话说】 128 第128章 激动 关键是这出海的事情吧,风险实在太大,不知道左子兴的真实身份时,柳明月认为对方是位非常难得海事专业人才。 这样的人才,用在合适的地方,不仅能为商队出海护航,还能为海军培养出更多的海事人才,势必能为大安的海军事业发展与腾飞,做出巨大贡献。 知道左子兴就是皇上心心念的大侄子后,柳明月再怎么感到遗憾,也只能做好让左子兴退出海军的打算。 哪怕这一决定可能会给海军接下来的发展,带来巨大损失,可是皇上的身体最重要,若这位大侄子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又在海外出个什么问题,以皇上现在身体状态,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毕竟出海,从来都是一件拿命做赌注的事,若不是柳明月比谁都清楚,如今的大安若不尽快培养出强大的海军实力,将会给后世留下巨大的隐患,柳明月也不想让这些人去冒这个险。 加入战队近一年的时间,左子兴算是亲自体会到了宫中对战队上下的重视,不仅给尽量提供最完善的保命措施与装备,还给提供威力最强大的新式武器,专为战队研制的战船,更是一艘接一艘的下水,这一切的代价都不菲。 而负责主持这一切的人,都是他这位伯母,在其那么重视战队的情况下,却选择让他留在京中,是对方非常关照自己的表现。 “多谢伯母的关心,选择留在战队,是侄儿进京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侄儿已经适应海上生活,与同伴们也已培养出的默契,留在那里,侄儿不仅可以一展所长,也能活得更舒心,已经难以适应这京中繁华。” 皇上叹了口气道,“皇后,清平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们做长辈的,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柳明月深知他对这位大侄子的重视和爱护。 “陛下,您盼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盼到他能平安归来。” “知道他平安就好,何况我们已经为海军争取到了最大的自主权,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在那边受什么委屈,只能让他们在以后出海的时候,务必要多加小心了。” 左子兴也赶紧应道,“伯父、伯母放心,侄儿在海外多年,别的不说,保命本事绝对被锻炼出来了,对侄儿来说,能继续留在海军,才是最好的安排。” 柳明月也只能无奈应下,“好吧,你是个有主意的,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与这些时刻惦记着要为你表功的同伴之间,确实感情深厚,留在海军,对你而言,可能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能得偿所愿,左子兴松了口气,赶紧道谢。 吴尚青和魏长延都觉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都为此感到颇为欣喜。 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左子兴的本事,对方能继续留在海军,对他们而言,都相当于是多了一重保障。 不过在他们看来,左子兴放弃留在京中,也有些可惜,被内侍领到一间偏殿中休息,等待封赏仪式开始时,魏长延忍不住道。 “子兴兄,既然陛下和娘娘待你毫无隔阂,你为何不答应留下呢,你在海外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出海的风险之大。” 他们都能感觉得到,皇上、皇后依旧视左子兴为自家子侄,是真心希望他能留在京中,不要继续留在海上冒险。 亲自感受到伯父、伯母对他的关照,左子兴彻底轻松下来,心情很好的回道。 “可我更喜欢在海上冒险的生活,能有机会参与大安海军的组建和发展壮大,对我而言,绝对是一件幸事,我当然不会放弃。” 哪怕他皇伯父直言,当年为他准备的王位,一直给他留着,他也坚持要以左子兴的身份,继续留在海军,而不是留在京中当徐清平。 海外的生活经历,让他十分清楚人生的短暂,生命的脆弱,他只想利用自己有限的生命,拼尽全力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而不是留在京中,为名利地位汲汲营营、勾心斗角,而且他也很担心,自己会在将来的有一天,彻底忘记自己原本的初心,甚至是变成像他父亲那样贪心不足的人。 几人退下去后,柳明月也忍不住感慨道。 “咱们这位大侄子,是真的很优秀,不仅能力出众,还心性坚定,难怪他能在历经九死一生的磨难后,还成长得更为优秀,心性也更为豁达。” 皇上十分赞成她的评价,“是啊,这孩子是真难得,他不欲在人前公开身份,也不想要王爵,只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继续低调的当左子兴,朕答应了他,是咱们老徐家对不住这孩子啊。” “老徐家也对不起陛下啊,可陛下对得起大侄子,而且看得出来,大侄子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知道好歹,能够理解陛下所做的一切,您实在不必有负担。” 皇上笑着点头并感慨道,“皇后现在真是越来越会劝人了,听到你这么一说,朕这心里确实好受了许多,同时还发现,难怪朕会这么喜欢清平,咱们爷俩这辈子的遭遇,还真有些相似啊。” 大侄子是爹不爱母早逝,由外祖父、外祖母养大,他是父母双全却跟没有一样,由祖母有养大,他们两个都精明能干有本事,不像大多数徐家人那般愚蠢和贪婪。 柳明月早就发现,皇上之所以对这位大侄子如此重视,或者说是偏爱,除了对方确实很聪明能干,是那种长辈都会很喜欢的小辈外,还存在因两人那相似的成长经历与处境,而下意识产生的移情心理。 还好这位大侄子品性皆佳,是位值得信任和偏爱的人。 两人的时间也很紧张,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分别换上各自的正装,出席接下来的封赏仪式。 即便这次被送入京中的金银珠宝和奇珍异宝,都只是船队带回来的一部分,但是仅这一部分,被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给相继抬入大殿内,又给逐一打开,展现给所有看时,还是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被晃到双眼。 再加上特意被放在两个托盘上的大叠金票和银票,令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若有谁能给自己赚这么多的钱,他也会不遗余力的满足对方的要求。 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那些自恃是百年望族出身的官员,也有被震惊到。 他们那些人家纵有数代、乃至十数代人积累下的大量土地与财富,都给抖出来算算,也未必能有船队出海半年,给皇上、皇后赚回来的多。 且不说有多少人在当场就动了心思,打算回去后就召集族人商讨组建船队出海的事。 在近两三年中,早已被大开了眼界的柳明月和皇上,虽对船队此行的收益感到十分满意,但是他们都很端得住,没表现出什么激动反应。 不过看到最后被抬上来的那些半死不活的苗,大小不一,看着灰突突的根状疙瘩,以及一些黄白色的颗粒时,柳明月差点在当场失去表情管理。 即便如此,她还是双眼晶亮,整个人都在瞬间变得特别振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吴统领,这些都是何物?你们,快给介绍介绍。” 察觉到柳明月的激动之情,皇上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就想到皇后曾与他提起过的事,她曾嘱咐船队在途经海外异邦时,顺便搜集些大安没有的作物种子,尤其是高产的粮食种子。 莫非船队真的找到了,下方这些就是?皇上也骤然双眼一亮。 看到他们本来打算留着在私下里敬献到宫中的东西,也被当成宝物端上了过来,吴尚青有些窘迫,听到皇后直接问起,他只好硬着头皮给介绍起来。 “回禀娘娘,这些都是臣等遵照您与陛下的嘱咐,在海外寻找的一些陌生作物,其中两样,据说是来自海外大陆的高产粮食,一为此物。” 吴尚青拿出其中一个灰色疙瘩,“此物为甘薯,据说亩产能在十余石,易存活,不必占用良田,一般的山地都能种植,臣等曾在船上尝试过种植,侥幸种活一些,只是受限于环境条件,收获并不理想,倒是收获了不少能当菜食用的叶茎。” 有人下意识回道,“亩产十余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亩产如此之高的粮食品种?” 吴尚青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下也曾质疑此事,不过根据目前在尝试种植的结果看,此物确实是一种产量高,能饱腹的粮食品种。” 说完,吴尚青又拿起那颜色鲜艳的黄色颗粒。 “二位此物,名为玉蜀黍,据说亩产也能达到十石以上,只是受限于船上环境,而且种子得来不易,臣等没敢擅自尝试种植。” 柳明月紧盯着那两样熟悉而又陌生的粮品,心情十分激动,她万万没有想到,船队首次出海,就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在她看来,这两样东西,才算是船队此行的最大收获,只要能带回这两样东西,哪怕在其它方面一无所获,她也觉得不亏。 “好、好,非常好,没想到你们此行,竟能有如此收获,陛下觉得,此事该如何安排合适?” 皇上立刻回道,“依朕之见,先将这些得来不易的种苗,分别交给司农司和皇庄,让他们进行分批试种,一旦能够证实它们确实是高产粮食,朕一定会重赏所有有功之士,尤其是当居首功的商队和战……海军。” 柳明月点头附和道,“陛下英明,若被证实这些作物的产量能高达十石以上,这绝对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大功,确实该重赏。” 【作者有话说】 129 第129章 疑惑 “陛下,依老臣之见,年轻人做事,难免有些不谨慎,能亩产十石以上的粮食,乃是亘古未有之事,何必为此兴师动众?” 皇上大义凛然的沉声回道,“民以食为天,就算这些粮种的产量达不到十石以上,能为我大安增加两种新粮,也是大功一件,朝廷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人,也绝对不容怠慢任何与民生有关的事情。” 柳明月笑盈盈的站起身,拱手施礼道,“陛下圣明!今日能得这新粮种,实乃我大安百姓之福,也是江山之幸,恭贺陛下!” 皇上满意的笑着颔首,“嗯,皇后说得对,无论如何,能得新粮种,本身就是是我大安百姓福,江山之幸。” 眼看皇后已经下了定论,皇上龙心大悦,殿内众官员,就算是仍在心中存有疑虑者,也只能跟着一起称颂和恭贺皇上。 再敢跳出来说些什么,不管是扫皇上的兴,还是惹得皇后失去耐心的后果,都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表面热闹非凡,暗地里却暗波涌动,充满各种试探、权衡与算计的庆功宴结束后,魏长延一行人心情激动而又复杂的回到暂住处。 蒋清言扶着额头道,“我一直自负海量,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还是不够看啊,还好咱们常留京中,要不然,仅喝酒这一关都难过。” 吴尚青道,“对于这件事,你倒是不用担心,听说娘娘早在去岁代理朝政时,就曾有言在先,喝酒容易误事,谁要是因酒误了本职工作,罪加一等,宫中也从那时起,非必要,很少举办宫宴。” 蒋清言闻言,顿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这么说来,宫中为给我等庆功,竟然特意举办这么一场宫宴,还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吴尚青笑着点头道,“是啊,不过这里面可能也还有别的用意吧,不过此事过后,你们海军那边,应该可以放手扩充规模了。” 蒋清言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变了,魏长延就已经接过话道。 “是啊,此事过后,我们海军以后不愁生意了,幸好子兴兄选择留下,要不然,我还真撑不起来。” 左子兴笑着道,“长延兄不必妄自菲薄,比起我,你不过是缺了些经验而已,这趟下来,你的进步极快,也完全具备可独挡一面的能力。” 蒋清言有些疑惑的看着众人,觉得本就昏沉的脑子,似乎变得更为不听使唤了。 “你们都在打什么哑迷,我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难道是我错过了什么重要旨意?” 吴尚青笑着解释道,“这倒没有,清言兄不必多虑,我们说得是钱帛动人心,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交我们此次出海赚到的钱,肯定会让许多人心动,从而决定也要组建船队出海,这么一来,你们海军岂不是不愁生意了。” 蒋清言点头道,“是啊,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来,不过想要组建船队,可不是件容易事,就算规模小点的船队,也得投个上百万两银子吧,有钱人能有那么多?” 魏长延对此比较了解,“这有什么,一家钱不够,多拉几家一起合作,不就行了。” 吴尚青随后接过话道,“你们可别小看那些大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家底都厚实着呢。” 说着,他还给几人介绍了几位在外素以两袖清风,生活简朴而著称的大人,实际上是个什么出身,家里估计有多少顷地,多少产业。 “虽在此前就已发现,尚青兄在打探消息方面,特别有一手,但在此次进京后,我才发现,之前在海外,实在限制了尚青的发挥啊。” 听到左子兴充满钦佩的感慨,魏长延大笑着回道。 “哈哈,他当年可是我们书院里最有名的包打听,说来也怪,我们时常在一起,偏偏就他总能知道些我们毫无所觉的消息。” 被魏长延揭了老底,吴尚青也恼,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得。 “哼,娘娘说了,能当包打听,也是一门了不起的本事,她在发现我有这方面的特长后,十分赞赏,还说希望我能将之发扬光大,好好用在正途。” 听到此话,其他人都有些意外,蒋清言更是下意识道。 “你不是在吹牛吧?娘娘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善于察三访四、东捱西问是特长?” 吴尚青不满的撇了对方一眼,看到对方真敢在宫宴那等场合喝得醉醺醺的样子,也就懒得跟这个缺心眼的家伙计较了。 “清言兄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难道你连稽查司的存在都不知道吗?” 听到稽查司三字,蒋清言觉得自己本来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明了大半,赶紧回道。 “尚青兄说笑了,在下怎会连稽查司都不知道,现在想想,若尚青兄没有加入商队,而是加入稽查司,肯定也将大有所为!” 吴尚青哼了一声道,“相比较稽查司,我还是觉得能去商队更好,在那里,我同样也能一展所长。” 左子兴对此深以为然,“不错,尚青兄善于打听消息的本事,在海外依旧能发挥重要作用,这次能带回那两样令陛下和娘娘欣喜的粮种,尚青兄当居首功。” 在这件事情上,其他人也都认同,哪怕是在语言有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这位依旧能在不引人瞩目的前提下,将他们愿意高价换购高产粮种的消息悄悄放出去,打听到当地是否有高产粮种,从而换来那两样让宫中高度重视的粮种,确实居功至伟。 面对左子兴的真心夸赞,吴尚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谦虚了几句。 虽然除蒋清言外,其他人都用各自的方式避酒,但是大家都多少都喝了点,尤其是陪皇上、皇后一起举杯同庆的酒,都是实打实的都给喝了下去,众人聊了会儿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左子兴一直到回房后,才放任自己露出真实情绪,他在得知自家族伯先是*让皇后代理朝政,后来又让皇后继续临朝的消息后,其实一直心怀隐忧。 因为以他对自家族伯的了解,知道若非必要,对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可能会动摇其皇权地位的决定。 哪怕民间都说是因帝后伉俪情深,皇上才会如此信任皇后,从而造就二圣临朝的佳话。 可是左子兴跟在皇上身边的那段日子里,虽然很少见到他那位伯母,但也察觉得到,这对夫妻之前的感情,并不算和睦,更别说是所谓的伉俪情深。 所以这次进京、进宫,他也带着想要解开这一疑问的目标,然而这趟下来,他不仅没能释疑,还感到更为疑惑了。 他最担心的,是他族伯在去岁的西北之战中身受重伤,身体虚弱,承担不了日理万机的辛劳,才不得不放权给皇后,让皇后继续临朝帮忙理政。 可是从今天看到皇上不仅精气神正常,且在宫宴上,因心情好而喝了不少酒,却没什么不适反应的状态看,实在不像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他还有另一个担忧,就是担忧是不是他那位不太熟悉的伯母,因当上皇后而野心膨胀,又获得了代理朝政的机会,还代理了半年多,趁机做了什么,让他族伯忌惮,不得不答应让她继续临朝。 可是通过一天的观察,他已发现,帝后之间的关系,竟然真像民间所称颂的那般和睦,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稳稳的拿捏着一众朝臣。 而且皇后一直将自己的身份摆得很正,若无需要,甚至都不多开口,没有半点强出风头的言行。 从那些大臣对她基本都持忌惮或敬重的态度,基本没什么人会试图巴结讨好她的现场情况上,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在朝中拉帮结派,培育属于她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基本可以确定他族伯对皇后临朝一事,毫无芥蒂,且在人前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后的信任。 皇后的娘家亲戚,除了在去岁突然被皇上提拔到督察院的那位杨御史外,没有任何人被重用,即便是那位杨御史,也不过得了个四品的职位,后来也没得到什么特别关照。 所以这么一天下来,左子兴更觉疑惑了,实在想不通,这里边到底存在怎样的内情,才会导致如今这‘二圣临朝’的现象出现。 若非顾虑到平国公府谋逆一案,将会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他若留在族伯身边,得到族伯的关照,会再次让皇子们心生不满,他再怎么喜欢海军,也会坚持留在京中弄清楚此事。 想到这些,左子兴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在让他稍感庆幸的是,目前看来,这夫妻二人还真像外界所流传的那样,帝后同心为国为民。 次日朝结束后,吴尚青回了趟家,晚上回来后,他私下找到左子兴。 “子兴兄,这次回去,我听了一件事,可能与你有些关系。” 左子兴早知道对方家里开书院的事,他能确定,自己除了与吴尚青是同僚兼好友外,与对方家里没有任何联系。 而且他相信吴尚青是个知道轻重的可靠之人,不可能回去说他的事儿。 “你且说说看,你家人怎么会知道在下?” 吴尚青摇摇头道,“他们当然不知道你,是我这次回去,听说一桩闻的具体内情后,觉得这件事可能与你有些关系。” 听吴尚青讲起那位杨御史,也是也就是皇后的大姐夫,在朝堂上,当众拿女儿提前发现地动前兆,从而让京城内外免遭巨大损失的大功,换取与‘平国公长子’赐婚圣旨的事,左子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哪怕他是在父亲还没被正式封为平国公之前,就已被迫流亡海外,后来又被划掉宗室玉碟上的名字,可是真要算起来,他才是正经的平国公长子。 而那杨家,又为何会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愿意拿那样的大功换取这么一门亲事呢? “你也不必多虑,虽说我们知道你才是正经的平国公长子,但是别人不知道啊,皇上、皇后本来不赞成这门亲事,但是杨家坚持,皇上才答应给那位杨乡君和平国公世子赐婚,最后那两人成亲没几天,随着平国公府的事曝露,两人就和离了。” 别人不知道平国公长子到底是谁,他族伯肯定知道,他伯母也知道,而那杨乡君,似乎是皇后外甥女,所以他们才会不赞成那门亲事,可那杨家为何非要坚持与‘平国公长子’的亲事? 【作者有话说】 130 第130章 看出 “原来那杨家和平国公府结亲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不过的这件事应该与我无关才对,毕竟我与那杨家素无瓜葛,他们当年可能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左子兴这话倒也不算是在完全敷衍对方,因为他打小就没在父亲身边长大,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 许多与他父亲打过交道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父亲还有个原配发妻和嫡长子,以为那刘氏就是他的原配,即便在他回到父亲身边后,他父亲也不会在外提起这些。 倒是他伯父身边的亲近之人,都知道他,因为只有他伯父会正视他的存在和身份,愿意关心和教导他。 吴尚青摇摇头道,“我原本也这么认为,以为那杨家提亲时说得‘平国公长子’,代表的是那平国公世子,可是我在听说另一个消息后,就不这么认为了。” 在左子兴不解的目光中,吴尚青也没有卖关子。 “据说在大理寺抄没平国公府时,负责那桩案子的大理寺少卿常明仁,在现场转达娘娘的口谕,说是特许那杨乡君与平国公世子和离时,那杨乡君本来还在维护夫家,想要求见娘娘为夫家求情,可是当她听说平国公长子另有其人,已经被平国公继室刘氏派人杀害后,她骤然改了态度,说自己所嫁非人,当即选择和离归家。” 也正因此,吴尚青才敏锐的察觉到,那杨家在并不了解平国公府中的那些人和事的情况下,执意要与对方联姻,很有可能是冲着左子兴来的,却错嫁给了那平国公世子。 左子兴也有这种猜测,但是他也实在想不通此事背后倒底存在怎样的内情,这般被人无端惦记的滋味,也着实有些不好受。 “可我当年领兵打仗时,因为年少,又要照顾父亲在军中的威望,在外面的名声并不显,只有伯……陛下身边的少数人知道我的身份和存在,甚至与娘娘的接触也不多,那杨家又如何会知道我?” 若说知道,好像也不对,毕竟对方似乎弄错了‘平国公长子’到底代表着的是谁,从而落得个‘所嫁非人’的下场。 由此也能看出,皇后在明知事有蹊跷的情况下,并没有看在亲戚情分上,将自己的存在告诉杨家。 即便是吴尚青一向在分析和提取消息重点方面极具天赋,此刻也无法凭借已知条件分析出这件事情的内情,尤其是杨家的动机,所以他只能提醒一下左子兴。 “多谢尚青兄告诉我这些,让我能对此有所准备。” 若没有这个提醒,左子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外多年,在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情况下,仍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惦记他。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绝对是想从他身上图谋着什么。 只是说来可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对方所图谋的。 左子兴等人此行上京,除了接受封赏外,还有就是分别与他们所属各部进行工作上的对接,商讨接下来的发展与规划。 虽然他们年轻得过分,过分到让许多年龄比他们大、资历比他们深的人眼红,但因他们不仅品级地位高,还拥有圣宠,也没人敢给他们脸色,或是施绊子。 因为自打皇后临朝一来,朝中就开始逐渐盛行起一股风气,那就是,不干事就有可能被取代,做不好事,就有可能被调职,总有那些愿意做事,还能做得好事的人,时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等着取代他们。 被皇后罚回家中闭门思过半年多的工部尚书,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其他人又如何敢怠慢。 这让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等人会被刁难的众人,都觉松了口气,毕竟从参加封赏宴开始,他们就能明显察觉到朝中许多大人物对他们的反感与排斥。 “看来各部官员虽然排斥我们这些人,但在做事方面,还是很讲原则的。” 听到蒋清言的感慨,魏长延等人只能庆幸,这家伙幸亏在当年选了大招募,还坚定的选择留在战队中。 就凭他在某些人与事情上的理解反应能力,他若是通过科举入仕,只会落得个被人利用人彻底,还丝毫无所觉的下场。 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凭借擅长绘制海图的功劳,坐上如今的从五品主事之位。 吴尚青正欲开口提醒,却被左子兴给制止住。 “清言兄还是要牢记何大人的提醒为好,我们最好能与京中这些官员保持距离,何况交浅不言深,不管双方共事再怎么和睦,最好也不要跟他们提起我们这边的人与事。” 蒋清言连忙点头,自信满满的回道。 “子兴兄放心,我可不傻,当然不会在这种事关前程的事情上疏忽大意,为免会不小心失言,我可是一直坚持不接任何不相干的话题。” 听到他这么说,大家才觉放心,毕竟这位当年即便是以末尾的名次取得举人功名,但也足以表明这位的脑力绝对够用,就是在某些方面,没什么天赋而已。 魏长延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在京中呆不了几天,大家都再坚持一下,一定不可给人留下可趁之机,以免节外生枝。” 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曾收到来自各方势力的试探和拉拢,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算计成功。 人各有志,纵然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同心协力的拒绝一切诱惑,但是魏长延还是希望他们这些核心人物,能够不改初心,不被这京中浮华所获。 吴尚青对此深以为然,回京的这段时间,他已打听到许多消息,算是成功弥补上了自己不在京中的这三年来的消息空白。 “不错,我们能有今日,实属侥幸,只有全心全意的忠君敬上,才算是没有辜负这场大机缘。” 左子兴道,“这是当然,不过那些人还想靠着我们赚钱,也不敢真得罪我们,大家也不用太过退让,让人觉得我们势弱。” 除了朝堂政务外,柳明月虽将大半精力都放在即将进行的大招募考核上,但也没有忽略左子兴等人在京中的表现。 皇上更是因他大侄子的存在,对他们尤为关注一些。 “陛下既然关心他,何去趁他尚在京中,多召他过来见见,或者您也可以私下去见见他。” 皇上摇摇头道,“还是不了,既然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朕又何必去打扰,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在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看得出来,他一直挺关心我们两人的状态,估计是在担心您的身体,或是怀疑臣妾是不是起了篡权的野心,陛下难道不打算跟他说明一下情况?” 听到皇后说他侄子在怀疑她这个皇后起了篡权的野心,皇上忍不住摇头失笑,不过他对此也有所察觉。 “还是不了,你所做的一切,都能经得起质疑,朕的状态维持得也还不错,任他再怎么质疑,也找不到突破口,最终只能相信外界最广为流传的说法。” 柳明月也确实没将对方的那点怀疑放在心上,毕竟她所面对的更多,来自朝中的各种质疑和试探,更是从未停止过。 不过皇上不知道的是,他大侄子就是左子兴,能在流亡海外期间,组建起一支海上势力,还能活着回大安的事,让柳明月更加肯定杨宛如确实有着类似重生的际遇。 想必在其所知道的未来,左子兴不仅能活着回来,还成为了不起的大人物,才会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心存优越感。 就是不知道,左子兴在对方所知道的将来中,是以什么方式登上高位的,最终到底登上了什么样的地位,才会令杨宛如一心想要抱其大腿? 莫非是皇位?可是仔细想想,柳明月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看得出来,这位大侄子对他的伯父,怀着颇为深厚的孺慕之情。 从对方能够彻底抛开血脉亲情的滤镜,认为自家渣爹死有余辜,对皇上下旨杀他渣爹的行为毫无芥蒂的反应中,不难看出这份感情在其心中的地位,应该远在他与自家渣爹间的父子亲情之上。 这样一个能明辨是非,还尤其重情重义的人,肯定道德感极强,怎么可能做得出篡权夺位之举? 何况从杨宛如虽然知道左子兴最后能成为笑到最后的大人物,但是并不知道平国公长子非平国公世子,从而嫁错人的反应中,也能佐证这一点。 新皇登基,朝野上下肯定都会将他的身世给彻底捊清一遍,肯定不至于出现新帝都登基了,民间还总以语焉不详的‘平国公长子’的身份来议论对方的现象。 而‘平国公长子’这个身份之所以会如此深入人心,肯定也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与此相关,却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事,从而使得这个身份变成左子兴身上的一个人尽皆知的标签。 所以柳明月不仅没有因其在未来登上高位的可能,而对他心生忌惮与防备,还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个能担大任的人才,海军将因他的存在而变得未来可期。 要不是考虑到在拆穿对方的同时,也会暴露自己身上的异常,柳明月其实很想将杨宛如召过来,仔细问问她都知道些什么。 若能掌握先机,无异于是在开挂,加上自己身上本就有的挂,柳明月觉得自己肯定能合理利用这些资源,将利益最大化。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从对方将一把好牌打成如此地步,就能知道,这位姑娘所掌握的信息中,有价值的内容可能并不多。 柳明月不知道的是,正因她的意外出现,才导致许多事情的走向,彻底偏离原定的发展轨迹,从而将人家所掌握的重要先机都相继变成鸡肋。 可她这个始作甬都毫无觉也就罢了,还认为是对方所知道的有价值的内容不多,才会将一把好牌打成烂牌。 此时还在庄子上接受培训的杨宛如尚不知道,她曾心心念念,从而为她带来一场失败婚姻的主角,真正的平国公长子,已在京中,是位备受朝野重视的年轻将领,毫不留恋皇上许给他的王爵和京中繁华。 短短一个多月的培训,让杨宛如和她的同伴们,都得到由内到外的磨砺,从而周身都出现了脱胎换骨般的明显变化。 在庄子里,男女虽是分开接受培训,但是她们这些女子所学的培训内容,与男子所学的那些差不多。 除了有读书写字法规礼仪等方面的培训,还有体力运动方面的培训,本就会读书写字的人,还要负责教导不会读书写字的同伴。 同伴们完成得的不好,达不到教席的要求,她们所有人都要跟着受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规则,在此被利用和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种高压氛围中,为了不让同伴连累到自己,也为了让自己不连累到同伴,所有人都全力全意的全力帮扶同伴,自己更是分外努力,睁眼闭眼想的都是教席布置的作业,考核的要求,根本无暇想别的。 而他们在培训中的表现和进步,都会被以文字的方式,及时送入宫中,方便柳明月及时了解这边的动向,增强她对那些人的持续了解。 皇上登基后,为了能尽快稳定朝堂,封赏了许多在民间声望颇高的人士,多是些饱读诗书之人,从而为自己获得一个在民间广纳贤才、礼贤下士的好名声。 可是在柳明月看来,以那种方式选入朝堂的所谓人才,有相当一部分,都只是些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在发挥完他们被选入朝堂的价值后,已经变成了朝廷发展的绊脚石。 通过大招募的方式,从民间发掘出这些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广纳天下贤才。 尤其是其中几位尤其擅长农事的人,她恨不得立刻将人送入司农司或皇庄,让他们加入高产粮种的本土培育工作。 【作者有话说】 130-140 第131章 意识 这批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受教育程度更不同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进过学堂门,近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与首批不同,在这届大招募中,考取过功名的人,只有极少数。 这也是柳明月会组织他们参加培训的主要原因,不认字、不会写字,就不方便进行接下来的考核,更不便让他们委以重任。 不过她也相当于是将培训当做第一场初试,根据这些人在庄子上展现出的言行和品行,做第一次筛选。 目前看来,她的这个决定还是相当正确的,就是确实有些为难那些在读书认字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的人,也连累负责帮扶他们的人饱受身心折磨。 但是柳明月是在普及教育的大环境中长大的,对教育的态度,绝对是持非同一般的重视态度。 只是当下的大安,还不具备让她实现与教育相关的构想的环境条件,只得一步一步来。 所以柳明月从来都不是看不上朝堂上的某些饱学之士出身的官员,而是不喜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私心太重,受前朝遗风影响太过严重。 他们不思前朝会覆灭的原因,只一心惦记着要抱团维护他们那一阶层的利益,最好还能重现他们的前辈在前朝所取得的辉煌成就。 也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打压和削弱武将势力,压制住皇权,在朝堂上占据优势。 所以之前的兵部和平国公府等武官群体出事时,他们中的某些人上窜下跳的高举仁义大旗,为那些人奔走和开脱罪责,根本就没打什么好主意,才会让柳明月那么反感。 每天要做、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柳明月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迎接高考的状态,可是在这么一个处处让她感到不习惯的陌生时代,忙碌的生活让她过得很充实,也就没什么时间去思考那些能将人逼疯的精神层次的问题。 看着柳明月亲自统计和整理庄子那边递交过来信息,皇上只是旁观都感到有些心累。 “这些整理信息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边的人做,咱们只需看看结果就好,皇后何必要亲力亲为?” 因为手下人做事纵然认真负责,但是他们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看重的是那些人哪方面的表现。 所以她不想因为一时的懈怠而错过每一位可用之才,也不想看到她不满意的人被选上。 “以后也就罢了,对于这第一批,还是由臣妾亲自把关更放心,何况这些人将来都身负重任,仅有才华没有心机手段的不行,野心太大或是意志不坚定,品性不佳者,更不行。” 皇上闻言笑着摇头感叹道,“按照你的这种挑选方式,哪怕侯选者有这么多,最终能让你觉得可入眼的人,估计不多。” 别的不说,所有敢参加这场大招募者,基本都不缺野心,至于意志和品性,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出什么。 毕竟皇上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操作,叫作钓鱼执法。 平日里的确很难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品行和反应,但在通过人为手段加以干涉,上难度后,绝对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 “没事,臣妾给他们分了个类,像这种,属于技术专精类的人才,就将他们送到能让一展长的位置上,即便只能当底层官吏,他们肯定也会很珍惜,要求也就没那么高,只需要专心发挥自己的特长就好。” 这些人基本都很本分,没什么心机手段,甚至可以说是老实巴交。 有了朝廷提供的平台和资源,他们还有机会精进自己的技术水平,再让他们带带徒弟,为朝廷多培养些相关人才。 至于其他人,只要品性过关,也能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和特长,将他们安排到各处衙门当底层官吏。 用这些人,绝对比通过现有的继承制或是举荐制上位的人合适。 听柳明月讲完她的计划和想法,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皇后所虑甚是,底层官吏的任用问题,确实不容忽视,老百姓与他们打交道最多。” 皇上自己就是最普通的底层老百姓出身,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毕竟对曾经的他而言,那些不入品的吏和不入流的杂役,都曾是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可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眼界也越来越高,莫说那些不入品的小吏,那些七品以下,没什么机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官员,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想到这些,皇上不免有些感慨。 “若非皇后提起,朕都险些忘了当初在无良恶吏手下讨生活的日子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无品无德,还心思恶毒、手段残忍,甘为那些鱼肉乡里的大户人家充当走狗,实在可恨!” 早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舒心,所以皇上不喜回忆过往,可有些经历与伤害,不是不愿回忆和提起,就会消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此刻与妻子聊起这些后,皇上反倒觉得释怀了许多。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是啊,地方官员若选用不当,没有能力管束那些底层官吏,会直接导致大批百姓受他们的欺凌与迫害,所以臣妾对直接任命那些不懂庶务,没有地方任职经验的新科进士,去地方主政一方的安排,一直心存疑虑。” 皇上有些懊恼的扶额道,“朕突然发现,听朝中那些人的话,一切都按前朝旧例来,真是一大错误的决定,朕可是正经的穷苦百姓出身,应当比谁都了解民生疾苦,知道像这般往地方派遣官员,会导致的恶劣后果才对。” 可他竟然是在听到皇后说起后,才意识到这点,大安开国七年,他已按照旧例安排了四届科举进士,其中直接主政一方者,多达数百人。 “陛下倒也不必懊恼,科举出现之后,历朝历代之所以都坚持使用这种方式选任官员,倒也有不少名臣贤相从中脱颖而出,可见这种取才之法,确有其可取之处,只是我们作为后来者,要做的是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尽量避免吏治腐败与崩坏现象的出现。” 皇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若不采用这种方式,还能采用什么方式呢?咱们又做不来任人唯亲之举,何况人心难测。” 柳明月当然清楚这其中的难处,即便是在法律更为完善,信息传递速度更快,选任公务人员方式更为科学、更公正透明的后世,依旧存在很多不公和贪污腐败现象,何况是在当下。 “这事不能急,我们现在能意识到错误,就是一大进步,目前没有条件改变,却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逐步创造条件,争取能在将来改正和完善那些不妥的地方。”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随后两人又就柳明月想将通过大招募选出来的那些,能力素质相对较差些的那部分人,安排基层任职的计划的可行性,进行了一番探讨。 几可预见的是,此举势必会侵害到相关阶层的利益,从而引起那些人的反对。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当然可以直接强势安排下去,但是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这些人到任后,将有可能面对无法开展工作,或是遭当地人排挤乃至陷害的后果。 “唯今之计,只有采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白点,就是让那些当地人知道,一旦朝廷正式实施这种新式选任官吏的制度,他们也将有机会通过大招募的方式,获取当官吏的机会。 柳明月点头道,“陛下的这个提议很好,我们还可争取一下两位丞相的支持,底层官吏是一个规模非常庞大的群体,也是朝廷的根本,若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与更实用的建议,更方便实施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32 第132章 防备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却还急不得,只能是一步步的慢慢来,柳明月努力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操之过急,那样容易出错,一步错有可能会导致步步错。 每每感觉到压力甚大时,柳明月就忍不住好奇,在杨宛如所知道的未来中,若没有她的出现,这个大安将会有着怎样的走向。 不过从对方在此前所做的那些选择看,柳明月现已基本可以确认,在对方所知道的未来中,应该是大概率没有她的出现,要不然,应该不至于发生对方嫁错人的事件才对。 毕竟柳明月能够确定,不管重来多少次,她都会做出跟如今一样的选择,为大安组船队发展海贸,组建海军,尽力发展大安的海上武装势力。 以杨宛如的身份与地位,压根就没有机会干涉和阻止她的决定,更没有接触与干涉海贸和海军的事务的机会。 这也就意味着,左子兴加入战队,随战队回大安的事,乃是历史必然,他若真能在将来成为怎样的大人物,他的这段经历势必也会成为能被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经历。 可是杨宛如显然并不知道此事,只知道左子兴是曾经没几个人知道的‘平国公长子’,连其真名和化名都不知道。 这也就使得柳明月十分好奇,对比没有自己出现的未来,自己莫名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所做的一切,为当下这个时代带来的这些改变,到底是好是坏。 她是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在人前看似强势自信,但在人后,她会忍不住反复推演、复盘自己所做的某些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所产生的后果,皆有着怎样的利弊。 例如建立军事学院的计划,例如她打算逐步改革和完善底层官吏选拔制度的构想等。 左子兴等人将要回集庆的前夕,皇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见了大侄子一面,他自己的身体外强中干,谁也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 左子兴则是海军将领,以后会继续常年生活在致命危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海上,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爷俩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每一面都有可能成为永别。 见左子兴为他的到来感到很意外,一身普通人打扮的皇上笑着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朕本想尊重你的选择,尽量不打扰你,以免暴露你的身份,不过知道你马上就要离京,重回海上,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还是决定私下再来见见你,嘱咐你几句。” 左子兴闻言,喉头一紧,眼眶也随之有些酸涩湿润,自从最疼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后,眼前这位是这个世上,唯一会真正关心和牵挂他的长辈。 “伯父,侄儿也很高兴,能在离京前再见到您。” 问过左子兴在京期间的各种经历,关心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为难事后,又问过对方接下来的计划,乃至对海军未来发展的规划后,皇上叹了口气道。 “在那次的庆功宴上,我有注意到你很关注我和你伯母的情况,本来怕你担心,不想跟你说,但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会产生的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为好。” 听到这话,左子兴几乎是下意识生出一种有些不妙的预感。 皇上没等他开口,就接着说道。 “在去岁的西北大战中,我受了些伤,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不宜太过操劳,才会让你伯母继续留在前朝帮忙理政,这里边,不存在任何争权夺势的阴谋,所以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听信那些外人的揣测,你伯母与我在前朝很有默契,我们所做一切,纵然会遭到一些非议,也都是为国为民。” 皇上没有说的是,他是因遭到身边侍卫的刺杀而身受重伤,也没有告诉左子兴,那个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刺客,是受到平国公的拿捏和指使,才会对他出手。 在皇上心中,平国公与左子兴,从来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所以他丝毫不曾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左子兴,就像左子兴也没因为亲爹的死而记恨他一样。 左子兴愣了一下,瞬间感到悲从中来,泪如雨下,他已意识到,事情肯定不像他伯父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看到侄子的反应,皇上为他递上帕子的同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原本不打算跟你说,就是担心你会这样,其实有你伯母帮忙分担那些耗时耗力的锁碎事,甚至还不惜得罪人的挡在前朝后,我轻松了许多,身体调养得还不错,所以你不必担忧,之所以决定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想让你不要太过惦记宫里,在海上照顾好你自己,这才是最要紧的。” 左子兴抹去眼泪,哽咽着点头道,“侄儿明白了,您务必要好生保重身体,希望您能看着侄儿在海上好好闯出一番基业,让大安从此彻底免遭海寇侵袭!” 皇上欣慰的笑着点头,“你的这个想法,倒是和你伯母不谋而和,这正是她会不惜代价的组建战队,又同意将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的战队,划归到兵部的原因。”* 左子兴颇觉意外的问道,“组建战队的事,竟是伯母的想法?” 皇上点头道,“是啊,不管是发展海贸,还是组建海军,都是你伯母的提议,为免让朝中那些人纠缠,我们才以私人出资的方式做件事,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在皇上看来,这个决定给他带来的回报实在丰厚,极大的解决了他与朝廷的资金困境。 在左子兴看来,这也是个非常不错,或者说是非常有远见的决定,他在海外的这些年,知道许多海外的消息与局势,早就敏锐的意识到发展海上势力的必要性,这也是他在当初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加入战队的原因。 “是啊,是侄儿浅见了,之前都没发现伯母竟有这般的远见。” 皇上笑着点头道,“若不是我迫于无奈,不得不将她推到前朝,也不会发现,她竟在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上,也很有想法,而且是敢想敢做,非常有魄力,着实帮了我很多。” 听得出他伯父提起这些的自得和欣慰,左子兴浅笑着捧场道。 “如此说来,侄儿应该恭喜伯父能得伯母这位贤内助的鼎力相助。” 皇上心情很好的感慨道,“真要说起来,我这辈子的运道,确实不错,希望你也能有好运相护,下次回京述职时,你若还没有解决终大事,我会让你伯母直接帮你安排。” 左子兴万万没有想到,他伯父竟然突将话题转到他的终身大事上,不禁有些拘促。 “伯父,这……终身大事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侄儿如今只想一心专注海军的发展,实在无心儿女情长。” 皇上不赞成的回道,“那可不行,你今年都二十六七了,这个年龄可不小了,我希望能早点看到你成亲生子。” 要不是考虑到左子兴的亲爹才死不到半年,皇上这次就想帮他指个婚,好让他早点成亲生子。 要不然,徐继宗这一脉的人,除了一个两岁小儿,被送给别人收养,一辈子都将没机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外,其他人被杀得只剩大侄子一个。 相当于是让大侄子彻底成了一个人,没了家,让他成亲,也是想让他重新有个家。 左子兴强笑着回道,“侄儿尽量、尽量!” 虽然建议过皇上可以私下去见他的大侄子,但是对方真微服出宫后,柳明月还是不免多有担心。 直到看见皇上毫发无伤的回宫后,柳明月才放下心来,笑着迎上前施个礼。 “陛下不是说不去见吗?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皇上点点头道,“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话说清楚,免得那小子在私下里暗自嘀咕,要是再被什么人给挑唆几句,没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关键是那小子精明厉害有手段,还有勇有谋能服众,要是他哪天撑不下去了,让那小子对皇后起疑心,从而生出敌意,皇上觉得他肯定会死不瞑目。 柳明月知道皇上的想法,不赞成的说道。 “只要陛下能一直好好的,就不用担心会起什么误会。” 皇上笑着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尽早将话说开得好。”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陛下有心了,不过您怎么没想着要借此将他留下?” 皇上摇摇头道,“朕也想通了,让他继续改名换姓的留在海军,确实比留在京中好,何况他也是个有雄心的,想要在海上建起一番基业,与皇后的目标不谋而和,而且他还确实有这个本事,将他留在京中,反倒是限制约束了他。” 更重要的是,从这段时间以来,左子兴一行人遇到的各种威胁、试探和拉拢看,留在京中的麻烦只会更多。 即便左子兴经得起考验,可是有心算无心,出事的机率太高。 柳明月陛下道,“陛下考虑得对,像这种有想法还有本事的人,确实应该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咱们大安的海军若能在他手上崛起,他将来就是能名垂青史的英雄,咱们可不能因私心而误了他。” 听柳明月说得煞有介事,对此极有信心的样子,皇上不由得失笑。 “希望这件事,真能像皇后所说得那样吧。” 不管是在皇上,还是在开始重视起海军的大臣们看来,海军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大安海贸护航,为大安周围海域肃清海盗,让沿海百姓免遭海盗侵袭。 【作者有话说】 133 第133章 探亲 所以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一支强大的海军,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性,倒是曾在海外生活多年的左子兴,可能隐约有所察觉。 左子兴离京,到底还是让皇上失落了几天。 对此,柳明月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要看缘分。 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左子兴选择不公开自己的身份,也不愿留在京城,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且不说他是平国公之子的身份,有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就凭皇上如此关照,甚至可以说是偏爱他的态度,那些皇子肯定也会容不下他。 不过很快,皇上就没什么精力惦记大侄子回海军后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益州与华远府一带,先是在年前遭遇极寒天气,年后又是一直滴雨未落,严重影响春耕的奏报,让皇上十分忧心。 眼看这是要出现干旱之兆,柳明月也觉压力极大,召来相关官员,对照那一片区域的舆图,反复讨论。 眼看从最新收到的消息看,那一带依旧没有下雨的迹象,柳明月当即下定决心,提议要在两府同时上马五项工事,同时修筑三条水渠、两条京直道。 皇上对此大为震惊,“皇后,就算朝廷现在稍宽裕了点,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啊,一旦出现旱灾,我们还要留着钱粮赈济灾民呢。” “陛下,臣妾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赈济灾民,一边以工代赈,一边也算是让他们自救,眼看这一带已有形成旱灾之兆,只能早做准备,不能心存侥幸、坐以待毙,一旦拖延至旱灾彻底爆发,两府百姓沦为灾民,四处流窜,将会给朝廷带来更大的压力和损失。” 皇上已经明白柳明月的打算,不得承认她的这个安排确实有道理。 “问题在于,皇后的这个打算再怎么好,这五项工事的投入,也实在太大了些,定会引起前朝的坚决反对。” 只要有钱,还舍得花钱,钱能花到真正该花的地方,绝对能解决这世上的绝大多数难题。 “谁要是反对,就让他们签下保证书,一旦两地持续不下雨,形成旱灾,就让他们丢官罢爵,九族的财产都给拿出来充公,他们敢吗?” 那肯定不敢,敢签的人,一定会成为自家九族公敌。 虽然皇后在气头之上,说的这个法子有些太过不讲规则,但是皇上觉得,这倒未尝不是一个可用来让前朝某些人闭嘴的好方法。 不过一想到若真按皇后所言,尽快开启这五项工事所需要的巨额投入,皇上就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胸口。 哪怕他自觉已变得看开了许多世事,但在花钱这块,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洒脱。 柳明月看到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心痛自己还没捂热的那笔巨款,马上又将被掏出去。 “陛下不必担心,钱庄有钱,朝廷出一部分,再由地方承担一部分,地方拿不出来,可以让他们先从钱庄借贷。” “要是地方赖账怎么办?” “让地方拿他们手中的土地做抵押,逾期不还,就拿那些土地还债,所有相关官员的考评和晋升,都与他们经手的债务还款情况直接挂钩。” 皇上若有所思的皱眉回道,“那些土地并不值钱,虽然大部分官员都会在意自己的前程,但若遇上那种不在乎考评和晋升的官员呢?” 有些没上进心,只想留在一地当土皇帝的官员,还有一些因各种原因将要致仕的官员,他们要是赖账,银庄可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所有经手人,都需承担连带责任,他们自身还不上,就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接着还,还完之前,子孙禁止参加科举。” 这个办法有些熟悉啊,皇上随即想起,皇后曾在此前用这招对付过那些贪官污吏,效果极其出色。 再加上无官不忌惮的稽查司的存在,那些官员一般也不敢通过加征税赋、盘剥百姓的手段来填坑。 而地方只要没有遭遇什么大灾大难,每年地方所收缴上去的税收,都会留足地方所需花用,只要那些官员别太贪,就能还得上那些可分期还的贷款。 正如皇上所料,这一决定在朝堂上正式公开后,顿时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有些人质疑那两地官员可能存在夸大其辞之嫌,有人认为就算那一带有发生旱灾的风险,也没必要投入这么多。 朝廷的钱是有数的,往益州和华远两地投入太多,势必会让其他衙门在支取经费时受限,当然会引起许多不满和反对。 两位丞相和部分户部、工部的官员,都是相关规划方案的参与者,也因此而招来大批的抨击。 柳明月也不想与这些人多话,直接上人端上提前备好的承诺书和印泥,看到承诺书上的内容后,刚刚还在正义凛然的大放阙词者,都在瞬间变得哑口无声。 眼看苏福端着托盘在文武百官中走了一圈,还特意在那些出声反对者面前多停一会儿,却无一人敢在文书上签字画押,皇上的心情特别好。 “既然众卿都不敢保证那益州和华远两地不会发生旱灾,我们朝廷就要防范于未然,提前做好最坏打算,何况那一带本就是多旱少雨地氏,不管是给那里修路,还是兴修水利,都是能利国利民、造福后代之举,总归钱不白花,对吧?” 崔相迅速站出来道,“陛下圣明!” 其他众人也只能跟着附和,表示认同,纵有再多的不满和反对,在看过那份能将自家九族的家财都给赔上的文书后,都只能憋着。 此刻的柳明月很庆幸这个这时代的人,还不懂法治和民主,没有意识到她让人准备的那份文书,没有任何法规条款可做依据,不具备什么法规效力,只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而已。 五项大工事的决议决通过后,众人又开始商讨负责官员的事。 虽然这五项工事的规模,都远远无法与苍河大坝相提并论,但是对众官员而言,这也绝对是个可以用来积累资历、刷政绩的大好机会。 眼看朝中各方势力相持不下,杨弘深在朝议结束后,迅速向上官请假,前往郊外庄子上探亲。 这是杨宛如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进入庄子,接受统一培训后,第一次接到有家人前来探望的消息。 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已猜到她爹来见她的目的,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露出充满欣喜的笑容。 跟着李三来到庄子外,见到她爹时,杨宛如的笑容更热情了不少,同时还双眼湿润。 “不孝女见过父亲!” 想到大女儿一意孤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要来这庄子时,他曾说过的那些狠话,杨弘深难免有些心虚不自在。 不过他在看到大女儿在见到他时的激动反应后,感动之余,又觉得他们毕竟是父女,哪怕曾因意见不合而起过争执,也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深。 所以他端着父亲的身份点头道。 “你已离家两个多月,你母亲他们都十分惦记你在这边的情况,听说这里的环境简陋,凡事皆需你们亲力亲为,培训要求也十分严苛,你可还适应?” 面对这充满关心的询问,杨宛如心中冷笑,表面上难掩激动,却中规中矩的回道。 “有劳父亲和母亲挂念,女儿在初期有些难以适应,不过在身边姐妹们的帮助下,现已彻底适应环境,不知父亲、母亲近来可好?身体可都康健?” 双方你来我往的寒暄多句,都是些无意义的交谈,杨弘深不免有些着急,直接问道。 “如儿,不知你近两个月,可曾做过什么内容特殊的梦?” 就算做了‘梦’,她也不会再轻易说出去,杨宛如语气恭敬的回道。 “女儿在庄子里,每日都需完成繁重的任务,晚上身心俱疲,经常是一夜无梦,除偶尔会做个人多混乱的梦,好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做过什么特殊的梦,不知父亲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人多混乱?想到无论是之前发大水,还是后来的京中地动,都被他女儿给提前梦到了,杨弘深不死心的问道。 “如儿,你仔细想想,有没有梦到那种大地干涸发裂,百姓衣衫褴褛、流离失所的场面?” 杨宛如闻言,顿时心中一惊,骤然抬头看向她父亲。 “父亲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咱们大安哪里遭遇旱灾了吗?” 见他女儿如此意外和惊讶,明显是没有梦到什么的样子,杨弘深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耐心回道。 “目前没有,不过朝廷已经收到益州和华远两地出现旱灾之兆,朝中正在商议是否要提前采取应对之策,想到你前两次都有提前梦到大灾场景,为父就想问问你这次可曾梦到过与此相关的场面。” 他好考虑一下,看是否要争取一下这次的机会,四品官在京中实在不算什么,尤其是在看到那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能与他平起平坐后,杨弘深简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往上升一升。 若能从他女儿这里获取准确的信息,他不仅要全力争取负责主持某项工事的职位,还会提前做些准备,从而获取更大的功绩。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投雷、订阅、收藏、评论及营养液支持。 134 第134章 矛盾 杨宛如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正思来想去,该如何报上去的这场旱灾,朝廷竟然提前知道消息不说,还打算从现在起,就开始商量采取应对措施。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益州、华远两地遭遇严重旱灾的事,会在承天七年的年底才会真正爆发出来。 “父亲,我并没有梦到您说的这些场景,那益州和华远的旱灾之兆很严重吗?朝廷会这么重视,肯定是因有了一定把握吧?” 杨弘深摇摇头道,“为父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自打经历过去岁的那场地动后,皇上和皇后都非常重视灾前预警工作,年后更是直接发文诏告天下,要求各地要及时关注当地气候环境变化,以及牲畜出现异常反应的现象,应该是因收到那边的相关奏报了吧。 在杨弘深看来,朝廷这次的决定也有些太过草率了些,都知道那益州和华远两地本就是少雨之地,如今却因那里几个月没下雨,就在那边同时启动五项大工事,投入实在太大。 可他并不反对,因为对他而言,这将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一旦争取上,除了实打实的功劳和资历,还有机会从中谋取不少隐形好处。 “父亲,女儿认为,您不妨建议朝廷再观望观望,说不定那里会下雨,没有出现旱灾呢?”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在旱灾彻底爆发后,朝廷追责时,这两地的官员为给自己脱罪,解释说在上半年时,确实曾出现过旱灾之兆,接连数月不曾下雨。 可是两地在后来又下过几次小雨,让他们误判了形势,才没及时上报朝廷,也没能及时采取任何积极有效的抗旱措施。 杨弘深摇摇头道,“皇上的态度十分坚定,已经当朝说了,就算那一带没有发生旱灾,也要为当地尽快修建和完善水利工事,如今朝中在议的已经不是那里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的事,而是由哪些人去主持和负责这几项工事。” 这将意味着,她所掌握的这个旱灾的先机,也已彻底失去了价值,这让杨宛如感到特别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见大女儿神情失落,杨弘深还以为她是在为没做过相关的梦,帮不上忙而感到愧疚,心中颇为欣慰,踌躇满志的说道。 “算了,就算你没梦到旱灾的出现,那一带不会发生旱灾,为父也要去争取一下,当初若早知道来这庄子上接受培训的女子,多达数十人,我与你母亲也不会那么坚决的反对此事,你在这边若缺什么,或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托人向家里递信。” 杨宛如福了一礼道,“有劳父亲挂念,女儿记下了。” 直到她父亲离开,杨宛如也没告诉对方,据她所知,那益州和华远确实会发生旱灾,而且是大旱,不止这一年颗粒无收,还将会在好不容易摆脱干旱后,相继出现蝗灾、瘟疫和叛乱。 按照此前的经验,杨宛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会出现大旱,至于蝗灾、瘟疫和叛乱,就不一定了。 不过她现在是宁愿让这个消息彻底失去价值,也不想再便宜了她父亲。 因为来到庄子后,知道身边那些姐妹们的遭遇后,她已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以她父亲的品性,只要对方有需要,他肯定也能做得出拿女儿换取自身前程和利益的行为,哪怕她是和离归家女。 且她父亲的身份地位越高,手中的权柄越大,他会野心越大、越强势,这一天也会越早到来。 之前的那场错误的婚姻,让她没了再嫁人的想法,更别说是被她父亲推出去给人当继室。 随着三个月的培训期将要结束,杨宛如迫不及待的想为自己多增加些筹码,好让她能顺利通过大招募,获得一个好位置。 可惜还没等她想好,该以怎样的说法,才能在不令人起疑的前提下,将旱灾的消息透露给宫里知道,她的父亲就给她带来这么一个坏消息。 不过她还是很庆幸自家父亲来了这一趟,让她及时知道了朝中动向,若等到她冒着被人发现异常的风险,将旱灾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才被告知朝廷已提前做好相关应对,她势必会将陷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柳明月不知道,当她惦记着要如何做,才能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情况下,可以从便宜外甥女那里,获得对方所掌握的未来信息,方便她提前制定一些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之际。 对方同时也在烦恼,如何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情况下,将自己所知道信息告诉她,好用来换取换取功劳。 像这样,揣着她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的一个先机,思来想去的蹉跎数月,结果却生生错过,着实让杨宛如深感懊恼和失望。 正值益州和华远两地开始发布有偿征工告示,为即将开启的工事招募劳力,朝廷也将落实相关负责官员之际,朝廷也收到了这两地竟然下雨了的消息。 这一消息瞬间在朝中引起巨大争议,尤其是之前的那些不支持者,像是得到了什么上天旨意,在朝堂上慷慨陈词。 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在告诉他们,益州和华远两地不会发生旱灾,是皇上、皇后太过小题大做,朝廷完全没必要在那两地投入那么多钱粮。 杨弘深很想跳出来支持这一说法,毕竟他努力争取过,结果却因棋差一着,没有足够的支持者而败落,没能拿到五项工事中的任一项。 以他的身份,他又不甘屈居人下,给人当副手,只好就此放弃。 眼看连皇上都有些动摇,柳明月及时出声道。 “为将者,最忌讳朝令夕改,朝廷政令也一样,陛下早说过,就算那两地不会发生旱灾,也有必要为他们修建这些水利工事,那里的百姓也是大安子民,朝廷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借助修建工事,为他们提供增加收入的机会,也能算是帮他们改善困境,赈济穷苦百姓。” 皇上迅速抛弃刚生出的那点犹豫,当即语气坚定的附和道。 “皇后所言甚是,虽然多花了些银子,但这也是肉烂在自家锅里,又没便宜外人,所以不管那两府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这五项工事,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如期完成,若有偷工减料或是无端延误工期现象,朕一定会追责。” 眼看皇上说得掷地有声,态度十分坚定,那些反对的声音只能再次偃旗息鼓。 因为被皇后这么一说,问题的关键已经不在于是否会发生旱灾,而是在于赈济民生,这是不管拿到哪里,都能让人无可挑剔的理由,谁敢反对,就有不仁不义之嫌。 退朝后,皇上神情复杂的感慨道。 “朕现在的心情很矛盾,益州一带若真发生旱灾,能证明咱们有先见之明,让咱们投入那么多钱粮修炼出的水利工事,能派上大用场,若没有发生旱灾,咱们又难免会背上劳民财之责。” 柳明月没考虑那么多,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头也不抬的回道。 “有备才能无患,陛下放心,以益州和华远的地理气侯环境,不管是新修的道路,还是那些水利工事,迟早都能派得上大用场,纵然此举算不得是先见之明,咱们也一定能在史书上获得赞扬,因为谁都无法否认,它们确实是利国利民之策。” 皇上仔细想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是朕太保守了,总想着这五项工事的投入实在太大,若不能发挥大作用,总觉得有点亏,可事实上,大安各地皆能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才是最好的。” 而现实却是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乱、百姓苦,自古以来,数量最多的底层百姓,永远都是最苦最没有选择权的。 皇上或许不懂相关理论,但是他的出身,让他让稍受点拨,就能迅速意识到,如何做,是真的对那些底层百姓好。 “陛下可以多关注一下此策的进展,以及后续能给益州、华远两府百姓带去的影响,咱们大安的疆域如此辽阔,还有很多地方的百姓,都生活贫困,当地环境条件恶劣,这次若能取得一个成功案例,后续可能不用咱们出面,各地都会想着要效仿与学习。” 皇上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效仿和学习什么?” “效仿咱们在两府利用修建关系到民生的基础工事的机会,让当地百姓增加收入,改善当地民生环境的做法,然后主动申请要修建相关工事。” 水利和道路,绝对是与当地百姓息息相关的基础建设。 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放在任何时代都用得上,雨水多,容易发生洪涝灾害的地方,需要修筑堤坝和水渠防水和排水,雨水少的地方,需要兴修引水和蓄水工事。 人类在自然灾难面前,从来都是弱势方,在这么个技术水平落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原始的时代,人类应对灾难的能力更差,柳明月想要做的,也只是通过基建,尽量的提升下相应抗风险能力而已。 【作者有话说】 135 第135章 用人 只要能将为益州、华远两地规划的五项工事做好,发挥出改善当地的民生经济的作用,其它地区有远见和魄力的地方官员,肯定愿意效仿。 通过去年修建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柳明月对当下的百姓状态,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毫不夸张的说,绝大多数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们麻木而又顽强的艰难求生,为了活命,愿意抓住一切机会,只怕没有活路,绝对不怕干活。 在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每一个可以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有点收的收入的机会,都变得非常难得,他们也非常的珍惜,干活也非常舍得出力。 益州、华远两地的百姓,本就在去岁的极寒天气中遭了难,种植的冬小麦损失惨重,春耕又遇上干旱,在这个家家都没什么余粮的时代,生活本就艰难,更需要获得可以增加收入的机会。 所以柳明月无视那些人说她小题大做的质疑和反对,也要坚持推行那五项工事,她甚至做好了在必要时不惜个人出资的准备。 郭永章在被派往益州修渠的官员之列,临行前,宋墨华为他设宴送行。 席间只有他们两人,曾经的那些想借往日情义与他攀交情、探口风的人,早在得知他辞去起居舍人之位后,就已消失不见。 酒过三巡,宋墨华感慨道,“虽然早有预感,但我仍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选择迈出了这一步,你确定不会后悔?” 虽然郭永章的选择,让他成为一名六品官员,但他为此辞去起居舍人的位置,相当于是放弃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天子近臣之位,变成一个泯然于众的普通小官。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他的这个决定都很不明智,毕竟能留在皇上、皇后身边当近臣,是别人求之而不得的机会。 郭永章笑着道,“不会,留在朝堂和宫中,固然能让我开阔眼界,学到很多经验与教训,可我更希望自己能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这将是个很好的学习锻炼的机会。” 吴修撰在参与过重修苍河大坝的工事后,回来后,变化十分明显,褪去了书生意气,变得更为沉稳踏实,对地方与民生有了更为深刻的见解,现已主动申请去了地方。 魏长延和吴尚青这次回京,不仅一举跃升为实权在握的四品官,还都有圣宠加身。 就连宋墨华,去了司农司后,如今也已参与到从海外带回的新粮种的培育工作,一旦真的确定那些粮种是高产粮种,绝对是大功一件。 如此一来,在一众同窗故友中,他这个曾在三年前风光一时,看着前程最好的人,反倒成为被落下的那个,让他如何甘心。 宋墨华叹了口气道,“世间难得两全法,我很佩服永章兄的这个决定,但若换成是在下,可未必能有永章兄的这份魄力。” 那可是能留在皇上、皇后跟前,得二位信任和看重的机会,纵然品阶不高,但是连崔相那等大人物,也会对其客气有加,其他人更加不敢怠慢。 郭永章却笑着摇头道,“若说魄力,我这可不算什么,真正令人钦佩的是长延兄和尚青兄,我们当年聚在此地为他们送行时,谁能料到,他们拿自身的科举前程作赌注,竟能为他们博来今日的荣光。” 纵然都知道他们做的是拿命换前程的危险事,可是谁都羡慕他们的际遇,太多人想要拼,都没有机会,出身更好、更有才学的人,拼博一辈子,都当不上四品官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提起那两位堪称传奇的经历,宋墨华的心情也很复杂,叹了口气道。 “虽然这一年来,我早意识到长延兄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好前程,但也万万没有想到,竟能好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羡慕啊,不过好在我等也不差,只要我们好好努力,终有能一步步赶上的机会。” 魏长延和吴尚青这次回京,只和他们这些同窗故友私下聚了一场,三年时间看似不长,可是不同的选择,让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以后注定不会有太多交际。 郭永章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也必须要早些迈出这一步才行,一直留在这京中的繁华之地,只会被消磨意志。”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都劝他放弃,郭永章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当起居舍人的这三年,他不仅参与了许多场朝议,还曾记录下许多帝后与诸多大臣私下的决议过程。 这些经历不仅让他对朝廷的了解,同时也加深了他对帝后的了解,可以从中看出,这二位都是非常务实,尤其重视民生的上位者。 想要获得他们的重用,唯有实打实的功绩,是最好的凭据,其他都是虚的。 与此同时,皇上也与柳明月聊起了这次的人员安排问题。 “这个郭永章不错,是个有想法有魄力的,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份心性,在地方好好锻炼几年,应该是个可造之才。” 对于郭永章这位三年前的榜眼,能够主动放弃留在权力中心当大秘的机会,选择去地方历练的行为,柳明月也颇为赞赏。 “是啊,臣妾也觉得他能如此放得下,实属难得,才会给他这个机会。” 希望他能真正抓住,能正确面能因身份变化而产生的落差,始终坚持初衷。 毕竟对于郭永章这位近臣,柳明月和皇上都有重点关注过,印象也都不错,因为目前看来,他是位能经得起考验的可用之才,在过去的三年中,拒绝了多方的笼络,这点十分难得。 “你为什么不同意让杨弘深负责基中一项工事?别的不说,朕认为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柳明月实话回道,“臣妾认为这个人,心思太杂,他确实有能力做好这件事,可是每项工事都牵涉到大批劳工和大笔的资金,臣妾不放心。” 皇上对此并不意外,但他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咱们这位大姐夫,是个对自身前程颇有野心之人,依朕之见,他应该不至于做出为贪些钱财,葬送自身前程的不明智之举。” 柳明月笑着回道,“若只是贪些钱财也罢了,臣妾更担心他会将聪明不用在正地方,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资源去做人情,臣妾可没少听说他在京中的那些左右逢源之举。” 见皇上有些不解,她又解释了一句。 “我们都知道,他这个人,看似待人亲和,实则对底层百姓没什么同情心,又很想与各派系都打好关系,臣妾担心用他的话,他会钻空子,凭借手中掌握的人力与物力,私下跟别人交换利益。” 听到这番解释,皇上就明白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这倒是,朕差点忘了他的禀性,他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哪怕他在成为对方的连襟时,已经是手中握有不大不小的权力的义军将领,都会因为出身卑微而不被对方放在眼里,更何况是那些真正的贫苦百姓。 皇后坚持要启动那些工事,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赈济那些贫苦百姓。 让杨弘深这种不在意底层百姓死活的人去,就算能按期完成工事,怕是过程也会变得不尽如人意。 而大批壮劳力聚集到一起,本就是件有风险的事,若他们因遭遇苛待而生事,他与皇后岂不是要在背负着小题大做的质疑下,又要担上官逼民反的骂名。 “还是皇后有先见之明,如杨弘深这种人,确实是不能不防,就不能让他沾手这种关系到底层百姓的事。” 杨弘深不知道他没有被选用的关键原因,还觉得是因自己势单力薄,支持的人不够,才没有被选上,所以他在失望之余,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多结交些朝中大臣的决心。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在京中变得更为活跃,让收到消息的皇上深觉一言难尽,有些后悔没听皇后的建议,看在对方女儿的事情上,对其起了一念之仁,没有将他揭发兵部大案的消息公布出去。 要不然,任凭这杨弘深再怎么在京中上窜下跳,也不会有什么人搭理他。 毕竟当初的那些涉案之人,还有不少亲朋故旧在朝中,即便无法拿杨弘深怎样,也排挤他,不屑与他来往。 【作者有话说】 136 第136章 选择 对参加大招募的人而言,不过是在庄子上幸苦培训了三个月,对刚刚去亲自看过甘薯和玉蜀黍出苗情况的柳明月而言,则是过得异常忙碌的三个月。 这次的大招募首场考核,依然是租借贡院当考场,依旧是多达数千人的规模,让礼部又多了数千两银子的额外收入。 礼部王尚书表面上矜持,实则却在言语中暗示前去与他们商讨租场子事宜的卓辉,这次可由他们礼部帮忙批阅考卷。 结果当然是被卓辉给委婉的拒绝,表示这次的批卷,将会由宫中安排的人手批阅,或许会在有需要时,借调各部的个别官员,却不必再向上次那般,直接请某部官吏全体出动。 王尚书有些失望,不过得知各部都将捞不到这个活,他倒也没觉得不满。 皇上也在烦恼这件事。 “这可是六千多人,就算咱们只负责亲自批阅你已列出来的那些,与经过初阅的部分,也有一两千份试卷,而且这次的试卷内容,可比上次的复杂多了。”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没事,反正咱们这次也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留下的阅卷期较长,不必像上次那么赶。” 重点是这次的参选者,都由宫中负责统一安排他们的吃住,阅卷期长,不过是多管几天吃住的小事。 想起三年前的那次,他与皇后恨不能彻夜都忙着批卷的经历,皇上觉得这次也轻松不了多少。 “朕这身体,能做的有限,你也不年轻了,可不能太过劳累。” 即便知道对方说得是大实话,柳明月听了还是不可避免会感心塞。 以她原本的年龄,现在不过是刚到而立之年而已,绝对的壮年,在这里,却是别人眼中已三十八、九岁的老妇人,不年轻了……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陛下放心,臣妾平日里有跟您一起养生,身体状态还不错,能吃得消。” 被迫执行的健康作息,天然绿然健康的一日三餐,为给皇上调理身体做遮掩,她也有按时服用由顶尖御医结合她的身体情况,给精心安排的各种药膳和补品,再加上她的心态好,从不在精神上内耗自己。 所以原主的这具身体现在看起来,竟比她刚入驻时还要更年轻健康些,毕竟柳明月还有意为自己增加了许多运动量,饭量也比原主大得多。 听到她这么说,皇上才认真看了皇后一眼,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打扮简朴干练,没怎么妆扮都显得颇为年轻的女子,竟莫名感到有些陌生。 “有段时间没注意,朕这才发现,皇后的气色看着确实很不错啊,看着仿佛像是越活越年轻了。” 说完,皇上先笑了起来,看到本就比他小十来岁的妻子状态好,当然是件很舒心的事。 即便心中充满对自身遭遇的怨愤,柳明月也不便对外流露出分毫。 “托陛下调养身体的福,臣妾倒是跟着沾光了,以前都没发现,咱们宫中的御医,在调理人方面,还真有一手。” 若是生产技术跟着上,她完全可以将那些御医掌握的各种方子给产业化。 可惜,她现在只能想想而已,只能继希望于以后能帮他们打开思路,给出合适的报酬,让他们答应将方子给传下去,不要敝帚自珍。 当参加大招募的人,身着统一服饰出现在贡院外,整齐有序的排队进城,然后进入贡院参考时,引起全城百姓的关注。 虽然早听说大招募的事,知道各地通过初试的人,都被安排到城外的庄子上接受培训的事,但是三个月过去,相关消息早就被人遗忘。 没想到这些人竟在三个月后,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而且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虽是从城外庄子上来的,但是他们一个个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周身看上去干净整洁,明显是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柳明月当然很在意这场复试考核,费这么大劲,又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才终于迎来这场正式考核,也意味着到了即将收获的关键时刻。 所以下朝后,她立刻动身,亲自赶往贡院,在里面巡视了几圈。 在挂在每间考房门口的对牌上,看到有些熟悉名字时,柳明月还会放缓脚步观察一下对应考生的状态。 看得出来,许多考生的心理素质,甚至比殿试中的有些贡士更好,不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试卷上,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就是注意到了也没什么太过惊慌失措的紧张反应。 参考者们的试卷,一半相同,一半不同。 相同的那一半,所考内容皆是在过去三个月中培训过的,例如大安法规、基础计算等内容。 不同的那一部分内容,则是根据考生的特长分类,所设计的针对性专业试题。 为了能尽量充分的照顾到考生的不同情况,柳明月在这件事情上费了不少心思,所有试题都曾经过她的亲自确认,才会得以落实。 见柳明月拿到首批被送到她这边的试卷时,那格外慎重的态度,皇上不禁失笑。 “皇后何必如此郑重其事?这么多人,还是从大安各地优中取优选出来的,咱们有得挑,总能从中挑出足够的人手。” 柳明月却叹了口气道,“托陛下的福,臣妾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而这里的每一份试卷,都将代表着一个人的前程和未来,将由臣妾来决定,臣妾当然是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道德感强的人,责任感当然也很重,柳明月希望自己可以从中甄选出每一位可用之才,不会错过漏掉每一位可用之才。 纵然她心里清楚,这个想法太过天真、太过理想化,可她还是想要竭尽全力的努力做到这点,尽量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虽然在过去的三个月中,管理严格的庄子内,很少有消息传出,但是依旧不乏一直盯着这批参选者的目光。 崔相和常明仁能考虑到的,当然也有其他人也能想到,甚至也有人在私下里不动声色的暗自做了相关布置。 四日后的休沐日,刚被解禁的曲少傅在家中设宴召待一众亲友,即将开席之际,洪少师不满的皱眉。 “太子怎么还没过来?” 听到这声质问,曲少傅苦笑着放下刚端起的酒杯。 “东宫已经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来者解释说,太子解禁后,就被留在乾元殿那边,参与大招募复试的批阅工作,这几天就没回过东宫。” 听到这话,洪少师的脸色更加沉重,在场其他人也都纷纷收起笑容。 太子与曲少傅一起被罚闭门思过,还一罚就是半年,宫中给出的理由,是曲少傅这个老师受太子连累,才一同被罚。 如今两人解禁,曲少傅这边举行的宴会,太子于情于理都该亲自过来一趟,一来证明师生两人感情依旧,二来展现太子对老师的重视。 这也是他们一直教太子的,务必要尊师重道,这是一个人能够拥有良好品性的根本。 可是太子解禁后,不仅没在第一时间拜访他们几位老师,连如此重要的日子,都没有亲自露面,不给曲少傅面子,也相当于是在打他们这些老师的脸。 曲少傅叹了口气道,“当初也是在下失察,没能及时察觉到太子的行踪有异,才令宫中不满,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些,我等许久未聚,此番定要不醉不归。” 众人皆默契的配合,笑着抛开之前的话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曲少傅和太子被罚的真正原因。 曲少傅主动提起,也相当于是给外界一个解释,虽然略显敷衍了点,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态度到位就行。 被强留在宫中的太子此刻其实有些坐立难安,曲少傅解禁后举行宴会的消息没有瞒他。 以其多年的教养,在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情况下,当然不想对这么一场有着重要意义的宴会衍了事。 可是柳明月的态度十分坚定,不仅将他留在乾元宫,还给他分派了一部分试卷,要求他要专心对待自己的任务。 可是太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忍不住道。 “母后,当初的那件事,曲少傅纵然是有心,但是主要责任也是在儿臣的身上,是儿臣没能记住您的教诲,才会入局,这场宴会对曲少傅很重要,儿臣与他师生一场,理该去亲自捧个场才对。” 这番话倒是显得他挺有担当,可是柳明月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欣慰。 “当初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本宫留你在此帮忙,并非是为针对谁,而是在工作太过繁忙的情况下,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请你这个当儿子的帮忙,所以,对太子而言,是出席你老师的宴会重要,还是留在这里,帮你的老母亲分担工作呢?” 正端着茶旁观母子二人较量的皇上闻言,差点被刚喝入口中的茶水给呛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同情谁更合适。 【作者有话说】 唉,是真的思路有些卡,不知该如何顺滑的过渡到这段内容上,所以这几日的更新都不怎么多,绝非有意拖剧情。 要是一狠心,时间大法一出,啥都有,可是有些铺垫不写出来,女主做事的心态与风格变化,以及后面的一些剧情,就会显得太浮。(之前的文出现过这个问题,写了大几十万,还是会给人大纲文的印象,这本想改善一下,可惜受限于水平,有些不到位,还请大家原谅一下。” 137 第137章 发作 太子赫然抬头,看到的是他母亲看向他的平静目光,若是在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参加老师的宴会,因为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包容他。 可是现在,面对这双会在斥责他、罚他之际,都显得这么平静无波的目光,太子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笃定。 不,应该说若是在之前,他母亲压根儿就不会让他选择,不会提出让他帮忙。 可是从何时起,他的母亲竟然变成了这样呢?对他和他的姐姐,都没了包容和耐心,只有严格的要求和教导。 太子莫名感到有些心慌,下意识略带祈求的喊道。 “母后?” 若是换成原主,肯定会在这种情况下,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可柳明月不是原主,所以她能对此无动于衷。 “你想选曲少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明月首次在这个便宜儿子面前,展现出她对待某些大臣时的态度,透着毫不掩饰的强势与逼迫。 皇上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太子却只是听说过,这次是他首次直接面对。 面对这慑人的压迫感,太子几乎是近乎本能的回道,“儿臣不敢!” 即便是在他因怠慢太子妃产子一事,而被自己的母亲痛心疾首的斥责时,也没亲身感受过这种对待。 此刻面对柳明月的强势,太子首次对自己的母亲生出真正意义上的敬畏,不再只是那种受制于礼教,流于表面的尊敬。 柳明月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只是不敢?” 太子赶紧回道,“儿臣更想留下来帮助母后批阅试卷,儿臣不会去曲府。” 柳明月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冷凝的神情,看着对方。 “记住你的选择,母后过去常嘱咐你要跟曲少傅他们好好学习,是因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希望你能跟着学些知识,你的父皇是希望能通过这份师生情谊,巩固你的太子地位,让他们效忠于你,为你所用,而不是让你堂堂一国太子,受制于师生情义,反为他们所用!” 最后一句话的份量有些过重,让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没……没有,母后言重了,儿臣怎会为他们所用?” 在皇上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柳明月包含无奈和心酸的叹了一口气道。 “身为一个母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天真单纯快乐的活一辈子,可本宫还是一国之母,而你则是一国储君,你的身上肩负着大安江山的未来,天下所有臣民,都将会是你的子民,你绝不可偏爱于人,更不可偏信于人,你现在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选择弃父母于不顾,也要奉行尊师重道的礼规,去参加曲少傅的宴会的想法,太子有些羞愧。 柳明月摇摇头,没有坚持向对方要答案。 “本宫算是看出来了,曲少傅也好,洪少师也罢,都致力于将你培养成听他们话的好学生,没有教过你前朝的得失经验与教训,也没教过你该如何当好一位太子,今天趁你父皇也在,咱们干脆将话说开了,你自己选择一下,到底是要继续当你的好学生,还是当个好太子?” 听出柳明月的心灰意冷,太子难掩苍惶的跪倒在地。 “母后,儿臣知错,儿臣一定会改,一定会好好当太子,绝对不会再受制于人。” 柳明月看着他道,“境文,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务必要记住,民为重、君为轻,我固然是你的母亲,可我还是一位皇后,身为母亲,我能偏爱你、包容你,可是在必要的时候,这份私人感情必须要为大安的将来让路,我与你父皇为大安江山和百姓殚思竭虑,才有如今的基业,可不容你重蹈前朝覆辙。” 太子浑身无力的跌坐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竟然会亲口对他发出最后警告。 若非考虑到便宜儿子终究是原主亲生的,与她的这具身体,存在着天然的牵绊,关系要更牢靠,柳明月在刚才真的生出想要换人培养的冲动。 皇上也有些动容,他因顾虑着柳明月的爱子情深,一直对太子多有容忍。 “境文,你今天的表现,确实太让人失望了,我们既是你的父母,也是天下的皇帝皇后,你若选择为你的老师而弃父母于不顾,乃是不忠不孝,如何堪居太子储君之位?” 太子这才明白自己今日犯下的致命错误,只觉后脊发凉,赶紧诚惶诚恐的伏身请罪。 “都是儿臣一时糊涂,思虑不周,才会在那一瞬间有所犹虑,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父母当上皇帝、皇后后,太子首次正式而又深刻的认识到,他的父母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父母,而是执掌天下的帝后。 在绝对的君权之下,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先是臣,再是子。 皇上嗤笑一声道,“你啊,跟你姐姐一样,都被你母后给无条件的宠爱娇纵过了,才会这般不将我们当父母的放在心里,得了别人的几句好话,施的那点小恩小惠,就被别人哄了去,方才像这般不思父母亲恩与君恩皆深似海。” 太子羞愧难当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柳明月也不打算给他打圆场。 皇上有些心累的摆摆手道,“算了,朕与你母后原以为你在经过这半年的反省后,应该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毕竟我们都曾给你反复讲过前朝亡国的教训,却没料到,这才没两天,你就将我们苦心抛之脑后,你先回东宫去吧。” 太子紧张之下,有些哀求的开口道。 “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改,您和母后就让儿臣留下吧,儿臣是真心愿意留下帮忙批阅试卷。” 考虑到皇后将他召过来批阅试卷,本就心存顺势考较对方的思想与眼界的打算,皇上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将其留下。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柳明月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仍是一副气恨难消的样子。 等到太子退下去后,皇上才低声劝道。 “你跟自己的亲儿子动什么真怒?而且我看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随便往外说,若让境文觉得你有意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从此与你心生芥蒂怎么办?” 皇上是真心为此感到烦恼,他自己的身体是这么个情况,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太子的储君之位,可以说是稳固如山。 他还一心希望皇后能在太子继位后,好好辅佐太子坐稳皇位,当好下一任皇帝,不要让他们大安沦落为短命皇朝。 可是皇后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有伤母子情份的话,让他如何放心。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对方道。 “所以陛下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只要有您在,臣妾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难怪世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臣妾算是看透了,这养儿养女也防不了老,还是您好好的活久些,比什么都强。” 这话让皇上听着觉得无比窝心,而且他还对此深有同感,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所发生的这一切,都已充分的证明了这点,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夫妻才是彼此的依靠。 “你啊,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朕,朕一定会牢记在心,努力活得更久。” 可是最后是否能如他们所愿,只能看天意是否成全了。 对于参加大招募的这些人,柳明月采取的是相对较为弹性的评判标准,会结合他们的出身经历,综合衡量他们的能力。 在这方面,皇上与太子妃都能比较理解,配合得很好。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太子交上来的批阅结论,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哪怕她也曾在事先说明自己的想法,可是从太子的表现看,不能说他没有用心,只是从中可以看出,这也是位对底层百姓的情况不了解,也没什么共情心理的。 所以他根本理解不了,那些仅接受过三个月的培训,学会读写常用字的人,能做完这么一份试卷有多么的难得。 对读书人而言,可谓是不堪入目的书写,已经是那些人在教席与同伴们的帮助下,废寝忘食努力练习的结果,是值得尊重的。 可是看得出来,太子虽然给出了极大的耐心,但是他的忍耐力终究不够到家,给出评判在其自己看来可能很委婉,却都透着看不上。 虽然早在叫对方过来帮忙批卷时,就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真正看到这个结果时,柳明月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不过柳明月这次的发作,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或者说是太子明显有些怕了,在接下来的时间,开始主动疏远洪少师等人的接近。 而他的这一异常反应,也迅速引起了相关人士的警惕与不满。 大招募的复试中,卡掉了近四分之三的人,但是这其中的五分之三,都有接到一份将他们安排在祖籍当地县衙的任命状,也就是说,真正没能通过复试的,其实只有四分之一样子。 只有剩下的四分之一,进入到最终的面试环节,这一部分的人数,多达近两千。 【作者有话说】 138 第138章 提醒 且不说进入面试的一千六百多人,有三千余人通过大招募拿到地方衙门任命状的消息传出,也迅速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启奏陛下,地方小吏的任免事宜,一向都是由地方衙门负责,有旧制可循,宫中岂可直接干涉?” 对此早有准备的皇上轻描淡写的回道,“此言差矣,截止今日,我大安开朝立国仅七载,何来旧制可依?此前遵循前朝旧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岂可一直如此?如今国朝初稳,我们也是时候该重视一下吏治问题了。” 吏治问题,可比宫中直接给地方安置三千多名地方吏的性质严重多了,毕竟三千多人看着多,但是被分派到各地,一个州府不过十来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影响也不大。 而吏治问题的波及面可就广了,连他们这些朝中大臣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属官吏之列,皇上想要如何重视? 何相迅速出列道,“陛下圣明,吏治乃是能关系到江山稳定的根本性问题,的确要重视起来,要尽量摒弃旧制所带来的那些弊端,才能让我大安不至于重踏前朝覆辙。”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何卿家说得不错,诸位都知道,朕本出身寒微,当年也曾受尽由贪官污吏带来的苦楚,如今朕当了皇帝,当然不能忘本,不能让我大安子民继续在那些贪官污吏的手上,吃尽苦头,民不聊生。” 眼看皇上毫不避讳的直接在朝堂上,公然自己在寒微之际的经历说事,不少人纵有着满肚子的反对,也不好再说出口。 吏部张尚书出列道,“陛下一心为民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可是此事关系到胥吏,他们乃是维持各个衙门运转的基本,稍有不慎,怕是会出大乱子。” 吏部一直被视作是六部之首,可是这位张尚书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却不强,因为他很少出头,只知奉令行事,连带着整个吏部,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都始终维持着无功无过的状态。 在开朝之初,有这么一位听话的吏部尚书,对皇上而言,当然是件好事,便于他掌控吏部。 可是对如今的大安而言,吏部依旧如此,遇事不决就知循旧例,没对大安的吏治建设与发展,做出任何改进和贡献,皇上就有些不满了。 “出什么乱子?不愿意干活?无妨,让他们立刻给愿意干活、会干活的百姓腾位置,除此之外,他们还敢做什么?” 反叛?若是在早前,皇上的确有顾虑,但是现在,他甚至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好方便他杀鸡儆猴。 在高坐上首的皇上强势的俯瞰下,众臣不得不恭敬的低头,以示臣服与赞成。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已经安排下去三千多人,剩下的还有近两千,按照这个势头看,进入面试的近两千,只会被安排到更好、更重要的位置上。” 下朝后,迅速聚到一起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目前登记在册的正式胥吏,只有不到四万人,这岂不相当于是宫中一次性直接拿走五千多个位置?” 占比近八分之一,再来几次大招募,现有的胥吏之位,都不够分给这批人的。 有人神情凝重的回道,“就怕不只是胥吏之位,还有大批的八、九品官位呢,剩下的一千七百多人,很有可能会被安排到这些位置上。” 此话一出,顿让在场许多人都脸色大变,许多八九品的位置看着不起眼,实则很重要,往往被一些世家大族与勋贵视为自留地。 让自家没有什么天分的后辈,通过纳捐、保举或是荫庇的方式拿到位置,或是用来做人情,以及及拉拢某些有举子功名,却没取得进士出身的读书人。 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办! 下值后,洪少师神情严肃的对人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放任!” 有人发愁道,“可是皇上的态度,咱们都看到了,他都不惜当众拿自己的出身和遭人欺凌过的经历说事了,可见他绝对是下定了决心,要动胥吏的任免权。” 眼看在场一个个大官的脸色都阴沉难看得可怕,有人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反正宫中通过大招募选人,又不限制出身来历,别人能参加,我们的人也同样能参加,纵然咱们的人没被选上,设法将那些被选上的人,变成咱们自己的人,不就行了,咱们又何必为这种小官吏的事,与宫中对上?” 听到这人的话,众人顿时眼睛一亮,有人更是直接夸赞道。 “嗯,还得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如此看来,就算皇上将小官吏的任免权拿走,对我们也没多少损失,刘少保,您这个侄孙女婿,不错啊!” 刘少保捻须笑着谦虚道,“过誉了、过誉了,就算他不说,大家也能想得到,只是明年轻气盛,有什么说什么,还请大家多包涵。” 众人就此齐乐融融的聊了起来,毕竟赵明自己就是一个最现实的例子,他本是寒门出身的进士,根正苗红的清流派,却因娶了刘少保的侄孙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等到其他人相继散去后,曲少傅才看向刘少保道。 “刘兄,虽说你家的情况特殊了点,但是咱们可都没把你刘家当外人,对于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刘家是在皇上正式崛起,真正成为雄霸一方势力后,就选择投靠皇上的世家豪族,为皇上争霸天下提供了不少钱粮方面的帮助,刘少保的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膝下养着一个公主。 这也就使得刘少保的身份变得有些特殊,与世家、功臣、外戚,都能沾得上边。 洪少师等人虽然没将其彻底视作自己人,但在遇到大事相商时,还是会叫上这位。 刘少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回道,“依在下之见,当然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从目前看来,陛下与皇后做事,都秉承着对事不对人的原则,陛下亲身经历过前朝的覆灭,不愿让大安再重蹈覆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又何必如临大敌呢?” 洪少师不满的皱眉,“若说不对人,曲兄为何被罚那么久?” 刘少保将目光投向曲少傅,“就凭曲兄做下的事,宫中只罚你在家闭门半年,冤吗?洪兄难道不知内情?” 察觉到刘少保竟然知道曲少傅被罚的真实内情,洪少师不禁有些语塞,气势都因此而消减了半截,曲少傅这个当事者,也只能端起茶杯渴茶,以缓解尴尬。 刘少保也没有非要纠着不放的想法,接着道。 “在下早说过,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我们这些人家,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损失都不小,先辅助新主稳定好朝纲,再图以后,可惜诸位不仅不愿听,还因此而对在下心存嫌隙,一心急于恢复先辈的荣光。” 洪少师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刘兄,这些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先不提了,不管怎样,我们这些人家都是一边的,如今宫中势大,我们必须要团结在一起,精诚合作才行。” 刘少保虽然抱怨了两句,但他也没有拿乔的打算,正色道。 “唯今之计,我们必须要耐下性子,万不可再去消磨皇后的耐心。” 洪少师下意识道,“皇后?” 刘少保故作惊讶的看着对方,“你们坚持要教导太子男当尊贵女为卑贱、重男轻女的观念,在下一直以为,那只是你们的策略,难道你们真的这么认为,还因此而无视皇后在这一年中,逐渐崭露的锋芒?” 已调整好心态的曲少傅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我们没有忽视皇后在前朝的表现,只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皇后所言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辅助皇上而已。” 刘少保看向洪少师,“你也这么认为?” 说着,他摇头叹息道。 “看来是在下太过高看你们了,为什么你们都没想到,也许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皇后的授意,事实上,真相是皇上在辅助皇后,完成她的想法呢?” 这话顿时引来曲少傅和洪少师的一致反对,他们打心里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皇后不过是一介内宅妇人而已,一向对皇上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会成为能让皇上对她言听计从之人?” 何况他们都是男人,深知男人的秉性,何况皇上还是一位开国之主,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是位有着雄才大略的人物。 此等英雄人物,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受制于妇人,听从一介妇人之言? 发现对方都如此坚定的这么认为,刘少保忍不住再次摇头叹息。 “糊涂,你们是真糊涂!难道你们就没发现,陛下自西北归来后,行事作风大变,若说只是某些方面受到皇后的影响,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就拿大招募来说,我们都知道,这绝对是由皇后所主导的,甚至接下来的面试,也将是由皇后出面,你们还能说,这是皇上的想法吗?” 这话提醒了曲少傅和洪少师,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受先前从太子*那里获得的信息影响,从而形成了某些根深蒂固的认识,下意识小看了皇后,总是坚定的认为,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明显对刘少保更亲近了许多,认为对方确实是他们这一派的人,才会愿意提点他们这个重点。 “那么,依刘兄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上策呢?” “在下性格保守,为一大家子的前程着想,只打算求稳,所以不打算做什么,只负责听上令行事。” 刘少保离开时,目光饶有深意的看了眼他们谈事的地方,心中嗤笑,还想要上策,我直接跟你们说了,你们也领悟不到,就这点道行,还敢在外现? 这显然不是曲少傅与洪少师所愿意看到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这确实是刘少保此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若他突然改了,他们反倒要起疑。 不过受刘少保的这番话的影响,本该反应最大的世家大族一系的人,对宫中将从大招募中选拔出来的人,大批的安排到地方衙门的行为,只象征性的挑了几句刺,没有太过反对。 剩下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清流派系,毕竟此事将直接影响到无数底层读书人的利益,相当一部分职位,原本都属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多少有个功名的读书人,同时也是用来激励人们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 他们可都发现了,在这批参加大招募的人中,真正读过书的人占比并不高,长此以往,势必会影响到他们读书人在基层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有人认为,是世家大族派系的人太过奸猾,只想跟在后面得好处,却不愿出头,想要找对方合作,却被拒绝。 本就常在朝堂上互别苗头,只在有需要时会合作的两方派系,为此再次开始互撕,撕得朝堂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忘了初衷。 【作者有话说】 139 第139章 提议 因时间比较充足,这次的大招募面试工作,在时间方面宽松了许多,柳明月也因此而轻松不少。 终于结束面试的那天,柳明月回宫较早,去乾元宫见皇上,就见他在和郭锦昭一起喂乌龟,比谁能喂得更多。 “你们爷俩可要悠着点,闲着没事就来喂,小心把它给撑死。” 郭锦昭扬了下手中的木杆,难掩得意的回道。 “娘娘放心,不会的,我们主要是在逗它要多动弹,真正让它吃到的并不多。” 柳明月走过去,看到他们在钓线末端拴只小鱼小虾,相当于是用钓鱼的方式逗兼喂乌龟。 “看它的体格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明显长大了一圈,就能知道你们没少喂。” 皇上笑着将手中的木杆交给身边内侍,边洗手边问道。 “总算将面试这摊子事忙完了?感觉怎么样?”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感觉还不错,发现了几个组织能力、反应能力都非常不错的好苗子。” 就是其中几个的家世背景也很不错,如此一来,这成分就显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不过柳明月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在当下这个时代,真正的底层除天赋异禀,或是运道特别好者,很难有机会被发掘出来,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有何特长。 那些出身好、家境好的人,明显要更容易出头,出人才的机率也更高些。 见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皇上心里就有数了,这是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 “能遇上几个,也就不错了,不枉咱们辛苦折腾这么一场,尤其是你,这段时间累得不轻。” 郭锦昭从旁附和道,“陛下说得是,我觉得娘娘这段时间都累瘦了,每天早出晚归的,真是太辛苦了。” 柳明月有些好笑的捏捏他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你个小家伙懂什么,依本宫看,你这段时间的体能训练有些懈怠了,这脸又圆了一圈。” 郭锦昭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口中还不忘给自己辩解道。 “陛下可以给我作证,我才没有偷懒,就是最近吃得有点多而已。” 皇上点头道,“在这件事情上,朕确实可以给他作证,他只是一天三餐吃得多了点,还顺便跟着他那小外甥加餐,才吃多了点儿,问题不大。”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以你的年龄,多吃点是应该的,不过你要不想长成个爬不上马的小胖子,可就得加练了。” 郭锦昭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加练,笑看着小孩迅速跑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一起来到书房中后,才谈起正事。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反应都很灵敏啊,臣妾虽然考虑到有些人会往里面塞人,但也只是想到他们可能会往里面塞些资质平庸之辈,在里边个当眼线之类的,却没料到,有些人还真有魄力。” 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除了那常向和、崔定山,还有哪家的后辈?” 柳明月拿出一份名单,上面还标注出了一些简单人际关系网。 “这上面的人,都是臣妾觉得不错,打算在面试中重点关注的对象,结果却查出这几个,都有些来头,身后分别有朝中几个派系的影子,而这还是被查出来的,想必还有隐藏更深的,原以为这一届的人选,应该是最清白的,真是没想到啊!” 听得出她的失望和郁闷,皇上笑着安抚道。 “只要咱们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属正常,毕竟让他们参加大招募,又不代表着就此不让他们考科举了,所以那些人就算派出自家资质出色的后辈来试探一下,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柳明月点头道,“是这样的,只是臣妾小看了那些人,以为他们会看不上这种招募,不屑让自家优秀的子弟参与进来。” 皇上明白她的想法,他也对此感到意外,只能说有些人,对与权势地位有关的一切,都十分的敏锐,这与他们本身是什么性格的人无关。 “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些人?”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不问出身来历,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只要他们能熬得住,不主动放弃,而且能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我们倒也没必要故意针对打压他们。” 皇上欣慰的点头道,他很欣赏皇后的这种态度,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固然也免不了会有个人的喜恶,重点是他们在用人时,绝对不能给表现出来。 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江山社稷,只要是能做事,而且能做得好事的人才,他们就得好好用。 “是啊,该用还是要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可用之人太少,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柳明月绝对对此深有体会,叹了口气道。 “还是咱们的底子太薄,在推广教化方面,多有不足,能给底层百姓提供的上升途径也少,才会出现当前的这种情况,唯今之计,也只能是一步步的慢慢来。” 皇上点头道,“不错,不过等到这批人都安排下去后,这一场大招募,就算是暂先告一段落了,那军事学院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提起军事学院,皇上就感到有些激动,在军中取得的成就,是他这辈子的最大骄傲。 虽然之前教出来个大侄子,如今又在教郭锦昭,也算是过了把教学生的瘾,但他还是很期待和重视军事学院首任院长的身份。 只需想像一下那个自己也能桃李满天下,培养出一大批杰出将领的将来,皇上就会觉得莫名兴奋。 “是该提上日程了,等到参加大招募的人都有了去处,咱们就继续修建军事学院的屋舍,同时往各地军营发文,要求他们提前展开选拔工作,尽量选出一批年轻有潜力的将士。” 初创的军事学院,在教学与住宿环境等方面,都没什么要求,能满足最基本的吃住教学需要即可。 这也就意味着军事学院其实已经完成了初期建筑工程,如今所需要做的不过是进一步完善一下环境条件而已。 偏远边境地区的驻军想要上京,纵然骑马,也要走上个把月,的确有必要要求各地驻军尽快准备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可以说一直保持着这种有些振奋的好心情,惹得许多人都在私下里打听,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不过随着能通过复试,进入面试的这批人的安排被正式落实,再次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也就没什么人再关注皇上心情好的事。 因为与上次的那批多达三千余人的小吏相比,这次的近两千人,近半都被安排在京中各部基层。 哪怕能拿到正式官位的人数,加起来只有不到五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被安置到地方充任县丞、县尉、主薄等职,有些甚至是被安排到各地驻军充任文职。 而这批人被充入地方衙门、驻军和京中各部后,也算是极大的缓解了因战乱结束,国家稳定下来后,出现的人口增长迅速等现象而产生的官方人手不足的压力。 所以真要论起来,这批人基本都是补缺,而不是侵夺别人的位置。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许多相关阶层与势力的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没有占到便宜,就算是吃亏。 那些自家有钱有势有关系,就有机会拿到的位置,如今突然落入外人之手,即便那些人是宫中安排下来的,也不免会遇到许多针对和排挤。 只是没过多久,那些人就发现,他们低估了这批通过大招募的层层选拔,最后能得宫中看重,直接安排下来的人。 他们的意志都很坚韧,目标极为坚定,有的敢想敢做很有魄力,有的八面玲珑,十分的精明圆滑,能屈能伸,还都很有能力。 大安的文官编制加起来,总计不到两万人,结果宫中再次一举拿走五百多个位置,这件事再次引起朝中种派系的严重不满。 之前先是银庄,后是商队与战队,每次都关系到数百上千个位置,但因银庄、商队、战队的官位,都能算作是宫中特批的,他们再怎么眼红,宫中坚持不给,他们也拿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强求。 可是这次的事情显然不同,不仅被拿走那数千个胥吏的位置,又拿走这么多关系到朝廷运转的正式官位,让他们如何甘心。 眼看各方派系的大臣们都联合起来,想要向皇上讨个说法,抗议宫中的一意孤行之举,皇上被吵得有些头大,柳明月幽幽开口道。 “陛下一直以来,都很尊重诸位大人的意见,既然诸位大人对这次的事情如此不江,本宫提议,不妨在大安上下,举行一场考核,采取能者上、庸者下的方式,从此彻底改变胥吏的选拔方式,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虽然早知道皇后一开口,往往都没好事,可是皇后的这个提议,还是让他们感到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皇上满意的看着朝中大臣的反应,“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大家都各凭本事,虽然这次安排下去的人,都是曾接受过层层考核的,但是你们既然觉得不公,朕就让他们与其他人一起,再考一次。” “若技不如人,就让他们将位置腾出来,朕与皇后绝无二话,毕竟大家都知道通过大招募的那些人的来历,他们与朕和皇后没什么亲戚关系,也无私交,绝对谈不上什么任人唯亲,对吧?” 这是让众大臣都感到最憋屈的地方,他们想要抨击皇上、皇后不该这么做,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人家选人的方式和过程,都能经得起质疑。 【作者有话说】 140 第140章 落实 在得到刘少保的提醒前,看到这一幕,洪少师等人只觉得皇后反应快,有急智,与皇上配合得好。 但是现在得到提醒后,换个角度再看这一幕,就能发现刘少保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应该是帝后二人在私下里达成一致意见后,由皇上出面,再由皇后从旁辅助,两相配合之下达成目的。 再仔细回想一下,就能发现,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过许多次,基本都是由帝后二人以绝对的优势,拿到话语权而结束。 莫非这才是皇上将皇后一直留在前朝的原因? 不仅能为皇上出谋划策,还能辅助皇上达成目的,巩固皇权地位。 可是皇后如此有心计,还很强势有魄力,皇上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反噬吗? 只是他们的这个疑问,显然注定没人会给他们解疑。 在柳明月提出让大安所有小官小吏都一起参加考核,以示公平的建议后,众大臣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敢再继续纠缠。 毕竟宫中这排下去的这批人,都是正经考出来的,据说一个个的都有将大安法规给背诵下来,一般人谁能考得过,连他们自己都不一定。 所以真要组织大考核的话,不仅会让他们损失更大,还会让他们得罪现有的势力阶层,那些人不敢对主导这件事的帝后不满,却难保不会记恨他们这些挑事的人。 直到下朝后,皇上的心情还很好,换下朝服后,笑着对柳明月道。 “那些人一个个都自诩是饱学之士,举荐人时,也总将所谓家学渊源,文才如何放在前面大夸特夸,原来他们也怕考试,怕一考,就让他们推举的那些草包现原形。” 柳明月有些遗憾的摇头道,“臣妾倒是希望他们不要这么有自知之明,好趁机真来一场大考核,看看咱们大安底层的官吏,都是个什么成色。”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恨不得让朝野上下的官员,都给考一考。” 当年新朝初立,在许多人与事情的安排上,都是凑合着来的,这也就使得有大批良莠不齐的人,没有经过仔细审核,就直接充入官吏队伍。 如今大安已开国七八年,那些人已经有了不少的势力和影响力,若无法及时解决掉这个问题,拖得越久,越难解决,到最后成为积重难返的顽疾。 有了柳明月提出的这个大招募的选拔方式,这个难题就有了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的方向与可能,皇上当然高兴。 他在此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隐患的存在,只是与此相比,朝中有太多的事情都比这个更重要,让他根本顾不上。 柳明月笑着回道,“陛下莫急,咱们慢慢来,将来会有机会的。” 坐到自己的御案前,看到柳明月提交上来的那份奏表中的内容,皇上不由得挑眉道。 “皇后终于将那十几个女子的去处落实好了?”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难掩担忧的感慨道。 “只是暂先拟定出了一个草案,还请陛下帮忙把把关,对于这些后,臣妾真是左右为难,一边不想辜负这些鼓起勇气参加大招募的女子,另一边,又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为陛下招来非议和质疑。” 皇上冷哼一声道,“朕有什么可惧的,在举办大招募时,我们就有言在先,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这些女子,也是咱们大安子民,是那些提出非议和质疑的人心胸狭隘,朕既然能让皇后临朝,就能让女子当官。” 能得到皇上的这毫不犹豫的维护和支持,对其动了点心眼的柳明月是真的有些感动。 “参加大招募的女子本就不多,臣妾都有重点关注,让人调查过,这十五名女子,除了杨宛如,其他人都很难得,可惜却因命运多舛,处境都不怎么好,臣妾很看重她们能勇于迈出这一步,不愿屈服于命运的意志。” 奏表中有提到那些女子简单的生平履历,真可谓是各有各的不幸,有人甚至已沦落到青楼教坊,靠参加大招募通过初试,获得从银庄借贷的资格交赎金,才得以脱身。 而这些女子各自的不幸遭遇和处境,也相当于是非常直观的向他们这些高位者,展现出了大安当下的世情百态。 “莫说是皇后,就算是朕,看到她们这不幸经历,也忍不住想要提携一二,这世道艰难,男子终究还是要好过些,就是苦了这些女子啊。”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大外甥女也不容易,她一个大家千金,成亲没几日,就成了和离妇人,还敢于参加大招募,在条件简陋的庄子上坚持了三个多月,也挺难得。” 从皇上的视角看,杨宛如敢于放弃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去庄子上过自给自足,还需接受种培训和训练的生活,值得赞赏。 可是在柳明月的视角看,这分明是杨宛如在其上辈子的后来,处境颇为不佳,活得有些艰辛的证明。 要不是想给对方提供可以再次及时上报‘预知’信息的机会,柳明月都不打算让其进入面试环节,更别说是给她安排女官的位置。 “在臣妾看来,比起其他人,杨宛如会有那番遭遇,更多的原因在她自己身上,比不得其他女子,基本都是身不由己,命运和她们身边的人,没给她们留下选择机会。” 想到皇后将杨宛如召进宫中劝其放弃那桩亲事,以及他在正式赐婚前,还给对方留下选择机会的事,皇上只觉心情复杂而又矛盾。 理智上,皇上很清楚杨宛如会有如今这下场,多少有点作茧自缚,可是对方用一场不幸的婚姻,为顺利侦破平国公府谋逆一案立下的功劳,皇上也有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但是在朕看来,不管怎样,咱们大外甥女都是个有功的,将她的品级往上提提吧。” 眼看皇上比她这个便宜姨母更重情分,柳明月也只能无奈应下,只能期待对方不要辜负皇上对她的这份照顾和维护。 通过大招募初试的女子共有三十三人,其中近半都没有通过初试,征询过她们本人的意见后,都被安排到各地的宫中产业中任职。 剩下十几个进入面试环节者,对于她们的安排,就成了个问题。 大招募从一开始就有强调,会对所有者一视同仁,可是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以及时人的思想观念,都让她们没什么机会获得可与男子一样的公平对待。 不过柳明月在这件事上,多少存了些私心,在她看来,每一个敢于突破当下固有的思想观念,勇敢的迈出那一步者,都是值得敬佩和尊重的。 而事实上,这些女子也确实都很优秀,几乎是人人都有拿手的本事。 想想也有理解,若非确实拥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她们也不敢参加大招募,即便参加大招募,也会在初试环节,就被地方衙门给名正言顺的给淘汰。 所以即便是对没能通过复试的那些女子,柳明月也很重视她们,愿意根据她们的特长,给她们提供能够一展所长的机会。 没能通过复试的女子,多是在女红、手工、农桑稼植等方面有特长,她们多出身于贫寒之家,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短短三个月的临时培训,还不足以改变她们的某些思想认知,让她们敢于去和由男子统治的平台上,一较高下。 通过复试者,多是能有机会读书,出身经历都比较复杂,甚至是怀着孤注掷的勇气和魄力,想来大招募一试,想通过大招募为自己谋得一席之位者。 留在庄子上的最后一批人,也终于接到自己的任命状时,个个都激动万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前一批接到任命状离开的那些姐妹们的去处,本就让她们羡慕不已,对她们而言,能去宫中产业做事的机会,也足够珍贵难得,那本是她们参加大招募的目标。 哪怕从理论上讲,她们能有机会通过复试,得到皇后的亲自面试,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才对,可是她们身为女子,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像一同参加大招募的男子般,拿到官吏之位。 却没料到,她们以为的不可能,竟然变成了现实,她们竟然真的拿到了赋予她们身份地位的任命状,哪怕有正式品阶的只有不到十人,可是即便是不入品的胥吏之位,也是此前曾让她们感到高不可攀的存在。 更别说是还有同伴拿到的是正式的八、九品之位,这可是正式的官位,而不是宫中内官的品位,足以让她们相信,她们的未来有着无限可能。 有些女子激动到当场放声大哭,命运和亲情都抛弃了她们,世态炎凉更是将她们逼得走投无路。 却没料到,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两位,不仅没有鄙视看轻她们,还给她们提供改变命运的途径,将她们从泥潭中拽起洗净,让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重新做人。 【作者有话说】 140-160 第141章 反应 这些女子拿到的基本都是录事、主事、承务郞、书令史等职位,多与典籍、文书、案卷及宫中的宫人内侍打交道。 这是柳明月几经思考,结合当前的世情和大环境,再三斟酌后,才给她们安排的职务,皇上也能看得出来,所以除了给杨宛如提了下品级外,直接都给通过了。 杨宛如拿到的是八品录事的位置,柳明月给她定的原是从八品的主事,看到任命状的那一刻,她也感到有些无法置信。 虽然她来参加大招募的最大目标,就是想要拿到正式的官位,但是真正拿到的这一刻,她还是感到有些不真实。 宫中说是会公平的对待的所有大招募参选者,真的说到做到了,而她与这些同伴们,也确实以女子身份拿到了真正的朝廷任命。 让柳明月没有想到的是,相关消息公开后,朝中大臣们的竟然没什么反应,很有种爱咋咋滴,反正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的感觉。 正所谓是事出反常必有因,柳明月不仅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更为警惕,与两位丞相商讨完当日的重要政务后,她试探着问道。 “不知二位对宫中任命女官一事,有何看法?” 儿子已经拿到个八品的职位正式入仕,不必那些普通进士差,崔相近日的心情很好,直接回道。 “老臣觉得此事实属正常,毕竟宫中在诏告天下要举办大招募时,就曾有言在先,会公平对待所有参选者,如今不过是宫中说到做到而已,臣等并无异议。” 崔相知道皇后在问什么,可他总不好说,你与皇上直接拿走数千的胥吏之位,又直接安排了五百多个低阶官位,那才是真正能让大家感受到威胁的大事,与之相比,如今不过是安排了十几个女子,根本不算什么吗? 尤其是在皇后临朝的情况下,时常要调用各部的存档和文书等资料,各部多几个做事细心的女官女吏负责相关事宜,并不是坏事。 何丞相也赶紧表态道,“崔相说得是,此举不过是彰显陛下与娘娘处事公平公正,真正做到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而已,臣等当然不会有异议。” 眼看皇上在与他们商讨政务之际,看到郭家的那个走了大运的小子跑过来问个问题,就好为人师的赶紧跟人家去了校场,直接将一应事务都交由皇后决断。 对于皇后任命几个小女官的事,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是无话可说。 结合他们恭敬有加的神情,听得出他们不像是在说违心之话,柳明月满意的点头道。 “如此甚好,看来大家都是深明大义之辈,能够理解本宫与陛下的苦心,这样,本宫就放心多了,就怕大家心里有意见,却不说出来,起了嫌隙,那样就不好了。” 崔相笑着点头道,“娘娘放心,臣对大招募十分看好,才会建议犬子前去参选,看到他能侥幸中选,心中十分欣慰,看到他在接受三个月的培训后,取得的进步和改变,臣对陛下和娘娘更是感激不尽。” 这是崔左相的心里话,所以他说得十分诚退。 崔定山去那座庄子上住了三个多月后,回到家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发生了极为明显的变化,彻底褪去了之前那得过且过、漫不经心的消极状态。 通过交流,更能明显的发现,他儿子已在短短数月中,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与方向,并且愿意往那个方向努力,这是他这个当父亲的百般努力多年,都没能做到的事。 至于儿子瘦了一大圈,让其母亲心疼不已的事,就不必说了。 何右相一边在心中唾弃这位同僚实在是个老狐狸,都不知提醒一下自己,一边也赶紧回道。 “娘娘不必多虑,朝中虽在此前因那些职位的事,起了些争执,但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和娘娘确实是秉公办事,一心为朝廷考虑,没有半点私心,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大招募考核结束,张榜公开通过选拔者的职位分配时,崔相的儿子崔定山榜上有名,且排名极其靠前的消息,早已在京中传得人尽皆知。 有人认为,这是崔相向宫中投诚谄媚之举,有人认为这是崔相的试探之举,就是没什么人愿意相信,崔相是因觉得自家儿子在科举上没前途,故而让其换个赛道入仕而已。 与此同时,消息灵通的人,也已看出,榜上有些人的身后,分别是有着朝中各派系的影子。 由此可见,宫中确实没有针对打压或偏重什么人的迹象,所有人参选者受到的都是同一个待遇,在分配职位上,也是根据各人特长来的。 听到他们这么说,柳明月也算是弄明白了,原来是她在决定举办大招募之初,就一再重点强调的‘公平’这一基调,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朝中那些人应该是因意识到了,他们纵然跳出来反对,只要她与皇上拿公平二字说事,就能直接堵住他们的嘴,他们不划算再自取其辱了。 知道原因后,柳明月这心里就踏实些了。 想来也是,没事的时候,让女子当官,绝对是犯大忌讳的事,可是有了之前的事做铺垫,竟将这件本来会引得群起而攻之的事,变得微不足道了。 不过对宫中而言,大招募的事情已告一段落,对京中而言,由大招募所衍生出的各种话题,一直让人津津乐道。 崔相之子通过大招募入仕的消息传开后,本来让人有些看不上,认为都是些出身差的下九流人士才会参选的大招募,突然变得身价倍增。 当后来又相继传出有着铁面阎王之称的大理寺少卿之子,以及多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公子哥,都有参加大招募后,大招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与口碑都得到极大的提升。 与这场大招募有着直接关系的一些人家,则在分别上演着不同的场景。 如崔左相家,自是一家上下,都在为崔定山将要正式入仕的事,感到欣喜万分,哪怕以其父亲的身份地位与功绩,完全可以让他走荫恩的路子,入仕的品级和起点更高。 可是对崔家人而言,包括崔定山自己,能靠自己的本事,通过层层考核,拿到这份任命状,更有成就感和自豪感,何况他去的还是他本身很感兴趣的吏部。 还有不少人家正在为是否要拿着任命状去上任的事起各种争执,例如常家,常向和被分配的从八品刑部主事的位置。 常明仁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毕竟在这批能通过大招募入仕的人中,能拿到八品之位的不过十数人,能拿到从八品之位的,也不到百人。 他儿子是少有的能拿到从八品的位置,还能进入六部的几人之一,这足以表明宫中对他儿子的认可。 而且他身为父亲,很了解儿子的志向,知道儿子可能是受他的影响,对刑名之学颇感兴趣,所以他们父子都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可是常会成却对此事十分反对,气愤宫中不给面子,只给他孙子一个刑部从八品的小官之位之余,坚持阻止孙子去赴任。 “你们父子真是目光短浅!区区一个刑部的从八品小官,就让你们当个宝,也不怕丢了我们常家的脸?老夫若是出面求个荫恩,至少也是个正七品。” 常明仁有些无奈的回道,“父亲,这不一样,这个从八品之位,是向和凭本事通过层层考核得来的,旁人谁也不会小看,而且您别看这个位置品阶低,它很锻炼人,学习的机会也多,很适合向和。” 常明仁在大理寺,与刑部属同一个系统,当然清楚内部职位的情况,就算是他想以权谋私,都未必能如愿将儿子给塞进去。 宫中没有避讳他的身份,愿意参考他儿子的个人特长和意愿,将其安排到刑部培养的决定,让常明仁颇为感动。 常会成却不耐烦听这些,愤愤不平的大声斥责道。 “怎么适合了?咱们向和是有名的少年天才,即便是走科举,也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走荫恩,有他姑母在,说不定能谋个五品的位置,你这个当父亲的偏要耽误他,先是坚持让他去参加那什么大招募,现在又坚持让他去当个从八品的小官,你是在误他!” 常向和拉住想要辩驳的父亲,目光坚定的看着他的祖父道。 “祖父,去刑部赴任,是孙儿自己的决定,不是父亲坚持的,孙儿非常珍惜这个官位和机会,比起祖父希望孙儿去的翰林院或礼部,孙儿更喜欢刑部,接受三个月的培训后,孙儿更确认了这点,而且娘娘也说,孙儿在刑名之学方面,很有天赋。” 听到这话,不仅常明仁双眼一亮,本来暴跳如雷的常会成也冷静了下来,通过他儿子的经历,他很清楚能得这位皇后娘娘的赞赏,会有多大的好处。 “娘*娘真的这么说了?通过复试,进入面试的人那么多,娘娘会记得你是谁?” 常向和坦诚而又难掩自豪的回道,“祖父放心,孙儿绝无虚言,娘娘的记性很好,她应该是曾亲自关注过我们所有人的情况,在面试时的提问,都是根据我们各自的特长来的。” 看来皇后远比他们所以为的还要更重视大招募啊! 常会成和常明仁不约而同的想到这一点,不过常会成还是冷着脸。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给了你一个从八品的位置,连八品都没给,那崔相之子,只是一个秀才,却能拿到八品,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说完,他又不满的低声抱怨道,“依老夫看,这所谓公平的背后,未必没有人情考量,却不给我们常家面子。” 常明仁这才明白他父亲真正的心结所在,不由得苦笑。 “父亲万不可这般揣测娘娘,大招募更注重参选者在实务方面的能力,乃是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共识,崔相之子虽在科举方面天分有限,但他早在家中负责管理庶务,是有名的精明能干,向和在这方面明显要略逊一筹,能得从八品之位,已属难得。” 常会成也不得不承认,他儿子说得是事实,可他还是感到有些不甘心。 “你也知道,那崔相之子是因读书天分不好,才会选择弃科举而参加大招募,咱们向和明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要他能在三年后考中,怎么着也是个七品起步,想去刑部也不难,你们父子,这不是……自误吗?” 说完,常会成甩袖而去,知道这是对方最终妥协的反应,常明仁松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儿子道。 “你祖父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他没看清当前的形势,娘娘已经不止一次的透露出想让会读书的人,专门去做学问的态度,甚至还曾一度提出,要给读书人单列一系官阶,你知道这其中的深意吗?” 【作者有话说】 142 第142章 本事 常向和打小接受的是他父亲的言传身教,绝对堪称是精英教育,所以他能领会到这其中的深意,却对此感到很震惊。 “爹的意思是说,娘娘不喜那些读可是娘娘还特意为大招募安排了三个月的培训啊。” 常明仁肃然回道,“不要糊乱揣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连你祖父在内的这些人,都受前朝遗风影响太重,认为读书科举才是最正统的入仕之道,可是他们都没想过,那样的前朝已经亡了!” 新朝的掌权人不想让大安重蹈覆辙,势必要做出调整,前些年新朝初立,当务之急是求稳,为安抚人心,同时也为拉拢那些中坚势力阶层,只能尽量循前朝旧制。 旧制能让新朝尽快摆脱多年乱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恢复百姓已经熟悉和接受了的规则秩序,可是谁也无法否认,前朝的灭亡与当时实施的政策与环境存在直接关系。 常向和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儿子明白了,宫中的意思,是大安不需要只会一心读圣贤书写文章的官员,而是需要会读书识字,且愿意钻研实务,最好在某些方面比较擅长的官。” 常明仁欣慰的点头,正待开口,就听到常向和接着道。 “儿子觉得娘娘的提议甚好,那样一来,心无杂念,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可以专心做学问,像儿子这种,只是将读书视作入仕途径的人,也不必再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研读那些经书上,也算是各取所需要。” 常明仁愣了一下才开口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 常向和却道,“父亲说祖父受前朝遗风影响过重,依儿子看,父亲可能也在不经意中,受了不小的影响,您可以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当年苦苦研读的那些经文典籍和释意,有多少能用得上?” 听到儿子的反问,常明仁下意识回想了一下,然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他若遵循书中所倡导的圣人之道,讲什么仁善宽和,他这个大理寺少卿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不管怎样,书还是要读的,娘娘也说过,人一定要多读史,读史能使人知兴替明得失。” “父亲放心,儿子等人在过去的三个月中,必修的就是炎黄史和大安法令。” 常明仁笑着颔首道,“如此甚好,你进了刑部,也算是子承父业,一定要奉公守法,可不能落得个知法犯法的恶名。” 常家算是大安立朝的受益者,从身份上讲,本该属于功臣派系的,只是随着常明仁正式上位,在族中话语权得到加强,已借兵部大案和平国府的谋逆案,与功臣派系做了切割。 早年常家还曾因为外戚的身份,获得不少势力归附,不过随着皇后临朝,太子的地位变得无比稳固,那些冲着五皇子归附过来的势力,都已悄无声息的主动消失。 借此彻底认识当外戚的巨大弊端后,常明仁对此乐见其成,他父亲倒是为此感到气恨难平。 毕竟在常贵妃还是宠妃,五皇子也是最受宠的皇子的那几年里,常家当年为笼络人心,也曾给出过一些很具价值的资源。 如今常明仁只想带领家族,踏实本分的做事,再尽量抓住上面的风向,让儿子的仕途走得更顺些,前途更广些。 毕竟从目前的形势看,大安只会发展得越来越好,他儿子也算是正赶上了好时机。 朝廷现在发展得越来越稳定,宫中有钱,银庄的信誉越来越好,从而在民间越发得到百姓们的认可,吸纳了大量民间存款,使得朝廷用钱也变得方便了许多。 地方税银、官吏和驻军的饷银和经费,都能通过各地的银庄及时存取,不用再像从前那般进行繁琐的调运,极大的减少人力、物力等方面的损耗的同时,也让各方都对大安越来越具有归属感。 在当前的新朝各方面都发展得欣欣向荣的大趋势下,宫中想要试着出手整顿吏治,逐步改革开国之初无暇关注的弊政,实属正常。 当一个新的政策与风向出现后,会损及一批原本的利益既得者的同时,也会让新一批能抓住机会的人获利,常明仁现在想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抓住这个机会。 杨弘深对于自家女儿能拿一份八品录事的任命状一事,心情有些复杂,若是儿子有这个本事,他一定会高兴的在家摆酒设宴,大肆庆贺一番。 但是拿到这份任命状的,却是他的女儿,若非这次一起入职的女官女吏多达近二十人,他甚至都不愿意让女儿去赴任。 在他看来,大女儿不管是去宫中产业当管事,还是去宫中做女官,都是不错的选择,前者能有机会给家里提供银钱方面的好处,后者能及时为他传递一些宫中消息,对他的仕途有益。 唯有这个正式女官的职位,让他觉得很不满,让女子当官,即便只是末等小官,在他看来,也属有悖常理之举。 可是皇上罔顾‘牝鸡司晨’的非议,率先做出允许皇后临朝的决定,已经充分展现出了他对女子参政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杨弘深再怎么不悦,也不敢说出要阻止大女儿入仕的话,就是这脸色难免有些不好看。 杨宛如当然有将她父亲的反应看在眼里,无比心冷的同时,更加珍惜自己的任命状。 杨宛欣眼巴巴盯着那份任命状,真心羡慕自己的姐姐能有这么好的运道,竟然能当官。 “大姐,你赴任后,还住在家里吧?” 杨宛如却摇头道,“不会,朝廷给提供的有住处,我会搬过去住。” 杨弘深冷声道,“朝廷给你们这种小官吏提供的住处,是一人一间小房子,一个院子甚至能住上好十几二十几个人,无人伺候,你能住得惯?” 杨宛如态度温婉的回道,“父亲放心,女儿在庄子上接受培训时,住的尚且是四人间,如今能一人住一间,条件已经算是有了极大改善,又是和一众同僚住在一起,女儿肯定能适应。” 如今不仅有了身份和地位,还有自由,杨宛如十分的满足,也很珍惜,她可不想留在家中,等着沦落成为她父亲眼中彻底没有价值的废物后,被榨取最后的利用价值。 看出丈夫对女儿入仕一事心存反感,柳明瑶的心情有些矛盾,不过她还是开口劝道。 “夫君,听说那崔相之子也是通过大招募入仕,拿到的也不过是八品的任命状,和咱们如儿一个待遇,可见这个机会还是挺难得的,能和同僚们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也是件好事儿,您心疼她,我们可以多给些银子,让她赁人帮忙洗衣做饭,这样她也吃不了什么苦。” 杨弘深闻言,不由得有些气结。 他是嫌弃八品的任命状吗?他是嫌弃自家女儿是一介妇人,配不上这么好的位置,气自家儿子不争气,没这个运道。 可他不敢说出来,毕竟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家能有现在,靠的是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在前朝的影响力。 在他看来,连他女儿能拿到这份任命状,也是皇后看在亲戚情分上给的照顾。 所以他即便是在妻女们面前,也不敢透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算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如儿,你要记住了,你纵然出仕,也要谨守妇道,万不可做出有辱门楣之举。” 杨宛如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拳头,低头恭敬的应道,“女儿一定会谨记父亲的教诲!” 看着丈夫冷着脸离开,柳明瑶看向大女儿道。 “如儿,将要与你一起赴任的那些女子,在外面可没什么好名声,你确定要去赴任,还与她们住到一起?” 杨宛如看向自己的母亲,态度坚定,却语带自嘲的回道。 “母亲,女儿如今在京中,能有什么好名声吗?” 柳明瑶有些语塞,她当然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她女儿的,那些话也很难听。 “可是与那些女子相比,你和离归家的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也就京中有人知道而已,家里完全可以给你在外地挑个好人家嫁过去,比留在京里强。” 杨宛如早知道她母亲的这一想法,但她上辈子嫁的是太子,是后来的皇帝,这辈子虽然嫁错了人,但她嫁的好歹也是国公世子。 有着这样的嫁人经历在前,她又如何甘心嫁给那些要什么没什么,还自觉了不起的人家? “母亲,我已绝了再嫁人的想法,对我而言,能有机会出仕,实在很幸运,再怎么难做,我也一定会坚持。” 杨宛欣在一旁附和道,“大姐说得对,早知道参加大招募,让女子也能出仕,我肯定也会去,这是多大的好事啊,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不为在姐感到高兴,娘,嫁人哪有自己当官好,我支持大姐。” 柳明瑶不满的戳了下小女儿的额头,烦恼道。 “我这一天天的这么操心,还不是为你们好,结果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领情,心都野了,欣儿,你大姐情况特殊也就算,你要是敢起不该起的心思,别怪我告诉你爹,让他直接给你定个人,赶紧将你嫁出去。” 训斥完小女儿,又看向大女儿道。 “宛如,女子哪有不嫁人生子的,你不能因为前面那次所嫁非人,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不再嫁了啊,你大舅母人面广,咱们只要请她帮忙,一定能给你挑个好人家。” 杨宛如有些无奈的回道,“母亲,您专心考虑妹妹的亲事就好,她受我的连累坏了名声,怕是现在的挑选余地不大,确实可以托大舅母帮忙给把把关,大舅母向来消息灵通,知道的多。” 与此同时,皇上拿着一份秘奏,正在跟柳明月感慨。 “大嫂可真是个搞情报的顶尖人才,让她帮忙负责管理稽查司,真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朕在之前的那么多年里,竟然都没发现她这身本事。”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回道,“岂止是您,我这位小姑子在此前虽然发现了,但也没有意识到啊,这么多年以来,我对大嫂的印象,就是她很精明,记性特别好,知道的特别多。” 所以不管是之前的原主,还是柳明月,只会在出宴人多场合时,请她跟在一边做提点。 直到柳明月决定要组建稽查司时,才想到让这位给发挥一下长处,帮忙负责稽查司的具体事务。 这是份不公开的任命,连她与皇上身边的人,至今都不知道稽查司的具体负责人是哪位,可见这位不仅擅长刺探别人的信息,同时还很擅长保护自己的秘密。 “还是皇后有魄力啊,要不是你敢用她,她这身本事就要被埋没在内宅,消耗在那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上了,你也看看,稽查司这回又立大功了。” 【作者有话说】 143 第143章 争吵 确实立了大功,看完秘奏中的内容,柳明月若有所思的回道。 “臣妾记得,这西河省的总督韩沐晨,还曾在年前得过您的嘉勉,在平日里的请安折子里,总会事无巨细的坦诚自己都做了哪些事,有何得失,极其谦恭的样子,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他总不能毫无所知吧?” 皇上不以为意的回道,“这就得看他愿不愿意知道了,他的手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在近两日最新呈上来的折子中,依旧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 说起这个,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咱们是真难做,一边担心下边人的折子里奏报什么坏消息,一边也怕这样的,已经出了坏事,还盘算着家丑不可外扬,想要捂盖子,依臣妾之见,尽快从大理寺和督察院中调人,下去走访私查吧?” 皇上点头道,“嗯,朕觉得你这个走访私查的建议很,咱们完全可以将它常态化,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在已经出事后再派人去调查。” 柳明月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组织几支巡查小组,让他们不定期的去各地巡视,达到震慑地方、防患于未然的目的。 “陛下的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只是就目前而言,咱们得用的人手不足,若是派下去的人不是真正能办实事的,发挥不出应有的巡查作用,不过是虚耗经费而已。” 说起这个,皇上也不得不承认。 “朕总觉得朝中官吏数量太多,需花费的那一大笔俸资,多到曾让曾朕与户部一再发愁,临到需要用人时,才发现真正得用的人没几个,可见朝廷拿着大笔的俸禄,养了多少不干实事的酒囊饭袋。” 柳明月笑着安抚道,“陛下不必动气,如今不已经逐步好转了吗?有银庄做支撑,极大的缓解了朝廷用钱的压力,陛下自己的内库如今也终于攒下了一笔。” 皇上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这西河私自加征苛税一事,我们必须要尽快查清楚,不能让事态扩大与恶化。” 他与皇后的确有心打算要动一动士绅阶层的优待,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拟定出可行方案,就有人先行一步,直接开始实施了。 若他们也是像他与皇后这样,为江山社稷考虑,才做这样的事,就算主导此事的官员有违规犯纪的地方,皇上也会对其高看一眼。 可是那些人拿着人家的把柄,到处敲诈勒索,借机中饱私囊,这个性质就严重了。 他们可不想看到自己的相关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因受那些贪官污吏的私心操作的连累,不得不被迫取消。 西河的事,尚且能在尽量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派出调查组,但是往各地驻军发文,要求各地驻军举行比试,选取优秀的年轻将士进京接受培训的事,是没有办法避人耳目的。 毕竟这是一件关系甚大的大事,皇上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直接在朝堂上公开宣布要建军事学院的事。 “不管是此前的兵部上下挪用军资,还是平国公府与宁威侯府谋逆的案子,都让朕深感痛心与失望,如今就想吸取教训,让军中那些与朕一样出身寒微,不懂什么国法律令的将士,也要好好学会读书认字,不能让他们一直当个不识字大老粗,无意间做了违法犯纪的事还不自知。” 不得不说,皇上的这番结合自身经历,悲天悯人的感慨,非常具有说服力,洪少师率先出列道。 “陛下的想法很好,臣等也支持,不过陛下不必为此劳民伤财的另建学院,朝廷可以将从军中选出的优秀将士,都安排到国子监学习,那里有大安最优秀的饱学之士,能让将士们接受最好的教导。” 曲少傅与国子监的人都纷纷出列表态,“臣附议!” 兵部尚书钱裕却出列道,“臣反对!臣是军中出身,很了解军中将士的心态,他们绝对不会愿意跟着那些文人学什么之乎者也,若将他们安排到国子监,只会陛下的一番苦心白费,甚至还会引起将士们的反感和排斥。” 洪少师看向钱尚书道,“钱大人此言差矣,陛下也说了,挑选一批优秀的年轻将士进京,主要是为教他们国法律令,又不会教他们经典子籍,肯定不至于此起他们的反感。” 国子监祭酒赶紧跟着表态,若能接下这份培训工作,不仅能增强国子监的地位和影响力,还能让国子监多得一份经费,当然是件大好事。 皇上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盘算,想要趁机扩大他们士人在军中的影响力,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对于组建军事学院的事,朕早有腹案,之前用来安置大招募参选者的庄子,本就是为军事学院准备的,如今已在继续修建剩下的建筑,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完工,诸卿应该知道,修建那座庄子的所有投入,目前都是由宫中承担,没给朝廷增加什么负担。” 听到皇上这么一说,朝堂上的众人瞬间想起,在宫中决定修建那座庄子前,皇后曾兴师动众的召去各部官员随行,一起去建庄子的那块地方巡视考察了一趟。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众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让皇上看在眼中,乐在心里。 “老臣支持陛下建军事学院的决定,不过军事学院也是学院,依臣之见,理应归属礼部管辖才对。” 能拿到自家手上的好处才是好处,礼部王尚书更关注这个军事学院的归属问题。 这一年中,户部名下先是多了个银庄,后又多了支商队,还在沿海城市设立了海贸司驻地,兵部属下也多了支海军,工部更是接连拿到许多投入巨大的工事,在朝中的影响力大增,让王尚书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哪怕国子监其实也属礼部辖管,但王尚书还是对一所新学院更感兴趣。 兵部钱尚书则在瞬间对其怒目而视,“王尚书莫要听错了,这是军事学院,能进入军事学院学习的,是从各军挑选出的优秀将士,这是我兵部的事,与你礼部有何干系?” 王尚书义正严辞的回道,“陛下想让军中将士学读书认字,学国法律令,皆属推行教化之举,乃我礼部分内之责,岂能说是无关?” 礼部的其他官员瞬间表示附和,连之前还想往自家扒拉的国子监的官员在内,兵部的官员见状,当然是不甘示弱,双方瞬间当朝对峙起来。 两边人马,一边抓住‘学院’二字说事,一边抓住‘军事’不放,吵得热火朝天,大有恨不能直接动手的架势。 好在礼部的人还算有自之明,现在的兵部上下,都是军中出身,没一个是吃素的,站在朝堂上,仅那体格都显得比他们更具威慑力。 所以他们再怎么吵,始终都很克制,没有真敢动手,倒是兵部的官员,若不是被早有准备的其他大臣给及时拉住,早就开始上演全武行了。 因为在吵嘴方面,兵部确实比不上擅长引经据典的礼部官员,让兵部官员恨不得用武力强行让他们闭嘴。 皇上只在上面象征性的劝阻了几句,明显没有真心想要干涉的打算,才使得两方越吵越激烈。 因为皇上的这个态度无疑是在表明,让他们两部自己吵,哪方吵赢了,军事学院归哪方辖管。 毕竟这是一件没有旧例的事,归哪方都行,皇上擅自决定其归属,有偏袒之嫌。 对于兵部而言,一所用于培养将士的军事学院,若没能归属到兵部,他们绝对丢不起这么大的脸。 对于礼部而言,一所学院,哪怕是用来培训军中那些大老粗的,既然它叫了学院,就该天然的归属礼部辖管,兵部与他们争,完全是不识相。 朝中文官出身的人,基本上都支持军事学院归属礼部,因为是这他们文人阶层向军中扩散影响力的一个大好机会。 勋贵与功臣派系则都支持军事学院归属兵部,因为在他们看来,让那些文官来教将士们读书认字,相当于是让他们这些同样没什么文化的人,在对方面前矮人一等。 眼看随着两部支持者的相继加入,这场争吵变得更为激烈,但双方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皇上只得真正出面让他们暂时休战。 “朕好像忘了提醒你们,你们现在争得太早了些,那军事学院从选址到修建,都是由宫中出资,它的归属权目前属于宫中,至于它在接下来到底叫大安军事学院,还是皇家军事学院,还需看你们的选择。” 此话一出,相当于是将一大盆的凉水当头浇下,让殿内众人都在瞬间冷静下来,目光灼灼的看向户部李尚书,这些极具侵略力的目光,吓得李尚书恨不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荷包。 即便明知周围这些如狼似虎般盯着他的同僚,希望他能给出什么答案,李尚书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臣觉得,叫皇家军事学院挺好,挺好的,还能让大家都免于争执,不伤和气。” 可他将话说得有多好听,周围其他人就觉有多不入耳,钱尚书瞪着他道。 “李大人,这可是我大安的第一所军事学院,到底叫哪个名字好听,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王尚书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李尚书,建军事学院,乃是关系到我们大安朝廷上下的一桩盛事,你可不能仗着户部管钱,因小失大,坏了朝廷的大事。” 【作者有话说】 144 第144章 商讨 眼看刚刚还吵得差点当众打起来的两方人,现在都将矛头指向自己,李尚书态度坚定,毫不动摇,毕竟他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十分丰富。 “组建军事学院的事,完全是由宫中主导,叫皇家军事学院,乃是应有之义,老臣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 皇上本在军中极具威望,如今又一力建起皇家军事学院,不仅能提武将与军队在朝廷与民间的影响力,也会更加强皇权在军中的威望。 若非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机会,朝中有些势力很想在皇上与各军之间,添些龌龊和猜疑,岂愿看到皇权与军权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亲近和睦? 也就户部这个管着朝廷钱袋子的老家伙,整天只关心大库钱物的进出,满脑子只盘算着要如何减少花费,能省就省,别的一概都不愿操心。 “李大人,这军事学院相当于是兵部的国子监,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当然该由朝廷负责建造和管辖,哪有让宫中承担的道理?”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纷纷附和,若非皇上采取的是将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才通知大家结果的方式,强行将军事学院落实下来,他们这些人,压根就不会让这件事通过朝议。 有许多大臣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就是宫中内库钱多才会惹出来的事。 若是在早前,内库的钱都被朝廷的重要开销给榨干榨净,皇上皇后绝对无法不动声色的谋成此事。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有了银庄,他们再去找皇上拿钱,皇上总用银庄打发他们。 眼看自己若再不同意,是要惹众怒的迹象,李尚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黑着脸道。 “行了,户部会在与宫中商讨过后,再落实此事。” 知道这是李尚书被迫退步,如今只想与宫中讨价还价,好让户部少些支出的态度,众大臣这才见收就收,放过他。 这场热闹非凡的大朝议正式结束后,众大臣都有些身心俱疲,可是即便如此,李尚书顾不上回去休息,就在一群同僚的催促和注视中,带着手下前去勤务殿,只觉无比的苦闷。 在前朝时,皇后非必要不出声,仅面对皇上的压力不大,可是下朝后,他们这些人不管是被召见还是主动求见,将要面对的都是皇后。 比起皇上,皇后可难缠多了,更重要的是,皇后尤擅算数,跟她讨价还价,很难找到占便宜的机会。 在勤务殿的偏厅里,看到已经坐在那里的两位丞相时,李尚书并不觉得意外,还忍不住抱怨道。 “二位相公的口风是真严,建军事学院这样大的事,二位竟然一点都没让旁人知道,让老朽现在是毫无准备。” 崔相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李尚书这话,可真冤枉了我们,你户部的人,好歹还能有幸参与一下军事学院的选址与相关费用的核算工作,老夫与何相,才是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李尚书与户部众人都难掩惊愕的看向两位丞相,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一件事,宫中连两会丞相都没知会一声,就这么做成了。 何丞相故作不满的扫了眼众人,仿佛是在为自己和崔相挽尊般,满不在乎的说道。 “陛下和娘娘的态度很明显,这军事学院的事,与那海军、商队是一个性质,宫中有能力全部承担,咱们若想要,出于大义,宫中愿意让出来,咱们若不想要,这就只是宫中的私事,咱们这些外臣没资格过问,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众人一想,发现事情好像还真是这样,皇上、皇后不过是想做事而已,朝廷同意,就算公,朝廷不同意,就算私。 李尚书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都怪宫中太有钱了,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搞,要是没钱试试?” 修建起那么一大座庄子的材料费用本就不菲,更别说宫中一向出手大方,给的工钱向来充足,为赶工期,雇用的人工也多,相关话题一度曾在京中引起热议。 听到这句抱怨,崔相忍不住失笑出声。 “李尚书应该庆幸,咱们能有幸得遇明主,还是位有钱还大方的明主,不仅将内库的钱都花在正地方,还没让户部出钱大修宫殿园林,要不然,李尚书才有得愁了。” 李尚书只需想像一下那个可能,就觉毛骨悚然,在那样的皇帝手下做事,像他这种抠着钱不愿拿出来的户部尚书,估计一大家子的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而他还确实没少遇到这种皇帝,只是当时的他位卑权小,只有听令行事的份,丝毫没有决定权。 “崔公提点的是,是老朽糊涂了,仗着陛下和娘娘宽仁,才敢如此放肆,失了分寸。” 崔相摆摆手道,“李尚书言重了,总归,陛下和娘娘都是了解你的,知道你一心都是为朝廷大局考虑,没有私心,也没有克扣该花的钱,这样很好。” 李尚书连声道谢,他心里清楚,即便他能当得起崔相的这句夸赞,但他若因上位者的对他们的信任和重用而失了分寸,迟早还是会因言行不谨而惹出祸事。 柳明月和皇上换好衣服出来,听说几位大臣已经等在偏厅了,就知道他们是下朝后直接过来的。 “将他们都叫过来,一起吃两口吧,今儿个下朝本就有些晚,可不能把他们给饿坏了。” 崔相等人对于被招待早餐的这种待遇,早习以为常,只有户部几位品阶较低的官员,初次被召去与帝后一起共进早餐,难免有些拘谨和惶恐。 皇上见状,笑着安抚道,“又不是正经的赐宴,一起吃口便饭而已,不必如此紧张,填饱肚子才好谈正事。” 李尚书赶紧替手下应话并谢恩,随后便听到皇上与两位丞相说起饮食方面的家常话,才让其他人紧张拘促的心情得以缓解。 柳明月早就练出能在尽量保持优雅的用餐礼仪的同时,快速进食的本事,有她带头,众人都吃得不算少。 用完早饭,又漱口洗过手后,众人才正式移步勤务殿,接着商讨军事学院的事。 “陛下、娘娘,这军事学院引得礼部与兵部两方在朝中争得如此激烈,依老臣之见,其实是直接归属宫中最好、最省事。” 这是李尚书的真心想法,所以他是真心不想掺合,户部还不用出钱,多好。 皇上当然知道这位的想法,笑着点头道。 “李尚书不用解释,朕也知道此行非你本意,早在朕与皇后商量着要建军事学院时,就曾考虑到今日,对于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争执,只能说不出所料而已。” “陛下英明,只是老臣想不明白的是,陛下想让军中将士学习读书认字和国法律令,完全可以向军中派遣教谕和书吏,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建所军事学院呢?” 这才是崔左相在下朝后,第一时间赶过来求见的主要目的,哪怕建军事学院的事,算是已彻底落实,他还是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因为除此之外,朕还有心让军事学院教授武*术、体能训练、兵法谋略和战术指挥等课程,朕不想让大安重踏前朝覆辙,只能从开国起,就开始重视将士的培养,让大安世代都能拥有精兵强将,别的朕管不了,至少不能让我大安子民,再被异族当作牲畜般肆意欺凌。” 在场众人都明白,皇上所说的‘别的’,指的是大安国祚,也就是说,为了不让炎黄子民再遭异族欺凌和入侵,皇上不惜冒着皇位受威胁的风险,也要选择培养精兵强将。 而在场众人都曾经历过那个朝不保夕的乱世,深知在炎黄大地被异族侵占大半领土的几十年中,炎黄子民都曾遭遇过怎样的痛苦与不堪。 崔相抹了把眼泪道,“陛下圣明,是老臣短视,才没能发现陛下的良苦用心。” 眼看一群人都在这抹眼泪,使得在场气氛变得无比凝重,柳明月只好出面道。 “建军事学院的事,本宫与陛下固然存有私心,但也是为大安的将来考虑,担心大家不支持,选择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确实存在一些不当之处,还请诸位大人理解一下。” “不过大家应该也知道,本宫与陛下,都是好说话的人,所以对于军事学院的归属权问题,选择权在你们。” 眼看皇后丝毫没有利用皇上的这番苦心做文章的打算,而直入正题,将话题引回军事学院的归属权上,众人更加相信,皇上说得是真心话。 不过在正事面前,众人也只有迅速收拾好情绪,开始认真商讨正题。 崔相起身拱手施礼道,“陛下与娘娘对军事学院寄予厚望,臣等本不该争,只是依照朝中众人的反应,老臣不得不出这个面。” 皇上抬手示意道,“坐下、坐下说吧,朕与皇后若不愿给,就不会给你们坐在这里的机会,这些是相关花费清单,你们先做个了解,具体的,我们接下来再议。” 看到清单上列出的一项项花费,李尚书只觉欲哭无泪,他就说不能要,可是那些人非要不依,这要了,又要让他们户部再次背上一大笔欠债。 更重要的是,现在就能看得出来,这军事学院跟国子监一样,都是只进不出的无底坑,相当于是户部从此又要供养一只吞金兽。 与后期的持续投入相比,现在看起来多的那笔建学院的费用,根本不算什么。 看到李尚书看到清单后,瞬间变得苦大仇深的表情,柳明月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本宫瞅着,那礼部和兵部,不是对军事学院很感兴趣吗?李尚书不妨放出风声,各部可以竞相出资嘛,哪部出资多,管理权的占比就能更大,他们拿不出来的那部分,可由宫中出,毕竟宫中也不介意分几成。” 两位丞相闻言,赫然抬首看向主位上的两人,他们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又钻进了那两位的圈套,亏他们在此前还真情实意的感动到流泪。 【作者有话说】 145 第145章 带不动 听到柳明月的话,李尚书瞬间双眼一亮,是啊,既然礼部和兵部争军事学院的归属权,皇后这意思,则是宫中也不打算彻底放手,完全可以让他们三方各承担一部分经费啊。 宫中不用说,那是绝对的有钱,而礼部和兵部虽在哭穷方面很有一套,但是户部该拨的经费,从没敢克扣过,他们都有各自的小金库。 如此一来,户部所需承担的压力就少多了,也不会让那两部白得便宜。 李尚书本来消极的态度,因此而迅速变得积极了不少,他原本想用自己并不支持军事学院归属朝廷,被迫无奈才来商讨的态度压价,希望宫里能少要点儿。 如今有三方帮忙承担的话,他在搞价方面就没那么积极了,再看那价清单,就觉顺眼了不少。 崔丞相与何丞相两位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他们虽然早料到宫中肯定还有后手,但也没有想到宫中是打这个主意,将军事学院变成由多方共管。 不用说,宫中肯定能占主导权,礼部和兵部不过是花钱买个位置和少部分的影响而已。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宫中对军事学院的重视程度。 眼看对于靠钱说话的事,他们注定没办法使上什么力,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埋怨。 双方协商完具体的金额,初步达成约定后,勤务殿中只剩下柳明月和皇上。 “要不是为了让军事学院有个更正统的出身,在朝野和民间更具声望和影响力,朕才不想让前朝掺和进来,他们想出钱朕都不愿给他们机会。” 尤其是礼部!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的想法,会顺水推舟的将海军交给兵部,她也是抱着这个心态,让它们拿到朝廷的正式编制后,有利于后期的发展。 与此相较而言,以她与皇上在朝中日益提升的话语权,并不怎么在意那些反对和非议声。 “如此既能突显咱们与朝廷对军事学院的重视,又能让某些人不必如临大敌,设法阻止或破坏军事学院的建设与发展。” 皇上却道,“朕更担心他们会利用拿到的权力,在背地里坏事。” “对此,我们也只能尽量防患于未然,而且若有人真要搞事,反倒给了我们趁机收回相关权力的机会,只要我们的眼线安插到位,就不怕不能及时发现问题。” 想起柳明月在大招募培训阶段安插的那些眼线,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皇上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多虑了。 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若出了事,能及时发现,一切皆在可控范围内,若坚持不让某些势力插手,还真不知道有些人会做出什么。 毕竟军事学院面对的是陆地上的各军将士,不比让人轻易够不着的海军,想让这些人出事,实在是件让人防不胜防的事。 建军事学院的事,当然引来了多方的猜疑和重视。 古往今来,提起学院,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读书人,而军事与学院,从没有被放在一起过。 如今宫中突然宣面,为军中将士所建的军事学院即将正式建成,要发文令各地驻军选拔优秀的年轻将士进入军事学院学习。 因事出突然,让大家根本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就是要争夺这所军事学院的管辖权。 如今冷静下来后,才有心思仔细琢磨这件事。 可以肯定的是,军事学院关系到宫中与代表着兵权的军事,绝对是件不容忽视的大事。 从宫中筹建军事学院的时间点看,皇上说,他是因为之前的那两桩牵涉各军的大案,才会生出要建军事学院的想法,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从皇上坚持要另外选址建院的决定上,不难猜出,军事学院所教授的内容,肯定不只是教人读书认字和国法律令那么简单。 洪少师等人聚在一起分析一通后,都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件事,绝对不似皇上在朝议上说得那么简单。 “刘大人,依您之见,皇上为何会有此决定?他本人是军中出身,靠武力夺得皇位,应该比谁都清楚兵权的威胁之大,总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思如何扼制各军的实力与发展,还要大力提拔培养他们吧?” 刘少保的那双平日里看着略显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反问道。 “若非如此,如何能解释皇上此举呢?” 曲少傅叹了口气道,“皇上做事,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深浅了,若说他有心重武抑文,可他又摆出不反对让军事学院归属礼部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更重要的是,皇上为军中将士开学院的决定,不管从哪方面说,明明都是重文的表现。 刘少保却道,“依老夫看,皇上想要吸取前朝的经验教训,重武是真的,但是文能治国,他同样重文也是真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不妨尽量高估一下皇上的心胸和眼界。” 洪少师下意识皱眉道,“我不信,即便他是皇上,我也不信他能有如此胸襟,打天下时重武,安天下必定要重文抑武,要不然,岂不是在放纵那些执掌兵权者的野心?” 都说前朝亡于重文轻武,可是若非前朝的皇帝忌惮那些执掌兵权的武将在先,又如何会出现文官在朝中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就是刘少保不怎么愿意和这些人走得太近,牵扯太深的原因,空有野心,却无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和眼力,不愿正视被他们视为对手的人,其实是真的很了不起的事实。 “宫中若无相应的防范,那平国公府和宁威侯侯的谋逆之案,是如何在外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突被曝出来的,还是人证、物证俱全?”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当初连他们没察觉到这两家起了谋逆之意,宫中不仅知道,还能不动声色的直接在这两家还没来得及正式起事前,彻底将他们摁死。 洪少师有些不甘心的回道,“若非皇后豁得出去,不惜丢出去一个亲外甥女当诱饵,为暗地里的调查行动做遮掩,我们也不至于毫无所觉。” 连柳明月都不知道,在平国公府的谋逆之案曝出去后,有相当一部分人,都生出了这个猜测,并且坚定的认为这就是真相。 杨弘深能从刚被免官半年的白身,突然一跃成为四品京官,就是他在当朝配合宫中指示,主动将女儿的亲事当筹码献出去的回报。 如此才能解释,在两家过去并无交际的情况下,杨家突然态度异常积极的主动与平国公府联姻在的原因。 刘少保只觉心累,这些人是真的带不动,带不动! “行吧,就算事情真像你们所认为的那样,由此也能看来,宫中的谋略和手段吧,且不说各地驻军将领,多是与皇上有着生死之交的功臣,如郭家那种后来归附的将领,有太子妃姐弟的例子在前,他们也不会轻易起异心,有军心和民心在手,宫中有何可惧呢?” 曲少傅赶紧道,“刘大人,我们今日聚在一起,要议的是该如何应对这个军事学院的事。” 不是来听你给皇上表功的啊。 刘少保当然知道他的未尽之言,叹了口气道。 “老夫的意思也很明白,宫中这么大费周折的建军事学院,愿意让出归属权,也不过像海军般,只上出名义上的管辖权,你们还是不要抱有太高期望得好,宫中底气越足,行事只会越发强势,最好的应对,就是持续观望,什么都不要做。” 此话一出,顿让洪少师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好看,这位明明很有心机眼力,却在关键时刻不愿出头。 说到底,终究还是与他们不同心,才会态度如此消极怠慢。 “刘大人,有些机会,可是稍纵即逝,若确定这军事学院是个祸害,我们无法插手,理应尽快出手才行,若等到它真正成为由宫中掌握的一大利器,再想扼制它,可就晚了。” 刘少保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道,“你想怎么出手?学院已经建成,经费问题,有宫中在,谁也卡不住,还是说,你们想直接从各军下手?” 从各军下手有多种方式,可以让他们的人,劝某些驻军拒绝派人进入军事学院学习,或是选些不堪造就的愚笨之人应付了事,甚至还能派人半路截杀。 看到对方在听到他的反问后,露出被戳穿心事的不满,刘少保直接冷着脸道。 “看来是被老夫说中了,你们这是决定放弃前些年的谋划,正面与宫中撕破脸吗?老夫都能猜到的事,你们说,以宫中那两位的心机,能不能猜到,有没有提前做好应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被刘少保这般直接点破后,洪少师等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可能是真的,他们自负不会被人发现的谋划,很有可能会落在别人早就张好的大网中。 “依老夫之见,你们与其这般盯着宫中那两位,不自量力的总想与对方斗一斗,还不如牢牢抓住现有的,多点耐心,更保险。” 眼看刘少保说完后,再次像上次般径直离开,洪少师不禁皱眉。 “什么现有的?” “太子!” 【作者有话说】 146 第146章 目的 收到宫中给出的解决军事学院管理权的方案,各方可以说是都有一肚子憋屈无处诉。 可是在过去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这类似事情发生的频率太高,他们都快被迫适应了。 总是踩着各方的底线,给出一些如同鸡肋的好处吊在那里,让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也有机会吃到,就是不可能真正满足你。 识相点,皆大欢喜,不识相,也改变不了结局,因为人家从来都没给留下什么选择余地。 兵部的陈侍郞无比郁闷的说道,“大人,我们真的要参与竞价吗?这个军事学院,跟那个海军的情况差不多,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归属权,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吧?” 没等钱尚书开口,另一位郭侍郎就已开口道。 “正因这个军事学院的性质跟海军一样,都是宫中很重视的存在,就算这个名义的归属权,我们没那么非要不可,也必须要,宫中需要我们要,我们就得要。” 钱尚书赞赏的看了眼这位郭侍郞,还是这位有眼力,要不是为了上意,他又何必为一所闻所未闻,都不确定有啥用的军事学院,与那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对上。 在他看来,就是倒贴工钱,各军将士都不一定愿意进入学院学习,所以哪怕那是军事学院,钱尚书本人也没多重视学院本身。 “不错,宫中特意给军中建所学院,乃是宫中愿意提携各军、重武的表现,所以我们不仅要争,还要力压那些文官一头,才能充分体现我们兵部对军事学院的重视。” 陈侍郎下意识瞪大双眼道,“这……这不荒唐吗?大人,您没说错吧,给我们这些军中出身的大老粗建学院,让我们这些看到字就头晕的将士学文,怎么能说是重武呢?这分明是重文抑武吧?” 郭侍郎叹了口气,为这位同僚耐心解释道。 “陈大人,您看到的只是表面,宫中若真想重文抑武,派些学政教谕进驻各军即可,完全没必要建军事学院,特意建军事学院,当然不只是像陛下说得那样,仅为教将士们读书识字和国法律令,依您之见,将士们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读书识字?” 陈侍郎下意识回道,“什么情况下?当官的情况下,反正我在军中当领兵时,很少写字,直到我被调到过来当官后,才不得不认真的读文写字。” “学兵法谋略、排兵布阵的情况下,肯定要懂读书识字,最少要懂最基本的,只有那种极少数天赋异禀的将领,能凭极其优秀的战斗天赋,取得胜利,可是我们绝大多数将士,都不具备那种罕见的天赋,只能靠后天的培养。” 此话一出,不仅让陈侍郎感到十分惊讶,钱尚也感到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宫中会有这一层深意。 “郭侍郎的意思是,宫中建军事学院,主要目的是为教兵法谋略、排兵布阵?这些也是能教的吗,啊不,我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愿意教的吗?” 郭侍郎点头道,“宫中出面,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教席,我郭家其实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接连战亡最优秀的两代主帅后,致使我郭家后继无人。” 说起这个话题,郭侍郎忍不住黯然神伤,若非当今是位重情重义还重诺的,他们郭家在遭遇当年的那场灭顶之灾后,根本没有机会再起复,更不会有他的今日。 “若非陛下亲赴西北力挽狂澜,西北军可能会在去岁彻底覆灭,宫中可能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想参考读书人的传承方式,建军事学院,不问出身,培养精兵强将,以保证军中的传承不断。” 听到郭侍郎拿自家经历举例,钱尚书也不得不承认,郭侍郎的这番推断,很有可能就是宫中建军事学院的真正目的,不由得目露精光。 陈侍郎反应稍慢,但他明白过来后,用力拍了一上桌子,站起身道。 “如此说来,这个军事学院,我们必须要争,还要不惜代价的去争,一定要稳压礼部,不给那些文官留下插手的机会。” 钱尚书抬手拍了拍郭侍郎的肩膀,以示安抚的同时感慨道。 “你们郭家确实是劳苦功高,好在事实证明,咱们有幸得遇明主,你们郭家上下的牺牲与付出,没有被辜负,郭家,是有后福的。” 郭长琼出身于西北军的郭家,是太子妃的堂叔,因生来体弱,没能力继承家学走武将的路子,却是位饱学之士,只是没有考取功名,一直在郭家军担任军师幕僚的角色。 皇上将他任命为兵部右侍郎,在外人看来,既是皇上在补偿与安抚西北军与郭家,也是为给太子妃母子增加后盾。 只有与他共事的人清楚,这位极具心机谋略,被彻底清洗过一遍的兵部能在短时间内稳定下来,重焕生机,他当居首功,皇上将他任命为兵部侍郎,还真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郭侍郎笑着点头道,“大人说得是,能遇明主,让我们郭家上下都很庆幸。” 身为郭家人,郭长琼虽然受限于身体素质,不仅亲自领兵打仗,但他除了喜读兵法战略方面的书之外,还尤其喜欢研读史书。 所以他很清楚,像他们郭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少有能善终者,在前朝,即便他们郭家是开国功臣,也曾遭遇几起几落,最后只能偏安一隅勉强保存家族传承不断。 在新朝,他们属后来的归附者,与开国皇帝之间,毫无情义可言,原以为经过承天四年的那场致使郭家损失惨重的大战后,郭家只能就此彻底没落,断了代代出名将的传承。 毕竟对当朝皇帝而言,这是一个可以趁机彻底收复西北军兵权,让郭家再没机会崛起的大好机会。 即便皇上为安抚西北军心与民心,让他们郭家女当太子妃,从而获得无数赞誉,也曾让郭家上下为此深感欣慰。 可是随后便遭遇被克扣军资的待遇,让郭家人不得不对皇上生出疑心,以为那是皇上的计谋,一边利用聘郭家女做太子妃之举笼络人心,一边用钝刀子割肉,通过克扣西北军的经费和物资,彻底削弱西北军的战力。 顾忌到太子妃姐弟在宫的处境,郭家与西北军在那两年里,可以说是军民一心,努力做到自给自足,吃尽了苦头。 直到察觉到草原异族有大机率再次入侵大安的迹象,才不得不赶紧向朝廷上奏报,从而有了后来的一切。 也是直至收到皇上突然决定要亲赴西北巡视边境,西北军接连收到由宫中产业送过去的大批物资,他们郭家才意识到,想要打压与削弱西北军实力的人,从来都不是皇上。 原以为在宫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纵有亲姐姐的照顾,处境也不怎么好的郭锦昭,会被养出个拘谨内向的性子。 却没料到,他比在郭家时开朗活泼得多,与皇上说是情同父子也不为过,在宫中得到了最好的教养与训练,小小年纪就已展露出不输其父的军事天赋,由皇上亲自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几可预见的是,若无意外,他们郭家的下一代,肯定还能再出一位名将,而且是由皇上亲自手把手教出来的将才。 所以钱尚书说得没错,皇上对郭家的各种厚待,足以表明,他们郭家人的牺牲与付出,是真的没有被辜负。 兵部能想到的事,在更加不乏聪明人的礼部,也能被推断出个大概。 对他们而言,当然是纵然皇上想要抬举武将和各军的地位与影响力,他们也不容许,要设法坐实宫中建军事学院,是重文轻武之举的说法。 如洪少师等人那般,一心想要尽快在新朝恢复先祖的荣光,确立以诗书传家的豪族世家在新朝,依旧能够拥有可以操控皇权的影响力与地位的派系不同。 朝中大多数的文官,只是出于天然的政治需要,本能的想要压制武官势力,在朝中获得更多的话语权,更得皇上的信任和重用。 所以他们也认为礼部应当不遗余力的出价,争取能拿到军事学院的更多权力,至少也要比兵部多。 两部的积极反应,让户部的李尚书感到无比欣慰,虽然皇后临朝以来,经常让他的心七上八下,但是事实证明,皇后给户部带来的帮助和好处,绝对比她给户部出的难题多。 所以李尚书努力告诉自己,下次再遇到事情时,还是不要总是一惊一咋得反应过大,搞得他好像要和帝后对着干似的。 其实只要他能跟皇上、皇后搞好关系,关键时刻只要自己卖卖惨,皇后随便一个点子,就能解决他的大难题。 至于为什么明明是对皇后有所求,还要带上皇上,李尚书表示,像他这样人老心不老,头发花眼睛却不花的人,绝对能透过表象看清真相。 惹皇后生气,能求皇上居中调和、打圆场,还能将大事化小,惹皇上动怒,皇后一张口就直接不留余地,所以该怎么做,根本不用考虑。 【作者有话说】 147 第147章 目的 虽然礼部和兵部都很有决心和态度,但他们各自部里的小金库能给提供的费用有限,毕竟他们还要考虑下属各衙门的反应, 在户部看到建军事学院的各项费用,以及后续预期所需费用后,两部都有些傻眼。 所以两部纵然竭尽所能,最终都只能出到一成半,再不敢继续往上增加,且让双方维持在同一水平,谁也没能压住谁。 宫中早就有言在先,这两部出多少,宫中可以出多少,如此一来,需要户部承担的费用仅有四成。 与此同时,对于礼部和兵部需要各自出钱,才能拿到军事学院的部分管辖权的事,朝中的那些礼部下属官员的反对声并不小。 可是宫中的态度很坚定,就是不拿钱,不许染指军事学院的任何话语权,那些人也只能无奈接受任凭他们再怎么反对,也改变不了结局的事实。 毕竟军事学院也是学院,与教化有关,他们礼部若是一点话语权都拿不到,绝对是件是件能令礼部上下都颜面无光的事。 前所未有的军事学院的出现,也让京中百姓都感到颇为稀奇,难免就此议论纷纷,而且老百姓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大安逐渐出的这些新变化,总是让人很期待。 不过很快又有一个新消息突然传开,原来是京中名声极大聚宝轩突然宣布,要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拍卖,拍卖会上会出现很多自海外带回的琉璃珍品。 这一消息传出,顿时引起各方的重点关注,毕竟早有消息传出,说是商队足足带回一船珍品琉璃,途中碎了几件,差点没让户部负责验货的官吏心疼死。 而那一船珍品琉璃中的大半品相相对较普通的,都被分别运到各地宫中产业里售卖,品相最好的那一小半,据说都被送入宫中和京中了。 送入宫中的那一部分,一般人注定够不着也就算了,早就有人眼巴巴的盯着京中的御字头商铺,结果却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如今却传出将由聚宝轩负责拍卖的消息,当然十分的引人瞩目。 正规的拍卖会本来也是个新鲜事物,不过聚宝轩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对外放出风声,就是只要能拿出得足额的保证金,就能进入拍卖场内公开竞价买东西。 如此一来,固然让拍卖会少了一层神秘面纱,却引得更多人对其感兴趣。 毕竟将会接连举办三天的拍卖会上,除了大批珍品琉璃,还有许多同样是从海外带回的奇珍异宝。 看着皇上围着几只五彩斑斓的玻璃摆件转悠,不时发出几声惊叹,柳明月感到有些心虚的同时,也有些不解。 “这些东西都被送进宫一段时间了,臣妾在此前没发现陛下对它们有什么兴趣啊,怎么突然就欣赏上了?” 为了给拍卖会的主打品造势,柳明月才特意让人搬出一批玻璃摆件,分别放到勤务殿和御书房等地方,甚至连朝元殿都没放过。 目前还不确定有没有引起那些大臣们的关注和喜爱,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琉璃已经成功引起了皇上的高度兴趣。 皇上看着那些加上颜色后,依然具有极高的透明度,厚薄均匀的玻璃摆件,心情极好的回道。 “朕早前见到过的那些琉璃物件,这琉璃里面都有着明显的浑浊、模糊现象,一点都不好看,比咱们的瓷器差远了,结果不仅喜欢的人多,价格还高得离谱,就对它们没什么好感,那次献宝的时候,也就远远看了一眼,就没发现咱们船队带回来的这些,品质竟然如此好。” 因为知道皇上不喜欢琉璃制品,所以他身边的人,就没想着要将这些琉璃制品给摆出来,直接都给封存入库了。 柳明月也不得不承认,在当下这个生产技术水平落后的时代,这等高品质的玻璃制品,确实非常容易获得人们的喜爱。 可是这玩意儿的造价不高,她是真没想过要让它们一直以奢侈品的身份存在,它们更适合成为寻常百姓都能用得上的日用品。 “等到我们的人弄来制作这些琉璃的方子后,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陛下没必要太在意,相较而言,臣妾还是更喜欢我们老祖宗传下的瓷器。” 皇上笑着道,“海外异邦的人可不傻,对制作这琉璃的方子,肯定宝贝得很,要是能弄得到方子,早就有人下手了。” 柳明月却笑着道,“那可不一定,别的不敢说,就冲咱们船队这次能弄回这么一大批琉璃,臣妾对这件事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听柳明月说得如此肯定,皇上的心情更好了。 “若能弄到方子,当然最好,要说也是,和咱们船队做生意的商家,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珍品琉璃,他们手中很有可能就掌握着最好的琉璃制作方子,即便多花些钱,也使得,这东西易碎,跟瓷器一样消耗快。” 消耗快,就意味着始终有市场,能像瓷器般,一直有生意。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的道理,笑着表示支持。 她已经从魏长延他们那里得知,他们在交接这批琉璃时,擅自让左子兴参与其中的事。 对此,柳明月并没责怪他们行事不谨慎。 毕竟她在此前虽对皇上的那位大侄子不算了解,但是结合对方的成长经历,以及加入战队后的表现,不难判断出这是位观察力很强,心思极深的人物,这样的异动根本瞒不住对方,还不如不瞒。 就是这么一来,她想玩左手倒右手,利用船队两头赚的事,迟早会彻底暴露给对方知道,从而也让皇上知道,所以她决定要尽量提前给打打预防针。 同时,对魏长延和吴尚青那边,她也做好了交待,可适当对左子兴透口风,就说那岛上几处作坊的方子,都是他们在此前剿灭海盗时,因各种机缘意外遇到,与人合作建的作坊。 反正在岛上那些作坊干活的人中,一直不乏在剿灭海盗的过程中,被顺便抓回去当苦力的俘虏。 那种能留下命的俘虏,基本都属于那种因各种原因加入海盗团伙后,还没来得及作恶的人,有些甚至本来就是海盗抓回去的俘虏。 以魏长延等人的心计,接到柳明月的指示后,当然知道他们该怎么编,才能尽量圆上岛上作坊的事,而且这是关系到所有人自身前程和利益的事,他们当然不敢不尽心。 又过了几日,收到宫外的最新舆论风向后,皇上眼神分外复杂的看着柳明月。 “所以,这才是皇后特意让人将这些琉璃摆出来的目的?”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柳明月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目的?” 苏福很有眼色的小心解释道,“启禀娘娘,眼看那聚宝轩的拍卖会即将正式开场,宫外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陛下和娘娘都很喜欢琉璃,聚宝轩将要拍卖的那些,与宫中各处摆的这些是同一个来处。” 就差没明说,聚宝轩卖的是宫中皇帝、皇后都很喜欢的同款呗,对于这种提升自家产品身价的炒作方法,柳明月可太熟悉了。 不过有一说一,此番操作是出自人家自己的聪明智慧,而不是出于她的指使。 “陛下可别忘了,聚宝轩将要卖的那些,都是咱们的,当然是拍卖出去的价格越高越好,让他们借咱俩的名头抬抬那些琉璃的身价,有何不可?” 皇上语气坚定的回道,“当然可以,就是皇后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朕多配合配合。” 苏福有些惊讶,皇上听说消息时,明明很不悦,他自己还正在考虑,若帝后为此起争执,他该如何居中打圆场才好。 结果现在只需皇后一句话,就让皇上瞬间改了心态和立场,还是很彻底的那种。 “那倒不用,陛下这些天的表现,已经足够配合了,若再有意配合,反倒容易让人看出点什么,过犹不及嘛。” 皇上点头,却听柳明月突然问道。 “陛下有没有觉得,咱们宫中的琉璃太多了些?” 皇上顿时心生警觉,“皇后的意思是?” 看到皇上的这个反应,柳明月不禁更觉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臣妾的意思,是想将咱们库里剩下的*那部分,都趁机拿出去拍卖,毕竟这些东西放在那里,不能吃、也不能喝的,还不如将它们变成银子更实在。” 这是柳明月早就有的打算,只是这些天看到皇上突然对这些琉璃生出兴趣,正在兴头上,她才没好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打算。 毕竟这些琉璃制品将会越放越贬值,还不如将它们直接变现,若非为了突显这些琉璃的珍贵,她才不会让吴尚青他们往宫里送。 皇上闻言,顿觉有些犹豫,若是在手头紧的时候,不用皇后说,他甚至恨不得将摆出来的这些都拿去卖高价。 可他现在不怎么缺钱了,又挺喜欢这些漂亮的琉璃物件,就有些舍不得了。 柳明月劝道,“陛下不必舍不得,您可去库里挑几件最喜欢的留下,或者是换上,咱们先趁这次机会赚把大的,有船队在,您还担心以后没有更多更好的?” 皇上一想,发现还真是如此,拍了下桌子道。 “行,听皇后的,就这么做吧,苏福,你可派人给外面放出风声,就说聚宝轩中将要拍卖的压轴品,是朕与皇后在宫中摆的同款。” 不得不说,皇上不仅反应快,只要他想开了,那思想比谁都开明,比谁都懂该如何造势,才能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作者有话说】 148 第148章 算计 随着皇上亲自让人放出的消息,在京中逐渐传开,聚宝轩拍卖会的参与名额,顿时变得更为灼手可热。 在这个时代,人们肯定不敢将想要帝后同款的话挂在嘴上,甚至不敢公然表现出这种心思,因为这是犯忌讳的。 可是人类内心深处的追求和野望,从来古今皆相似,嘴上不说,行动上却很诚实的人不在少数,即便自己不方便亲自出面,也会派人出面代为参加拍卖。 那些有钱的大商家更是敏锐,知道这是个可用来讨好某些大人物机会,当然不愿错过。 所以当普通百姓还在根据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议论那些琉璃到底有漂亮,可以卖出怎样的高价时,真正有机会接触这场拍卖会的人,则在盘算着如何借此机会达成各种利益交换。 即便宫中有多种信息获取渠道,也不可能搜集得到所有信息,不过能知道一些关键的重点信息,基本就能推测出其它信息。 皇上忍不住感慨道,“从目前的风向看,咱们这次一定能大赚一笔,就是朕这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呢。” 柳明月对此见惯不怪,“这就是世情,若非咱自身就是最大的靠山,咱们宫中的那些产业,怎么可能会发展得如此好,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听到这话,皇上就想起了船队的事,心情有些不爽的回道。 “应该说,即便咱们是皇帝、皇后,还不是一样被人盯住,那出海的商队不就归了户部。” 对于这件事,柳明月还真不好说,毕竟是她在组建商队之初,就已经制定好了它们的安排计划。 皇上舍不得商队能给他们赚取的暴利,实属正常,哪怕他们现在依旧可拿分成,但是比起可以独占时的收获,那点分成实在少了太多。 “陛下先别想那么多,当下能借此机会将那些大商家和世族大家的积蓄,给掏出一大笔来,让它们通过银庄重新进入市场流通,绝对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皇上对此倒是很支持,“皇后提议组建的这个银庄,确实很有用,这半年来,由民间借贷引发的恶性案件,明显下降了许多,根据户部那边统计的信息看,各地都新增了不少商贩,这方面的税银收入增幅明显,就是朕一直担忧,这么下去,愿意耕地种田的百姓少了,势必会影响国本啊。” 皇上所说的,乃是历朝历代都采取重农抑商这一基本国策的根本原因,柳明月当然也知道。 “从司农司那边得到的反馈看,从海外带回的两种高产粮种,目前的生长情况都很好,基本可以确定,它们的具有适应性强的特点,对种植土地的肥沃程度要求不高,一旦能证明它们确实高产,就算种地的百姓少,我们也无惧。” 想了想,柳明月又补充道。 “陛下放心,以农为本,乃是早已深刻我们炎黄子民骨子里的本能,只能植根于土地的百姓,肯定占绝大多数,我们当下要做的,是先利用更赚钱商贸,从那些坐拥大批土地的世家大族手中,将土地给诱出来,让大批的土地,以较低的价格回到百姓手中。” 皇上闻言,顿时双眼一亮。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突然想到最近几个月,收到过不少大族往外大批出售土地的奏报,好像是从咱们的船队回来后,这类消息就越来越多了,莫非是因那些人家看到出海赚钱,就想将土地变现,好去投资船队?”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些消息,而这正是她特意让船队的人兴师动众的回京献宝受封赏的目的,后来的事实已证明,效果确实是非同一般的好。 至于这么做,将会导致出海的船队大幅增加,海外生意竞争加剧的事,柳明月表示,那才是正常的市场状态,自当由市场本身进行调节。 反正宫中现在只是户部商队的股东,着实没必要操心太过。 “依臣妾看,应该是这样的,咱们船厂那边接到的单子,已经多到忙不过来,只得再次采取往外分包的方式,现在有不少人,都想尽量搞条船,或是几家凑条船出海试试。” 皇上下意识皱眉道,“出海的船队多起来后,咱们的船队不就赚不到多少钱了?” 柳明月笑着道,“下半年出去的这趟,应该还能再赚上一大笔,至于其它船队,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才能出去,不过陛下不必在意,反正船队已经归属户部管辖,咱们没必要再像从前,事无具细的过问和操心。” 皇上顿觉这心情更复杂了,忍不住问道。 “这一切,该不会是皇后早就算计好的吧?” 柳明月愣了一下,才回道。 “这怎么可能?陛下也太高估臣妾了,当初决定建船队,是因臣妾在后宫空闲时间多,又一直听说出海做生意赚钱,才起了心思,没想到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臣妾临朝,每天事务繁多,都有些顾不上船队了,这些,陛下不是都知道吗?” 虽然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但她绝对不能实话实说,智多近妖什么的人设,实在不适合她,她能算计这一切,凭借的是前世所学,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这次轮到皇上被问得愣了一下,不过他回想下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不禁摇头叹气。 “唉,朕都有些糊涂了,这一年多,咱们做的事、发生的事情太多,明明只过去一年多,朕却有种已经过去好多年的感觉。” 柳明月却笑着安抚道,“臣妾何尝不是如此,只能说,是咱们太勤勉了,才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事。” 这话极大的安慰到了皇上,他朗声笑着点头道。 “皇后所言甚是,都怪咱们太勤勉,才会生出这种错觉。” 聚宝轩举行的那场盛大的拍卖会结束后,户部众人核算完这场拍卖会下来,户部应从各方抽的税,李尚书心中暗喜的同时,嘴上却跟一众手下们吐槽。 “陛下与娘娘实在太勤勉了,这一年多,总是不停的搞事,老夫觉得,咱们户部这一年多做的事,算过的账,经手过的银子,都相当于过去好几年的总量了。” “大人说得对,下官也有这种感觉,不过这日子,倒是过得比前几年有盼头些,也更舒心些。” 其他人纷纷附和,由此议论起他们过得捉襟见肘的那些年里,面对各部的人前来支取经费,都是怎样艰难应付的。 李尚书听着脸色有些发黑,他是想听手下夸夸他,结果手下却在这里讨论起过去那些年里,让他感到颇为不堪回首的过往。 不过听着听着,他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了,毕竟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如今他们户部虽然活多累人,还负债累累,但是有银庄在,他们不差钱周转。 走在外面,其他各部的人看到他们都能热情相待,不复从前总以债主的冷脸相对的模样。 然后众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这刚过去的这场拍卖会,他们这些刚核算人家账目的户部官员,当然是最清楚这场拍卖会下来,宫中又将有多少入账的人。 “这次的拍卖会,算是让在下大开眼界,没想到咱们大安竟有那么多那么有钱的人,眼都不眨的就能豪掷千金,与人家相比,咱们这些人,实在穷啊!” 李尚书瞬间警觉的看向众人,“什么穷不穷的,你们中的不少人,都与陛下、娘娘一起用过饭,知道他们吃的也就那些,我们都能吃得起的食物,没比我们多吃多少,可见这钱啊,够用就行,朝廷待咱们也不薄,宫中更是时有赏赐,你们可不能起不该起的心思。” 之前说话的人赶紧应道,“大人放心,下官也就随口感慨两句,绝无二心,绝对不敢起什么心思。” 有人跟着说道,“大人确实不用担心,有宫中那群心细如发,算账水平尚在我们之上的家伙在,在账务上,我们更不敢有丝毫的错漏,更不敢动任何手脚。” 其他人纷纷附和,李尚书这才满意的点头。 “你们知道就好,宫中核查得严格,对你们而言,是件好事,能让你们尽量避免犯错,咱们都经历过前些年的乱世,知道能有个体面的职位,稳定的收入有多好,朝廷越来越好,咱们的待遇也越来越好,大家可都要惜福啊。” 面对这熟悉的敲打与叮嘱,一众户部官员都态度恭敬的应下。 哪怕相似的话,他们已听了无数遍,甚至还对自己的手下也说了无数遍,可是他们不敢不放在心上。 若非有他们尚书时常给敲打着,他们这些人很难守住本心,忍得住不动手。 可是自皇后临朝后,他们无比庆幸自己忍住了。 因为那位不仅自己是个非常精明的算账高手,她身边的那些女官内侍,也都厉害得很,查账又快又准,不定期的抽查大库中的钱物,一个个的眼睛都尖得很。 早前户部还穷得一贫如洗时,都曾出过有库吏和粗役用各种方式偷东西的现象。 如今的大库堆满自各地银庄运回的金银,却是谁都没机会带东西出来。 因为所有进入库中的人,都得穿上从头包到脚的连体衣服,眼睛处不惜用上透明琉璃,在鼻子嘴巴处用透气纱布。 出库时,需得库管帮忙才能脱得下衣服,根本没机会挟带任何财务。 衣服上但凡出现个口子,都能引起彻查,但凡动了心思,都能被抓个正着,当然是谁都不敢再试图往外偷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户部上下都主动变得分外乖觉,同时也尤为感激李尚书多年来,不遗余力的各种敲打和警告。 【作者有话说】 149 第149章 大功 当那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引起的各种话题还没彻底消下去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夏末秋初,秋老虎开始肆虐的时节。 在这个哪怕是夏季,女子也要穿上两三层,不可能露胳膊腿的时代,每年冬季储的冰,对柳明月而言,是寸步都不能离的好东西。 若非她在这个时代是皇后,享有身份带来的各种优待,柳明月觉得自己根本撑不下去。 在天气本就热得让人心烦的情况下,再看那些会让人变得更为暴躁的奏折时,这心情说是时刻处在崩溃边缘都不为过。 接到杨宛如请求觐见的消息时,柳明月着实有些意外,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让人将她带了过来。 时隔近一年,再次见到这位便宜外甥女,柳明月只是好奇对方的来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情绪。 哪怕穿着一身正式的官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年轻女子,与一年前的那位盛妆打扮的贵女,看上判若两人。 “免礼,坐下回话吧,知道你在入职几个月来,做事认真负责,能够兢兢业业的完成上官分配的任务,本宫十分欣慰。” 杨宛如态度恭敬的谢恩,两人又寒喧了几句后,态度放松不少的杨宛如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还请娘娘恕微臣冒昧,实在是因关系重大,微臣才在经过再三思索后,说出这个件事。” 意识到对方这是又打算利用‘先知’立功,柳明月下意识提起心,表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满不在意的回道。 “你且说便是,本宫恕你无罪!” 杨宛如用眼角余光小心看了眼自己的这位姨母,随后才开口道。 “微臣日前做了有些奇怪的梦,梦到有一地干旱严重,勉强种出些粮食,却在即将收获之际,发生严重的蝗灾,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十分凄惨。” 杨宛如不知道的是,她的话听在柳明月耳中,就是益州、华远府两地,在遭遇旱灾后,又在今秋遭遇严重的蝗灾。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益州与华远两州府,当然是因这两地,是在大安今岁大多数地方都雨水较多,甚至有些地方差点形成洪涝灾害的情况下,唯一干旱的区域。 若非宫中力排众议,不惜人力、物力的投入,在短时间内,就给修出三条水流充沛的江河的水渠,以及大量分渠与池塘,这两个州府及其周围区域的百姓,差点连吃水都困难,更不可能种得出粮食。 “若被证实你的这个……梦,确有发生,本宫一定会奏明陛下,重赏你,不过据本宫所知,咱们大安境内今岁遭遇干旱天气的,只有益州和华远两地,你可有梦到那些蝗虫,是从哪个方位开始出现的?” 蝗是在古代,堪称是根本无法解决和应对的严重灾难,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甚至连人都会被伤到。 而时人因无知而愚昧,遇到蝗虫后,往往不思如何灭杀,而是祈求神明庇佑,这样以来,只会遭受更大损失。 柳明月想知道得更详细些,方便她在接下来制定下达应对措施。 杨宛如则是在愣了一下后,才以梦中场景的方式,描述了一下蝗虫是从什么方位出现,然后袭向益州和华远两地的。 直到被女官送出去后,杨宛如仍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原以为,自己再次借‘做梦’,透露将会发生的天灾,会让她面临许多质疑,需要多费些口舌解释,甚至还有可能被视作荒谬之言,直接被赶出去。 却没料到,她这位姨母不仅没有提出质疑,还很直接的告诉她,若被证实她梦中所发生的事情为真,会给她记一大功。 杨宛如离开后,柳明月直接让人打开益州与华远两地的舆图,然后结合对方的描述,很容易就找到了爆发蝗灾的发源地。 而且她毫不怀疑,杨宛如肯定也是在看过舆图,或是打听过那一带的山地环境后,有备而来,才会给出如此精准的信息。 知道大概区域后,柳明月本来有些紧张和焦虑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不少。 能提前知道消息,事实就好办多了,她甚至都没想着要通知近日身体不太舒服的皇上,直接下令,让附近的宫中产业大肆收购鸡鸭鹅,同时还要将自农庄本就养着的那些家禽,都直接往那一带送。 若是旁人,可能还会想着先派人去实地查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蝗虫卵,可是柳明月能猜到杨宛如的真实情况,当然不会怀疑这其中的真假。 因为对方完全没必要拿这种事情说谎,既然她敢说,就证明这是在其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 柳明月对蝗虫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东西的寿命不太长,从卵到长成虫到死,总共好像没几个月。 据杨宛如所说的情况看,那些蝗虫现在应该还是卵,只是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幼虫,所以这件事耽误不得。 哪怕只是拖个一天半天,都有可能给大批蝗虫留下长成,并成群结队的以遮天蔽日之势,祸害一切庄稼和花草树木的机会。 没人知道宫中为何会突然下令宫中产业的人,往一片区域运送大批活禽,连周围区域的地方官员都觉一头雾水。 等到他们终于坐不住,亲自过去查看后,才得知在那一大片荒无不烟的区域中,竟有大量的虫卵,经知道的人确认过后,才知道是足以令人谈之色变的蝗虫卵。 消息传出,不仅那一带周围区域中的百姓对宫中感激不尽,连更远区域的百姓,都说要给皇帝皇后立长生祠。 感谢他们及时派人送来大批的生禽,将一场蝗灾提前消灭,让他们得以免遭蝗灾。 因为从当发官员派人实地勘查得出的结果看,那一片区域中的蝗虫卵多到惊人,纵有数以万只计的鸡鸭鹅不停的啄食,仍旧有不少蝗虫卵顺利长成虫。 不过因发现及时,宫中产业的人早在周围做好拦截布置,提前招来的百姓,以及挖好的沟,与大量燃起的烟火,根本没给核心区域中的那些蝗虫,留下可以突破出去的机会。 至于外围相对较少的那些蝗虫卵,有后来由百姓们自发送过来的大批家禽在,也没什么机会长成。 等到消息被传京中时,这场蝗灾因发现及时,已经没了后顾之忧,皇上是在看到一本本给他与皇后歌功颂德的奏表时,才知道此事。 “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告诉朕。”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您那段时间身体不适,何必让您为此担忧,反正咱们宫中已竭尽所能,能不能解决问题,只能看天意,让您知道了,也于事无益,自们又不可能亲自去那边帮忙。” 皇上当然知道皇后关照他身体的心意,深感欣慰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 “皇后如何知道那片区域将要爆发蝗虫之患?” 柳明月没打算隐瞒,将杨宛如来找她的过程坦然讲了出来,毕竟与已经提前‘预报’过一场地动的杨宛如比起来,她更没有理由会突然知道这件事。 “……事关大批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臣妾只能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赶紧安排下去,若最终被证实,那梦中的场景是假的,只是虚惊一场,咱们也不过是浪费些人力物力,如今证实她的梦确实有些门道,咱们也算成功帮助那些百姓渡过一劫。” 皇上连连点头,还有些庆幸的说道。 “幸亏她找的是你,你又一向是个极其重视民生的,才会如此有魄力的直接采取应对措施,换成是朕,不一定放在心上不说,就算在意了,可能也要先令地方官员过去勘查一番。” 那样一来,势必会浪费大量时间,从而延误及时消灭蝗虫卵的最佳时机,结局不堪设想。 柳明月笑着安抚道,“陛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若是别人来跟您说这个‘梦’,您可能不重视,但是对杨宛如,您肯定也会多重视几分。” 说起这个,皇上设身处地的想想,发现还真是,毕竟有去岁的那场地动在前,对杨宛如的话,他肯定也会多重视几分。 “好像还真是,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外甥女,怎么会突然有了这个本事,这也算是传说中的奇人异事吧?” 让人难以想像的重生经历,确实算得上是奇人异事,而她自己,应该也算。 “应该算是吧,还好她也算是个心怀大义的,愿意冒着被人质疑和否定的风险,及时将事情说出来,让朝廷和百姓都免遭重大损失。”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的确,不管怎样,她这次又帮了咱们和朝廷一个大忙,咱们肯定不能亏待了她,也不必非要去寻根究底,以免她被吓着,下次又提前梦到什么事,不敢再来跟咱们说了。” 皇上是真心承认杨宛如的功劳,若非有她的提醒,皇后又及时做出了最有效的应对,益州与华远两府及其周围区域将要面临的惨状,简直让他不敢想像。 赤地千里、饿殍遍地、十室九空的惨状,皇上没有亲自经历过,但他没少听人提起,而他自己深知那种缺衣少食的痛苦与绝望。 柳明月当然明白皇上话中的意思,她不仅不反对,还很欣慰。 “陛下放心,就算她不是臣妾的外甥女,臣妾肯定也会给她记上一大功,回头召她过来,问问她本人的想法,再决定如何封赏她,虽然依臣妾之见,这件事不太好大肆宣扬,但她本人若有意,臣妾也不会反对。” 皇上心说,正因人家是你外甥女,朕才不放心,才要多嘱咐几句,不过他很识趣没有直接将心里话说出来。 毕竟他早看出来,皇后对其他人的功劳会更重视一些,对与她有关的这些人,要求要格外高,略显苛责了些。 【作者有话说】 150 第150章 神学 对柳明月而言,这场蝗灾能及时消灭在萌芽之初,让益州、华远及周围区域的百姓免遭重大损失,就算是过去了。 可是对京中百姓和朝廷官员而言,这件事显然不能就这么当做没发生,都对此议论纷纷。 杨宛如对这次能否立功的事,没抱什么指望。 在她看来,就算她将消息说出去了,宫中派人核实一下,再下灭蝗,来回传递消息的期间,可能蝗灾就已经要爆发了间,根本没什么好办法应对。 而且她听说,那蝗虫的卵在土层中,难以灭杀,即便能及时发现源头所在,也没有办法避免蝗灾的爆发,若朝廷能通知老百姓早做防范,尽量减轻一些损失,就很不错了。 所以当她听说,宫中下令让当地附近的宫中产业,往即将爆发蝗灾的源头区域,相继投放多达近十万只的鸡鸭鹅,成功将爆发蝗灾的危机,彻底扼杀在源头后,只觉难以置信。 从前从没听说,这世上竟有利用家禽灭蝗灾的说法,没想到宫中不仅这么做了,还做得这么成功。 仅益州与华远两地及附近区域宫中产业的管事们,在收到宫中旨意后,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弄到那么多的家禽,也是无数人心中的疑问。 百姓们也在的纷纷议论此事,各种的夸大其词,将数万只鸡鸭鹅,说成数十万上百万只,满山遍野投放密密麻麻的都是家禽,那些蝗虫卵都不够吃,才能让这场蝗灾根本没机会爆发出来。 皇上当然知道皇后令人在各处庄子上,都大批蓄养家禽的事,去岁在西北大营时,吃得最多的肉食,就是皇后令宫中产业送去各种鸡鸭鹅,有干的、腊的、腌的、酱的等等,可谓是吃出了花样。 可他即便是在村里长大的,也不知道这些家禽可以灭蝗灾的事,皇后是如何知道的? 面对皇上的问题,柳明月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回道。 “书上写了,那些家禽都喜欢吃虫,吃得虫越多,长得越肥壮,还越能下蛋,臣妾就令各处庄子设法多养虫喂那些家禽,这样还能减少粮食方面的消耗,所以当臣妾听说那一地可能要爆发蝗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让人赶紧送些家禽过去,毕竟蝗虫也是虫,咱还能少喂点。” 听到柳明月的这番完全出于现实角度出发,言语和想法都极为朴实的解释,皇上有些无言以对,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嘱咐道。 “等到那些大臣问你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故弄玄虚些,要不,干脆也说你是在梦中得到神仙指示,才知道这么做可以灭蝗。” 这下轮到柳明月感到无语了,“陛下是认真的?这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咱们何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柳明月觉得,这完全是个很科学的食物链问题,非要给按上个神学的名头,她实在有些做不来,再想像一下让杨宛如知道她也“做梦”后的反应,更觉无法接受和排斥。 “当然是认真的,皇后不好意思说,朕可以派人放出风声,这样就不用让你亲自说了。” 柳明月依旧无法接受这个建议,毫不犹豫的的提议道 “就说臣妾是奉陛下之令这么做的,反正外人都知道这事是我们一起做的,只要您不说,就没人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皇上觉得这样不妥,“这样岂不成了是朕在抢你的功劳,不行、不行!” 柳明月赶紧劝道,“都说夫妻一体,咱们何必分那么清,再说那些宫中产业,本就是由我们夫妻共掌,陛下本就当得起这份功劳,以臣妾这古板的性格,利用不了这么好的机会,还是放在陛下身上更合适,才不算浪费。” 听得出柳明月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愿意这么做,再加上他也感觉得到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是只重结果,压根就没在意什么功劳,皇上只得无比感慨的应下。 在他看来,这是皇后心中只有他与这江山社稷,毫不在意名利的表现。 对松了口气的柳明月而言,相当于是甩掉一个包袱,让她去搞那些神学,会让她尴尬到用脚趾抠出一座皇宫,实在太搞心态了。 即便她自身的来历,杨宛如的经历,都只能用神学来解释,让她的唯物主义观变得摇摇欲坠,可她还是不想让自己沾染上神学。 于是很快,外界就流传起了皇上于梦中得神仙指示,便让皇后给当地的宫中产业下令,调运大批的家禽灭蝗的消息。 与每一任开国皇帝都有个很神异的出身经历一样,皇上登基后,民间也早已流传出皇上出生时自带异象的各种说法。 如今又传出这么消息,相当于是更坐实了当今皇帝的不凡,认为他是真命天子,才能这般福泽百姓。 柳明月听说这些消息后,只觉得无比庆幸。 若是放在她身上,她绝对会感到羞于面对,但是用在皇上身上,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能用来增加声望和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 朝中大臣们对此反应不一,但是谁都不可否认的是,宫中将这次的事做得很漂亮,百姓得了实惠,皇上得了最大的声望与人心归附。 纵然是那些对宫中的借机造势行为嗤之以鼻的人,也不敢在外公开质疑什么,也无从质疑什么。 毕竟在当地官员的奏报中,有提到大面积的土层下,聚集着无数即将长成幼虫的蝗虫卵,谁都可能想像得到,若让那些蝗虫卵都长成虫,将会带来的后果。 宫中是真的用一种让他们闻所未闻的方式,化解了一场巨大的蝗灾危机,使得无数百姓受益。 这日下朝后,有些官员拦住崔相与何相。 “二位相公也真是的口风紧,宫中提前收到益州那边即便爆发蝗灾的消息,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是觉得吾等都帮不上忙吗?” 灭蝗灾的事,结合宫中之前坚持要给益州、华远两地修路、修水利,水利工事不仅使得那两地在遭遇干旱后,百姓免遭无水吃的苦难,还能多少种出些粮食,修的路,在调运家禽的事情上,发挥了极大作用。 几件事情结合起来,已成功令宫中在民间取得了空前的赞誉和声望,二圣临朝更被视为佳话。 面对这些人看似是在玩笑,实则是质问的话,崔相神色坦然的回道。 “诸位想多了,宫中早有应对之策,还是由神仙示下的良策,把握十足,根本没必要与吾等商议,老夫与何相知道这件事的时间,可不比诸位早。” 听到这话,这些品阶不比两位丞相低,只是没什么实权的官员,瞬间没了继续兴师问罪的底气。 同时也觉有些憋屈,崔丞相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这件让他们觉得无比重要的大事,在得天庇佑的宫中面前,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是他们太过小题大做。 摆脱那些人后,何相才小声问道。 “依崔公之见,这次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记得,那段时间陛下除早朝外,极少现身,一应事务都是交由皇后独自决断啊。” 崔相看着他道,“陛下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得了神仙了指示,忙于确定将要爆发蝗灾的区域,让宫中产业四处采购家禽,才不得不将政务都交由皇后处置。” 看不出何相到底信没信,但他十分配合的点头道。 “原来如此,还是崔公看事透彻,老夫差了点眼力见,没有意识到这些,多谢崔公指点。” 看着何相离开的背影,崔相微不可闻的暗自叹了口气,就算他们能猜出真相又如何,这些根本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上先是在年初病了半月有余,这次虽然最常上朝,但是依旧病了几日,这身体纵有皇后精心照料和帮衬着,依旧没能好转啊。 与崔相深感忧心忡忡,还不敢对任何人提起不同,皇上此时的心情十分好,正如他所料,将这件事利用好后,成功为他与皇后博得无数美名和赞誉。 还有另一件事,也另皇上很开心,就是军事学院已彻底完工,各地驻主也已奉旨完成选拔。 首批拿到进入军事学院培训名额的将士,近的已在陆续抵达,远的也都已经启程上京。 这将意味着,很快就会对外公布,他除了皇帝这个身份,马上就会再多一个大安军事学院院长的身份。 若是一般的皇帝,可能不会太在意院长这个身份,毕竟仅皇帝这个身份,就能代表一切,也能镇压一切。 可是皇上不同,因其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对大安军事学院院长的这个身份十分重视,或者说是十分享受。 因为他这辈子最为引以为傲的,就是能让他成就开国大业的一身本事,也就是军事天赋和能力。 不管是早年教大侄子,还是近几年教郭锦昭,都能让他体会到为人师的快乐,以及看到自己教导的学生取得进步和成长后的成就感,都让他无比享受。 所以柳明月在提议建军事学院时,提到要让天下最优秀的将士,都成为天子门生的说法,特别戳中他的心思。 如今军事学院即将正式启动,皇上当然对此充满了期待,又恰逢灭蝗灾的事带来的这些正面反馈,对皇上而言,说是双喜临门也不为过,让他觉得满身的伤痛都好了大半。 【作者有话说】 151 第151章 高明 直到灭蝗灾的议论声,终于告一段落,又有新的热门话题,例如已经正式完工的在军事学院的各个职位,引起朝野上下的多方争夺时,柳明月才派人召来杨宛如。 “本宫曾说过,若被证实你提供的信息为真,一定会为你记一大功,你可曾想好,想用这份功劳换取什么?只要是在法规道德范围之内,本宫一定会力量满足。” 杨宛如态度谦卑的婉拒道,“回禀娘娘,微臣只想为百姓略尽心力,希望能为朝廷减轻些损失,能彻底将这场蝗灾提前消灭,都是陛下与娘娘的功劳,微臣实在不敢居功。” 柳明月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位年轻女子,她很确定,这次再见,对方表现出的是发自内心的谦恭,再也看不出半分的优越感。 “嗯,正因你有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意,本宫才更要赏你,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乃是陛下与本宫一直遵循的行为准则,你既立下了功劳,本宫就必须要赏你,毕竟只有这样,才能鼓励大家继续为朝廷、为百姓多立功。” 听出柳明月的意思,是必须要赏,不可推辞的那种,杨宛如只好应道。 “多谢娘娘,娘娘若能赏微臣一间房子,让微臣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存身之地,微臣定当感激不尽,这次的事,微臣所做的有限,您若赏得过重,微臣实在愧不敢当。” 失去杨家给尽力准备的丰厚嫁妆后,杨宛如着实感到了诸多不便。 只是她虽然宁愿住在朝廷给提供的单身宿舍,与同僚们一起赁婆子帮忙洗衣做饭,也坚持不愿住回杨家,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能拥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可是凭她现在的月俸,加上她身为乡君能得的俸,不知要攒多少年,才能攒够能买间房子的钱。 而且她自己知道,以她的水平,能当上八品的录事,已经宫中格外开恩的结果,如今才上任才不到半年,若求了升职,对她未来的发展反倒不利,所以她选择要个实惠些的奖赏。 柳明月确实对此稍感意外,不过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 “可以,不过陛下特意嘱咐过本宫,要重赏你,除了房子,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杨宛如赶紧表示没有,柳明月也没勉强。 “也罢,就当是你在本宫这里还累积着一份功劳吧,等到以后你再立下新的功劳时,可以累积兑换更有份量的奖赏,或者在你有所求时,也可来见本宫,宫中在此前不曾公开你预告了蝗灾的功劳,是想尊重你个人的想法,所以你可愿意公开?” 杨宛如毫不犹豫的回道,“不用公开!”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失态,赶紧告罪道。 “请娘娘恕微臣失仪之罪,微臣实在不想公开此事,再次成为京中众人口中的话柄,微臣很珍惜现在这平静而又充实的日子,只想好好当官,再也不想出风头。” 看来这位还真是吃一堑涨一智了,对此,柳明月当然很支持,她可不想这位因太过出风头,从而引起其他有心人的关注,别人做事可不一定也会像她这么讲究。 尤其是她还指望这位在接下来,还能发挥更多‘先知’作用,所以她的态度也分外温和了一些。 “人各有志,本宫当然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要记住,你可是陛下和本宫都很看重的功臣,若是在旁人那里受了委屈,或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都可来找本宫,包括在你的娘家,知道吗?” 杨宛如难掩惊讶的看向皇后,对上的是那看着温和而又充满鼓励,却又仿佛透着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强大自信,看上去却格外淡定的眼神,让她感到有些狼狈,也有些感动。 “微臣多谢娘娘的大恩,微臣一定会的!” 安排好杨宛如这位功臣的事情后,柳明月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接下来便将主要精力放在秋收和军事学院上。 由皇上亲自出任大安军事学院院长的任命,被正式公开时,朝中许多大臣都委婉的表示反对。 即便那些人自己也清楚,宫中是公开这项任命,只是对外通知一声,丝毫没有征询大家意见想法,他们还是忍不住要跳出来说两句。 不如最终结果,也与他们自己预料的那样,丝毫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看着皇上兴致高昂的走马上任。 原以为皇上只不过是担任名义上的院长,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皇上竟对军事学院的各项事务尤其上心,比对待那些被推给皇后的政务上心多了。 在大军军事学院正式开学后,他甚至还亲自担任其中一门课程的教席,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些将士的天子门生的身份。 宫中对将士们的这种空前重视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深刻认识到一个现实,那就是,朝代是真的不一样了。 各军将士也为此感到激动不已,他们虽然知道宫中建军事学院,是重视将士们的表现,但是许多将士知道归知道,却感觉不到。 所以在此前的大比试选拔中,有不少不想进军事学院学习的将士,表现都不怎么积极。 如今得知那些拿到名额进入军事学院的人,都有机会得到皇上的亲自教导,那心情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从而有无数人都为自己的怠慢感到无比懊恼。 不管是皇上坚持要亲自过问军事学院的各项事务,还是亲自去院当教席,都是皇上自己的坚持,柳明月也没能劝动他。 不过当她看到本来身体状态不佳的皇上,隔一日去趟军事学院,完成教席工作后,回宫不仅没有出现疲惫之色,反而变得更加精神抖擞后,就彻底没了继续劝阻的想法。 因为这分明是人家找到了真爱,真正愿意全心投入其中的事业,才会有的状态。 问过太医,得知这样的状态不仅没有加重皇上的身体负担,还对他有益后,柳明月才觉放心。 对柳明月而言,只要是对皇上的身体状态有好处的事,她当然是要全力支持,至于其它的,例如那些会让她变得压力更大、更辛苦的政务,都好说。 有不少大臣都在质疑皇上此举太过抬举武将,指责皇上不务正业,却都被柳明月给挡下。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挡下,还会给予相应的还击,柳明月从不做无端针对人的举动。 那些人指责皇上不务正,柳明月就派人从他们的职务入手,查找他们自己不务正业的把柄,有了她给提供的方向,基本都是一找一个准。 起初还没人意识到这点,等到相似的事件在短期内出现得的频繁后,不仅当事人发现了原因,其他人更是从旁看得明明白白,再不敢轻易就皇上的行为发表什么异议。 不过也由此引起一波猜测,有不少人都认为这是皇后想篡权的阴谋。 利用皇上是行武出身,对军旅怀有特殊情节的心态,诱导皇上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军事学院上,方便她自己独掌朝廷大权。 柳明月知道外界所流传的这些揣测时,并没放在心上,倒是皇上听说后,对此颇为恼怒,当即下令让苏富派人澄清这些有损皇后清誉的言论。 却被柳明月给阻止,她是真心不在意这些。 “陛下实在不必为这种小事动怒,只要我们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会受外人的那些非议影响,那些言论就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人生在世,谁能不被人议论几句呢?” 皇上不悦的回道,“不管是让你临朝,还是像现在这样代理所有政务,都是朕的意思,明明是你帮了朕了大忙,怎么还能让你背负那些乱七八糟的揣测和非议?” 之前也曾传出过类似的非议,都被他及时派人给解决了,没想到他不过是一段时间没关注,这种对皇后恶意极大的揣测,竟然死灰复燃,还被传得煞有其事的样子。 明明在之前的那段时间,外界流传最多的说法,就是二圣临朝,给大安带来的种种好处,备受夸赞。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臣妾也不是想要放纵这些言论,而是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若陛下再派人从中引导舆论风向,可能会将水搅得更浑,更难摸清对方的底细。” 皇上闻言,瞬间高度警觉起来。 “皇后的意思是,这是有人特意放出的风声?也是,难怪朕会觉得这事发生得很突然,目前可曾查出什么?” 柳明月摇摇头道,“从目前查到的线索看,对方行事缜密,考虑的也极为周全,做好了被发现异常的应对措施,但是通过现有的线索查到的对象,好像是被冤枉,但也难保不是对方在故作疑云。” 皇上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搞舆论的高手,而且他已发觉,柳明月这方面的水平也不差,顿时皱眉道。 “京中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手段竟能如此高明?” 柳明月点头道,“臣妾本不欲让您知道,但您既然已经发现了,臣妾也就不瞒您,臣妾更担心的是对方在玩声东击西。” 【作者有话说】 152 第152章 遇刺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凝重的回道。 “看来我们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一些,一定不能让对方抓住可趁之机。” 这些年来,也不是没出现过刺杀事件,目标基本都是皇上,出手的都是死士,根本抓不住幕后主使。 去年设立稽查司,相继清理掉一大批分散在大安各地的暗部势力后,宫中清静了不少,但是事关自身的生命安全,柳明月在这方面从未放松过。 “宫中还好管控,主要是陛下如今时常进出京城,怕是容易露出破绽,让那贼人找到可趁之机,臣妾现在都有些后悔了,不该将军事学院建在城外,应该建在城内才对。” 当时主要考虑的是要地方大,方便进行各种演练,这是城内环境所无法满足的。 只是那时的柳明月也没想到,皇上对军事学院的事,竟然这么上心,到了不惜亲自出任教席,来回奔波的程度。 幸亏有她提供的橡胶轮的马车,而且从宫中通往军事学院的路,也修得是平整的水泥路,不然皇上的身体根本受不了这样的颠簸。 “从他们有意传出的这些挑拨之词看,朕更担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无论是冲着谁来的,柳明月都不敢掉以轻心。 “接下来的,可以演练的名义,让学院那边的将士分批来御林卫这边受训,陛下可以直接在这边给他们上课,如何?” 若是直接让他不要再出宫,放弃当教席,皇上肯定不愿同意,但是听到皇后的这番安排,皇上觉得倒可以接受。 “就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对方发现我们已经有了防备?” 既然对方已出手,他们当然要揪出真凶,解决掉这个隐患才行。 对此,柳明月当然也持相同态度。 “发现了也无妨,臣妾本就很重视您的出行安全,会不时增加和调整防卫人手的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如今又是以正经的名义让您不必出宫,应该不会影响到对方的计划。” 两人的谈话过去没几天,就是时人颇为重视的重阳佳节,宫中也有按例举行宫宴。 如这类宫务,柳明月早已不再亲自负责,顶多也就是过问两句而已。 所以这次的重阳宫宴,依旧是由太子妃总揽全局,宫令和部分妃嫔分别负责各项具体事宜的的筹备。 太子妃完全可以说由柳明月亲自教出来的,所以她不仅继承了柳明月所制定的一切宫规条例,在做事态度与方式上,也有颇有柳明月的风格,主打的就是一个严谨,很注重细节。 皇上没有举办千叟宴的爱好,但是宫宴上也特意邀请了一些高寿的致仕官员,以及颇有名望的名士大儒等,以示尊老。 柳明月也没料到的是,就是在这么一场宫宴上,她竟遭遇了上辈子加这辈子,头一遭的刺杀。 她最担心的是别人会对皇上下手,因为皇上现在的身体外强中干,实在太虚,再经不起任何雪上加霜的打击。 却没料到,还真被皇上给料中了,混在乐师中的刺客,在宴席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出手,这次竟然弃皇上不顾,直奔她而来。 生死危急关头,柳明月反而变得更为冷静,迅速避让的同时,还快速抓起桌上盘子还击,让刺客失去先机去,一击未中。 皇上的反应也很快,正待亲自上前,就见一道瘦小的身影先他一步的扑了上去,在满殿的惊呼声中,冷静的用手中的匕首刺向刺客。 那刺客显然没料到在这种严禁带凶器的场合,竟然有人带凶器,而且对方身形矮小,明显是个小孩的样子。 而那刺客虽然避了一下,但因轻敌之心,只是避开了要害,仍然契而不舍的想要袭向正在退避向斜后方的柳明月。 也正因对方的这份轻敌,使得他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个正着,那力道,绝对不输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 不过那刺客吃痛,近乎本能的迅速拍出一掌袭向郭锦昭,郭锦昭的反应也很灵敏,像是早有准备般借力拔出匕首的同时向后退开,随即又扑了上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周围的禁卫也在此期间迅速一涌而上,一部分禁卫和内侍高喊着护驾护住皇上,另一部分已经来到柳明月周围。 已经受伤的刺客见已彻底失去成功袭杀目标的良机,就想自尽,却被柳明月指示禁卫给及时控制住,并卸掉了下巴。 随着主要负责刺杀柳明月的这个刺客落网,其他几个负责配合,为其创造机会的人,也都被杀或落网。 被一群人护着退入后殿,皇上赶紧关心的问道。 “皇后可有被伤到?” 事情过去后,才觉有些后怕的柳明月拍着胸口道。 “还好、还好,就是当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心跳有些过快,陛下感觉怎么样?” 皇上毕竟是久经战场之人,这种小场面对他而言,可谓是不值一提,所以他更多的是对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者的气恨与恼怒。 “那就好,朕好着呢,那些人的主要目标在你,这些人实在可恨,咱们一定要彻查,要让那些欺君罔上的狗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柳明月赶紧劝道,“气大伤身,陛下息怒,您放心,对方能突破层层防备,实施这场刺杀行动,一定没少留下线索,咱们这次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者,让他们付出代价。” 听到柳明月说得这么肯定,皇上才觉气平了些,但他依旧是满脸的怒容。 “哼,敢对皇后下手,真是一群死不足惜的狗东西!” 此前他自己遭遇那些刺杀时,皇上都没觉得像这次这般愤怒,因为他很清楚,那些刺杀他的人,基本都来自他的手下败将,对方想要报复,实属正常。 但是这次的性质不一样,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会对皇后出手的人,绝对是朝堂的某个势力。 那些人肯定是因觉得皇后临朝,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才会选择对皇后下手,而不是对皇上。 所以皇上才会这么生气,大安给了那些人高官厚,那些人还不知足,不愿安守本分,觉得皇后碍了他们的事,就想除掉皇后,实在可恨。 太子与太子妃处理安抚了一下参加宫宴的众宾客,让他们先行出宫,进入后殿后,赶紧伏地请罪。 皇上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朕与你们母后都知道,这件事只能怪幕后之人,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今天也受了惊吓,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太子妃满心惭愧和内疚的回道,“多谢父皇宽恕,只是这次的事,都怪儿臣失察,明知有人心怀不轨,却没能及时发现宴会中,竟然混入那么多贼人,方才连累父皇与母后身陷危境。”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不必自责,今天这事,是对方行事太过缜密,而且还多亏了锦昭反应快,帮了本宫大忙。” 说话间,已有内侍带着换掉染血的衣服的郭锦昭过来,柳明月赶紧问道。 “锦昭,我看到你被那贼人给拍了一掌,可有没伤到?” 郭锦昭赶紧回道,“娘娘放心,我好着呢,看到那人想要打我,就顺势撤离,没让他的掌力真正打到我。” 柳明月抬眼看向带他过来的内侍,那内侍赶紧回道。 “娘娘放心,小公子除了左臂被划伤了道浅痕,确实没有被真正伤到。” 柳明月这放心,看着小孩,点点他的额头道。 “哪怕你今天救了我,我也很说说你,你这孩子也太莽了些,那么危险的场面,你也敢往上扑?等你长大成了,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至于现在,我们这么一群大人,哪里就轮到得让你个小孩子冒险拼命了?” 柳明月固然没想过要在这个时代宣扬什么人从平等,但她是真心不觉得自己的命就比别人高贵,也无法接受别人为她而失去性命的事,尤其还是这么个小孩。的 【作者有话说】 153 第153章 料中 虽然这场刺杀没给带来什么伤亡,刺客不是被拿下,就是身死当场,但是这件事情性质非常严重,也非常恶劣。 太子主动请缨,要求负责调查此事,皇上张口就要拒绝,柳明月却一口应下。 周围没有外人后,皇上忍不住问道。 “皇后对幕后之人,应该也有所猜测,为何要答应让太子负责调查此事?” 柳明月也不瞒着,直言道。 “若猜错了还好,若猜对了,臣妾就想趁机看看,太子到底有没有彻底有长进。” 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后,皇上有些不赞成的摇头道。 “你又何必呢?调查出来后,再看他的反应也是一样,这般让他负责调查,朕担心会误事。” 说到底,皇上也是打心里不信这个儿子真的彻底改了。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先给他个机会吧。” 让他亲自查,查出来确实是那些人所为后,看他有何反应。 若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仍然不知轻重的念什么师恩,给那些人遮掩或是求情,这个性质就更严重了。 皇上当然也能想到这些,所以他没想着要拿这个试探太子,可是柳明月坚持,他也只能随她。 重阳宫宴上有刺客袭杀皇后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多,不过能有机会出席这种场合的人,基本都是人精,倒也没人敢往外面说。 所以这件事并没在京中传开,但是观察力敏锐的人,都能发现,京中戒严森备,氛围也有些异常。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气氛更加的凝重,有些过去总喜欢跳出来质疑柳明月的一些决定的人,为避嫌,都变得格外消停。 柳明月都忍不住跟皇上打趣道,“看来,臣妾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耳根子可以清净几天了。” 皇上见她确实没被那场刺杀吓到,心中也轻松了许多。 “你嫌他们聒噪,完全可以设法将他们打发了,何必忍他们。” 柳明月不赞成的回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并无过错,也不是蓄意针对臣妾,只是在看待同一个问题时,观点上有所差异罢了,臣妾还是能忍的,有他们在,也能起到一些提醒和查漏补缺的作用,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要真到了朝堂成为她的一言堂的地步,估计这大安也快要亡了。 毕竟她也是个人,而且还只是一个政治水平并不怎么高的人,固然仗着自身的学识和见识,拥有一定的优势,但是她的短板更多。 见柳明月总是对己对人,都有一个很清醒的认知,皇上十分欣慰。 “哈哈,是朕失言了,确实,这朝堂上心怀叵测之辈太多,能遇上几个只是对事不对人,愿意真心为国为民发声的人,我们确实要多几份宽容和忍耐。” 重阳宫宴过去一段时间后,宫中像是没能查到什么线索,只得再次像以往般,逐渐放松一些戒备,最后不了了之,京中也随之彻底恢复往日的热闹与喧嚣后,有些人才悄然聚到一起。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行事如此不谨慎,选的人也是个蠢货,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让一个孩子给牵制住,白白错失一个大好机会。” 有人不悦的反驳道,“你也看到了当时的场景,那女人的反应,完全在预料之外,咱们的人才会意外失手,错失先机,只是其他人手都是谁安排的,为什么都冲着那女人一个去了?” 若不是都冲着皇后去了,完全可以将皇上捎带上,毕竟以皇上在当时所处的位置,其实要更方便动手些。 听到这话,几人都有些面面相觑,最先开口的那个人道。 “咱们不是在事先说定了,那女人才是咱们这次的目标?” “在那种情况下,肯定是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别动咱们的人,其他人都可以动,包括太子妃,要是没了她,太子妃的位置就能腾出来了,将来更方便咱们行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好机会,咱们付出那么多,结果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此话一出,顿让场上数人都露出懊恼之色。 “也怪我们在事前没商量好,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宫中管控得太过严密,传话极其不便,才会出现这种错漏。” 有人不满的抱怨道,“也怪那些人死脑筋,在那种情况下,都不知道要变通一下。” 反正也是要死,莫说太子妃,哪怕只是顺手捎带上几个勋贵大臣,也算是他们没白忙活一场。 另一人却不赞成的回道,“慎言,那些人根本不知道谁是谁,我们也在当场。” 这话顿时引来其他人的附和,他们是想要别人的命,可不想自己死得不明不白,若真像这位所说得的那样,他们谁都有生命危险,毕竟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还挺靠前。 “好了,这次召集大家过来,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关键是扫尾工作,当时抓得有活口,大家都要防着些。” 有人迟疑道,“我们按兵不动还好,就怕一动,反而露出破绽,根据从太子那里打听到的消息看,宫中的调查进度虽然不理想,但仍未放弃调查。” 有人不以为意的回道,“反正是由太子负责这个案子,凭我们对他的了解,不难应付,他对我们更是毫无防备,就算他发现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线索,估计还会觉得是有人在载赃嫁祸,主动为我们遮掩过去。”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都难掩得意之色,原本不甘郁闷的心情都好转了许多。 说完,几人又商量了一番,要如何做,才能收尾,又要如何做,才能成功误导太子的调查方向后,才相继从暗道离开。 当天晚上,宫中就收到了稽查司和皇上的人,分别用闻金和地听探听到的信息,几乎是将那些人的话,都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从那些人的言词中,不难听出他们对自己能将太子拿捏在手掌心的自得,若是原主看到,肯定能被活活气死的那种。 皇上若是直接看到这些内容,肯定也会动怒,柳明月是在提前给对方做好心理建设后,才敢让他看到相关内容。 皇上晃了晃手中的几页记录,气极反笑的说道。 “虽然朕早知道这些人干的事,但是事实证明,朕依旧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程度,准备收网吧,朕会下令秘密调集一批人马过来,再按照这个名单,将他们的老家,有一家围一家,直接坐死他们的罪名。” 柳明月对此当然没有异议,“还要防备这些人家修有暗道和秘室,既然要处置,就要连根拔起,不能给他们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 不管是洪家、曲家,还是江家等人家,他们都以世家大族自诩,其实真要追根究底的话,他们中底蕴最深的也不过一二百年。 都是靠吃前朝重文轻武的红利发家,家家都有数千上万顷良田、土地,代代都是靠着搜刮民脂民膏享尽荣华富贵。 所以柳明月对这些人,也要格外心狠一些,并不只是单纯的记恨他们设局刺杀她。 皇上对此不仅没有异议,还很欣慰,同时第无数次在心中感慨,为何他与皇后这样的父母,竟然生出太子那样不争气的儿子。 柳明月固然有借机考验太子的意思,但她绝对没有因为自己只是对方表面上的生母,就存着想要看他坏事的想法,而是真心希望看到他能有长进,真像他自己所说得那样,可以摆脱那些人对他的影响。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柳明月和皇上大感失望。 “你想说什么?你亲眼看到那些刺客,是如何目标坚定的要刺杀你的亲娘,结果,你竟然试图给那些人脱罪?” 看到柳明月冷笑着拿在手中的两份口供,看向他的目光冰冷,太子难掩惊慌的跪地辩解道。 “母后,儿臣不是想要为洪师他们开脱,实在是因儿臣认为,这件事不可能是洪师了他们所为,分明这些宵小之徒蓄意诬陷,儿臣怕您与父皇会因此而对洪师他们心生误会,才会……” 柳明月接过话道,“才会擅自隐瞒不报,更改掉对你的老师们不利的证词?甚至还示意牢吏直接将证人处死?” 面对柳明月直接拿他做过的事,这般当面质问他,太子涨红了脸。 柳明月冷冷的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在别人供认出对你的老师们不利的线索时,不加调查,直接这么坚定的认为你那些老师,绝对不会做这件事?” 太子鼓起勇气,态度坚定的回道。 “因为儿臣能感觉得到,老师们对儿臣都十分关爱,绝无伤害之心!” 柳明月差点被这个不知该说他天真愚蠢好糊弄,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心中无父无母,只有他自己的便宜儿子给气乐。 “你觉得,他们对你很关爱,不存在伤害之心,就不会伤害我与你父皇?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就是你自己早被人家给培养成了没有自己的思想,只知听他们的话,受他们摆布的傀儡?还是说,其实你自己也有参与这件事,想要除掉我与你父皇,好方便让你提前坐上皇位?” 太子惊慌失措的连忙磕头道,“儿臣没有,求母后明鉴,儿臣敢对天发誓,儿臣绝对没有起过这等天理不容的居心!” 柳明月直接将一只手拍到桌子上,“没有?既然没有?你为何要坦护一群要刺杀你母亲的人?” 太子抬起头,不顾磕破的额头流下的血。 “儿臣是真的觉得,洪师他们都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为人处世向来仁慈宽和、仗义疏财,不似会做出此等恶行之辈,很可能是别人的陷害。” 柳明月看着这个至今仍不知悔改的便宜儿子,叹息着摇摇头道。 “你可知我为何同意让你负责调查此案?是因本宫与父皇对这桩刺杀案的主谋早有猜测,在我看来,你应该会相信由你亲自调查出的真相才对,以免别人调查出真相后,你质疑调查结果,从而与本宫生嫌隙,没想到……果然,还是你的那些老师们,最了解你这个得意门生。” 说着,柳明月直接拿出那份监听记录。 看到那些对话,太子的脸色一变又变,下意识摇头道。 “不可能、不可能,洪师他们不可能这么对我,他们怎么可能会这么说我?” 柳明月冷笑着站起身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想自欺欺人,你没发现,你的各种反应,完全都被他们料中了吗?你再将近几日这异常顺利的调查过程,对照他们商议的方案回忆一下。” 不过数息的功夫,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浑身无力的瘫坐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154 第154章 念头 太子这才意识到,为何近几日的调查进度极快,顺利得如有神助般。 原来是宫中这边已经提前掌握了对方的计划,更让太子感到紧张与惶恐的是,他的父皇与母后没有告诉他,而是告诉了本来只是给他打下手的高长庚等人。 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加上他自己曾做过的那些事,太子只觉头晕目眩,浑身都泛起刺骨的凉意。 同时,这也表明了一件事,那些监听记录中所写的内容,都是真的。 那些被他视为恩师,向来敬重有加的老师们,都能信心十足的将他*玩弄于掌中,料定了他的反应。 而他,也确实不负那些人的预料,在关系到刺杀他母亲的大案上,竟然还在下意识维护那些谋划着想着他父母、妻子性命的人。 只因不知从可时起,他总坚定的认为那些人都品性才华极为出众,值得信任和依赖的长辈。 “母后,儿臣信错了人,儿臣绝对没有包庇那些人的想法,儿臣在此前,是真的以为不可能是他们。” 这也是柳明月一再给他机会的原因,本性不坏,也有能力,可他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所惑,本身并无坏心,却总做些膈应人的事。 “算了,你先回东宫好好呆着吧,剩下的事,你不必再过问了。” 太子下意识抬头,哀声祈求道。 “母后,儿臣是真的知错了,接下来,儿臣一定再不会犯这样的错,也绝对不会再念念什么旧情,一定会亲自的禀公处理所有涉案之人。” 柳明月目光淡漠的看着这个少年,心情沉重的摇头道。 “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在你一次又一次浪费本宫给你的机会,在你又一次在自己母亲与老师之间,选择你的老师的时候,你就不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说到底,你不过是仗持着自己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本宫疼爱你,就有恃无恐。” 可惜,她不是原主,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这个或许没那么坏,却一再让人感到失望与心寒的便宜儿子。 听出柳明月话中的冷漠,太子连忙道。 “母后,求母后再原谅儿臣这次,儿臣一定改,儿臣以后一定会听母后的话,再也不会被别人所惑!” 若是以前,听到他说得如此坚定,柳明月或许还想再相信一次,但在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有些心累的摆摆手道。 “下去吧,仔细想想你自己的所作作为,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本宫与你父皇,已经尽力了!” 通过这次的事,柳明月也算是对这个便宜儿子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一旦偏听偏信起什么人,甚至到了没有原则和底线的地步。 并不是这批东宫属官被清理掉后,他就会自此变好,再不犯这种错误。 只要他身边再出现什么人,可以成功取得他的信任,类似的事件就会再次重演。 何况在这个讲究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在调查刺杀自己母亲的案子上,都能表现得如此让人失望的人,实在很难让人对他再抱有多大期望。 太子被带下去后,柳明月长叹了口气,真正下定决心后,她发现事情也那么难。 考虑到皇上的身体状态,柳明月怕他动怒,特意选了个他不在场的时机,与太子挑破这件事。 不过在将事情彻底说开后,还是要与皇上说一声,毕竟事关重大。 看到柳明月脸色凝重的过来,皇上就已猜到个大概。 “和那孽子说开了?一应证据俱全,他应该不会再试图维护那些人了吧?朕都有些好奇,那些人到底有何手段,才能将堂堂一个太子,给蛊惑至如此地步?”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就是后世所总结出的精神控制,也就是洗脑大法,聪明人早就知道如何利用这种手段达成目的,普通人也会在生活中不经意间用到。 洪少师等人都是有家学传承的,在这方面的手段,更加的炉火纯青,又遇上正吃这套的太子,才能有如此非凡的效果。 “那些蓄意蛊惑太子的人,固然其心可诛,只是臣妾万万没有想到,境文竟然如此让人心寒,还是陛下说得对,咱们以后还是好好培养孙子吧。” 听到柳明月的话,皇上显然十分震惊。 “朕当时,也就那么一说,皇孙肯定要好好培养,只是以朕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太久,何况只要咱们将那些人都给清理了,让太子彻底不用再受那些人的摆布,依太子的能力,还是可以做个守成之君的。” 这又何尝不是柳明月此前的想法,但在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已经彻底放弃了之前那天真的想法。 “陛下,太子是臣妾唯一的亲生儿子,但凡可以,臣妾当然只会帮他维护和巩固太子之位,可是如今看来,以他这偏听偏信起来,连亲生母亲都能抛之脑后的凉薄心性,怕是要辜负了你我的期望了,为大安江山社稷考虑,臣妾奏请陛下早做决断。” 柳明月满脸伤心绝望,却又透着坚定的跪地说出这番谏言,让皇上颇为震惊,赶紧伸手扶她的同时,一边劝慰道。 “起来、起来,不至如此啊,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也平复一下情绪,别冲动啊,这事要传出去,太子肯定要对你心生嫌隙。” 柳明月就着对方的搀扶之力站起身的同时,语气坚定的回道。 “早在他一再为别人而无视我这个母亲时,我就对他起了嫌隙,又岂会在意他对我这个母亲生嫌隙?这些年来,臣妾自认对他这个儿子仁至义尽,绝对没有不到的地方,他却如此对我,我颗心,算是被他彻底伤透了。” 皇上也不得不承认,皇后身为母亲,对他们的一双儿女,说是倾尽了全部心力也不为过,他正想着要怎么安抚一下情绪激动的柳明月,就听她又继续道。 “臣妾时常把江山社稷和百姓挂在嘴上,也自诩有尽心尽力,可是臣妾终究存在了私心,哪怕早已察觉到太子的性格问题,也总怀着侥幸之心,想着他或许是因年龄小,或许是我们教导得不够到位,还能纠正得过来,或许是他身边人的缘故,如今,臣妾不得不承认,就是他的本性有问题。” 皇上赶紧回道,“太子温良敦厚,性格脾气方面,确实存在一些问题,只要我们在处理完这批人后,再盯紧点,不让他再被那些奸佞小人所惑,应该没皇后说得这么严重。” 皇上是真的没有想到,明明在早前,都是他对太子不满,皇后百般维护太子,为太子说各种好话。 如今却是完全反了过来,皇后自己起了要废太子的念头,反倒是他,不得不百般为太子说好话,希望能打消皇后的念头。 他自己的身体不行,若非有皇后的各种悉心关照,让他不仅不用操心前朝琐事,还尽量让他保持好心态,他现在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皇位继承人的人选,绝对只能出在皇后一脉,这不仅仅是他对皇后的回报,同时也是能稳固朝堂的唯一选择。 只有皇后知道,并且愿意帮他实现雄心壮志,只也有皇后的观念,与他的施政想法无比契合,所以皇上希望在自己去后,皇后依旧能继续临朝,完成他可能来不及实现的那些规划。 换成他其余的儿子上位,肯定不会容许皇后继续临朝,从而迅速毁掉大安当前的大好发展形势,这绝对是皇上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皇上后来的想法是,皇孙肯定要好好培养,但他注定看不到皇孙长大成人的那一日,即便太子不行,有皇后负责掌控朝堂的话,也生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废掉太子换人是绝对不行,他必须要让皇后打消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说】 155 第155章 意外 眼看同样对太子存在很多不满的皇上,不仅没有就此放弃太子,反倒还维护起了太子,让柳明月都有些担忧,自己的这番表态,落在皇上眼中,是不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可是天地可鉴,她是真心觉得太子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为大安的江山社稷着想,直接立太孙,都比继续留着这么个太子强。 刚来到这个时代时,不管是出于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不得不得考虑原主的想法,还是为了自己能安享晚年而考虑,她首先想的都是要全力帮便宜儿子保住太子地位。 即便察觉到太子的性格有问题,也只是想着尽量给他掰回来,好好的教导,从没想过要换掉太子,因为原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没有可选择的余地。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几年过去,当她对这个陌生时代和国朝,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后,在这个江山社稷的继承人问题上,柳明月就忍不住要多考虑一些了。 而太子,不仅没有像她所期待的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在她的教导下,有所改进和成长,反倒更加暴露出了他性格方面的致命缺陷。 再加上这次的事,实在将柳明月气得不轻,她才下定决心,干脆废了这个便宜儿子,让他知道,在这个世上,即便是一直包容和宠爱他的亲娘,也不可能会永远无底线的纵着他一错再错。 结果皇上却不配合,顾虑到原主的身份和立场,柳明月还不好太过坚持,因为那样容易暴露自己身上的异常。 毕竟她这次直接对皇上透露出想要废太子的念头,不管皇上认为此举是她在气头上的一时冲动,还是为维护太子的以退为进之策,总之都在能以常理解释的范围内。 可她若在皇上反对的情况下,一力坚持要废太子,不仅显得她太过冷漠无情,也太不符和她当下的身份与立场了。 所以柳明月在察觉到皇上的态度后,只能顺着他的话,做出确实是因太过生气,才会一时冲动提出要废太子的反应。 不过让柳明月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时间,皇上竟然主动开始为她介绍军中的信息。 包括却不限于哪些驻军的将领,都分别有谁,有着怎样的出身,与他的关系如何,是否可信等关键信息。 其中就包括他已从哪几处驻军调人手,会调哪些将士进京以应不测,又会安排哪些驻军分别去查抄那些涉案人员的老巢。 这让柳明月深感意外,兵权与军中布防,一直是她有意回避的敏感领域,因为她很清楚,那是皇上能坐在皇位的依仗与保障,也是对方的自留地,她可不想因此与皇上起嫌隙。 在柳明月看来,这方面的信息,皇上只会在他将要撑不下去时,悄悄传给他的皇位继承人。 而这些也正是柳明月会罔顾原主本身的意愿,生出废太子的念头的主要原因。 执掌和调动各咱驻军的兵权,绝对是一大杀器,一旦皇上撑不住了,落在太子那个耳根子软,接下来还有可能被人给忽悠过去的家伙手中,很有可能会坏事,她也无法钳制对方。 当然,即便废了太子,也要面临许多新的问题,甚至是更多更难的问题,但是柳明月暂时顾不上考虑那么多。 却没料到,皇上一边拒绝她的提议,劝她打消废太子的念头,一边有意让她接掌那些兵权。 若是这样的话,柳明月对未来就有信心多了,再不用担心让那样一个太子上位,会暴出怎样的大雷。 见皇后在领会到他的意思后,之前那绝望无措的情绪总算得以平复了下来,皇上也放下了提着的心。 他倒没有怀疑柳明月提出要废太子,是在用以退为进的方式确定和巩固太子地位。 早在皇后坚持要让太子负责调查她被刺杀的案子时,他就已经猜到也的心思,而太子那让人心寒的做法,皇上其实也有所预料,所以他才不怎么支持皇后的这个决定。 结果皇后也算是求仁得仁,确定了太子在性质这么严重的事情上,竟然还是选择弃亲生母亲而顾那些东宫属官,便认定太子难担大任,进而生出要废太子的念头。 总而言之,就是在皇上看来,柳明月提出废太子,是被太子的做法给彻底伤到后,气恨至极下的冲动想法。 但是皇上在维护了太子的同时,他本人也不认为以太子的性格,能担起江山重任,所以他也算是因为这次的事,对太子彻底生出了放弃之意。 不过他的选择是提前将手中的权力,逐步让渡到皇后手中,以免自己的身体突然恶化,不给他留下反应时间。 太子再怎么不济,就凭他是中宫嫡子,而且是个已成年,在外口碑很好的太子,就足以让他有资格当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绝对不能动。 逐渐察觉到皇上的意图后,柳明月在装作不知的顺利接手和直接戳穿中,选择了后者。 “陛下的心意,臣妾知道了,可是臣妾觉得,仅帮陛下料理前朝的这些事,就已经让臣妾感到很吃力了,军中的事,还是由陛下自己的操劳一下吧,臣妾一介妇道人家,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只要陛下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就好。” 之前的皇上,也没想过自己竟有主动将这些交给自己的妻子,而不是自己的皇位继承人的一日,只能说是时也命也运也,皆不受他所控,也难以预料。 “朕也知道皇后的心意,可是世事难料,为了江山社稷,我们不得不提前做好防备,除了你,朕实在想不出其他可托付的人,朕不仅想要好好保重身体,还想活个长命百岁,可惜,若天不假年,我们谁都无可奈何。” 柳明月闻言,也不禁心中一酸,再次当着皇上的面哭了出来,她对这番话,实在太有感触了。 毕竟她会出现在这里,背上本来与她没半分关系的重担,面对一个让她感到无比茫然的未来,比谁都清楚命不由己的无可奈何。 皇上这需要小心呵护与关照的身体,以及太子那个坑,让她完全看不到可以功成身退的希望。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她还不知要过多少年,柳明月就哭得格外绝望与悲愤,她实在怨恨这命运的无常。 “好了、好了,是朕的不是,又提到这个话题惹你伤心,你也不要再哭了,让人发现,有损你皇后的威严。” 柳明月接过皇上递过来帕子,草草擦了下眼泪。 “臣妾就是觉得不甘心,外人都觉得我们命好,能当上皇帝、皇后,陛下所做的一切,也对得起这天下和百姓吧,结果我们却没得到什么好报,要面对这样艰难的困局。” 皇上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心中却为皇后对他的一片心意感到颇为感动,故作轻松的劝道。 “可能在上天看来,我们已经得到的太多,才想在别的方面布下这些不尽如人意的难关。” 可她本身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唯一还算值得说上一嘴的博士学历,其实也不算什么,而且还是靠她苦读二十余,才获得的,凭什么要被迫遭遇这一切呢? 想到这些,柳明月就忍不住有些悲从心来,赶紧拿帕子捂住眼睛,怕自己再次情绪失控,若非实在忍不住,她是真的不喜欢哭。 因为她早清楚,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软弱无能。 “陛下不用担心,臣妾只是一时失态,缓缓就好。”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也算是达成了默契,只要是皇上主动告诉她,或是让她试着接手相关联络的,柳明月都没再拒绝。 与此同时,又被禁足在东宫的太子,正焦躁不已的在那来回踱步。 柳明月派人将他强行送回东宫后,就没再召见过他,皇上既没召见他,也一直没下什么旨意,让他感到十分的茫然无措。 看到太子妃回来,赶紧迎上去问道。 “锦秋,你今日可曾见到母后?她对你的态度如何?可曾息怒?” 看着自己的丈夫,太子妃郭锦秋的心情颇为复杂,她虽是与太子成亲数年的少年夫妻,还有了一个孩子,但她还是一直没弄明白太子的某些想法和观念。 若说起来,太子温文尔雅,待人十分宽仁,做事也算是挺有能力,从各方面看,都是一十分优秀的年轻俊杰。 可是当你觉得他处处都很优秀时,他就会做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一言难尽的事,明明不是一个坏人,却总做些让人忍不住质疑他的品性的事。 “臣妾有见到母后,母后对臣妾的态度与往常并无差别,只是当臣妾想为太子解释几句,母后还是没给臣妾留下开口的机会,就打发臣妾去处理宫务。” 太子有些狼狈的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难掩沮丧的抱着脑袋喃声道。 “看来母后还在生孤的气,不愿原谅孤,孤是真的没有想到,洪少师他们竟然会对母后起杀心,才会做那样的事,而且孤也实在想不明白,洪少师他们与母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母后过去一直对他们极为礼遇,时有重赏,他们怎么会对母后起杀心呢?” 太子妃闻言,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连她都能看得出朝堂上的各种暗流涌动,只要立场不对,就有可能成为生死仇敌,根本不需要什么直接的仇怨。 太子已临朝三年有余,竟然还看不明白这些,着实让她想不通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殿下,您应该知道,自从母后临朝后,在前朝给父皇提供了极大助力,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实施的一些新政策,都有可能会损及朝堂上的一些势力的利益,他们想对付母后的动机,其实很好理解。” 太子仍觉不解,“除了母后代理朝政期间,其他时间,母后很少出面做什么决议,实施那些新政,也是父皇的意思,他们为什么要针对……不对,他们其实还想连父皇一起……” 眼看太子至今还没意识到某些关键所在,着实让太子妃深感无力,但也不好将事情说得太明白,毕竟她深知自己与太子之间的夫妻感情,实在无法与帝后相比。 “殿下,依臣妾之见,父皇没有召见,也没有下旨训诫您,证明母后应该还是维护您的,您最好还是稍安勿躁,在东宫安心潜读,让父皇与母后看到您确实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等到母后气消之后,肯定会主动召见您。” 口头上这么安慰太子,太子妃更担忧的是,父皇是因已对太子彻底失望,才会这般没做任何反应。 只是身为太子妃,她与太子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让她实在不愿去想这个最坏的可能。 【作者有话说】 156 第156章 怂恿 既然皇上已定决心,在提前布局自己的身后事时,选择让她成为未来的真正掌舵者,少了对太子担不起这江山重任的担忧和焦虑,柳明月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哪怕皇上的这个决定会,会让她承担更多更重的压力,与她在早前为自己规划的退休养老生活,可以说是截然不同,柳明月也愿意接受。 因为强大的责任心,让她无法坐视大安落入这样一个靠不住的太子之手,所以柳明月也更重视自己的健康与安全问题。 当高长庚呈上重阳刺杀案的一份份证物后,这个案子迅速进入收押、审讯与三法司会审阶段。 由于这桩刺杀案的性质极其恶劣,被刺杀的主要目标是皇后,而且在那些幕后主使者的言语中,不难听出,皇上也可以在目标之列,完全可能算得上是谋逆弑君之罪。 所以当这桩大案正式公开后,迅速引起朝野一片哗然,京郊大营的将士出动,在京中围抄一家又一家。 期间还曾遇到过小股的抵抗势力以及叛变势力,却都被及时镇压了下去。 即便如此,这些影响不大的战斗,也令京中氛围变得格外凝重,宫内也不例外。 那些刺客之所以能将凶器带入宫宴现场,以及有些人之所以能隐藏得那么深,都少不了背后有地位的人物帮忙周全与遮掩。 所以后宫的数位妃嫔也被查了出来,一并被给收押了起来。 接到一家家落网的消息,皇上的脸上也不见喜色,有些不甘心的捶了一上案桌。 “从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看,这刘昌功也不清白,可惜他是个特别奸滑的老家伙,竟能在这次的事件中完美隐身,没能拿到他的把柄,实在可恶!” 柳明月亲手端了杯茶过来,放到皇上手边,不以为意的安抚道。 “陛下何必为此动怒,东宫属官合伙犯下这么大的案,他刘少保也难脱干系,再加上其他人的证词,他一样难逃法网。” 皇上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吐出一口郁气道。 “朕不甘心的是,明明是在他的怂恿之下,那些人才生出针对你的心思,结果却无法拿到他有直接参与其中的确切证据,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以谋逆重罪严惩他刘家上下。”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反正他们刘家既然牵涉进这样的重案中了,就算不便直接将他们处死,但是让他们全族上下都受重罚,过得生不如死,还是不难做到的。” 皇上想想也是,这才感到气顺了不少,不他过他随即又叹了口气感慨道。 “那些人中,朕对这个刘昌功,最为寄予厚望,在朕看来,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朕能成事,他与刘家帮了不少忙,将他封为太子少保,也相当于是朕对他的回报,即便发现曲鸿俨他们蓄意教歪了太子,朕也没有怀疑过他,只是有些气他没能帮朕看护好太子。” 柳明月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臣妾也没料到刘少保竟是个这样的人,只能说,此人心机太深,太过擅长伪装,说起来,能通过这桩案子,将他给暴露出来,其实是件好事。” 在所有东宫属官中,这位刘少保的存在感最低,柳明月虽然不喜他的不尽责,但是对他的印象要相对稍好些,以为那是他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 如今看来,那刘少保才是一匹真正的恶狐,他分明是有意看着那些人将太子洗脑成他们手中的傀儡,反正他也是太子的老师之一,同样可以受益。 柳明月甚至怀疑,洪少师等人会想到要用洗脑的方式控制太子,是不是都是因为在无意间受到了此人的挑唆与暗示。 因为从目前通过审讯得出的证词看,此人非常擅长给人施加言语暗示。 当天傍晚,接到司农司紧急递入宫的喜报,皇上才真正高兴起来。 “皇后,是高产粮种,船队带回的那玉蜀黍,真的是高产粮种,根据司农司的收获看,亩产应该能达到十石以上,真正的高产粮种啊,只要皇庄那边的产量不比这个低,就能正式确定,这玉蜀黍确实是高产粮种了。” 农家出身的成长经历,让皇上十分清楚这种高产粮种能给百姓带来的巨大好处,所以他在接到这份奏报后,情绪反应也格外激动。 柳明月赶紧安抚道,“陛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这确实是件大好事,您也不能太激动。” 皇上笑着回道,“你啊,也太紧张了些,怕朕生气动怒也就罢了,怎么朕高兴,你也这么紧张?” “臣妾问过太医,不仅气大伤身,像这种让您情绪波动过大的喜悦,也容易伤身,还是要尽量控制着些。” 皇上心情很好的点头应道,“行、行、行,朕听皇后的,要控制情绪,不动怒,也不过喜过忧,哈哈,有了这高产粮种,咱们大安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嘴上说着不过喜,但是面对这高产粮种,皇上还是忍不住欣喜过望。 柳明月不仅早知道这玉米和红薯都是高产粮种,还知道有了高产粮种后,可能会给大安带来的一些后续影响。 “是啊,等到这高产粮种推广开后,不仅百姓们会记得陛下的大恩,后世代代炎黄子孙,也都会感念陛下的恩泽,臣妾要恭贺陛下!” 皇上伸手扶住真打算福身行礼的柳明月,真心实意的感慨道。 “应该说是同喜,若不是皇后提议组建船队出海,又嘱咐他们在海外寻找高产粮种,如何能有这番大收获,所以真要说起来,朕都是沾了皇后的光。” 柳明月也真心真意的回道,“在这件事情上,臣妾确实有些功劳,只是臣妾能有这个机会,全仗陛下的信任与支持,若非有您,臣妾一介后宫妇人,纵有千般想法,也没办法做成这件事。” 皇上也不得不承认,听到柳明月这么说,让他感到更为骄傲与自豪,心情更好了。 “所以说,朕信任与支持皇后,其实也是在帮朕自己,哈哈,有此功绩,朕此生足矣!” 柳明月却笑吟吟的回道,“陛下的要求也太低了,您可别忘了,从司农司和皇庄陆续传回的消息看,那甘薯是高产粮种机率更高,而且还是在不算人也能吃的藤蔓的情况下。” 若算藤蔓,现在就能确定那红薯也是高产作物,因为那些藤叶长得十分茂盛,吃起来味道也不算差。 想起过去几个月收到的相关消息,皇上连连点头道。 “不错,朕被目前后来居上的玉蜀黍的产量,给惊住了,都差点忘了甘薯,是啊,咱们大安即将多出两种高产粮种。” 接着,他又忍不住感慨道。 “看来这海外,确实像皇后所说得那样,是个充满无数可能的地方,也不知,海的尽头,有没有像咱们大安这样大的陆地和国家,若有……” 皇上赫然站起身道,“岂不是会给我们大安带来威胁?” 若人家早就掌握着像玉蜀黍和甘薯这样高产粮种,可以养活更多的百姓,拥有更为强大的百姓…… 看到皇上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吓到的模样,柳明月赶紧安抚道。 “陛下实在不必多虑,就算海外有更大的陆地和国家,且不说有茫茫大海相隔,对方难以成功抵达我们大安,就算他们来了,我们现在不仅有海军,陆地驻军更是兵强马壮,只要我们大安能一直重视军防,就能无惧任何试力侵略者” 皇上这才坐了回去,点头道。 “皇后所言甚是,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松防务,不能让我们大安的各地驻军,如前朝般沦为摆设。” “而且海军那边清平坐镇,我们目前确实不用担心。” 柳明月趁机怂恿道,“所以我们也要更加重视海军的发展,增加相应的投入,一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备才能无患,二来,则是可在我们拥有更为强大的海军实力后,派人去更远的海外探索,正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要早点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势力分布。” 皇上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我们确实要更加重视海军才行,我们大安也是要成为天朝上国的存在,可不能在不知不觉中落后于人,让人笑话我们坐井观天。” 更何况他大侄子不仅是海军实际掌控者,且有心在海军成就一番事业,他这个当伯父的,本就该多给些支持。 有大侄子在,他也不用担心海军势大后,会失控,皇上越想越觉得皇后的这个建议,实在很好,很有必要。 正所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帝后二人由高产粮种的事,联想到海外,谈到要如何大力发展海军规划,可谓是兴致勃勃,对的大安的未来充满信心与期待。 京中许多人家,则都面临着凄风苦雨,时隔一年,京中再次进入高度戒严的状态,被下狱抄家的人家与日俱增。 重阳宫宴上发生的一幕,百姓们不一定知道,朝堂上的官员们心里都有数,即便是当日没资格入宫赴宴者,也都有所耳闻。 原以为这次可能又像前几年,只是又抓几个被扔出来的人,草草结案,甚至都不会让普通百姓听说消息。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大张旗鼓的公开相关案情,与一些调查进展,很明显,宫中是要像去岁的兵部大案与平国府谋逆案般,将这桩案子办成铁案。 不给外界留下任何可质疑的地方,而这同时也表明,宫中已掌握了足够充分的证据,绝对没有翻案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朝野上下的众官员,都表现得很乖觉,不敢跳出来说情,深恐自家也被牵扯上。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今天遇上些事耽误,心情很不好难以进入状态,才更得这么晚。 157 第157章 缘故 朝堂上的这一反应,让柳明月和皇上都很满意,随着皇庄那边也报上玉蜀黍的产量后,皇上更觉满意了,当即就在朝堂上公布了这一消息。 因种子的数量有限,再加为防种植不顺利,船队带回的种子并没有种完,司农司和皇庄分别种了两分地左右。 如今这两处收获的玉米,产量合下来都在一千二到一千五百斤之间,足以证明它们的高产,比大安百姓种了数千年的所有粮种的产量,都要高出数倍。 消息在朝堂上传开后,看着被当朝呈上来的那些黄灿灿的玉蜀黍粒,说是群臣都很振奋也不为过。 哪怕再怎么算,这高产粮种的出现,都与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关系,他们分不到什么功劳,可是就是凭他们是朝中大臣,就足以感到与有荣焉。 而这高产粮种的出现,绝对值得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番,皇上,嗯,还有皇后,当居首功,其次则是奉旨从海外带回高产粮种的商队与海军的人。 于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也都不吝溢美之词的赞颂皇上与皇后的英明,语气都很真诚的那种。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知道,若非宫中不吝投入的培养和训练出商队与战队,大安沿海的百姓想要出海打渔,都要面临会被海盗抢掠和袭击的危险,更别说是想要出海,还能带回这么多的好东西。 通过群臣的反应,皇上也更加确定,有了这高产粮种,他这个皇帝就足以在史书上,留下让后世代代称颂的美名。 所以他的心情非常好,好到对又查出哪家人、哪个人涉刺杀之案,都没觉得生气愤怒,只说全都*按律处置,这就是一概不循私情的意思。 结束一天的忙碌后,回坤元宫时,远远的就见刘德妃带着五公主跪在宫门前。 看到凤辇过来,就已快速迎上前的卓辉施过礼后,就赶紧解释道。 “娘娘,德妃娘娘已经带着五公主在此跪了近两个时辰了,谁叫她们都不起。” 柳明月在乾元宫时,就已收到德妃带着五公主跪在坤元宫外请罪,想为刘家求情的消息,她只是下令让将人打发离开,懒得多理会。 没想到这德妃还真豁得出去,在这跪了三四个小时,还是拉着五公主一起施这场苦肉计。 到近前后,柳明月没等对方开口,直接厉声斥责道。 “德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为一己之私,如此苛待五公主,她的身体若出了什么问题,休怪本宫饶不了你!” 早已支撑不住的五公主伏在地上,焦急的回道。 “请母后恕罪,不怪母妃,不是母妃要求儿臣来的,是儿臣主动陪母妃来,求母后明鉴,莫要被那些那奸佞之徒所蒙蔽,儿臣的外祖父一家,皆对父皇与母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柳明月撇了眼深得其父真传的德妃,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声音淡漠的开口道。 “德妃,看来你刘家的家传本事,真是效果非凡啊,你爹教唆人家对本宫下手,莫非就是为了让本宫给你腾位置?若是这样的话,看来还是你德妃更厉害些。” 眼看皇后一张口,就从让人料想不到的刁钻角度来斥责她,根本不按照她的计划来,德妃这才赶紧开口道。 “求娘娘明鉴,家父素来淡泊明利,与东宫其他属官少有往来,这次的事,一定是那些人记恨家父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才会蓄意攀附和诬陷,不管是妾身,还是刘家上下,一向对娘娘敬重有加,绝对不敢有半分冒犯。” 柳明月淡淡回道,“德妃,你也算是陛下后院中的老人了,本宫对你们这些人如何,你心里清楚,本宫最恨恩将仇报之人,敢拿本宫的宽仁当可趁之机,想要本宫命的人,都是本宫的死敌,本宫绝对不会心软、手软。” 五公主迅速道,“母后,母妃对母后的忠心,天地可鉴,她时常嘱咐儿臣,一定要牢记母后的恩德,好好孝敬母后,人前人后不曾说过母后半个不字,绝对没有半分的不敬。” 越是如此,越能表明这德妃的高明和可怕之处,连在她的亲生女儿面前,都能装得天衣无缝,不留半分痕迹。 柳明月饶有深意的看向德妃,“原来德妃在私下里,待本宫竟如此用心?这十来年,本宫竟然丝毫不觉。” 宫中已经被查出连几位低位妃嫔在内一批人,他们中的大半,真正犯下的都是怠职与渎职之罪,有些人直到自己被抓,都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皆因他们都是在无意中被人利用,仔细回想起来,就会发现,他们都曾在无意间受到了旁人的言语暗示。 而暗示他们该怎么偷懒省事的人的背后,往往有着德妃宫中之人的影子,只是目前还没查到什么实证而已,才让德妃还有机会拉着五公主在她面前演苦肉计。 五公主显然没有察觉到柳明月的语气有异,赶紧迫不及待的回道。 “是的、是的,母后,母妃对母后素来用心至极,绝对没有半分不敬,外祖父一家当年为辅助父皇,不惜倾尽家财,太子皇兄又是外祖父的学生,不管是母后,还是外祖父一家,都没有半分对母后不敬的理由啊。” 话确实是这么说,这也是柳明月在此前,不管是对刘少保,还是对德妃,都没怎么防备的原因,不管是从各方面考虑,他们可以袖手旁观,却都没出手的理由。 因洪少师等人并没有将刘少保真正视作他们自己人,这次的行动谋划,他们并没有叫上刘少保。 可是从现有的调查结果看,参与宫宴筹备工作的德妃绝对知道,还在暗地里提供了帮助。 在柳明月看来,这其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本宫虽是这场刺杀案的受害的者,但是本宫不会对此案做任何干涉,只要一个不会放过任何涉案者的公正结果,一切都按大安国律处理,所以你们求本宫无用。” 五公主听不出来,德妃却听出皇后这是不可能对刘家网开一面的态度。 见柳明月说完,就径直转身,打算离开,德妃一咬牙,伏地道。 “只要娘娘肯高抬贵手,在陛下面前,为刘家美言几句,我刘家上下,一定会念娘娘的大恩,从此任凭调遣!” 这是终于放弃为刘家开脱罪责的企图,想要以投诚来换取刘家这次能平安过关?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柳明月转头看向德妃道,“若在重阳之前,你来找本宫说这番话,本宫或许会很欣慰的考虑一下,现在再说这些,晚了!” 看着柳明月轻飘飘的留下这几句话后,毫不停留的直接进宫,明显是拒绝再与她做任何交谈的态度,德妃有些无力的瘫坐在地。 五公主有些怨愤的看着柳明月逐渐消失在宫门内的背影,对德妃道。 “母妃,我们还是去求父皇吧,外祖家是帮过父皇的功臣,只要父皇念一下旧情,外祖父家肯定没事,您又何必非要来求母后呢?” 德妃闻言,不禁苦笑,她会选择来求皇后,当然是因她的已察觉到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与影响力。 何况皇后还是这场刺杀案的受害者,只有能取得皇后的宽恕,他们刘家才能免遭这场危机。 而皇上,许多人都知道刘家曾拿出大笔的钱粮辅助皇上打天下,可是也有不少人知道,是皇上带人救下了遭大批乱军围攻的刘氏一族。 也就是说,刘家给皇上提供的那笔钱粮,与其说是辅助皇上打天下之功,还不如说是刘家为报救命之恩的报酬。 甚至连她这个刘家女在内,都是刘家以求得皇上庇护的名义,献给皇上的‘报酬’。 也就是说,真要论起来,皇上完全可以不认这份所谓的辅助之恩,开国立朝后,皇上只给了她爹高位,却没给刘家封爵,就是他的态度。 这也是他们刘家会…… 不过事到如今,德妃即便知道这些,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拿着这些所谓的功劳与旧情,去求皇上。 哪怕需要再献上一大笔财物,只要他们刘家的根基尚在,就不愁将来没有能东山再起的一日。 但是若任刘家被牵涉进这次的刺杀案中,刘家怕是再也没有可以重新起复的机会了。 近几年来,她已深刻的认识到,皇后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她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绝对不留后患的性格,刘家成了她的‘死敌’,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刚听人禀报过德妃带着五公主,在坤元宫前跪了近两个时辰,不仅没能让皇后心软,还惹得皇后更为心烦不耐的消息。 随后就收到德妃又带着五公主来乾元宫外脱簪请罪的通报,皇上下意识皱眉,直接回道。 “让她们速速回去,事关前朝大案,她们没有资格过问,朕不会让无辜之人蒙受冤屈,也绝对不会容许试图谋害皇后与朕的人逃脱罪责!” 要不是因为有了高产粮种的事,实在让他感到无比欣喜,知道这对母女先是去纠缠皇后,后又试图来纠缠他的行径,他一定不会仅给出一句警告了事。 要知道这次的刺杀案,说是主要针对皇后,若皇后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他这身体,在大受刺激之下,难保不会直接跟着去了。 就算他能侥幸撑过去,没了皇后帮他代理朝政,仅凭他自己再加上那个说不定还会给添乱的太子,他估计也没几天好活。 也就是说,那些人想要皇后的命,其实也相当于是在要他的命,他如何能容? 【作者有话说】 158 第158章 是谁 皇上连见都不见,直接令人将德妃母女‘送’回去,还在她们的宫外布下人手,看管着不让她们再私自出宫的反应,柳明月并不觉得意外。 柳明月在次日就向皇上讲了自己的疑问。 “臣妾总觉得,那刘少保突然蓄意接近洪少师等人,让洪少师他们将矛头指向臣妾,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或者说,刘少保想要除去臣妾的图谋,与洪少师他们想要尽早扶太子上位,不想看到臣妾这个阻碍势大的目的不同。” 皇上迅速警觉起来,“皇后为何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柳明月为他解释道,“臣妾也是在昨日见到德妃和五公主后,才想到这个可能,我们都认为刘少保也是太子的老师之一,是因太子被教成这样,他能与曲鸿严等人一样可以受益,他女儿生的是个公主,可是以刘少师的精明与贪婪,若他真正想要推上位的不是太子呢?” 皇上若有所思的在殿内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派人召来高长庚与陈正谦。 “皇后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在此前都只注意到表面上的线索,忽略了其它可能,这样很容易漏掉关键线索。” 说完,他又忍不住感慨道。 “朕一直认为德妃跟她爹一样是个好的,如今看来,是朕太小看人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厉害着呢,连朕都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中。” 高长庚与陈正谦接到旨意,要调查刘家人,以及与刘家关系亲密的人中,都有些什么人,分别与其他皇子走得近时,还有些懵。 结合目前的调查到的证人证词看,刘少保固然与洪少师等人走得并不近,但他应该是与洪少师等人的企图是一致的,才会怂恿洪少师等人针对皇后。 而洪少师等人之所以会这么迫不及等的对皇后出手,除了是因他们在意识到这一年多来,皇后怂恿皇上实施的不少新政令,都对他们的利益有损外。 还有就是,他们不仅知道了皇后对东宫实施的整顿,还下令让太子在近来与他们越发疏远。 对洪少师等人而言,太子是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好学生’,他们当然不容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这么失控。 而皇上最新下达的这道旨意,透露出的却是刘少保极有可能另有它心,与其他皇子有勾连的可能。 若是这样的话,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更为严重了,不过不管是高长庚,还是陈正谦,都对此事非常重视。 “陈大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您那边,也务必要慎重些才好,凡与其他皇子有关的大人,最好都能回避一下。” 陈正谦当然知道高长庚指的是谁,心中虽觉不悦,但也不好流露出来,这段时以来,大理寺和十二监的人,因争功的事,发生了不少次纷争。 而对方的提醒,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陈正谦只能冷着脸回道。 “高大监放心,在下一定会选派人手时,仔细斟酌,不会有半分含糊,希望高大监那边,也不出什么岔子才好。” 高大监点头笑道,“好此甚好,陈大人且放心,我十二监一直以来,都只听陛下与娘娘调遣,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纰漏!” 听到这话,陈正谦不由得有些气结,但他还真就无法反对,他们大理寺的人,比谁都清楚,十二监的人,只听皇上与皇后的调遣的事实,人家确实说得起这话。 收到陈正谦派别人去核查刘少保家具体信息的消息,常明仁十分不满,刘少保之所以能被揪出来,与他善于审讯,能从中发现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有关。 在这种情况下,陈寺正将刘家的案卷转交给别人负责,常明仁深觉这对他而言,乃是奇耻大辱,迅速去找陈寺正要说法。 看着眼前这位虽然是由皇后提拔起来的,他自己用着出挺顺手的得力手下,陈正谦有些头痛的回道。 “常少卿,在这次的事情上,真不是本官要的针对你,你的功劳,本官也一定会如实上奏,本官肯定也是相信你的,毕竟刘少保涉及此案的线索,是由你揪出来的,可你身为外戚,在有些案子上,还是要必须回避一下。” 最后一句话,陈正谦说得声音很小,甚至还有含糊,不过也足以让常明仁明白,是他作为五皇上舅父的外戚身份拖累了他。 “原来如此,多谢大人的关照,属下明白了。” 常明仁确实明白了,来前,他是因意识到刘家的案子,可能另有隐情,却被陈寺正强行转交给别人负责,才心怀气愤。 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刘家的案子中,可能牵涉的有某位皇子,因不确定到底是哪位,所以他这个外戚必须要回避,心中郁闷,却还无处可诉。 因为这件事显然很敏感,陈正谦都是看在那刘少保是由他亲自揪出来的份上,相信他与刘家没什么牵涉,才会给他透点口风。 下值回家后,常明仁按捺下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自己父亲的冲动,一起用过晚膳后,才在谈话间,以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 “不知父亲与那刘少保,可有交情?” 常会成不屑的回道,“老夫怎么可能会与那个虚伪的有家伙有交情?他打量着当年的一些事情,知道的人少,他们还都打点过,就派人在外大肆吹嘘他们刘家帮助陛下成就大业,倾尽家财。” “事实上,若非陛下带人救了他刘氏一族,他刘昌功的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他在外不提,只在我们这些知情人面前一提再提,仿佛他刘家有多感恩,实则还不是为了让人觉得,他与皇上关系亲近,打量人家都不知道他们刘家的心思似的。” 常明仁曾不止一次的听父亲抱怨此事,再次确定他父亲与刘家没有瓜葛后,他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继续问道。 “嗯,事实证明,父亲看人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那刘昌功,确实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儿子记得,他好像也为教过五皇子?” 常会成不以为然的回道,“他确实在宫中授过课,不过也谈不上是正经教过五皇子,听你妹妹说,人家可是太子少保,心气高着呢,主要只教太子。” “这么说的话,五皇子与他的关系并不亲厚,儿子就放心多了。” 常会成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自家儿子,随即想到最近的案子,刘家也有被牵涉其中。 “你放心,人家太子才是刘少保的正经学生,还轮不到五皇子出面为人家求情,你也不必为难。” 对常明仁而言,现在能确认自家与五皇子,确实与那刘家不存在什么私交后,哪怕仍对刘家的案子被转手一事心存不甘,但这心里终究踏实了许多。 当常向和以请教问题的名义,来见他时,常明仁的心情还算不错,看着儿子道。 “你的运道不错,刚入职几个月,就有机会赶上这样的大案,不仅可以从中学到许多经验,还能立上一功。” 对此,常向和也觉很庆幸。 “幸有父亲为儿子悉心筹谋,若非如此,儿子肯定赶不上这大好机会。” 恭维完自己的父亲,常向和才将话题一转。 “父亲跟祖父提起刘家的事,似乎是在试探祖父,祖父与五皇子,与那刘家有没有私下里的来往?” 见儿子如此敏锐,常明仁十分欣慰,笑着点头道。 “嗯,你分析得对,看来你近来颇有长进啊。” 常向和上前两步,低声道,“儿子大概知道那刘家与哪位皇子走得近。” 常明仁顿时目露精光,“嗯?是谁?” 哪怕他已失去调查权,但他只要若能把握好时机,及时为这桩案子提供重要线索,依旧能立下一大功。 常向和低声道,“是二皇子,两年前,儿子有次前去赴同窗聚会途中,曾在无意间发现二皇子在刘晋业的带领下,去见刘少保。” 常明仁若有所思的随口问道,“怎么之前不曾听你提起?” 常向和不太好意思的回道,“儿子当日腹中不适,多有不便,一直不愿多提,也不愿回忆那日的糟糕经历。” 常明仁理解的点头,然后拍拍少年的肩膀道。 “你那日的经历,应该就是为了成全为父,帮为父大忙,所以,你以后不用再以那日的经历为耻了,这应当是天意,是天意不愿让为父错失这份功劳,哈哈!” 在他父亲心情舒畅的朗声大笑中,常向和的心情却很复杂。 若真像他父亲说得那样,这是天意,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上天的恶意,拉肚子拉到双腿无力,只能狼狈的藏身在绿丛中的经历,实在太过不堪回首。 不管是因外戚的身份,还是由皇后提拔的重臣的身份,都让常明仁与后宫的关系匪浅,他当然不敢忽视后宫的一些人与事。 在之前的他看来,所有年龄稍长的几位皇子中,只有太子一枝独秀,其他皇子身上的性格缺点都很明显,说句冒犯的话,连他儿子都多有不如,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 在调查刺杀案的过程中,得知以洪少师等人为首的东宫属官,都对太子做了些什么后,他依旧认为,太子还是皇子中,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因为在他看来,那批东宫属官,有一个算一个,皇后绝对不会放过,少了那些人的掣肘,太子依旧是个品性与才华都很出众的人。 对于二皇子,常明仁当然不陌生,他是真没想到,这么个连五皇子都多有不如,既无圣宠,也无强大外家的皇子,竟敢生出这样的野心。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二皇子,将会为他的功劳薄再添一笔。 【作者有话说】 159 第159章 回报 刘昌功绝对称得上是个擅长把控人心的高手,做人做事一向都很低调,在外的名声和口碑都很好,做事当然十分缜密。 接手刘家调查任务的范茂彦虽然也是个查案高手,但在接手刘家的案卷后,依旧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只觉毫野外头绪。 若非范茂彦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在调查过程中,知道刘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后,也会觉得这是个积善之家,不可能被牵涉进谋逆这等大案中。 暗中为刘家说好话,想要设法关照刘家的人,并不在少数,使得范茂彦的那些查案经验丰富的手下,甚至都有些动摇。 越是如此,范茂彦越发重视这刘家,更加认定这刘家绝对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因为凭他多年的经验看,越是这种十分擅长经营声望与口碑的人,存在问题的机率越高,隐藏也更深。 刘家出事后,刘府几个关键人物在第一时间自尽的反应,也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想要查出刘家到底与哪位皇子有联系,就实在太难了。 刘昌功身为太子少保,教授太子的同时,曾顺带着给其他皇子上过课,刘家人也分别与几位年长的皇子都有联系。 例如刘家长房的嫡次子,与大皇子有过来往,刘昌功的庶幼子刘晋业,与同样喜欢书画的二皇子,曾多次出现在同一场合,刘昌功曾在人前称赞过五皇子很聪明,有意将一位孙女许配给五皇子等。 顺着每一条线深挖下去,都没能挖出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审问刘家人,问出也只有这些表面上的信息。 收到范茂彦这边调查不顺利的消息,陈正谦十分焦虑,刘家能被查出来,是他们大理寺的功劳。 宫中既然指示他们要彻查刘家,就证明这刘家绝对存在问题,从目前已调查出的信息中,也能看出这刘家确实存在问题。 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刘家实在是非常擅长做表面功夫,做事滴水不漏,隐藏得很深,让人难以抓住把柄。 更重要的是,现在除了他们大理寺在查,十二监也有在查,若被十二监的人给抢先查了出来,他们大理寺就要丢脸了。 常明仁有将上司与同僚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至少也要在五皇子的嫌疑被彻底排除之后,再将他所掌握的线索拿出来。 与其他人逐一进行深入调查与排除不同,常明仁在私下里的调查方向更为明确,又有其他人在明面上的调查,无意间给他做了掩护,让他在暗地里的调查进展格外顺利。 几天过去,眼看两方都没调查出有效信息,而十二监的人已经注意到他这边弄出的一些异常动静,让对方深挖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常明仁才找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摊牌。 “你说什么?你在私下里调查,已经调查出结果了?” 陈正谦有些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这位手下,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事实,毕竟他给范彦派了一批大理寺的精锐人手,都没能调查出结果。 结果常明仁个本该回避的家伙,利用手中仅有几个手下,就调查出了结果。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陈正谦正色道。 “事关皇子殿下们,可容不得半点疏漏!” 这要是冤枉了哪位皇子,他们这些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常明仁当然知道这件事的轻重,“大人请放心,下官是在收到线报后,有目标的去核实与查验的,绝对没有动用任何刑讯逼供之类的手段。” 听到他说得这么坚定,陈正谦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这位在查案方面,向来公正严明,这也是皇后会重用他的主要原因。 “到底是哪位皇子?” 常明仁低声回道,“是二皇子,双方极少见面,见面也是通过四季园中的暗道,前往四季园外的密室相见。” 也是赶巧了,被他儿子正好撞见的那次,正是刘晋业首次带着二皇子去见刘昌功,就是通过这次的相见,双方初步达成了合作。 听说是二皇子,陈正谦下意识感慨道。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咱们这位二皇子不仅野心够大,这隐藏的可也够深的啊!”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下还在这杵着呢,赶紧清了一下嗓子,当作无事发生状的说道。 “你这次又立了一大功,本官一定会如实上报,这里边有些不合规的地方,不过不要紧,就说是本官在排除了五皇子的嫌疑后,又令你这个对刘家情况最为了解的人,在暗地里查的,这样一来,十二监那边也无话可说。” 常明仁满面欣喜的笑着向上官道谢,不动声色的将上官给好好恭维了一番,被夺权的那口恶气,这才彻底消散。 拿着已被证实的调查结果,再去审讯刘家人,就容易和顺利多了。 皇上看到调查案卷的相关内容时,即便已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 “看来这些年来,朕真小看了老二,一直以为他真是个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在总体上,还算是个知进退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还是能闷声干大事的。” 柳明月赶紧安抚道,“财帛、名利都能动人心,更何况皇子们所面对的皇位,会有想法,实属正常,您实在不必这么生气,气着自己划不来。” “朕承认,对这两个大的,朕确实没那么上心,可是朕当了皇帝,他们跟着享荣华富贵,也没有亏待他们啊,你这个嫡母,更是对他们仁义尽至,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在这一点上,柳明月也觉得那二皇子确实太白眼狼了些,她来后,确实对他们没怎么上心,可是原主待他们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那样的大环境中,若没有原主的关照,大皇子、二皇子能活着长大的机会很小。 “臣妾做人做事,只图自己心安,没想过要图他们的回报,孩子大了,心思杂了,乃是常事,臣妾能看得开,只要陛下能保重好自己,臣妾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皇上确实有被安慰道,满腔的怒火迅速消了下去,只是难惆怅的感慨道。 “朕以为,这些年来,朕待他们疏远淡漠的态度,会让他们主动死心,不敢再觊觎他们不该觊觎的,旁人也会因他们无宠,不会想着去接近他们,就算是对他们的照顾,没想到,即便如此,有些事,依旧不可避免,朕之前的警告,他们也没放在心上啊。” 在柳明月看来,皇上的这些儿子,总体上来讲,已经算是比较消停的了,会出现个二皇子,是真的不算什么。 “依臣妾看,真要算起来,最贪心的莫过于那刘家,以刘少保的身份,有被他们教成这样的太子在,他刘家将来肯定差不了,可他们还是不满足,才会不惜另起炉灶,想要扶持个二皇子,想要一家独大。” 毕竟太子那边,刘家只能占一份,洪少师等人在太子身上费的心血更多,更得太子相信和重视些。 皇上不解的皱眉道,“仅他刘家,凭什么敢生出这么大的野心?” 柳明月就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 “据臣妾推测,这刘家可能已经察觉到陛下的身体……不,应该说是德妃,可能已经确定了陛下的身体状态,所以他们明面上只是怂恿洪少师等人对臣妾下手,实则也稍带上了陛下,一旦臣妾与陛下都出了问题,刘家就能借揭穿洪少师等人刺杀臣妾的事,取得足够的威望,而洪少师等人都是东宫属官,还能顺便攀扯到太子身上。” 由刘少保这位太子这师亲自指证太子,让其背负上弑母弑父的恶名,太子不可能有机会顺利继位。 而刘少保则能靠着所谓的大义,掌握话语权,从而推他所支持的皇子上位。 听到柳明月的这番分析,让皇上迅速回想起自己之前曾想过皇后若有不测,他自己可能会有的下场。 “皇后的推测很有道理,至于到底是不是,咱们只要先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查,就能确定了。” 接到指示的高长庚,迅速开始调查德妃宫中所有人,同时还派出一批人手,在暗地里调查太医上下及相关之人。 当然,二皇子的母妃谨嫔那里,也没放过。 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调查出结果的速度很快,毕竟对又让大理寺抢先了一步的十二监而言,他们也都憋着一口气。 调查结果让柳明月和皇上都有些意外,原来发现皇上的真实身体状态的人,并不是德妃,而是一直守在自己的殿内佛堂,终日不轻易在人前现身的谨嫔。 原主在早年没少与这位打交道,柳明月来后,甚至都没怎么见过这位。 与宫中其他绝大多数妃嫔相比,谨嫔完全是靠生育二皇子之功被封嫔,丝毫无宠,若非原主这个真正贤良的主母的照顾,这谨嫔跟她的儿子一样,根本没机会活到现在。 因为谨嫔不仅出身教坊,是皇上早年的上官随手转送给他的女子,还在跟了当时只是个校尉的皇上后,又跟别人有了首尾,皇上没能将人送出去,因为她恰好怀了身孕。 而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分别与皇上的母亲和父亲有几分想像,皇上才将其认下,可是这样一对母子,根本没什么名声可言。 直到原主嫁给皇上,才让这对母子摆脱备受欺凌的处境,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谨嫔在后来的那些年里,倒是一直表现得十分安分守己,不过她毕竟是皇上的后宫中,资历最深的人,不动声色间也悄然积下了一些人脉。 进宫被封为嫔后,她更是向皇上求得一座小佛堂,说是守着佛堂为皇上和皇后、皇子公主们祈福,俨然一副真正清心寡欲,不欲再过问世事的态度。 事实上,她一直有让人在暗地里培养与拉拢人手,只为在二皇子有需要时,可以帮得上二皇子。 在她所拉拢的人中,就有一位早年曾得过她帮助的人,在御药房中任职,是他根据太医们时常取用的药材种类与分量,再结合皇上患病的消息,与他打听到的一些不起眼的消息,推断出来的。 看到案卷中的证词内容,柳明月忍不住气极而笑。 “看来臣妾这辈子,真是做尽养虎为患、好心没好报的事,这李氏真是好样的,拿臣妾特意多给她的银子拉拢人,然后让这些人来害臣妾。” 皇上叹了口气道,“说起来,都怪朕当年一时心软,认下他们,让他们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160 第160章 处置 柳明月倒没有这种想法。 “陛下倒也不必为此感到懊恼,不管是您认下他们,还是臣妾这些年关照他们,都是因为我们在当时愿意那么做,顺从本心罢了,如今发现他们不值,也没必要再为他们浪费心情。” 皇上点头道,“嗯,你说得对,在这方面,朕确实不如你想得通透。” 只有柳明月自己清楚,她之所以对想得通透,是因她本人对那些人并没付出太多心思与精力。 真正为那些人付出良多的人,是原主,所以她这可谓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或者说是慷他之人慨。 谨嫔倒是想要将罪责都揽在她自己身上,为儿子脱罪,可惜十二监的人根本没给她留下可以一死百了的机会。 经查实,德妃与谨嫔在私下有联络,是谨嫔将皇上的身体状况告诉了德妃,刘少保才会知道。 重阳宫宴上的刺杀案,不仅德妃不动声色的给人行方便,谨嫔也有动用她的人脉,只为确保能让柳明月身死当场。 若非柳明月在遇刺时的反应异常灵敏,且做出了有效应对,又有郭锦昭这个让人意外的存在,因深受帝后宠爱,能在出席宫宴时,还*随身携带一把由皇上亲自赏赐的锋利匕首,让为首的刺客没能抓住同伴们为他创造出的机会,那场刺杀计划的成功机率,其实很高。 直到被十二监的人拿下,二皇子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暴露。 虽然刘家被暴露后,二皇子也曾担忧过几天,但他随即想到,这次的刺杀案,刘家与他都没有直接参与,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牵涉到他身上。 所以他很不甘,一直高声喊冤,要求要见皇上、皇后。 在二皇子看来,只要能见到皇上与皇后,尤其是皇后,他就一定能有机会脱身,因为他深知皇后这个嫡母比他亲爹更靠得住。 可是高长庚压根就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陛下有旨,所有涉案之人,一律按规处置,不许对任何人循私 二皇子色厉内荏的怒声道,“我是皇子,是父皇的亲生儿子,父皇若知道你们这些阉人,竟敢无此无礼的对待我与府上人,一定不会饶恕你们!” 高长庚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个死到临头,还想在他面前以皇子的身份自居,还敢当面辱骂他的人,冷笑着低声道。 “二皇子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吗?我们这些人,谁不知道你那母妃早年做下的丑事,你们母子能活到现在,全凭陛下与娘娘宽仁大度,结果你不思回报他们的恩情,竟然还敢生出这么大的野心,真是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 听到高长庚的话,二皇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巨大的屈辱将他淹没。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当上尊贵的皇子后,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你胡说!你、你……” 高长庚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本官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要不然,你慌什么?” 高长庚是真心看不上这位二皇子,也不打量一下自己是什么出身,也敢觊觎皇位。 皇上能认他,愿意给他一个皇子身份,他就该偷着乐了,竟然还不知足,做出恩将仇报之举。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皇上的心腹,可都清楚皇上为什么对年长的两位皇子都很疏远。 知道凭他们生母做下的丑事,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会落到他们身上,与他们是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关系不大。 当重阳宫宴刺杀案传出案中案,被查出刘家与二皇子相勾结,刘少保怂恿东宫属官出手刺杀皇后,打着一举多得的主意,实则想推二皇子上位的消息传出,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想到,那刘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实则所图甚大,还真是一鸣惊人。 之前还在暗地里为刘家说好话,想要力证刘家会被牵涉进刺杀案中,有大理寺官员立功心切,不惜牵强附会的非要认定刘家有罪的人,瞬间都变得哑口无声。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没有被查出什么实证,看上去只是被受株连的刘家,真的是幕后主使,还是野心大到让他们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那种。 眼看大势已去,为给自家年龄小的后辈求得一条生路,那些人在确凿的罪证面前,都选择了坦白。 当这桩牵连甚广的大案彻底落下帷幕时,皇上正在为甘薯大获丰收的奏报,感到欣喜万分。 哪怕在此前已经有了预料,知道甘薯也是高产作物的可能极高,可是眼见为实,亲眼看到奏报中提到的那个亩产估量,比玉蜀黍还高的数字,皇上还是深感喜不自禁。 看着被苏福亲自端上来的一盘蒸熟了的甘薯片,皇上小心夹起吃了一块。 “嗯,口感还不错,饱腹感也很强,确实是个好东西。” 说完他又忍不住心痛,“朕吃的这块若是拿去育种,又种出好多,真是可惜了,采收的时候,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也跟着尝了一块的柳明月放下筷子,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陛下不必太过在意这一块半块的,以这东西的产量,想必要不了几年,咱们就能育出足够推广到大安全境的种块。” 皇上点头道,“这倒也是,皇后尝着味道如何?” 柳明月很想说,这种虽然也是经过人工驯化与培育的甘薯,但是吃起来有纤维,口感实在无法与她更熟悉,更喜欢吃的那些红薯品种相提并论。 但她不能实话实说,所以她只是委婉的说道。 “臣妾也觉得口感不错,此物在关键时期,绝对是可用来救命的好东西,有了它,百姓们遇上灾年,也会好过得多。”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而且它的叶子长得快,不仅人能吃,还能用来养牲口,都是好东西啊。” 不算那些叶茎,仅那些块茎,这甘薯的产量都高到惊人,亩产能达到一千五到两千斤左右,实在是当之无愧的高产粮种。 “从司农司与皇庄的种植记录看,种植这甘薯虽不挑地,但是它的产量越高,耗肥也越多,以后我们还要让人多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研究出更好积肥方式。” 皇上心情很好的点头道,“皇后所虑其是,朕也发现了,农事这块儿,我们也要更重视一些,那些有本事在身的人,能发挥出的作用实在极大,说是能造福一方也不为过。” 所以在她所在的后世,农业本身就是一大部,与工部、户部等并列的大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由工部所辖属一司。 之所以又多了个皇庄,因为在皇庄上,有柳明月派人搜罗的一批农业人才。 那些人中,有的擅长稼接、有的擅长育苗、有的擅长制作农具、有的擅长堆肥等,各有一手拿手本事。 几年下来,那些人也已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例如稼接出口感更好的果子,或是新品种,有人研制出了多种更省人力的新农具,也有人研究出了更有效果的堆肥方式等。 如今在培育从海外带回的这两种高产粮种方面,皇庄提交的两种作物的收获,都比司农司这边的更高,相关培育记录,也更为详实。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在采收与确定产量时,都有宫中派人从旁监督,可以确定相关产量绝对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 所以皇上也算是通过此事,深刻认识到农业人才的重要性,柳明月从民间搜罗的那些人,比司农司的官吏水平更高的事实。 不过即便又确定了甘薯这一高产粮种,也没能彻底扫清朝堂上所笼罩的凝重氛围,只因与刺杀案有关的人,都已进入审判阶段。 哪怕现已证实,洪少师等人是被刘少保当枪使,也无法抹去他们确实犯下谋逆弑君之罪的事实。 原本可能只会被判个监禁或是劳役、流放的刘家上下,在查出他们与二皇子勾结的谋逆之罪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人头落地这一下场。 五公主不顾宫人内侍的阻拦,拼命求见皇上,想要为她母妃与外祖家求情,只是皇上不仅拒绝见她,还直接下旨。 “拟旨,将德妃、谨嫔、二皇子贬为庶人,全部依律处置,五公主迁往太真观清修,此生不得踏出太真观!” 没有废黜公主身份,是皇上对这个女儿最后的仁慈,这段时间以来,他曾了解过这个女儿,知道她深受德妃与刘家的影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小年纪,就很擅长玩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是几位公主中,名声最好的那个,实际上却是个心眼很多,稍有不悦,就拿身边人出气,出手还很阴损的人。 如今她最重视的德妃也好,最亲近外祖刘家也罢,他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这样一来,他这个父亲,势必也会被对方所记恨,与其将其留在宫里,还需防着她不知在何时生事,还不如直接将其送走,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说】 160-180 第161章 落幕 失去皇室身份,二皇子等人又是牵涉进这样的谋逆大案中,都将只有死路一条。 苏福去传旨后,皇上才心情沉重的幽幽问道。 “皇后会不会觉得朕太狠心?” 柳明月惊讶的反问道,“臣妾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若让这些人的谋划成功,臣妾可没机会好好的坐在这里,您拼命打下又守护的大安江山与百姓,一旦落在这些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明月的这番话,算是彻底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心中的那股郁气,也因此而消散。 没错,就像皇后所言,民为重、君为轻,他一个皇帝,都要为江山百姓让路,何况是二皇子等人,他们既然敢起不该起的心思,还敢付诸行动,就该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错,朕事后想想,仍觉后怕不已,幸好皇后有勇有谋,成功躲过了那一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柳明月在事后回想起来,也觉遭受刺杀的那一刻,实在凶险无比,而她可能是因见过、摸过的棺木、骷髅比较多,被给历练出了胆量。 所以她才没像普通人般,在面临危机之际,不仅没有大喊大叫,或是六神无主的浑身无力,还能灵敏的躲避,甚至还做出了有效的反抗。 “真要说起来,臣妾不过是因求生欲望强,才会本能的进行反抗罢了,倒是锦昭这孩子,真不愧是陛下亲手教出来的高徒,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 听到柳明月提起郭锦昭,皇上也觉欣慰不已。 “嗯,锦昭这孩子确实难得,最难得的是,他敢在那种危机关头,拼命冲上前保护你的心意。” 柳明月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所以说,这既是锦昭这孩子有情有义,也是因陛下教徒有方,才令那些人的阴谋没能得逞。” 见皇上的情绪总算平和了下来,柳明月才觉放心,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牵涉到的人也多。 别人也就罢了,皇上下定决心要这般处置二皇子与五公主的同时,他自己的心里并不好受,压力也极大。 身为一个皇帝,看似人生已圆满,可他上无父母亲缘,下又亲手葬送一双儿女的将来,说起来,也着实是个人生悲剧。 晚上回到坤元宫,卓辉迅速迎上前,小声道。 “娘娘,听说陛下旨意下达到慎刑司后,二皇子等人,都闹着要见娘娘呢?” 柳明月冷声道,“他们想见本宫做什么?打量着本宫素来心慈手软,对他们太好,就想让本宫忘记他们想要杀掉本宫的罪过,跟他们既往不咎,原谅他们?” 卓辉笑着回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接到通禀后,就擅自给拒了,没去向娘娘禀报此事,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勤务殿或乾元宫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皇上在一起。 若卓辉去禀报了,她去不去见,就成了一个难题。 不去,难以维持原主早前那个已深入人心的人设,去的话,既非她本意,皇上心里也难免会膈应,毕竟为给她这个受害者一个交代,坏人他做了,她却跑去做好人。 “嗯,下不为例就是。” 知道这是皇后并不介意他擅作主张,甚至还很满意的反应,卓辉心中暗喜,口中却恭敬的应道。 “娘娘放心,微臣记下了!” 看到迎上前正在行礼的太子妃,柳明月问道。 “不用多礼,本宫这两天太忙,都没顾上问,廷君近日可还好?” 太子妃笑吟吟的回道,“母后放心,他好着呢,近日在出牙,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让他咬专门给他准备的软木棒,他还不愿意。” 想到那个奶呼呼的小胖娃娃,柳明月不禁失笑。 “嗯,得让人盯紧点,可不能让他啃到什么不洁的东西,太子知道外面的消息后,可有什么反应?” 提及太子,太子妃是真的很想叹气,但她在柳明月面前,还是只能尽量替他打圆场。 “太子对近期陆续传出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也知道,有父皇和母后在,断不可能会让那些人受冤枉,就是难免有些受打击。” 听到太子妃这么说,柳明月的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她算是确定了,这就是个刚愎自用的犟种,只相信他所愿意相信的一切。 很不幸的是,在对方的认知中,洪少师等人都是他愿意相信的,皇上与她这对亲生父母,在其心中,却属不可信的那种。 不过当着太子妃的面,柳明月再有再多的不满,不便直接表现出来。 “太子经历少,受点打击不怕,重要的是能从中汲取教训,将来不要再犯这种轻信于人,识人不清的错误。” 太子妃赶紧应下,想到太子在皇后遇刺时,虽然表现得很愤慨,立志要亲自调查出幕后真凶为母报仇,但在查出与他的老师们有关后,先是想要隐瞒,后又不时为那些已被合家下大狱的人长吁短叹,甚至是伤心泪流的反应,太子妃就替自家婆婆感到不值。 她实在搞不清楚太子的想法,即便皇后顺利躲过一劫,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受到伤害,可是那些人想要杀皇后,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对太子而言,那些人就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仇人才对。 至少,她这个儿媳,只会为那些想要杀她婆婆的人被查处、审判,乃至斩首而感到解气,绝对不存在半分同情与怜悯。 哪怕她在闺中时,也曾去其中的几家做过客,与其中一些人家的姑娘有些闺中交情。 可是太子的想法显然与她不一样,她还不能劝,一劝人家还怪她心狠,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和难处,然后去找后院新增的侍妾。 太子念师恩,痛惜曾经的那些东宫属官们的遭遇的反应,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在太子妃看来,这完全是无情无义的表现。 真正无辜,该被重视的,明明是太子的亲生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可太子倒好,反倒去同情那些起了大逆不道的坏心思的罪人。 对太子妃而言,几年的夫妻感情,都在最近几个月,被给消磨得所剩无几,她是真心看不上太子的这番表现,可她这辈子都会感念对方在当年的那种情况下,接纳她与弟弟的温情。 好在太子还算老实,知道他母后现在对待他的耐心大不如前,不敢再去触霉头,所以他很老实的呆在东宫,没有试图做出什么求情之举。 直到一场场审判结束后,持续多日,都有大批的人头落地,还有大批的家族,都被合族流放或是罚做苦役后,这场影响深远的重阳宫宴刺杀案,才算是彻底落幕。 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德妃、谨嫔等人,失去皇家身份的庇护,也被斩首,二皇子府上只有几个年龄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得以生还。 可是他们也失去了皇家身份,被去徐姓,送到远离京中的乡下,从此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若是对算是由其亲自养大的二皇子有感情的原主,可能会觉得不忍,但是柳明月当然不会同情这些小孩子,更不会想着要关照他们。 赶在商队与战队再次启航出海前,嘉奖之前的那批船队成员,从海外带回高产粮种的封赏圣旨,顺利抵达,除了物质上的赏赐,所有人都原地升一阶,令所有人都觉振奋不已。 得知已装载满大批货物,因增加了一批船,规模比之前更大的船队又要启航,皇上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若这商队还都是咱们的多好,朕总觉得这事也太便宜户部了些。” 柳明月却笑着道,“臣妾觉得还是这样更好,什么都不用咱们操心,只需坐等分红就好,要不然,就凭咱们这几个月的忙碌情况,也顾不上安排商队的事啊。” 商队若还属于他们所私有,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备货、货款的筹备等事情,都需要她亲自过问,仔细斟酌。 如今她只需批复一下户部提交上来的奏报,具体事务,自有李尚书与户部那些人操心,她可省事多了。 “这倒也是,恰赶上秋收,户部这几个月,也忙得脚不沾地,朕瞧着,那李尚书都累得苍老了不少,好在他们劲头都不错,也没来找咱们抱怨。” “赚大钱的事,他们的劲头当然足,臣妾算是发现了,这些能进户部当差的人,都对赚钱的事格外感兴趣,也都还算忠于职守,由此可见,陛下是真的很知人善任,给户部选了位很合适的主管。” 说起这件事,皇上难免有些得意。 “还是皇后最能理解朕,当年朕将户部交给李尚书执掌时,可没少受非议,许多平日里针尖对麦芒,争得十分厉害的人,都合起伙来反对朕,是朕一力坚持,事实证明,李尚书此人,确实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若不是户部有李尚书这个勇于和各部对抗,坚持要精打细算,严格把控各种预算,否决掉许多不必要的开支预算的人物在,朝廷怕是很难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作者有话说】 162 第162章 杨宛如 杨宛如在尚书省任录事,消息颇为灵通,哪怕她为避嫌,与同僚们很少打交道,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重阳宫宴的刺杀案,以及这桩案子的后续发展。 而她因为是女官,还曾被借调过去参与一些文书的整理与抄录工作。 看到那一份份出自‘故人’的口供,杨宛如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些庆幸与后怕,庆幸自己坚决拒绝了父亲的之前让她改嫁的提议,因为她父亲想让她嫁人做继室,真要说起来,对方各方面的条件,在当时看来是真的很不错,后怕的是对方正是涉案者之一。 有些震惊和意外,因为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她那位皇后姨母从未遭遇过刺杀。 这批涉案的东宫属官,在她那位太子表哥继位后,个个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朝政基本都由他们把持。 甚至连她的皇后姨母,都是因为一再劝诫太子要继承先帝遗志,不可沉溺女色,听任那些人的摆布,要好好治理大安,从而惹得那些人的记恨,最后被逼死,太子却没怨过那些人。 而太子被赶下皇位后,那些人不仅没有被清算,依旧被后来者的继位者重用,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那些人从没想着要关照,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在乎曾对他们极其信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前主。 哪怕他们家家都手握私兵,联合到一起,所拥有的势力之大,让那些新上位的掌权者们都不得不忌惮,完全可以让太子,也就是废帝一家过得好些。 据说即便是在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拔乱反正,又将太子的嫡长子推上皇位后,那些从前朝起,就一直无比显赫的世族势力,依旧屹立在朝堂上,掌握着足以与摄政王抗衡的庞大势力。 所以在杨宛如的心中,那些世家大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她在上辈子最显赫的时期,仍需以贵妃的身份,对他们家的女眷以礼相待的存在。 可是如此有实力的庞大势力,竟然都因一场刺杀案而被连根拔起。 据说是宫中秘密调兵,不仅围了他们在京中的府邸,还直接围了他们的老家。 那些人家在私下豢养的私兵,也在试图反抗的过程中,被灭杀怠尽,根本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这一对比惨烈的现实,让她如何能不感到震惊和意外。 与此同时,那些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高门贵妇、贵女们,都沦为处境比曾经的她还惨得多的阶下囚。 如今在一份份的文书中看到她们的供词与名字时,杨宛如感慨这命运的无常的同时,还忍不住生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那些不可一世,仿佛他们就该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也会跌落枝头,陷入泥泞中,备受践踏的一日,实在是大快人心。 即便她实在想不通,那些东宫属官已将太子变成了他们手中听话的木偶,只需等着太子上位,他们就能有机会把控朝政,为何会这么急不可耐的选择朝皇后下手, 不过杨宛如也因此暗自警告自己,这辈子的人与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偏离她所知道的轨迹,她一定要谨慎行事,绝对要收起一切轻慢之心。 这辈子的宫中帝后实在太厉害了,不仅皇上一切如常,有她那位皇后姨母在前朝帮忙,更是如虎添翼,不仅牢牢的把握着兵权,还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与口碑。 等到听说船队上次出海带回的粮种,真的是亩产上千斤的粮种时,杨宛如已经淡定了,她觉得这辈子再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当她听说皇后遇刺案是桩案中案,实则是二皇子勾结刘少保,怂恿东宫属官对皇后出手。 盘算着要一边除掉越发势大的皇后,一边借此载诬牵连到太子身上,好让太子失去皇位继承权,从而推二皇子上位的谋划时,杨宛如还是被惊到了。 这一切,都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她曾生活过一辈子的世界,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为何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那刘少保可是靠着为废帝仗义执言,保下废帝一家性命的功劳,获得无数赞誉,篡位者为稳定朝纲、安抚民心,不仅给了他崇高的地位,还处处以礼相待。 二皇子也因承认其父曾是篡位的宁威侯之父的下属,是其父夺了本该属宁威侯家的势力与江山,由宁威侯承继大位,乃属归还正统而获高位,那位早年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后被晋为太妃的谨嫔,也得以跟着儿子安享晚年。 直到她前世身死,也没听说二皇子与刘少保有什么瓜葛,可事实上,二皇子与刘少保早在承天五年时,就已经开始勾结上了。 可能在她的上辈子,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就接连出了后来的那些变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一直没有暴露。 不过这也让杨宛如变得更为谨慎了,同时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待工作更为认真仔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敷衍。 看到那一批批的人,被陆继押赴刑场问斩时,杨宛如更觉侥幸不已。 夏天时,若非她有这份官位在身,她父亲一定会不顾她本人的意愿,强行让她嫁人,那样的话,她在逃过为平国公府陪葬的命运后,绝对逃不过这次。 可是正在这时,杨弘深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接到消息的杨宛如直觉感到有些不妙,可她身为一个女儿,面对父亲让她尽快回家一趟的要求,还真无权拒绝。 回到家中,看到她父亲难掩焦虑的在厅中来回踱步,看到她,顿时双眼一亮的反应,让杨宛如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她父亲这是遇到事情了。 在尚书省任职近半年,杨宛如早不再是曾经的后宅女子,看到她父亲的模样,心中一咯噔的同时,迅速意识到,她父亲遇到的事情肯定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与当前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关。 不过杨宛如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已有所猜测的样子,而是故作不知的上前福身施礼道。 “有段时间没见,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不知父亲派人急召女儿回来,有何吩咐?” 杨弘深看着眼前这个出息了的大女儿,眼中颇为不悦。 “为父不派人叫你回来,你就不知道主动回来看望父母?” 杨宛如故作委屈的回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在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被借调到大理寺整理文书,因事关机密,女儿需避嫌,不敢擅自回家,也不敢与负责此案的其他人接触。” 柳明瑶赶紧接过话道,“我就说吧,如儿肯定是因工作耽误了,才顾不上回来,不是心里不想着我们。” 杨弘深则在听说他女儿也有参与到这桩大案的调查后,顿时双眼一亮,迅速问道。 “你都负责整理哪部分文书?可有与江家有关的?” 听到她父亲的问问题,杨宛如垂着双眼顿时闪过一抹冷意,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江家正是她父亲希望她能嫁过去的人家。 “女儿负责整理的,多是与那些人家女眷有关的部分,似乎也有江家的,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内容。” 听到杨宛如这么说,杨弘深瞬间露出失望之色,其实他也知道,这次查得特别严,所有与涉案之人有关者,都需回避。 “如儿,你说实话,益州与华远等地差点爆发的蝗灾,能被提前发现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你是不是又立功了?” 面对她父亲那有些急切的询问,杨宛如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露出有些无措的反应。 “女儿确实曾因梦到蝗灾出现的场景,去见过皇后姨母,只是皇后姨母说,她已接到稽查司奏报,而且提前做好了防范,不过她念在我有心的份上,赏了女儿一个院子。” 是由稽查司的人,及时发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才使得宫中得以及时采取措施,提前消灭了那场蝗灾,正是宫中对外的说法。 听到杨宛如的话,杨弘深顿时露出又气又怒又遗憾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都没想着跟我说一声?” 杨宛如故作不明其意的回道,“女儿被梦中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给吓着了,只想着要赶紧进宫上报,结果却发现多此一举,难免有些尴尬,就没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杨弘深满腔的不悦与抱怨,顿时被堵在口中,愣了一下,才回道。 “像这样的事,你应该及时告诉为父,有为父出面,不管怎样,都比你自己出面好,你啊,真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杨宛如在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口中却道。 “女儿不过白跑了一趟,又没有立什么功,父亲为何会这么说?” 杨弘深道,“若是换成为父去说这事,性质肯定不一样,哪怕宫中已提前得知消息,宫中也会看在为父为国为民的份上,给为父记上一功,你自己去说,唉,真是可惜了!” 说到底,就是想要靠亲戚脸面,强得一份功劳而已。 “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父亲为何如此在意?” 杨弘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是杨宛如最关心的。 不过没等杨弘深开口,柳明瑶就已经主动替他开口道。 “如儿,你爹这边也出事了,他跟江家人有过来往的事儿,被供出来了,督察司让他回家避嫌,怕是有些不妙。” 杨宛如瞬间脸色大变,几乎是尖着嗓子道,“爹,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跟他们来往吗?您明明答应过我的。” 她家皇后的外戚,在她看来,不管是她爹,还是她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有这层关系的关照。 所以杨宛如即便没有料到东宫属官那群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这么大的事,但她知道,因太子的关系,这辈子更强势的皇后,注定会与那些人不合,她家当然不能让家里与那些人走得近,扯上关系。 【作者有话说】 163 第163章 逼迫 被女儿这么质问,让杨弘深感到有些没面子,不悦的开口道。 “大人做事,有大人的考量,你不要觉得自己现在也入仕了,就自视甚高。” 听到父亲这自以为是,不思悔改的指责,杨宛如更觉心累。 “爹,我跟您说过的,我们是皇后姨母的外戚,皇后姨母临朝近两年时间,肯定已经发现了那些人想要掌控太子的企图,绝对无法与那些人和平共处,您这不是糊涂吗?” 杨弘深选择接近江家,想要趁机靠近世族派系时,那些人家明明是一派蒸蒸日上的趋势,而且他们深得太子的信任,等到太子继位,那些人肯定会深得重用。 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他们深知皇后对太子有多宠爱,当娘的肯定拗不过儿子,他只要能与那些人拉近关系,得到那些人的支持,他这个太子姨夫在的太子上位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谁知道那些人在短短时间内,然选择走了这么一条绝路,将自家都给赔了进去。 “若那些人不是遭到刘少保的算计,彻底惹恼的宫中,事情绝不至此,为父的选择也不会错,那些都是从前朝起,就一直很显赫的人家,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倒下。” 见她父亲仍然觉得,这次的事乃是偶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人做了犯忌讳的事,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乃是必然,杨宛如很有些欲哭无泪。 皇后与她上辈子印象中的那位姨母相比,似像非像,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心性更为坚韧,手段更为强势。 从这两年已经发生的事情,例如太子与曲少傅被关禁闭,有重大事务时,基本没怎么选用世家派系的官员上,就能看得出来,即便对方没有重生经历,她仍如上辈子一样,不喜和排斥那些人。 “算了,先不说这些,父亲可以告诉女儿,您与那些人都有哪些往来,牵涉程度深不深,在重阳宫宴前,有没有听说他们的谋划?” 杨弘深不悦的大声回道,“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夫,那些人想要害娘娘,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他们的谋划?听说他们是重阳宫宴刺杀案的主谋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事。” 杨宛如听得出来,他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撒谎。 “这倒也是,如今已到结案阶段,父亲还能好好的呆在家里,应该可以表明,父亲确实没有涉案,那么您想怎样呢?” 说起这个,杨弘深也觉*庆幸不已,还好他与那些人之间,还没来得及产生更深的纠葛,要不然,他现在很难有机会好好呆在家里。 “为父所求不多,就是希望你能进宫求求情,求娘娘在结案后,能让为父尽快回衙门,还有就是,咱家本想与他们合伙组建商队出海,已经拿出一大笔银子投了进去,如今那些人家的家财都被充公了,能不能向宫里求个情,将咱家投的钱拿回来。” 听到她父亲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么两个要求,还说什么‘不多’,杨宛如很想直接骂对方无耻。 她在宫中确实还存有皇后亲口承认的功劳,若去开口,应该不难满足他父亲的两个要求,毕竟对他们家而言的大难题,不过是只需宫中一句话的小事。 可她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高看女儿了,您可别忘了,平国公府出事时,女儿的嫁妆也都被充公了。” 柳明瑶上前拉着大女儿的手道,“如儿,你爹他将老家的田庄铺子都抵押给银庄,才凑出那笔银子,要是拿不回来,咱家这些产业都要没了,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杨宛如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女儿实在没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家里真落得个连生计都艰难的地步,您可以搬过去和女儿同住,肯定不会让您衣食无着落。” 柳明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也算是骄傲与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结果在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可谓是受尽打击,如今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如儿,你去求求你姨母,咱家这些人中,她最照顾你,终究有几分情分在那里,你就帮帮家里吧。” 杨宛如咬死了不愿去开这个口,她还想多攒些功劳,为自己换取更好的将来。 就凭她爹这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婪,她若将这次的事情办成了,下次他还不知又将会惹出什么祸事,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她,毕竟他们亲父女。 “娘,女儿能有现在的一切,已经是宫中格外开恩了,咱们与皇后姨母本就没什么情义可言,甚至可以说是有旧怨,父亲又与那些人有牵连,咱们怎么有脸面再去找她呢?” 柳明瑶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实在无法接受家里的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打水漂的事实。 “如儿,不管行不行的,你好歹去试试,争取一下,家里就指着那笔钱呢,你妹妹还没嫁人,你大哥和小弟还没娶妻,没了那些钱,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杨宛如算是看出来了,她父母这是在事前商量好了的,打定主意要逼迫她进宫求情。 若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她肯定无法拒绝父母的恳求,可是现在,他们越是这样逼迫她,她越不可能同意。 “爹、娘,请恕女儿无能,在这件事情上,女儿实在帮不上忙,若家里实在困难,女儿会将一半的月俸交给家里,多的,女儿实在拿不出来。” 杨弘深本想任由妻子出面落实此事,没想到他这个女儿竟然软硬不吃,不禁勃然大怒。 “你心里还有没有父母?当初要不是你拒婚,我又哪里用得着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不过是让你跑路的事,你竟然在这推三阻四的,你不要忘,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杨家女,是我们的女儿,父母命、不可违,你是忤逆父母吗?” 听到她父亲不仅没有为她当初的拒婚感到庆幸,还恼她不该拒婚,使他损失了大笔财产,丝毫不知反省自身的错误,也没考虑过她若没有拒婚,现在会落得什么下场,杨宛如只觉心中无比悲愤。 面对她父亲摆出这副将要撕破脸的阵势,杨宛如也不惧,目光坚定的回道。 “做人本就该量力而行,是父亲自己做错了事,才让家里陷入如此境地,该孝敬的,女儿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其它的,请恕女儿实在无能为力,还望二老能够谅解,多保重!” 说完,杨宛如福了一礼后,丝毫不管她爹娘那异常难看地的脸色,径直转身离开。 杨弘深想要叫家丁将人给控制起来,阻止她离开,但他随即就已想到,大女儿现在也是正经有品阶的朝廷命官,他若敢控制对方的自由,势必会罪加一等。 “老爷,如儿这丫头是铁了心不帮忙,这下可怎么办啊?” 杨弘深冷着脸道,“她一介女子,就算能入仕又如何,若没有家里的庇护,她什么也不是,你且看着,总有她回来求我们的时候,你大嫂与皇后的关系向来不错,你去求求她,让她帮忙去宫里求个情吧。” 柳明瑶期期艾艾的回道,“大嫂与三妹关系好,可她与我的关系并不并近,她肯定不愿为我们张这个口。” 杨弘深本就气愤不已,又看到妻子这么不争气,心中更为愤怒与不甘。 “要不是你在那些年里,一直卖弄小聪明,将你那些娘家人都给得罪狠了,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柳明瑶闻言,也有些生气。 “我做那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家,这次要不是你一意孤行,不惜倾家荡产的投那么多钱,家里何至如此?” 面对妻子的指责,杨弘深更加愤怒,两人就此吵了起来。 宫中的皇上在看到最新提交上来的重要案卷内容时,看到杨弘深因与江家、洪家有来往,被遣回家中待命,他还往那些人家已经开始组建的船队中,投了一大笔钱的记录,不禁摇头失笑。 “咱们那位自负聪明到无人能及的大姐夫,这回一着不慎,损失可太大了,该不会是倾家荡产了吧?” 柳明月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他又做了什么事?能让陛下都感到如此严重的损失,那损失肯定不小。” 皇上笑着回道,“他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与江家有了联系,还掺合到了人家组建船队的生意里边,投了近十多万两银子,据朕估计,将他杨家多年的积累都算上,也就差不多这个数吧,啧啧,他可真舍得,看来他对那些人是真有信心啊。” 柳明月冷笑了一声道,“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和不知足,也不想想他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陛下当初有意放他一马,反倒还纵容出他更大的野心了,会有今日,是他该得的福报。” 对杨弘深这个人,皇上的看法与柳明月一致。 “毕竟是亲戚,总不能看着他家真落到穷困潦倒的境地,咱们要不要开恩一下?” 柳明月态度坚定的回道,“不用,不过若他大女儿愿意拿上次提醒有蝗灾爆发的功劳相抵,咱就饶他一次,若他女儿都不愿出面,我们更没必要跟他念什么亲戚情分了。” 皇上心中暗爽,却摇头笑道。 “你啊,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他们沾,不管怎么说,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这两次都立下了大功,让朝廷和百姓都免遭巨大损失,朕是念她这份功劳的。” 柳明月一边批复手中奏折,一边回道。 “臣妾也念她的功劳啊,毕竟臣妾还盼着她能多提供些‘预知’呢,她若有意,不管是为她爹求情,还是想要升自己官阶或爵位,臣妾都能同意,但是她的面子还没大到不出面,就能让我们赦免她爹,归还他杨财产的地步。” 皇上算是听明白了,这事是没得商量,他会主动提起要对杨家网开一面,也是想给皇后面子,眼看皇后比自己还记恨当年的那些人与事,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偷着乐了。 “朕实在想不通,他杨弘深怎么会与那些人搅和到一起了呢?那十多万两银子,应该就是他想与那些人加深联系的投入吧?”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道,“还是因为他的野心太大、太贪婪,想必他也发现了太子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就想提前巴上那些人,等着将来有跟着飞黄腾达的那一日。” 这种人的心思,实在不难猜,所做一切皆从自身利益考虑。 外人可能会觉得是她不念亲戚情分,可是在柳明月看来,对方才是真正无情无义,不会念半点亲戚情分的人。 皇上当然也清楚这点,“嗯,你的分析应该没错,咱们那位大姐夫,可不是个愿意久居人下的,他肯定看出来了,知道咱们不可能会给他真正出头的机会,才会想着要去攀附那些人,结果,就是这运道着实太差了点。” 【作者有话说】 164 第164章 心狠 眼看时间已临近过年,眼看自所有涉案人家抄没的财产,都已完成最后的统计与核对,正式充入户部大库,杨宛如也没有进宫求情的打算,柳明月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对此,柳明月不仅不会觉得她心狠,还觉得她能在当下这个时代环境中,有自己的决定和坚持,是件难得的好事。 毕竟不管是根据原主的记忆看,还是据她来后这几年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那杨弘深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存在。 原主的大姐柳明瑶要好点,准确的说,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可能要好些,会有些母女之情,但在事关其巨大的利益面前,估计好得也有限。 从柳明瑶在娘家的行事作风上,就不难看出,她跟杨弘深还真是绝配,真正的一路人。 而杨宛如不管怎么说,在此前都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如今能做得出明知娘家受难,在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却不理会的事,应该是因她在上辈子不仅没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她的父母可能也没帮她。 要不然,她应该不至于对父母亲人如此冷漠才对。 皇上也忍不住为此感慨道,“看来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还真是个心狠有主意的,竟然真就选择袖手旁观了。” “杨宛如是个有主见的,可能是因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性,才不愿意过问,都说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可是有些当父母本身并不够格,遭子女反感和冷待,也属正常。” 听到这话,皇上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身经历,心里舒畅的同时,口中却道。 “你啊,也真是的,现在说话是越发没有顾忌了,幸好周围没有外人,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咱们夫妻俩辛苦攒下的名声,可就完了,耳根子也将不得清净。” 皇上还真不是在夸大其辞,早年他父母尚在世时,他因不愿听父母之命,提携自己的兄弟姐妹与侄子们,也不愿将自己拼命赚的钱拿出去充公,就曾受到过不少诘责。 等他当上皇帝后,又因不愿大封亲族长辈,也不愿重封兄弟侄子的事儿,没少受非议。 在这个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喊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大环境中,他深知在言语方面绝对不能落人口实的重要性。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 “陛下放心,臣妾也就是在陛下面前,才说说心里话,肯定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没分寸。” 皇上心情很好的点头道,“这倒也是,皇后向来聪明,当然知道轻重,那……这杨家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连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操心,我们有什么好犹豫的,陛下实在不必为他家的事儿多费心,杨弘深那边,先这么冷着吧,算是给他个教训,若他还不识相,还想继续上窜下跳,就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 皇上连连点头道,“好、好,都听皇后安排,朕就不操心了。” 即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皇上也没放弃自己的教席大业,会在有他的课的时间里,带着郭锦昭一起去御林苑。 当然他是去当教席,郭锦昭是与那些将士们一起受训。 柳明月很担心他的身体,并不支持他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去当教席,可是皇上坚持,而起他还兴致颇高。 太医也委婉的说,皇上能做他喜欢做的事,对他的身体状态有益,柳明月才放弃劝阻,任他继续风雨无阻的当他的教席。 不过柳明月也能明显感觉得到,有了大安军事学院,皇上还亲任院长与教席之职后,不仅各地驻军上的各种奏折,态度都明显变得恭敬了不少,连朝堂上的一些武将,也都变得温驯不少,不再像从前那么桀骜。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有些意外。 “朕还真没发现这种变化,就是觉得学院里的那群小子,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跟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呆在一起,朕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不少,更精神了,哈哈。” 柳明月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和那些年轻将士个相处久了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 “依臣妾之见,他们应该也都意识到了朝廷对军中的重视,才会出现这种整体上的变化,总之,这是件事好事,马上就要过年了,让户部拨款,让各军将士都能在过年期得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皇上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不过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朕当然不反对,就是李尚书那边,怕是又得要费一番口舌。”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户部刚借臣妾遇刺一案,发了那么一大笔横财,没让他们将些财物上交,赔偿臣妾所受到的惊吓,已经很便宜他们了,他们怎么好意思拒绝臣妾的提议?” 这话说得本没道理,可是皇上听着,却觉得仿佛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皇后说得甚为有理,朕也觉得,那些抄没的财物,本应归咱才对,户部要是不同意,朕也要跟他们好好理论一下。” 李尚书应召过来,听完柳明月的提议,下意识看向皇上,发现他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是两位已经商量好了的,只好硬着头皮辩解道。 “陛下、娘娘,咱们大安在军资费用方面的花费,已经数倍于前朝,实在没必要再增加这笔花销,让其它各部得知,难免会有意见。” 说完,他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位丞相,想要得到这两位的支持。 皇上神情肃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前朝不就是因为不愿在将士们身上花钱,才使得各地的驻防都变成毫无战斗力的空架子,从而让异族在入侵时,基本没受到什么抵挡,咱们大安可要牢记这些经验教训,将士们拿命保家卫国,咱们朝廷当然要在物资方面尽量照顾一下,好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李尚书只觉头大,再次将目光投向崔右相,察觉到这一再投向自己的求助目光,崔相终于开口道。 “陛下与娘娘考虑得周全,咱们大安能有今日,全靠将士们敢打敢拼,才能维护社稷的安稳,在朝廷账面宽裕的情况下,在物资方面多照顾几分,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么一来,怕是会让朝中其他官员产生宫中重武轻文的质疑,不利于文武官员之间的团结。” 皇上当然知道崔相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是他这心情难免有些有不爽。 “说到宽裕,咱们都知道,户部这段日子有一大笔进账,而这笔财物的来处,你们也都清楚吧,是以皇后与朕受到严重惊吓为代价,又由那些驻军出手,才给拿到手且押送上京的,朝廷相当于是捡现成的。” 听到这番话中所透露出的逻辑,崔相就知道,这事又是皇后的主意,瞬间决定,他在接下来要尽量保持缄默,皇后想要做的事,势不可挡。 李尚书一边觉得皇上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一边又想拿朝廷法规说事,却听皇上又接着道。 “朕与皇后没说要赔偿,只是让从中拿出一笔钱来,趁过年犒劳一下各军将士而已,旁人凭什么有意见?” 柳明月从旁接过话道,“陛下,臣妾仔细想了一下,崔相的顾虑有些道理,咱们相当于是大安的大家长,肯定不能让人说咱们处事偏心,既然如此,臣妾建议,咱们不仅要犒劳一下各军将士,同时还要拿出一笔钱财物,发放给各级官吏,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这样岂不是要花得更多!朝野上下共有数万的官吏,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这个花费可不少。 李尚书恨不得时光倒退,他就不该试图拒绝皇后的提议,还求崔相帮腔,这完全相当于是搬起石头磕自己的脚。 皇上迅速点头道,“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确该如此,你们的意下如何?” 帝后二人都已经当着他们的面,商定好此事,再问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何况真要说起来,他们还都能跟着沾光,以他们的品阶,都能拿到一笔不少的年费。 何相拱手道,“陛下圣明、娘娘圣明,臣等一定会感念陛下与娘娘的圣恩!” 想到自己看着刚入库的那笔进账,还没高兴几天,接下来就得拿出去一大笔,哪怕其中也有该属他的一份,李尚书仍然觉得自己都快要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当然是好的,文武百官们知道后,也会感念陛下和娘娘的大恩,可是这么一来,户部在年后,可就不那么宽裕了啊。” 皇上摆摆手道,“朕心里有数,户部今岁的收入,比去年多了少,但是支出也大了许多,不过朕也考虑了,新年新气象,咱们朝廷越来越好,就得让将士、官吏,乃至百姓们,都能跟着受益才好。” 崔相十分肯定,这绝对也是皇后一直以来的观点,连皇上都在不知不觉中深受影响,然后认为理所应当。 【作者有话说】 165 第165章 想法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朝廷发放一部分,帝后二人以宫中名义发放一部分,两下加起来的钱物,足以让各军与各阶官吏们都能过个好年。 有了银庄,宫中示下后,只需大臣们商量出一个发放标准,提交到宫中,再快速传达到地方,各地官衙和驻军,就能去钱庄支取相应的钱物。 这个效率远比以前要高得多,而且争银庄在这一过程中,还能起到审核的作用,稽查司则承担着确保相应的钱物发放,有没有真正如实发放到位的监督作用。 可能是受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影响,不仅官吏们的工作积极性大增,民间也格外热闹,绝大多数百姓们的生活,都明显得以改善。 京中彻底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和繁华,因那场刺杀案带来的阴霭,也彻底消散在朝廷的大手笔发放的过年福利中,宫中再次得到空前的赞誉。 收到外界的这些反馈,皇上的心情有些复杂。 “朕怎么有种花一两百万两银子,才买来这些赞誉的感觉?”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觉得,陛下的感觉没错,咱们这回就相当于是花钱赚吆喝,不过就冲目前的这个反馈看,这些钱花得还算值。” “值不值的,反正现在都花出去了,咱们花点儿钱,能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好像也确实是件好事。” 就是话虽这么说,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拿出去几十万两银子,这难免就有些肉疼,所以皇上挺能理解李尚书的心态,手里刚宽裕没两天,就要被花出去一大笔。 关键在于,这笔花销还是可花可不花,非必需要花的那种,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若非有抄家得来那一大笔进账,李尚书估计是打死也不肯同意这笔支出,皇上觉得自己若非靠船队赚了一大笔银子,肯定也舍不得掏这个钱。 随后皇上又用有些敬佩的语气感慨道,“说起来,朕最佩服的是皇后,眼都不眨的直接拿出那么多钱物,你可真有魄力!” 在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给各军将士与官吏发放过年福利后,柳明月又拿出一笔钱,以宫中的名义,给宫中产业和稽查司的人发放过年福利,皇上要分担一部分,她都给拒绝了。 虽然这两处的人数加起来并不多,但是柳明月给的钱却不少,也就是说,在这两处任职的人,能领到的过年福利,比各军将士和官吏们的更多更丰厚。 所以皇上才会有此感慨,柳明月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她现在也体会到了钱多到一定地步,不过是一串数字的感觉。 “咱们的情况不一样,陛下的钱,用处更多,臣妾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宫中负责,那些钱在臣妾手中,不过是堆在库房里积灰,还不如拿出来,只要能花到实处,而不是铺张浪费掉,花得就值。” 在这个花钱方面,两人的观念也高度相似,非必要,绝对不会将钱花在修宫殿、园林等华而不实的工事上面。 除了去西北御驾亲征的那次,帝后二人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出京巡视的爱好,在吃穿方面,更是从不讲究,有什么就吃什么用什么,从不会奢靡浪费的非要用那些珍稀的好东西。 在赏赐方面,更是一律按例来,遵循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的原则,该赏的时候,出手绝对不小气,却不会没事就给人赏赐,以示荣宠与偏爱。 早前是因皇上也没钱,现在,则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这种作风。 过年期间的宫宴上,皇上本因二皇子的事情感到有些伤感,但在文武百官们的各种恭维和吹捧中,燃起了新的雄心壮志。 就是他要努力让宫中和朝廷都变得更有钱,从而能在来年发放更丰厚的过年福利,将二皇子的事情彻底给抛之脑后。 太子因东宫属官被杀一空的事感到伤心失落,却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表现出来,更不敢有半分的抱怨与不满。 柳明月和皇上都能从对方的强颜欢笑中,看出他还在为洪少师等人的死感到伤心,除了失望之外,他们只当视而不见。 因宫中和朝廷这次大手笔发放的福利,承天八年到来后,整个大安确实是一片新气象。 从开后印后,文武百官首次上朝时,个个都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的反应上,就能看出他们的这个年都过得不错。 物资不仅能满足人们的生活所需,也能给人带来心理方面的需要。 通过这次发放过年福利,能让所有人都接收到宫中释放出的一个信号,就是大安好则大家都好,他们这些官吏和将士们,都能与大安有福同享。 不再只是口头的那种,而是通过实打实的好处,让大家都能亲身感受到,这个效果当然是非同一般的好。 过年封印期间,柳明月虽然仍没闲着,但是相较而言,还是轻松了几天。 只是这样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开朝后,又面临没完没了的各种政务。 皇上倒是挺开心,因为开朝后,军事学院也跟着开学,他又能接着去当自己的教席了。 从各军选拔出的各军将士们,分别来自五湖四海,不管是回自己所在的驻军,还是回老家,来回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学院也不可能给他们放长假。 他们也有过年福利,除了生活饮食方面的明显改善,还直接给每人都发了银子,所以这些人的这个年,也都过得很不错。 皇上在年后首次上完课回来,很有些感触的跟柳明月说道。 “皇后是对的,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确实应该对手下人大方些,朕能明显感觉得到,学院里的那些人,对朕更为尊崇了。” 柳明月饶有兴致的问道,“陛下说说看,他们都有哪些表现?” 皇上有些不自在,却又满怀欣慰的回道。 “没什么表现,这是一种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他们在看到朕时,那眼神更亮、更热情了。” 柳明月大概明白了,就是类似看到自己所崇拜的偶像的那种感觉。 “由此可见,通过这次的事,陛下在各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更高了,这是个好现象。” 皇上难掩得意的笑着点头,不过他随后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次去御林卫那边,朕才听说,太子最近这段时间,往御林卫跑得勤了些,还像御林卫的人打听军事学院的这批人中,哪些表现最优秀,朕最重视哪些人。” 听到这话,柳明月有些惊讶和意外,不过她随即就已明白太子做这些的目的。 “据臣妾所知,也就承天四年时,臣妾让吴尚青等人去御林卫接受训练期间,他与那边打交道多了些,后来估计又是受到曲鸿严等人的影响,若无需要,基本不怎么和御林卫的人接触,会有现在的这些举动,看来他是有想法了啊。” 至于有什么想法,两人的心里都明白,皇上嗤笑一声道。 “有想法倒是好事,他若真能将那些人都给笼络过去,朕倒是会高看他一眼,也能对大安的将来放心一些,就怕他没这个本事。” 从他一过去,就有不止一人来向他禀报这件事,就知道太子不仅没能争取到那些人的支持与效忠,还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陛下说得是,就随他去吧,若能成事,是他的本事,咱们做父母的乐见其成,不能成事,希望他能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下次有长进些,总之不是坏事。” 柳明月对此也觉无语,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虽然她和御林卫及军事学院的人,乃至各军的将士们,都不曾有过直接接触。 但是真要论起来,她在军中将士们心中的声望与影响力,绝对在太子之上。 原因很简单,皇上不仅从没隐瞒过她对军中的各种支持和投入,还有意帮她在军中树立声望,而她也确实付出良多。 太子除了有个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他还有什么?能给人什么?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他与出身军中的皇上不同,是由一群饱学之士教出来的,平日里也更喜与文官打交道。 如今他在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有心想要争一争时,才临时起意,想要去拉拢那些将士,怎么可能会成功? 不过与柳明月和皇上都对此没什么反应不同,太子妃在得知太子在近几日,时常去御林卫,还试图接近与军事学院的人后,十分反对。 “殿下应该知道,父皇与母后在军事学院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父皇甚至不惜亲自出任院长和教席,由此可见父皇与母后对军事学院的重视,您这么做,是犯忌讳的。” 太子不以为意的回道,“你太多虑了,孤是储君,上一批通过大招募的人在御林卫接受训练时,母后还曾主动建议孤多去,如今不过是换了军事学院的人,孤如何就去不得了?” 太子妃难掩焦虑的回道,“若是母后让殿下去的,臣妾当然不会这么劝您,可您这次去,没有得到父皇与母后的指示,纵然您想去,也该是在请示过父皇与母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去。” 太子妃毫不怀疑,她的公公与婆婆,肯定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太子主动去请示一下,双方面子上都能过得去,太子现的的行径,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就算皇上、皇后不介意太子的行为,也难免不会对他心存芥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讲究的是一心换一心,纵然是亲父子亲母子之间的感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作者有话说】 166 第166章 脑补 面对太子妃的劝诫,太子不耐烦的冷着脸回道。 “你放心,父皇与母后都很喜欢你,就算孤做得有不到的地方,也连累不到你身上。” 听到这话,太子妃惊愕的愣在原地,只觉无比寒心,她当然也有发现,即便太子惹恼公公和婆婆,也连累不到她身上的事。 可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苦心劝诫对方,还不是出于夫妻情义,想要让他不要一错再错。 “殿下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体,臣妾就算多嘴了些,也是为殿下考虑,臣妾是儿媳,父皇与母后才多宽容客气了一些,殿下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子,他们才会待殿下严格一些而已。” 太子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孤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儿子,就该知道孤与别人不同,这种事别人做犯忌讳,孤做能犯什么忌讳?” 太子妃犹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应该知道刘少保的那番谋划,若非母后侥幸逃过一劫,咱们东宫被其算计成功,怕是在劫难逃,陛下做事若不谨慎些,怕是又有可能被人趁机生事。” 听到太子妃提起他最不愿意面对和回想的那些人与事,太子顿时恼羞成怒。 “你一介妇道人家,莫要失了本份,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即可,其它的,还轮不到你操心!” 说完,太子便转身去了某个侍妾那里,留下太子妃呆立在原地。 她隐隐明白太子为何对皇后越来越疏远,也听不进去皇后的教诲了,原来太子真实想法是这样的,他看不起女子。 所以对于皇后临朝这件事,他其实是打心里反感和排斥的,只是他在此前一直不敢真正表现出来而已。 太子妃实在难以理解丈夫的想法,皇后能够临朝,相当于是给他的太子之位添加了一份最大的保障,他可以说是皇后临朝的最大受益者,他有什么资格反感与排斥? 近几个月来,皇上与皇后对太子明显疏离与淡漠了许多的态度,早让太子妃看在眼里,暗自心惊和担忧。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太子去御林卫,有意想要拉拢御林卫和军事学院的人时,出声劝诫。 她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可能不会因此而*责罚太子,可她更担心的是,那两位会因此而对太子更加失望,对其更加疏离和冷漠。 表达失望的方式,除了教导和训诫,还有无视与疏远。 太子显然是仗持着他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皇上唯一的嫡子,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可是他不知道,当他这个太子实在让人失望到放弃后,以那两位的谋略和魄力,肯定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些,太子妃担忧之余,还感到有些可笑,一边要依赖皇后来维护他的身份地位,一边却又看不上皇后的作为,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凭什么。 柳明月若知道太子妃的这个疑问,就会告诉她,这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在感到生活不如意时,很容易出现的一种常见心理现象。 虽然她在前两次发脾气时,没有收敛自己越来越失望的态度,在当时也曾吓到了太子,但因事后并没有给出足够严重的惩处,或者说是他没察觉到有什么严重后果,就放松了。 这会让太子更加觉得,不管他这个儿子如何,她这个母亲依旧会跟原主一样,继续无条件的宠爱他,为他筹谋一切。 而她与皇上在查出洪少师等人是受刘少保的利用,才会制造那场重阳宫宴刺杀案后,仍坚持要将洪少师等人都按谋逆重罪给处罚的决定,则让太子十分伤心不满。 可他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甚至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这里面还牵涉到孝道,所以他才想到要用拉拢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方式,来跟父母对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少年的天真而又可笑的叛逆心理与行径而已。 若柳明月和皇上还对他寄予厚望,他在私下里搞这种小动作,的确有可能会让他们当父母的感到受伤。 可是当柳明月和皇上已为将来做好了另外的准备时,他做这些,不过是如跳梁小丑般好笑罢了,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就传出一名东宫侍妾有喜的消息,柳明月对此毫无反应,皇上也没有多高兴。 两人都只是按例送了份不怎么重的赏赐,然后按照柳明月制定宫规条例,要求那位侍妾要严格按照宫规执行,若有违背,后果自负。 柳明月特意抽出时间,想要安抚一下太子妃。 “……人心复杂,才要求李侍妾与她身边的人,要严格遵守宫规,好好的养胎,既是为了那李侍妾,同时也是为了你,要不然,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还将你给牵扯了进去。” 太子妃难掩感动的回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您这么安排的苦心,儿臣还特别佩服您所做这些安排,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听得出来,太子妃是真心这么想这么认为的,柳明月些欣慰,这儿媳确实是个思想通透的,配她那便宜儿子,有些亏了。 “你能明白就好,本宫一直担心,你们夫妻之间多了外人,如今那人还有了孩子,会让你伤心,看到你能想得开,本宫就放心多了。” 太子妃更觉感动了,她想说她因为有着这么好的婆婆的关照和教导着,不仅不会在意那些‘外人’,她连太子这个丈夫都没那么在意。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心中暗喜的同时,恭敬的回道。 “能得到母后的这般关照,已经是儿臣三生有幸,儿臣很惜福,不敢太贪心,太子高兴就好。” 柳明月觉得最后一句有些多余,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欣慰的点头道。 “本宫早些年,为了当个人人称颂的贤妻良母,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可不希望你再吃那些苦头,所以你只管用宫规来约束她们,一切都按例来,不必多操心,世人对咱们女子的要求,是要打理好内务,教养好子女,可是那些不是咱们生的子女,与咱们有何关系?让他们自己操心就好。”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交心的话,太子妃更是感动到差点当场失态落泪。 她知道,在这个世上,也就亲生母亲才会像这样,纯粹的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教她做人做事的经验与方式。 而她虽然不幸的早早没了亲生母亲,但她却有位胜似亲生母亲的婆婆。 “儿臣一定会牢记母后的教诲,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让自己伤着、累着。”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这才是真正知道好歹的好孩子,她很喜欢,像原主给她生的那两个,就太糟心了。 太子多少还能说句本性不坏,主要是因先被宠溺过度,后又被人给蓄意教歪,二公主则属生性就很凉薄,知道捧高踩低,利益至上的那种人。 叶兰过去后,二公主不仅会在逢年过节,以及她与皇上生辰时,按时派人送回请安信与礼物,也不再像从前,动辄就提要求,事后还要各种挑剔不满。 看上去仿佛改变了不少,叶兰的信中,也有替二公主说好话,说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诚心悔改。 可惜柳明月一个字都不信,像这种从根子上就歪了的人,就属于那江山难移、本性难改之辈,不可能真正悔改,愿意表现出别人想要看到的模样,不过是因有所求而已。 像太子这种属于因后天的成长与教育环境而移了性子的人,纵然有她与皇上那么努力的教导与纠正,都没能让其真正改过来,二公主怎么可能改得了。 所以当二公主夫妻在年后的请安折中,再次暗戳戳的表示,很思念她与皇上,很想回京在他们身边尽孝,也就是挪挪位置,最好能回京的意图时,柳明月再次给直接拒了。 皇上对此深感意外,“朕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狠得下心,这都四年了,还坚持不让乐怡一家回京。” 柳明月当然知道她的这个坚持,与原主的人设有些不符,不过现在的她,也没那个必要的非得维护原主人设了。 所以她对此丝毫不虚,“因为臣妾了解乐怡,知道若让她回来,臣妾肯定又要耳根子不得清静,时常为她收拾烂摊子了,以前也就罢了,臣妾现在可没那个时间与精力。” 听她这么一说,皇上迅速表示认可,而且他想得更多。 “不错,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乐怡那孩子被咱们娇养得太过任性,离得远了,她的底气没那么足,做事还能有些收敛,重要的是,若准她回京,不仅她本身就是个容易惹事生非的性子,还很容易受人挑唆、被人利用,一定不能让她回来。” 关键是那个二女儿本就与她母后关系疏离,皇后在近几年,不仅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任她予取予求,而且他们夫妻都不理会他们想要回京的意愿,一直将他们一家摁在江城的决定,肯定让她生了一肚子的埋怨。 在这种情况下,他那个生得蠢不自知,还自诩聪明的二女儿,被人算计和利用,从而对他与皇后不利的可能,实在太高了。 发现皇上已经根据她的说法,结合刘少保的谋划,自行脑补出了一大堆威胁论,柳明月十分欣慰。 “陛下所言甚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对不能心软,以免我们又好心办坏事,最后又闹出我们谁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167 第167章 敢想 少了一批颇具份重的重臣,对朝堂氛围的影响还是颇大的,在某些政务的争执,也不再像过去那么激烈,而且明显少了一些为反对而反对,时刻不忘彰显存在感的声音。 这当然是柳明月和皇上更乐于见到的场面,只有大家都将精力放在具体的政务上,群策群力,一起商讨才如何做,才能有利于国家和民生发展,才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总像之前,总有许多人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时,仅从自身所处阶层的利益考虑,总想为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阶层谋更多利益与话语权,这样只损坏国家和更多百姓的利益。 当然,目前的朝堂氛围得以改善,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也不意味着以后会一直如此。 就像洪少师等人及其所在的家族,虽然处置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所在的派系,自此就会从朝堂上消亡般,不过是一代新人替旧人罢了。 只是洪少师等人所落得的下场,让其他人都得以看清宫中对这些生出谋逆之心,有谋逆之举的人,动辄就是抄家灭族,半点都不会容忍的狠决,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冒头,深恐会让宫中怀疑他们也有不臣之心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的消停,还是给柳明月减轻不少困扰,尤其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年初这个关键时期内。 各军与各部的各种预算,各项工事的规划与支出等,虽然依旧需要与相关人员进行各种商讨与落实,但是在制定某些惠民工事的规划时,受到的阻力明显要小很多,相互推诿、扯皮、打压之类的纷争,也明显少了许多。 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反对与糟心事,皇上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不错,身体状态也维持得很少错。 “能看到他们都变得如此乖觉的场面,实属难得啊,事实证明,他们也怕死嘛,远不像此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铁骨铮铮,朕已经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定期纠出一些人,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了。” 柳明月对此,当然是深有同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臣妾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尽快落实和完善好咱们商定好的那些新政和律令,新朝本该有新气象才对,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一味坚持要固陈守旧,遵循前朝旧制,若前朝处处都好,如何会落得让无数百姓遭殃,最后国破人亡的下场?” 皇上对这些真是太有体会了,点头附和道。 “不错,依朕看,分明那些人无能,拿不出更好的举措,又不愿给真正有能耐的人让位,才拿那些说词敷衍我们,一个个的还说得义正严辞,都打量着朕好糊弄呢。” 说起这件事,皇上就来气,他早发现了,开国立朝时的形势,与朝纲稳定后的情况大不相同,对相应位置上的官员们的能力素养的要求,也截然不同。 可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位置,都在开国立朝时,被给安排出去了,如今再想换人,那些已经在朝堂上坐稳位置的人,如何愿意让位? 听到皇上说起这些时,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柳明月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要顺势提出她一直在盘算着的建议。 “陛下想说的,是那些在开朝之初,为了尽快让朝廷稳定下来,迫于形势不得不任用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贤者吧,据臣妾观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朝中占据高位,或是占据着重要位置,如今却因年迈体衰,根本没有精力再为朝廷效力。” 皇上点头道,“对,就是那些人,如今七八年过去,有不少人老得连走路都费劲了,遇事就请假休养,就是不主动提告老请辞,朕还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尊着敬着。” 当年借助那些人的影响力,才成功让大安在较短的时间内,得以稳定下来,也是借他们制约住了洪少师等人所在的世家派系。 皇上一直承认,也念他们的功劳,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他们的存在,已经有拖后腿之嫌,他也只能尽量容忍,做不出随意将他们打发掉的举动。 柳明月若有所思的回道,“陛下,在那些人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我们的肯定不能主动将他们打发了,您看,我们能不能采取一种,嗯,应该说是制定一项不是仅针对他们,而是针对所有官吏的政令,让他们都能风风光光的安心回家养老,同时也全了您与他们之间的君臣情分?” 皇上顿时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且说说看,什么样的政令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柳明月倒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而是一边做思考状,一边道。 “能让所有官吏都在到了一年龄后,强制告老请辞的政令,我们可以限制一个年龄界限,到了那个年龄后,所有人都需强制告老请辞,对于那些曾为朝廷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咱们还可以给些荣誉职位,以作安抚。” 皇上先是一喜,随后又觉有些不妥。 “这个年龄界限该如何设置?设低了的话,那些官吏可能会心生不满,他们都担负着一家子的生计,肯定担心自己被迫告老后,没了收入后的生计问题,设高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四的时代,设低了,且不管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年龄,都会让那些官吏对未来感到不安。 柳明月对此早有想法,只是为免让皇上看出来,她才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往外说,而不是全盘托出。 “设在五十到六十之间,有些职位对体力要求更大的设在五十左右,像丞相这种需经验和脑力的职位,咱给设到六十左右,到年限致仕后,咱们朝廷给他们发养老钱,不比他们在职时低,发到他们死,让他们晚年能有保障,大多数人肯定都不会反对。” 这样的政令,堪称是惠政,底层官吏基本都不会反对,就是对那些大权在握的官员而言,可能有些不算友好。 他们努力奋斗个大半辈子,眼看好不容易将资历与经验都熬上来了,就等着能百尽竿头能更进一步,突然来个强制退休制,谁能甘心,谁愿接受? 皇上先是一喜,接着就想到了其中的弊端。 “好是好,就是这样一来,不仅给朝廷增加了一大笔养老月俸的支出,还会引起中上层的官员不满,何况像崔卿与何卿这样的,他们都快要年满六十了,身体还都挺健壮,头不昏眼不花的,让他们就这么退下去,对朝廷而言,也是一大损失啊。” 柳明月当然也有想到这个,所以她又以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 “陛下考虑的甚是,要不然,咱将高位官员的年限推尽到六十二岁?这样也能卡掉那批人,不过要注明,必须是在身体状态还好,头脑清醒、没什么重大疾病,能承担得起相应工作强度的情况下,若他们到年龄后,身体状态依旧还很可,可以让他们在致仕后,加入咱们的皇家幕僚团嘛,依旧可以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 皇上看着柳明月,一时有些无语,柳明月有些不解,难掩紧张的问道。 “陛下觉得臣妾的建议如何?可是有何不妥?” 皇上摇摇头道,“朕觉得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极大的完善了这个告老致仕制,能让各阶层的人都无话可说,就是这么一来,那些读书读到一大把年纪,才能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那些人可能是最不甘的,柳明月却没将这批人放在心上。 “出头要趁早,除了科举,咱们现在又提供了大招募这一途径,那些人若不懂及时放弃的道理,非要与科举死磕,就算能通过科举入仕,也不过都是些于国于民没什么贡献的书呆子,没机会出头就对了。” 让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出头,将会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失职,皇上笑着点头道。 “皇后说得不错,不过即便如此,等到咱们将这条新政令公布出去后,肯定还是会引起许多非议啊。” 柳明月顺口回道,“那有什么,只要陛下将自己的这个皇帝也加入到年退休律令中,以身作则,谁都无话可说。” 皇上闻言,直接愣在那里,惊讶的看着柳明月。 “所以,皇后是将皇帝这个位置,也算在其中了吗?” 柳明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承认道,“臣妾是有这个想法,臣妾也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若无特殊情况,基本都是一直当到驾崩才会退位,可是历史上有多位前期精明能干的皇帝,都在晚年变得昏庸,败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害得国家由盛转衰。” 皇上当也读过历代帝王的史传,知道她会这想,实属正常,只是重点在于,皇后为何会如此敢想? 见皇上沉默不语,柳明月怕他想出什么端倪,又接着道。 “臣妾觉得,皇帝的退休年限可以设高点,设到六十五到六十八之间,其实在臣妾看来,当皇帝这么辛苦受累,若能有机会在晚年退下去好好休养,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更舒心点儿。” 若是别人说这话,皇上一定会怀疑对方别有居心,可是当这番话出自柳明月之口时,皇上立刻相信,这就是她的真心话,知道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而且他能肯定,皇后提出这个皇帝退休制,并不是针对他,因为他他们都知道,他根本没机会活到那个年限。 【作者有话说】 168 第168章 隐患 柳明月当然知道在当前这个时代,没有商业化的运作,想要直接实施可覆盖所有官吏,乃至将士的退休金制度,实在不太现实。 虽然以现在的卫生、医疗情况,将退休年龄定在五六十岁,可能有大半数人都活不到这个年龄段,少数能活到这个年龄段的人,多是些养尊处优之辈,而那些,往往大半都是柳明月与皇上想让他们及时退下去的人。 但是目前的这个平均寿命,并不代表以后,随着大安发展得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与医疗条件得到改善,这人平均寿命肯定会得到大幅提升,朝廷也承担不起这么庞大的负担和压力。 不过柳明月之所以在现就抛出这个建议,更多的是为了抛砖引玉,想要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商量出一种既能给这些人的晚年带来一定保障,朝廷又能负担得起的操作模式。 最重要的是,柳明月还想借此尽量减少一些贪腐与渎职现象,当官职变成可以给自己养老的铁饭碗时,许多人都会更加珍惜和重视自己的工作。 而这件事,若能在皇上这位开国皇帝尚在时,就能形成雏形,将会更具说服力、影响力和约束力,让历代官吏和将士们对大安更具归属感与忠诚感。 当然,她的这些考虑,就不方便直接讲出来了,仅她已经讲出来的那些,就已经很显眼了。 柳明月早发现她在许多事情上的考虑,有些过于理想化的事,所以她现在已经习惯自己丢出个天真却又确实有一定合理性的建议,交由皇上和崔相等人完善的合作模式。 皇上当然也很习惯这种方式,许多事实都已证明,柳明月的一些想法,在经过他们的完善和实施后,确实能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良好反馈。 更重要的是,柳明月很知道轻重,没有自以为是的冒然搞影响特别大,以及牵连甚大,大到让某个阶层全都感到无法容忍,要群起反抗的那种大动作。 洪少师等人倒是挺敏锐,有隐约发现大招募与军事学院能在将来产生的影响,在得到刘少保的提醒与怂恿后,对柳明月下手了。 可是他们的谋划并未成功,还就此栽了大跟头,再也没机会爬起来的那种。 听过柳明月的建议后,皇上感叹道。 “若是朝廷一直有钱,能够负担得起这项支出,固然是件能让所有人都感到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就怕朝廷一旦负担不起这项支出,那些人就会因得到后又失去而对朝廷生怨。” 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柳明月一拍额头,难掩懊恼的回道。 “还是陛下考虑得更周全、更谨慎,是臣妾思虑不周,这确实是一大问题,不,应该说是一大隐患。” 看到她这个有些失态的反应,皇上朗声笑道。 “皇后倒也不必如此懊恼,你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依朕看,你会想到这个法子,肯定是想着宫里和户部现在有钱,目前可以承担得起,又打量着现在有船队可以赚钱,要是让李尚书知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户部有钱,他能气得老泪纵横,哭给你看,哈哈。” 柳明月也笑,不过她想的是,她可不止是盘算着船队出海能给户部带回的那点钱。 只要他们大安能在大航海时代正式来临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提前出手抢占先机,他们的海军能从海外带回的财富,将会更多。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臣妾也是因为久居宫中,不怎么在意钱多钱少的问题,就将钱给看淡了,花起来大手大脚了点儿。” 皇上当然是早已熟知她的这个思维习惯,笑着摇头道。 “朕也不知道,那么能抠钱的李尚书,遇上花钱这么大方的皇后,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还好从目前看来,你们合作得还不错。” 说完,他又忍不住失笑,若是皇后想要给所有官吏发退休月俸的事,让李尚书知道,他估计得压力大到直接撂挑子。 “臣妾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臣妾的想法太简单了,不过我们还可考虑,在给官吏们加月俸时,从核定好的数额中,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存为退休金,等到他们致仕时,再将这笔钱一次性发给他们,当作养老金,若死得早,就叫死亡补贴。” 这就相当于是压工资,每月压一点,干得越久,压得越多,也能对官员们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当然,说得时候,可以讲究一下语言艺术,不会直接告诉人家,那是本该给他们加的月俸。 而柳明月之所以说是加月俸,是因朝廷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曾有人在提起这件事,只是后来接连发生多件大事,这件事就被耽误了,没机会正式进入朝议中。 大安开朝时一穷二白,经济状况十分窘迫,老百姓更因多年的乱世,穷得连生存都艰难,榨不出什么油水,为稳定民心,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新朝还需多族惠政。 在这种情况下,大官各级官吏的月俸都定得不高。 如今随着朝廷越来越稳定,百姓生活也得到明显改善,官吏的待遇也确实需要进行适当的提升,对于这件事,柳明月与皇上已经进行过初步的商讨。 听到柳明月脑子一转,又提出的这个新想法,皇上也觉得挺好,似乎比之前的建议更方便实施,也不会给朝廷增加额外负担。 皇上沉吟片刻后,才点头道。 “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们再与崔相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先听从皇后的建议,将那些年事已高的老大人们,先请回家去。” 为此,皇上甚至到了甘愿私掏腰包给那些人发退休金,也要让他们尽快致仕回家荣养的地步。 其实真要说起来,皇上这些年来,可没亏待那些人,对他们时有赏赐,以示敬重,柳明月临朝后,相关赏赐更是直接变成了双份。 这样的殊荣,也是那些人恋眷权位的一大重要原因,而柳明月和皇上即便知道,该做的也不得不做,因为这本就是做得外人看的。 听到皇上说,想要荣誉职位将朝听某些老大人,都给请回家中荣养,可由朝廷按荣誉职位给他们发相应的月俸,也算是养老金时,崔相等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毕竟谁都不喜欢那些喜欢依老卖老的人,动辄就拿那些前朝旧规,在他们面前指手划脚,几人面面相觑之后,最终还是由崔相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考虑得很周全,充分照顾到了几位老大人们的里子和面子,老臣当然很支持, 就是不知,那几位老大人会如何想,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说句真心话,崔相觉得自己若是老到那种连走路都费劲的地步,他一定会欣然接受皇上的这番安排。 到了他们的这个位份,给的那荣誉职位的品阶高,月俸也高,算是有了份切实的养老保障,还有什么可求的? 但是有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更看重自己的权位能给自己的家族后辈带来的好处,要不然,那些人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非要拖着自己年迈的身体,坚持留在朝堂上硬撑。 “朕之所以提出这件事,也是考虑在接下来,我们将要考虑实施到年限退休计划,所以想要提前将这些老大人们先安排好,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君臣情分,以免他们误会咱们将要实施的退休计划,是要针对他们。” 什么退休计划?他们好像这才第一次听说吧?皇上说得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搞得他们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是闹哪般? 何相迫不及待的问道,“陛下,什么退休计划?” 皇上就从柳明月说过的退体建议中,挑出一些内容说了说,不过他他也学着柳明月的方式,没有直接全说出来,而是先讲了个开头。 “……这些只是朕与皇后初步商量出的一些想法,具体该怎么做,甚至是此事是否可行,还需大家一起商量。” 在皇上讲出来的部分内容中,就包括皇上到一定年龄后,也需退位,身体状况好的重臣到年龄退位后,依旧有机会换个职位,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的内容。 让崔相等人听得心情激动的同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在场几位大臣中,何相的年龄最大,他率先表态道。 “陛下与娘娘的这个想法很好,老臣十分赞成,若能顺利实施,肯定是件好事,就怕有些大人会想不开,难免会心生排斥。” 崔相也道,“确实,不过老臣也很支持这项到年限退休的计划,都一大把年龄了,上朝理事可不轻松。” 更重要的是,若能让皇帝以身作则,也施行到年限退休计划,就能尽量避免让大安也出那种年老昏庸的长寿皇帝。 每一位那样的皇帝,给江山社稷带来的损害都很大。 169 第169章 改变 不过崔相等人都是政治经验丰富的聪明人,对一个朝廷方方面面的了解,远在柳明月这种靠开挂才能坐在这里的新人之上。 他们都知道,这个退休计划到底能否实施,该中何实施,都不是仅凭他们这些人三言两语的商讨,就能定下来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非常识趣的配合皇上的安排,在随后放出相关风声,为皇上顺利将朝堂中的那些已经苍老不堪,却还不愿让位的老大人们,请回家中好生荣养。 收到朝廷欲实施让所有到年限的官员,都需退回家中颐养天年的政令的小道消息,那些最小的也已年近七十的人,都知道这是宫中要让老人给新人让位的意思。 有些人不满,直接联合起来,一起进宫觐见皇上,皇上还不得不见。 “陛下,老臣之前的大半生,都是生活在风雨的飘摇的乱世中,历经各种苦难和蹉跎,好在老天有眼,出了陛下这么一位心怀天下的雄主,能够重整山河,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安稳的日子,老臣这身体虽已老朽,却依旧心怀朝廷和百姓,愿为陛下与这天下尽绵薄之力。” 皇上是真没想到,还有人尽然不识趣到这个份上,他想要的是他们能在听到风声后,主动上奏请辞,他再给予备好的恩荣,算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结果却是这些人跑到他面前,大言不辞的说要继续为朝廷效力,他们这些说话都不利索的老人,能如何效力? “许老先生能有此心,乃是我大安之福,只是朕实在不忍看到诸位老先生如此高龄,仍为朝廷操心劳碌。” 说完,皇上又直接当面说出他对这些人所做的安排,因这些人的不识趣,他在本已拟好的丰厚待遇上,直接降五成,连本来会升品阶的荣誉职位都没了,让他们直接以原本的品阶退居二线。 眼看皇上已露出不耐之意,没心思继续与他们演什么君臣情深,知道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得不什么好,那些人也只好就此退下,回去等着接圣旨。 直到这些人离开,皇上仍觉有些气不平,忍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待这些人太宽容了,才会将他们纵得如此蹬鼻子上脸。 听到工部上奏,想要给哪个州府修条路或是修水利,他们就跳出来说劳民伤财。 之前的哪条路哪条渠,也能通到哪里,才修建多少年,修缮一下损毁的部分,还能再使多少年,不可浪费,丝毫不考虑修缮的费用并不低,新规划的工事更便捷、效率更高的事实。 皇后提议,要严惩那些家暴妻子儿女的男人,性质严重者,应该判处以命偿命,方能尽量减少民间那层出不穷的家暴妻子儿女,乃至重伤和虐杀妻子儿女的恶性案件,他们跳出来说,女子本就卑贱,以夫为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等。 说到后来,就是前朝某位圣明皇帝在位期,遇上此类案件,都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就是要奉行以德服人的原则,要重教化、慎用重刑。 因为他们年迈体衰,其他大臣在一般情况下,还不敢跟他们直接起争执,就怕他们情绪一激动,当场昏厥过去,让自己脱不了干系。 而且这些人人老却不糊涂,在某些明显已有定论的大事上,并不怎么跳出来,甚至在遇上之前爆发兵部大案、刺杀案期间,直接请长假,可谓是十分的谨慎。 对于这么一群让人轻不得重不得,对历史上的那些圣贤与帝王的言行事迹都了如指掌,张口就来的人,哪怕是素以言语犀利著称的皇后遇上,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甘拜下风。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时跳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彰显存在感,倒也*没做什么违规乱纪的事,就是依老卖老,让人反感却又不得不忍。 “唉,本来是看只要这些人稍稍配合一下,就能让双方皆大欢喜的事,结果非要弄得人一肚子气。”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陛下理解一下吧,这些人都曾是名噪一时的饱学之士,只因生不逢时,前面大半辈子都没获得过什么尊荣,到了晚年,才能得偿夙愿,成为朝廷重臣,如今才不过享受几年,他们当然舍不得放手。” 皇上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他自己是拼杀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当上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就不得不将皇权让渡到皇后手中,连自己的生命都进入倒计时了,他不也坦然接受了。 “哼,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贪心,嘴上说着想继续为大安的江山和百姓尽心尽力,结果朕让他们为大安江山和百姓退一步,让个位置,他们都舍不得,还有脸来找朕,坏了朕本来的安排。” 若皇上能忍得下这些人找到他面前的操作,倒也还能继续原先的计划,让这首批退休人员风风光光的致仕。 可他忍不了,当场改了主意,这些人只能不知情的状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强行‘退休’。 “陛下说得是,不过这次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将他们都给请回家去,只需想想不久之后,再不用在朝堂上看到他们,陛下就不必再为他们动气。” 柳明月也很不喜欢那些人,哪怕她时常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曾为炎黄子民做出过贡献,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后,也曾为江山和百姓做出过贡献,参与制订的一些法规制度,也确实有可取之处,如今不过是因上了年纪,性子左了而已,要多包涵。 但在某些时候,她可没少被这些人给气得火冒三丈,却还不能像对待其他人般,直接表现出来,或者是回击回去。 因为与这些人起争执,吵赢了,将他们气出个好歹,她肯定难辞其咎,甚至是在史书上背骂名。 吵输了,她一个皇后丢不起这个脸,有失她的威望。 “这人哪,变得真是太快了,想当年,朕备好高官厚,亲自去请他们为朝廷效力时,一个个的都清高着呢,入朝后,也确实展现出了他们博学多才的能力,可是这才不到八年时间,他们就变成了这样。” 柳明月亲自动手给皇上倒了一杯茶,端给对方的同时,心有戚戚的感慨道。 “这就是权力地位所带来的影响吧,臣妾自临朝以来,仅这短短两三年时间,就改变了许多,以前满心满眼只有陛下与一双儿女的喜怒哀乐,如今被开阔了眼界,亲身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与负担,能体谅陛下的不易的同时,也能看出儿女身上的巨大缺陷。” 皇上当然相信,这是确实中皇后的真心感慨,若非发现了一双被宠坏的儿女身上,所存在的巨大缺陷,以皇后对一双儿女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舍得待他们如此冷淡。 “依朕看,皇后真正的改变并不大,至少不会像那些人般,因执着于权力地位,从德高望重变得面目可憎,一心只有私利,忘了他们刚入朝堂时,都曾怀着雄心壮志,想要辅助朕将大安治理成太平盛世。” 连皇上都忘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当年满心为朝廷和百姓考虑的人,竟然开始变了。 变得不再想着如何为朝廷好,而是凭借他们的博学多闻,借前朝一些旧制为自身谋利,争夺话语权。 本来有些紧张的柳明月,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放松了不少,皇上这话应该是真心的吧,真心觉得她的改变不大? 事实上,的在皇上看来,皇后虽然也变了不少,但是本质上的她并没变,依旧很喜欢贤名,所以她最喜欢施惠政,不仅舍得花她自己的钱为百姓办事,还喜欢大手笔的花朝廷的钱,让朝廷上下多做事。 即便得以临朝,大权在握,她依旧衣着简朴,不喜奢华,做人做事依旧很讲规矩,显得有些严苛,实际上却待人很宽厚,能容得下人。 尤其是对他这个丈夫,比从前更加用心,悉心关照他的身体,为此连他们的儿子都需靠边站。 根本不像史书上记载的某些皇后,与自己的丈夫争权夺利,有不止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后,有谋害自己的皇帝丈夫之嫌。 可是他这个皇帝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担忧和顾虑,若没有皇后的处处维护和精心照顾,肯定活不到现在。 所以皇上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有个能经得住权力地位考验,真正一心为他的好媳妇,比什么都强,都可靠。 见皇上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竟然还兀自笑了起来,柳明月不禁有些好奇。 “陛下这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说出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笑着解释道。 “朕只是由这个话题,联想到朕这辈子的经历,虽有许多不幸,但是能得皇后这位贤内助,实属幸运。” 这个话题,就有些更敏感了啊,柳明月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能有幸嫁给陛下,才是臣妾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么回答,应该不算错吧,以原主的性格,嫁给别人,未必能有这几十年虽然谈不上有多舒心,但在总体上过得还算自在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170 第170章 盘算 皇上虽在被那些人气着的时候,临时做出要降低那批人的‘退休’待遇的决定,但在正式下旨时,终究又给涨了三成。 对那些人而言,这绝对属于意外之喜,也是皇上终究还中念旧情的表现。 所以本来还不甘心的那些人,在接到圣旨后,都表现得颇为惊喜,事后对人提及皇上,都表示十分感念皇恩浩荡,也算是意外达成了皇上原本的目标。 皇上欣喜之余,心情很好的对柳明月道。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哈,花更少的钱,达成更好的效果,朕还真有点儿好奇,若让那些人知道朕原本给他们准备的退休安排,不知道他们将会有何反应?” 柳明月也兴致也不错,“据臣妾推测,可能最少要气死两人,因为被您临时取消的那些待遇中,最终也没给的是他们最想要的。” 也就是退休后的荣誉职位,至少会官升一阶的待遇,这绝对是那些人最想要的。 因为有了这个,他们即便没了实权,但在宫中及在朝官员面前,能够享有更好的优待,更有身份和面子。 皇上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朕也这么认为,咱们还是做回好人,千万不要对外透露口风得好。”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应道,“陛下放心,臣妾连该嘱咐的人,都给嘱咐过了,肯定不会走漏消息,不管怎么说,这些老大人们,都曾为国出过力,做出过贡献,在您最需要的时候,给提供过帮助,臣妾始终会尊敬他们。” 皇上对此稍感意外之余,有些感动,也有皇后果然是皇后,总能如此心怀大义的感觉。 “你曾受他们的不少气,朕还以为你多少会对他们存些怨言,没想到事实上,你竟一直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于她这个皇后临朝一事,那些人虽然没在明面上坚持反对,但是却像防贼似的一直防着她。 深恐她是个心机深沉,蛊惑了皇上,想要皇上争权的祸国妖后,对她的不少提议,都持反对态度。 柳明月确实为此受了不少气,气狠了,甚至跟皇上说过,想找出那些人家中后辈的错处,敲打敲打这些迂腐而又冥顽不灵的人。 当然,她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真刻意的去针对人家。 “看来是陛下小看臣妾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们固然有些针对臣妾,但是他们的出发点与曲鸿严等人不同,有私心无恶意,何况他们的有些建议,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不是都没道理,对于他们的博学多识,臣妾还是比较佩服的。” 皇上连连点头道,“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又与朕想到一处了,这也正是朕在正式拟旨时,到底还是手松了一下,决定给他们留个面子时的想法。” 接到太子与崔相等人求见的通禀时,两人一个正在看最新一期邸报,一个在批奏折,脸上带笑,明显是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确定彼此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后,皇上边让人进来,边从躺椅上起身,坐回到自己的御案前,一位内侍很有眼色的赶紧将躺收到内室。 太子带着面带苦笑的崔相等人进来时,看到就是皇上与皇后都在看奏折的场景,皇上抬手示意正在行礼的几人。 “不必多礼,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如此凝重,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何相正想开口,却被一脸严肃的太子给抢了先。 “启禀父皇,今日是儿臣特意邀几位老大人一起过来见父皇的,儿臣想要说的事,与他们也有关系,就想请他们过来一起听听,说说他们自己的想法。” 听到便宜儿子这么说,柳明月知道对方想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放下心头的那点担忧的同时,头也不抬的直接继续批阅奏折。 皇上似乎饶有兴趣的勾了下嘴角,“嗯?事关看他们,看来还真是大事,你且说说看。” 比太子更熟悉帝后的崔相等人,都已察觉到帝后二人对太子要说的事,分明是持漫不经心的态度的事实,让他们更想往后退些,以免让帝后误会他们与太子是一伙的。 对此毫无所觉的太子,却像是得到了鼓励般,自信的开口。 “父皇,外面都在传,说是父皇有意实施到年限强行退休计划,许学士等人奉旨居家荣养的事,让这个所谓的退休计划,被传得跟真的似的,闹得人心惶惶,儿臣认为,宫中应该尽快下发明旨安抚文武百官。” 崔相只觉口中泛苦,消息就是他们主动派人给传出去的,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太子看不清,不对,太子应该是即便看来了,知道这是他父母的意思,但他想趁这个‘退休’的消息引起许多人的担忧之际,跳出来反对,趁机笼络一些人心,尤其是他们这几位年龄都在五十以让,权位最高的重臣。 想到这些,崔相只觉头大,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头脑愚钝的小辈,却从没见过像太子这样难以形容的年轻人。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的事,皇上、皇后能看不出来?这是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嫡子,有皇后在,地位稳固如山,就无所顾忌的直接跳出来要夺权? 皇上当然看出来了,听到太子提及退休计划,再看看被他带来的这几位重臣,就不难猜到他这个不确定是自以为聪明,还是无所顾忌的蠢儿子的打算。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看向崔相等人。 “诸卿与太子同来,也都是这个想法?” 何相迅速回道,“老臣没有这个想法,退休的事,人老糊涂,老臣实在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的结局,所以老臣很支持这个到年限退休计划,以免老臣在年老体衰之际,仍眷恋权位,从而误国误民。” 太子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何相,耳边却紧接着就响起崔相的声音。 “老臣与何大人持相同态度,太子殿下召老臣一起前来觐见陛下与娘娘时,并没有说明来意,要不然,老臣绝对不会让太子误会老臣反对退休。” 李尚书等人纷纷表示附和,且不说皇上在与他们提起这个退休计划时,曾提到过,到时可以根据他们身体状态,决定是否让他们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的重大国策。 就算没有这个,若能让他们像许学士等人样,带着赏赐与荣誉职位退回家中荣养,他们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反对。 感到被背叛的太子冷着脸扫过几个,来时很振奋的心情,已经被打击得很无比失落与怨愤。 崔相等人的反应,当然在皇上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神情不变的看向太子道。 “看来是太子误会了啊,据朕所知,不仅许学士他们那些已经退下去的,都很乐意接受朕的安排,何相他们这些年纪不小的重臣,也都支持到年限退休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朕该考虑的是要不要直接将谣言坐实,而不是像太子说得那样,下诏澄清吧?” 太子实在无法理解崔相等人的想法,连那些年过五旬,只是当了个小官的人,都在担忧和反对退休计划,为什么这些年近六十,还位高权重的人,竟然支持退休计划。 “父皇,儿臣确实是因听到许多官吏,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官吏,都在暗自担忧自己会失去职位,才来为他们向您求情,那些官吏经验丰富,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身体还算健壮,他们身上担负着一家生计,当然不愿退休。” 皇上意味不明的笑道,“太子只想到他们的不易,怎么不想想,若是老人一直不退,新人没有位置,也就没有机会获得成长与经验,老人干不了活时,新人不会干活,长此以往,朝廷将会落入什么境地?” 崔相大义凛然的抢先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等愿意培养朝中后起之秀,也愿意到在年限后让位给新人,臣等也好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好结果。” 何相等人纷纷点头附和,个个都是一副只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模样。 让太子气恼不已,暗恨这些人不知趣,不给他这个太子面子,一点都不配合。 却不知道,不怪这些大臣们都是这么个反应,实在是经过多次的事,已经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一旦他们不反应快些,让皇上生气动怒了,旁边那位看似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的那位,对他们可不会客气。 哪怕此刻正面对上的是皇上与太子,一位是人家的丈夫,一位是人家的亲生儿子,崔相等人也毫不怀疑,皇后绝对会坚定的站在皇上那边。 至于这位动辄被罚在东宫禁足的太子,看他出现在此地的次数逐步减少,现在甚至到了也需跟他们一样等候通禀,才有机会获得觐见的地步,就知道他在帝后二人心中的地位,都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可是这位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或者是察觉到了也不在乎,有恃无恐,还想将他们都给拉下水,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评价他才好。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大安能有像诸卿这样有眼界的肱股之臣,实乃大安之幸,朝廷既需要新进的后起之秀,也离不开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臣,所以朕希望你们都能保重身体,多为朝廷做贡献,为后来者做好表率。” 面对这君臣相和的场面,太子只觉恼羞成怒,下意识看向柳明月。 “母后……” 【作者有话说】 171 第171章 矛盾 听到这声呼唤,柳明月握笔的手下意识抖了下,用得着的时候,就想起她这个母后了,她一边在奏折上写字,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陛下说得是,朝廷幸有诸位通情达理,心怀百姓与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大人在,才能在屡经风雨打击后,依旧能发展得越来越好,太子年少,想事简单,目光也短浅了些,劳烦诸位大人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陪他跑这一趟,本宫在此替他向诸位道个歉。” 在太子难掩错愕的注视中,崔相等人都连忙说些谦虚之辞,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在得到皇上的勉励后,又得到皇后的这番赞誉,心情都很好,场上氛围也因此而变得其乐的融融。 不过崔相等人确实都是在正值忙碌之际,毫无准备的突然被太子召集过来,一起觐见帝后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多留。 等到周围没有外人后,柳明月才抬头看了眼太子。 “本宫实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像你这般,明目张胆的想要踩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夺权的蠢货,就凭你是本宫唯一的亲生儿子吗?” 被柳明月毫不留情面的戳穿他的小心思,太子惊慌之余,心中也生出一些惶恐,来时的底气十足与雄心壮志,都在此时消减得半点不剩,涨红着脸跪在地上解释道。 “母后误会了,儿臣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以试着做些事,在百官与百姓心中,树立一些威望,儿臣绝无它意。” 柳明月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个便宜儿子。 “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本宫与你父皇心里也有数,听说东宫有个侍妾有孕,接下来,你就好好的在东宫照顾你那侍妾吧,本宫与你父皇近来政务繁忙,都没空去看廷君,就让太子妃母子先搬到坤元宫暂住一段时间吧。” 这是又要将他禁足在东宫,太子心中慌张不已,赶紧求饶道。 “儿臣知道错了,求父皇和母后原谅儿臣这一回,儿臣再不敢擅作主张,以后一定会事事请示父皇与母后。” 皇上早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没抱什么期望,看到他如此不争气,心情倒也没受什么影响。 “既然你母后已经示下,你照做就是,还想在此讨价还价?朕怎么瞅着,你长了年岁,反倒变得越发不稳重了?”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因为他不只长了年岁,还涨了胆子和野心,自诩太子地位稳固,就想和爹娘掰掰手腕了,不思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皆来自父母之恩,也就不思回报父母之恩,只想从父母手中索取更多,是被臣妾给惯坏了。” 太子终究还是有羞耻心的,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当面如此斥责与鄙夷,心中羞恼不已,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只能悲愤交加的回道。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没有像母后说得那般不堪,儿臣是真心想要为父皇分忧,想让父皇看到儿臣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帮父皇分担政务,不用再让母后如此受累,才会哪些努力。” 听到他这么说,皇上被气笑。 “你要敢当着朕与你母后的面,直接坦然承认,你就是想要夺权,看不惯你母后临朝,比在你这个太子在朝中更有威望,朕还承认你是个有担当的,事到如今,你还想在这粉饰自己的不忠不孝之举,实在令人失望,你下去吧。” 眼看皇上根本不愿再听他的解释,太子深感沮丧,下意识又想求自己的母后,看到的却是对方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奏折的场景。 再也不像从前,见到他后,就会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心关照他,在他做错事时,替他向父皇求情、打圆场,心中顿觉酸涩不已。 只得无奈的磕头告退,“是儿臣不该,还请父皇皇后恕罪,儿臣先行告退。” 太子离开后,柳明月才叹了口气道。 “臣妾将话说得难听了些,可是这孩子,实在太让人失望心寒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上窜下跳的想要笼络人也就罢了,还想借这样的事做文章,简直是太短视了。” 至于说教,她已彻底累了,放弃了,因为你教的时候,他给的反馈还不错,临到下次遇见事情时,他是屡教不改。 “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又没有污蔑他,有意打压他,朕算是看透了,他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估计他就是因为看到我们没搭理他,胆子才越来越大,越来越自以为是。”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的心理,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皇上觉得,她是被这个不孝子气狠了,才会口择言,事后又忍不住懊恼而已。 “陛下分析得有道理,是臣妾这心里太矛盾了,也实在是想不通,臣妾与陛下那么用心努力教导的孩子,怎么会长成这样?” 柳明月是真心对此感到很困惑,原主在时也就罢了,她来时,太子才十三岁,也就小学毕业,或是刚上初中的年纪,她在发现这个孩子身上的问题后,绝对用心教导过,想要纠正过他的那些思想习惯。 毕竟她在当时可没想过自己有能代理朝政,可以临朝的这天,还指望着能将这个便宜儿子给教成一代明君,让她这个太后可以安享晚年。 却没料到,几年下来的事实证明,便宜儿子就是个跟榆木疙瘩,面子上看着光鲜,就是不开窍,能被别人轻易哄了去,就是不听亲爹娘的。 倒是本被她视为‘对手’的便宜老公,更靠得住,更值得她敬重与信任。 若是让这么一个不分是非,不知轻重的儿子上位,她就算当上了太后,估计也没几天好活,能被这孽子给气死。 “唉,可能是在咱们不知道的时候,被那些人给蓄意教坏了心性,才会下意识排斥与拒绝接受咱们教他的那些吧,你让廷君早点搬出来是对的,咱们一定要看护好孙子,绝对不能让他也被教坏了。” 柳明月点头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陛下也支持就好,经过太子的事,臣妾实在是怕了,有心算无心,有些奸佞之辈的手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看过洪少师、刘少保等人的案卷后,皇上对此也是颇有感触。 “是啊,说到底,还是咱们的出身底子太薄,见识不多,眼界不够宽,才不知道这世上,竟有那么多可害人于无形的法子,尤其是这种,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认知的手段,真可怕,难怪前朝的好些任皇帝,都沦为受朝中大臣所控的傀儡。” 说起这些,柳明月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臣妾一直觉得,那些出身处传承多年的大族的年轻人,可以从小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养,能出国家栋梁的机率,其实是比较高的,前朝末年,也确实出过一些有心想要救国救民的人物,可惜,即便是他们,也是大多都无法超脱于家族的观念。” 哪怕那些人确实有才华,也愿意为国拼杀,为民做实事,只是那些人同样很重视家族前程与利益。 “这很正常,掌握着那种控制人的法子,人家当然不止是用在外人身上,肯定也会用在自家人身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家族中的人,都奉行家族利益至上的原则。” 柳明月点头道,“所以我们以后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从小就要教孩子们学会防备这些手段。” 对于太子,他们的心情其实都有些复杂和矛盾,一边知道他的本性并不坏,重点是因被人给教坏了,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心中有些愧疚,一边又实在气他不争气,为何就教不醒,改正不了。 所以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太子的出现。 接到柳明月亲自下的懿旨时,太子妃心中暗喜的同时,也有些惊讶和不解。 “殿下可知,母后为何会突然下这么一道懿旨?” 太子冷着脸回道,“母后有旨,让咱们怎么做,咱们怎么做就是,你还想要抗旨不遵不成?” 听出太子的心情极其不佳,联想到他派人召集数位重臣,一起去觐见的事,太子妃心里就有数了。 这是太子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惹怒了她公公和婆婆,才会落得个他自己被罚禁闭,她与儿子却被要求搬入坤元宫暂住的处罚。 “臣妾当然不敢拒绝母后的安排,只是臣妾有些放心不下太子您。” 面对太子的妃的关心,太子难得生出一些愧意,叹了口气道。 “是孤考虑事情不周,让父皇与母后失望了,你们母子去了坤元宫,要代孤好好向父皇、母后尽孝,莫要让他们因为孤的事情,气坏了身体。” 太子妃觉得,应该不至于,她那公公和婆婆都是多精明的人啊,若真生气,早就气坏身体了,这次会罚太子,应该是因他越来越过分,不仅直接折腾到了那两位面前,还拉上几位重臣,既碍眼又太丢脸。 【作者有话说】 172 第172章 惊喜 廷君住进坤元宫后,最高兴的当数郭锦昭,他在近两年察觉到太子待他的态度不似从前亲近后,便不再常去东宫,平日里想要见小外甥也多有不便。 如今都住到坤元宫的偏殿里,舅甥俩见面就方便多了,他自己虽才年仅十岁,但是力气却不小。 郭锦昭可以轻易抱起或扛起自己的小外甥,就是让他姐看着有些提心吊胆,生恐他会摔着哪个。 不仅坤元宫因多了廷君而变得格外热闹,皇上也常让人将廷君带到乾元殿,看到他煞有其事的教才会喊人的孙子读书,柳明月感到好笑。 “陛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孩子还小着呢,他不哭给您看就是好的,给他读书,他能听懂什么?” 皇上义正严辞的回道,“听不懂,先适应一下也好,等到他能听懂的时候,肯定会觉得熟悉,到时再学起来,就要更容易些。” 柳明月笑着摇头,只能随他,而皇上也在随后意识到,小孙子一会儿不是饿了就是渴了,要不就是要大小便,或者是直接听睡着了。 精神头稍好点的时候,还想倒腾着两只小短腿下地走两步或是爬一圈,根本不配合他的早教计划。 不过即便如此,皇上也不恼,对小皇孙的耐心空前的足,心里可谓是憋着口气,要打小好好教育这个正经的嫡长孙。 相较而言,倒是柳明月这个特意他们搬过来住的人,能见小皇孙的时间最少,因为她实在太忙,要操心过问的事情太多。 春耕是朝廷的大事,她不仅要逐一过问各府的春耕计划安排,还要为在去岁遭遇各种灾害天气的地区,制定各项减免税赋的计划。 在她所生活的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各种灾害天气依旧能给国家和百姓带去巨大损失,在当前这个科技尚未正式萌芽的时代,朝廷与百姓所需面临的各种无法预知的灾害更多。 尤其是当她处在疆域辽阔的大安顶层,不时接到来自不同区域的灾害奏报,更让她生出一种在当下这个时代,各种天灾频发的感觉。 只因在当前,官方与百姓的抗灾能力都不强,某些其实没那么严重的灾害天气,也能给地方和百姓造成重大损失。 对此,柳明月只能是尽量安排各种赈济灾民的举措,再让人监督各项惠政能真正落实到位。 她这么努力和用心,就为不想让大安的百姓,在她主政期间的各种史录上,也出现‘某某年、岁旱涝、人食人’或是‘十室九空’之类的记载。 柳明月不知道,杨宛如却知道的是,若非这一世的大安,已彻底偏离杨宛如上辈子记忆中的轨迹,现在的大安,已有多地多次呈上这种代表着各种惨状的奏报。 开春后,除了按便惯例需做的种种春耕安排外,柳明月最关心就是玉米和红薯的新一轮培育工作。 四月初,接到有宫中产业终于做成了娘娘想要的东西,现将成品献上的禀报时,柳明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喜色,让人赶紧将东西送进来。 “下边献上来的到底是何物?竟能让皇后如此欣喜?” 柳明月难掩惊喜之色的站起色,难得卖起了关子。 “若是臣妾猜到的东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大惊喜,既然是惊喜,当然要由陛下亲自揭开谜底,才能达到让人惊喜的效果。”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也跟着站起身的皇上更觉好奇了,毕竟皇后的性子向来板正,很少会像这样,显得要格外鲜活生动。 两人刚来到殿门,就能看到正往这边来的几辆马车,柳明月看着一幕,总觉得有些违和。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几辆马车里面装的,应该也是车,直接将那车给推进来,或是骑进来都行,何必还要马车给运进来呢。 皇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几辆车箱规格明显比较特殊的马车,逐渐来到近前,难掩期待的笑着着道。 “马上要到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朕实在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惊喜。” 皇上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几辆马车都已逐渐停下,随车过来的车夫与相关负责人,都赶紧跪下行礼,他摆摆手道。 “都平身,按皇后所说,你们可都是来送惊喜的功臣,若被证实,你们带来的确实是惊喜,朕一定有重赏。” 众人皆喜不自胜的连忙谢恩,然后殷勤的打开车箱挡板,见他们就这么直接默认自己一定能领赏的反应,让皇上对车里的东西更感好奇了。 看到被柔软的棉花和布匹包裹在中间,防碰撞措施做得相当到位的两辆自行车,柳明月很想扶额。 她是真不认为为了区区两辆自行车,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她也不认为自行车能比这些棉花布匹贵重多少。 两位管事小心抬了一辆自行车,放到皇上和柳明月面前,满面红光的介绍车子的性能与操作方式,听得皇上当场来了兴致。 “你们是说,骑着它走路,比坐马车更方便、更快捷?” 高管事毫不犹豫的回道,“是的,陛下,小人绝无虚言!” 皇上接过车把,当场就想试试,柳明月赶紧劝阻道。 “陛下,咱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此物,从没操作过,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您再试吧?” 皇上不以为意的回道,“按他们所说,这车的操作很简单,以朕的身手*,还能操作不好它?” 苏福迅速上前请示道,“陛下,还是让微臣先试试,这车才两个轮子,微臣总觉得不大保险,还是让微臣先试试,看它该怎么操作才合适。” 高管事大着胆子请示道,“微臣测试过这车的性能,若陛下与娘娘不嫌弃,可准微臣给展示一下操作方式。” 柳明月赶紧应道,“准了,陛下,臣妾觉得这样最好。” 皇上这才松开车把,“好吧,你展示给朕看看。” 刚让出车把,一抬眼,就看到有三人从另一个车厢中,抬出一辆有三个轮子车的下来。 “嗯?还有三个轮子的?” 不过他随后便又将目光放在了高管事已骑上的两轮车上,为了给两位贵人充分展示操作方式,高管事也不敢骑得太远,就在他们面前转圈,看得皇上两眼放光。 “皇后,你看到了吗?不仅速度挺快,还能自行控制速度快慢,可以啊,不错、不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个惊喜,大惊喜。” 自从那次受重伤后,皇上就没再骑过马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对他这种的戎马大半生的人而言,实在是个遗憾。 如今看到这自行车,皇上觉得,他又可以了。 高管事停下自行车的展示后,又给皇上和柳明月介绍了一下那辆三轮车。 “……这三轮车可以载更多的人与物,在城中使用更方便,也更干净整洁。” 柳明月有些哭笑不得,这高管事许是受职业习惯影响,竟然向他们推销起购买三轮车的好处了。 “嗯,你们做得很好,本宫不过是想着,那橡胶既然能制作出弹性更好的马车轮子,兴许还能制作出更便于使用的车子,没想到你们还真给研制出来了,而且还是直接不必再依赖牲畜的这种。” 高管事赶紧回道,“幸有魏队……啊不,是魏统领从海外带回的图纸,要不然,小人手下的工匠们再怎么能干,也没想到,还能制作出这种车子。” 皇上这才舍得从车子上收回一些注意力,有些惊讶的问道。 “原来这两种车的制作图纸,都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吗?” 高管事赶紧回道,“回禀陛下,是的,魏统领他们拿到图纸后,不知到底是何物,请示过娘娘后,娘娘让他将这不知名的图纸交给我们冶炼工坊,小人与手下工匠们努力了一年多,才制作出这几辆品质最出色的成品。” 说着,高管事在呈上两份看上去很陈旧模糊的图纸的同时,还给呈上由他手下的工匠重新绘制的两份图纸。 皇上示意苏福收下图纸的同时,心情很好的点头道。 “不错、不错,你们带来的这些车,确实让朕很惊喜,你们希望朕能赏些什么?先说说你这个管事,想去户部还是工部?” 高管事欣喜激动之余,赶紧开口表态道。 “能得陛下与娘娘的认可,已经是小人三生有幸,小生实在不管奢求太多,能继续留在工坊当管事,为陛下与娘娘效力,小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高管事的真心话,他属那种宁为鸡头,也不愿做凤尾的人。 既然没有像魏长延、吴尚青那样的能力和运气,从最初起,就能得到娘娘的重用,从而在短短数年间,就一跃成为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 他就好好经营工坊,他有信心,终有一天,自己所掌管的工坊,也能有机会成为能让宫中尤为重视的重点产业,这次的车子,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你不愿入仕?” 高管事的这个反应,让皇上感到有些意外,还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人说话时,虽然透着生意人的习气,但其周身这儒雅的气质,以及言行间的某些习惯,却让皇上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应该是通过首次大招募进入宫中产业的读书人。 这样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会不惦记着入仕呢? “能得陛下厚爱,实乃小人之幸,只是小人自知才疏学浅,实在愧不敢受。” 人各有志,在确认过对方的想法后,皇上当然不会勉强,而且他觉得这个高管事能给献上这些车子,足以表明对方留在工坊,也大有可为。 “好吧,朕知道你的选择了,这些车子是真不错,你们再制作一批送入宫中,朕要赏人。” 说完,皇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后面的这批车子,朕按价采购,不会让你们工坊赔本。” 高管事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恨不得能再向皇上介绍几款产品,问问皇上是否感兴趣。 苏福很有眼色的亲自上前拉住高管事,派人安排好那些车夫、随行后,要亲自和高管事谈谈皇上要采购的这批车子的价格问题。 皇上则在跟柳明月打声招呼后,亲自推着一辆车进入内院,去研究如何骑车了。 看到高管事骑车时,能将车控制得如臂使指,十分自如,好像操作很简单的样子,临到他自己时,才发现这车子还真不是上手就能直接骑着走的。 等到皇上费了些时间,几经尝试,终于掌握窍门后,才真正觉得这车子骑起来简单又方便,重点是还安全,他这外强中干的身体能承担得起。 皇上骑熟练后,兴致勃勃的邀请柳明月。 “皇后也可以过来骑试试,这车子确实是个好东西,骑起来很方便,就是刚学的时候难了点,学会了就会觉得很容易,尤其是这种小号的,骑起来更容易。” 【作者有话说】 173 第173章 厉害 柳明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能礼貌而又不失真诚的拒绝皇上的这个提议。 首先,她会骑车,在皇上面前骑,容易暴露这点。 其次,她对在当前这个时代,只能用粗钢精铁打造出的这种自行车,实在兴趣不算大。 因为它笨重、不够灵便,速度也较慢,让她这种骑惯了后世那种轻便自行车的人,很难适应。 “还是不了,臣妾只是考虑到陛下现在不便骑马,才让他们在成功制作出这种车后,赶紧送过来,臣妾觉得……这个笨重了些,控制不好容易摔着,为免在人前失仪,就算要试,臣妾还是在私下里试吧。” 皇上随即明白过来,一拍额头道。 “哈哈,是朕疏忽了,皇后确实不便在人前试骑这车,连朕在还没熟悉前,都曾差点摔倒过。” 柳明月赶紧关心的问题,“陛下没事吧?” 皇上心情很好的摆手道,“没事、没事,朕的身手可不错,反应也快,都没等到别人出手帮忙,朕就自己稳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苏福捧着一份文书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皇上有些有好奇的随口问道,“怎么了?” 苏福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愤愤不平的抱怨道。 “陛下,那高管事也太不像话了,您说不会让他赔本,可也没说要让他大赚一笔啊,一辆车,他竟敢要六千多两银子。” 说话间,皇上已经看完文书上的内容,然后将文书递给柳明月。 “这个价格确实不低啊,不过朕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敢随意开口要高价才对。” 翻看了一下文书中的内容,柳明月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总管确实误会了,他们没想着要赚陛下的钱,只是将先前的研制费用都给算上了,打算借陛下这单生意回个本。” 说完,柳明月不禁失笑,皇上也觉哭笑不得。 “这个高管事很精明啊,看来他不愿去工部和户部,是有原因的,他是真心在为他那个工坊谋利,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答应了吧。” 这车子绝对算得上是个稀罕物,使用起来也方便,反正皇上觉得很合心意,所以他也不介意成全对方的那点盘算。 柳明月却摇摇头道,“这样不合适,是高管事想差了,有了陛下给的这批订单,后继肯定能给工坊带去更多订单,专为打造这些车的配件制作的模具,都能重复用得上,从而大幅降低之前的研制成本,不能全让陛下承担。” 不管是她,还是皇上,都不会在意为研制自行车,反复试制,最后才成功制作出各种模具的那些耗费,只是对工坊而言,这个几万,甚至是近十万两银子的投入,成本实在太大了些。 那高管事显然也是想要借皇上的这笔采购单子平平账,让工坊的账本变得好看些,才会想到趁机要个高价。 毕竟这些车的制作材料费用也很高昂,制成车的造价,远在马车之上,所以在高管事看来,除了皇上这个大客户外,后面可能没什么客户了。 接到柳明月的召见,高管事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 听到柳明月提起这个车子的采购价格问题,高管事是一点都不心虚。 “娘娘,小人真的没有要趁机狮子大张口,是陛下说,不能让工坊赔本,小人也不敢赚陛下的钱,才算出这个价格,只要稍低一点,就要赔本了。” 听到对方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柳明月也不得不相信,这位是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给的就是一个成本价。 “高管事,陛下说的这个赔本,是指不让工坊赔上材料费、人工费、运费,可没有说,他会承担之前研制、试制费用,而且本宫给工坊拨的相关费用,应该够用吧?” 高管事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回道,“够用、够用,足够用,主要是小人不想让工坊成为咱们这些宫中产业里边,不仅不赚钱,还要赔钱的,才想借陛下金口谕言,趁机收回这些车的试制本钱。” 还算坦诚,没在她面前耍心眼,柳明月点头道。 “行了,你会有这个想法,倒也算是情有可愿,陛下与本宫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对于前面的那些投入,你不要想着一次就给赚回去,能每辆十两或二十两的价格,分摊到后续卖出的每一辆车上,你卖出的车越多,收回去的不就越多。” 说起这个,高管事不禁面带苦色。 “娘娘,这车的造价实在太贵了,除了陛下,小人担心再也无人会购卖。” 果然,就像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位对自家工坊辛苦制作出来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概念,丝毫没有意识到,能让皇上如此喜爱,它其实具有极大的市场潜力。 “你且放心,等到你们做完陛下的这批订单后,你们的订单可能会多到让工坊忙不过来,绝对不存在卖不出去的可能。” 高管事下意识回道,“那不可能!” 随后便赶紧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若是像最初,需要靠人力打磨每一个部件,想要造出一辆车,确实非常耗时耗力,但是得到您的指示后,有了那些模具,就简单多了,只要有人买,工坊都能尽快造出来。”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行吧,能造得出来就好,反正你且放心,工坊肯定不会缺订单,不过除了陛下这单,对于后面的订单,你可以适当的将单价要高些,不要像之前那样离谱就行,数量方面也要有所限制,咱们大安缺铁啊,不能在这种非必需品上面耗费太多。” 高管事赶紧恭敬的应下,就是难免会在心中嘀咕,这么贵的东西,除了陛下,真的还会有别人要吗? 娘娘那意思,应该是六千多两一辆车太离谱,卖给皇上,各种成本费用加上赚的,要个一千两左右就行,卖给别人,收个三四千两银子,应该还是可以的。 跟皇上说完她欲将这些车打造成高价奢侈品的想法后,皇上忍不住道。 “朕发现,那高管事在开价方面,真是深得皇后真传啊,你让他卖这么高的价格,真的会有人愿意买?” 皇上还以为之前那个离谱的高价,是高管事自作主张,如今才发现,皇后也遑多让啊。 柳明月便给他解释了一下相关成本费用之高昂。 “那些钢铁的价格,陛下是知道的,关键是臣妾让人从海外采购的那些橡胶,价格极其昂贵,还很罕见,而它们,才是关键。” 而事实上,她早已命人在某些岛上以及东南沿海区域的山中,开始大量种植橡胶树,橡胶这东西,以后肯定不缺。 皇上并不知道这些,不过他知道那橡胶确实是个好东西。 “如此说来也是,十炼钢,用制作火器尤嫌不足,用来造这种车,确实很奢侈,再加上这橡胶,确实该要个高价,就怕这么一来,估计也不出去几辆车。” 柳明月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她觉得皇上实在太低估自己的带货能力了。 “臣妾跟高管事说了,咱们大安的铁矿产量本就不高,有限那些出产,大多还要用在制作火器、盔甲和农具上,不能在这种不是必不可少的物品上,消耗太多,臣妾准他卖高价,就是为了防这个。” 皇上点头道,“还是皇后考虑周到,朕竟然都没想到这点,确实,朕都险些忘了,历朝历代都会在民间实施限铁令,确实,咱们可不能为了赚钱,就忘了这个,要高价是对的,卖得少也没关系。” 若放任钢铁在民间流通太多,被有心人收购回去制作成武器,就有可能组建起私人武装。 所以历朝历代无论真实的铁矿产量到底如何,都会在民间限铁。 不过像这样将钢铁卖出个天价,就不存在相关方面的担心了,因为谁都不可能舍得花几千两银子买辆车,只为图那百十斤的钢铁。 “陛下不要觉得价格高,就会卖不出去,您可别忘了去年的那场拍卖会,仅那些只能当摆设的琉璃,都能卖出那样的高价,像这般能为人带去极大便利,成为身份地位象征的车,怎么可能会卖不出去呢?” 听到柳明月这么一说,皇上顿时双眼一亮,一拍巴掌道。 “是啊,朕怎么能忘了这个事情呢,依皇后之见,朕要不要在接下来,骑着车去各部多转转?” 柳明月想了想道,“陛下亲自骑车过去,有失身份,还是让人骑车载着陛下去吧,可将那辆三轮车装饰一下。” 皇上有些不赞成的回道,“这骑车跟骑马差不多,朕登基后,可没少在人前骑马,也没失什么身份,你且放心,朕亲自骑车去,正好能在人前展现一下朕的厉害。” 柳明月觉得,这可能就是认知方面的差异,她是实在无法理解,亲自骑个自行车,能如何展现一位皇上的厉害。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自行车在当前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新奇的稀罕物,跟后世的顶尖豪车是一个概念与地位,好像也确实挺厉害。 【作者有话说】 174 第174章 愿望 等到皇上真按他所说的那样,不仅亲自骑着车去御林卫当教席,还找机会,或是创造机会去各部巡视一番后,宫中多了两种新式车的消息,迅速在传遍朝野上下的同时,也令京城中的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亲自骑着自行车的皇上,成功获得各种称赞,都说皇上看上去十分的英明神武,让人十分钦佩。 受自行车在她的固有印象中的观念影响,柳明月实在想像不出骑自行车,怎么就能让人感到那么推崇。 可事实就是,当皇上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群或骑车、或骑马的人招摇而过时,总能受到充满赞叹的热烈关注。 人们不仅对车子本身感到好奇与向往,也对骑车的人充满羡慕与敬畏。 见机快的人,已经在私下里悄悄打听这些新奇车子的来路,很想也设法弄一辆,骑车之人的潇洒姿态,实在太诱人了。 眼看数日过去,皇上仍然乐此不疲,柳明月忍不住劝道。 “陛下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您经常这么外出,臣妾也不放心啊。” 皇上很有信心的回道,“皇后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肯定不会再让自己冒险,每天去的地方,也多是临时起意,肯定不会给人留下可趁之机。”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经历过在西北边境的那场差点被当场得手的刺杀后,皇上身边的安全防卫工作,已得到高度加强。 能近身担任皇上的保卫工作的御前侍卫,都是经历过种种筛查,确认可靠的将士。 只是柳明月从不敢小看万一的概率,总担心会有人隐藏太深,时刻在暗地里找机会动手,因为皇上所处的位置,实在太过至关重要,盯着他、恨着他的人实在太多。 “反正臣妾一直认为,小心无大错,为谨慎起见,陛下还是听臣妾的,好好在宫中休息几天吧,从近日收到的反馈看,有您出面,此车在大安首次现世的宣传效果,绝对是非同一般的好。”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工坊那边能接到多少单子,扣除这些车的研制费用后,能借此车赚回多少?” 皇上在此前没怎么直接关心过那些宫中产业,这次也是因为冶炼工坊制作出了这种让他无比喜爱的车子,他才过问了一下。 这才知道,冶炼工坊那边,完全相当于是个吞金兽,这几年来,皇后往里投了许多钱。 而工坊成功研究出的东西,往往都很有用,却不宜让外界知道的那种。 例如各种可增加火器威力,改善火器太过笨重等缺点的新式材料等,都是直接与工部和十二监合作,要好也就是能收回个本钱,真正能赚钱的并不多。 所以那高管事才会想着要借他的口谕做由头,一举收回研制车子的相关本钱。 “陛下实在不必操心这个,以外面人对车子如此推崇的劲头,据臣妾估计,陛下今年或许能有机会从工坊领一笔分红,就怕工坊制造车子的速度,无法满足那些人的需要。” 不过供不应求,有供不应求的卖法,反正工坊研制出这一爆款商品后,肯定能大赚一笔,以后说不定能就此进入良性经营循环,而不是总靠她给持续往里投钱。 “好吧,那就听皇后的,接下来,朕就不再继续往宫外跑了,就在宫内骑车转转,还好这皇宫够大,倒是也能转得开。” 听到皇上不再坚持继续出去转,柳明月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得有些早了,宫中竟然掀起了学骑车的风气。 下朝后,不用去御林卫的日子里,皇上带头不务正业,亲自教那些勋贵大臣们学骑车,去御林卫后,皇上拿让人试骑车做奖赏,鼓励那些将士们拼命抢名额。 回到坤元宫,柳明月也能看到排着队等着试骑的一众身影,郭锦昭的个子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但他毕竟年龄还小,身高比一众成年女子还要略矮些。 所以他在试骑过皇上那边的车子,发现自己因腿不够长而控制不好车子后,果断盯上了工坊特意结合皇后的身高,给特意设计的这辆小两号的车子。 郭锦秋对弟弟不去皇上那边试骑,非要留在坤元宫跟她们争的行为很不满,可惜郭锦昭早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腼腆而又敏感内向的孩子,根本不理会他姐姐的抱怨。 总是趁他姐姐与诸位女官忙正事的时候,抢着骑个尽兴,尽量不占用其它时间,让他姐姐无可奈何。 面对这满宫学骑车的热闹氛围,不曾加入其中的柳明月,难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她并不想勉强自己。 不过她也通过这件事,深刻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的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但在有些时候,有些事真不是她想,就能做得到的。 好在皇上与坤元宫的这些人,对柳明月的这种反应,倒是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后从来都是一位很端庄大气,在人前很讲究仪态的人,而女子骑车,以时下的眼光看,跟女子骑马般,会被视为不优雅的行为。 郭锦秋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柳明月开口道。 “母后,儿臣听说,有不少大人都已在父皇那边试骑过这两轮车,有的大人都已经学会了,可是太子一直在东宫,可能还没见过这种新车子,您看,儿臣能不能出面为太子向父皇那边借一辆?” 柳明月当然知道太子妃为太子考虑的一番苦心,张口向她提出这个想法,所需要的勇气,可是在她看来,她那个便宜儿子根本不配。 可是即便是为了给太子妃面子,她也不能拒绝。 “不必你出面,本宫明日会跟你父皇提一下,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本就是迟早的事。” 至于到底是迟还是早,当然要看她与皇上何时会想起那个便宜儿子了,如今太子妃既然提出来了,她就不便再继续忽视下去。 次日跟皇上说起这件事情时,皇上的想法显然与她一样。 “太子妃有心了,朕这就让人给东宫一辆过去,哼,要不是有他媳妇帮他出面,朕才不会给他这个面子。”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太子妃还算是有分寸的,没在前些天就急着开这个口。” 在如今这个时间点开口,既能展现出太子妃对太子的维护,又充分考虑到了她与皇上想要借此机会给太子一个教训的心思。 “嗯,咱们这个儿媳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更难得的是,她心明眼亮,不是那种将心思不用在正道上的。” 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也很庆幸。 “是啊,陛下当年随手一指,倒是给指了个最好的,如今看来,臣妾当年选的那些,都不如她。” 提起这件事,皇上也觉有些得意,笑着道。 “哈哈,这实属意外之喜,朕当年可没考虑那么多,也没想到后来竟是这么个发展,不过事实证明,朕没做错,太子妃姐弟和西北的郭家军,都值得被善待。” 在西北的那段时间里,让皇上对承天四年发生的大战,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深知那场葬送了郭家两代战神的大仗,打得有多么惨烈。 也正是老昌国公父子皆战死的事,彻底激起了西北所有将士乃至百姓的刻骨仇恨,才使战局得以扭转,从而获得那场伤亡惨重的惨胜。 柳明月却笑着道,“因为陛下是陛下,心胸宽广,无人能及,才能容得下郭家军和郭家人,愿意承认他们不惜舍生忘死,才立下的大功,若是换个皇帝,可未必能做到这样。” 柳明月是真心很佩服这样的皇帝,而她的这番认可与支持,则让皇上听着无比舒心。 “可能是因朕的出身经历,与别的皇帝都不一样吧,朕不懂什么帝王心术,也不想将精力耗费在这些上面,朕不仅很敬重那些为江山和百姓拼杀过的将士,也很敬佩那些博学多闻的名士,可惜,这些年下来,这样的人,朕都没少杀。”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柳明月当然知道他的想法。 “陛下没有改变初心,已经做到了最好,是那些人变了,走上歧途,落得那样的下场,怨不得人。” 皇上点头道,“嗯,反正都是过去了,只希望今年……” 柳明月没等他将话说出口,就迅速接过话。 “只希望今年,工坊那边能更争气些,将臣妾想要的东西都给研制出来,最新造出来的两轮车,先送去拍卖几辆,将价格给彻底炒起来,也让陛下准备的那些赏赐,更具价值一些,不枉陛下这段时间的辛苦宣传。”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充满疑问。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臣妾曾听人说,越是怕什么,越是容易来什么,所以才有‘事与愿违’一说,无足轻重的愿望也就罢了,若是关系重大的,咱还是不要说出来得好,毕竟臣妾与陛下一样,也想过安生日子。”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又更晚了点儿。 175 第175章 方法 船队这趟出海花费的时间较长,不过这本就在预料之内,到入秋后,朝廷才收到船队已进入大安附近海域的消息。 顿时引得京中一片沸腾,纷纷猜测船队这次回来,又能带回哪些奇珍异宝,赚取多少钱财。 在无数人的认知中,出海都快成了与发家致富直接划等号的途径,让柳明月对此感到颇为忧心。 “出海遇险的机率,其实远比能赚钱的机率大,像当前盛行的这种认知,将会吸引许多人盲目的投入海贸行业,这可不是什么好趋势。”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其中的隐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想要劝阻,怕他们去冒险,然后落得个人财两亡的下场,人家还觉得咱们想要挡他们财路呢。” 想到已在候在沿海码头的那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向海军申请到护卫队,获得海贸司的批准出海的船只,柳明月忍不叹了口气。 “就算他们再怎么急着要出海,怨朝廷效率慢,事关海军将士的安全问题,我们也不能松这个口,不是臣妾小看天下人,就凭他们自己偷着组建的战队,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海外的那些海盗团伙。” 海上作战队正式转化成海上驻军后,又扩招了一大批人,这些人目前还处于培训期内,不管是宫中,还是海军那边,都不可能让这些新人接受出海任务。 只是那些满脑子都想着要尽快出海赚大钱的人与势力,根本不考虑这些,在自家的船造好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各种途径给海军施压,让海军赶紧给他们派护卫队。 若非海军的实际控制权,仍掌握在军中,海军方面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压力。 因为出海的利益实在太大,有的是人愿意为那些船队东家出头,向海军乃至兵部施压。 “这是当然,清平纵然在海上生活的经验丰富,每次出海,朕都十分忧心,更别说是让那些新人冒然出海,依朕看啊,那些财迷心窍的家伙,简直是在害人害己。” 柳明月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除了下达一些相关政令,进行一些约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让那些人自己也去海上体验一下,才能让他们知道海上与陆地完全是两码事,算了,咱们管不了那么多,该做的都做了,他们非要不听,咱们也没办法。” 只是话虽这么说,一想到那些不惜代价的投资船队的人,与高价招募的大批船员、水手,将要面临的巨大风险,柳明月终究还是感到心情沉重。 毕竟真要究其根源,是她坚持要搞船队,发展海贸,才煽动出这场出海赚大钱的热潮。 可是即便如此,这些该做的事情,她依旧要做,因为不管是海贸,还是海上战斗力,都是能关系到国家,或者是民族未来的大事。 看到这一年来,随着各地都出现了大量抛售土地现象,成功将本来高昂的地价给拉了下来,柳明月的心情才好转许多。 为了能给更多的贫苦百姓提供获得收入的机会,这两年,大安往各地投建了大量的工事,投入了大笔的银钱,给各地都增加了许多做工岗位,带动了许多地方的经济。 如今也算是初见成效,在土地价格降下来后,以前只能对那昂贵的田地望而兴叹的百姓,大半都能有机会买上块儿田地,只是面积大小不一。 翻看宫中产业最新送入宫中的账薄时,皇上才发现,原来宫中产业也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时,顺势收购了不少田地,皇上对此有些不解。 “咱们已经有不少田庄了,你又让人买上这么多的田地做什么?” 连在此前最不赚钱的工坊,现在都开始赚大钱了,与此相较而言,宫中产业中的那些田庄虽然盈利稳定,但是盈利额最低。 柳明月随口回道,“稳定地价!” 说完,见皇上一脸的疑问,柳明月只好给解释道。 “地价最好能保持在底层百姓经过努力,就能有机会买得到的水平,太过低,又会演变成新一轮的土地兼并,被大量聚集到那些富裕人家手中,实在没钱的百姓依旧买不起。” 不管是那些掌握着大量土地的家族势力,想要出售土地,回拢资金,往造船出海,或是各种作坊上投钱。 还是受朝廷获得从海外带回的两种高产粮种的消息影响,察觉到因亩产多达十石以上的高产粮种的出现,势必会导到土地大降价,才提前往外出售土地。 反正在最近这一年的时间内,大安各地都出现了卖地成风的现象。 所以柳明月早就有让各地的宫中产业的管事们,都要时常关注当地的土地买卖行情,一旦出现同期抛售出来的太多,价格一降再降,依旧供大于求的现象时,就会找准时机出手,将地价往回拉一拉,不给那些想要抄底的人留机会。 皇上忍不住扶额道,“原来这地价能保持在现在的水平,乃是皇后从中干预的结果,就是这么一来,聚集到我们手中的土地,也实在太多了吧。” 去岁查抄那些人家,没收了上万顷的土地,至今还有近半没卖出去,这么下去,不都得砸手里? 柳明月对此也觉无奈,这么多的土地,肯定不能任其荒废,如何管理和种植,都是问题。 而他们要对大安的方方面面都负责,不可能去当大安最大的农场主,连相关司衙的官吏,在没有接到具体的任命前,都没这个时间与精力专门去干这些事。 “陛下倒也不用发愁,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换个思路想想,这么一大批土地,也是一大笔财富,拥有这么一笔财富,总比欠人这么一大笔账*,肯定要好吧?” 皇上不得不承认,柳明月的确很会安慰人,她的这个说法确实有安慰到他,毕竟他是位深切感受去负债累累的滋味的人。 “这倒也是,可是这些地到了咱们手中,不种荒着可惜,种的话,想要招这么多的佃户,都是个大难题吧?” 现在地价低,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趁机购买属于自己的土地,不会愿意给人家当佃户,有些佃户则是有主的。 “在此之前,臣妾是想着要设法将地价给拉下来,只是臣妾也没料到,建船队、开作坊赚钱,与高产粮种的出现,两下相结合,竟然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 这是柳明月的真心话,她叹了口气接着道。 “臣妾也一直在考虑这些土地的处置方式,目前也有了个不成熟的初步想法……” 听完柳明月的介绍,皇上忍不住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才回道。 “朕觉得你说得这个法子不错,若能顺利实施,不仅能让各地驻军多个增加收入的渠道,将士们肯定也会很高兴,比你在之前说得的那个发月俸的方式,更便于实现。” 说起那个目前只在极少数的一部分退休官员身上,当做‘皇恩浩荡的赏赐’来实施的退休计划,柳明月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当下只有这么个条件。 “能否实施,具体该如何实施,还是要召来诸位大人一起商量,臣妾的这个想法,还是太粗略糙了一些,而且这里面可能还会牵涉到文官们的想法问题。” 不管是她,还是皇上,真没想着要重哪个偏哪个,也没想着要用制造文武对立冲突的方式,巩固宫中在朝中的主导权,只是外面一直流传着宫中重武轻文的说法。 若是这个用来解决土地大量积压,以及退役将士安置问题的方法传出,只会更加坐实相关说法。 【作者有话说】 176 第176章 厉害 收到船队将要回归大安的消息,满怀期待的李尚书还没高兴几天,就接到宫中的召见。 向传达口谕的内侍一打听,知道都有哪些人接到召见,发现都是些在朝堂上掌握着话语权的,其中还包括工部与兵部的人后,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因为这个阵势太大,尤其是一同被召见的还有最耗钱的工部和兵部,让李尚书近乎本能的感到情况不妙,完全是户部又要大出血的兆头。 不仅李尚书能想得到这点,同样接到召见的两位侍郎,也有意识到情况不妙。 “大人,是不是宫中又要修筑什么工事了?而且还是与兵部有关的?总不能这船队的收入还靠岸,宫中就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给花出去吧?” 说起这个,在场众官员都满脸的苦涩,他们户部这几年的账面,看上去很好看,可是架不住宫中三天两头的一个花钱法子。 使得本该富得流油的户部,始终处于左手进一笔,右手花一笔,这边刚还上银庄的借款,可能转头又重新接上一大笔,始终处于缺钱状态。 也就是说,户部现在处于进账越多,花出去的总会更多的状态,让这群受他们顶头上司的作风影响,多少都有点守财奴性质的户部官员们,都感到十分痛心。 李尚书深吸一口气后,既为安抚手下,同时也为安抚自己道。 “应该不至于,这都到秋季了,若是兵部有什么大型工事,不会拖到现在才突然开始打主意,我们先宫中,到时再见机行事。” 等到户部的官员到时,兵部与工部的人员都已到齐,很显然,户部能想到,他们也有想到,一个个都很高兴。 等到众人都被召进去,见过礼后,皇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卿家,户部没卖出去的那些地,今岁的收成如何?” 听到皇上问起去岁抄家入库的那些地,李尚书略一思忖,就记起了与之相关的信息。 这也是他的一桩心病,他在户部干了近一辈子,万万没有想到,曾经最不愁卖,没点关系和硬靠,根本抢不到手的土地,竟然也有会砸在手中卖不出去的时候,哪怕户部给出的价格并不高。 “请陛下恕罪,那些地虽由当地官府负责,继续租给之前的佃户种植,但因缺乏管理,那些田庄的收成都大不如前,有些甚至还出现荒废现象,今秋的这个收成,怕是十分不理想,还请陛下责罚。” 皇上摆摆手道,“朕与与皇后今天召你们过来,不是来问责的,主要是为商量一下这些地的处置问题,毕竟这一年来,土地买卖成风,眼看今岁玉蜀黍和甘薯的种植相当成功,这地价注定涨不上去,所以朕与皇后便商量着,将那些地给安排一下。” 户部官员闻言,皆是心中一咯噔,这一安排,岂不意味着户部将要损失一大笔卖收入?李尚书更是当场面带苦色。 “不知陛下与娘娘打算如何安排?” 皇上抬手示意了一下,苏福迅速给发下几份文书,上面的计划与安排说得很清楚,完全不用多费口舌。 兵部钱尚书看完,立刻露出满脸的喜色,将文书递给手下后,赶紧起身想向皇上和皇后施礼谢恩,不过他刚弯下腰,就被皇上抬手制止。 “先别急着谢恩,这只是朕与皇后初步商讨出的一个计划,至于这个计划能否顺利实施,还要看大家的意见。” 工部尚书本来也很高兴,但在看到相关份额的分配后,又难免感到有些失落,大头都被划给兵部了,自家的司农司,能分到的只占其中一小部分。 最郁闷的当然是户部,哪怕这些地在他们手中,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卖出去,可他们实在不舍得就这么直接将那么多的地,分给工部和兵部。 崔相看完,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陛下与娘娘的这一想法是好的,司农司也就罢了,各地驻军拿有了这些地,若是经营好了,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部分食物方面的自给自足,退役将士们,肯定也很高兴,只是各地驻军获得这些土地后,管理将是一个大问题。” 若那些驻军首领将这些土地的出产据为己有,将手下将士们当做他们的免费长工使唤,这项本来是为照顾各地驻军的惠政,反倒有可能为朝廷埋下隐患。 兵部尚书有心反驳,皇上却已点头道。 “崔卿家考虑得对,管理确实是个大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下,看要如何做,才能尽量避免产生某些隐患。” 李尚书忍不住道,“陛下,几千顷地,看着是挺多,但也不够分吧?” 皇上笑着回道,“李爱卿有所不知,宫中产业在这一年里,也买了不少地,肯定够分。” 听到这话,李尚书只觉心中一激灵,下意识瞪大双眼,皇上这意思,是让朝廷买下那些地吗?这算不算是强买强卖? 让各驻军拥有一笔私产,绝对是件关系重大,也影响重大的事。 “陛下,若只有兵部和工部有的话,怕是会引起其它各部的异议,毕竟这种事,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上和柳明月当然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柳明月接过话道。 “嗯,何丞相的这个问题提得很好,也需诸位卿家帮忙一起商量一下,看看该如何解决才好,本宫之所以会与皇上想出这个安排,其实也是考虑到咱们手上的地太多,找不到足够的人手种植的话,闲着太浪费,才想让军中将士们在闲暇之余,顺利种种地,劳作一下。” 在场众大臣下意识感到不妙的同时,就听皇后突然将话一转,接着说道。 “只要各部大人们也这个体力和闲暇时间,本宫与陛下当然不介意一视同仁,可以给各部都分一块地,绝对可以做到不偏不倚,只是咱们要先说好,都得大家亲自种。” 何右相赶紧回道,“陛下与娘娘做事,从来都是公正无私,老臣惭愧,是老臣思虑不周,我们门下省事务繁忙,确实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种地。”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连工部尚书在内,他觉得自家司农司分的那些地,实在有些太多,若是他们种不完怎么办?会不会连累自己。 等到众人商量完这件事,离开勤务殿后,何相忍不住对崔相叹道。 “皇后是真厉害啊,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堵住大家的嘴,只是这样做的话,就算有些人不敢要地,这心里怕是也会不服气啊。” 崔相老神在在的回道,“何相的这个想法,可能有些不合适宜了,若是在几年前,不,就说是在一年前,这个提案都难以在朝中通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那地价都降成什么样了,大家还真没那么在意那些地。” 关键是宫中也给出了让人无法质疑的回复,只要你想要地,宫中就会给地,给那些驻军分军,就图军中壮劳力多,不让那些土地抛荒浪费。 作为一国丞相,何相当然知道外面的地价变化,只是他曾在山野潜居多年,深知土地乃是百姓生存的根本,十分重视土地的价值。 受这一固有印象影响,他总觉得土地依旧是最有价值,最重要的财富。 “多谢崔公的提点,是老夫愚钝,没有及时想到这一点。” 崔相却摇摇头道,“何公倒也没有料错,只要消息传开,肯定会有人不满,不过陛下与娘娘的考虑是对的,那些地,必须要有人种,与其任地闲置,还不如分给各军,让将士们能有机会改善一下生活。” 他们这些官员种不了地,可是对于那些因近些年无战事而闲着的将士们而言,有了地,就能发展种植和养殖,是一个增可以加收入、改善生活的大好机会。 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将士们有活干后,也能让他们趁机消耗一下无处发泄的体力,人一旦忙起来,有了盼头,就没什么精力去做些无事生非的事了。 这件事只要操作得好了,又能实现一举多得的目标,确实厉害。 柳明月也在与皇上聊这些大臣的反应。 “看来除了李尚书有些心疼那些地外,大家对这个提议,总体上还算赞成,没有多少排斥心理。” 想起皇后义正严辞的说,可以对各部一视同仁,给他们都分地,让他们都去种地时,众大臣的反应,皇上忍不住失笑出声。 “因为皇后厉害,直接将他们给镇住了,他们当然不敢反对。”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在笑什么,不以为意的回道。 “依臣妾看,关键还是因为现在地的地价太低,使得大家对土地都变得没那么重视了,这个态度转变,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到底是福还是祸,需看后续的发展,若一直这么下去,长此久往,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大安是个以农为本的农业社会,土地乃是农业的根本,当然也是百姓的根本,更是国家的根本。 不过就目前而言,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能将地价拉到一个合适的水平,改变此前那异常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才是当务之急。 按说在大安这么个新建的皇朝,不会出现太过严重的土地兼并现象才对,说到底,这些都是前朝末期那畸形的社会环境所造成的现象。 这也是当下会出现这么严重的抛售土地潮的原因,而这种抛售现象所导致的土地贬值,又会给大家带来地不值钱的印象。 皇上对此倒是想得开,“依朕看哪,还是咱们大安现在的人口太少,等到多过个几年,你且看着,这地啊,肯定又会变得紧俏起来。” 人口一多,劳力就多,对吃住的需求也会更大,有限的土地需要供养更多的人口,当然会升值。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人口与土地之间关系,只是对她而言,但凡是在做这种直接关系到民生的决策时,她总忍不住会生出患得患失之心。 “陛下说得有理,不过陛下之见,军中将士们,是否愿意好好经营这些土地呢?” 土地再怎么贬值,也是有价值的,是谁都不会拒绝的财富,所以柳明月当然不担心那些驻军会拒绝这些地。 她更担心的是,那些地分给驻军后,能否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会被好好的利用起来,真正发挥那些土地的价值,让所有将士们都能受益。 皇上虽是军中出身,但是对于这件事,也不敢打包票,毕竟人性太复杂。 “朕也不确定,只能尽量加强监管,何况还有稽查司的存在,那些将领应该也不敢过分,何况我们还能制定相应的规则约束一下,反正你不是说了,那些土地的所有权始终归属朝廷和宫中,各军只有使用权,违规了,咱们就给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177 第177章 布局 船队这次依旧是满载而归,即便损失了几条船,依旧能大赚特赚,只是上次相比,利润率稍低而已。 但是第二出海的船队规模更大,更多的船只携带的货物也更多,所以在扣除损失后,赚的比上一更多。 消息传出,大暴风雨中损失了几条船的事,并没有给出海势头降温,而是引得那些在忙着组建船队,或是已经建起船队的商家,更加趋之若鹜的想要尽快出海。 可是无论那些人再怎么焦急,宫中都顶着压力,不许海军接那些船队的护送单。 刚回来这些经验丰富的海的军将士们,急需休整,去年才招募的大批新人,还处于适应训练阶段。 让这些人再次匆忙出海,护送的还是那些一心急着要去海外发大财,不一定会好好配合海军指令的民间船队,是对他们的生命不负责。 这也是柳明月坚持要将海军的控制权留在宫中原因,只要宫中发话,民间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甚至是有朝中勋贵大臣们直接投资的船队,再怎么想方设法的找人施压,都无济于事。 当与船队关的话题惹得全民关注之际,朝廷计划将户部和宫中积压的一批闲地,分配给各地驻地,由各地驻军将士在闲暇之际负责经营的消息,依旧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只是相比较船队这次回来,又为朝廷和户部及宫中带回的大笔财富,这个反对声音并不大。 毕竟按照现在的地价,那些土地加起来的价值,还不及人家船队所赚取的那笔巨额进账的零头,太过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只是宫中决定将那么一大批土地给各军,各军都欢喜的收下了,宫中也愿意给他们各部衙门地,可他们各部都不敢要的事,多少还是会让那些文官感到有些不甘与不安,还有些不服气。 落实好这件事,解决了一大批土地的闲置问题,柳明月的压力也小了许多,受赚了大钱的船队返航影响,本来又有明显下降趋势的地价,受朝廷的这条政令影响,这次总算稳住了。 因为通过这条政令,让某些有意继续炒低地价,想要等地价低到谷底后,再抄底大肆收购土地的势力团体,已经意识到朝廷不会允许地价失控,再次被人大肆兼并的事实。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知道宫中下场大肆收购土地维护地价的操作,但是他们认为,宫中在各地收了那么多的地,也没那么多的人手种植,迟早还是要放出来卖。 结果现在却发现,他们如意算盘根本打不响,宫中有的是办法处理那些土地,船队赚了那么多钱回来,宫中在接下来有足够的实力再买上一大批土地。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些有购地需求,只是单纯的想要再观望一阵的买家,赶紧开始出手买地。 那些不惜拿出自家的地挂到牙行,用来炒低地价,制造出低价也卖不出地的现象的势力,则都不得不收手。 各地的土地买卖行情,由此而逐渐恢复正常,地价波始终被维持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收到各地传回的这些反馈,柳明月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别的先不说,仅凭这个反馈,就已表明她的提议没错,做对了。 皇上也是在收到从地方送入宫中的这些最新反馈后,才知道那一降再降的地价背后,竟然还存在那么复杂的算计与较量。 “幸有皇后反应快,及时出手,没让那些人的谋划实现,要不然,真如了那些人的意,这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 对此,柳明月也觉有些后怕,还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的谨慎之举。 “臣妾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有那么多势力,不惜拿自家地做局,试图操控地价,真是贪心至极,其心可诛!” 皇上当然也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冷着脸道。 “这种事情,实在不容轻视,我们一定要制定相关的规定,避免地价失控,再次被那些人操控。” 柳明月也有这个想法,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她当然很熟悉这种操作,只是在此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竟能做到这一步。 “不错,我们必须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要让有些人知道,敢做有伤朝廷根本的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沉重代价。” 凡事做了都难免会留下痕迹,接下来没几日,与之相关的消息,就已经爆出,部分地方衙门也将这件事正式上奏到朝中。 直到此时,一群朝中重臣们才知道,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有些人竟在暗地里心照不宣的联合起来,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更为关键的是,若非有宫中反应快,及时干预,没让对方的阴谋得逞,那么这件事势必会给地方和百姓带去巨大的损失。 若让地价降到谷底,连世代都视土地为生存之本的农户,都觉得地贱,不再重视土地与种植,从而抛售自家的土地,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机以极低的价格,将土地收购到手,连朝廷都不好收场。 受船队返航带回的好消息影响,连被拿走一大批土地的事,都变得不那么在意,心情一直很好的李尚书,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被气得暴跳如雷。 “谋划这件事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商!竟敢坏朝廷的大事,本官要奏请皇上下旨,将相关之人,都给抄家灭族,他们实在太胆大妄为、太可恨!” 害他们户部损失那么一大笔土地,宫中为稳定地价买的地更多,哪怕有说土地的所有权,仍然分别归属朝廷和宫中所有,李尚书依旧为此耿耿于怀。 户部左侍郎赶紧劝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地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户部竟然毫无察觉,当务之急,我们要赶紧向宫中请罪。” 户部都因那些人的谋划,吃了大亏,却没发现土地价格的这种波动,并不是正常现象,实属失职。 被提醒了的李尚书这才冷静下来,叹了口气道。 “是啊,本官都差点忘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确太失职了,只是老夫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没听说,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操控价格的做法。” 说起这个,李尚书还有些失落,他向来自负精明,没想到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他竟然没有发现。 “大人,若非朝廷和宫中给各军分地的消息传出后,让那些人意识到此计不可行,不得不匆匆收手,才露了痕迹,我们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毕竟对方是顺势而为,很难让人看出这其中的算计。” 李尚书当然也知道,就是这心里,实在憋屈。 “嗯,不过不管怎样,咱们都要向陛下和娘娘诚心认错反省,绝对不可推卸责任。” 有着类似反应的,还有崔相、何相等人,他们也没想到,这场看似正常的地价大降的背后,竟然还有着如此缜密的算计和谋划,差点让朝廷和百姓遭受巨大损失。 与此同时,他们也对宫中的操作更感钦佩,之前他们还对宫中收购那么多的土地,多到为解决种植问题,竟然将主意打到驻军将士们的身上的事,略有微词。 因为此举让人不得不怀疑,宫中是不是因为看到地价降得厉害,才想趁地价低,大肆囤地,只是在后来发现囤得太多,才不得不设法处置那些地。 如今看来,这分明是他们太短视了,才没发现宫中为江山社稷的安稳,所做出的努力与付出,所承担的巨大压力。 看到那一封封的请罪奏折,皇上忍不住嗤笑。 “现在才知道忙着请罪,早干什么去了?” 皇上最不满的地方在于,他一个军中出身的大老粗,不懂这里边的门道也就算了,怎么那些精明无比的大臣们,竟然也没及时发现,显得他们大安朝堂无人。 柳明月倒是想得开,“这次的事,确实让人意外,连咱们手握稽查司与那些宫中产业,一再通过收购土地与对方交手,都没察觉到异常,更何况是那些高居朝堂的大臣们,更不接地气,没能及时察觉到异常,也属正常。” 想到自己在听说皇后让宫中产业收购了大批土地时的反应,皇上有些不自在的点头道。 “这倒也是,不过这回的事,已经给我们所有人都提了个醒,若再有下次,朕肯定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的确,那些人的做法,也算是在大安开创了一个新案例,以后肯定会有人学着做,只是操控目标的不同而已,所以臣妾觉得,我们有必要将这个案例宣传出去,让所有人都有所防备。”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迟疑。 “宣扬出去后,让有些本来不知道的人,也因此而知道了,岂不是会引来更多的效仿?” 这种宣传,确实是柄双刃剑,考虑到当下的时代环境,若真宣传开了,很有可能是件弊大于利的事,柳明月点头道。 “陛下考虑的是,找崔相他们商量一下吧,至少也要让朝廷官员们都知道,从而方便在以后及时发现端倪,一般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若是这种影响太大的操作,绝对要及时制止。” 【作者有话说】 178 第178章 担忧 虽然宫中在船队的占比较小,这次的船队收益,宫中只能分到较少的这一部分,而这部分还要交税,到手的就更少了。 但是这个少,是对比船队的总体收入,或是去岁的船队收入而言,实际上那也是一笔巨额财富。 皇上虽然不免又为此事惋惜了几句,但在总体上,还算想得开,没有真正计较此事。 “船队回来了,朕给准备的两轮车,总算可以送出去了。” 对于他这种得了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给自己最喜爱的晚辈的心理,柳明月当然可以理解。 不过也幸好是柳明月,她是真的毫不介意,换成原主,对于这种差别待遇,肯定多少会感到有些有不满。 不得不说,皇上对他真心喜欢的人,是真的很偏爱和大方。 “臣妾让工坊给咱们大侄子准备的好东西,近日刚传来好消息,说是再做一些最后的测试和校准,就能呈进来了。” 听说又是工坊出品,皇上顿时来了兴致。 “哦,到底什么东西?朕相信,皇后所说的好东西,肯定是真正的好东西。” 毕竟已有太多次的事实证明了这点,皇后所说的好东西,总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柳明月再次卖起了关子的同时,还顺手递给对方一份奏折,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等陛下看到后,就能知道了,反正近几日就会送进来,臣妾也只是听说那是个好东西,至于具体好在哪里,怎么个好法,陛下就耐心的等几天吧。” 主要是柳明月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托上辈子专业的福,她不仅知道,她当下所在的时代,相当于她前世所在时空的大航海时代将要来临的前夕,还知道大海时代的那些西方人,能纵横海上的利器航海钟的设计与制作原理。 而且从时间上看,现在的西方,应该早已出现了机械钟,所以相较于自行车,用从海外得到的图纸,来解释机械种和航海钟的出现,更具有说服力。 但是由她这个本应从未见过相关物品的人,来解释这钟的由来,就有些不合适了。 “好吧,那朕就耐心的再等几天,哟,这几天还真是喜讯连连,今年这批甘薯也收得较早啊,嗯?产量也更高了,确定亩产都在十二石以上,比去年估算出的产量更高,好、好啊。”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是啊,不仅玉蜀黍的产量高,这甘薯的产量更高,而且甘薯除了这一批的,还有晚种的一批,能更快的培育出更多种块。”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也很。 “是啊,这么一来,可能后年就能在全大安境内推广种植了,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不知船队这趟回来,会不会又带回什么新粮种?” 柳明月笑着接过话道,“最好又是什么高产粮种?” 皇上朗声笑着摇头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哈哈,朕也就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陛下和娘娘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两人循声望去,看到的就是郭锦昭背着装在背篓里的小皇孙,脚步轻快的走进殿内的模样。 “笑你这小子,又背着你外甥骑着车到处跑,不怕挨你姐姐的揍了?” 皇上奚落郭锦昭的同时,赶紧起身亲自去将小皇孙从背篓里抱出来。 郭锦昭难掩得意的笑着回道,“陛下放心,我这次带廷君回来,是经姐姐允许的,这小子太闹腾,扰得姐姐他们没法安心做事,我把他带出来,算是帮姐姐他们一个大忙。” 皇上笑着回道,“那你知不知道,这边更忙,忙得还是更重要的事,你把这小子带过来,不是更添乱吗?” 郭锦昭憨笑着回道,“我觉得陛下和娘娘更厉害,可以一心多用,能经得起他闹腾,没姐姐他们受到的影响大。” 柳明月闻言,这才抬头看他们一眼道。 “本宫觉得,你小子真是太闲了,陛下和先生们给你布置的作业太少,才让你这个时间和精力,耗在带孩子上面。” 郭锦昭闻言,一张脸瞬间苦了下来,无比委屈而又紧张的解释道。 “娘娘误会了,陛下和先生们布置的作业绝对够多,不能更多了,是我为了能多挤出些时间骑车,废寝忘食的先给完成了,才挤出这段可以用来骑车的时间。” 在他无比哀怨的眼神中,皇上抱着小皇孙笑得更开心的同时,接过话道。 “能挤出这么多时间,证明你的潜力还是相当大的,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看如何给你多布置些作业。” 不知人间苦乐的小皇孙高兴的拍着小手,发出欢快‘好、好’的声音,惹来正要开口求情的郭锦昭的怒目而视。 察觉到舅舅的眼神不善,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眼中瞬间蓄满泪水,抿着的小嘴也扁了起来,吓得郭锦昭瞬间赔着笑脸开始哄这个小家伙。 皇上被一幕给逗得再次哈哈大笑,笑着小皇孙有些茫然,也下意识开始跟着笑,两眼还泪汪汪的,可爱到不行。 让郭锦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手欠,伸出手指戳戳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然后再次惹得小皇孙想要扁嘴,他又着急忙慌的赶紧哄。 看着两小孩在这逗乐子,对皇上而言,着实是件非常轻松愉悦的事情。 柳明月才是不怎么受影响的人,她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政务上,只在看到某些不那么重要的奏折或文书时,才有空分出一些注意力给他们。 等到郭锦昭带着饿了的小皇孙离开,皇上叹了口气道。 “也不知道咱们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柳明月知道皇上在担忧什么,将小皇孙带离东宫抚养,相当于是隔开了他与太子这对父子,对一个小孩子而言,这无疑是件很残忍的事。 “臣妾在此前,也曾想让他们父子多相处,更亲近些,可是您也看到了,效果并不如人意,可见这种事情,实在强求不得,像现在这样,能让廷君不受他爹的那些思想观念影响,就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看到小皇孙,忍不住想得有些多。 “朕好像听谁说了句,东宫的那个侍妾好像快要生了?” 柳明月漫不经心的回道,“嗯,前两日有人来报,是这么说的,臣妾已经安排好太医和医女,提前去东宫待命了。” 皇上点头道,“若是太子妃还能再生个,就更好了,嫡出的就廷君一个,未免太孤独了点儿。” 柳明月本能的反对这个说法,可是想想当前这个大环境,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更愿意太子妃给再生个,给皇位继承人加重保险,也不想让皇位在未来落入哪支庶脉手上。 可是女子生产本就相当于是过鬼门关,尤其是在当下这个医疗卫生水平落后的时代,即便皇家拥有最好的医疗条件,也不敢保证可以万无一失。 “这种事情,更加强求不得,随缘吧,只要咱们能将廷君看护好、教导好就行。” 东宫庶出的那些,不仅柳明月这个便宜祖母看不上,连皇上这个正经的亲祖的父都不怎*么在意,毕竟这位是连自己的庶出子女都不怎么看得上的人。 当年曾最受其宠爱,让原主感到如临大敌的五皇子,也在皇上彻底下定决心,要让太子继位后,早已变得泯然于众。 常贵妃在为五皇子求娶自家兄长的女儿不成后,后面又陆续提了几位家世显赫的贵女,却都被皇上毫不客气的给否决了。 使得五皇子的亲事,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落实下来,常贵妃急得寝食难安,皇上却是毫不上心。 只因在他看来,五皇子年龄还不大,哪怕他对皇权的继承另有安排,依然不会允许五皇子娶一个高门贵女,从而野心膨胀,扰乱当前这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 可是常贵妃几乎是憋着一口气,一心想要给五皇子寻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能力压皇后的儿媳太子妃一头的五皇子妃。 哪怕她的娘家人一再提醒她,总算让她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她也不甘放弃自己的目标,一直无法跟皇上就五皇子的亲事达成一致意见。 在这件事情上,皇上比谁都清楚,一直被常贵妃视为假想敌的柳明月,是真没心思过问这件事,更不曾做过半点干涉。 可是常贵妃始终坚信,都怪皇后从中挑拨,才使得皇上一再否决她看中的五皇子妃人选。 对此,已经能做到将政权与军权一手抓的柳明月表示,她是真的不在意五皇子娶哪家贵女,因为不管他的妻族再怎么给力,都将注定在手下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是对皇上而言,不让五皇子娶高门贵女,是他对当年的白月光留下的这个儿子,所能给予的最大关照与爱护。 因为他很清楚,五皇子若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作者有话说】 179 第179章 目的 收到东宫侍妾产子的消息时,只有柳明月派芳仪带人过去看看,她与皇上月正在听高管事介绍他给呈进宫中的两座钟,一座机械摆钟,一座航海钟。 两座钟的体格都有些大,但是柳明月年到那钟盘时,还是感到格外亲切。 莫名来到这个时空长达五年多,没有办法精准的掌握时间,实在是件让人很难适应的事情,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哪怕这机械钟在精准度方面有所欠缺,也不影响它能现世的巨大价值。 高管事给皇上重点介绍的是航海钟的功能,皇上听得十分用心,毕竟他最重视的大侄子坚持要留在海上,注定要面临海上的无数凶险。 有了这么种不仅可以显示时间,还能测量时间间隔,进行行航海定位,甚至是观测天文的航海钟。 不管是在确定航海路线与距离,还是在船只的安全保障方面,都能起到巨大作用。 等到高管事等人离开后,皇上难掩兴奋的一边抚摸着怎么也看不够的两座钟,一边道。 “是不是有了这航海钟后,船队再出海时,对清平的依赖就不那么大了?虽说他的经验丰富,但是总这么依赖他的本事,也不是个办法啊。” 这正是柳明月想让工坊将航海钟早点制作出来的目标,她当然知道目前这种对个人能力依赖过大的情况,对商队与海军未来发展的限制极大。 只是大安在此前,并没有研制机械钟表的经验与积累,哪怕有了图纸,也花费了许多时间,进行过无数次的试制,才终于制作成功。 “应该是的,有了这航海钟,可以绘制出更精确的安全航海路线,像魏长延他们这样的出海经验丰富的人,有了这航海钟的辅助,也能真正的开始独挡一面。” 收到宫中先后派人送来的两批赏赐,商队与海军的人,都兴奋不已。 尤其是那两轮车,让那些在海上足足漂泊了一年的人,个个都受不释手,没有趁休假回的人,都顾不上登岸玩乐,就守在驻地排着队等着玩车。 与此相较而言,左子兴等将领和管事的,已经顾不上在此前也曾让他们喜爱不已的两轮车,都在忙着钻研和测试航海钟的功能和作用。 几年下来,魏长延等人也已积累了丰富的海上航行经验,在初步弄清楚航海钟的性能,知道它能为航海提供的巨大帮助后,忍不住感叹道。 “陛下与娘娘,对我等真是用心良苦,竟然让人研制出了此等利器,以后再出海,我们省事安全多了。” 吴尚青等人也都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有了这个,我们以后再出海,就方便多了,子兴兄也能省心些,这一趟趟下来,子兴兄实在太辛苦了。” 左子兴也有些感动,他的航海经验最丰富,对海上的一切最为了熟悉,当然也更清楚,有了这航海钟,他的压力就小多了。 “宫中肯定是因知道出海不易,大家都很辛苦,才会特意让人给研制出这样的宝贝。” 高兴之余,吴尚青又有些遗憾的叹息道。 “若是这趟出海,就能带上这宝贝,我们也不至于损失那几艘船,还伤了几个兄弟,真是可惜了。” 魏长延有些无语的回道,“你也太贪心了,这样的东西,岂是想要就有,三五天就能研制出来的?你们看看,这里面的各种零配件,可比那两轮车的工艺复杂多了,下次出海就能有机会用上,已经很幸运了。” 吴尚青点头道,“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当然知道这事强求不得,若非宫中给咱们安排上,咱在此前可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种好东西,完全是专为咱们航海设计出的好东西。” 蒋清言更是激动不已,“准确的说,这是专为像在下这样精于绘海图的人,给研制的好东西,有了这个,就更好的标注出精准的航海路线图,以及一些岛礁的位置了。” 总之,有了这航海钟,知道这航海钟能起到的作用后,本来因过去那长达一年的海上漂泊生涯,而感到心神俱疲的众人,都觉精神大振,很有种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航海钟,再去海外转一趟的冲动。 还是左子兴最稳重,制止住还想走得更远些,再多测试一下航海钟的众人。 “好了,大家还是先回岸上好好放松放松吧,要不然,等到这股兴头劲儿过去,大家会感到更疲备,这种状态对下次出海可不利。” 虽然都知道左子兴说得是事实,但是众人真正回到岸上时,还是颇为不舍,他们实在太喜欢这个新宝贝了。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轻重,对他们而言,回岸上不仅是放松和调整状态,他们还都各自负责着一大摊子事,有公职在身,回岸上也不得闲。 回到岸上没几日,魏长延就找机会跟左子兴打商量。 “民间组建那些x的船队中,已经有好几支载货入海了,海军这边接到了他们的护航申请,要不,我带着留下的老人,再从新人中选些表现出色的,先护他们走一趟?有了航海钟,我觉得我应该可以,也不走远,就去南边那片儿群岛。” 听到他心心念念的急着要出海,左子兴有些头大的转移话题道。 “我若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从承天四年进京赶考起,离家之后,就再没回去过吧?从三品也是三品大员,你就不想着衣锦还乡,回去在那些故人面前转转?” 魏长延根本不吃这套,虽然这四年多的海上生涯,让他的性格习惯都发生了不少变化,但他毕竟曾是一位优秀的才子,聪明的脑子依旧够用。 “不回,回去让那些不是想害我前程,就是漠视别人毁我前程的人沾我的光,借我的势,我得气死,还拿他们无可奈何,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然后他就再次重提自己的要求。 “海军这边有你这个指挥使坐镇,肯定能尽快将那些新人都给训练出来,你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 眼看拿对方最不愿多提的家事做话题,都无法打消对方的想法,左子兴有些无奈的回道。 “这不是我对你有没有信心的事,而是我们刚出海归来,宫中也有旨意示下,要求我们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那些新人经验不足,也不能轻易让他们出海,宫中不惜代价的培养我们,又这么珍重我们,肯定是对我们寄予厚望,我们也要保重好自己才行。” 本来有些失望的魏长延听到他的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致。 “子兴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除了护航,宫中还能想让我们干什么大事?虽说我们海军也接受过不少陆地作战训练,但是相比较真正的内陆驻军,我们还是多有不及的,附近那些海岛,都不用我们出手,现在都默认归属大安。” 左子兴没好气的回道,“我若知道有什么内幕,肯定早就跟你们说,让兄弟们都能提前做好准备了,这是我自己分析的,若宫中培养我们,只为打海盗,守护海域安全,为商队提供护航,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一边压着那些护航申请,不让海军接,一边还给搞出航海钟,对他们海军将士的身体状态和生命安全的重视程度,远在接护航任务赚钱之上。 可是从现在的局势看,朝廷完全没必要往海军投入这么多,海军也没有这么值得让宫中重视的地方。 除非宫中像他一样,认为海外那些夷人,有可能会在将来对大安构成威胁。 只是这个猜测若在现在说出去,魏长延他人未必会相信,因为他们在海外也没少与那些夷人交手,并不认为那些人能给他们大安带来威胁。 魏长延抱臂靠在椅子上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宫中除了让我们持续招人,扩大海军规模外,一直也没别的示下啊,对了,现在还给分了一大块地。” 【作者有话说】 180 第180章 责问 说起这块地,魏长延下意识坐直身体道。 “子兴兄,你说,为什么朝廷会给我们海军分那么大一块地?” 左子兴对宫中的这一安排,也感到有些费解。 “可能……是为了一视同仁?” 魏长延不解的皱眉道,“可我们是海军,常年生活在海上,上岸的时间少,有了地也没空种啊,而且这沿海区域的地,种庄稼也难有收成啊。” “可以在我们上岸轮休时,种植各种果树,还可用来养殖一些海货,反正朝廷给地,肯定是好意,上岸有活干,也能让那群上岸后惹事生非的小子们受些约束。” 在左子兴看来,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而言,上岸后干些农活,也是一种用来调整身心状态的好事。 魏长延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安排挺好了,等到咱们将来的退役后,说不定还能掌握一手种地养殖的本事。” “咱们大安可还没有养殖海货的先例,想要掌握养殖的本事,还需要咱们自己摸索,任重而道远啊。” 与此同时,宫中的柳明月与皇上说起海军的扩建与发展事宜时,也正感叹道。 “想要让海军发展到一定规模,是件任重而道远的事,接护航任务,对他们而言,主要目标在于练手和积累经验,肯定不能让咱们辛苦培养出来的海军将士们,还没正式成长起来,就因急功近利而出现无谓的折损。” 只是外人不知道宫中的计划,总认为海军就是为给商队护航而生,接护航任务就是他们的职责。 所以在船队回来后,有不少大臣都在朝中提出,要求海军要尽快接护航任务,赶紧护送那些已经做好各方面准备的船队出海。 皇上对此也很不满,哪怕有了航海钟,他也不愿看到连自家大侄子在内的海军将士,被那些人当牛马使唤,哪有才下船没几天,又要出海的。 “随他们怎么说,反正咱们不同意,他们也没办法。” 看到太子妃递上来奏表,柳明月才想起东宫那个侍妾给太子生了个二儿子的事。 “太子的那个侍妾,是陈御史家的女儿,如今生子有功,依陛下之见,该给个什么名分合适?” 皇上漫不经心的回道,“给个昭训的位置就行,不能给高了。” 给高了容易让人滋生野心,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对这个安排也没有意见。 “陛下考虑的是,就给个昭训的位置,卓辉,拟旨。” 卓辉赶紧应下,心中清楚,即便东宫的那位生了个小皇孙,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低,也不得这二位的喜欢,注定在这宫中出不了头,无法给太子妃母子的地位构成任何威胁。 封陈侍妾为昭训的懿旨下达到东宫后,不仅自恃生子有功的陈昭训大失所望,太子也对此非常不满。 看到在陈昭训顺利生子后,才得以解禁的太子,为陈昭训的位份来质疑她的决定,柳明月神情淡漠的回道。 “是你自己对这个封赏感到不满,还是你因看到陈昭训不满而来?” 面对这个问题,太子愣了一下才回道。 “儿臣不敢对母后不满,只是雪柔本是官家女,跟了儿臣后,先是无名无分的当个侍妾,如今她为儿臣生子有功,只给她封个昭训,未免太低了些。” 柳明月冷哼了一声道,“若你耐心的等着本宫通过正常途径,给你纳妾,肯定不至如此,你与那两个侍妾私相授首,伤风败俗在先,本宫没与你们计较,已经是本宫宽容大度,看在刚出生这个孩子的份上,赏她个昭训,已经是抬举,还想谋求高位?” 柳明月虽然答应给太子纳妾,但她可做不来随意点人家女儿进宫当妾的事,也不想给东宫纳些受搞事的妾室。 结果,就在她还在掂量着该如何选人,要如何征得人家姑娘自身意愿的时候,太子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挑好了两位侍妾,都是官家女。 不用说,都是那种存着野心,借着父兄的关系主动攀附过来的。 这是人家自己的选择,柳明月当然只能尊重,但是对于这种女子,不仅她不喜,皇上更加看不上,所以两人都是以相当于通房丫头的低阶侍妾身份,入的东宫。 不过柳明月虽然不喜那两个侍妾,但也只是无视而已,她更多的还是对太子感到失望。 只是太子至今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母后误会了,在雪柔她们入东宫前,儿臣与她们只是见过几次面,从无半点逾越之处。” 时下当然没有一世一双人的概念,柳明月也没想过要这样要求这个便宜儿子,她只要求对方要遵守时下的礼规,一切都按规则来而已。 结果他跟她最厌恶的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一样,人前满口的礼规,自己却做尽不守礼规的事。 “哪家的正经姑娘,会在没出阁前,不自重的与毫无瓜葛的外男多次见面?你不是素来重规矩,与人家闺阁女子一再相见时,你常挂在嘴边的礼规,都被你给忘到哪去了?”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被人指出来后,才发现其中的难堪之处。 “母后,是儿臣失礼,一时情难自尽,才伤了雪柔她们的闺誉,与她们无关。” 柳明月神情淡漠的开口道,“没想到你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挺有担当,不过即便如此,本宫也不打算改变想法,所有人都需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见柳明月坚持不留情面,太子不甘之余,也深感不服气。 “母后自打临朝以来,变化也太大了,儿臣纵然有错在先,可是她们已经入了东宫,雪柔还为儿臣生下了孩子,母后就不能宽仁些吗?” 柳明月气极而笑道,“因为本宫临朝后,才意识到你这个儿子,根本不似本宫所以为的那么优秀,有心想要劝诫你、教导你,希望你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改正错误,成长为能真正担负得起大安江山社稷的太子,可你是怎么做的?” 面对柳明月毫不留情面的责问,太子有些心虚,但他依然不服。 “人无完人,儿臣固然有言行失误,让父皇与母后感到失望的地方,但是儿臣有努力完成父皇与母后安排的事务,对待朝中大臣们,也能做到礼贤下士,虚心好学,不曾做过狂悖之事。” 柳明月看着他道,“所以,在你看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本宫与你父皇不该对你要求过高?” 太子低头不语,很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失望的摇摇头道,“行了,你的想法,本宫知道了,本宫的想法也没瞒你,望你能牢记,所有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将来不会后悔就好。” 太子离开坤元宫时,脸色不愉的事,迅速传遍宫中,太子妃借端甜品过来的机会,小心试探。 “母后,太子性子急,容易言行失当,还望母后不要与他计较,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柳明月有些心累的摆摆手道,“本宫想得开,不会真与他计较,是他自己错不自知,被人点出来后,不仅不听,还想粉饰太平。” 说起这个,她才想起要给给太子妃打个预防针。 “他嫌本宫给陈侍妾的位份太低,你回去后,他可能会迁怒于你,或是要求你出面,在这件事情上,你一定不可松口,直接往本宫身上推就行。” 太子妃对此有些迟疑,“母后不必为了照顾儿臣的心情,与太子就此事生嫌隙,有父皇与母后如此关照儿臣,儿臣并不在乎这些。” 这是太子妃的心里话,她是真心不在意东宫的侍妾,听说那陈侍妾生了儿子后,皇后只给对方封了个昭训的位置,她更不在意了。 180-200 第181章 维护 柳明月当然已察觉到太子妃对太子虽有夫妻感情,但不多,而这本就不多的夫妻感情中,基本不存在什么恋慕之情的事实。 若是原主,肯定会因此而感到失望与愤怒,可是柳明月并不是原主,所以她不仅不介意,还很支持太子妃没有让自己陷入男女之情的通透心态。 因为太子就不是一个值得让妻子真情以待的人,听其说什么‘情难自尽’,她是真的很想告诉对方,那不过是他体内的渣男本能在冲动。 “你能想得开就好,本宫也是在近两年才意识到,咱们女子这辈子,也不是非要为丈夫和孩子而活,能心怀大爱,做些造福百姓与后世的事,其实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让自己困在那些小情小爱中,喜怒哀乐皆不由己,是种很愚蠢的行为。” 太子身为堂堂一国皇位继承人,任柳明月和皇上再怎么教他,都意识不到这点,太子妃却是一点就透。 “多谢母后的教诲,儿臣一定会铭记在心,儿臣一直很钦佩母后的作为,太子将来也会明白母后这番苦心的。” 柳明月可不觉得那个已经彻底废了的便宜儿子,还能有醒悟的那天,太子妃也不过是想要安慰她罢了。 “太子对本宫的怨言颇多,你不要在他面前维护本宫,他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很倔强,但凡是他认准的事情,就很难让其改变主意,本宫与陛下不行,你也不行。” 太子妃闻言,心中不禁一酸,她无法想像,到底是有多失望,才会使得一位母亲,竟然这样劝自己的儿媳。 心中为自己的婆婆感到憋屈与不值的同时,也有着深深的无奈,她实在无法理解太子的心思和言行。 皇上也听说了太子去找皇后的事。 “怎么,他嫌朕给他那侍妾的位置太低?” 柳明月也不打算替对方掩护,皇上皱眉不悦道。 “朕没有将那两个侍妾当祸害给处理掉,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他竟然还不知足?” 皇上当即派苏福去那两家传达他的口谕,斥责那两家教女无方,要求那两个侍妾在朝为官的父兄居家反省。 对那两家而言,皇上的斥责与责罚,相当于是祸从天降,让他们都感到十分意外和不解。 尤其是陈家,陈家女为太子生下第二个儿子,母凭子贵,他们陈家在朝中与京中的地位,眼看就要跟着水涨船高。 结果他们没有等来宫中的赏赐,而是先等来了教女无方的斥责,相当于是皇上直接指着他们鼻子,骂陈家女儿言行不端,让陈家直接在京中名誉扫地。 消息传开,顿时引得京中众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两家如何惹到宫中,竟然招来皇上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责,还与两家的女儿有关。 人们也迅速联想起了这两家都有女儿在东宫当侍妾,却不被皇后所喜,一个给太子生了儿子,仅被封个太子昭训,一个至今没有正式份位的事。 那些曾羡慕陈家,觉得陈家未来可期,想要亲近陈家的人家迅速销声匿迹,某些想让自己长相貌美的女儿或是姐妹,也去设法攀附太子的人家,迅速打消想法。 柳明月本身并不赞成皇上的这种做法,这会让那两族的无辜女子受牵连,可她知道皇上是想为她出气,所以她并没阻止。 因为真要说起来,太子对她的怨言越来越多,多到如今敢当面与她对峙的地步,确实有那两个侍妾为投太子所好,从旁推波助澜的说她坏话的因素。 而太子妃之所以会与太子渐行渐远,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就是太子妃总想维护她,替她说好话,希望他们母子可以少些隔阂,和睦相处。 柳明月不与那两个东宫侍妾计较,是因为她知道主要原因在太子身上,而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易,没什么选择机会,所以她对她们的容忍度也要更高一些。 从东宫传过来的消息看,太子这次之所以会为位份的事,直接来找她,也是因为受到那两位侍妾的挑唆。 陈昭训在接到封赏圣旨后,一直表现得郁郁寡欢,若得太子担忧,另一名黄侍妾,从旁替好姐妹抱屈,两相配合之下,成功激得太子出面为她们争取位份。 她们想的很简单,就是皇后只有太子一个亲生儿子,肯定不愿与太子将关系闹得太僵,尤其还是因为给她们提升位份这种小事。 只是她们没有料到,太子的行为,不过是在进一步消磨柳明月对太子的耐心而已,她根本不可能如她们所愿,成全太子的要求。 若公开封陈侍妾为昭训的决定,是皇上的意思,太子可能还不敢有怨言,陈昭训她们也不敢这么这挑唆。 毕竟受太子的态度影响,皇上在他们心中的威望,可比柳明月这个皇后高得多。 而柳明月之所以不愿公开这件事,则是想要维护皇上的声望。 他一个皇帝,亲自干涉儿子后院侍妾的位份,在太子妾室的位置充足的情况下,仅给生子有功的侍妾一个昭训位份,传出去未免显得有些小气。 柳明月一个当婆婆的,还是素以重规矩著称,不喜那两个东宫侍妾,不愿给她们高位份,外人就容易接受多了。 “哼,再敢生事,朕连一个昭训都不给她留,想要靠着太子飞黄腾达,也要看朕给不给她们机会。”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跟她们计较,咱们有失身份,警告一下也就算了,她们再敢做什么逾越的事,臣妾会将他们都给料理了。” 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绝对能说到做到,两个侍妾胆敢试图通过太子拿捏她,真是给她们脸了。 皇上却叹道,“你啊,生气起来,看着倒是挺厉害,但是到底还是太容易心软了些,才纵得他们一个个这么胆大包天。” 对于这一点,柳明月也不得不承认,除了有维护原主人设的因素,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她毕竟是成长于法治社会的人,与时下的人,尤其是高位者的思想观念不同。 哪怕已经当了五年皇后,近三年还一直大权在握,她也不曾做过仅凭自己的喜恶,就随意打杀什么人的举动。 “臣妾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总着他们还年轻,想要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不想将关系闹得太难看。” 皇上苦口婆心的劝道,“既然你也知道这样做不对,就一定要改,要不然,那些东西不仅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领你的情,还总想着要得寸进尺。” “陛下放心,通过这次的事,臣妾是真的心寒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跟他们讲什么宽容和仁慈。” 【作者有话说】 182 第182章 矛盾 皇上亲自下达口谕斥责那两家的威力足够大,刚小皇孙的出生而热闹了几天的东宫,迅速变得沉寂起来。 陈昭训和黄侍妾再怎么心怀不甘与怨愤,也慑于皇威,不敢继续在太子面前流露半分。 太子也不对皇上生怨,他知道皇上此举不仅是在敲打他的两个爱妾,同时也是在敲打他。 毕竟他敢抱怨自己的母后,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母后唯一的儿子,但他可不是自己父皇唯一的儿子。 对柳明月而言,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几句就算告一段落,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 冬季马上来临,各地的防寒防灾工作,需要安排下去,这都是直接关系民生的大事,朝廷若不表现出足够的重视,地方官员就会敷衍应对,出了差错还会设法隐瞒不报。 朝廷看似一年到头,都会在相应的时间忙相应的事,看似在重复,实在年年都不同,都要进行相应的调整,容不得半点的疏忽与敷衍。 因为下边有太多的人盯着,上位者一旦出错,就很容易让下边人找到钻空子的机会,而且上行下效,上位者的行事作风,可以直接影响到朝中大多数人的工作态度。 所以柳明月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处理政务的态度,绝对称得上是兢兢业业,这也正是皇上越来越放心的将大半时间与精力,都放在骑车运动和当教席上的原因。 承天八年的秋季,军事学院再次迎来一批将士,与上一批不同,这一批将士都是从各自所在的驻军中,通过一场场比试,真正比拼出来的佼佼者,都能称得上是精兵强将。 这批新人的到来,让皇上更加满意,对当教席这份工作,也更加的乐此不疲,柳明月见状,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承福宫中,五皇子正满脸不服气的抱怨道。 “四哥除了是中宫嫡出,有哪一点能比得过我?他根子软,先是听任那些东宫属官摆布,后听信两个女人的挑唆,一再惹怒父皇与皇后,竟然还能稳居太子之位,这也太不公平了!” 曾经在宫中以嚣张跋扈著称的常贵妃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没外人后,才小声道。 “我的祖宗诶,你要小心点,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五皇子皱眉不满道,“母妃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小了,四哥能做得,我凭什么说不得?父皇就是偏心,嫡庶在他心中,就那么重要?” 常贵妃有些委屈的回道,“我为什么会变得胆小了,还不是因为你,你可别忘了,你二哥和德妃、谨嫔的事,才过去不到一年,你想让咱们娘俩也步他们的后尘?” 提起去年那桩牵连甚广的案件,五皇子也难免感到后怕,但他还是嘴硬道。 “那是他们空有野心无能,我们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当着父皇的面儿,我也敢说,他就是偏心,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四哥就能占所有尽便宜?” 提起这件事,常贵妃也觉得心有不甘,但她在经历过去年的那桩大案后,看着与她斗了十来年的老对头被赐死,连老对头的女儿,也被送到宫外出家修道,她纵有再多的小心思,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更不敢放任自己的儿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是真的怕了,因为皇上狠起来,丝毫不顾念什么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是真的连亲生儿子都杀。 “就凭你四哥的母亲不仅是你父皇的原配发妻,还因她有心机、有能力,能临朝,能得你父皇的信任,都怪你母妃我无能,不仅没身份、没能力,连娘家人都靠不住,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本实本分些。” 五皇子不满的回道,“那母妃为什么还要一心想着要给我娶个高门贵女?明知父皇不会允许,也不放弃。” 因为她已接受自己处处不如皇后的事实,只想在唯一有可能会压皇后一头的地方,再努努力。 常贵妃冷着脸道,“因为我要面子,喜欢出身好的儿媳,这事你别管,等我落实好人选,就去求皇后,她那样的贤惠人,肯定不好拒绝本宫。” 五皇子皱眉道,“母妃难道忘了,前两年,您亲自去找过母后,求她不要干涉我的亲事,人家也答应了,你现在反倒要主动找过去,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听儿子提起这件事,常贵妃才想起被她刻意遗忘的这个件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强撑着道。 “彼一时,此一时,我当时又没料到,你父皇在这件事情上,竟然这么不给面子。” 五皇子却道,“你应该是没想到舅舅竟然这么不给面子吧,母妃现在也太矛盾了,一边被二哥和德妃和的下场给吓住,怕我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一边自己又不甘心,总想与皇后较量一下,您这是何苦呢?” 被儿子戳穿她的那些心思,常贵妃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儿子。 “我这么操心,都是为了谁啊?还不都是为了你?咱们前些年没少得罪中宫,她现在在朝中势大,连你外公和舅舅,都不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若不给你找个势大的妻族,*等到陛下百年之后,哪里会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五皇子却不以为然的回道,“依儿子看,是母妃太高估咱们在母后心中的地位了,您就没发现,人家根本没将咱们放在眼里吗?要不然,咱们现在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哼,她不敢,有陛下在,她就算是装,也得装成一个贤惠大方的皇后,肯定不敢挟私对付咱们,你父皇一再拒绝我给你挑的妻子人选,说不定就有她的手笔。” 五皇子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抱怨一下父皇信心,就将母后吓得不轻,母妃又总将中宫视为大敌,依您之见,我们母子到底该如何自处?” 常贵妃闻言,不禁有些语塞。 “反正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要在人前露出什么心思,也不要存什么不轨之心,这满宫的人,都有可能是中宫的眼线,咱们得时常防着点儿,你也不要接近什么大臣,那些人的心思都复杂得很,稍有不慎,咱们可能就会被人利用,二皇子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五皇子点头道,“儿子会牢记母妃的教诲。” 常贵妃随后又回了句,“你想纳妾,来找母妃就是,一定不能自己在外面跟人家姑娘私相授首,东宫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五皇子再次应下后,才起身告退,跟他母妃扯了这么多,他来时的满腔怨愤和不满,都在不经意消失了,只剩下对他母妃那复杂心态的无语。 “不管怎样,我儿子比中宫的那个听话、孝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本宫要更胜一筹。” 亲自守在殿门口的如意笑着道,“是啊,咱们五皇子不仅听话孝顺,在女色方面也不糊涂,就凭这点,就让娘娘您少操了多少心啊。” 想起东宫那两个太子侍妾的由来,常贵妃就有些兴灾乐祸。 “皇后估计做梦也没想到,她那么宠爱的儿子,竟然会长成现在的样子,从太子动辄被禁足,还总一禁就是几个月,证明那每次犯的错都不小啊。” 说起这个,常贵妃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就能好转许多,每每听到东宫那边又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她都会忍不住暗喜。 哪怕她现在也已看清形势,知道她与五皇子没那个命,最好要安分守己,不要再去招惹中宫,可她还是忍不住会特别关注中宫与东宫的风吹草动。 如意小心提醒道,“娘娘,如今是大局已定,不管东宫如何,那位置都能稳如泰山,其他任何人都没机会觊觎,咱们也要早作打算,千万不能再与中宫产生矛盾了。” “你放心,五皇子的亲事,还要落在皇后身上呢,本宫只会想着要如何讨好咱们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再去得罪她?” 如意对此表示,她不敢也不能放心,她家娘娘若是挑个家世太过显赫的高门贵女,去求皇后成全,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添堵?这也是一种得罪啊。 【作者有话说】 183 第183章 用意 柳明月曾重视过常贵妃母子,不过自打常家主动疏远常贵妃与五皇子,彻底不再帮他们在宫中争权夺势,他们双方除正常的见面外,基本不再有私下的接触后,她就没那么重视了。 在本就对常贵妃母子没多大敌意的情况下,柳明月更加不会想着要特意针对他们,不过是像对别人一样,对其也持常规防备态度而已。 她愿意重用常明仁,是因看重常明仁的能力,并不是为拉拢对方,信任其做事的能力,并不代表着有多信任他本人。 同时这也是柳明月对朝堂上的所有大臣的态度,只要有能力做事,她就愿意重用,并不会因此就信任他们的全部。 承天八年冬,海军终于接护送单,再次起程扬帆出海。 “唉,都说有了航海钟,让他留在大安训练新兵就好,不必他亲自去,这孩子也真是太倔强了!” 柳明月只能安慰道,“对咱们大侄子而言,有了航海钟,相当于是如虎添翼,这是有了航海钟之后的首次出海,他肯定也想亲自确认一下航海钟的性能,陛下就理解一下他的选择吧。” 听到柳明月这么一说,皇上就对左子兴不听他的劝诫,执意要出海的事,释怀多了。 “你说得对,以他那性格,肯定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才坚持要亲自带队护航的,就是朕这心里,始终有些不得劲,他不仅是朕的侄子,还是堂堂三品大员,却亲自为那些民间船队护航。” 民间船队出海,朝廷只能收些商税,哪怕再加上海军抽成的那笔护航费用,一趟下来赚的钱,他们也只占小半而已,大头归船队东家。 柳明月能够理解他心中的纠结和不甘。 “陛下可以换个思路,海外市场那么大,来回一趟耗时又久,仅靠我们朝廷的船队,能卖到海外去的货物毕竟有限,风险也全由朝廷承担。” “有了民间船队的加入,他们需要在大安采购各种产品,能让大安各种工坊都能跟着赚钱,朝廷在这里也能收一笔税,那些船队出海后,不管是卖货得的钱,还是带回的货,朝廷都能再收一笔税,而那些船队的东家赚钱后,大部分还是会花在咱们大安境内。” 大笔的财富花在大安境内,当然也能让大安的百姓与朝廷都能从中受益,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听柳明月这么一解释,皇上就明白了。 “嗯,是朕太短视了,只注意到那些船队可能会赚到的钱,忽视了船队出海所需承担的巨大风险,真要算起来,咱们的船队这趟出海的损失可不小,只是船队规模大,赚得多,才让那些损失变得不那么起眼。” 那些民间船队,有些甚至是好多家合起来投资组建的,规模也不大,随便损失几条大船,就是血本无归的下场。 朝廷船队的船员,不仅都受过海上各种生存训练,甚至还都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遇上危机时,反应快,及时采取相应的应对措施,能在危机中逃命的机率高。 可是民间船队,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他们招募的船员,不过是在海上进行过短期的适应训练而已,根本不具备长期在海上生活经验,也没接受过相应的训练。 这样一来,这些船队即便能花高价请来有经验的渔民掌舵,所面临的风险也更大。 “术业有志攻,不是陛下短视,您只是对经营这块不大了解而已,臣妾是因一直接触这些俗务,才会知道这些。” 皇上点头道,“也是,若说起如何带兵打仗,朕肯定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对这些,朕确实不太了解,从船队带回的消息看,这趟出海在海外遇到海盗的次数更频繁,那些海盗的规模也更大,武器也更精锐,朕都有些想去海上亲自见识一番了。” 他这辈子打过山地战、草原战,还从没打过海战,而他亲手教出来的侄子,却是这方面的高手。 面对皇上的这种有些奇怪的胜负心,柳明月只觉无语。 “陛下实在不必想着去见识这个,虽然臣妾也没亲眼见识过,但是只需大概想像一下,就能知道,那种战斗不仅凶险,还很狼狈,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运气,对手不仅有敌人,还有变幻莫测的天气环境。” 皇上点头道,“也是,哪怕没见过,也能想像得到海上的那种战斗场景,你让器械司和十二监研究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大炮的决定是对的,若让海外那些异邦先研究出那种火器,我们大安的船队和海军,就危险了。” 知道海外的一些海盗团伙,都能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后,皇上很有危机感,再也不会像之前的皇帝,认为茫茫大海的存在宛如天堑,能将海外的敌人阻隔在海外,无法给大安带来威胁。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要重视海防,要守好我们大安周边的海域,绝对不能给那些海外异邦留下可趁之机。” 不过她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防范,就算不主动去侵略哪里,只是去探索一下那些未知的大陆与海岛资源,还是可以的。 时间进入承天九年后,整个大安的各行各业,都真正呈现出了欣欣向荣之势,朝廷为提振民生经济而规划各项民生工事,仍在增加。 因地价大降,使得许多百姓都有了真正属于自家的土地,给别人种地,与给自家种地,那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 而大安的农业税收,在开朝立国之初,为稳定和笼络民心,本就收得不高,有灾害天气发生地区,更动辄就会直接免上三年。 后来有了船队出海,再加上宫中往民间投放大的大笔资金,极大的刺激了民间手工业生产活动,从而为朝廷提供了大笔的商税。 等到有了银庄,以及船队开始从海外带回大笔财富后,朝廷对农税的依赖大幅降低,就更加不会想着要通过增加农业税收来增加国库收入了。 而朝廷近几年在大安各地规划的各项工事,不仅没有征免费的劳役,还在提供包吃包住,甚至是包穿的优越待遇的情况下,给劳工们发工钱,没给百姓们增加负担的同时,还给给他们减轻了压力。 而这些惠政,现已初见成效,直接体现在普通百姓们的精神面貌上,对二圣临朝的皇帝、皇后也更为推崇。 收到民间的这些反馈,让柳明月和皇上都感到很欣慰,也很有成就感。 “好!如今看来,朕也算是初步实现了当年立下雄心壮志,不过能有这些收获,皇后当居首功。” 这种正面的反馈,真的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动力,为各种政务殚思竭虑的那些辛苦与不易,仿佛都能因此而消失无踪。 “在臣妾看来,大安能有今日,绝对是陛下该居首功,若说近几年的事,若非陛下愿意相信臣妾,支持臣妾,给臣妾做事的机会,纵然臣妾有百般想法,也没机会施展啊。” 夫妻二人相互谦让功劳的这一幕,让两位当事者都忍不住失笑出声。 “好啦、好啦,咱们都有功,马上又到今年的耕耤礼了,只盼着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好让皇后能少操些心,到时就由皇后跟朕一起主持吧。” 柳明月对主持这个耕耤礼,实在没什么兴趣,哪怕知道这是皇上的好意,也选择委婉的拒绝。 “臣妾除了曾亲自挖过几锄头土外,再没亲自做过耕种的事,尤其是赶牛耕地这块,臣妾更是毫无经验,若是做错了,就要当众丢脸了。” 皇上却不以为然的回道,“无妨,朕擅长这个,你只需按照司仪官的指示做就行,出了错,也是他们礼部的责任。” 按说像这种事,最好让太子出面配合皇上主持这耕耤礼,这也算是确定太子的皇位继承人身份的方式。 如今皇上不让太子出面,让她个皇后出面的用意,也很明显。 184 第184章 漠视 柳明月负责安排过耕耤礼,亲自参与和主持耕耤礼,还都是第一次,哪怕有些官员,尤其是礼部官员对此颇有微词,也不敢真正站出来说什么。 因为这是皇上亲自宣布,他将会邀请皇后与他一起主持今岁的耕耤礼,这其中透露出信息,让人不得不在意、不深思。 太子也有参与耕耤礼,自从听到皇上宣布,要让皇后与他一起主持耕耤礼后,就一直冷着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有些大臣看到这一幕后,暗自记在心里,有些人则在心里暗自摇头,叹息太子看不清形势。 若是别人得皇上如此抬举,他这个太子有意见也就罢了。 如今那人是皇后,是太子的亲生母亲,皇后在朝中的威望越高,只会让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坐得越稳,他有什么好不满的?这完全是拎不清。 不仅皇上无数感慨,自己与皇后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某些大臣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 通过这次的事,也算是初步让除了崔相等重臣之外的大臣,发现太子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么优秀。 从而也认识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子在此前数次被罚禁足,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对柳明月而言,参与耕耤礼,固然是个荣幸,但也是个体力活,除了要牵牛犁地,还祭拜天地神灵,以求这一年的风调雨顺。 整个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着实很考验体力,由于在此前没有经验,柳明月还需一直打起精神应对,以防言行有错漏之处,被那些官员给记录下来。 到了赐膳的时候,才有机会休息一会儿,柳明月有些担忧的问道。 “陛下感觉如何?没想到这耕耤礼,竟比臣妾原以为的要更繁琐、更辛苦一些。” 皇上的眉宇间虽透着几分疲倦,精神却还不错。 “朕感觉还行,这些年没什么机会下田耕地,一年一道的来这么一回,虽然麻烦了点,感觉还不错,你第一次参加,可还适应?” 从皇上的身上,柳明月算是深刻体会到了爱好能给人带来的动力。 “适应,对臣妾而言,能有机会参加这么有意义的耕耤礼,乃是莫大的荣幸,当然能适应。” 皇上当然也有注意到太子在当天的反应,“你不必在意太子的反应,他就是个糊涂的,让外人看笑话还不自知。” 柳明月当然有注意到太子的反应,不过她是真没在意,对于这个越来越放飞自我的便宜儿子,她是算是彻底放弃了。 “陛下放心,相较于他之前的那些言行,像这样只是甩个脸色,臣妾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您也不必在意,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不值得。” 皇上哼了一声道,“他还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连你都不在意了,朕才懒得理他。” 太子丝毫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失望与放弃,从来都不是各种大声的指责与训斥,而是彻底的漠视与不在意。 而他之所以没有意识到,固然有着对自己是唯一的中宫嫡子这一身份的自信,还有就是连众大臣们都普遍认为,不管太子如何,他都是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一如继往的捧着他、恭维着他。 耕耤礼,更多的是为展现宫中与朝廷对农桑的重视,与春耕有关的各项事务和安排,才是重头戏。 忙完耕耤礼后,柳明月就再次投入到源源不断的各种政务中,民以食为天,她不仅重视各项农耕事务,还很重视粮食储备工作。 在她开始代理朝政前,大安尚处资源严重匮乏,粮食非常紧张,根本经不起任何天灾人祸的折腾的地步。 西北将起战事,还是靠她从自己手下的各种田庄调集大批粮食,才做好战前的粮草准备工作。 三年过去,这种情况才得到较大的改善,各地粮仓总算不再像之前,总有大半都处于空置状态。 经历过那次的‘做空’地价事件事后,让柳明月更加不敢小看时人,深知存粮的重要性,要严防在大安遭遇天空人祸之际,又出现那等不良商人趁机搞事。 想要多存粮、存重要储备物资,有些安排就需提前做好布置,什么地区适合种植什么耐贮存的作物,要种植多少,才能在满足当前需要的情况下,还有富裕的等等。 皇上当然知道储备粮食与物资,以应不时之需的重要性,他有些不解的是,皇后为何要存那么多。 “朕觉得前两年已经存了不少,除了各地粮苍存的那些,你不是还让咱们在各地的庄子,都给存了不少,等到秋收时,以新换旧也就算了,没必要继续增加储备量吧?” 宫中所掌握那些遍布大安各地的田庄,大多都是皇上在打天下时收缴的,皇上登基后,就将那些庄子交给原主打理。 小半是柳明月在地价下降时大肆收购后,分给各地驻军后剩下的,留下的这些,都是经过筛选的,现在基本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覆盖。 “许是因为经历过乱世,臣妾实在是对那种日子心有余悸,之前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条件了,臣妾就想尽量多储备些,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对乱世的感触更深,当然能够理解柳明月给出的这个理由。 “能多存些,当然是好事,朕担心的是,那些东西的产量是在限的,咱们存这么多,会不会影响市面上的价格?” 柳明月十分肯定的回道,“陛下放心,臣妾当然有考虑到这些,谷贱伤农,但是价格过高,也会给百姓增加负担,臣妾一直有派人注意当地的物价信息,咱们收购这些储备物资,也是用来调节各地的粮食等重要物资的价格。” 相关物资价格上升,太过超出合适价位的时候,往外多投放些存了一两年的物资,价格降下来后,再根据情况适当收购储存一些。 听到柳明月的解释,皇上的心情有些复杂。 “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我们一直在高价位出货,低价位收购?” 185 第185章 提心 眼看皇上将这当成个赚钱的行当了。 “陛下要知道,这一进一出看似会赚钱,事实上,我们为收购、贮存和出售这些物资,都需花费许多人力物力,折算下来,能不赔钱都是好的,更重要的是,这些物资是为防灾应急准备的,也就是说,想要做好这件事,就不可能抱着要赚钱的心思。” 皇上点头道,“这倒也是,你做的这个安排好,朕都没有想到。” “臣妾也是因为被去年的那个地价的事,给搞怕了,不过也因此受到了启发,才会想到要提前做些安排,以应不测之需,这世上能人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啊。” 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就有些不爽。 “那种只知谋私利的黑心奸商,算什么能人,朕真想将始作甬者给找出来,灭了他,要真叫他给谋划成功了,还不知有朝廷和百姓要遭受多少损失。” 柳明月向来重视有才能的人,但是对谋划了那场‘做空’地价行动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以对方的精明厉害,不可能不能不知道那么做的后果,可是对方不仅做了,还为掩盖自身,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有意将相关计划透露出去,才使得那场‘做空’地价的行动,直接覆盖大安各地。 这样的人,即便揪出来了,柳明月也不会想要重用对方,而对方也隐藏得很深,至今都没找到确切目标,只能尽量防着对方又对那种关系到国计民生,或是战略性的重要物资下手。 “陛下也真是的,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提起来你就生气,不值得,换个角度想下,对方这么做,也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 皇上哼了一声道,“不管过去了多久,朕一想到差点吃了人家大亏,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朕这心里就不痛快。” “好了,您……” 柳明月话未说完,就听到通传,说是杨乡君求见,她开口允见的同时,皇上径直起身往后厅走去。 “你们两个谈,朕先去内室歇会儿。” 说是歇会儿,知道是杨宛如前来求见,皇上怎么可能有心思去歇着。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的意思,不过她也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应下,没想着要将对方留下。 等到杨宛如跟着内侍进殿后,看到只有皇后在,皇上不在,心里松了口气,她更为惧怕皇上,当着皇上的面,她难免有些心虚恐慌。 看到这位已有一年多没见的这个便宜外甥女,柳明月下意识提起了心,又有些期待。 会提心吊胆,是因她知道,这位很有可能又会带来将要发生什么天灾的消息。 期待,是因为她知道,天灾这种事,避无可避,若能提前知道消息,可以提前做些相应的准备,就能有机会尽量减轻损失。 “免礼,知道你在中书省表现得很不错,已经连续得了两年的上评,还升了一阶,本宫十分欣慰。” 听出这是皇后有意关注过她的情况的意思,杨宛如有些激动,赶紧回道。 “有劳娘娘惦念,微臣感激不尽!” 柳明月抬手示意了一下道,“坐下吧,不必拘谨,看你这脸色不怎么好的样子,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杨宛如恭敬的回道,“回禀娘娘,微臣是因昨夜又做了噩梦,没有休息好,才显得憔悴了些。” 柳明月十分配合的收起唇边笑意,迅速露出难排凝重的神色。 “你这是又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回是什么情况?” 去岁的大安各地,整体上还算太平,受宫中在前年用家禽灭蝗灾的操作影响,大安各地的百姓,都已变得很热衷于养家禽。 但凡是条件允许的家庭,就是鸡鸭鹅都给养上,条件再差的人家,也会尽量几只鸡。 各地官方也大力鼓励养殖,为尽量预防禽瘟,还会派司农的官吏去各个村镇宣讲要如何养殖家禽,遇到各种问题,该及时做怎样的处理,目的就是为了防蝗灾。 杨宛如在中书省,肯定也知道地方上这些消息,这次应该不是蝗灾,柳明月心中暗自思忖着。 “回禀娘娘,微臣这次梦到的是水患,接连多日的大雨,淹了许多村镇和县城的场景,十分凄惨,微臣知道朝廷在近几年,一直在各地修筑各种工事,但是从微臣梦中的场景看,那些工事可能都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被淹了。” 这才是杨宛如在明知朝廷在各地大修水利,依旧会来走这趟这原因,毫无预兆的突然下大暴雨,还连下数日,再多的水渠、水塘和堤坝等水利设施,都无法阻止这场水患的出现。 而这也是柳明月最觉棘手的一种天灾,毕竟在她所生活的时代,遇上这种严重的水患,都有些无可奈何,会遭受严重的生命财产损失。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你可知发生水患的是哪个地区?大概会在什么时间出现?” 面对柳明月高度重视的态度,杨宛如稍感心安,赶紧回道。 “微臣能从梦中得到的信息有限,只知好像是发生在山南省的千山府和昆府一带,时间似乎在乞巧节左右。” 这次有进步,提前近半年,就舍得将消息说出来了,也算是给朝廷留足了准备时间,不错! “若被证实,本宫不仅会给你记一大功,还会额外赏你个县主的位置。” 在宗室成员只被封了有数的几家的情况下,一个乡君的位置,都很有含金量,更别说是连公主的女儿都未必能混得上的县主之位。 杨宛如虽然有心想在仕途闯出一番天地,但是有了宗室位护身,势必能为她提供许多便利。 对她而言,柳明月的这个承诺,完全是意外之喜,所以她当即难掩喜色的谢恩,决定要更加努力的回忆上辈子知道的消息。 看着如被打了鸡血般,即便努力保持冷静,依旧难掩欣喜与激动之情的杨宛如告退离开,柳明月先是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上借休息之名坐在屏风后旁听,在人走后,迅速走了出来。 “依皇后之见,咱们大外甥女说得水患这事儿,可不可信?” 能覆盖两府的水患,而那山南省,本就是个多山多水的区域,若遭遇严重的水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臣妾觉得,不得不防,别的也就罢了,重点是要尽量避免造成大量的人口伤亡。” 大安开朝立国前的几十年战乱,民不聊生,人口数量大降,大安开国立朝后,统计在册的人口数量,仅有两千多万。 开朝立国后,环境稳定了,百姓的生存环境得以改善,人口数量倒是得到了显著的增加,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加起来也就将近三千万的样子。 在这种人口碧婷下,实在经不起大的伤亡。 【作者有话说】 186 第186章 操心 皇上不赞成的回道,“别的也很重要,人还活着,别的都没了,岂不是生不如死?” 柳明月正在感叹天不作美,就不能让大安的百姓多过两年安生日子,就听到皇上的这一言论,不禁愣了一下。 想想也是,皇上不仅知道民生疾苦,还深深刻会过民生疾苦,非常清楚物资对底层百姓的重要性。 “嗯,陛下说得是,别的也很重要,肯定是只要能保全,就要尽量多保全一些,好在现在距离七月,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山南那边气候温暖,春耕开始得也早,只要我们能及时做好安排,连这上半年的庄稼,还有机会保全个大半。” 听到柳明月这么一分析,皇上心中的压力顿时减轻了大半。 “能提前知道哪里将要发生天灾的这种重要消息,真是太有用了,不过朕还是不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就算朝廷能在提前得到消息后,尽量做好各种安排,及时转移走山南府的百姓,尽量保全他们的财产,可是百姓被水淹没的房屋、家具、田地等,也是重大损失。 “咱们谁都不愿看到百姓遭灾,但这岂是会由人心想的事?能够侥幸得到消息,提前做好防备,已经算是很幸运了,咱们不能再心存侥幸。” 不过柳明月也知道,皇上想归想,并不会质疑这个消息,毕竟杨宛如所提供的这些消息的可靠性,他是知道的。 “这倒也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提前布置好相关应对措施,咱们这大外甥女,还是挺有本事的,只要她能多给提供些这种消息,莫说是县主,即便是郡主、公主之位,朕都不会吝啬。” 柳明月解释道,“真不是臣妾小气,她明显是想走仕途,想将这些功劳攒着当自己在关键时刻的晋身之资,臣妾当然要成全,只许个县主之位,主要是为激励一下她。” 皇上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啊,还跟个孩子用上心眼了,不管她是想要晋身,还是升位,不都是咱们一句话的事情吗?好歹也是实在亲戚,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柳明月不赞成的回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臣妾可不想惯他们靠亲戚身份不劳而获的习性,您看,像现在这样乖觉,知道要积极努力争取,还这么重视自己的功劳,不就很好,也让咱们省心省事了许多。” 重视到连自己亲爹都不顾的地步,皇上觉得,这位大外甥女在某些方面,可能跟她姨母有那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当然,就总体而言,那个私心很重的小丫头,根本没资格与她的皇后姨母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不过岂止是她,依朕看,你娘家那些亲戚,都挺踏实本分,你完全不用这么谨慎,可以适当重用一下,提拔、提拔,比一般人,还是更可靠些。” 柳明月知道皇上的意思,怕她手上没有真正忠诚可靠,与她一条心的人使唤,不过她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 “臣妾可没想着要打压他们,不过是对他们一视同仁而已,何况有臣妾在,能让他们得到公平对待,也相当于是庇护了他们,在机会均等的情况上,能者上、庸者下,他们上不去,可怨不得人。” 听到柳明月说得这么义正严辞,皇上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那个想给亲戚谋好处的人,多少有些理不直气不壮,还是忍不住劝道。 “朕觉得,这些年观望下来,敏杰做事还是很认真的,可以将他调到重要位置上历练历练。”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会这么劝她。 “陛下还是不要轻易将表象当真相得好,臣妾知道他们的本性,只要咱们松松手,让他们发现可趁之机,他们一定会牢牢抓住机会,趁势而上,如今愿意低调的守本分,不过是因为没机会而已。” 柳明月还真不是因为她不是原主,与原主的那些亲戚没感情,才不愿提拔他们。 而是因为她深知,柳家那些看似都很老实,但是真要获得了的权势与地位,又有她的庇护,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给他们靠着裙带关系一步登天的机会,也相当于是在保护他们,毕竟以她这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可不是一个会因亲戚关系,就会包庇与纵容违法犯纪之人的人。 而她占用了原主的身体,可不想用原主身份去大义灭亲。 皇上叹了口气道,“好吧,在这件事情上,朕是注定说不过你,也佩服你,既然你不愿笼络这些亲戚,那么你就在朝中提拔些看着顺眼的可造之才吧。” 对于柳明月坚持不愿重用和提拔自己的亲戚一事,皇上的心情其实一直有些复杂。 历史上的许多朝代都曾发生过外戚专权现象,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会便宜外姓人,他可是连那些与自己关系不和睦的至亲族人,都不愿关照的人。 所以在开朝之初,他对柳家也曾持冷淡与防备的态度。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现在觉得柳家比他原以为的要更本分,不像是会仗着外戚身份生事的人,皇后也厉害,能压得住那些人,他才会这么劝皇后。 因为他的身体不好,还不知能活多久,既然他已确定会在自己去后,将江山彻底交给皇后代为掌管,就要让皇后培养一批真正忠于她的心腹重臣。 “对臣妾而言,陛下休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有您坐镇,臣妾不需要搞这些。” 面对柳明月的表态,皇上既喜又忧,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唉,朕当然会珍重身体,可是有些事,咱们是不得不防,不得不做啊。” 连太子那个早将皇位视为囊中物,看不清形势,就等着继承皇*权的蠢货,都在锲而不舍的忙着结交朝中大臣,与御林卫及军事学院的人,想在没了那帮东宫属官后,尽快再拉拢一批心腹势力,增加他在朝中的话语权。 可是皇后这边,则是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兢兢业业的专注政务,他给推介些什么人,她也会收下,就是从不想着要加强联系,真正将人收拢到自己手中。 她的这种做法,让皇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当他百年之后,皇后若不能获得朝中真正有份量的重臣,以及人数足够多的大臣的支持,在太子已经成年的情况下,她的慑政身份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在操心什么,而皇上所考虑的那些,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准确的说,她一直有在暗地里为自己积累资本。 只是在皇上还在世的情况下,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那些谋划与算计而已,她深知人性经不起考验的现实,不想与皇上因这些生出什么嫌隙。 到了如今这局势,已经容不得她后退。 若非太子是这么个成色,不具备能打理好这江山社稷,担负得起朝廷和百姓的素质与能力,柳明月本身,其实更乐意像她在初来乍到时计划的那样,顺利晋升为太后,出宫养老去。 如今不管是为帮助皇上实现他的愿望,还是为了自己,她都要握紧手上的朝政大权,不会给别人留下抢夺政权的机会。 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也不行,因为他能力,让他不配。 在这一点上,柳明月可不会再顾虑原主的想法,没把这个便宜儿子给弄死,是她的三观不允许,这几年间,没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其给弄死,她已经很对得起给她留一大烂摊子的原主了。 【作者有话说】 187 第187章 服众 没有经过确认的消息,肯定没办法提前在朝中正式宣布,大张旗鼓的调动地方衙门资源,想要提前做应对水患的准备工作,需要尽量在私下,或是以其它名义进行。 所以对柳明月而言,如何提前在山南府做好防患准备,就成了当务之急。 要尽量保下海拔较高,有人口较多区域的百姓聚集地,低洼处的城镇与山村,只能放弃,做好让他们在水患来临前,赶紧搬迁离开的准备。 柳明月将承天九年水利项目的规划,重点放在山南府,亲自与工部官员们对照山南府的舆图,做初步的规划。 规划要建的水利项目,重点都放在如何才能尽快排水导流上,这让工部的一众官员都感到有些不解。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皇后,可以算得上是古往今来,最重视工部,最不吝往工部投钱,给工部安排正给活工,让他们工部在朝堂各部中的地位,得到大幅提升的掌权者。 所以即便是被柳明月给赶回家反省过半年的工部尚书,都再不敢对皇后的吩咐有半分的怠慢与质疑。 如今皇后要求工部尽快为山南省千山府和昆府及周围区域,设计一项大型水利工事,要在四个半月内完工,还重点要求排水效率一定要高,着实让工部的一群人,都深感压力山大。 曾到过山南行省,尤其是对千山府与昆府一带地形地貌较为了解的官员,都被请到宫中参与协商和规划设计。 这样的大动作,让朝野上下的群臣都难免为之侧目,对宫中坚持要在今岁重点投资建设山南行行省的安排,也多有非议。 只是不管他们再怎么在皇上面前明示暗示,还是直接向皇后提意见,最终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作为百官之首,崔相与何相承受的压力最大,可他们对这件事,也没多少话语权。 是帝后直接做出相关安排,可他们要负责为帝后兜底,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在人前故作深沉。 不过他们在人后还是忍不住找到皇上与皇后,委婉的劝诫道的。 “陛下、娘娘,山南的事,决定得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如今群臣意见很大,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难以服众啊。” 皇上倒是没打算瞒这两位,有些无奈的回道。 “在这件事情上,朕与皇后在目前,都没办法给出能服众的理由,但是我们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做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朝廷的稳定与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考虑,绝对不存在任何的偏向与私心。” 说起这个,皇上是真心感到无奈,他与皇后的祖籍又不在山南,他们这辈子都没去过山南,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特殊原因,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特别照顾山南呢? 可是外面的那些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得知朝廷今岁将要投建的工事,大头落在山南省后,迅速传出了各种揣测。 何相赶紧回道,“陛下与娘娘行事向来公平,臣等当然不会质疑陛下与娘娘的用心,只是大家所质疑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山南省,尤其是是千山府和昆府的复杂地形,其实并不适合投建如此规模的大型工事。” 崔相跟着来了句,“何大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与娘娘三思啊!” 山南行省的地形特征以山多水多著称,不管是想在那边修路,还是修筑水利工事,都更耗费人力物力。 若将那些投入拿到别的地方,完全可以修建出更多更重要的工事,说白点,就是投在山南,有些太浪费。 皇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对你们两位,朕也就实话实说了,朕与皇后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实属迫不得已,我们得到一个消息,就是山南的千山与昆府两地,有大概率会在中元节前后发生水患,只是这样的事儿,在没有被证实前,说出去了也是于事无益。” 听到千山与昆府两地将要发生水患的消息,两位丞相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凝重,他们当然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崔相感到喉头发紧之余,迅速追问道。 “陛下,现在距离中元节,尚有五个月的时间,如何能够提前预料到那么久之后的事情呢?” 他当然知道,若非是因有一定的把握,宫中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不吝代价的坚持要往那两处偏僻穷困之地投钱。 不过是人都有喜欢趋利避害的本能,崔相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可能。 面对自己的心腹重臣的质疑,皇上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朕只能说,消息来源还是比较可靠的,何况这种事,从来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山南那边虽然穷,人口可不少,朕与皇后不得不重视,不得不尽量提前做些预防。” 之前的几十年战乱,使得许多百姓为避祸,纷纷往山南这种山高水远的偏僻之地迁移,这才使得那边虽然穷得出名,但是人口数却很多。 两位丞相这才明白,为何皇后会坚持那么要求工部,在极有可能遭遇水患的情况下,的确很需要排水导流的水利设施。 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水利设施,柳明月还在同时下令让那边的宫中产业的人,在当地招募人手,开始在一些关键区域,进行山体加固防洪工作。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事,的确不易提前对外公开,知道有这番内情后,臣等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能怎么做?就是两个丞相在接下来,皆明确表现出绝对支持皇上与皇后的这个决定的态度, 这种态度转变,当然有引起满朝官员们的注意,只是任由他们再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从两位丞相口中,打听出相关真相,让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有人甚至认为,是不是朝中哪位山南出身的大人物出面,才能为山南行省争取到这么大的好处。 从重修苍河大坝与凯旋大道起,充分认识到朝廷兴修工事,能为当地民生带去的振兴和改善后,地方都将这些这些修筑工事的规划,视作一块大肥肉。 进奏院的那些来自地方的驻京安员,除了山南省的官员在听说消息后,天天都跟过年似的笑容满面,笑他们山南将要迎来这场泼天的富贵,今岁的功绩算是稳了。 其他各地的官员,都对此感到很不满,纷纷想方设法的联系与自家有着香火情分的朝堂大员。 这才出现今岁的工事规划问题,使得朝中大半官员都下场为自己的祖籍所在地,或是曾任职过的地方争取的现象。 188 第188章 斥责 太子当然也对这件事有异议,他再加上有些大臣直接找到他,希望他能出面劝说皇上、皇后改变主意。 哪怕是为了在这些他想拉拢的大臣们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或者说是在帝后面前的影响力,太子都不会拒绝这一请求。 “……如今大臣们都如此反对,而且他们的诉求并不过分,还请父皇与皇后能够三思,这些省府都是大安的疆域,朝廷确实不该只特别照顾一地。” 太子的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他是真心这么认为,哪怕他也知道,以他父母的做事风格,选择坚持要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可是他们既然不愿说出原因,就足以证明,那原因不宜公开,他的这番劝诫是对的。 而太子的这点小心思,压根就瞒不过皇上,他神情淡漠的开口道。 “朝廷为地方规划建设各项工事,都是按照需求安排的,从来都没说过每年都要给各地投建工事,例如承天七年,益州和华远两地有遭遇旱灾的迹象,朝廷就重点在那边多规划了几项工事。” “如今不过是考虑到山南环境恶劣,太过容易发生水患,才会在今岁对那边多照顾一二,别人因自己的出身,有自身的立场,太子是出于什么立场,来质疑朕与你母后的决定啊?” 面对皇上的质问,太子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强撑着回道。 “父皇,儿臣认为,自古以来,那山南一地就因多山多水,本就很容易发生水患,我大安仅开朝立国不到十年,国库并不富裕,实在不宜为这么一处物产并不丰富的区域,投入这么大。” 这意思是说,自古以来山南都是穷乡僻壤之地,历代前朝都不曾重视过那里,如今大安刚开国不到十年,更加没必要重视那处不能给朝廷带来多少利益的地域。 身为堂堂一国储君,竟然也将自家的国土分个三六九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让皇上对这个儿子更为失望透顶。 “不管山南一地的物产如何,那里的百姓如何,都是我大安的疆域,理应得到朝廷的照顾,在这件事情上,不管别人如何质疑,你这个太子,最没有资格张这个口,滚!” 山南一地的掌权势力,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初,没与大安的军队动手,就选择主动归附的行为,皇上一直都有记在心里。 从而也知道了山南人的主流观点,就是只求一个安稳太平的世道,并没有要占地为王,割据一方的想法。 这种有大局观,让两地同族百姓都免遭战火的做法,让皇上高看了对方一眼。 只是他身为一国之主,不好有什么特别偏向,只能尽量保证不让山南及山南出身的官员,在朝中受打压。 被皇上毫不留情的驱赶,让备感受辱的太子涨红了脸,可他仗着周围没有外人看他如此狼狈的一幕,还是坚持不愿就此退下。 “如今群臣都对这次的决议深感不满,父皇与母后岂可这般独断专行?儿臣虽然愚钝,但也知道山南再怎么重要,宫中也不该为这一地,惹得其余各地省府不满。” 柳明月冷着脸接过话道,“依太子之见,宫中就该听从群臣和地方的意见做事?还要做到能让他们所有各方都感到满意?” “母后误会了,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觉得,诸位大臣们都是我大安的栋梁之士,能让他们中的大部人,都站出来反对的决定,肯定存在巨大问题,理应更谨慎一些。” 柳明脸色不变的回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只要是朝中大多数臣子们反对的事,我们就该对其妥协让步?你靠这种讨好大臣们的手段,真正笼络到了多少大臣?” 太子难掩羞恼之色的赶紧回道,“母后岂可如此轻视儿臣?儿臣乃是一国储君,怎么可能需要这种方式笼络大臣?” 柳明月以审视的目光扫视着对方,“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对本宫与你父皇说出这番话?质疑我们的决定?” 太子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生出一种无所遁形的窘迫感,仿佛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切,都能被对方看穿,让对方轻蔑的鄙视着、耻笑着。 难以言喻的不甘与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他两眼泛红,怒声回道。 “儿臣是已经成年的储君,有权参与重要朝政的决策,父皇不该遇事只与母后商量,一味听信母后的建议,母后不过是位见识有限的后院妇人而已,儿臣才是打小就开始学习经典史集,得朝中大人们认可的太子。” 早就知道他的想法,此刻听到他当面说出来,皇上根本不受影响,语气冷淡的回道。 “你的储君身份和地位,是得自何处?是得自朕与你母后,而你一边仗恃着自己是朕与你母后膝下唯一嫡子,屡次犯上,是为不忠,一边屡次忤逆你的母亲,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你有什么资格继承朕的皇位与江山?” 相似的斥责与质问,从柳明月的口中说出时,太子更多的是感到气愤和不服气,如今听到他父皇也这么说,瞬间深受打击的跌坐在地,莫名的惶恐溢满心头。 “父皇,儿臣也是一心为国,是为宫中与朝廷考虑,儿臣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然惹得父皇如此严厉的苛责?” 皇上冷冷的看着他回道,“你最无可救药的地方,就在于,你读了那么多的经典史集,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事实上,则是根本没能真正领会那些经典史集所教导的道理,却还自以为是,错而不自知,朕与你的母后一再宽恕你,结果你却屡教不改,还得寸进尺。” 皇上当即让人拟了一份圣旨,直接毫不留情面的斥责太子身为储君,目无尊上,不知仁义,结党营私,罚其于东宫闭门思过。 太子数次被罚禁足,这是首次以公开的圣旨,当众斥责太子言行失德,再加上几句,就能直接成为一份废太子的诏书。 189 第189章 为何 这么一份措辞严厉的圣旨在朝堂上宣读后,众大臣的脸色无不大变,谁都知道太子是帝后唯一的嫡子,皇后临朝执掌朝政,太子的地位稳固如山。 太子数次被罚禁足的事,大臣们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皆因他有位足以护着他顺利继位的好母亲。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太子这回竟将帝后惹得如此动怒,皇上下了这么一份毫不留情面的圣旨,皇后竟然没有阻止。 皇后怎能不阻止呢? 这是无数人心中的共同疑问,甚至连最受打击的太子在内,他想不通,他的母后怎么能不阻止呢? 他明明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在将来能继续安享荣华富贵的依仗,她明明有这个能力,竟然不愿护着她? 哪怕没有直接废太子,这么一份圣旨给太子的声望与地位,带来的打击和影响之大,也是极其严重的。 若非都知道太子是中宫嫡子身份,是毋容置疑的,以皇后所掌握的巨大权势与影响力,皇上不可能真正废太子,没有人会相信他还有顺利继承皇位的机会。 可也正因如此,朝中众多大臣依旧坚信,太子的储君身份依旧稳固如山。 所以他们各种上奏,为太子说好话,劝皇上、皇后不要因一时的不满,就如此大动肝火,如此严厉的责罚太子,谁家孩子都有不听话犯错的时候,要多加教导和劝诫。 皇上看了几份相关奏折,直接嗤笑出声。 “朕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竟有被这么多人教导,该如何当老子的时候,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朕的太子,跟他们的儿子能一样吗?没有能担负得起这江山与朝堂的能力与心胸,朕对他如何能放心?” 若是在寻常人家,儿女只是在家中自己人面说,说了不该说的话,透露出不合适的想法,无伤大雅,当然可以用他们说得方式解决。 可他们是一般家庭一般人吗?太子的言行观念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已经能对皇后地位和威望构成威胁,他当然不能继续容忍。 原本留着他在朝中,任他上窜下跳,是看观望一下朝中大臣们的反应,评估一下某些大臣的立场与心性。 如今看来,这份放任,越发助长了他的心气,让他对皇后越来越不屑和不满,而且到了敢将这个态度直接摆在明面上的地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陛下不必跟他们的自以为是一般见识。” 皇上扔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坐回自己的躺椅上。 “朕才没空跟他们计较这些,这样也好,他们忙着教朕该如何教儿子,就没空再为山南的事吵嚷了。”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摇头失笑道。 “依臣妾看啊,大多数人也有意想借这件事转移重心,都知道山南的事已成定局,不过是吵给外人看的而已。” 皇上又何尝不知道那些大臣们的想法,这些朝臣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过是碍于情面,才会为那些地方争取,只为展现自己念旧情而已。 也就太子当了真,还真以为他们有多重视这件事,跑来义愤填膺的说这件事,想借此彰显自己,获得那些大臣的认可与支持。 “是啊,就是苦了咱们那位被当台阶下的太子了,好在他自己压根就意识不到,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被亲爹吐槽的太子,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那道让其颜面扫地的圣旨,再次被罚禁足的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痛苦。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像以往的许多次般,向自己的父皇与母后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而已,就算被罚禁足,为何这次会这么不留情面? 皇上亲口质问出的那句“有什么资格继承”,更是让太子感到惶恐不已。 他总算通过这句近乎直白的质问,加上那道斥责他的圣旨,隐约意识到,自己一直视为板上钉钉的事,有可能会生变故,他可能不是父母唯一的选择。 可他实在想不通,除了他这个唯一的中宫嫡子,他们还能选谁?谁能给他的储君之位构成威胁? 没有人,有他在,他的母后一定不会允许皇位继承人的位置,落入别人之手。 更何况他那些兄弟,连五皇子在内,没有一个获得临朝观政的资格,他的父皇丝毫没有偏向或是欲培养其他兄弟的迹象。 这次被禁足的太子,首次真正体会了的患得患失的惶恐与无措,在自己居住的殿室内焦虑不已的反复思考,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东宫的陈昭训、黄侍妾,与前几个月,陆续进入东宫的几位侍妾,都相继过来送汤送点心,都被太子拒之门外。 丈夫受到如此不留情面的公开责罚,太子妃当然也跟着丢脸,不过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所以也算是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不过她还是在下值后,赶紧回东宫看望太子,作为向来将婆婆的教导都牢记在心的人,她这次有意不提自己的婆婆。 “殿下莫要太过焦虑,父皇对您的期望甚高,才会如此严厉,想来只要您能好好写份认错思过的奏表上去,父皇就会消气了。” 太子不耐烦的皱眉回道,“孤这次没做错什么,只是就山南的事情,向父皇提出异议,说了几句直话而已,我实在不知道,父皇这次为何会如此动怒。” 他更想不通的是,他母后这次为何不护着他,竟然任由他父皇下了那么一道让他颜面扫地的圣旨,他可是母后唯一的儿子。 看着至今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的太子,太子妃只觉心累,哪怕她没在现场,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像太子说得这么简单。 公公和婆婆都是很宽容大度的人,能让他们如此动怒,直接下了这么一份圣旨责罚太子,字里行间毫不掩饰他们的失望与痛心,肯定是太子说了什么让人忍无可忍的话。 “殿下要知道,咱们与普通人家不一样,父皇乃是这一国之主,咱们不仅要孝敬他,还要忠于他,说话做事,还是要存一些心,不可仗着咱们是小辈,就言行无忌啊。” 哪怕太子妃是温声劝慰,依旧惹来太子的严重不满。 “孤对父皇向来尊敬,他却说孤不忠不孝,他若对孤结交大臣的事不满,直接说出来,孤肯定就不做了,可他一直放纵孤,现在又指责孤结党营私,他宁愿让母后临朝理政,都不愿让孤帮忙,在父皇心中,孤竟连母后一个妇道人家都不如!” 说到后来,太子的怨愤之情可以说是溢于言表,太子妃却听得眼前发黑,她算是知道皇上这次为何会如此动怒,不愿再给太子留面子,皇后也没阻拦了。 “殿下怎么能这么想呢?那是咱们的母后,她能临朝,对咱们只有好处啊。” 哪怕婆婆的嘱咐,用被牢记在心中,太子妃此刻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婆婆说句公道话,这也太让人忍无可忍了。 太子闻言,眉头一皱道。 “孤倒是忘了,你一向亲近母后,又如何能明白父皇宁愿让母后临朝,也不愿让孤接触政务,给孤带来的奇耻大辱?” 太子妃有些费解的问道,“殿下为何会将母后临朝视为奇耻大辱?您难道忘了,是从母后开始临朝起,咱们东宫的地位才会变得如此稳固,朝野上下只会因此而更加尊崇殿下,认可殿下,臣妾若没记错的话,您在那时,也曾为此事感到高兴啊。” 太了闻言,不禁神色一凝,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都是因为受洪少师等人的观念影响。 他们并没有直接说,而是在言语间这么暗示他,让他觉得,皇上是因怕他这个已长成的太子夺权,才有意打压他。 让皇后临朝,却不让他这个太子辅政,锻炼处理政务的能力,就是为了让外人认为,他这个太子太过无能,所以皇上宁愿重用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愿重用他、分权给他。 所以从那时起,他因不敢怨主导这件事的父皇,便恼了自己的母后,认为是她不该配合父皇临朝,抢走了本属于他的机会。 当时的他,怀着对洪少师等人的满心信任,当然不会怀疑洪少师等人的言语,便就此形成了固有印象,后来还越来越坚定的这么认为。 如今洪少师等人的事情,都已查清楚,太子曾听说过那些东宫属官对他做的一些事,想要他们曾蓄意挑拨他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让他更听信于他们的供词。 可他一直没勇气亲自调阅相关案卷,也不愿相信他父皇母后有意让他知道的那些供词,因为那些若是真的,会将他堂堂一个太子,衬得太愚蠢。 也正因他打心里不愿相信那些,所以他也不曾认真反省和审视自己在那些人影响下,一直以来坚持的想法和观念,是不是存在什么问题。 看到太子呆立在当场,满脸的不敢相信与无措,太子妃又对自家这个刚将她气得不轻的丈夫生出几分怜惜。 【作者有话说】 190 第190章 不值 “殿下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听到太子妃的疑问,太子骤然从之前的回忆与纠结中反应过来,有些羞恼的回道。 “不管怎样,孤毕竟是太子,如今然已长大成人,完全可以帮父皇分担更多政务,父皇却弃孤不用,重用母后,母后也不帮孤争取,乃是不争的事实。” 听到这话,太子妃的心中刚升起的那点怜惜与关心,瞬间消失无踪,她觉得自己是糊涂了,才会怜惜这个头脑不清楚的男人。 纵观历朝历代,太子妃就没见过哪位太子能像她丈夫这般,因父母的优秀,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将太子之位坐得如此稳固。 可这位却是个不知惜福的,仗着自己所拥有这一切,拼命的作死,作到令他的亲生父母都对他忍无可忍的地步。 想到自己现在也只有一个儿子,太子妃觉得她有必要再努力生个儿子,要不然,自己膝下的这根独苗若踩他父亲脚后跟,婆婆现在这两难的处境,就是她的将来。 “据臣妾所知,早在我们大婚前,陛下就已恩准殿下上朝观政,开始陆续给殿下安排一些政务练手,母后临朝后,又给了殿下更多的接触朝政的机会,即便是在殿下受罚的日子里,父皇与母后仍然在教导殿下,让殿下了解朝堂局势。” 听到太子妃提及那些过往,与之相关的记忆,迅速跃入脑海,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同时他也意识到,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何会忘记这一切,从何起,开始觉得自己不被父皇、母后重视,没有得到自己身为太子应有的权力与地位。 好像就是在不经意间,他就在不知不觉这么认为了,他日常接触的人,好像也都这么认为,没有人像太子妃般提起过那些过往。 而他与太子妃,已经有许久不曾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过话了,只因两人总是话不投机,说个三两句就不欢而散。 至于这回,他之所以愿意跟太子妃说说心里话,也是想要借太子妃得母后宠爱,让她帮忙在父皇母后面前帮忙周旋。 不过这次是太子妃对他没了耐心,在知道太子的这些真实想法后,她更为自己的婆婆感到不值和憋屈了。 只是太子显然对此毫无所觉,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安,为自己会产生那些错误的想法和言行找理由开脱。 再次离开东宫回坤元宫时,太子妃忍不住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让人一言难尽的丈夫,硬将稳固如山的太子之位,给折腾得岌岌可危,她的压力其实也很大。 虽说自古以来,讲的都是夫贵妻荣,她与太子是夫妻,注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若太子这边出了问题,她与孩子的处境可能也会变得很艰难。 但是对她而言,她只能更加努力的全心支持和侍奉好自己的婆婆,只有婆婆能够长命百岁,还能一直掌权,无论她那个靠不住的丈夫如何,她与儿子都能无忧。 想到这些,太子妃突然发现,自己的目标与方向变得更明确了些,若她丈夫能顺利继位且掌权,她与儿子的地位,还真不一定会像现在这么稳定。 柳明月还不知道她的这个儿媳妇,打定主意要抱她的大腿,跟她希望皇上能活得更久一样,打心里期待着她能健康长寿,还能一直掌权,给她与儿子当顶梁柱。 若是知道,她一定会告诉对方,祝愿她健康就行,能不能长寿不重要,她更希望能有个合格的继承人,尽快接过这江山重任,她可不想到了该退休的年纪还退不下去。 当天气一天比一天转暖之际,陆续有山南的消息传回京中。 直到这时,宫中为了帮山南,尤其是地形最复杂的千山府与昆州府防水患,可谓是不遗余力。 不仅招募大量劳工兴修水利,还加在人口聚集区域的周围加固山体,甚至还在一些地势高的山上挖洞筑墙,建应急驻点。 朝廷只出了兴修水利的钱,后面那些工事都是由宫中产业的人负责与出资,总投入甚至在朝廷的投入之上。 让京中百姓大为羡慕,他们都知道给宫中与朝廷投建的工事干活,所能获得的各种待遇。 所以在他们看来,朝廷与宫中加起来,往山南投了几百万两银子,人工费用要占大半,那里的人算是有福了。 得知相关言论,柳明月忍不住叹息,给朝廷与宫中投建的这些工事干活,可不轻松,在这个没有机械设备可使用的年代,一切都要靠人工,又苦又累,收入其实很微薄。 “还是咱们的百姓过得太过穷困,才会觉得能有机会给朝廷的工事干活赚工钱,是件‘有福’的事情。” 听到柳明月的感慨,对此很有切身经验的皇上回道。 “百姓们能遇上像皇后这样大方的主儿,当然称得上是很有福气,对穷困的老百姓而言,被征徭役,活不少干,还要挨打受骂,一文钱都赚不到,才是常态,像咱们这样管吃管喝,还给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大好事。” 皇上觉得,若非有皇后给出谋献策,还用心经营,让宫中富了起来,朝廷也跟着沾了大光,有了钱,他怎么也做不出这么阔绰的事。 即便他自己深知上位者是如何对待底层百姓的,可是当他成为上位者后,纵然有心,也无力做出相应的改善。 所以自古以来,无论朝代如何更迭,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改变。 不过现在到了他们大安,情况变了,这三四年下来,大安所投建的工事,比前朝上百年间加起来的都多,竟然都没征过徭役。 本来会令人谈之色变的各种大规模的工事,现在竟成了从朝中官员,到地方官吏,再到当地百姓,都争抢和期待的大好事。 每每想到这件事,皇上都感到有些自得,他这个皇帝,当得绝对不亏心,同时他也很庆幸自己有个贤内助。* 要不然,他现在的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更别想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在这指点江山,与皇后一起享受万民称颂。 191 第191章 失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三月底,近两年非必不得已,很少会主动上门的常贵妃,再次找了过来。 “……妾身就想着,这御花园中景色正好,娘娘已有四五年不曾举办过赏花会了,今年何不再举办一次?要是能顺便将五皇子、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亲事,都趁机给确定下来,就更好了。” 五皇子今年周岁十八,三公主周岁十五,按照时下的习俗,确实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间。 至于周岁仅十三的四公主,柳明月觉得还小了点,可是这里的人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而她受前世的认知影响,总觉得这些不满二十周岁的少男少女,都还是孩子,就这么一直给疏忽了,以当下的观念来讲,着实有失自己的身份。 不过柳明月可不想因此而落下话柄,所以她选择先发制人。 “嗯,贵妃的这个提议不错,不过这五皇子的亲事,还没确定下来吗?本宫怎么记得,早在几年前,你就曾为此事特意找过本宫,说是你已经有了安排,还担心本宫会给五皇子乱点鸳鸯,本宫为避嫌,只好没再过问此事,如今想来,还真有些失职啊。” 常贵妃确实打着想借这次的事,暗示皇后不称职,不操心适龄皇子、公主们的亲事,从而好趁着皇后理亏,达成心愿的主意。 如今被皇后倒打一耙,本来还笑吟吟的常贵妃,顿时神情一凝,强撑着笑脸回道。 “娘娘言过了,是妾身该感激娘娘的体恤,五皇子前几年的年纪还小,妾身就没急着给他说亲,如今他马上就要到及冠之年,妾身才想着该好好张落这件事了。” 柳明月见好就收,微笑着点头道。 “也是,这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孩子们就都长大了,既然贵妃提了,这赏花会的事情,就给尽快安排上吧。”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这场赏花宴,就交由你与贵妃负责操办一下,两位适龄的公主与她们母妃那边,要提前通知一下,也好让她们有所准备,不过两位公主的年纪都还不算大,能遇上合适的最好,没遇上合意的,也不要着急,在这种关系到公主终身的大事上,将就不得。” 太子妃恭敬的应下后,然后看向常贵妃道。 “儿臣还没操办过这种赏花宴,没什么经验,还要有劳常母妃多指点。” 常贵妃心中暗喜,矜持的端着长辈身份回道。 “太子妃太过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由我们皇后娘娘亲手调教出来贤能人,负责操办这么一场赏花宴,肯定不在话下。” 口中这么说,常贵妃的心中却有些不甘,就这么一个孤女,只因是皇后的儿媳妇,嫁入东宫后就能大权在握,在这宫中就能压她这个贵妃一头。 不过再怎么不甘,常贵妃也不敢真正表现出来,就像是太子被皇上下旨斥责、处罚,她也只敢在私下里幸灾乐祸的偷笑几声,不敢真正在人前流露半分一样。 而且她早有想要提议举办赏花宴,为五皇子选妃的想法,就因太子遭责罚的事,没敢开口,一直给拖到现在。 常贵妃离开后,柳明月才嘱咐太子妃道。 “除了按旧例该邀请的人,本宫回头还会让人送些资料给你,你看着给发份请贴,咱们只给负责搭好台子,确保不会出什么差错就行,其他的,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咱们不要干涉。” 得了婆婆的这番嘱咐,太子妃就觉压力小多了,给人拉红线的活儿,很容易办得吃力还不讨好,像这样就轻松多了。 像这种关系到皇子、公主的事,柳明月当然不会瞒着皇上,而且她也没有试图甩锅。 “……都怪臣妾疏忽了,幸有贵妃今日提起,臣妾才发现自己的失职。” 皇上不好意思说的是,他这个亲爹,其实也将这件事给疏忽了。 “这事儿怎么能怪你?本就该由他们自己的母妃操心,何况常氏当初还曾为此特意找过你,求你不要干涉五皇子的亲事,你只不过是如了他们的愿而已。”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虽说皇子、公主们都是由他们自己的母妃负责教养,但臣妾毕竟是嫡母,还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希望这次的赏花宴,能让他们都得偿所愿吧,就是不知陛下这边可有安排?” 皇上摇摇头道,“朕早前曾考虑过,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看好的几家人家,现在大多都出问题了,证明朕这挑亲家的眼光估计不怎么好,就懒得操心了,让他们自己选去吧。” 柳明月不禁失笑道,“陛下倒也不必因此,就对自己的眼光起疑,是那些人家自己犯错,与您何干?不过臣妾已经交待太子妃,让她结合稽查司的人提交上来的资料,会邀请一些家世未必怎样,家见与品性不错的人选,再将这些人的资料交给常贵妃她们做参考。” 她给了资料的人,肯定是家境状况和相应的人选,都没什么大问题的目标人选,若常贵妃她们看不中,而是看中其他人,就要看他们自己的运道了。 皇上点头道,“皇后有心了,若他们不知道珍惜,儿孙自有儿孙福,就随他们去吧。” 之所以愿意费些心思,既为尽一下嫡母与皇后之责,也为给皇上一个态度。 当然,柳明月本身也希望这些皇子、公主都能娶个品性好的妻子,或是嫁个家风好、人品佳的驸马,这样也算是为了给她自己的将来减少麻烦。 至于那些妃嫔与皇子、公主们是否领情,就不在柳明月的考虑范围内了,她是真的很忙,杨宛如提前预告的那场水患,更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不到尘埃落定的那天,她就没办法真正轻松下来,哪怕她自己也知道,她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可这心里,总想更努力一些,各种预防措施要做得更周全一些,想要尽量减少百姓的损失,只是山南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她想亲自去视察一下,都不可能成行。 如今只能通过稽查司与宫中产业快马送回的各种奏报,了解山南那边的各项工事的进展,知道一切推进的都还算顺利,当地的百姓们世代皆遭受过水患之难,对朝廷所做的这些安排,倒是十分配合。 而山南各地的驻军,也都有加入到各种工事的建设中,因朝廷提供的待遇十分优惠,不管是劳工,还是驻军将士,都没有什么怨言。 这也让柳明月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当下的百姓,乃至底层将士的穷苦程度,真的是稍微给点好处,就很听指挥。 【作者有话说】 192 第192章 凭什么 哪怕宫中没有刻意往外放消息,接到赏花宴邀请函的人家,也都猜得到,宫中可能要在这场赏花宴上,给到了适婚之龄的皇子选妃,给公主选驸马。 皇上登基后,就没举行的选秀,开国之初的那几年,还曾陆续纳过一些妃嫔,后来的这几年,后宫就没再进过人。 虽有大臣奏请要按旧制选秀,给皇上充盈后宫,但是相关奏折都被皇上给亲自驳了。 受伤后的这几年,皇上为休养身体,很少再进后宫,根本就无心女色。 如此一来,那些想要送家中姑娘进宫,与皇家结亲的人家,都找不到机会。 承天四年的那场赏花宴,本来是为给太子选妃举办的,结果皇上直接给定下了昌国公府的千金。 这几年来,东宫也就低调的纳了向位侍妾,哪怕太子被责罚的事情引起的议论刚消下去,依旧有不少人家盯着太子良娣、良媛、承徽的位置。 所以当各家在时隔数年后,收到宫中再次举办赏花宴的消息时,接到请柬的人家,都抱着比承天四时时,更加积极的态度来做相应的准备。 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后现在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前朝政务上,平日里接见各位大臣都忙不过来,根本没什么时间和精力接见外命妇。 这次好不容易举行一次这种活动,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各家当然要努力抓住机会。 到了举办赏花宴的那天,柳明月身为皇后,真正的后宫之主,只能在下朝后,又匆匆出现在宴会上,接见一众勋贵和大臣家的诰命夫和千金。 时隔五年,再次在这种非正式场合的赏花宴上,在相同的地位,见到这些或眼熟,或陌生的各家夫人,柳明月却下意识想到那些已经彻底消失的人,清晰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不过她跟那些贵妇们都没什么私交,也就没什么伤感之类的情绪,接受过众人的大礼参拜后,就与相对较熟悉一些的夫人交谈起来,见见人家带来的姑娘。 五年前参加过宴会的那批千金贵女,除当时年纪还小的外,绝大多数都已经嫁人,能再次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以命妇的身份出席这场赏花宴。 哪怕柳明月自认是以与五年前没什么差别,依旧很和蔼可亲的态度,与诸位夫人小姐们交流,但是看得出来,这些人在她面前都表现得颇为拘谨。 包括在五年前,即便看似对她这个皇后很恭敬,言行进退之间也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实则难掩骄矜和倨傲的某些贵妇,这次再见,都变得颇为谦卑,比曾让她们不屑和鄙夷的人,更会恭维她这个皇后。 与此同时,柳明月临朝后,从不曾特意照顾过的娘家亲戚们,那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再不像五年前备受冷落。 这种对比相当明显的差别待遇,让柳明月在心中暗自叹息,她知道,这是对权利和地位最直接的诠释。 若非她的经历与来历太过特殊,她可能也会沉溺于当下,享受由权力与地位带来的这一切荣耀。 可她不是,所以面对这些变着法的夸赞和恭维她的声音,柳明月从始至终,连表面上的笑容都不曾改变半分。 眼神一直清澈,没有半分高高在上,也没有什么自得意满。 对待所有人的态度,看似都不偏不倚,让人看不出任何偏好,却又对早年曾与她交好的人,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亲近。 让暗自观察她的人,都觉心惊不已,懊恼自己早年看错了人,以为皇后不过是空有名分,没有什么将来可言。 却没料到,这位曾被许多人不放在心上的皇后,竟然能有临朝代理朝政,直接掌握她们引以为傲的公公或丈夫、儿子的前程,决定他们这些人家的兴衰荣辱的一日。 如今再想见人家一面的机会都很难得,更别说是想要与对方拉近关系。 想要观察一下皇后对什么感兴趣,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现在是全大安的人,都知道皇后本富可敌国,却视金钱如粪土,动辄就跟散财童子似的往外大手笔的撒真金白银,不在意首饰与华服,不贪图享乐,连娘家亲人的前程都不在意。 原本大家都知道皇后很宠爱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有太子和二公主这两个突破口,可是随着她开始临朝,那作风大变。 曾经备受宠爱的二公主一家,被摁在江城那个小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二驸马不得半点升迁,太子动辄受罚。 让外人看着都感到难以理解,女人这辈子最重视的,除了丈夫,不就是娘家和子女的富贵荣华与前程,结果皇后唯一重视的据说只有皇上这个丈夫。 应付完最有份量的贵妇与千金们后,让太子妃与常贵妃带领众人前往御花园赏花,柳明月去内室更衣后,才坐到花厅里,与她柳大夫人一起坐到桌前。 “娘娘应该察觉到了吧,那些夫人们盯着您,想要代表家里亲近您呢,您的回应这般冷淡,会不会太让人失望了些?” 柳大夫人是真心佩服如今的这位嫡亲小姑,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这一步,还能做得这么好。 柳明月咽下口中的点心后,才不以为意的回道。 “失望又如何,她们在当年看不上本宫这个冷灶,如今又想锦上添花的来烧热灶,本宫凭什么要成全?” 柳大夫人掩口失笑之余,又忍不住叹息道。 “娘娘是如此聪明伶俐的人,又如何不知,在这世上,从来都是雪中送炭的少,喜锦上添花的人多,她们会如此,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您何不顺势接下呢?” 想到刚才的情景,柳明月心情复杂的感叹道。 “本宫能拥有现在的一切,皆来自陛下的信重,太子这么不争气,本宫的一言一行都要更加谨慎才行,何况本宫也不耐烦做这些拉帮结势的事,能给陛下多分担些重任,就行了。” 虽然这是原主嫡亲的大嫂,也是由她亲自任命的稽查司负责人,算是她的铁杆心腹,柳明月也不会告诉对方,她真正的谋划与底牌。 听到柳明月提及太子,柳大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万万没有想到,早些年看着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太子,在长大成人后,性子竟然变得越来越左,彻底辜负了皇后对他的一番苦心栽培与教导。 只是疏不间亲,有些话皇后说得,柳大夫人说不得,只能委婉的试探道。 “娘娘谨慎些是对的,但是殿下那边,也不能任他继续这么下去,可需臣做些什么?” 不管是她还是柳家的兴衰与荣辱,都与皇后、太子是一体的,哪怕知道太子的表现让人失望,柳大夫人也没想过要放弃太子,而是想要试着找人将太子导回正途。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叹了口气道。 “太子这边,本宫与皇上另有安排,你不必费心,现在的关键是山南那边,一定要让人盯紧那边的各项工事进度,一旦出现偷工减料与贪渎现象,务必要及时处理,还不能耽误工期。” 柳大夫人下意识低声问道,“娘娘,臣一直不太明白,山南那边的事情,为何会重要到如此地步?” 作为稽查司的负责人,她比其他所有人更清楚宫中有多重视山南那边,到底往那边投入了多少人力与物力。 为了让对方更加重视山南那边的事,柳明月没有瞒她。 “宫中得到可靠消息,山南那边年中将会发生严重的水患。” 193 第193章 敲打 纵然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柳大夫人,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有些惊愕。 “娘娘,现在距离年中,还有数月,如何就能确定呢?” 更重要的是,宫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两个月前,怎么可能会在那么早之前,就能确定哪个地方将要发生水患呢? 柳明月不便直接告诉对方,都是托她们那位有着上辈子记忆的大外甥女的福,才能提前这么早,知道如此重要的消息。 “根据之前的经验看,这个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是真的,所以相关工事,必须要在七月之前完工,千山府和昆州两府及周边区域的所有庄稼,也要在此之前收割。” 这样可以给百姓和官方都减轻不少食物方面的压力,虽然那一带因多山多水,适合种植的土地不算太多,但是那两府及周边区域的土地都加起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能收获的粮食并不少。 柳大夫人的心中虽然充满疑问,但她没再多问,因为她能听得出来,柳明月对此十分肯定,她能做的只有接受任务,全力执行相关安排。 “娘娘放心,臣会往那边安排最可靠的人手,确保不会出差错。” 在提前掌握先机的情况下,朝廷与宫中往那边投入这么大,若再出差错,没能达成预期目标,不说宫中,连她都会感到太亏。 两人说完这件事情,又沟通了一下稽查司的情况后,柳大夫人才去御花园。 柳五夫人看到她过来,赶紧亲热的迎上前,说出的话却有些酸。 “真羡慕大嫂,还是大嫂在娘娘面前最有面子。” 柳大夫人淡淡的回道,“我与娘娘做了二十多年的姑嫂,又一向关系和睦,娘娘留我关心一下母亲的身体,问问家里的情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她的这位弟妹,因在之前与大姑子关系和睦,对三姑姐就有所疏远,如今三姑子得势,不愿亲近她,实属正常。 若让对方知道,皇后娘娘不仅在表面上,只与她这个大嫂走得较近,实际上还在暗地里给她封官封爵,更得酸死。 柳五夫人当然也知道这个事实,她不服气的地方在于,大嫂不过是个寡妇而已,如今五房才是柳家嫡脉,她才是真正能代表柳家的上阳伯夫人。 不过她自知大嫂比她精明厉害,顶多也就是偶尔酸几句,不敢真与大嫂作对。 “这倒也是,娘娘其实重情重义还恋旧,那些外人不了解内情,总是误解娘娘,真是不该。” 皇上临时理政,上阳伯虽然没有跟着升官升爵,但是柳家在京中的地位,却是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他们自家低调,也耐不住旁人对他们的态度大变,处处捧着他们、恭维着他们,所以柳五夫人现在说话,也格外有底气。 柳大夫人见状,熟练的敲打道。 “咱们管好自己就行,管不了人家,今天人多,我们的言行一定要谨慎,不能给娘娘添麻烦。” 柳五夫人有些郁闷的应道,“大嫂放心,我又不笨,肯定知道轻重。” 要是换成别家夫人,有这么厉害的一位小姑子,早就骄傲得不行,在这京城里横着走了。 而他们上阳伯府,依旧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半点出格的地方,只因皇后娘娘不愿给他们柳家提供足够的底气。 柳大夫人当然知道这位妯娌在郁闷什么,她也不耐烦跟对方多讲什么道理,就时常敲打着。 “你知道就好,这样……” 柳大夫人的话音未落,就有建平侯夫人过来与她们搭话,双方相互寒暄过后,建平侯夫人笑吟吟的说道。 “看到你们妯娌的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上阳伯府不愧是能教养出皇后娘娘这般人物的门第,实在令人敬仰。” 看着这位过去仗着自家爵位更高,压根就看不上他们柳家的侯夫人,现在不仅主动过来打招呼,还如此恭维自家,柳五夫人心中得意,态度矜持的谦虚回应着对方。 收到那建平侯府的人,有意送女儿进东宫的消息,柳明月想了下建平侯府的情况,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赏花结束后,便是当天重头戏宫宴,各家贵女争相献才艺,态度都非常积极,只为获得她这个皇后的一句赞赏,与原主举办的那几场赏宴的情况大不相同。 柳明月倒是很捧场,即便知道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们,皆有所图,她也并不觉得反感。 哪怕大招募给这些女孩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可是不管是出于自身性格原因,还是受制于家中长辈,基本没什么贵女会选择入仕。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入仕意味着抛头露面,有辱门风,只有那些出身或经历不堪的女子,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无所顾忌的选择参加大招募。 哪怕知道是世情限制了这些女子的思想与选择,柳明月可以给面子的夸赞她们两句,却不会真正欣赏她们。 因为她知道,这些女孩各展所长,想要得到她的夸赞,只是为了抬高身价,好嫁个好人家,尤其是比自家更有权势地位的高门而已。 与此相较而言,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得到上辈子记忆的杨宛如,能在发现自己抱错大腿后,毅然选择参加大招募,为自己走出另一条路,不管她的初衷是什么,都更值得让柳明月高看一眼。 赐宴结束后,先行退场的柳明月直接去勤务殿处理政务,都没顾上关心常贵妃等人是否有看中的人选。 皇上过来后,两人才谈起相关话题,知道建平侯府有意送女儿入东宫,皇上嗤笑了一声。 “这建平侯也没比朕年长几岁啊,怎就这么糊涂了,先是往朕的后宫送了个女儿,现在又想给东宫送个,这是打定主意,要靠女儿光耀门楣,当皇亲国戚了?” 别的不说,仅对方这居心,就挺膈应人。 柳明月现已对此见惯不怪,“他们家没什么出色的子弟,想要靠女儿保住家族的荣耀和地位,倒也可以理解,就是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皇上有些不爽的回道,“当年会给他们家一个侯爵,已经是朕有意照顾他们了,却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所以这才没过去几年,他们建平侯府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能力与野心不相匹配,还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194 第194章 相争 人都是贪心的,若不是因为贪心不足,就不会有之前的那两场牵涉甚广,令多家勋贵与大族被覆灭的大案。 不过也正因受那两场大案的影响,现在的大安朝廷,基本呈现出了吏治清明的现象。 发现无法通过阿谀奉承及其他方式讨好皇上与皇后,获得他们的宠信与重用后,真正有能力的人家,当然会想着要抓住机会,为国为民多做实事,通过自家的努力获得晋升机会。 那些没什么能力,却还想让自家能够一直显赫,或是更进一步的人家,只能想着通过与皇室联姻的途径,来图谋日后。 皇上本身并不反感这种现象,只是建平侯府的这种做法,相当于是认为皇帝给不了他们想要,转而打算攀附在他们眼中,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现在的太子。 而且从各家在这场赏花宴上的表现看,有着类似想法的人家,远不止建平侯府一家,只是建平侯想要通过接近上阳伯府达成目的做法,太过显眼而已。 英雄迟暮的悲哀,是残酷而又无法逃避的现实,皇上的心性再怎么好,也无法做到对此毫无芥蒂。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五皇子妃、三公主与四公主的驸马人选,都还在商议中,建平侯府,以及几家明显想要攀附太子的人家,都感受到了猛虎垂暮,却虎威犹存的厉害。 柳明月知道皇上这么做的目的,既有发泄自身不悦的因素,也有想要为她的将来减少阻碍,还要顺便警告和敲打其他勋贵与大臣的意思。 而皇上此举所透露出的信号,让一些消息灵通,还眼明心亮的人,都暗自感到心惊。 因为即便皇上已通过之前的那份圣旨,表达出了他对太子的失望与不满,但是在所有人看来,不管怎样,太子依旧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连崔相等重臣在内,不过他们想的更多些,也更加清楚以太子的能力与心性,都承担不起大安江山社稷的事实,知道皇上有意将政权交由皇后执掌的态度。 所以他们认为皇上是有意让皇后在他百年之后,继续临朝当慑政太后,总之下一任皇帝之位,肯定还是太子的。 因为不管怎么想,除了太子,都找不出更适合的人选。 可是皇上这次展现出的态度,也太让人感到无法理解了些,关键是,皇后竟然对此毫无反应,实在让人琢磨不透这对天家夫妻的心思和打算。 收到相关消息,皇上的心情才真正好转。 “哼,猜不到就对了,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柳明月没怎么在意这些,不以为意的回道。 “陛下何必在意这些?您现在最该操心的,是五皇子妃和三公主、四公主的驸马人选,依臣妾之见,四公主的年龄还小,并不急,可是既然淑妃母女有相中的人选,咱们也没必要拦着。” 说起这件事,皇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朕也觉得乐平还小,可以再多观望两年,结果淑妃母女不仅急,还和秀嫔母女看上了同一个驸马人选,这不是瞎胡闹吗?” 柳明月闻言,被惊得差点写错字。 “怎么回事?她们都看中的是哪家公子?臣妾也没发现哪家公子能优秀成这样啊。” 姐妹争夫,可不是什么好事,关系到两位公主与皇室声誉,绝对不能传出去,还要尽快查清缘由,柳明月最为不解的是,两位公主可是相差三岁的姐妹。 皇上皱眉回道,“是盛国公武家的长子次孙,那孩子各方面的条件确实不错,要不是闹出了这桩事,将乐晴许给他,倒也合适,可是有乐平这么一掺和,就只能算了。” 只是就这么算了的话,秀嫔母女肯定会记恨上淑妃母女,这两对母女在后宫走得近,关系向来不错。 柳明月也为这事感到有些头大,“臣妾也知道那孩子,从小由盛国公亲自教养,文武双全,倒是京中这年轻一辈的高门子弟中的佼佼者,只是在臣妾看来,那武家的情况复杂,可不是什么合适的结亲人选。” 所以那武二公子并不在她给提供的合宜人选名单上,因为那武家的情况复杂,一般人,哪怕是公主,也根本搞不定。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当然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就是淑妃和秀嫔她们不知好歹,只看到盛国公府表面上的光鲜,那孩子自身的优越条件。” 柳明月早就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有大概率会被辜负,倒也不介意。 甚至还有些庆幸,若那武二公子也在她提供的推荐名单上,两位公主这般争起来,她就要难辞其咎了。 “臣妾不过是想尽一下嫡母之责,但是臣妾更清楚这婚姻大事,要看缘分,强求不得,哪怕两位公主都与那武二公子无缘,咱们也要先查清楚,为何那武二公子会引得两位公主都相中了他。” 皇上登基时,两位公主的年纪都不大,住进宫中后,就再没出过宫,无论是在原主当皇后的那几年,还是在她来后,都很重视宫规,两位公主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男。 在这种情况下,两位公主通过一场赏花宴,就看上了同一名男子,还都互不相让,直接闹到了皇上面前,让柳明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皇上黑着脸道,“乐平说,是她在今岁的宫宴上,与那武家小子先认识在前,可是乐晴这边一口咬定,这次的赏花宴,主要是为给她选驸马,她与那武家小子一见钟情。” 柳明月忍不住扶额道,“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公主还小不懂事,她们的母妃也不知道轻重吗?看来这是臣妾的失职。” “这事怎么也牵涉不到你头上,是她们太不争气,一个个的都相中了盛国公府的门第,又看上武家那小子一表人才,才会起这番争执。” 公主们为自己的终身幸福谋划并没错,妃嫔们想为自己的女儿挑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女婿,也谈不上错。 但是她们像这般,为争一个驸马人选,不顾姐妹情谊和声誉,就太离谱了。 【作者有话说】 195 第195章 喜忧 但凡是做过的事情,肯定会难免留下些痕迹,有针对性的进行调查后,不难查到某些让人难以发现的线索。 之所以说盛国公府的情况复杂,是因他家情况确实挺复杂,盛国公的长子早早的死在与异族的战斗中,其次子,也就是现在的盛国公世子,奉母亲之令兼祧两房。 引得两位公主相争的这位武二公子,是长房名下的孩子,却是盛国公的次孙,长孙出生在二房。 这里面注定牵扯到一个盛国公府的爵位继承问题,两房都有资格,各有各的道理,可爵位只有一个,两房争斗得不可开交。 盛国公夫妻偏心长房,支持这位次孙,哪怕这位武二公子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盛国公世子依旧更偏爱二房的孩子。 武二公子本身早就厌倦了府上的争斗,可他母亲不愿放弃,他被裹挟其中,不得脱身,就想通过尚公主的方法,摆脱盛国公府,或是靠尚公主拿到爵位继承人的位置,毕竟大安并没有驸马不可以当官的规则。 所以武二公子确实有趁过年举行宫宴时的意外相遇,有意无意的撩拨四公主,可是两人之间隔着深深的宫墙,后来再没有联系。 谁也没有料到,时隔数年,宫中竟然再次举办赏花宴,为皇子公主们相看对象。 那武二公子本想趁机会再去四公主面前刷刷好感,结果却认错了人,这次撩拨到的竟是三公主。 导致武二公子认错公主的原因,是坤元宫的一位长相很有辩识度的女官,过年时,她负责照顾四公主,这次的宫宴,她被安排负责看护三公主。 毕竟出于男女大防,那位武二公子纵然有心,也因身处规矩森严的宫中,双方的身边都跟着人,压根就没看清两位公主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收到这份调查结果后,柳明月和皇上都觉有些无语,那武靖楠确实不无辜,但他做的事真要说起来,倒也算不上是罪不可恕,却又阴差阳错的惹出这么一桩糊涂案子。 “依皇后之见,这事该怎么处理?反正朕是觉得这小子实在可恶!” 听得出来,皇上虽在嘴上说人家可恶,但是他的语气中,并没多少憎恶,与对建平侯府的态度截然不同。 “臣妾也觉得这事有些麻烦,轻不得重不得,只是盛国公忠诚可靠,武氏一族在驱逐异族的战斗中,于国于民皆有大功,说是满门忠烈也不为过,还曾帮过*陛下大忙,咱们还是要照顾一下他老人家的心情。” 皇上连连点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咱们多少还是要看在盛国公的面子上,对那小子网开一面,不过朕还是斥责武家一番,让盛国公好好管教自己的孙子,敢对朕的女儿耍心眼,也太胆大妄为了些。” 柳明月看得出来,在调查出那武靖楠不仅真的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俊杰,还洁身自好,不曾与别的女子存在什么纠缠不清的状况后,皇上其实很中意这个女婿人选。 不过有两位公主争一男的事件在前,再怎么中意这个人选,皇上也不好再表达出来。 “四公主的亲事,再等两年,等到事过境迁之后,再考虑也不迟,就是这三公主的亲事,还是要尽快确定下来得好。” 皇上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心中的那点遗憾和郁闷,迅速消失,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不错,乐晴的亲事,一定要尽快定下来,不能让她们再为此事多做纠缠。” 而他,完全可以在训诫盛国公要管教好子孙的同时,顺便暗示一下,若那武靖楠能耐心等上两年,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成全他。 柳明月并不反感这种出于现实考量而结合的婚姻,因为只要人品过关,这种各有所图的婚姻,可能会比出于感情考量的婚姻更可靠一些。 至于这武靖楠,总之还要再观望几年,能不能当上四驸马,到时再议也不迟。 关键是五皇子与三公主的亲事,确实要尽快落实,要不然,外界少不得要非议她这个皇后,当然,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罢了。 柳明月更在意的还是来自地方的各种奏报,看到最新呈上的人口统计数据,柳明月既喜且忧。 皇上对此有些不解,“开国不到九年,增加了一千多万的新增人口,这是喜报啊,表明咱们制定的鼓励生育政策,已初见成效,不是很好吗?皇后在担忧什么?” 担忧的是,这个人口数字增长率是还不错,但是无人会考虑与之相应的教育的、医疗、土地等问题。 但在当前的时代,没人能够理解她的这些想法,所以她还不能说出来。 “臣妾当然知道这是好事,臣妾担忧的是,这九年中,因各种原因减少的人口总数,也高达数百万,只有三十多岁的人均寿命,实在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听到柳明月说起这些,皇上也有所感触。 “是啊,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均寿命也太低了些,即便与前几年统计的数据相比,多了几岁,但是依旧很低啊。” 皇上自己有着丰富的底层社会生活经验,知道民间不仅孩子的夭折率高,青壮年就因各种原因而丧命的现象,也很常见,能活到五十岁以上的高寿者,很少见。 当皇帝后这些年,时常与朝中那些五十岁以上的大臣打交道,他都差点忘了这些。 “不仅小孩子的夭折率太高,各种天灾和疾病,导致的死亡率也很高,除了京城这种富庶之地,连那一般些的城镇都好不到哪去。” 因为相较而言,富庶些的区域,医疗状况和环境卫生条件都会相对更好些。 柳明月打算趁机提出自己早就有的另一个想法,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后,指出相关问题的关键。 “依臣妾之见,关键原因除了百姓太过穷困外,还在于民间真正有能力的大夫太少,百姓患病后,缺医少药,无法及时得到治疗,小病拖成大病,得了大病只能等死,妇人生产相当于是闯鬼门关,不仅婴儿夭折率高,产妇直接死亡的机率也太高了些。”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皇后所言甚是,就是因为这些,才会导致这种现象。” “臣妾也知道,这些问题,是历朝历代的盛世明君,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顽疾,不过现在既然是我们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面对这一难题,就算也解决不了,至少我们还是要尽量努力一下,哪怕只能稍微缓解一下,想来也能让不少百姓受益。” 皇上顿时精神一振,饶有兴致的问道。 “只要能缓解,就算是功德无量,皇后对此有何良策?” 【作者有话说】 196 第196章 规划 良策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些与发展医疗教育有关的想法而已,柳明月早就意识到当前的医疗资源严重匮乏的现状,也有心想要改善。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没有足够的经济投入作支撑,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很难做成。 “臣妾有注意到,在前朝中期,官方曾于京中与地方设立一些救济穷苦百姓的惠民药馆,一度广受好评,确实帮助过不少百姓,不过这些惠民药馆的数量并不多,能帮助的百姓有限,而且因各种原因,这一惠民政策,仅存世不过百年而已。” 到前朝后期,朝廷已处国库空虚、吏治腐败,各种问题积重难返的地步,连最基本朝廷运转都难以维系,更别说是继续往这些惠民药馆里投入经费。 皇上点头道,“朕在当年也曾听说过惠民药馆,哪怕底层百姓不曾受过益,提起之际,也觉十分向往。” 那种惠政,相当于是盛世年代的一个符号,即便已不复存在,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没享受到,依旧能给够在百姓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每每提起这些过往,皇上总是颇为感慨,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实在太容易让他忘记那些看似已被忘记,实则一直被他牢记在心的过往。 “皇后打算重启惠民药局?” “臣妾有这个想法,不过在这之前,臣妾想要先招募一些真正有水平的大夫,请他们多教些学生出来,等到这首批学生出师后,再次他们分别派驻到地方,还要在地方培训一些懂得相关医理的稳婆……” 听到柳明月讲的这些,皇上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皇后竟然有这么多的规划。 “据朕所知,那些大夫都讲究什么家学传承,医术是他们安家立命的本事,怎么可能愿意轻易教授给外人?”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个,“做这件事,跟开设军事学院的性质差不多,在此之前,领兵打仗的本事,各位将领不会轻易外传,可是现在,连陛下在内,不都乐在其中?” 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啊,只要朝廷给的待遇和保障到位,让那些大夫没了后顾之忧,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但是这些大夫与那些将领们的情况不一样,将领们有功绩在身,提升一下他们的品级和待遇,给些荫恩,其他人说不出什么,这些大夫……” 有品阶的御医地位不低,但是民间大夫的地位可不怎么高,若是招来一批大夫,给他们官位与优待,肯定会引起朝中大臣们的反对。 对此早有想法的柳明月笑道。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曾在一气之下提到过,可以给那些文官另开一系官阶体制,只是咱们目前做不成这事,却可用在这里啊,咱们可在朝堂上,专为这些大夫单设一部,专门负责与医药相关的事宜。” 这是皇上万万没有想到的解决方式,深感震惊和意外的同时回道。 “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兴师动众?如此抬举那些大夫们,怕是会引来朝野上下的反对。”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么做,相当于是在挑战现有的相关权力和利益阶层,肯定会引来许多人的反对,这件事本身,也确实牵扯甚大。 “抬举这些大夫的目的,是为将医药行业发扬光大,培养出更多水平高的优秀大夫,吸引更多有天分的人才进入这个行业,资助和鼓励那些大夫们多钻研疑难杂症,提升医术水平。” “与此同时,我们可以制定相关的政令,将这些人的权力,都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是能惠济所有人的事,谁要是敢说他与他的家人,这辈子都没有需要依仗大夫的时候,才有资格反对。” 想到皇后为了他的身体,动员所有暗地里的人手,想要寻找真正水平高的大夫,却没有收获,无数为之感到失望和抱怨的事。 皇上觉得,皇后之所以会想到这些,想让那些大夫们钻研疑难杂症,提升医术水平,主要是为他的身体状态考虑,心中颇受触动,态度也变得格外温和。 “嗯,皇后所虑甚是,我们可以先垂询一下太医院众人的想法,确定此事切实可行后,再征询一下崔相等人的意见。” 柳明月并不知道皇上的这番脑补,对他的这个安排,当然没有异议,太医院的一众御医,基本可以代表当前这个时代的大夫这个群体。 他们对相关规划的看法与反应,基本可以代表大夫这一群体的总体态度。 更重要的是,对这些已经拥有官阶地位的御医而言,相关规划或许没那么大的诱惑力。 但是对民间大夫而言,代表着官方认可和抬举的官阶和地位,绝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对炎黄民族的子孙而言,能够获得官身光耀门楣,往往是刻在骨子里的毕生所求,尤其是对时下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事实也确实如柳明月所料,得知皇上和皇后有意促进医药行业的发展,打算要投钱建一间与军事学院相似的医药学院,培养大批的优秀大夫,太医院的众人都忍不住眼露精光。 年事已高的掌院杨正奉,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微臣虽已年迈,但身体尚还健硕,愿贡献出毕生所学,不遗余力的为陛下与娘娘、为大安培养出更多的优秀大夫。” 杨正奉的这番真诚而又积极的表态,绝对够份量,皇上满意的点头,李院使等人也跟着相继开口表态。 也有极少数的那么几个不大愿意,但在上司与同僚们都积极表示支持后,也不敢有半句异议。 这些基本都是那种坚持奉行家传绝学不容外传的顽固之人,他们的存在也在预期之内,不管是皇上,还是柳明月,都没想过非要勉强人家放弃坚持。 不过通过太医院的这群御医们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民间那些大夫的反应,估计也差不多都是这样。 主流意见是支持,尤其是那些心胸开阔、有远见的大夫们,更能意识到,朝廷的这个新规划,将会给他们所从事的医药行业带来的巨大机遇。 即便他们这群能够当上御医的人,已经站在了行业顶尖,拥有正式的官阶和职位,但是他们在朝堂上,没什么地位与影响力,更别说是话语权。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所以他们就没想过要改变这一状态,可是皇上和皇后提出的这一新规划,相当于是给这个早已认命的群体,带来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个可能,让真正热爱这个医药行业,希望这个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好的人,只是想想都能感到热血沸腾,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着他们医药行业,能在朝廷和宫中的扶持下,尽快发展起来。 197 第197章 担忧 崔相等人听此事时,都有些吃惊。 “陛下,娘娘,为这些大夫们单开一列官阶,固然能对相关行业起来促进作用,培养出更多的大夫,可是这么一来,将会让朝廷背负上沉重的负担,朝廷经济收入宽裕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到了朝廷负担不起的时候,就是大麻烦了啊。” 就像前朝开设的惠民药局,初衷是很好,百姓们也都很称颂,但是也让朝廷增加了一大笔的支出。 到了前朝后期,皇帝昏庸无能,朝政都被大臣们把持,贪腐横行之际,不得不取消惠民药局时,曾在民间引起巨大的非议,从而大失民心。 因为得到过再失去,往往会更加让人感到不满,还不如从没得到过。 柳明月回道,“崔相的顾虑,本宫与陛下也曾考虑和沟通过,只是日前收到的人口统计数据,实在太过令人触目惊心,朝廷若不进行相关的干涉,有太多的百姓,都会因为缺医少药而早早的失去性命,毕竟我大安现存的大夫人数,实在太少了。” 而且现存的这些,医术水平也是良莠不齐,在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上,实在很有必要对相关行业加以规范和整顿。 崔相等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现况,之前那几十年的乱世中,许多人家无一生还,有些手艺和技术,甚至已经彻底失去了传承。 “娘娘与陛下想要兼济天下的出发点,固然是好的,可是想要做成这件事,怕是十分不易了。” 想要做成任何事,都很不易,而且还要面临许多未知的风险与难题,可是做人不能因噎废食。 “这世上就没什么容易事儿,咱们可不能因难却步,本宫也知道,想要做这件事,所需要的投入极大,而且想要培养出有水平的大夫,也不是三两年的事儿,在短时间内,注定只能持续投入,见不到什么成效,但是未来可期。” 何相笑着回道,“娘娘与陛下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若能做成此事,绝对是功是社稷,利在千秋的大好事,臣等必要全力支持这项决议。” 隐居山野的几十年中,何相曾亲眼见到过许多起,因缺医少药而导致的惨剧,可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他是打心里支持并认可柳明月的这项安排,也是真心期待朝廷真能做此事,让那些偏僻的乡村百姓们,在受伤患病后,有机会向真正有水平的大夫求药问药,而不是只能听天由命,等死。 两位丞相的表态,让柳明月和皇上都感到很满意,兵部和工部的官员,也都明确表示支持,刑部保持中立。 户部的官员们一想到要为此增加的支出,就心痛到无法呼吸,不过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事已成定局,只能在默认之余,做好与宫中讨价还价的准备。 吏部并不反对,但其反对的是,宫中的意思是为那医药部单立一部,那些大夫们的评级与升迁考核,皆由医药部自行负责,不归他们吏部管。 礼部对此最为反对,因为这是种史无前例的新操作,如此抬举大夫这一群体的身份与地位,与礼不合。 “启禀陛下、娘娘,老臣支持朝廷效仿前朝重开惠民药局,但是老臣反对朝廷专为那些医者们单开一系官阶,如此抬举医者,实在与礼不合,有违旧制。” 听到对方这么说,柳明月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与她所熟悉的那个历史上的封建皇朝的社会环境相似。 医生被划分在中九流,处于士农工商之下,地位不高,除有正式官位和品阶的宫廷御医外,民间大夫的身份地位甚至可以说是比较低下。 若从礼制上讲,她想改革医疗,提升大夫这一群体地位的规划,确实有违那些旧制。 “王尚书的顾虑,确实有些道理,只是朝廷的发展,理应遵循与时俱进的规则,别的且先不说,工、医这项,在本宫心中的地位,是能与农并重的存在,因为它们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何况人命关天,医,乃是直接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健康的大事,岂容轻视?” 对此,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事实就是如此,医,甚至能决定人们的生老病死。 王尚书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是礼部尚书,要维护自家的权威与话语权。 “娘娘说得是,老臣并无轻视医者的想法,只是自古以来,都将医划分在中九流,自有其道理,娘娘重视生命,重视医者,无可厚非,但是您欲无视自古以来的世俗礼制,这般过分抬举医者的地位与权力,恐有扰乱规则秩序之嫌。”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皇上开口道。 “王尚书此言太过了些,皇后欲提升医药行业的地位,想的是为国为民谋福祉,欲为大夫位单开一系官阶,更多的是为规范医者们能力水平和权限,为医药行业制定更明确的规则和秩序,至于民间那种三教九流的划分规则,可没得到过朝廷的正式认可。”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在场众大臣的附和,正因受那三教九流的划分规则影响,他们大场众人,大多都要低礼部一头。 礼部出身的官员,也是因此,在世人心中的地位,往往要更清贵,更让人高看一眼。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它与那三教九流的划分般,深入人心。 在场众官员,大半都不是正经的读书人出身,对这些所谓的礼制,十分不服,皇上的话,算是对他们的认可与支持。 王尚书当然也知道大家在附和什么,反感什么,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陛下,能让民间百姓们都认可的事,自有其道理,而且还传承了这么多年,如今朝廷骤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怕是百姓们也觉难以适应,臣建议,可徐徐图之。” 王尚书想的是,反正等到他致仕后,他才不管这事能不能做成。 他更担忧的是,若是现在就让朝廷真给做成了这件事,说不定皇上、皇后看这种单开一系官阶的操作很好用,真将文官也给单开一系,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皇后不过是在一气之下,提到过单开一系官阶的操作,如今竟然真要用在大夫这一群体上,所以王尚书觉得自己的担忧并不多余。 【作者有话说】 198 第198章 怨愤 想要做成这件事,确实急不得,不过柳明月得了皇上和大部分重臣的支持,想要反对的部分官员,根本阻挡不了这个大势。 而且那些官员也不敢太过反对,因为这次的事,关系到的是大夫这一群体的利益,他们担心自己若将这些人给得罪狠了,将来需要用到这些人时,人家不尽心不尽力。 毕竟谁也不敢说,自己与家人这辈子没有不求着大夫救命的一日,这么一想的话,谁都能发现,大夫确实很重要,值得被重视。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安又顺利建起了一家医学院,医药部辖管。 这个决定也曾惹得礼部大为不满,毕竟这也是学院,按例该归属礼部管。 只是柳明月这次可没惯着他们,告诉对方,除非礼部能给提供一批精通医术和药性的教席,否则免谈。 让军事学院受礼部和兵部的共同管辖,多少有让两边的人相互制衡的目的,但是对于医学院,柳明月希望它能更纯粹些,尽量不要受那些政治纷争的打扰。 何况外行管内行,乃是大忌。 知道柳明月的想法,皇上也挺支持,他自己对此深有感触,当然希望给自己看病的大夫,都是医术精湛,真正有医德的好大夫,而不是一些掌握医术的政客。 医药部正式成立后,在建学院的同时,还以朝廷的名义在名间招募真正有水平,能通过考核的大夫、药师,加入医药部。 而柳明月给医药部下达的第一条旨意,就是要求那些大夫根据山南的环境与气候,分析当地若爆发水患,容易产生哪些疾病,该准备哪些药材。 在柳宛如提供的信息中,并不包括山南遭遇水患后,是否发生瘟疫的消息。 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一旦出现这种天灾,往往都会伴随着瘟疫,对此,不用存在什么侥幸心理,唯一能做的是要做好尽量周全的准备。 哪怕朝廷已经尽量做好了应对水患的准备,但是柳明月知道,预防归预防,只能起到尽量减少损失的作用,不可能真防得了。 人口与财产的损失,都将注定是在所难免,不过是损失大小的差别而已。 朝廷为大夫与药师专设医药部,还建医药学院,凡愿意公开教授家传医术与制药技术者,凡过往没有劣行者,皆可在通过考核后,正式入医药部为官。 凡通过相应等级的考核,就可获得相应该的品级与官职的消息,通过邸报正式诏告天下后,迅速在民间引起巨大反响。 哪怕是普通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更别说是那些从事医药行业的人员。 有一定水平的,都在想着要去考个正式的官身回来,还在学习的那些年轻学徒们,则都迫不及待的想要通过考核,进入医药学院学习。 即便朝廷在诏告这一消息的同时,还有对外宣布,所有进入医药学院学习,或是加入医药部的人,都需接受朝廷的调配,依旧获得了大多数相关从业人员的踊跃报名。 平时的安排,会尽量遵循大夫们的人人意愿,关键时期,将由朝廷强制安排。 收到相应的反馈,柳明月高兴之余,压力其实也有些大,她并不确定这么做,会给大安的将来带来怎样的影响。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件事做成后,一定能极大的缓解当前严重匮乏医疗资源的问题,对炎黄民族传统医学文化的继承与发扬光大,起到重要作用。 在柳明月看来,只要能实现这一目标,这些投入和付出,都是值得的,关键在于到底能不能达成目标。 时间过得很快,六月份到来之际,当千山府与昆州府两地的官员,接到宫中要求他们下令让各自辖区内的百姓们,都提前采收庄稼的旨意时,都有些懵。 他们都切身感受到了外行指导内行的无奈和痛苦,可是这是皇上的旨意,他们不得不执行,哪怕圣旨上有说明,是为防范当地可能会出现的水患,但是这个理由根本不具有说服力。 因为根据他们这些在当地生活多年,对当地天气气候有所了解的人的经验来看,今年明明是个非常难得的好年头,说是风调雨顺也不为过。 可是远中千里之外的宫中贵人,竟然以防范水患为由,要求他们提前采收那些还差些候的庄稼,这不是胡闹吗? 有些心疼百姓的地方官员不忍心,表面上遵旨,也有奉旨下达相关政令,却消极怠工,对那些不愿提前收割庄稼的百姓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结果他们随后就发现,自己低估了宫中的决心,不仅有给他们这些地方官员下旨,还给地方驻军下达了圣旨。 他们这些官员能够理解百姓们的难处,想要放松点,那些只知遵令行事的驻军将士,可不会客气。 接到上令的驻军将士们不仅尽职尽责的担负起监督之责,甚至还带着工具,亲自下场帮百姓们收割那些只黄了一半的稻子,还都是青荚的大豆等作物。 之前对朝廷多有赞誉的当地百姓们,对此都怨声沸腾,却也只能抹着眼泪,心疼不已的收割自家的庄稼,尽快弄回去晾晒。 唯一能让这些百姓们稍感安慰的,是官方这次没再像之前,每到收获季节,就会派人在田间地头巡视,盯着他们的收成,时刻提醒他们要按期如实缴税粮。 时间刚进入七月初,更过分的旨意再次下达,有些官员都觉得自己张不开口。 可是驻军将士们再次出动,拿着朝廷给配备的扩音喇叭,要求当地百姓收拾好贵重物品,尽快搬迁到高处。 此举再次令当地百姓们感到怨愤不已,可是出于对官方与驻军将士们的忌惮与畏惧,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全力配合。 如今的大安兵强马壮,百姓归心,再不像前些年,朝廷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担心稍有不慎,会引起地方的民怨、民愤,乃至引发民变。 何况毫不留情的出面强行要求他们带上贵重物品,尤其是粮食和积蓄去高处的人,是那些驻军将士,能对这些普通百姓形成绝对的武力压制和威慑。 所以就算是有人心中不满,想要借机生事,也不敢冒头。 这些对官方人员,尤其是军中将士们,存在着天然的服从心理的普通百姓们,更加不敢直接流露出自己的不满与怨愤。 在发现官方人员与将士们不仅不会抢他们东西,还会帮助他们搬运物资与老人孩子上山的情况下,他们不仅生不出什么反抗心思,甚至还有些感激。 正是在这种高压强制性的安排下,千山府和昆州府两府及其周边区域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赶在七夕之前,被安排到附近的山上驻点中。 许多人在此前只是听说,朝廷招人在他们附近的山上修建了大量的山洞、棚屋等,可以临时居住的地方。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山洞和棚屋刚完工没几天,自己就被驱逐到这里居住,还是以只分男女的方式,让大批相互陌生的人住到一起,生活虽能得到基本保障,但是处处不便。 不过许多人虽在心中满怀怨气,但是看到不仅那些大户人家,也和他们一样,被一视同仁的都安排到这里,那些官吏、将士们,也都如此后,那些怨愤就莫名消了不少。 当骤风暴雨毫无预兆的突然降临之际,那些本来还聚在一起抱怨朝廷不顾百姓死活,莫名其妙的下达那些为难人的政令,给自家造成多少损失的人,全在瞬间消声。 因为但凡是在当地生活多年,经验丰富的人,看到这势头,就会意识到,若无意外,这是当地又要发生水患的兆头。 199 第199章 引导 因相隔甚远,哪怕是八百里加急,相关奏报也是在七月中旬才正式传回京中。 山南省的千山府和昆州府两地及周边区域,爆发百年不遇的大水患的消息,迅速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近半年,众大臣们依旧清晰的记得,年初,皇上与皇后力排众议,坚持要在山南投建大量水利工事,曾引起群臣反对的场景。 山南发生水患的奏报,充分证明皇上和皇后有先见之明的同时,也令整个朝堂都充斥着震惊和尴尬的氛围,他们很想问问高居上首的两位,是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何会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他们不敢。 而柳明月和皇上也都一口咬定,是因直觉,且心系百姓,才会在心血来潮之际,做出了相关决定,这次连用来糊弄人的所谓神仙指示,都没再提起。 任由外人如何揣测,就是坚持不承认他们是因提前知道消息,才会做那些布置。 因为他们都不确定杨宛如还能给提供多少这类消息,故弄玄虚的次数多了,容易让人形成依赖心理,认为他们有本事提前预知各种天灾的发生。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等到他们无法得到这么准确的消息来源后,群臣和百姓们就有可能会质疑,是不是宫中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得罪了神仙,才会失去神仙的指示。 哪怕是崔相与何相知道真相,也都对外一口咬定,他们与皇上、皇后一样,都认为水患是山南省的顽疾,在朝廷有条件的情况下,理应尽量为那里的百姓做些事,才会在年初坚定的支持宫中的决定。 当外界都为山南出现严重水患的事议论纷纷时,宫中仿佛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按例下旨,为受灾区域的百姓减免税赋,要求当地官衙尽快统计出这次水患受灾面积与损失等。 皇上忍不住感叹道,“看来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这次可谓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啊,若非咱们早有防备,提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山南这次怕是会出现十室九空的惨状。” 若不是有杨宛如嫁错人的事件在前,皇上难免会忌惮这个颇有些神异的外甥女,甚至已采取了行动,好将不可控的因素及时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通过她嫁错人的事,让皇上对其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认识,知道以她的脑力和能力,注定没什么本事给朝廷与宫中带来威胁,才没怎么重视对方,甚至还不介意多施恩于对方。 从山南送回京中的加急奏报上,对这场水患的形容,是上空仿佛破了个洞,瓢泼大雨下得又急又密,还源源不断,低矮区域在短时间内,直接化作一片汪洋,淹没大量的田地与房屋。 若非提前完成了强搬迁,居住在地势较低区域的百姓,可能都会落得个无人生还的下场,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下得太急,根本没给人留下反应时机。 因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而又及时,最大的人口损失是极少数被强行搬迁到山上后,却因不放心家里,偷偷跑回家的百姓。 “是啊,这次真是侥幸,不过从杨宛如那么珍惜自己的这些功劳的表现看,估计她所能提供的消息不会太多。” 知道他们提前做的布置,发挥出了巨大作用,极大的减轻了这场水患给百姓们带去的损失,柳明月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也很沉重。 沉重的是,相关损失再所难免,而且灾后重建工作十分不易,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想到近两年过去,杨宛如一直舍不得将自己的功劳拿一部分出来,为她那赋闲在家的亲爹解困的事,皇上也不得不认可柳明月的判断。 心中刚升出几分遗憾,可是转念一想,又露出笑容道。 “这是好事啊,她能提供的消息不会太多,岂不证明这样的天灾并不多,这要是再多来几回,咱们宫中的这点积蓄,可不够贴补的,朝廷的那点儿钱,也承受不住几次这种消耗。” 柳明月笑着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若是这样,当然是好事,就怕对方是因身份处境方面的原因,消息不灵通,能知道的相关消息太有限。 “是啊,能提前得到消息有所准备,固然是好事,可是咱们更希望的,肯定是大安能一直风调雨顺,少发生些天灾人祸,不过希望归希望,我们也不能太依赖她提供的消*息,要根据各地的奏报,尽量做到防患于未然。”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嗯,这种神异之事,确实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们确实不能太过依赖,不仅我们要有这个认识,也要让百姓与大臣们,都能这么想才行。”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打算做什么,她也认为现在确实有必要引导一下外界的舆论。 “若是咱们大安能出些精通天文地理的能工巧匠,真正研制出可以预测天气和气候的好物件,就方便多了。” 想到连后世那发达的科技水平,都没有办法及时预测到某些天灾,由此可见,杨宛如能给提供的这些消息的珍贵与难得,柳明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皇上对此也不抱什么希望。 “那些没什么实现可能的事,多想无用,朕过去一直相信经验之谈,据说山南的这场水患,在事前竟然没让人察觉到一点征兆,连当地经验最丰富的耆老,也没提前察觉到什么。”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件事,这是宫中下旨强制让当地提前收割庄稼,且搬迁到山上时,会在当地百姓之中引起较大民怨的原因。 “是啊,这种天灾,实在让人防不胜防,算了,事已至此,我们该考虑一下灾后重建与安置了。” 皇上显然已有考虑,“迁民,将那些本住在低洼处的人,尽量都迁到北地,那边地广人稀,边境也需要人,迁过去人,开荒免税,咱们再多给些迁置费,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去。” 山南的地形地貌,注定了那里的气候环境,让当地百姓难以摆脱只是轻重程度不一的水患的侵袭。 而且那边因之前战乱等原因,导致的地少人稠,家族势力越来越强势,为争夺各种有限的资源,频繁出现的家族聚众争斗现象,也是一个大问题。 【作者有话说】 200 第200章 影响 朝廷在山南的一些城镇修筑的水利工事,在这次的水患中,发挥出巨大作用,让许多房屋虽被水淹了,但因洪水消退得及时,大部分都能得以保存。 以往最容易发生山体垮坡和泥石流的区域,也因之前的加固山体与排水渠等工事而得以保存。 大量的牲畜和家禽,都被及时带到山上,在避灾期间宰杀了一部分,保存了一部分,没有出现被水冲走,腐烂在水中的现象。 相较于这次的水患严重程度,以及覆盖范围之广,所造成的那些人口、田地、房屋与财产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统计下来的伤亡人数也多达上千,小部分是住的地方太过隐蔽,没有在官方登记,及时收到消息的,大半都是坚持不愿听从统一安排,偷偷跑回家的。 只是这个人口损失数字,还不如往年在一些较小区域出现的,或是程度较轻的水患给带来的损失严重。 相关消息传回朝中,真正心怀百姓的大臣,为在这场灾难中丢掉性命,以及遭受重大损失的百姓们感到同情之余,更多的其实是为之庆幸。 不过大家都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好赈灾和灾民安置工作,才是关键。 他们在这场水患发生前的预防工作上,不仅没有尽到力,大部人还都努力拖过后腿,又有宫中那两位给衬托着,不想落得骂名,只能在灾后事宜上多尽些心,尽量弥补一下。 所以在如何处理山南灾后各项事务的决议上,群臣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甚至还很大方的提出,让朝廷给所有受灾百姓发放赈灾银,让灾民们尽快重新建房子,恢复正常生活。 这一提议将户部的一众官员都给吓得不轻,要知道山南这次的水患,因预防工作做得太到位,没死多少人,上百万的受灾百姓,一人只发一两赈灾银,朝廷也得支出上百万两银子。 而其他各部官员对山南,都多少有些理亏,但是他们户部绝对能对得起山南百姓,在这场水患中立下了大功。 即便李尚书为此跟宫中搞过价,可是该花的真金白银,他们是真拿了百万有余。 如今这些大臣为弥补自己的短视,想大手笔的拿朝廷的银子做人情,他们户部岂能容忍。 由此而引发的争执,迅速令各方在朝堂上吵了起来,一边说户部官员个个都是守财奴,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一边指责对方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拿朝廷的钱瞎大方,真要同情,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就该自己捐款。 双方对彼此的指责,都有各自的道理,听到捐款,柳明月迅速眼睛一亮,制止住想要劝架的皇上。 下朝后,皇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山南的灾后安排,要尽快确定好章程才行,他们还有心思在这吵架耽误时间,让联看着就来气,皇后为何要阻止朕?”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觉得李尚书等户部官员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宫中与朝廷,都曾往山南的这场水患,投入大笔的资金,既然那些官员想要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完全可以让他们也为这场水患做些贡献。” 皇上愣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让那些人捐款?可是咱们的时间紧张,怕是等不及啊。” “没事,捐款和落实灾后规划,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同时进行,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应该给他们这个机会,若能多募捐些银子,就能让那些灾民得到更好的安置。” 他们这些人捐些银子出去,对家里的经济状况影响不大,但是那些银子花在灾民身上时,却能起到巨大作用。 而那些被强行驱赶上山的那些百姓们,刚到山上时有多怨愤,看到接连下了数天的大雨,让驻点周围修的排水沟,直接淌成湍急的大河时,心中对皇帝皇后和驻军将士们,就有多么的感激与庆幸。 在当地生活经验丰富的人,看到山上的阵势,就能想像得到山下,尤其是低洼区域的惨况。 朝廷所做的这些布置和安排,不仅给他们提供了赚工钱的机会,还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这些深感后怕的百姓们,对大安这个朝廷的归属感与认同感,在此期间达到了顶点。 也正因此,当这些百姓们收到朝廷鼓励他们往北方迁居的诏令时,有许多失去家园的百姓,都选择积极应诏迁居。 这些大多都是在这次的水患中,田地与房屋都被冲毁,只剩下家人、粮食与被携带上山的财产的人家。 之前的经历让他们相信,如此重视他们这些百姓的生命和财产的朝廷,肯定不会害他们,让他们迁去北方,肯定是为他们好。 即便相较与南方的雨水丰富和物产丰饶,北方素以多旱少雨,物产不丰而著称,令许多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都对迁居一事感到有些担忧。 但是选择迁居的百姓们,还是怀着有些茫然无措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全力配合朝廷的安排,在前来支援山南的一批外省驻军将士们的护送下,踏上北迁之路。 而朝廷给他们这些灾民安排的随行大夫,按时派发的一些预防疾病的汤药,以及丰盛却免费的一日三餐,都让这些灾民获得了极大的安慰。 那些将士虽令人望而生畏,但他们是真的在护送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看到有困难的人家,甚至还会帮忙搭把手,而不是凶神恶煞的驱赶押送他们。 自古以来,不管是因各种灾难而被迫流离失所,踏上逃亡之路的灾民,还是在官方的要求下,被强制迁居的百姓,都不曾听说有这么好的待遇。 尤其是那些年龄较大,有过逃难经历的人,对此感触最深,这让他们深刻意识到,拥有一个稳定而富强,还真正重视百姓,将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当人看的朝廷,是一件多么难得和幸运的事情。 因为灾民们都怀着这样的心情,使得这些迁徙队伍所经之地的百姓们,都能听到他们对朝廷与皇帝、皇后的各种感激与称颂。 这些刚遭遇过严重的水患,失去了田地和房屋,因长途跋涉而看上去风尘仆仆,却面色红润、精神状态很好的灾民,也给他们途经之地的百姓们,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他们看上去像是在搬家的普通人家,根本不像是逃难的灾民,家人、粮食、财产和重要物资都能得以保全,即便被朝廷给安排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他们依旧对生活充满期待。 而这些灾民对朝廷的感恩与信任,也直接影响到了沿途与他们打过交道的所有人,让他们也能感受到有一个安稳的朝廷,确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要不然,他们将会看到的是一批又一批死里逃生,衣食无着,给他们这些地方带来危机的流民。 同为大安子民,朝廷会如此用心的对待这些山南百姓,肯定也会这般对待他们。 【作者有话说】 200-220 第201章 处置 这种真正能得到,或是看得到的好处,给百姓带来的触动和影响显然更大。 从稽查司最新收集到的一些重要情报上,也能看出各地百姓明显对朝廷更为信任,而朝廷也因此而剿了多处土匪山寨。 有些是前朝的残余势力驻点,有的是曾与大安敌对的势力残部,也有真正的山匪。 “朕还以为,在承天五年设立稽查司时,已将这些残余势力都给清剿出来了,剩下也都散了,没想到还藏有这么多。” 柳明月倒是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现在才承天九年,有些参与过当年的皇位争夺战的人,都还活着。 “臣妾认为,只要他们没有为非做歹,仅安守本分的偏安一隅,没有想要东山再起的打算,倒也不是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比起那些一边在大安享受着高官厚,一边存谋逆之心的人,柳明月对这些人,倒没那么反感。 当年的那些争斗,更多的出于各自的立场,如今胜负已分,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当然,前提是他们隐居山寨的这些年,没再为非作歹。 “你啊,总是这么心软,不过若是之前的那些年,朕肯定不能放过他们,到了如今,只要查清他们没再犯下什么事,倒也不是不能抬抬手。” 提起当年的那些人,皇上也感到唏嘘不已,算起来,他也才当十年皇帝而已,却感觉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似的。 柳明月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臣妾倒也不是心软,就是觉得,相较于那些起了谋逆之心的人家,这些人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可恶了,而且对于这些人的处置,臣妾有些新想法。” 皇上顿觉有些好奇,“哦,你且说说看,除了杀头、流放、罚苦役,还能有什么新的处置方式?” “这个新方式相当于是流放的加强版,臣妾的想法是,让船队再出海时,将他们带到海外去,到时是生、是死,是就此泯然于众,还是能在海外闯出一番基业,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皇上是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处罚人的方式,但他仔细一想,发现这还真是个非常高明,让他感到很合心意的处罚措施。 “妙啊!这个方式确实很好,将他们送到海外去,既能去掉隐患,还能彰显咱们的宽容大度,他们还要感念咱们的不杀之恩。” 说完这件事,皇上忍不住感慨道。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相较而言,这些普通百姓,可比那些位高权重之辈懂得感恩多了,真要说起来,他们也没得到朝廷的多少好处,就能如此感念朝廷和咱们的恩德,愿意付出自己的信任和忠诚。” 倒是那些得到的更多的人,总是那么的不知足,满口忠君爱国,实则一肚子的阴谋算计。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柳明月与皇上再次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可谓是相当的有默契。 而朝堂上的众官员与家眷们组织的捐款活动,已于日前结束,就像柳明月所说的那样,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家家勋贵与大臣们捐出的钱,加在一起,现已多达数十万两。 有了这笔银子,选择迁居到北方的灾民,可以多得一些安家费。 留在故地重建家园的灾民,也能多免除一部分重建房屋的材料费,或是参与官方组织的灾后清理工作,可以获得更丰富的报酬。 杨宛如在升到从七品后,负责的是某些地方公文的上传下达与整理归档工作,也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之辈。 所以她很清楚山南在如期遭遇那场百年不遇的大规模水患后,山南报上来的各种损失,以及朝廷所做的各种灾后安排等。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这场水患直接导致了数十万百姓的死亡,又因正值盛夏,气温高,大量死在水中的人类与牲畜的尸体,酝酿出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瘟疫。 使得各地都传出是因皇帝无德,才会使得新朝遭天谴,地方连年发生灾祸的说法,已经当了三年皇帝的太子,迫于压力,连下罪己诏,也没能取得什么成效。 先是遭遇水患,又遇瘟疫的山南省,十室九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都被朝廷拦堵在山南一地,不许外逃。 也正因此,使得当时的皇帝和朝廷,彻底失去民心,在不久之后被废掉帝位,篡夺皇位之际,不仅没人同情,百姓们还拍手称快。 正是这场水患,使得她在上辈子,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跌入尘埃,沦落为跟着废帝被圈禁的凄惨下场。 所以杨宛如对这场天灾的印象极其深刻,特意提前近半年的时间通知宫中,就是想要看看,面对这等非人力可以阻挡的严重天灾,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能如何应对,是否依旧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如今的结果再次证明,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与她上辈子记忆中的宫中与朝廷,完全是两回事。 面对如此严重的天灾,这辈子的宫中与朝廷,依旧能将各种损失降到最低。 上辈子那前期的数十万人口死亡数字,后期的百余万人,将这次千余人的伤亡数字,衬托得不值一提。 从山南的奏报中,可以知道,上辈子那场曾令人谈之色变,也令当时已当上皇帝的太子彻底失去民心的瘟疫,在这辈子也有出现; 只是都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朝廷提前就近调去山南的一批中品医士,当做四晋三升高品医师的考核题目给解决了。 除了柳宛如,没人知道,那瘟疫若无法及时得到解决,将会酿成的严重后果。 所以在山南呈上的相关奏表中,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而已,不过是地方官员在夸奖那些医士时,提到的大量功绩之一,很不起眼。 让杨宛如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十分庆幸自己忍住了,没有提到瘟疫。 不过她已通过此事隐约意识到,朝廷突然大力抬举大夫这一群体地位的政令,是不是也是宫中为应对山南这场水患而做的准备之一。 不得不说,这个准备是真的很厉害,用官位品阶,及时从大安各地诱出了一大批水平高的大夫。 上辈子当上皇帝的太子,或者是把持住朝堂的那些官员,若有这样的本事,在水患发生后,及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控制住瘟疫,安置好那些受灾百姓,应该不至于会沦落到被直接废帝的下场。 下值后,当杨宛如怀着这种感叹不已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住处时,给她开门的妇人小心提醒道。 “大人,老爷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厅堂等着您回来呢。” 杨宛如闻言,本就神情凝重脸色,顿时透着冷意,眉头也在瞬间皱了起来,因为她很清楚对方的来意。 【作者有话说】 202 第202章 示范 看到自己的大女儿走进来,脸色阴沉的杨弘深开口让那仆妇先退下去,那仆妇下意识看向杨宛如,获得她的允许后,才退出到厅堂外。 高坐上首的杨弘深怒瞪着正在给自己福身行礼的大女儿。 “你想好要如何跟为父解释了吗?” 柳宛如当知道她爹想要的是什么解释,行完礼后,不紧不慢的坐到下首道。 “女儿兢兢业业的全心为朝廷效劳之余,定期写信或派人向父亲与母亲问安,并汇报自己的情况,实在不知还该给父亲怎样的解释。” 说起这些,杨宛如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前年的那场争吵让双方几乎在当场撕破脸,她也放了狠话。 可她终究是对方嫡亲的女儿,注定这辈子都无法真正摆脱这对亲生父母,为自己的声誉考虑,只能在事后又与对方和解。 不过通过这件事,她的这对父母知道她被逼急了,会不管不顾,对待她的态度软和了不少的同时,也更疏离了许多。 杨弘深闻言,心中的火气更炽,怒拍了一下身旁的桌案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这次的水患,又是你提前梦到,禀报给宫中的吧?” 说起这件事,杨弘深就火冒三丈,他早就对此有所猜测,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宜宣扬出去,才在山南水患的事情告一段落,风头稍过之后,赶紧来找他的大女儿。 “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你竟敢擅作主张,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杨宛如故作惊讶的问道,“父亲为何这么肯定的认定,是女儿提前梦到了这件事,说实话,女儿倒是很希望这件事,真是女儿梦到的,这次可是不世之功,若女儿有这个本事,宫中岂会毫无表示?” 杨弘深不相信的看着她。 “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能人异士?我早跟你说过,你若再梦到什么,可以告诉我,由我出面,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你一个年轻妇人,又是小辈,宫中可不怎么会给你面子,你自己跑去说,完全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说起这些,杨弘深就感到有些痛心疾首,连拍了两下桌子,自打在前年被上司以避嫌为由撵回家中赋闲后,他就一直没再能回去。 大女儿不愿进宫为他说情,也不愿再为他提供新的‘预知’信息的事,让他恼怒不已,可是任凭他再怎么明示暗示,大女儿都软硬不吃,坚持声称她没再做什么‘预知梦’。 面对她爹的这番作态,杨宛如的心中平静如水,语气肯定的回道。 “女儿当然知道父亲所说得这些道理,只是女儿是真的没再梦到什么有用的未来场景,现在想想,若那些梦靠谱,女儿又如何会所嫁非人,落得如今这处境呢?” 其实在杨宛如和离归家后,杨弘深之所以会对大女儿态度冷淡许多,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平国公府因谋逆一案,获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在他看来,就算那平国公长子另有其人,也注定不可能像他大女儿梦到的场景般,当上摄政王。 因为从皇上、皇后的立场看,那平国公长子就算还活着,也是本该一块问斩的逆贼之后。 从平国公长子的立场看,皇上、皇后是灭他满门,尤其是亲爹的仇人,他若有机会当摄政王,怎么可能会选择扶皇上皇后的嫡孙上位当小皇帝,而不是自己当皇帝? 现在听到女儿这么说,杨弘深感到有些难堪的同时,也有些恼羞成怒。 “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事实证明,那些与人有关的内容,可能是有些不靠谱,但是与天灾有关的内容,还是很可靠的,你今天要给为父说实话,这次的山南水患,是不是因为你提前梦到了,还告诉了宫中,才让宫中提前做了那些准备?” 想到山南发生严重水患的消息传入京中后,大臣们都在质疑宫中,是不是提前知道山南将要发生水患,宫中却一概不认。 而是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模糊重点,顺利将相关舆论重点给引导到别处的操作,杨宛如叹了口道。 “女儿也很希望是,要不然,女儿凭借此功,不仅能升官,还能光耀门楣,帮父亲官复原位,让大哥能得个荫恩之位,尽量消除三年苦役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番话算是说到杨弘深的心里去了,他的脸色也因此而缓和了许多,杨宛如随之又接着道。 “可是父亲应该知道,宫中做事,向来讲究赏罚分明,若真是女儿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宫中怎么可能毫无表示?” 这也是杨弘深不敢真正认定,这次的水患是由到他女儿‘梦’到的原因。 但是他又不甘心,不愿相信,提前‘预知’这场水患的人,不是他的大女儿,所以他选择以先声夺人的方式,逼女儿吐露真相。 “哼,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与父母兄弟姐妹的感情,也越发的疏离了,有事连为父都瞒着,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缘由。” 面对父亲的这番指责,杨宛如的心情十分平静,却故意表现出被冤枉的愤怒之情。 “总之就是不管女儿如何解释,父亲都认定了这次的水患,是由女儿‘预知’的?那么您可以想一下,若真是女儿,女儿为何还能在这次好好的当官,皇后姨母也就算了,陛下对待女儿的态度,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常?” 就差没直接说,若她真在宫中那两位面前暴露了自己能‘预知’的本事,她为何既没得到特殊关照,也没被抓起来或是受到监视。 对此,杨宛如一直认为是她的皇后姨母终究看在亲戚情分上,帮她隐瞒了,或是找了合适的借口遮掩了过去,所以她很信任对方。 自诩聪明的人,往往都会比较自负,杨弘深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确实有道理。 若他是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会在得知杨宛如‘预知’之能后,不采取任何行动,还一视同仁的放任对方入朝为官,掌握真正的权力和地位? 他女儿认为皇后可能会因‘姨母这个身份,对其网开一面,不追究这种异常能力,杨弘深可不会这么为。 他那位登上高位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小姨子,为了获得皇上的信任,保障自己在前朝的权力地位,不仅不在意连亲生母亲在内的娘家人,如今甚至到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意的地步,又怎么可能会容忍身上有异常之处的外甥女? 总算将怀着满心的不甘离开的亲爹送出门后,杨宛如忍不住长吁了口气,非常感谢她那位皇后姨母的宽容大度和体贴。 她上辈子活的时间不算短,但她在承天九年后的处境很糟糕,除非是那种影响特别大的事儿,基本没什么途径获取外界信息。 尤其是在现在的大安,已经变得与她记忆中的大安截然不同后,她所知道的有效信息,就更少了。 山南的这场相当于是她上辈子的命运转折点的水患,是她这辈子的最大资本与依仗,这个大功劳,她肯定要全部用在自己的前程上,不会便宜任何人。 这个任何人,不仅包括她的亲生父亲,也包括她那些一母同胞的兄弟和妹妹。 她大哥被罚三年苦役归来,在家中颓废不已,依旧是在他们父母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宝贝儿子。 她这个曾为家里立下大功的女儿,却因和离归家而备受冷遇,这样的差别对待,再加上上辈子的遭遇,让杨宛如对除了自己母亲之外的这些家人,再也生不出什么半点亲情。 因为在她的上辈子,不管是她的亲兄弟,还是一辈子都活得很安逸的妹妹,都不曾关照过身陷囹圄的她。 而她这辈子的那位皇后姨母,也给她做了很好的示范,放下连母亲在内的娘家亲人,乃至亲生儿女后,宛如重获新生,活得比谁都好。 若让柳明月知道他们的这些想法,肯定会说,这二位不愧是亲生父女,思想上很有共通之处。 【作者有话说】 203 第203章 气急 十月初是原主的生辰,在柳明月看来,今年是三十九周岁的生日,但在时人看来,是四十整寿,皇上有意为她隆重庆贺一番,柳明月也不好拒绝这份好意。 热闹纷呈的千秋宴结束后,常贵妃带着五皇子跟在帝后的御辇后,一起来到坤元宫。 见他们母子这明显有所求的架势,柳明月和皇上都没有阻止,进入延明殿后,皇上才开口道。 “何事竟让你们这般?” 不光明正大的求见,而是选择这种有些丢脸的尾随方式。 常贵妃母子闻言,都有些尴尬和羞窘,常贵妃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小心开口道。 “启禀陛下,五皇子和武家二房的二小姐情投意合,臣妾想求陛下和娘娘的成全。” 皇上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是他有些不愿相信。 “武家?哪个武家?” 常贵妃瞪了眼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后,才有些心虚的回道。 “就是,那个,盛国公武家。” 听到这话,皇上差点被气到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对盛国公府武家的印象,可太深刻了。 柳明月也忍不住想扶额,上半年的那场赏花宴过后,三公主与四公主都看上了武家大房的武靖楠的事,宫外人不知道,但是宫中的常贵妃母子肯定有所耳闻才对。 但凡是个稍省心点儿的,也不该再与那武家牵扯上什么关系,结果这五皇子竟与那武家二房的姑娘有了瓜葛。 “本宫若没记错的话,五皇子的亲事,已经初步确定了人选,那人选,也是你们母子相中后,来求本宫成全的,怎么事到临头,你们又想换人选?”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是真的有些动怒,她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受制于礼教,常因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哑嫁而误终生。 所以她本人从不主动去干涉别人的婚姻,在可以的情况下,尽量尊重这些庶出皇子、公主的婚姻选择权。 这五皇子母子,竟然闹出这样的事,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常贵妃母子是在与之前相中的那家达成默契后,才来找她成全。 因对方是侯府,怕皇上又不同意那桩亲事,才来求她帮忙向皇上说情。 面对皇后的诘问,常贵妃满脸涨红,还有些委屈和羞窘,五皇子抬起头,目光坚定的回道。 “回禀母后,改变结亲对象,是儿臣的决定,儿臣更喜欢武二小姐,求父皇和母后成全。” 所以这对母子是削尖了脑袋,打定主意要找个他们最喜欢的结亲对象,而这个喜欢程度,与人家姑娘的家世地位成正比。 五皇子的这个态度,看上去倒是挺有担当的样子,就是他只字不提那位被他临时放弃的卢氏千金。 要知道五皇子欲娶那卢氏千金为正妃的风声,早已在京中传开,皇上也拟好了赐婚圣旨,只因正式下定的吉日,赶上山南水患,常贵妃嫌晦气,才被推迟而已。 后来没听到对这对母子再重提这门亲事,柳明月还以为他们是因没有挑到满意的吉日,闹最半天,原来是人家已经重新有更相中的结亲对象。 皇上目光冷淡的看着这个儿子,回想起这个儿子在的生母白氏,也是在本有意嫁给他,双方达成结亲默契的情况下,突然另嫁他人。 当他拼死打了场大胜仗后,满心欢喜的想要过去提亲,才知道此事,找过去询问,对方哭着说,她无力反抗父母之命,才会被逼无奈的嫁给别人,让他对这份有缘无份的感情,感到遗憾不已,才有了后来重续前缘的事。 现在看着他与白氏的儿子,背信弃义的想要另娶他人,毫不在意他之前也曾这么态度坚定的想要求娶的女子,在被毁婚后,将会落得怎样的境地,心中莫名觉得感到身受的同时,还升起一股滔天怒火。 顺手抓起手边的茶杯砸向五皇子的同时,皇上的身体却往后倒去,柳明月反应快,赶紧扶住皇上,给他顺气的同时,大声道。 “传太医,陛下气急攻心,速传杨正奉、李院使!” 因皇上的身体问题,附近本就时常都有太医跟着轮值,听到召唤后,就赶紧来延明殿给皇上号脉施针。 柳明月要求传杨正奉和李院使,是因他们是太院院中医术水平最高的两位,而且他们对皇上的身体情况也最为了解。 看着眼前这忙而不乱的场景,常贵妃和五皇子都有些茫然,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回的请求有些过分。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想赶在还没正式定亲前,换个更合意的结亲对象的事儿,竟然能将皇上给气得如此严重。 柳明月目光冰冷的看着这对贪心不足的母子,声音冷厉的下令道。 “常贵妃与五皇子品行不端,欲行背信弃义之举,令陛下怒极伤身,来人,暂将他们带下去监管,听侯发落!” 常贵妃赶紧磕头求饶道,“娘娘,求皇后娘娘恕罪啊,臣妾与五皇子只是一时想错了,绝无伤皇上之意啊。” 柳明月不想再和这两个自诩聪明的蠢货多费口舌,直接命人将他们强行拖了下去。 “……气大伤身,幸有张远及时能针灸为陛下疏散肝气,通经活血,要不然,陛下这次可就危险了。” 听到杨正奉的话,柳明月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叹了口气道。 “陛下也真是的,我都跟他说过多少回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要以保重自己的身体为重,不要轻易动怒,结果,他,唉……” 柳明是真没想到,仅五皇子*想要换个正妃人选的事,竟能将皇上给气成这样,也实在无法理解。 毕竟对于每天都要日理万机的他们而言,这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何况对于五皇子想要娶门第更高的贵女当正妃的事,她这个嫡母都没什么这么在意,皇上一个当亲爹的,反应如此激烈做什么? 只能说,柳明月无法理解男人在某些事情上,会异常在意的敏感心思,也就注定无法理解皇上这次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204 第204章 幸事 因柳明月的反应足够快,召来太医及时给皇上做了最合适的治疗,皇上虽然气得有些狠,但也没有严重到要吐血或是昏厥的程度。 就是经此一事,让他本就外强中干的身体,变得更为虚弱,也更加承受不住大喜大悲等情绪的剧烈波动。 这个医嘱给柳明月带来了更大的压力,皇上受伤后的这几年,为了能够尽量维护好皇上的身体状态,她是真的非常努力。 毫不谦虚的说,皇上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还能让外人无法察觉或者说是确认皇上真正的健康状态,她当居功至伟。 因为这个日常的心态和情绪,对人的身心影响极大,虽然她并不会给皇上治病,但她除了能给皇上分担绝大多数的政务外,还能给对方提供足够多的正向情绪价值, 如今皇上莫名其妙的突然生这么一场气,让柳明月感到疑惑与担忧的同时,还忍不住迁怒罪魁祸首,也就是惹得皇上生这么一场气的常贵妃母子。 柳明月当然知道那对母子为何会选在今天这么个时间点,来求她与皇上答应五皇子与盛国公府二小姐的亲事。 为给她庆贺生辰而举办的千秋宴刚结束,她与皇上的心情正好,为了不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扫兴,他们会答应成全五皇子的这桩亲事的可能最大。 毕竟她是位以大度出名的贤后,之前还曾答应帮他们出面,成功说服皇上答应五皇子与常平侯府卢家千金的亲事。 如今在她生辰之日,当着她与皇上的面,提换正妃人选的事,只要她这个皇后愿意帮忙劝皇上几句,确实很有可能成事。 只是常贵妃母子算计得很好,却算漏了皇上的反应,皇上对这件事的反应更大,更为反感与排斥,才会被气得这么狠。 刚察觉到常贵妃母子的心思盘算时,柳明月本来只是感慨了一下这对母子的贪心,对他们想要换结亲对象的事,有些反感和膈应,但她倒也没想着要阻止。 但是现在,柳明月已经改了主意,不管皇上是因什么原因,才会在得知五皇子想要背弃前诺,改求盛国公府的二小姐当正妃时,反应如此激烈,她都不会成全,不会再给这对母子丝毫的宽容。 接受治疗后昏睡过去的皇上醒来时,看到的正是柳明月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沉着脸,忧心之余,还难掩气恼的神情。 “皇后不用这么担心,朕现在感觉还好,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见皇上总算醒了,作要起身状,柳明月欣喜之余,赶紧起身扶他,往他身后放了个靠枕。 随后又接过苏福端过来的温水,亲手递给皇上的同时,柳明月难掩疑惑的抱怨道。 “陛下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常贵妃母子提的事,让您不满,您直接给拒了便是,怎么能让自己气成这样呢?”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尴尬,可是真正让他气得这么狠的原因,他又说不出口,先借喝水的功夫拖了一会儿,才回道。 “是朕不应该,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皇后担忧了,朕这辈子,别的不敢说,但在重信重诺上面,绝对不曾有负于人,结果生子不肖父,才会被老五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气着,一时冲动,唉,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吓着皇后了吧?” 就算心里不信,但是皇上既然给出这么个听上去最合情合理的理由,柳明月只能相信。 “陛下知道就好,咱们可都不年轻了,要以身体为重,没有冲动的资本。” 皇上连连点头,“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吸取教训,对此引以为戒。” 又让杨正奉等御医给皇上检查了一遍身体,确认皇上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一些时日,就能尽量恢复后,柳明月才松了口气。 哪怕她与皇上心里都清楚,像这样的事,势必会给皇上的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严重伤害,再次有损寿元。 可是唯今之计,他们无法考虑将来,只能尽量顾好眼前。 当柳明月收到皇上派人划去玉上宸妃的信息的消息后,她才隐约猜到原因。 原来是子不肖父却肖母的残酷现实,让皇上意识到年轻时的那段感情,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美好,才会因此而大受刺激,或者说是引发了此次的冲动。 对此,柳明月只觉无语,都到这样的年纪了,还曾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竟然还有这么想不开的时候。 看来她在前世今生,都无法理解这种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实在是件幸事。 知道柳明月因常贵妃母子惹他生气的事,一气之下派人将他们给监管起来了,皇上不仅没有感到不悦,还觉心情好了许多。 虽然他当年曾被人蒙蔽与利用过感情,但是他的皇后从始至终都是对他真心相待,哪怕他们曾因那白氏吵过闹过,产生过心结隔阂,可是患难之际见真情,他们夫妻终究还有和好如初,感情更胜从前。 这么一想,皇上彻底对那些过往感到释怀的同时,对常贵妃与五皇子也更加没有耐心。 他当然知道常贵妃母子在想什么,仗着皇后好说话,对待他们这些妃嫔向来宽容大方,对皇子公主们,也从无打压之举,十分贤惠大度,就得寸进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皇上先后下发了两份赐婚圣旨,分别给五皇子和常平侯府卢大姑娘赐婚,顿时在京中引起热议,一些大臣对皇上此举的初衷,更是好奇不已。 在柳明月的建议下,五皇子妃是京中一家七品小官之女,是由根据稽查司的调查信息选出来的。 卢家大姑娘的亲事,是在征询过常平侯夫妻与卢家姑娘本人的意愿,给重新选定的人选。 因皇上在下达赐婚圣旨前,曾召见过常平侯,已经很少亲自接见外命妇的皇后,也在同时特意召见了常平侯的妻女。 三人离开时,还带着宫中给的丰厚赏赐,使得此事倒是没给卢家姑娘带去什么非议与恶名。 众人议论最多的,是宫中在此前到底有没有将常平侯的女儿,许给五皇子做正妃的打算。 若有,为何会突然改变决定,若没有,为何传出相关风声,而且宫中给这两人先后赐婚的时间有些接近。 根据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看,那盛国公府二房,与他们家的二姑娘,都不无辜,是他们在得知大房的武靖楠得四公主相中后,有意找机会接近五皇子,透露出结亲的意思。 那盛国公府的二夫人还主动为女儿打掩护,创造机会让女儿与五皇子见面,可谓是诚意十足。 这是常贵妃母子梦寐以求的大好事,毕竟盛国公府不仅门第更高,还掌握着兵权,深受皇上信任,正是他们最满意的结亲对象。 所以他们在接到盛国公府二房抛出的这根极具诚意的橄榄枝后,迅速将常平侯府抛之脑后,在私下里达成默契。 “唉,朕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些,他武家的小辈,胆敢一再算计朕的儿女,朕却没有重罚他们,到底还是给盛国公留了面子。” 柳明月知道皇上在感慨什么,若在给五皇子和卢家姑娘先后赐婚的风口浪尖上,又给那位盛姑娘赐婚,势必会打盛国公武家的脸。 若说上半年的赏花宴上,盛国公府大房的公子,引得两位公主都相中他,还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勉强算是情有可愿。 但是盛家二房的夫人与小姐,主动接近五皇子的居心,皇上就无法原谅了,毕竟一般人不知道,盛家这样的权贵之家,肯定知道五皇子已定下结亲人选的事。 皇上虽对盛家,尤其是那二房的人十分不满,但是看在盛国公的面子上,最终还是再次选择网开一面。 “陛下对他们武家圣恩浩荡,盛国公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盛国公确实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高坐上首,看着跪在厅中的儿子与两个儿媳,以及分属两房的孙子、孙女,他深感心累。 “我已经决定了,明日进宫交兵权,告老致仕。” 听到这话,盛国公世子武磊赫然抬起头道。 “父亲,这怎么可以?” 盛国公目光锐利的看着这个让他一再失望的儿子。 “为什么不可以?这兵权,是陛下看老夫戎马一生,信任老夫,方才交由老夫执掌的,却没料到,我武家竟然出了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是这兵权给了你们胆子,让他们敢对皇子公主起算计之心吗?” 听到他父亲提起这些事,武磊有些心虚但是事关兵权,他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回道。 “请父亲三思,这兵权乃是我们盛国公府的立身之本,就这交上去,岂不是让我们盛国公府失去最大保障,至于父亲说得这些,他们都已经知错了,宫中也没有与咱们计较。” 看着这个至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儿子,盛国公的脸色更冷了。 “你错了,咱们盛国公的立身之本与保障,从来都不是这兵权,而是皇恩,就凭你们胆大妄为,做下的这些欺君罔上之举,我武家有再多的皇恩,我拼死挣得的那点功绩,都会被你们消磨个一干二净。” 上半年,武靖楠若得两位公主争着要嫁给他时,皇上还曾写信斥责他要教导好家中的子孙后辈。 结果仅时隔半年,二房又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而且性质更恶劣。 皇上虽给他们武家,或者说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用直接赐婚的方式点出二孙女做下的丑事,但是皇上对连他在内的所有武家人,都没有任何表示的冷待,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二夫人小心的开口道,“爹,我们与五皇子有接触的事,做得很隐秘,确定不曾走漏风声,也许宫里并不知道这事呢?” 盛国公失望的看着这个到了此刻,仍然心存侥幸的儿媳,心中再次为当年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感到后悔与懊恼。 “你们做得再隐秘,能瞒得过人家无孔不入的稽查司的调查?之前没发现,是因人家没有特意盯着你们,你觉得在宫里知道你们去勾搭五皇子的事情后,还会无视你们?” 盛国公没说的是,也许他们这些人现在的谈话内容,都有被人如实记录下来,想到这些,就恨不得马上进宫请罪交兵权。 只恨他收到消息太晚,匆匆从京效大营赶回来,问清事情的经过后,时间就已经晚了。 听到盛国公的话,盛国公世子满脸的紧张与恐慌,下意识看向周围。 “父亲,我们武家对陛下与娘娘忠心耿耿,就算莹儿母女对宫有所冒犯,也没到罪大恶极的程度,稽查司的人应该不会来盯着我们吧?” 看着这个被寄予厚望,用心培养多年,依旧拿不出手的儿子,盛国公瞬间苍老了许多,后继无人的认知,让他更觉家族前途无望,心中悲凉。 “就算来盯着又如何,只要我们武家没有行差踏错,就能不惧被任何人盯上,我甚至想向宫中申请一些人来我们家盯着,时刻盯着,你们不敢再犯蠢,不敢再做这种不知死活的蠢事!” 盛国公当然知道大房与二房一直在争斗的事,只是他一直没将那些小打小闹的争斗放在心上。 却没料到,正是他在无意间的这种放任,竟使得这两房的人斗到如今的地步,都打起了皇子公主的主意,差点闯下弥天大祸,将他积累多年的脸面,都都丢得一干二净。 让盛国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宫中见到皇上时,皇上对他的态度竟一如既往,甚至没有给他脸色看。 在他主动提出要上交兵权,告老致仕时,皇上只在来回推让一番后,收下了兵权,依旧让他留任,继续掌官巡防营。 盛国公出宫时,怀着对皇上的满心感激,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皇上就跟柳明月感慨道。 “在盛国公的身上,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英雄迟暮,我们都曾是在战场上征战了大半生的人,都对自己的儿子疏于教导,从而落得如今这后继无人的凄凉境地。” 【作者有话说】 这月的更新总算补完了,今天就没了哦。 205 第205章 遗憾 皇上后继无人,也相当于是大安的江山后继无人,这又何尝不是柳明月的遗憾。 新立的皇朝,但凡能有些运道,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也许几个年龄还小的皇子,或是太子的儿子中,会有潜力股? 可是以皇上的身体状态,谁也不确定还能撑几年,但是注定撑不到那些年龄在十岁以下的皇子皇孙长成。 柳明月不知道在杨宛如上辈子的记忆中,这个大安有着怎样的发展与走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若没有她的出现,应该只会更糟。 这个推测能让柳明月感到压力稍小些。 “只要陛下能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臣妾现在四十岁,若无意外,应该还能再坚持个十来年,到那时,廷君也就长大了,咱们打小亲自教养大的孙子,应该不会有错。” 柳明月的这番劝解,成功让心情低落的皇上重燃斗志。 “是啊,真要说起来,朕有皇后这个贤内助,未来可期,可比盛国公幸运多了,其实盛国公的妻子当年也是个贤惠人,就是受他们长子早逝的打击太大,性子从那开始变得有些左了,非要搞出个二房兼祧,为家里埋下这么个祸根。” 正因知道武家的这些过往,再加上两人的际遇有那么些相似,皇上才对盛国公府更多了几分宽容。 柳明月发现,这幸与不幸,还真就是比出来的,连皇上也不能免俗,不过她对这些勋贵大族家的八卦秘闻,也很感兴趣就是了。 “臣妾瞧着,这盛国公是个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啊,怎么能同意这样的做法呢?” 舍得像这般主动上交兵权,还能主动让出执掌巡防营的这般实权要职,绝对是位敢于取舍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兼祧会给家里带来的后患。 要知道盛国公武家,也是早在前朝就很有底蕴的人家,在乱世积累的有一班人马,是真正要需要考虑家中继承权的大户人家。 皇上叹了口气道,“一来是因为他们老夫妻爱子心切,对长子早逝一事,太过痛心,二是盛国公夫人当年闹得太厉害,非说梦见长子死后孤苦无依,太过凄惨,盛国公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说起盛国公的长子,皇上又忍不住补充了句。 “说实话,要不是因长子战死一事,给盛国公带去的打击太大,让他没了之前的雄心壮志,朕还真不一定能有机会坐上这皇位。” 柳明月觉得,皇上现在真是活得越来越通透了,连这样的大实话,都能亲自说出口。 要知道像这种事实,许多人压根就不愿承认自己不如人,还有一部分人即便愿意承认,也只是在心里承认,不愿在口头上承认。 “陛下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运道也是实力的一种,陛下能有今日,是因陛下的实力能力压群雄。” 皇上笑着点头道,“皇后所甚是,朕能当上这皇帝,确实是因朕的本事大,能力压群雄。” 两人说话间,在被正式赐婚后,才得以解除禁足,获准出来筹备大婚事宜的五皇子匆匆赶了过来。 听说自己来晚了一步,盛国公已经出宫的消息,五皇子大失所望。 皇上听说五皇子赶过来的消息,就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冷着脸让人将他带进殿内。 柳明月赶紧嘱咐道,“陛下可别忘了之前那次的教训,孩子不懂事,您责骂几句,不见他也就算了,可别再为他动真火。” 她是真的怕了,现在想想,这几年时常将太子禁足在东宫的决定,真是再明智不过了,要不然,皇上还不知得被这些不肖子们给气成什么样。 看到柳明月这如临大敌的反应,皇上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儿怒意,瞬间消失无踪,失笑着摇头道。 “你放心,朕知道轻重。” 不过话虽这么说,当他看到五皇子沮丧着脸进来行礼时,还是再次冷脸。 “怎么,还不死心?” 五皇子赶紧跪倒在地道,“儿臣没有,请父皇明鉴,儿臣自知与武二小姐无缘,只是想让盛国公帮忙带几句话而已,绝对再无其它想法。” 说起这些,五皇子只觉心痛到滴血,当然,他心痛的不是与他有缘无份的武二小姐,而是失去盛国公这么一门显赫的妻族。 皇上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个儿子的言行,真是跟其生母如出一辙,再次提醒他,当年为那样一段不值得的感情,伤害自己的妻子有多么不值。 “没有最好,无论是那卢家姑娘,还是这武家姑娘,都与你无缘,你不要再与人家有任何接触,也不要再带什么话,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们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再无半点瓜葛,要是做不到,朕就在你大婚后,将你打发到海外去。” 送远些,他好眼不见心不烦,这个儿子过去是真爱给留下的爱情结晶,他难免会多偏爱几分。 哪怕在近几年彻底放弃培养他当继承人的念头,疏远了些,但他在私下里,依旧会对这个儿子多关照几分,想为他的将来做更好的打算与安排。 如今却成了时时提醒他,年轻时的所谓情爱,都不过是各种利益权衡与算计的证据,皇上想起来就觉难堪。 听到皇上的这番毫不留情的警告,五皇子难掩惊愕的抬起头,看到是皇上的冷脸,心中有些恐慌。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一定不敢了,求父皇不要送儿臣出海。” 五皇子可没少听说海外有多凶险,他想不通,素来疼爱自己的父皇,为何会突然对他态度大变。 就像不管他再怎么想,都死活想不通,为何因他想要换个正妃正人选的事,就能将他父皇气得反应那么大一样。 毕竟他又不是在婚后,或是定亲后才提出要换结亲对象,在赐婚圣旨都没下的情况下,怎么就能让他父皇生那么大的气呢? 即便五皇子已经态度诚恳的认错,皇上依旧是余怒未消,冷声回道。 “出不出海,要看你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你们母子最好给朕安守本分,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 五皇子赶紧应下后,才惴惴不安的离开勤务殿,再不敢抱怨皇上强行给他定下的这门亲事。 当天晚上,自五皇子被赐婚后,府上氛围就很凝重的常家几位当家人,也正聚在一起商讨大事。 “爹,您明天就向宫中递交奏折,告老致仕吧。” 常会成脸一冷道,“我一不掌兵权,二不握实权,咱家的情况,跟那武家完全不同,我为什么要致仕?” 哪怕他现在也相当于是退居二线赋闲的状态,但是常会成依旧舍不得放弃自己从二品的官位与身份。 盛国公当朝交兵权,告老致仕,皇上在朝堂上压了下去,依旧给群臣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下朝后,谁也不知道盛国公与皇上、皇后在私下谈了什么,反正结果就是皇上收下了盛国公上交的二十万兵权,却让盛国公继续执掌巡防营。 这个消息引起了各方的各种猜测,从盛国公依旧能手握掌管巡防营的实权上,可以看出,皇上依旧很信任盛国公,盛国公府的圣宠犹存。 可是谁都猜不到盛国公为何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跳出来,主动上交兵权,还要致仕。 某些同样掌有兵权,或是身居高位的勋贵大臣,甚至忍不住揣测,这事是不是盛国公与皇上商量好了的,有意提醒他们中的哪些人,要识趣点主动让位。 唯有他们常家人,知道这里面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206 第206章 挽尊 常家不欲支持常贵妃母子与中宫争权夺势,却不意味着常家不认他们。 常贵妃母子虽与常家有了隔阂,但也是他们也知道,常家始终是他们最强大的后盾,在外人眼中,他们双方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不管是常贵妃母子想与常平侯府联姻的事,还是与盛国公府勾连上的事,都有告诉常会成夫妻。 听说常贵妃母子欲和常平侯府结亲时,常明仁就曾表示明确反对,结果常贵妃母子坚持,还通过求皇后出面的方式,成功获得皇上的同意。 常明仁知道后,虽觉不满,但也只能时常提醒着,让他们不要因为有了常平侯府这门姻亲,就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也正因此,五皇子与盛国公府武家的二小姐有了私下往来,还得到盛国公府二夫人的允亲后,常贵妃母子只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常会成夫妻,没让常家其他人知道。 直到宫中连下两道赐婚圣旨,分别给原本已议定好亲事的两人赐婚,还毫不留情面的直接给五皇子指了个七品官家的女儿。 让常会成感到大势不妙,今天又听说盛国公主动上交兵权、告老致仕的事,他才终于坐不住了,选择向儿子坦诚这里的内情。 常明仁当然也能通过近日的两份赐婚圣旨,猜到这是常贵妃母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可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他很清楚,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是要沉住气,不能做任何容易失误,或是引起误会的事。 所以常明仁即便心里急得上火,却还努力在人前做出去淡风清的样子。 听到他父亲主动提起,他才知道五皇子与盛国公府二房之间达成的默契,以及常贵妃母子想趁皇上还没正式下旨赐婚,放弃原定的结亲对象常平侯府,打算求皇上、皇后允许五皇子与武家二房小姐结亲的事,常明仁只觉眼前发黑,差点被气晕。 所以常明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让他爹赶紧也去宫中请罪并致仕,让皇上知道自家的态度。 眼看他父亲到这时都没明白事情的轻重,还有心思在这贪恋自己在朝中的那个徒有其名的位置,常明仁更觉苦涩不已。 “爹,知道贵妃母子的打算时,您就该严格制止他们,及时让我知道这事,可您没有,如果您再不及时采取措施,尽量补救,我们常家可就完了。” 常会成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在危言耸听,而且被儿子这么当面指出他的错处,也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不管是五皇子与常平侯府结亲的事,盛国公府的二房找上五皇子的事,都是你妹妹他们母子的决定,咱们常家从始至终不曾做过任何干涉,陛下和娘娘都是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无端迁怒我们家。” 常明仁难掩失望的看着自己的亲爹,只觉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父亲难道忘了,白家当年是如何对待陛下的?别人做这种背信弃义、撕毁婚约的事也就罢了,五皇子做下这样的事,岂不相当于是在提醒陛下?” 听到这话,常会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那些过往。 也知道这正是白家明明出了个宸妃,还有五皇子这个深受皇上喜爱的亲外孙,却在皇上登其为帝后,没能沾到半点光,还一直不敢进京发展的原因。 毕竟那’宸妃‘靠着将当年毁弃婚约,另嫁他人的原因推到父母身上,才能在沦为寡妇后,与皇上重归旧好。 可是皇上显然也因此而记恨上了白家,只是看在’宸妃‘的面子上,也没对白家做什么而已。 不过在’宸妃‘因难产而亡后,从皇上直接将五皇子记在他们常家女的名下,彻底抹去五皇子与白家之间的牵绊的举动上,就不难看出皇上对白家当年的毁约拒婚之举有多在意。 如今时隔二十多年,五皇子重蹈覆辙,跟他生母一样,做出毁信弃约之举,皇上会是什么心情? 常明仁看着自家父亲那不断变换的脸色,语气沉重的开口道。 “父亲总算想明白了,还敢说这事与我们常家无关吗?您还觉得五皇子这事儿只是小事儿吗?” 常会成不敢,他现在恨不得赶紧去上折子告老致仕,再不敢去皇上面前碍眼,以免皇上看到他,就会联想起’宸妃‘和白家。 “幸好你与白家没什么关系,要不然,等到这个风头过去后,皇上难保不会收拾我们常家啊,我去,我明天就去请罪告老。” 想到自己即将失去朝中重臣的位置,儿子虽是实权在握的官员,却只是四品,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真正晋升到三品,常会成就有满腹牢骚。 “我本来也不赞成这事儿,是你妹妹说,是那盛国公府的二夫人非常看重五皇子,主动透露出结亲意愿,我才信了他们的,觉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却没料到,这事儿竟然连累得他们常家要靠放弃他的官身来自保的地步。 终于说服他爹,常明仁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让他爹就此退出朝堂,对常家而言,是件大好事。 都知道现在基本算得上是正式执政的皇后娘娘,是位非常务实且勤政的上位者,上行下效,受她的态度影响,朝野上下的官员们也都很勤勉。 像他爹这样没什么实权,却占据高位的人,因谋逆被处置了一批,被退休一批,现存的所剩无几,他爹一直杵在那,本就是个越发碍眼的存在。 常家人不知道的是,幸亏他们的反应还算及时,做出的决定,让皇上还算满意,要不然,他们常家这次肯定会被迁怒。 “五皇子行事如此荒诞,常贵妃不仅不知劝阻,还跟他一起胡闹,当负不可推卸的教养之责,那常家也难辞其咎,依皇后之见,该如何责罚他们合适?” 在柳明月看来,皇上的这个想法,多少有些迁怒了,常贵妃确实该负教养之责,皇上自己又何偿没有失职,至于常家,在这次的事情上,还真有些无辜。 关键是在这么个风口浪尖上,突然因不便公之于众的原因责罚常家,相当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损皇上的声望。 “依臣妾之见,还是先看看常家的反应再说吧,若是常家人能聪明点,知道来请罪,算他们识趣,倒也不是不能给个面子,若他们想就这么含糊过去,咱们再考虑如何责罚常家人的事,也不迟。” 听到素来讲原则、讲道理的柳明月,既没有直接反驳他这有些无理的想法,也没有顺着他的话火上浇油。 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上,提出更周全的建议,皇上心中的那丝郁气随之消散了不少。 “嗯,皇后所言甚是,希望常家人能识趣点儿。” 柳明月知道,皇上会在责怪常贵妃之余,还要稍带上常家,也有正处在气头上,觉得那些人糊弄了他,想要一消心头之恨,为自己挽尊的缘故。 毕竟皇上登基后,没有让五皇子的亲生外祖家白家沾光,却有让他名义上的外祖家常家沾光。 常贵妃之父常会成,早年如何,柳明月不得而知,反正在她临朝后发现,那就是个私心挺重的平庸之辈,也没听说他在开国前,曾立下过什么样的大功劳。 所以据柳明月推测,对方能当上官居从二品的参政知事,更多的应该是靠他的女儿常贵妃与五皇子。 所以在她临朝后,提拔并重用了对方那个确实很有能力的儿子常明仁的同时,还逐步削弱与转移了他手中的职权,让他的那个本来还算重要的位置,基本变成了闲职。 而对方可能也有想为儿子让路的想法,倒是挺配合,不曾因此而找皇上抱怨。 常家在近几年与常贵妃母子之前,也就只剩下一些明面上的来往,私下里几乎没再怎么联系,这点也让柳明月暗自满意。 所以她才会在皇上对常家心生芥蒂之际,不仅没有跟着落井下石,还帮对方周旋了几句。 次日收到常会成递上的折子后,皇上心中满意之余,还算给面子的召其进宫,例行问了几句后,就直接给批了,丝毫没有挽留之意。 皇上的这一反应,让常会成清楚的认识到,这次的事,又被他儿子给料中了。 皇上这次确实因五皇子做下的事,对他们常家心存不满,若非他表现得还算识趣、知进退,还不知道他们常家将会面临怎样的责罚。 这让离宫回家后的常会成,深感后怕不已,同时也对自己始终不愿彻底放弃的某些盘算,以及他在得知五皇子获得武家的青睐,能有机会获得盛国公府的支持时的激动和欣喜,感到可笑。 毕竟之前的盛国公武家,代表着的可是二十万兵权与巡防营。 想想也是,就算没有五皇子对常平侯府的毁信弃义之举,宫中可能也不会答应这桩亲事。 可惜他利欲熏心,还真信了他那并不聪明的女儿,和自诩聪明的五皇子的话,帮忙瞒着儿子,从而差点给自家惹来大祸。 【作者有话说】 第207章 介意 拿着常会成的请辞折子,皇上满意之余,心中还存在一点不上不下,难以形容的情绪。 “朕发现,这些人都越来越识趣的表现,固然让人满意,但是朕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柳明月大概知道些在原因,半开玩笑似的回道。 “臣妾觉得,可能是让陛下少了可以趁机展现帝王之威的机会。” 皇上朗声笑道,“好像还真是,不过这样最好,那什么帝王之威,还是少展现些比较好,他们估计也都是被之前的事儿给吓住了,才会这么知情识趣。” 说是帝王之威,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帝王之怒,往往需要用大量的鲜血来消怒。 而皇上这次怒到伤身的地步,可是罪魁祸首已在多年前死了,还是为给他生子而死。 皇上的这份因后知后觉而生出的愤怒,除了靠彻底抹去白氏的宸妃之位稍作排解外,只能发泄在与白氏相关的人身上。 五皇子是白氏拼死生下的儿子,同时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就算不喜这个儿子,也做不出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行为。 常贵妃与常家,虽被迁怒了一下,但是皇上自己心里清楚,人家与当年的事无关。 而那白家,因知道自家不被待见,这些年一直低调得很,不在京中,白氏也无人在朝中任职,皇上就算想要跟他们算账,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人,这心里可不就多少有点不解气。 对于常贵妃母子这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操作,柳明月本来并没多少感觉,之所以会动怒,只因他们的行为刺激到了皇上,让皇上那本就虚弱的身体状态变得雪上加霜。 哪怕常贵妃母子想要和盛国公二房联姻的目的,简直是显而易见,她也没感觉到会什么威胁。 毕竟那盛国公本就是皇上次到她手中的军方势力之一,武家真正的当家人,从来都是这位盛国公。 连那位能力平庸的盛国公世子,手中都没多少权力,更别说是不过是仗着盛国公世子的偏爱,才敢在那上窜下跳,一心想要压大房一头的二房之人。 如今盛国公为给二房收拾烂摊子,主动选择上交兵权,相当于是让盛国公府自废了大半武功,一旦盛国公百年归世,或是告老,那个需要靠着荫恩,才能在朝堂上占据一个位置的盛国公世子,根本没有能力撑得起盛国公府。 而盛国公更看重的是长房的武靖楠,盛国公的真正继承人之位,有大概率会落在武靖楠头上,如此一来,那二房更加不足为惧了。 所以柳明月根本没想过要趁机对常贵妃母子,乃至常家怎样,而她的这份坦荡大方,落在皇上眼中,也对她人品与心性感到更为信任和放心。 毕竟皇上很清楚原主在早年与常贵妃母子之间积下的宿怨,将心比心,皇上觉得自己都做不到像皇后这般洒脱大度,要不然,他也不会被早已事过境迁的过往给气着。 不过柳明月不在意,仍被禁足在东宫的太子知道消息后,却是十分生气,发了一大顿脾气。 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近两年发生的事,让太子深刻认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更加看重自己的身份地位。 不管是现在的太子之位,还是将来的皇位,都被太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即便在仍处被罚之中,他也对此很有信心。 只是这个信心,终究还是因皇上斥责他的那番话而变得有些虚,就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点心虚,才会如此介意常贵妃母子的贪婪之举。 常贵妃母子不惜放弃常平侯府这门本就很好的亲事,也要与盛国公府结亲,哪怕他们自认只是想要结门更显赫的亲事,为五皇子的将来增加一重保障而已,依旧会让人怀疑他们的野心和企图。 反正太子是认定了五皇子居心叵测,所以对于这个胆敢试图觊觎自己的囊中物的弟弟,太子现在是十分的憎恶和恼怒。 再也无法像从前,能以风淡云轻、稳坐钓鱼台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看待,或者说是同情他这些兄弟。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他这次被禁足前,皇上斥责他的那番话,让他生出了患得患失的焦虑感,从而不复之前的从容温和与大度。 只是太子至今都没意识到,或者说是打心里不愿承认,他在之前能坐稳太子之位,所依靠的除了他的嫡子身份,最关键是他有位能力出众的母亲,而不是外人所恭维,以及他也自以为的出色能力与品行。 收到太子在东宫大发雷霆的消息,太子妃在当天下值后回了东宫。 看到太子妃回来,太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父皇和母后可有松口为孤解禁?” 他这次已被禁了半年多,时间之长,远超从前,原以为可以借他母后的生辰,被解除禁足,结果他不过是获得了短暂解禁,宫宴过后,就被打发回东宫继续受罚。 这一明显有些异常的反应,让他打心里感到恐慌与不安,这也是他在听说常贵妃母子有意谋取与盛国公府的亲事后,会沉不住气的原因之一。 看着被禁足半年多后,再不复之前的优雅从容与温和,眉宇间越发充斥着不得志的阴郁之气的男子,太子妃的心情十分复杂。 “没有,臣妾听说太子心情不佳,特意回来看望殿下,臣妾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外面的事,只是对于这件事,父皇与母后那边都已有了定论,殿下若想早日解禁,最好不要像这般肆意发脾气得好。” 太子冷笑道,“你可真是孤的好太子妃,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不仅没有想着派人通知孤,还这般指责孤,你可别忘了,先有孤这个太子,才有你这个太子妃,若孤的位置受到威胁,你这个太子妃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太子妃当然知道这些,不过她是的真心为太子的处境着想,才会在听说他大发脾气的事情后,赶紧回东宫劝诫他。 结果对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这般典解她的一番好心。 “臣妾绝无指责殿下之意,只是想要提醒殿下,父皇与母后肯定有关注殿下在东宫的表现,您为这次的事大动肝火,可能会惹得父皇与母后不喜,臣妾没有及时告诉您这件事,也是因为父皇及时做出了相应的处置,五皇子不仅没能如愿,还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根本无法给殿下造成任何威胁。” 太子闻言,这才脸色稍缓。 “即便你是好意,也该及时告诉孤外面的这些消息才对,孤被罚后,无法及时知道外界的消息,难免急躁了些。” 太子在近两次被罚后,皇上和柳明月虽然没有禁止东宫获取外面的消息,例如太子妃可以随意进出东宫,也能随时带回外面的消息。 但与从前不同,皇上和柳明月都没再派人特意整理好外界的消息,方便太子及时掌握外界一切动向,这其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只是太子显然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想,有意无视。 “依臣妾之见,父皇罚殿下,就是为了想要磨磨殿下的性子,希望您能变得更沉稳、心性更坚韧些,殿下若能让父皇与母后看到您的改变,或许就能解禁了呢。” 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太子妃曾无数次的这般劝慰自己的丈夫,可惜对一直不以为然,甚至还心生反感。 如今再次老话重提,太子妃也不过是想要再略尽心力而已,她知道让太子继续被禁足在东宫,会让他的状态变得越来越糟。 可她更清楚,这样的太子得以解禁,走出东宫后,只会在不久后,再次惹下新的麻烦,还有可能会像五皇子那样气着她公公,或许还会连累她婆婆。 所以太子妃的心情一直有些矛盾,在婆婆生辰之前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太子这次禁足满半年后,也曾在明里暗里为太子争取过解禁的机会。 但在经过五皇子的事情后,她更偏向让太子继续禁足,她公公那身体状态,已经够让她婆婆操心的了,还是不能再让太子出去给添乱。 【作者有话说】 208 第208章 猜测 承天九年的冬月底,出海近一年的船队返航,这一趟出海的商船,大半都是民间私人势力的船,朝廷的船只占了一小部分。 这也就意味着朝廷这次的船队收入,无法跟跟前两次比,让朝中许多官员,尤其是户部官员深感遗憾。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去年的船队回来的本就比较晚,请求海军帮忙护航的民间船队太多,哪怕有宫中压着,也在海军方面主动表示要尽快接护送任务后,就赶在年前再次出海。 中间只休息两个多月,两个多月的时间,要完成休整、修护船只、装货等事务,时间实在太赶。 所以户部只是出动了一批备用船与新船,船只数量与装的货,还不到之前的一半,海贸司船队这边的老船员,大半都得以留下休假。 皇上和户部对此深感可惜,柳明月却觉得这样才对,为船员们的身体与心理状态着想,本就不该让这海贸司的船员,频繁的长期出海,毕竟现在的海上生活条件很差。 不过随着船队和海军归属朝廷,两边在近两年都扩增了不少人手,接下来可以用以老带新的方式,让这些人员都能轮值,获得充足的休假机会。 伴随着这只由海军护航的船队返船靠岸,许多与之相关的消息也在内陆传开。 例如船队这次出海,不仅与早就盯上大安船队一支规模庞大的海盗团伙,发生激烈的交火,还遇上过威力极强的大风大浪。 海军与海贸司的老人,都知道厉害,配合默契,无论在多么恶劣下的形势下,都能听指挥,反应也非常迅速,所以损失不大。 那些民间船队就有些惨了,他们遇事容易惊慌失措,还总是一意孤行,没有听从海军的统一指挥,几次下来,损失了不少船只。 哪怕随后又有消息传出,那些等不及海军的护航,自己组了批人手就出海的船队,有的直接全军覆没,有的还是靠遇上大安的这支船队,才侥幸保存下部分船只。 总之就是,这次出海,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损失小、赚得多的船队,当然让人深感庆幸和满意,例如户部上下,毕竟海贸司的船队这次可以说是基本没什么损失。 而那损失的船只多,赚得少的船队东家与其幕后的人,就有些失望了。 那些因太过急于出海赚钱,低估了海上凶险程度的船队,导致船队血本无归,或是只能堪堪保本的船队及其背后的靠山,则是非常不满意,不敢怨宫中,就将责任归咎到海军身上。 所以在船队归航后,各种弹劾奏折被相继送入宫中,都是指责海军不该不尽早接护航任务,不够尽心心力,或是偏心海贸司的船等。 被弹劾的对象,首当其冲的就是从三品的指挥使左子兴,这皇上非常不满。 “不是那些人自己求财心切,等不及海军这种做好安排,就急着冒然出海,就是那些人的船队不听安排,朕没怪他们差点连累到海军和朝廷的船队,他们就该偷着笑了,竟然还敢怪海军没护好他们的船队,真是岂有此理!” 这海军指挥使若换成是别人,皇上肯定不至于如此在意,但那左子兴是皇上最喜欢的大侄子,这般被人反复弹劾,皇上肯定无法容忍。 “陛下和他们计较什么,对于这种无理的弹劾,咱们直接都给驳了就是,反正咱们又不可能因为这些人的说辞,就对大侄子心生不满。” 皇上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这些因无凭无据,只能极力贬低和责怪左子兴这位海军指挥使的弹劾,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在他与皇后面前,给左子兴上眼药,让他们对左子兴的能力产生失望与不满,从而不再信任和重用左子兴而已。 “皇后说得对,只要咱们不在意,朕确实没必要和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计较,不过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仅要将这些人记下来,还要申饬他们几句。” 柳明月笑着应下,将手上的奏折递给皇上道。 “这是咱们大侄子的折子,看来他对咱们给海军准备的礼物,非常的满意啊,言语之间皆是夸赞。” 皇上欣慰的笑着道,“这样就好,看来这航海钟,确实能帮上他们的忙,那孩子实诚,不会说虚话,就像朕也觉得这摆钟十分好用一样。” 柳明月点头道,“是啊,用惯这种计时钟,臣妾都不适应别的计时方式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陛下何不召大侄子回来聚聚。” 这个提议显然让皇上很心动,不过他在想了一下后,才回道。 “朕当然想召他回来,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愿不愿意,这孩子是个心思重的,顾忌多,朕还是先去信问问吧。” 柳明月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她会有这个提议,也是为了照顾皇上的心情。 “反正现在有了航海钟的辅助,而且已经弄清楚了航海钟的性能,出海的安全性大增,咱们大侄子也已培养出了几位能独挡一面的左右手,以后若无必要,他就能尽量留在海军驻地,陛下想要召他进京,倒也方便。”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只要他不用再像现在这样频繁出海,以后再想见面,就方便多了。” 与此同时,在集庆府城最好的酒楼雅室内,在安排好相关事宜后,总算得空的几人,正坐在那里大快朵颐。 吃得快要撑着后,吴尚青才一脸满足的开口道。 “在海上时,最想念的就是这些,每次回来吃上这么一顿,才有种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魏长延又吃了几口,才放下筷子,端起茶水喝了口。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出海,就只能靠那些干粮将就着活着,不过就这,还是娘娘为咱们考虑,特意让人研究出了那些肉干、果干、蔬菜干和各式罐头,要不然,这船上的日子更难熬。” 蒋清言点头道,“这倒是,其他常在海上出入的人,谁都没咱们的条件好,就是再怎么好的东西,一吃就是数月,终究还是会腻啊。” 吴尚青神秘兮兮的低声道。 “我听说,娘娘好像又命冶炼工坊那边在研制什么东西,据说是个大家伙,好像也是要用在咱们船上的,为了这个,那冶炼工坊靠着卖两轮车、三轮车和摆钟,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那点儿钱,都给投进去了也听不到声响,让一心想让工坊盈利的高兄,都快为这事儿愁哭了。” 几人闻言,都忍不住发出哄笑声,其实冶炼工坊自打研制出自行车和摆钟后,是真没少挣钱,只是工坊赚的那些钱,在这些习惯在海外赚大钱的同期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左子兴也笑,不过他不像其他人,与冶炼工坊的高管事不仅是通过同一届大招募,进入宫中产业任职的,而且还曾一起接受过培训,都是同期中的佼佼者。 只是对方实在不适应海上环境,才被调回内陆产业任职,彼此之间不仅存在一些同期之谊,还有些战友情,所以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重点。 “能用在咱们船上的大家伙?可知那是什么东西?若不是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娘娘应该不会想着要给咱们船上研究什么大家伙才对。” 若是什么大家伙,势必会给船只带来更重的负担,让船吃水加重,不便于船只航行。 吴尚青赶紧解释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说那东西的构造更为复杂,对工艺技术要求更高,才会将它称为大家伙,东西的体积应该不算大才对,具体情况,工坊那边当然不会多说,只是为了了解咱们这些船只的船身构造和航行动力数据,才提了几句。”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顿时都来了兴致,纷纷猜测工坊那边可能是在研制什么东西。 魏长延疑惑的说道,“问船身结构,倒是好理解,若是为咱们的船研制的,肯定要考虑装在什么位置,但是问航行动力,就让人猜不出这个目的了。” 蒋清言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是娘娘觉得咱们的船靠人力、风力和海浪之力航行太慢,就想给我们船配上拉船的吧,那海上的大鱼倒是不错,可咱们也没本事抓住并驯服啊。” 众人都忍不住失笑,左子兴却皱眉道。 “工坊既然在问与动力相关的数据,应该就是与动力有关才对,你们可别忘了,不管是这宫里赏给我等的两车,还是这航海钟,都是靠机械制动的。” 209 第209章 高兴 承天十年,又是大考之年,大招募在地方上的初试,在年前就已展开且出了结果。 位处偏远之地的举子和通过大招募初试的人,在年后就陆续踏上进京之途。 宫中和朝廷也在年后就开始做相应的准备工作,这种一年忙到头的高强度工作,令那些不适应的官吏们也不得不适应。 毕竟宫中的皇上、皇后连过年期间都没怎么歇着,不仅要在宫宴上犒劳朝中和地方上的有功之臣,还要主持多场祭祀活动。 除此之外,皇上与皇后还抽时间去京城内外看望那些普通百姓,关心他们的生活环境与状态,了解他们的一些需求,并送上年礼。 自那年的京城地动过后,这一过年慰问百姓的行程,已被保留下来。 也正因此,在京城及周围区域任职的官吏,都格外奉公守法、忠于职守一些,因京中贵人多,最容易出现的某些欺凌现象,都因此而销声匿迹了大半,纵有出现,犯事儿也多是外地来京的。 因为宫中从来都不会提前确定要去哪片区域慰问百姓,临时的行程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京城周围区域的官员,做事都很用心。 对这些官员而言,这固然是个压力,可同时也是一个动力,因为一旦所他们的辖区被选中,自己的政绩就有机会被皇上、皇后看到,从而获得重用。 而且就算不能被重用,谁也不想自己被追责,尤其是被丢官罢职,毕竟这些都是有前例的。 大招募与春闱都是三年举办一届,虽然考试的日期分先后,但也算得上是同期,两场参考人数都很多的重要考试,都在同一时期举办,让这个工作强度倍增都不止。 “如今的大招募,不仅与第一场大招募的招人目标,正是那些落第举子不同,还有意让人做二选一的决定,排斥掉那些落第举子,我们为何不改改时间?” 面对皇上的不解,柳明月为他解释道。 “臣妾想的是,让这两项考试在同期举办,可借春闱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地位与影响力,抬高一下大招募的声望与影响力。” 说白点,就是搞捆绑蹭热度。 皇上不知道这些操作的名称,但他脑子转得快,听柳明月这么一说,他就瞬间领会到了这种操作的好处。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才发现,好像还真能起到这种作用,可以让大招募在短时间内,就借春闱变得深入人心,让人觉得它与春闱一样重要。” 柳明月比谁都清楚这种操作的好处,而且是时间越久,这种效果越好。 “可惜的是,这次参加大招募的报名人数和通过初试的人数,都比上届少了许多啊。” 皇上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民间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半都在上次考出来了,仅时隔三年,新长成的人才有限,而且春闱也是这样啊,三年一次,能考中的只有两三百人而已,这才正常,若是每次都能录选个几千人,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位置他们啊。” 若非如今的大安还处开国之初,朝野上下都缺人,位置还算富足,等到开国时间久了,即便春闱每次考中的只有两三百人,也不一定能安置得下。 柳明月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让她感慨的是,当下这个时代因教育的严重落后,或者说是严重缺乏,才会导致这种朝廷给提供机会,却没多少人有能力争取的可悲现象。 “陛下说得也是,不过从今年起,咱们就能往地方推广高产玉蜀黍和甘薯了,粮食多了,再加上咱们革新医药制度,势必能在接下来促进咱们大安的人口增长,人口多起来后,朝廷也会需要更多的人。” 开国之初,大安的总人口只有两千万左右,这个数字,甚至还不及她所生活的时代,一座一线城市的人口数量。 开国十年,也就三千万左右,其中至少有近一千万,都是这十年内的新增人口,如今这加起来还远不到十万人的官吏,管理这三千万人口,还算够用,以后可就未必了。 说起,准确的说,应该是想起这些与民生相关的各种数据,柳明月就觉繁琐与压力山大,皇上也觉头大。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口增长是好事,也是麻烦啊,这皇帝,真是太操心了,廷君呢,五岁了,是时候让他开始受些熏陶,学着点了。” 苏福闻言,下意识看向皇后,柳明月只觉无语,刚过三周岁的孩子,让他来这勤务殿学什么? “陛下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廷君的年龄还是太小了点儿,还是让他先跟着锦昭多学几个字吧。” 皇上不赞成的回道,“认字归认字,这些国家大事,也该让他从旁听着些,给他开阔一下思想与眼界,咱们可不……” 皇上的话没说完,就见卓辉满脸喜气洋洋的进来通报。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芳仪姑姑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妃娘娘有喜了,已有两个月左右。”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仅柳明月高兴,皇上更觉高兴。 因看不上东宫的那些侍妾,他与柳明月一样,对东宫已出生庶子,与现已怀孕的两个侍妾,都不怎么在意。 在听说太子妃有孕后,则是立刻张罗着要重赏,命人照顾好太子妃,毫不掩饰自己对儿媳的重视态度,柳明月当然是不遑多让。 帝后二人的反应,相当于再次告诉外人,太子即便被罚,东宫地位依旧无比稳固的事实。 太子在得知太子妃有孕后,他父母这不吝重赏的反应,也很高兴。 被禁足在东宫近一年的时间里,东宫新添一位小郡主之余,又多了两位有孕的侍妾,可他父母那边的反应一直都很冷淡,让他一直忐忑不已。 因为他父母所展现出的这种只重嫡出,不重视庶出的态度,再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信心,他是中宫嫡子,拥有无人可动摇的嫡出身份和地位。 回坤元宫见过太子妃后,柳明月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你如今有了身孕,还要负责处理宫务,再照顾廷君,可能会存在力有不逮之处,你父皇有意将廷君迁到乾元宫居住,不知你意下如何?你不必有压力,我们并没有勉强之意。” 太子妃当然不会怀疑她婆婆的话,毕竟这几年下来,她很了解自己的婆婆,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跟她用心思。 “儿臣愿意,父皇愿意帮忙教导廷君,是廷君的荣幸,儿臣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有异议,也不会多想。” 这是太子妃的真实想法,将她儿子带去乾元宫,对她儿子来说,乃是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 何况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弟弟,在她公公婆婆的教导下,从之前的怯懦内向,变得开朗活泼大方,还文武双全,优秀到让她都不敢相信。 公公婆婆在教导她弟弟的事情上,都肯这么的用心,更加说是现在照顾和教导自己孙子,太子妃只觉感激不已,丝毫不会怀疑公公婆婆是在抢她的孩子。 见太子妃是真心愿意将孩子交给乾元宫,不存在勉强之意,柳明月才放心。 “这样就好,廷君虽然住过去了,但在今天完成每天的课业后,就能随时回来陪你,锦昭现在也大些了,让他继续住在坤元宫,已经有些不合适了,就让他陪着廷君一起搬去乾元宫吧。” 太子妃知道,这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想法,让她知道,这个安排并非有意隔开他们母子,疏远他们母子关系。 而且她能隐约猜到公公婆婆做这一安排的目的,对此,她当然没有异议,虽然这么做,可能有些对不起她的丈夫,但她支持。 【作者有话说】 210 第210章 驳回 柳明月对这个儿媳妇,是真心满意,比对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便宜儿子满意多了。 所以她当然不想与对方因为这样的事情产生隔阂,才会这般仔细的跟对方说清楚,她是真没抢孩子的想法。 何况她每天的政务都操心不完,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亲自教养一个三岁小娃娃。 这是皇上的意思,而皇上的心思也很明显,就像他在之前就曾不止一次的说过的那样,他打算早早的开始用心教养孙子,好将孙子给培养出来,不让这个孙了走其父的老路。 柳明月所能争取到的,也就是看太子妃这个儿媳的的意见,若太子妃没有意见,她就同意,若太子妃不同意,她肯定也不支持。 毕竟让一个三岁的孩子离开自己的母亲,哪怕天天都能见面,也与住在一起还是有差别的,想不开的就会觉得这是公公婆婆在抢孩子,不愿让孩子与母亲亲近。 好在太子妃确实是个能看得开,想法通透的,能意识到,这对她的儿子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所以答应得毫不勉强,没有半点多心。 这个结果也算是让柳明月松了口气,皇上想要亲自培养孙子的愿望得以实现,对他的身体状态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杨正奉,还是通过医药部从民间发掘出的两位大医,都曾跟柳明月说过,以皇上的身体状态,能维持这么几年,还能维持得这么好,已经算是一个奇迹。 这与皇上的心情状态,以及求生意志,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经历过去年的那场严重刺激后,皇上能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已属十分难得。 至于皇上还能再坚持多久,谁也说不好,柳明月也希望借养孙子这件事,能给皇上的生活带来生机与动力。 只是她绝不会因此而勉强太子妃这个母亲,因为除了个人原则问题,还因那样做,容易给将来埋下隐患。 随着一些重臣在勤务殿见到太子长子的次数日益增多,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在暗地里嘀咕,揣测皇上、皇后此举的用意。 已经成年的太子,这次被禁足东宫的时长一再创新记录,太子的嫡长子却被帝后带在身边,皇上亲自教这个孙子认字写字,让小皇孙旁听、旁观他们君臣奏对。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号,让人不得不深思,连崔相与何相在内。 他们与帝后打交道最多,最清楚皇上与皇后对太子的态度,从最初的悉心教导,与后来的失望与不满,到最后的冷漠与忍无可忍,直接将其长期禁足在东宫。 即便如此,他们也难以相信,皇上与皇后会做出放弃太子,培养如今还年幼的太子嫡长子的决定。 毕竟他们从皇上越来越无心朝政,极少亲自批阅奏折,将军政大权都交到皇后皇上,去御林卫当教席的频率也有所减少的表现上,可以看出皇上的身体状态可能越来越差的真相。 在皇上的身体状态江河日下的情况下,皇上不想着要赶紧培养太子,方便太子能顺利接手这大安的江山,反而将军政大权都交给皇后,自己教养起了孙子。 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着实让人难以置信,可是崔相等人即便心里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事儿若被传出去,势必会引起朝野震动,这种史无前例的事儿实在有违礼制,让人无法理解。 可是另一方面,崔相等人都很清楚,皇上正在布局的这个安排,才是对大安江山更有利的安排。 他们这些朝堂重臣都已熟悉皇后的做事与执政风格,而且双方配合得很好,皇后的思想开明,只要是于国于民有益,她勇于接受和尝试一切新的规则制度和做法。 这让许多有志之士都能从中看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谁不想为新朝开闯一番盛世基业,从而青史留名呢。 而这,是饱读诗书,十分重礼,却墨守陈规的太子,所无法满足他们的。 所以纵然有不少人看出来了,他们也很有默契的选择保持缄默,没人跳出来戳破那层窗户纸。 有些人纵然不支持,也只敢委婉的上奏,建议皇上和柳明月将太子解禁,让太子重新临朝。 毕竟如今的朝堂,被牢牢的掌握在柳明月和皇上之手,皇上不问政事,却声威犹存,他们还要在皇后手下混饭吃,不划算为太子得罪皇后。 在他们看来,太子毕竟是皇后亲子,不管将来怎样,终究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他们外人不划算从中掺合,得罪了哪位都有可能给自家带来惨痛下场。 承天十年的春闱与大招募相继落幕后,哪怕春闱持续了上一届的风格,懂庶务、文章务实的考生,能获得更高的名次,录取的比率更高,也没人再敢提什么异议。 通过大招募终试的人,都得以入仕的事,也没人再敢跳出来反对。 因为他们都能从中看出宫中的决心,再结合朝廷在皇后的执政风格的影响下,所形成的主流趋势,谁都能意识到,大安已呈现出新朝新气象。 不想因落后而被淘汰,他*们必须要努力跟上新形势,得到皇上全力支持的皇后,是真正奉行能者上、庸者下的原则。 再怎么有资历,或是面子,只要不能胜任自身职责,就会被调到闲职上,强行让人给会做事的人让位。 承天十年分别通过春闱与大招募入仕的这批官吏,从一开始,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被灌输了相关的认知和原则,入职后,都表现得非常努力。 而新人的努力,也给老人带来了紧迫感,从朝堂到地方都充斥着这种勤政之风,各项政令的执行,都变得高效了许多。 最明显的效果,就是两种高产粮种在地方上的推广十分顺利,分到粮种的地方官衙,都高度重视这两种作物的培育和种植工作。 要知道在以往,许多地方可没这么重视司农司推广的新种与新农具等。 毕竟对许多地方官员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由老百姓按照他们的自己经验种地就行,实在没必要劳心费力的劝导那些固执,不愿接受新事物的老百姓,去种朝廷要求推广种植的新作物,或是使用那些陌生的农具。 又到一年的丰收季节,收到大安各地呈上来的奏表,皇上十分欣慰。 “朕原本还很担心那些地方官衙又阳奉阴违,浪费这些珍贵的高产粮种,如今看来,情况还不错啊,从各地报上来的产量上看,各地都很用心啊,明年就能进行全国推广了。” 柳明月对此也很满意,“是啊,从这些奏表上看,大安今年的整体收成都很不错,百姓们应该可以多吃几顿饱饭了吧。” 哪怕仍有几处局部遭遇各种小范围天灾的区域,产量大减,但是有朝廷给予的惠政和补贴,影响也不大。 听到柳明月的话,皇上心中更觉欣慰了。 “想当年,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机会多吃几顿饱饭,可惜,朕在乡下种地的那些年,很少能有机会吃饱一顿,没想到多年后,朕竟然能有机会让这天下大半百姓都能吃饱饭,哈哈,想想,朕这辈子还挺圆满啊。” 皇上这话还真不是虚言,哪怕都知道船队出海的风险很大,可是今年出海的船队更多,多到需要分几成几批,分别出发前往不同方向的海域。 每批船队都满载大批的货物,大安各地都出现了不少新建的作坊,主要都为那些船队供货,给朝廷增加了许多税收。 再加上海贸的大笔税收与官方船队出海赚取的收入,加起来远在农业税收入之上,使得朝廷根本不必通过加征税赋,来满足朝廷日益增加的各种开支。 如此一来,大安各地的粮税,仍保持在开国之初的优惠税率,最高也不超过十五税一,某些遭遇自然灾害的区域,动辄就是免税三年。 这样一来,百姓们辛苦种田的产出,不会再像以往,大半都需用来交税,能留下的那一小部分,根本不够让他们养家糊口。 有不少大臣都曾上奏,在明里暗里指出,此举可能会给朝廷带来隐患,大安也应遵循之前那历朝历代的规则,说直白点,就是不能让百姓吃太饱,那样容易生事。 可是对此,不仅柳明月不愿理会,皇上更是看到就来气,即便皇上也知道,从统治者的角度讲,这些建议确实有其道理。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按照所谓的帝王之术而言,劳民疲民愚民弱民贫民,的确有利于加强封建皇权的统治。 可她更知道,现在的炎黄民族,已经到了需要进步和革新的关键时期,继续这么下去,只会让这个民族在未来遭遇灭顶之灾。 承天十年的初冬之际,宫中接到沿海地方官衙的奏报,说是有一批来自海外异域的人,请求登岸休整或是定居,柳明月直接毫不客气的驳回,只许给些水与食物,略尽仁义。 【作者有话说】 抱歉,马上就要到大家最想看到或是不想看到的关键情节,思路有些卡。 211 第211章 教化 炎黄历朝历代皆自恃为礼仪之邦,对那些远道而来的异族,多以包容仁义的态度相待。 柳明月的这一决定,显然有违礼制,所以礼部在接到被驳回的圣旨后,当朝提出抗议。 听着他们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此举有失大国风范,柳明月一直无于衷,直到朝中大半朝臣都表示,此举有失仁义,于礼不合,理应接纳那些流落大安的异域之人后,她才令冯含宁当众读了一卷文书。 文书中的内容,皆来自正史,每条内容都不算多,可是寥寥数语所透露出的信息却很多。 这个时空的炎黄民族,是从始皇一统六国后,开始走向让柳明月感到陌生的历史方向。 但是导致一些重大的历史转折出现的事件,基本都有出现,顶多不过是换了些关键人物,发展过程也有所差别而已。 例如大安之前的宁朝后期,在柳明月的记忆中,是草原异族入侵统治了近百年了元朝。 但在这里,那近百年间,草原异族虽然入侵,并占据了大片的土地,但是他们始终没能彻底建立起统治政权。 宁朝也曾被迫迁都,但是宁朝皇族在最后并不是全都直接亡于草原异族之手,而是在名存实亡多年后,分别覆灭于异族与各种势力之手。 宁朝之前的弘朝,亡于狄戎之灾,弘朝尚未大一统之前的梁朝灭于五夷乱梁。 这两场由异族叛乱所引发的大灾难,每次都给炎黄民族的人口与经济文化,都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而发生狄戎之灾和五夷乱梁的起因,就是当时的皇朝所接收的大量降敌和难民。 前朝部分皇室宗族逃亡到沿海城市后,却亡于在当地只手遮天的海外异族后裔之手。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次影响力不那么大的相关记载,炎黄民族的百姓,大多都是善良而宽容的,他们接纳那些因各种原因逃亡至炎黄的异族,最后被反噬的事件,一直有在上演。 听完柳明月让人整理出来的这些,每一条都代表着一次血的教训的历史记载,原本还热闹的朝堂,已变得寂静无声。 柳明月环视殿内众人道,“这些就是本宫会拒绝接收难民的原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大安不仅不会收下这批来自海外的难民,我们还要将’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接收难民‘这条,列为大安的基本法规。” 众大臣已经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不过仍有不死心的回道。 “娘娘,这批难民来自遥远的海外,不像史上那些,接收了他们,只会让我大安的声望远扬海外,依臣之见,仅凭他们那毫无根基的百十人,也没什么机会给我们大安造成威胁。” 柳明月知道这朝中有些人在打什么主意,这些难民来自海外,手中肯定掌握有一些航线,也知道海外一些邦国的情况。 这些人落居大安后,若能为他们所用,就能帮他们开辟海外更广阔的市场 还有一些人,则是为了自身的名望,想要借此事让自己的仁义之名远扬海外,或者是在史书上被记上一笔。 他们能想到的这些,柳明月当然也能想到,所以她已令海贸司的人在私下里前去接触。 人是一定不能接收的,却能通过一方唱红脸、一方唱白脸,方便海贸司的人利用物资和航线做交易,从那些人口中多榨出一些有用信息。 “前朝那些决定收留异族的人,也都抱着你们这种想法,可是当他们借助我们先辈的仁慈和宽容,得以发展壮大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屠戮我们先辈,抢占我们的土地、财富,还想要成为我们这片炎黄大地的主宰。” 皇上也跟着表态道,“皇后说得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百年前,前朝人口最多时,达一万万,可我大安开朝之初,首次统计出的人口只有不足两千万,亡于异族之手的百姓,少说也多达上千万。” 其它数千万,有的间接死在异族之手,有的死于各种天灾、战乱和疫病。 在此前一直不曾表态的崔相这才开口道。 “陛下圣明,娘娘圣明,那些异族乃是不可控的祸端,我大安万不可再重蹈覆辙,臣以为,应当派出海军舰队,直接将他们驱逐出我大安海域,同样可扬我大安国威。” 不得不说,这就是默契,柳明月露出一丝笑意,皇上也做出将要点头认可的动作,立刻有大臣出列道。 “臣以为此举不妥,如娘娘所言,给些水与食物,让他们离开也就罢了,出动海军驱逐,未免太有失我大国风度了些。” 崔相露出一脸不悦之情,“对这些异族,与他们讲什么风度?胆敢不请自来,冒然进入我大安海域,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我大安没追究他们责任,已属宽容。” 何相迅速明白过来,立刻跟着表态道。 “不错,升米恩、斗米仇,能给他们一些水食,已属仁慈,绝对不可给异族留下得寸尺的机会。” 两位丞相明确支持宫中的决定,甚至还更强势,勋贵出身的那些功臣,大半都曾与异族战斗,视异族为死敌。 哪怕是在此前觉得那些异族身上有利可图的人,现在也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那点盘算。 下朝后,皇上忍不住摇头叹息道。 “你刚开始说时,朕还觉得不至于,如今看来,朕真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逐名逐利之心,咱们大安才将入侵的异族赶出去多久啊,各处边境至今仍在不时发生战事,可是这些都曾经历过异族入侵之祸的人,就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痛,真是让人寒心呐。” 在皇上看来,异族就是异族,从海外来的,与从边境来的没什么差别,他平等的憎恶所有异族,毕竟他当年也没少与异族作战,有不少亲近之人都死于那些战争中。 柳明月对此更是深有体会,在她自己所在的时空中,相当于大安的那个朝代,更是直接亡于曾被那个朝代接收过的难民族群的后代之手。 “是啊,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咱们一定不可重用,臣妾最恨的也是这种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民族大义之辈。” 不管是为逐名还是为逐利,柳明月都很不喜欢这种人。 “朕也恨,可是这种人,古代今来都不少,咱们甚至都无法保证大安的将来,不会出现这种被人挑唆几句,就好大喜功的揽事的皇帝,从而闯下养虎为患的大祸。” 柳明月也不敢说,大安的将来就不会像她所熟知的那个朝代,亡于自己曾救下的难民后代之手。 “教化,只能靠教化了,我们要全面推行教化,不仅要教廷君他们,还要编辑相关的教材,打小就教大安的年轻一代,要让他们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忠君爱国‘。’爱国荣、叛国耻之‘类的思想,牢记在心。” 皇上闻言,不禁有些有犹虑。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些,而且这个投入将会很大吧?” 在皇上的印象中,与上学有关的花费都很大,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 即便如此,朝廷目前每年在推广教化上的投入,本就不少,若想在民间全面推行教化,这个投入可就更大了。 这个投入当然很大,这也是柳明月早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以及教育不发达的弊端,却没急着改变这一现状的原因。 教育注定是个投入大却见效慢,甚至不一定能见效的大方向,可它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却不在农业、商业、医药之下。 “肯定很大,咱们先一步步的慢慢来吧,从改革现有的一些启蒙教育书籍开始,所有书院,在接下来,都要加开大安律法和炎黄史,与异族相关的内容,要作为重点,让每一位学子都要熟记于心。” 风向很重要,要是从现在起,就掀起某些风向,这个时代的大安,总不至于再出现救助并接受难民,待难民宽容大方,最后养虎为患的灾难吧。 【作者有话说】 212 第212章 功利 如何推行相关教化,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非常耗时耗力,远非一日之功。 不过只要能得到皇上这位开国皇帝的支持,就算是师出有名,不仅对当下的人,乃至对后世而言,此事都更具权威性与影响力。 承天十年的秋末,太子妃子再次产下一子,柳明月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后,高兴之余,也略有那么一丝无法言喻的遗憾。 与她相比,皇上对此当然是纯粹的只感到欣喜,太子有了两个嫡子,无疑是给皇位嫡脉传承加了份保障。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来自皇上、皇后的赏赐,如流水般的被相继被送入东宫,令人为之侧目。 京中那些曾在当年暗地里议论太子妃无福、不祥的人,都纷纷闭了嘴,不管是帝后对这位儿媳高度重视的态度,还是太子妃生下两位太子嫡子的事,都已充分表明,这位比谁都有福气。 东宫那些暗自嘲笑太子妃被抢走长子,或是嫉恨太子妃的长子被皇上带在身边教养的侍妾们,在得知太子妃又产下一子后,心情更是郁闷不已。 唯一能让她们稍感安慰的,也就太子对太子妃产子一事,既没那么重视,也没那么欣喜的反应了。 柳明月当然也有注意到便宜儿子的冷淡反应,不过她不仅没有再为此动气,也懒得再就此对太子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她其实也能理解太子被禁足东宫一年多的时间后,心中所充斥着的那些憋屈与烦闷。 但她并不同情对方,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因为对方会落得如今这境地,完全是他自己作的。 放对方出去,不仅会给皇上的身体状态带来威胁,还会给她与朝廷带来麻烦,扰乱当前这好不容易才开创出的大好局面。 何况不管是她也好,还是皇上、太子妃等其他人,虽然没有被禁足,但也一直生活在这宫中,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没比太子的处境好到哪去,他自己心性不佳,承受不住,是他自己的问题。 承天十年的万寿宴上,皇上心情十分好,不仅封赏了多位大臣的家眷,还首次隆重封赏了皇后的亲眷。 杨宛如这位皇后的外甥女,被封为平乐县主,上阳伯府长房的那位将在年后成亲的嫡女,被封为和乐县主。 有些人暗自打量柳明月的反应,想要看她会不会又像以往的许多次般,当众为娘家婉拒皇上的封赏。 让许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柳明月这次竟然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说,直接在一旁笑着点头,一副对此乐见其成,很欣慰的样子。 毕竟别人不知道,杨宛如的县主之位,是她在一年多之前,就已许诺给人家的,如今不过是借皇上之口,兑现了这个诺言而已。 至于上阳伯府长房嫡女的县主之位,则是柳大夫人用自己的功绩,为她的小女儿兑换的。 只是这两份封赏的真相,都不便对外公开而已,柳明月对此当然没有意见。 而这两份封赏,除了让上阳伯府在京中的地位与影响力再次得到提升外,同时还带来了许多揣测。 看到柳明月万寿宴上的反应,有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是不是皇后之前一直压着娘家人,只是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 如今她在朝中的地位稳固,不打算继续装了,才用封赏娘家侄女和外甥女作为试探。 于是有那自诩已成功体恤到上意的人,就开始上奏,不吝溢美之词的恭维皇后的功绩,最后夸赞柳家教养有功,朝廷理应嘉奖。 上这种奏折之人的用心,可谓是昭然若揭,而这些奏折也让皇上看得连连点头。 “别的不说,这些奏折写得是真不错,若非看到这些,连朕都没意识到,自打皇后临朝以来,竟给朝廷带来了如此巨大的改变,这些人不知道,可朕心里清楚,能有这些改善,都该皇后居首功才对。”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陛下理这些做什么?正因历朝历代都不缺这种喜欢揣测上意,然后费尽心思投上所好的人,才会出现昏君频出的现象,这是他们揣测错了,若教他们揣测对了咱们的心思,咱们肯定也会对这种人心生好感。” 而对方能得到他们这种上位者的好感,就意味着能有机会获得信任和重用,从而升官发财。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倒是,天长日久的面对这些看着既合道理,还挺合心意的恭维与夸赞,着实是很难不让人头脑发昏啊。” 他自己是因身体不好,被迫少了许多世俗的欲望,才能一直保持清醒与冷静,不会轻易被外人与外物所惑。 而皇后,才是真正心性坚韧者,除了最重视他身体状态外,真正做到全心全意的为江山社稷和百姓民生谋福,早前多少还图个贤名,如今则是连贤名都不要了,让他自叹不如。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又在感叹什么。 “对于这种人,我们只需奉行一条原则,就是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在意他做什么,任他说得天花乱坠,恭维得再好听,只要他于国于民无功,就一概不用,不给他留下半点可趁之机,他就主动消停了。” 皇上摇头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也就皇后能不受影响,朕都不敢说自己也能做到。” 情商高、会说话,固然是个能让人事半功倍的本事,但得用在正道上,用得不是地方,过于功利,就让人不喜了。 不过除了这种为讨好皇后,试探着提议应该重赏皇后娘家人的奏折外,同时也有弹劾此次对外戚封赏太过的折子。 对于这类折子,柳明月都给搁置,留中不发,也就皇上闲着没事抽几本看看,当个乐子讲给廷君听。 除了杨弘深在听说自己的长女获封县主后,忍不住再次质疑长女是靠着告诉宫中’预知‘消息获得的功劳,才会被封县主外,其他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旁的怀疑。 毕竟杨宛如和柳家长房嫡女同时获封县主,也算是互为彼此的县主身份由来打掩护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本来思路不顺,又遇上现实中的麻烦,状态大受影响,还是没能写出来。 213 第213章 错付 承天十年底,左子兴、吴尚青等人进京述职,本来身体不适的皇上,都因此而振奋了许多。 时隔数年,再次见到大侄子,皇上十分欣慰。 “海军算是在你手上发展起来了,你是不是该考虑调回京中任职了?” 左子兴有些犹虑,但是想到被禁足在东宫近两年的太子,他还是坚定了决心。 “伯父的心意,侄儿明白,可是还是更喜海上生活,何况侄儿还想亲自观望一下那些被流放海外之人的情况,还想亲自解决伯母曾令我们海军重点关注的那个岛国。” 皇上有些疑惑的问道,“岛国?哪个岛国?那个据说是几乎全民海盗的岛国吗?” 左子兴点头道,“是的,有了您与伯母为我们准备的航海钟,想要完成这件事,已变得指日可待。” 皇上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你既然选择坚持留在海军,我就不会勉强,不过解决那岛国的事不急,还是要先继续发展海军,积累海军实力,要在有了万全把握之后再行动。” 左子兴恭敬的应下,“伯父放心,伯母也只是下令让海军先调查那岛国的情况,并没有别的指示,是侄儿在了解到那岛国的情况后,私以为,那岛国内盛行的风气十分恶劣,放任其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成大患,便擅自揣测了一下伯母的目的,侄儿定不会冒然行事。” 考虑到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而且以他的身体状态,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都很难讲,皇上终究还是决定,将有些话,趁这次相见就说开,以免为将来留下什么不必要的隐患。 “嗯,其实,我早发现你伯母身上有些异常之处,只是不管将来怎样,你都不必深究,因为可以确定的是,她淡泊名利,对咱们大安的江山社稷和百姓,都怀着一片诚挚之心,毫无半点私心,连我都自叹不如,是位非常值得敬佩的人。” 左子兴惊讶的看着他伯父,“伯父……” 没等他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皇上就已抬手制止他道。 “你不要多问,像我一样当做毫无所觉就行,她嫉恶如仇,很重视真正有能力,能像她所期待的那样,能为国为民做实事的人,你就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就算没有我这层关系,她也会重用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她,待她要像待我一样尊敬。” 听到这番很像是在交待后事的话,左子兴感到有些不安。 “伯父的身体?” 对着这个曾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助他打胜最关键的一战,却毫不居功的大侄子,皇上不仅会说出他心底深处最大的秘密,也不介意向对方提起家丑。 “去岁因老五干出背信弃义的毁婚之事,被气狠了些,本来就不怎么健旺的身体,受了这次打击后,变得更差了,要不是你伯母弄出个医药部,从民间选拔出来几个水平不错的大医,还能帮忙维持着,你这次回来,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因医药部是宫中一力坚持开创的,所有不存在立场问题的大夫,都能皇上、皇后无比推崇,比所有人都希望这两位能长命百姓,好让医药部能在朝中真正站稳脚跟,并发展得越来越好。 要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实在很担心新一任皇帝继位后,会取消医药部。 所以不管是宫中的御医,还是新加入医药部的大医们,对皇上的身体,都非常的尽心尽力,为了尽量给皇上续命,绝对可谓是各展平生之绝学。 不过这些都是机密消息,连宫中都没几人知道,更别说是一直远在海上的左子兴,更不知道这些。 “伯父,您……您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怎么还能那般动怒呢?” 皇上摆摆手道,“唉,主要是因为这里面还关系到我年轻时候做的一些窝囊事,才没控制住,不过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益,我虽然希望你回京,但是从你伯母对海军如此重视,还早有安排的态度看,海军这摊子事,还真就只有交给你负责,我才放心。” 因听说皇上身体不好,刚打算开口留下的左子兴闻言,一时只觉进退两难。 皇上见他满脸的悲伤和迟疑,笑着道。 “你不用觉得为难,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儿女情长,有了航海钟的辅助,为船队护航这事儿,你完全可以撒手了,如今留在近海,登岸容易,是不是该好好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我就算是晚婚的了,可在你这个年纪,也快成亲了啊,你要是没相中的,就与你伯母就给你作主了。” 面对来自长辈的催婚,满心的悲伤和犹虑都在瞬间消息,左子兴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赶紧回道。 “婚姻大事,还是由侄儿自己决定得好,就不劳伯父和伯母费心了,侄儿一定会尽快解决终身大事,一定不会让伯父失望。” 见皇上用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左子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真的,这次进京后,意外结识一位女官,侄儿觉得和她挺投缘,顺利的话,可能不久之后就能有好消息。” 直到左子兴离开后,皇上还在好奇他侄儿到底看中了哪位女官,可惜他侄儿竟然不告诉他,这难免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毕竟他对自家大侄儿,可是毫无保留,连他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最大秘密,都没有瞒对方,结果这小子竟然为了某个女子,瞒他,真是错付了啊! 听到皇上的抱怨,柳明月忍不住失笑。 “大侄子不告诉您,肯定是因为有他自己的顾虑,这事若是能成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成,人家是女官,还要继续在京中任职,说不定会让您对人家心生芥蒂,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女子的出身经历,说不定有点儿问题,怕您不支持,就想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向您坦白。” 皇上闻言,不禁眼睛这一瞪。 “这小子,竟然和朕玩起心眼了,我觉得你说的后面那个可能,很有可能就是真相,哼,朕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朕都能答应让那些女子入朝为官了,怎么可能会坏他的姻缘!” “这是关系到咱们大侄子终身幸福的大事,咱们不作任何干涉,就算是成全,您也不必焦虑,大侄子若能找到个与他情投意合,还能志同道合的妻子,实在是件幸事。”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这倒也是,凭咱们大侄子的条件,固然能配得上这天下所有的好女子,可关键是他自己得喜欢,朕当年娶妻晚,是迫于各种形势,他到这把年龄还不成亲,绝对是因为他眼光太高、太挑!” 皇上能这么吐槽他最喜爱的大侄子,她这个便宜伯母,肯定不能跟着附和。 “这婚姻大事,主要还是得看缘分,咱们大侄子这缘分来得是晚了点。” 与此同时,柳明月心中想的却是,那女官应该不会是杨宛如吧? 【作者有话说】 214 第214章 可惜 柳明月觉得,真不是她有偏见,杨宛如虽然经历特殊了点,但她这个人的心性与能力,着实有些配不左子兴。 喜欢走捷径也好、投机取巧也罢,都属人之常情,只要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柳明月并不反感。 尤其是在杨宛如抱大腿不成,选择参加大招募,改用自己掌握的天灾信息走捷径后,她对此还很欢迎,对其有所改观。 只是杨宛如这个人,实在让人有些难评,为富贵荣华与权势地位,不惜赌上自己的婚姻,固然有着当下的时代环境,给她的思想与见识带来的局限性的因素。 被稽查司查到,在承天六年时,杨宛如应该是想靠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苍河大坝会垮掉,竟然起了发国难财之意,这就让柳明月十分不喜了。 哪怕在那之后,对方提前’预告‘的几次灾难,让朝廷和百姓免遭巨大灾难与损失,柳明月也愿意承认她所立下的大功,但是对其本性,柳明月始终无法认可。 不过不管怎样,柳明月都不打算干涉左子兴的姻缘,希望这位命运多舛却才能出众的年轻俊杰,能如愿以偿,获得一门幸福美满的婚姻。 与此同时,回到住处的左子兴,心情有些沉重,哪怕通过上次回京里的谈话,已经让他对皇上的身体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他得知皇上的身体再次受了打击后,变得更加糟糕的消息后,终究还是会感到更加悲伤和痛苦。 魏长延等人皆在年后接下护航任务,分别带队出海去了,这次只有吴尚青和左子兴一起进京述职。 看到左子兴出宫后的这个神情凝重的反应,吴尚青有些不解。 “子兴兄这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哪怕是对有着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左子兴也不可能说实话,只能叹了口气道。 “陛下希望我能调回京中任职,我却拒绝了,可是拒绝之后,又为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感到有些愧疚。” 吴尚青当然知道这位好友是真心喜欢海上,也愿意留在海上。 “陛下想让子兴兄回京任职,当然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照顾,不过在我看来,子兴兄能够拒绝,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固然有知道子兴兄喜欢留在海上的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说着,他凑到左子兴的身边低声道。 “这次回京,我听说了不少最新消息,除了太子已被禁足东宫近两年的这个重头消息外,还有就是,太子的嫡长子,被接到乾元宫,由陛下与娘娘亲自教养的消息,眼看这宫中的形势是越来越复杂了,你这个身份太敏感了些,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想到自己拒绝皇上想调他进京的提议时,他的脑海中首先闪过的,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 “多谢尚青兄的提醒,我只知道太子一直被禁足的事,还真没听说陛下和娘娘亲自教养皇孙的消息,只是太子已成年,前些年在朝中的口碑也一向很好,为何会一直被禁足呢?” 左子兴是真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太子是他那位伯母的亲生儿子,一再被禁足,这次更是直接禁了近两年,总不至于和他那位伯母身上的异常之处有关吧。 再怎么异常,太子也是他伯母唯一嫡亲的儿子,总不至于被弃、被废吧? 对于这件事,吴尚青还真听说了一些消息,若是对旁人,他肯定不会轻易透露,但是对左子兴,他当然是知无不言。 “我听说,太子自上次被解除禁足出来后,一直在朝中跳得厉害,到处的结交和拉拢人,这次被禁足,是因他在去年年初,为讨好某些地方官员,叫上一些重臣,想要逼皇上和娘娘答应改掉当时的年度规划,将投向山南省的那些工事,分给各地。” 说起这件事,吴尚青颇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道。 “幸好陛下和娘娘在那件事情上非常坚持,被太子叫去的几位重臣,事先不知情,知道后,不仅不支持太子,还都坚定的表态支持陛下和娘娘的决定,要不然,那山南省的损失,可就更大了。” 左子兴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亲爹还活着,亲娘在执政,太子在急什么? 这么想,他也直接*这么问了出来。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稳固如山,太子什么都不做,这大安的江山自会在将来被传到他的手中,他为何要这么做?” 还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是因有恃无恐吗? 为此感到恼怒之余,左子兴随即想到一个可能,莫非这也是太子一直被禁足的原因? 皇后肯定很了解皇上的身体状态,知道皇上的身体受不得严重的情绪刺激,干脆用眼不见心不烦的方式,一直将太子关着,免得他出来又搞些惹人生气的事。 结果太子被禁东宫,倒是没机会搞事,五皇子却搞出一桩严重刺激到皇上的事。 再加上两年前被斩首的那位二皇子,左子兴觉得,他伯父这辈子,真是命太苦了些,上无父母可依靠,中无兄弟姐妹相助,下无子女争气。 好在他那位伯母身上虽有异常,但她能在关键时期成为他伯父的最大依仗,帮他伯父担起了这江山重担。 “唉,谁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呢?说起来,当年我与长延兄他们,还曾与微服的太子结交过,后来还曾一同在御林卫受训,太子不仅文采出众,且待人谦逊有礼,做事也细心体贴,让我们都很钦佩他,知道他的身份后,都为我们大安能有那么一位优秀的太子,感到庆幸。” 说起这些,吴尚青的心情十分复杂,语气更是唏嘘不已。 感情上,他十分不愿相信,当年那么优秀的一位少年,竟然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变得面目全非。 可他更加相信,能让在当年就早早的为太子铺路的皇后,以及允许太子临朝观政的皇上,对其感到失望,乃至走到如今这近乎放弃的地步,肯定是太子自身出了问题,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吴尚青觉得,他会这么认为,固然有着他是皇后的人,在立场方面会偏向皇后和皇上的缘故。 但更多还是因为,他与皇后打交道多,知道对方是位目标坚定、心性坚韧,且真正体恤民生,大度无私的贤后。 “没想到你们与太子之间,竟然还有着这样的缘分,之前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正满心感慨的吴尚青不以为意的回道。 “说来惭愧,我们当年在御林卫受训的那段时间,与太子走得近,相处也很愉快,后来也曾想过要与太子保持联系,这个心情,子兴兄应该可以理解吧?可惜,我们给东宫写的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半句回音。” 所以在后来,即便是在他们那次回京献宝、接受正式封赏之际,也没想过还要再去主动联系太子。 对此,左子兴当然可以理解,他早知道,吴尚青他们这些人,都是被皇后录用且安排的。 他们是皇后这位东家的人,太子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刚好太子也有与他们结交的意愿,这个想要同时与未来东家打好关系的心思,当然很好理解,也属正常。 “尚青兄言重了,我当然能够理解,其实我与太子之间的情况,也与你们差不多,陛下登基前,我与这位堂弟虽然见得少,但是当时的关系还不错,可我回来后,却没再联系过他。” 这其中固然有着他的身份敏感,已更名易姓的因素,同时也有不欲让他伯父的儿子们,因伯父对他的看重与喜爱,对他心生嫉恨与不满的原因,早在他还没有流亡海外前,就已有了这个苗头。 明面上说着’还不错‘,实际上却是关系生疏,不咋样,才会没联系,吴尚青心领神会的点头。 “唉!真是可惜了!” 这句可惜听着好像有些突兀,事实上,两人都知道可惜什么,可惜太子没能长成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优秀,也可惜他们明明都曾与太子结下过前缘,却都缘浅早散。 同时也未尝没有替皇上、皇后可惜的意思,他们两位都那么的优秀,可是他们精心培养的太子,却让他们如此失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来到了承天十三秋,随着皇上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朝廷的军政大事,都到了全由柳明月独自裁决的地步。 独自承担如此多的政务,加上超强的责任心,让柳明月是真心感到疲累。 不过柳明月虽然累点,但是有皇上在,两人算是志同道合,遇事有皇上挡在前面,不仅能从精神上给她当支柱,还能利用他的威望为她开路,两人配合默契,让她轻松不少。 如今皇上的身体状态,已变得一日不如一日,着实给柳明月带来了极大压力。 而皇上身体状态不好的消息,也再也无法遮掩,从皇上缺席朝堂的日子,一次更比一次多,许多人都已看出端倪。 只是宫中一直不愿正式公开相关消息,朝中众大臣们虽有猜测,心中忧急如焚,也不敢直接质问什么。 直到宫中所有御医和大医们,都表示束手无策,皇上的身体状态已到回天乏力的境地后,柳明月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对外公开皇上重病的消息。 消息一出,顿时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同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向地方传播,各种奏折如雪片般的被送入宫中。 柳明月一边要时刻关心皇上的情况,一边还要顶着巨大压力,坚持处理各种朝政,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稳定民心。 215 第215章 交待 皇上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早有心理准备,如今终于到了回天乏术的这一天,他虽感到遗憾和不舍,但在总体上还心态还算洒脱。 相关的消息公开没几日,皇上就挑了个自觉身体状态还不错的日子,召集所有相关人员交待身后事。 “朕这一辈子,自认活得还算问心无愧,唯一感到抱歉的,就是有些对不住皇后,可是朕走后,这大安的江山重任,还要要交给皇后承担,辛苦皇后了。” 看着皇上躺在那里,真正到了将要灯尽油枯的时刻,柳明月是真的很伤心。 “能有机会继承陛下之志,为大安开太平盛世之基业,是臣妾的荣幸,不敢称辛苦,臣妾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之托。” 皇上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他既觉熟悉,又觉有些陌生的原配发妻,心中五味杂陈。 “朕相信皇后能说到做到,在这个世上,朕只相信皇后能做到。” 跪伏在床前的太子终于忍不住道,“父皇……” 皇上这才将视线转向太子,“太子本性温厚纯良,却在少时,不幸被人教坏了心性,朕与皇后潜心教导,仍未能将他导入正途,令朕痛心不已,却一直不忍废弃,希望他能迷途知返,早些醒悟,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听到皇上的这番话,跪在太子后方的皇子、重臣与勋贵们,都忍不住提起了心。 “朕几经考虑,终于不得不接受,太子实在难堪大任的事实,决定取消其东宫储君之位,封他为安亲王。” 哪怕近几年的禁足生涯,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一天,但是太子一直心存侥幸,如今真到尘埃落定的这一刻,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太子之位被废的事实。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有内侍在皇上的示意下,上前将太子架了出去。 太子被废,在场余下的皇子们,都忍不住心生激动,哪怕他们都知道,皇上将大安江山托付给皇后,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们不介意,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是能有机会坐上皇位,这样才能图以后。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就算太子被废弃,皇位也与他们无关。 听到皇上临终废太子,王尚书忍不住道。 “陛下,如此关键时刻废太子,恐会有伤国本啊,还望陛下三思啊!” 若非顾虑太多,废太子的事,根本不会拖到现在,皇上勉力摆摆手道。 “该思考的,朕都已经再三思虑过了,朕与皇后不能为一己私心,置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不顾,太子太过容易听信旁人的挑唆,还不自觉,此乃大忌。” 听到这话,崔相等人都忍不住暗自叹息,他们都曾关注过当年的那场重阳刺杀案,哪怕没能看到具体的案卷,也隐约知道些东宫那些属官的图谋。 接下来的时间,皇上又逐一安排了一些人与事,其中也包括提前接到秘信后,匆匆赶回京中的左子兴。 两人最后一次私下见面时,皇上告诉对方,他将当众公开他的真实身份,将当年就打算封赏给他的王位给他,却被左子兴拒绝,他选择继承自己母族的姓氏和身份,不愿再要徐氏宗族的身份。 见他如此坚持,皇上也不好勉强,只给对方留下一份遗旨,方便他在将来改变主意时,能用遗旨兑换一个王位。 不得不说,对于这个侄子,皇上可谓是相当的操心,比在他自己的儿子身子花的精力更多。 直到最后,皇上才说出自己对皇位所做的安排,在他百年之后,由太子的嫡长子徐廷君继承皇位,现在的皇后晋为太皇太后,并监国摄政。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皇子与群臣的一阵哀嚎,众大臣还好,毕竟他们都算是对此早有预料,主要是众皇子,都在哀嚎自己的不甘与怨愤。 若是太子也就罢了,人家占着大义,是中宫嫡子,已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他们不敢不服。 可是眼看他们亲爹在将要临终前,废了太子的皇位继承权,给了他们那么点点希望, 却在随后就宣布,要跳过他们这些儿子,将皇位隔代传给孙子,这个孙子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儿,让他们这些皇子情何以堪? 可是不管这些人再怎么不甘心,皇上不仅当众做出相关交待,还拿出了他早就提前准备好的相关圣旨,都是由他亲笔所拟。 毕竟他也担心自己的身体不争气,会在来不及做任何交待的情况下,突然就去了,所以早就提前做好了相关准备和安排。 这些提前备好的遗旨内容,都能与皇上当众所交待的那些,一一相对应的事实,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皇上没有病糊涂,头脑很清晰,他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他本人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许是因为交待完后事后,也算是了了最后一桩心事,没了牵挂,皇上的身体状态在当晚就出现急剧恶化。 经大安医术水平最高的几位大夫的齐心挽救,才让已陷入晕厥状态的皇上再次苏醒过来。 看到一直守在他床前的柳明月,皇上的目光异常清明,还有些锐利,挥退周围的其他人后,他才开口道。 “我可以相信……你吗? 听到那个被有意强调的’你‘,柳明月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后语气坚定的回道。 “可以,我本身虽然只是一个平庸的人,但我热爱这片炎黄大地,热爱炎黄民族,我会倾尽全力,让这个国家和民族,不会像我所熟知的历史记载中所描述的那样,在将来沦为被异族占领,被海外异邦之人侵略、残害的弱者。” 皇上闻言,闭了闭眼,他这才明白,柳明月为何会那么重视海军,不惜投入大量的经费,研制更大更快更强大的船,威力更强大的火炮。 原来,他们大安的未来,竟然比杨宛如所知道的那些更糟,在将来不仅要面临周围异族带来的侵占,还将面临来自海外异国侵略吗?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 说完,皇上抬起颤抖的手,从床上的暗格里,亲自取出了一份圣旨。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将来若到万不得已之际,它能帮你更加名正言顺的实现你所说得那一切!” 【作者有话说】 216 第216章 意外 承天帝驾崩,举国皆悲,柳明月即便早对这一天有心理准备,依旧对此感到很遗憾,也很伤心。 因为对方在其生命最后时刻,再次展现出了他的开明、包容和仁义,哪怕知道她身上存在异常之处,依旧选择相信她,给了她最大的信任和支持,也同时也代表着对方的认可。 不过现实没给柳明明留下多少伤心的时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哪怕一切事务自有朝廷和宫中的人负责操办,柳明月这个摄政太皇太后,依旧很繁忙。 哪怕皇上在近两年,已经没有精力在政务上提供多少建议,但是对柳明月而言,少了皇上的从旁支持与配合,处处都很不便,也很难适应。 停殡、设祭、颁遗诏等流程走完,大行皇帝的梓宫被送入早已开始修建的皇陵地宫中后,承天帝的一生,就此被盖棺定认,当之无愧的一代明君,定庙号为安太祖。 哪怕许多大臣都对皇上临终前废太子,隔代传位于皇孙,将先皇后封为摄政太皇太后一事颇有微词。 但是遗旨确实出自大行皇帝的亲自手书,与皇临终前交待的内容都能对得上,让人无从质疑。 如此一来,不管众人都怀着怎样的心思,都不得接受事实,奏请年幼的新帝尽快登基,择日举办登基大典。 在承天帝驾崩后的首次大朝会上,柳明月以摄政太皇太后的身份,高坐在大殿的上首,原太子妃,现安王妃牵着徐廷君走入殿内。 看到徐廷君没有穿戴早为他准备好衮冕,众大臣都有些不解,柳明月也下意识皱眉。 不过没等到她开口,就见徐廷君虚九岁,实际上才七周岁的徐廷君高举着一份奏表道。 “孙儿年幼,自知难当大任,恐有负皇祖父厚望,皇祖母辅佐皇祖父多年,为大安殚思竭虑,得百官臣服,万民敬仰,方使我大安能有今日之繁荣昌盛,孙儿在此恭请皇祖母登临大宝,主朝政、安社稷!”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寂静无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幼主初次正式临朝的这一刻,竟给他们来这一出。 柳明月也十分震惊,罕见的在人前失态,赶紧道。 “胡闹!本……老身一妇道人家,乃是迫于形势,才得以临朝,你为先皇钦定的新任皇帝,理应顺应天命,承继帝位!” 群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劝说徐廷君赶紧登帝位,徐廷君的态度却很坚持,有大臣提出让安王妃劝说太子,结果安王妃却道。 “我身为母后的儿媳,深知母后这些年来,为国励精图治,为民呕心沥血,父皇在世时,也从未否认母后的功绩,儿臣希望母后莫要推辞!” 想想也是,徐廷君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想到要辞去先帝传给他的帝位,肯定是受到旁人的指示,才会这么做。 柳明月以皇后的身份辅佐皇上,执政数年的功绩,满朝文武大臣都愿意承认,也不反对让她摄政,可是他们实在无法接受让太皇太后直接登临帝位的事实。 一时之间,殿内群臣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史书上记录了无数次由皇位所引发的一场场争斗,还从没出现过像这样的场景,先帝临终前的新帝辞帝位而不受,奉先帝遗旨摄政的太皇太后,也拒不接受新帝的禅位。 崔相出列道,“先帝本就将江山托付给了娘娘,以娘娘之贤能,也确实担得起这大安的江山社稷,既然殿下有此意,还望娘娘成全,老臣恭请娘娘登临大宝!” 何相愣了一下,随即表示附议。 “老臣恭请娘娘登临大宝!” 有这么两位带头,那些本就是被柳明月提拔起来,或是得柳明月所施之政,才得以入仕的大臣,都纷纷表态,其中也包括左子兴。 看着下方殿内的这一幕,柳明月的心情十分复杂,天地可鉴,她是真没想到,太子妃母子竟然会给她来这一出。 这个时代的历史走向与她所熟知的那些大同小异,社会人文环境更是如出一辙,柳明月深知女子在这个时代中的处境。 她所想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这个炎黄民族打下最坚实的基础,没想过要争权夺利,更没想过要挑战这里的世俗体制。 最多,也就是想要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对大环境稍作改善而已。 差点被直接黄袍加身的意外经历,让柳明月在退朝后,仍觉难以相信。 看着眼前这两位在事前不曾对她透露半点口风的母子,柳明月冷着脸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皇位是先帝传给廷君的,廷君若有心,知道要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位贤明的帝王,莫要辜负先帝的厚望即可,怎能直接拒了?” 郭锦秋有些心虚的回道,“母后,这是儿臣的建议,不过廷君也不反对,他年纪还小,儿臣实在不忍看他小小年纪就要担此重任,承受群臣和万民的期待,儿臣只盼着他能健康平安的长大,所以只能辛苦母后了。” 徐廷君也赶紧表态道,“皇祖母,孙儿还小呢,不想这么早就当皇帝,天天像皇祖母那样,和没完没了的政务打交道,听您和大臣们说些孙儿听不懂,不耐烦听的事情,也许孙儿将来会改变主意,但是现在,孙儿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只想跟普通小孩一样慢慢长大。” 他母妃没有直接要求他要拒绝接受皇位,而是在分析不同的选择,所要面对的各种利弊后,让他自己选择。 是徐廷君自己坚定的选择了拒绝接受皇位,他从小被祖父带在身边教养,知道自己若选择了皇位,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他打心里不愿意,不愿意一辈子就这么早早的被困在这座宫中,没什么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 哪怕他所面对的是皇位,是世人皆会趋之若鹜的皇帝宝座,徐廷君也不觉得可惜,他很想去看看舅舅给他讲过的那些大山大河,去看看那辽阔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 【作者有话说】 217 第217章 过分 让人将徐廷君带下去后,柳明月看着太子妃道。 “你是知道我的,若非太子没有能力承担这江山社稷,让我与先帝太过失望,我们何至如此,你又何必要这么做?” 柳明月当然知道,一个七岁的小孩,哪怕聪明点,从小接受的是这世上最顶尖的精英教育,又能懂什么。 徐廷君会做出这个决定,肯定少不了他亲娘劝说,甚至是诱导。 郭锦秋抹着眼泪回道,“儿臣当然知道母后,也相信母后,可是儿臣不相信其他人,廷君若早早的登基为帝,身边注定会有一批近臣,儿臣担心他也重蹈覆辙,走上他父王的老路,被人蛊惑心智,让好好的孩子移了心性,儿臣是真的怕了,太子……安王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仅一个太子,就足以让各方势力处心积虑的算计,更别说是一个年幼的皇帝,完全相当于是三岁小儿执金过市,势必会引来更多、更隐晦的算计。 她的丈夫还有像她公公、婆婆这样厉害的人物教导着,都没能将其导入正途,更别说是她的儿子,若被人算计了去,她可能更没办法。 听到她这么说,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可是你别忘了,廷君现在的情况,跟境文那时不一样,当年我只是一介深宫妇人,碍于礼制,没什么时间和机会亲自教境文,才让那些人得手,如今有我和你在,完全可以在发现苗头不对时,及时处理,不会让廷君也受人蒙蔽。” 柳明月也是打心里不赞成让一个刚到上小学年纪的孩子,早早登上帝位,被迫早熟,只是当前的形势如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她也想过,自己要多承担些,会尽量让孩子少承担一些,还计划着要为其争取自由空间,让他能有机会出宫见识见识宫中的民生景象,而不是一直长于宫中。 柳明月所说得这些,郭锦秋显然也考虑过。 “母后说得这些,儿臣也曾想过,可是如今少了父皇的帮衬,母后为操劳政务,已经十分辛劳,不能再让廷君拖累母后,您是儿臣与廷君最大的依靠,绝对不能累坏了身体,而且在儿臣心中,没了父皇,您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这是郭锦秋的真心话,她不想让儿子这么早就当皇帝,固然存有私心,不想让儿子早早就成为各方势力的针对目标。 同时也担心儿大不由娘,怕徐廷君会像他爹那样,长大了不听亲娘的话,反倒听信外人的挑唆,与他皇祖母生嫌隙,早早的就想争权夺势,耗尽情分,也落得个凄凉下场。 她婆婆这些年的所做所为,不仅充分证明了其能力,也足以让人相信,她真的是个大公无私,不贪恋权势的上位者,是真的有资格坐这个皇位。 郭锦秋坚信,只要她婆婆好好的,她与两个儿子就能好好的,只要她儿子将来不出大差错,即便能力平庸些,这皇位迟早还会回到她儿子手中,婆婆当皇帝,比她丈夫当皇帝可靠,也比她儿子当皇帝省事、省心。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女子在这个世道受尽限制与约束,别看现在有批朝臣愿意支持我,可事实上,这个阻力其实非常大,我也知道,让廷君小小年纪就登帝位,对他而言,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可朝廷讲究的是个名正言顺,我不想看到朝廷上下,因为这么一个名分的事情起纷争,耽误正事。” 郭锦秋毫不犹豫的回道,“只要母后正式坐在皇位上,就能名正言顺,这天下的臣民和百姓,都曾受到母后执政所带来的恩惠,谁都没有资格否认母后的功绩。” 郭锦秋嫁进宫中近十年,一直跟在柳明月身边,亲眼见证了曾经那个贫穷落后的大安,如何在她婆婆开始临朝后,一年发展得更比一年好,乃至到如今的盛世景象。 可以说,都是从少女时期开始,就跟在柳明月身边的郭锦秋和冯氏姐妹,是这世上受柳明月思想观念、性格与行事作风影响最大的三人。 与此同时,她们对柳明月的认可与推崇,也无人能及。 婆媳二人正在说话间,苏福亲自过来禀报,说是二公主求见。 柳明月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便宜女儿,皇上病重之后,有及时召在京城之外的公主进京,离京十年的二公主方才因此而得以回京。 只是二公主回来后,先是与其他兄弟姐妹位一起为先帝侍疾,后来则是忙于守灵,柳明月不召见,她就一直没机会在私下里来见柳明月。 如今先帝的丧事告一段落,新帝首次临朝辞帝位这样的大事,这位完全是迫不及待的赶来见柳明月。 被拦在外面,等通报后才被领进来的二公主冷着脸,心情十分不好,要知道在她嫁人离京前,她进出自家母后所住坤元宫,从来都不用什么通报。 行了个礼后,二公主就满脸热切的看着坐在御案后的柳明月。 “母后,儿臣听说廷君侄儿不愿当皇帝的消息了,他不愿意当,刚好可以让弟弟当啊,弟弟可是您的亲生儿子,父皇隔代传位,本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弟弟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这样相当于是拨乱反正。” 听对方自顾自的说完后,柳明月语气平淡的回道。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敢对朝廷大事指手划脚?” 二公主成亲十年,容貌早不复原主记忆中的娇憨与清丽,如今见到她,仍像原主印象中的模样,做出这娇俏任性的姿态,着实让柳明月看着有些不适。 再听到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么一番话,柳明月更加觉得反感。 二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在她为摒弃分别十年的生疏,故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展现她最喜欢的姿态,竟是做了无用功。 “女儿会这么建议,也为是为了母后考虑啊,弟弟可是母后唯一的儿子,父皇让侄当,侄儿不当,当然只能让弟弟当,这是朝廷大事,也是咱们的家事,母后怎么可以这么说女儿?”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就算是家事,也是我们徐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忘了,当年是你自己说,你既嫁到张家,就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时隔十年,原主的有些记忆,柳明月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在二公主大婚后,坚持要随夫匆匆离京时,因担心那张皓不是良人,让她受委屈,原主劝女儿能改变主意时,二公主就是这么回怼原主的,令原主大受打击,也让柳明月对此印象深刻。 二公主自己显然也已忘了,她曾用这种无情的话,回怼一位曾全心全意爱护着她的母亲,下意识撒娇与抱怨道。 “母后,我虽然嫁到张家,但我还是咱们大安的嫡公主,是您的女儿啊,就像您之前常说的,咱们与弟弟,永远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见她揣着明白糊涂,柳明月可不耐烦与她演什么母女情深,淡淡回道。 “你不是向来不愿听这些,一直认为你与你父皇、明郡王才是最亲近的一家人?” 听到这话,二公主下意识用力揪着手中的帕子,强笑着回道。 “母后怎可这么误会儿臣,在儿臣心中,一直只有您与哥哥,才是儿臣最亲近的家人,是儿臣最大的依靠。” 柳明月冷哼了一声道,“是张皓让你来说这番话的吧?若是我答应了,你们夫妻就能挣个从龙之功,就算我不答应,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算计得很周全,下次不要再算计了,免得让人看着贻笑大方。” 听到柳明月的这番毫不留情面的奚落,二公主有些恼羞成怒,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母后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这么说儿臣,我是你唯一的嫡亲女儿,你执掌朝政,不说提拔驸马,还有意打压他,让我们一家在江城蹉跎十年,都不能回京,侄儿不愿当皇帝,就让弟弟当这个皇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臣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难不成母后还真起了贪天之心,想要亲自坐这个皇位?” 柳明月目光平淡看着对方的崩溃与失态。 “在你看来,我即便为大安操劳多年,也坐不得这个皇位吗?” 二公主嗤笑一声道,“母后一个妇人之辈,凭什么坐这个皇位?何况这天下姓徐,就算女子可以当皇帝,儿臣这个嫡公主,也比母后更够格。” 看着原主的女儿,柳明月转头对侍立在一侧的苏福道。 “我今天就让咱们的二公主知道,我能凭什么坐这个皇位,召集群臣到奉天殿,我要公开先帝的另一份遗旨!” 苏福恭敬的应下后,退离时,目含深意的扫了眼二公主。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十年过去,这二公主竟然活得越来越没脑子了,竟然将皇后气到如此地步,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皇后,连太子都能废弃,早不再是当年的皇后。 【作者有话说】 218 第218章 质疑 郭锦秋母子的辞帝位操作,的确让柳明月深感意外,不过她也在同时,生出了干脆自己就此正式坐上帝位的想法。 好在一直以来的理智,在关键时刻提醒了她,她若当场答应,势必会留下话柄,让人认为这是她早有预谋,没人会相信郭锦秋母子的做法,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所以柳明月当着众人的面,坚定了选择了拒绝。 原想就此拉扯几个回合,让人知道,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自己当皇帝后,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在众大臣的请求下接手帝位。 哪怕这就是事实,但是事关帝位,稍有不慎,就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所以柳明月不得不费些心思。 如今二公主的出现,却让这件事出现了另一种操作方向,母女吵架,她这个气急之下的母亲,为跟贬低她的女儿争一口气,直接拿出先帝遗旨,证明自己本就有资格登临帝位。 只是她原本并不想称帝,才没拿出来,也不曾透露相关消息,如今被女儿气着,才给拿出来,势必会让这件事更具何信度,也会让她的登基之路变得更为名正言顺。 负责派人去召集众大臣的苏福,显然也是个精明的,他有意让人将勤务殿中发生的争吵,宣扬出去,尤其是二公主所说得那些气得太皇太后召集众臣的话。 于是在群臣与一众皇子驸马聚集到奉天殿的同时,也都知道在此之前,勤务殿内发生了什么,太皇太后将他们召集在此,目的是为了什么。 许多大臣都对此感到难以置信,他们无法理解,先帝怎么可能会给太皇太后留下一份让她登临大宝的圣旨。 那份特殊的遗旨,不是柳明月亲自取出来的,而是由苏福带着崔相等重臣,亲自去被封存起来的先帝寝宫取出来的。 知道圣旨被取出来后,柳明月才带着二公主出现在奉天殿,她也没有多废话。 “平身,这份遗旨是先帝为江山社稷考虑,所留的后手,本宫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它,所以直接让人封存了起来,不欲让人知道。” 亲手取出苏福托着盒内装着的一卷圣旨,柳明月神情凝重的拿在手中。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些事,先帝钦点的皇位继承人辞帝位不受,二公主跑来义正言词的要求本宫要将皇位交给安亲王,还说什么这皇位是徐家人的,本宫不配,本宫现在就要让诸位和天下人,还有二公主知道,本宫到底配不配,崔卿家,就由你来宣读吧!” 崔相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此前在朝堂上带头表态支持太皇太后继续皇位,其实是个可能会让自己晚节不保的举动。 可他是真心希望柳明月能正式称帝*,因为只有柳明月正式称帝,那些刚刚见到成效的新政,才能得以维持,大安会继续朝着当前的方向发展。 在崔相看来,哪怕先帝钦定的继位者徐廷君,一直由皇上、皇后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打小与祖父母感情深厚,也会让未来充满未知的变数。 按照柳明月和先帝的规划,他这个已年过六十,该告老的左相,还有机会再次以顾问的身份,继续留在权力中心。 哪怕影响力不如从前,也能为他那个已在仕途崭露头角的儿子,再护航一段路程。 不过当他得知柳明月的手上,竟然握着先帝允她继承皇位的遗旨时,崔相为之感到惊喜之余,还有震惊、意外、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质疑等情绪。 因为将心比心,他自己虽然也与老妻感情深厚,但他绝对做不出将皇位传给妻子的决定。 可是当崔相展开圣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他就彻底相信了,知道这份从字迹与墨迹上看,反复犹虑、停顿,甚至还不是在同一时间写成的圣旨,确实是由先帝亲笔手书。 “……赖皇后贤德,拯兹难于四方,允执厥中……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为大安江山永固,允皇后承继大位……” 虽然先帝在圣旨中的意思,是说若幼帝出了什么意外,或是犯下像他父亲那样的错误,与尊长言行相悖,为大安江山社稷考虑,他的皇后完全有资格承继大位。” 这么一份让人颠覆认知的圣旨公开后,奉天殿内一片寂静,且不管他们分别持什么立场,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人做梦都想不到,先帝竟然会对他的皇后信任到如此地步。 事关重大,郭锦秋和徐廷君也在场,徐廷君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想不到这份圣旨背后的更深层的含义。 可是郭锦秋却听明白了,深感震惊和意外的同时,她还感到十分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贪心,及时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不过这也让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婆婆确实是这世上最可靠、最可信,也最淡泊名利的人。 要不然,只要她婆婆在此前有半点想要称帝的想法,都不会有她带着儿子当众辞位让贤的机会,主动退出和被动退出之间的差别大了。 在徐廷君于正式登基前,坚持辞位不受的情况下,有了这么一份先帝遗旨,柳明月这位皇后继位的事,彻底变得名正言顺,让人无可指摘。 哪怕有些大臣还是在心中坚定的认为,女子继承大位,乃是牝鸡司晨、有违礼法,可是当着先帝的遗旨,谁也不敢将心中的非议说出来。 倒是有人提出,要确定这份遗旨确实出自先帝之手,对此,柳明月毫不在意的许他们前往。 于是众臣又派代表随苏福一起,前往大内档案库取备案圣旨对照,皇上既然早已下定心,做出了这一决定,当然也有做好相应的安排。 所以众人顺利取到了备份圣旨,足以证明圣旨是先帝在其身体状态尙未恶化到一定程度前,就已提前拟好的。 无人能够质疑圣旨内容的真实性,或是怀疑先帝当时的精神状态,何况众大臣都都清楚,先帝直到驾崩,头脑都一直很清醒,没有糊涂过。 听完先帝遗旨中的内容后,二公主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她怎么都无法相信,她那对在当年夫妻关系淡漠的父母,竟然会在后来,变得关系如此亲近,相互之间如此信任。 而且这份信任,不仅到了能以江山社稷相托,允她母后摄政的地步,甚至还直接给出皇位继承权。 而她,却因记恨自己的母后不愿将她一家调回京中一事,选择亲近自己的亲弟弟安王,与对方达成合作,答应靠着母后对她的宠爱和信任,帮其夺权。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下午出去办事,回来的有些晚,更新晚了许多。 219 第219章 警告 在当前的形势下,有了先帝的遗旨,柳明月登基为帝的大势,无人可挡。 支持柳明月登基为帝的人,更加不再掩饰,直接上奏要尽快择好吉日,为柳明月筹备登基大典,拟帝号等。 那些坚持认为女子不该为帝的大臣,纵有满腹的反对依据,在先帝的遗旨面前,也都只能憋着。 众大臣都退下后,柳明月看向殿内的这些,先帝留下的众皇子公主驸马道。 “现在,你们之中,还有人会质疑本宫没资格继承这个皇位吗?” 曾经的大皇子,如今的庆郡王赶紧回道。 “母后执政多年,深受臣民的信任和爱戴,母后登临大宝,乃是众望所归,是大安之幸,儿臣恭贺母后!” 除废太子安王和二公主外,其他人皇子、公主、驸马,纷纷表示恭贺。 先帝一直压着他们这些人,直接临终前,才给他们正式封爵,还都不算高,过去的那些年,他们中的有些人纵然有心,也没机会获得朝中什么大人物的支持。 自从曾侥幸获得朝中大人物支持的二皇子,被他们父皇亲自下旨斩首后,这些人都开实变得很老实,不仅不敢主动去争取什么支持,有人想要接近他们,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如今没了先帝,他们这位嫡母将要正式继位,这些庶出的皇子们只想努力表达自己的恭敬和臣服,更不敢再生出什么多余的心思。 即便在内心深处,对于自己身为先帝儿子,不仅没能继承皇位,连个亲王之位都没混上,嫡母却得以继承皇位的境遇,感到有些不甘心,也不敢在表面上流露分毫。 柳明月勉励的众人几句,才让他们离开,然后看向原主的一对亲生儿女。 “怎么,事到如今,你们姐弟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认为本宫没有这个资格?” 安王双眼赤红的看着柳明月,“母后为何要这么对待儿臣,这世上哪人会有像母后这样,亲自抢儿子的皇位?” 柳明月看着他,冷哼一声音道。 “你错了,这个皇位,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你,何来被抢一说?因为你是本宫的儿子,才有机会短暂的靠近过皇位,可是事实证明,你心性不堪,容易受人挑唆,不忠不孝,不堪造就,才会早早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可笑你至今还没反省到自身的问题。” 安王并非真正蠢笨之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他不愿相信而已。 毕竟他当了十三年太子,又是兄弟之中一唯的中宫嫡子,这一身份,早就让他将皇位视为自己的囊中物。 哪怕这几年的禁足,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他也不愿承认这一点,努力告诉自己,他父皇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他才是最适合的,也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选。 却没料到,他父皇临终前,宁愿钦定他那年幼的长子继承皇位,也不愿选他,仅用一个王位打发了他。 “母后难道忘了,当年明明是您,时常对儿臣说,儿臣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父皇的皇位,要好好学习,儿臣有好好学习,临朝之后,也有好好做事,您与父皇也曾对儿臣多有赞誉,母后现在凭什么说,儿臣已早早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看着这个应该是一直以来,满心满眼都在考虑他凭什么不能继承皇位,凭什么不是他继承皇位,却从没真正反省到自身问题关键的便宜儿子,柳明月神色平静的回道。 “因为本宫与你父皇多次指出你身上最严重的根本问题,你却始终不曾正视,还觉得委屈,因为你认为本宫与你父皇是你的父母,所以我们说你不忠,这是无端指责,你是儿子,没有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怎么能说是不忠?我们说你不孝,你觉得你在我们面前,绝对尽到了礼数,无可指责。” 被说中心想法的安王理直气壮的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柳明月语气淡漠的回道,“当然不是,你父皇与本宫是君,你听信那些东宫属官的话,不认同你父皇与本宫所施之政,是为不忠,你为人子,在本宫遭受你那些老师们谋划的刺杀之际,你不思为母报仇,还想为他们开脱罪责,是为大不孝!”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觉得,被人当面直白的讲出来来,却能让人感到分外狼狈。 “母后知道的,儿臣会做下那些错事,都是因为受到那些人的挑唆与蛊惑,属情有可愿,而那些害了儿臣的东宫属官,都是由父皇安排到儿臣身边的,母后指出来,儿臣自会改正,再怎么说,母后也不该为此放弃儿臣。” 听到他这话,柳明月险些被气笑。 “前两次将你禁足在东宫期间,以及在本宫临朝后,将你带在身边教导的那段时间,指正得还少吗?是你屡教不改,方导致如今的结局,事已至此,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静下心,珍惜当下,过好余生。” 要不然,消耗完了原主的那点儿情面,再犯到她手上,她可不会客气,毕竟当皇帝,跟当皇后可不是一回事,即将到来的身份转换,将会让她变得更加心硬手狠。 看到柳明月和她弟弟的谈话告一段落,二公主赶紧开口道。 “母后,儿臣知道错了,是儿臣不该将事情想简单了,觉得既然侄儿不愿继承这个皇位,只能让弟弟继承,没想过母后也能继承皇位,您就原谅儿臣这一次吧,儿臣再也不敢这么鲁莽了。” 二公主是真的后悔了,她没想到,离京十年,这京中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看到她这位曾对她百般宠爱的母后,在奉天殿内威严无比,百官臣服的场景,二公主才真正意识到,她母后是真的变了。 在她母后临朝执政后,大权在握,一直不让她一家回京,不是母女赌气,也不是顾虑她父皇的态度那么简单,而是真的对她这个女儿心生失望与不满,放弃了她这个女儿。 柳明月将视线转向这个便宜女儿,心中冷笑,这位是终于有所意识了? “是母后错了,不该将你们一个个的都宠爱得不知分寸,理所当然的认为,不管你们犯怎样的错,母后都会无条件的继续爱护你们,早在刚认识到这个错误时,我就想着要改,要让你们知道,我不会一直纵着你们,结果你们竟然一直无视本宫,如今再说这些,晚了,都给本宫安分些吧,再敢惹出什么事儿,别怪本宫心狠!” 说完,柳明月直接转身离去,不想再看这两人的反应。 对其他人,柳明月没什么太多顾虑,而这两人,毕竟是原主最心爱的儿女,她肯定要考虑得多些,希望能用这严厉的警告,让他们识趣些,别找死。 刚回勤务殿,就看到郭锦秋母子已经等在那里,看得出来,这对母子的身上都透着如释重负的喜悦。 柳明月本有些烦躁的心情,也因此而好转许多,事实证明,不是她做人失败,是原主的那对儿女自身有问题,才会变成这样。 “免礼,今天这事儿,我也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一下,要不是被乐怡气狠了,那封先帝遗旨,我是真没想过要拿出来,毕竟我对咱们廷君有信心。” 徐廷君熟练的坐到柳明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回道。 “可是孙儿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母妃说,幸亏皇祖父早有准备,这是最好的结果,孙儿也这么认为。” “皇祖母,不当皇帝后,孙儿是不是就可以跟舅舅一起去西北了?” 现年十六周岁,按照当下习俗算,已经十八岁的郭锦昭,这两年一直在西北历练,从百夫长做起,现已凭借军功升为校尉。 皇上病重,柳明月提前将他召了回来,这位跟左子兴一样,都与皇上感情深厚,柳明月当然不想给他们留下不能再见最后一面的遗憾。 对于皇上的驾崩,郭锦昭的伤心程度,远在皇上的这些亲生儿女之上,现在还留在皇陵给皇上守陵,劝不回也召不回。 “不行,你还太年幼,不宜远行。” 徐廷君不满的回道,“为什么小舅可以?他在孙儿这个年纪,就曾随皇祖父一起去过西北,还上过战场呢。” 柳明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毕竟人家说得是实话,郭锦昭随先帝去西北那次,好像也就九周岁的样子,比现在的徐廷君只大两岁。 看到婆婆无言以对的样子,郭锦秋掩唇笑了下,接过话道。 “你皇祖父那次去西北,是御驾亲征,你舅舅是去跟着玩儿,而且你舅舅就是在西北出生的,长到六岁头上,才回京,去西北,也算是回老家,你去西北能做什么?” 徐廷君不服气的回道,“儿臣去西北后,也能在草原上学骑马射箭,牧马放羊!” 还没马腿高的小孩,在这说要骑马,着实有些惹人发笑,柳明月摸摸他的小脑袋道。 “想去西北,以后会有机会的,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好好学习,等到我与你母妃觉得你学得够多了,可以出去实践书中所学的那些了,肯定会让你去,不仅去西北,还能去西南,去更多的地方,开阔心胸和眼界,从而知道你身上担负着怎样的责任。” 【作者有话说】 220 第220章 打算 听出柳明月的话中有让她儿子在将来继位的打算,郭锦秋让人将廷君带下去后,才郑重其事的跪地道。 “儿臣想求母后,不要将廷君立为太子,儿臣只盼着能看到他平安健康的长大,等到他长大后,若他有这个能力担负起大安的江山,而且愿意担负,儿臣当然也不会有异议,现在,儿臣实在不想看到他在还不懂事的年龄,就背负上如此沉重的责任和负担。” 不得不说,郭锦秋这开明通透,而又全心全意为儿子考虑的慈母之心,着实很让柳明月动容,因为太难得。 可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我能理解你身为母亲,对廷君的一片苦心,也为廷君能有你这么一位母亲,感到庆幸,可是你要知道,廷君本是先帝钦定的新君,现在由我坐这个皇位,我当然不会容不下他,但是在我之后,若不是由他继位,后来的皇帝,可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有先帝的遗旨,她坐皇位也能名正言顺,那些大臣们也都能领会到先帝的意思,就是徐廷君当上皇帝后,若也像他父亲,不听她这个摄政祖母的安排,不愿继承之前的那些政策,她这位摄政太皇太后有取而代之,直接夺位登基的权力。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她登基继位的优先权,尚在徐廷君之上,如今她又是在徐廷君辞帝位的情况下,才选择自己登基。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不用担心徐廷君的存在,会给她带来什么威胁,但若换成别人坐这个皇位,可就未必能容得下徐廷君了,甚至边他亲爹在内。 郭锦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也曾就此仔细斟酌过,目光坚定的看着自家婆婆道。 “儿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儿臣知道,只要有母后在,就能护佑得住廷君,也会为廷君的将来做好安排。” 听到她说得这么肯定,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柳明月只觉哭笑不得,有些无力的摆手道。 “你这孩子,真是太贪心了些,也罢,趁我在接下来的十来年,应该还这有这个体力和精力,先在前面给他挡着,希望他在将来能不负先帝的厚望。” 郭锦秋赶紧磕头谢恩,有些不好意思,却态度坚定的保证道。 “都是母后宽和,儿臣才敢起这心思,辛苦母后了,不过您放心,儿臣一定会盯着廷君,不会让他入歧途,也不会辜负父皇与母后对他的期待。” 说直接点儿,就是不会让徐廷君重蹈他父亲的覆辙。 “起来吧,廷君这边,你固然要多费心,廷康那里,你也不可忽视,这养孩子,最忌讳的就是厚此薄彼,有些事、有些话,你要及时和孩子们沟通清楚,还要约束好廷康身边的人,别让他听到什么闲话。” 郭锦秋知道婆婆教导她这番话,都是为她与两个孩子好,恭敬的应下。 见她应下,柳明月就不操心这件事了,这个儿媳是个既有主见,也愿意听劝的,从不做那阳奉阴违的事。 所以她甚至有些遗憾这儿媳不是原主的亲生女儿,要不然,纵然要与这个时代的礼规作对,她也一定会力排众议,想方设法的将其推上皇位。 可这位是儿媳,无法像她这样,有机会用多年的时间和亮眼的政绩,取得大半臣民的支持与认可,在朝野上下和民间树立起足够的威望。 所以柳明月再怎么欣赏她,能做的也就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以相当于秘书办主任的身份,接触一些政务,从而有机会一展所长。 柳明月随后派人召来左子兴,看着这个因皇上驾崩而受到的打击太大,短短十来天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的中年人,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知道郭锦昭是皇上当自家亲子侄,带在身边教养着长大的,他能在人前无所顾忌的展现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坚持要留在皇陵为大行皇帝守陵,旁人也只会夸赞他有孝心,不枉皇上待他那么好。 可是眼前这位,身为先帝的亲堂侄,却不好在人前公然流露出自己的伤心与悲痛,因为那样只会让人觉得这人很有心机、会演。 “清平,你要知道,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身上都有着各自的责任,不能一味沉浸在悲伤之中不可自拔,还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伯父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看到这一幕。” 说起这些,柳明月也忍不住感到十分伤感,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她对原主的丈夫虽然没什么所谓的男女之情,但是他们之间的同事情,或者说是战友情,绝对足够深厚。 左子兴恭敬的应道,“皇伯母放心,臣一定会尽快调整好状态,不会辜负皇伯父对侄儿的期望。” 柳明月点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不知道你皇伯父跟你说了多少,我想跟你说的是,继承这皇位,实非我本意,我过去不曾贪恋这权柄,将来也不会,完成我与你皇伯父已做的这些规划,有了合适的继承人后,我巴不得能早些退位。” 左子兴没想到这位召他过来,竟然是为说这番话,意外之余,迅速反应过来,赶紧回道。 “伯母放心,伯父相信您,侄儿当然也会相信您,所以对于您继位的事,侄儿一直是持支持的态度,不曾质疑过您。” 这是左子兴的心里话,他相信自家伯父的判断,所以早在他伯父的嫡孙辞位不受时,就已选择支持他这位伯母继位。 因为在他看来,若他伯父生前钦定的皇位继承人不愿继位,他这位已将军政大权尽握手中的伯母,确实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位手中其实还握有另一份更具份量的遗旨,却在此前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可见对方确实没有辜负他伯父的信任,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 柳明月当然也有注意到,早在崔相他们首次劝她继位时,左子兴也有附和。 “我一直认为,及时的沟通很重要,今天叫你过来,也是将话说开,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能心无隔阂的继续好好合作,海军很重要,护航赚钱,都只是稍带着的,最重要的是海军的作战实力。” 左子兴身为海军指挥使,他比谁都清楚这位对海军的重视程度,这些年来,除了朝廷按例给拨的经费,这位在私下给的补贴加起来,才是天文数字。 “陛下放心,我们海军的将士们,不仅注重海上作战能力的训练,也很重视登陆作战能力与经验的训练。” 柳明月摆摆手道,“叫我伯母就行,我的有些打算,你们应该有所猜测,我计划在接下来,要相继攻占海军曾重点关注过的那几座岛,从最早的那座岛开始,不过正式动手时,一定要师出有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左子兴当然明白,本来有些消沉的状态,都因此而振奋了许多。 “伯母放心,侄儿一定不会让伯母失望,那座岛完全是海盗大本营,剿灭他们,乃是我们大安海军在替天行道。” 柳明月冷笑着点头道,“不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那座岛上的人欺软怕硬,每每看到我炎黄大地遭遇战乱,国力下降,就想趁势入侵我们,所以他们世代手上都沾满了我们炎黄百姓的鲜血,他们每一个人,生来都带有原罪,你们不必有负担,只有彻底灭了他们,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机,才能为我们的后世子孙除一大患。” 左子兴闻言,低垂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异色,他当然没有忘记,他伯父曾说过,这位伯母身上有异常之处。 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位大家千金出身的伯母,这辈子都活得金尊玉贵,没有遭遇到什么苦难,也没机会与海外异族,尤其是那些曾入侵过大安的海盗打过交道。 而他的这位伯母,不仅知道海外那个岛国,还对那个岛国中人的秉性有所了解,对他们十分憎恨的样子。 与她一直以来,十分重视大安百姓和将士的生命,重视到显得有些过于仁慈的表现,截然不同。 不过左子兴不仅没有追究缘由的想法,还对此表示十分的支持与认可,同时还感到有些欣慰。 因为在左子兴看来,这种爱民如子,对待异族、异邦的人,却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表现,乃是一位帝王必备的素养。 而左子兴在听到她的这道指示后,不仅没有追问缘由,还很配合的反应,也让柳明月感到很欣慰,因皇上驾崩而生出的那些烦躁不安的茫然情绪,都因此而消散不少。 皇上只要活着,就是她的最大支柱,能为她分担大半压力,如今皇上驾崩,对她的打击,绝对不比任何人小,一想起她将要独自承担起这大安的江山,柳明月就感到两眼发黑,前途晦暗。 可她现在连想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还有那些由她提拔、培养,以及支持她的人,一身荣辱和前途尽数系在她身上。 她不可能会因这些牵绊而偏向谁,但她有义务好好活着,坚持实施相关政策,给他们创造可以发展壮大,进而能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稳脚跟的环境与机会。 【作者有话说】 抱歉,思路卡,又想尽量多写点儿,更新又晚了些。 220-240 第221章 承中 承天帝驾崩后,围绕着皇位继承所发生的一波三折的变故,可谓是极具戏剧性,传到宫外,在民间引起巨大热议。 皇后所出的唯一嫡公主,在皇孙拒绝继位后,出面要求皇后将皇位传给废太子,还说皇后没有资格继承皇位,惹得皇后大发雷霆之怒,直接拿出先帝另外留下的一份遗旨,证明先帝也给了她皇位继承权的这一段,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百姓们在反复议论这些的同时,无意间就顺其自然的接受了他们将要拥有一位女帝的事实,不仅没有什么反感心理,还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毕竟二圣临朝多年,早让他们适应和习惯了皇后执政的现实,而他们作为普通百姓,都能切身体会到生活环境发生的改善和变化。 如今在既有先帝遗旨作依据,又有年幼的皇孙拒绝继承皇位的前提下,皇后继承皇位,乃是名正言顺,何况皇后本就有摄政权,继承皇位,不过是让她的执政变得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所以无论是从大义上讲,还是从感情上讲,绝大多数的普通老百姓们,都不排斥皇后即将继承皇位的事实。 对此持明确反对意见的,只有部分读书人群体,不过他们的那点反对声,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得知民间的这些主流舆论风向后,柳明月稍松了口气,这些也算表明,她在之前那些年的努力与辛苦,没有白费。 落实皇位继承事宜后,郭锦秋明显轻松了许多,哪怕经过廷君拒绝继承皇位,没想着要举荐亲爹继位的事情后,本就感情淡薄的夫妻,现在变得更是形同陌路,她也不受影响,亲自端着托盘走进勤务殿。 “启禀母后,这是司礼监拟的几个年号,您先看看可有合意的。” 柳明月看了下,有明元、鸿坤、勤正、昭成、清乐,寓意都不错,就是都不是她想的,她拿纸写下两字放到托盘中。 “承中,用这个年号即可。” 郭锦秋有些迟疑的回道,“母后,中这个字不错,中正平和,可是承这个字,与父皇的年号是同一个字,是不是需要避讳一下?”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回道,“我的情况特殊,不用避讳,礼部的官员若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分说。” 先帝驾崩,皇后继位,在炎黄大地,本就是件史无前例的事,虽然在炎黄史上,也曾出过一位被正史所承认的女帝,但是那位女帝的得位过程一直受人垢病。 像柳明月这般,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继位,没什么旧例可循。 “这倒也是,何况这也代表着母后对父皇的情深意重,父皇的在天之灵肯定不会反对,外人更没资格反对。” 柳明月正在喝茶,听到对方的这番解读,差点被呛着,可她还真没办法解释,定下承中这个年号,是因这二字对她有着另外的意义。 莫名来到这个时代近十年,在这里生活的时间越久,受当下时代氛围的影响越大,那些变得越发久远的记忆,甚至是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可是那些记忆,代表着的是她柳明月真正的人生,让她如何舍得忘记。 而她的所思所想,以及所做的一切,都深受她前世所生活的国家与历史影响,所以她才想到要以’承中‘作为自己的年号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郭锦秋的这番脑补,倒是让这个年号的由来,有了更具说服力的诠释,所以她也没有解释。 庄严而隆重的登基大典上,柳明月身赶制出来的一身龙袍,在众勋贵与重臣的簇拥下,一步步登上天坛祭祀天地神灵,昭告她的新身份。 在这之前,她也曾多次来此,只是那时,她都是以皇后的身份,陪皇上来此祭祀天地。 只有这次,她是一个人登临此地,以大安皇朝的正式执政者的新身份,主持这场顶级规格的盛大祭祀。 时隔数年,杨宛如已经是六品尚书诸司员外郞,位列文武百官中,仰首看着正前方,心情十分复杂。 这是她做梦也没想过,或者说是不敢想的一幕,她那位姨母,竟然能以女子之身,正式登临帝位,而且还是以如此名正言顺的方式,顺利登临帝位,成为一位女帝。 没有什么阴谋算计,也没有出现流血杀戮,甚至都没有遭受到什么阻力,就这么顺利登基为女帝,百官臣服,百姓归心。 可是连她在内,都不得不承认,她那位姨母,比谁都有资格坐这个皇位,如今的大安,因对方的存在,而变得与她记忆中的大安截然不同。 听说先帝竟然提前给皇后留一份允其继承皇位的遗旨时,别人都对此感到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皇上在不缺儿孙的情况下,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 可是杨宛如大概猜得到原因,在先帝的身体状态开始恶化之初,她曾被人带到一处荒凉的院子中,见到已呈现病弱之状的先帝。 杨宛如早就预料到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那一天竟然来得那么晚而已,所以她对此早有准备,直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讲了出来。 好在先帝并没有辜负她的判断,确实是位光明磊落的圣明君主,从她口中得知想要知道的信息后,并没有为难她,让人将她好好的送了回去。 后来一切如常,仿佛两人那次的私下见面从没发生过,先帝也没将她说的那些放在心上。 直到她先是得知,皇上临终前正式废太子,传位给废太子的嫡长子,令她的那位皇后姨母摄政时,她才确定,先帝应该相信了她的话。 所以先帝放弃已成年的太子与皇子们,立个幼帝,方便让她那位皇后姨母继续执政。 得知先帝竟然给她的那位姨母,留下一份可允其正式登基继位的遗旨时,杨宛如更加确定自己所说的那些,给先帝带来的影响了。 若非如此,一位皇帝,怎么可能会愿意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妻子?不管他的妻子多么有能力,两人之间的夫妻感情有多么深厚。 只有当他知道,他的妻子,是能改变这个皇朝的未来走向的关键,能给大安带来巨大好处的时候,他才能抛开那些固有的观念,选择相信他的妻子。 为了大安皇朝的未来,他甚至可以不去追究,他的妻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她也一样,早已不会再去质疑,她的那位姨母,到底还是不是她的姨母。 可以确定对方能为大安的江山和百姓,带来足够多的好处,就行,而对方,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已经用一个盛世太平的大安,充分证明了她的能力,对先帝而言,还不用担心外戚问题,多好。 【作者有话说】 222 第222章 谋划 柳明月不知道承天帝见杨宛如的事,也不*知道承天帝是在从杨宛如的口中,得知了那个没有她出现的大安未来走向后,才下定决心,立下了那么一份让她继位的遗旨。 因为承天帝只需拿杨宛如所说的那些,与他自身经历的一切做个对比,就能发现其中最明显的异常之处。 例如柳明月对娘家人的态度变化,对一双子女的态度转变等,毕竟承天帝比任何人都清楚柳明月这些年的所做所为。 所以承天帝也知道柳明月是真心在意大安的兴衰荣辱,关心大安百姓的生死和苦乐,甚至可以说是比他这个皇帝更有责任心。 不过柳明月对此也所猜测,尤其是在承天帝临终前,问了她那句话后,她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早已察觉到了她身上的异常。 从承天帝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选择相信她,交给她那么一份遗旨,所展现出的态度上,不难看出承天帝对她的支持与认可。 这给柳明月带来了不少信心,可是真正登基继位后,她还是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大安开国立朝十三年,如崔相、何相、李尚书等一批老人,已面临年老体衰的问题,培养新人,不仅需要有好苗子,还需要时间的打磨和历练。 通过大招募入仕的官员,逐渐从基层崭露头角,与传统科举出身的官员团体之间的矛盾,已然开始陆续呈现。 已经开始初步在地方推广的教化新规,所面临的一些阻力与挑战等,都让柳明月感到头大。 好在大安军事学院的成立,已初步达成预期目标,这些接受过学院教导的军中将士,对朝廷更有归属感与认同感,不再像从前,只会盲目的听从所属将领的调遣,不会考虑是否合法合规的问题。 从皇帝驾崩到柳明月正式登基,不管是皇宫内外的御林卫,还是京城内外的大营,以及早有准备的各地驻军,都听从她的调遣,严阵以待,才没出什么乱子。 如今正式以女帝的身份临朝,好像给柳明月带来了一些不同的感觉,但又似乎没有太大差别。 毕竟除了少了承天帝,出现在这奉天殿内的,还是那些人,来回讨论与奏对的议题,也都差不多。 即便如此,柳明月也没有因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些,或是仗着自己头上无人可压制,就对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政务掉以轻心。 因为她很清楚,上位者的一言一行,将会给下面的相关人等带去的巨大影响与后果。 不过也正因柳明月对朝堂和政务足够熟悉,都不需要什么适应和了解的过程,在承天帝驾崩一个月后,国丧期满,大安朝廷就已彻底重回正轨,正式恢复往日的秩序。 柳明月也逐步适应承天帝驾崩,需要她自己独自上下朝,遇事只能与郭锦秋及冯氏姐妹,或是相关各部官员们的商议的日子。 接到江宁侯紧急求见的禀报时,柳明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江宁侯,正是她那便宜弟弟,曾经的上阳伯,是承天帝在临终前,将柳敏杰的爵位晋为江宁侯。 这些年来,因这柳敏杰的低调识趣,柳明月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听到他的紧急求见,柳明月迅速意识到,应该是那柳家有什么重要大事发生。 能重要到让一向不轻易出现在她眼前的柳敏杰,紧急进宫求见的事,柳明月这心里就有谱了。 所以她也没耽误,直接下令将人领进来,然后顺手接到一份秘奏。 “微臣拜见陛下,家母大限将临,只想在临终前再见陛下一面,求陛下成全!”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虑和紧张,却用充满恳求的目光看着她,有些熟悉,却更多的是感到陌生的中年人,柳明月语气平静的回道。 “既然母亲大限将临,你身为人子,为何不亲自守在母亲身边为她尽孝?竟然还有心思亲自前来通知朕。” 时人很重视死前是否有儿孙送终,原主的母亲只有两个亲生儿子,长子早逝,如今就剩下柳敏杰这个亲生儿子。 柳敏杰愣了一下,才赶紧回道。 “还请陛下恕罪,微臣听到母亲的请求,不忍让母亲失望,怕派旁人前来,有失怠慢,方才自行前来禀报此事,还请陛下谅解。” 看着这个便宜弟弟,柳明月的目光冷漠。 “你该知道,朕为皇后时,出宫一趟尚且不易,如今朕为天子,出行更为不易,你希望朕如何跟你去江宁侯府?” 见到这跟预期完全不一致的反应,柳敏杰一时有些无措。 “是微臣太过急切,考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柳明月有些失望的摇摇头道,“你已位居列侯,就这么贪心不足,急着想要更进一步吗?” 听到这话,柳敏杰瞬间脸色苍白,跪在那里的身体都有些颤抖,哆嗦的嘴唇,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看到他的心理素质如此不堪,柳明月只觉无趣。 “既然敢走这趟,就证明你的胆子不小啊,为何现在只是被我戳穿了一句,就如此惊慌?” 柳敏杰赶紧磕头道,“微臣万万不敢冒犯陛下,真的是母亲说,想要在临死之前,再见三姐一面,否则她老人家死不瞑目,微臣才敢前来恳求陛下成全,绝对别无它意!” 这话听在柳明月耳中,相当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冷笑一声道。 “柳家能养出朕这么一位女帝,乃是可以光耀门楣的大喜事,父亲得追封,母亲因此而被诰封为国夫人,你于国于民无功,先是被封伯爵,今又被封为侯为,朕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不曾为柳家招致骂名与仇敌,你们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就算他们也发现了她身上的异常,也该像杨宛如那样,埋在自己心里,盘算着如何从中谋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想要谋害她。 除非有人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才能说动他们抛弃以前的原则,不惜铤而走险的配合对方。 这个人选,乃至他们的谋划,都很好猜,若非她亲手创办的稽查司大统领,就在他们柳府,能及时为她传递第一手消息,她还真有可能被对方给套路过去。 毕竟这是个信奉’孝大过天‘的时代,她身为皇帝,更要以身作则。 223 第223章 顾虑 柳明月的心情非常糟糕,原主的娘家,若真有可用之人,她并不介意用,当然也不存在像外人所以为的打压。 就像原主的大嫂,她可是将稽查司这么关键的情报部门,都交给对方掌管。 原主的其他亲戚没有受到重用,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人所展现出的能力与素养,让他们没有资格获得她的信任和重用。 德不配位,只会为人招至祸患,所以柳明月宁愿背负着相关的质疑,也不愿为了自己的面子及威望,大力提拔原主的那些亲戚。 这对柳家而言,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历史上被抄家灭族的外戚,数不胜数,而且往往是像她这样的皇后或太后越有能力,所掌握的权柄越大,娘家亲戚被清算得越彻底。 过去的那些年,柳明月一直以为有柳大夫人的从旁提点,柳家人算是已经与她达成了默契,才会那么低调守本分。 没想到他们这次竟然给她憋出个大招,在私下里与安王达成合作。 哪怕从柳大夫人派人递进来的秘奏看,他们倒也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想要让她的身体出些问题,无法执政,依旧让柳明月对这些人都失望不已。 好在她不是原主,对那些人都没什么感情,知道他们的谋划,倒也谈不上什么痛苦和伤心,更多的是觉得麻烦。 这些人的身份特殊,哪怕她不介意直接将他们都按谋逆罪给处置,可她现在除了皇帝这个身份,还是安王的亲生母亲,是柳家女。 在这场谋划还没来得及正式实施,也没有什么切实证据的情况下,不仅不好对他们施以重惩,甚至不便实施惩处。 因为相关消息注定不可外泄,让人知道她这个女帝的娘家人,与她的亲生儿女合起伙来想要害她,只会让她自己颜面扫地,威望受损。 毕竟一个连被至亲都不容的人,首先会让人质疑他自身所存在的问题。 而那些人之所以敢这么做,显然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些,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做成了,他们就能得偿所愿,做不成,他们也没有多大损失。 这种身为受害者,不仅拿施害者无可奈何,还能任由他们仗着自己身份和权势地位,享尽荣华富贵的无奈现实,实在够膈应,也够憋屈。 可柳明月是愿意吃这种哑巴亏的人吗?之前有皇上在,她还不得不尽量装一下,如今她当了这个皇帝,没了足够分量的掣肘,她当然不打算再忍。 被戳穿谋划的柳敏杰强作镇定的归家后,柳五夫人迅速迎上前,低声问道。 “侯爷,娘娘……陛下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还是说,宫中在准备陛下出宫的仪仗?” 柳敏杰抬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和怨愤,直接一巴掌往对方的脸上扇了过去。 柳五夫人被打得有些懵,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哪怕她与丈夫的关系不怎么亲密,可是像这样被打,还是第一次。 反应过来后,她瞬间忘了一切,凄厉的嗷叫一声后,向柳敏杰身上扑了过去,夫妻二人迅速打成一团。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凭什么打我?我要跟你拼了!” 柳敏杰的身体虽然有些虚,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在体力上还是占据着先天优势。 不过近乎疯魔状态的柳五夫人也没让他好受,直接将他的手脸脖子等处都给抓挠伤,甚至连头发都被扯下一缕。 总算将妻子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后,柳敏杰才找到机会开口。 “你个疯婆娘,你还有脸在这儿跟我撒泼,我们这一大家子,都要被你这婆娘的贪心给害惨了。” 听到柳敏杰的指责,正欲再扑上去的柳五夫人不禁愣在当场,心中也随之生出一股恐慌,迅速忘记之前那满心的羞耻与愤怒,赶紧问道。 “怎么回事儿?失败了?怎么可能?母亲确实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大医们都能作证,她总不至于这么狠心,连母亲想要最后一面,都不愿满足吧?” 柳敏杰垂头丧气的坐到一旁道。 “我早说,三姐当皇后的时候能临朝执政,现在更是直接当上了皇帝,还是以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堂而皇之的继承皇位,绝对不是旁人所能轻易算计的,你们非要不信,现在可好,人家看到我去,就已经察觉到了猫腻。” 柳五夫人闻言,一时之间也有些六神无主。 “就算她察觉到了什么,只要你哭得伤心些,应该也能应付过去啊,你是怎么做的?” 柳敏杰不满的回道,“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她根本没给机会,就直接戳穿了我们的算计。”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安王从里间走了出来,冷着脸开口道。 “舅舅和舅母何必如此惊慌,就算被戳穿了又如何,她也不敢对我们怎样,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她的至亲,就算为堵天悠悠之口,她也不敢对我们出手,要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听到这话,柳五夫人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还更觉心慌,这两人一个是那位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一个是人家的亲儿子,人家肯定会有顾虑。 可她,与对方既不是血亲,也没多少情分可讲啊。 “殿下,眼看这事儿是不成了,您赶紧进宫,去向陛下认个错吧。” 安王看着这个知道有好处的时候,表现得热情而又积极,要好处的时候,更是狮子大张口,如今出了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推出去的舅母,冷笑一声道。 “反正孤与舅舅又不会有什么事儿,舅母若想脱身,最好要采取些方式,例如,赶紧将外祖母已近弥留之际,只想在死前再见母后一面的消息传出去。” 柳五夫人赶紧道,“对、对,要赶紧将这个消息放出去,老夫人可是陛下的亲生母亲。” 可是当她想要唤人进来时,却发现厅外异常的安静,哪怕站在厅门外喊了数声,也没能叫来本该守在院外的管家婆子等人。 过了一会儿,才见柳大夫人带着人从院外走了进来,无视柳敏杰夫妻的狼狈模样,皱着眉道。 “原来五弟、五弟妹都没留在母亲身边侍疾,而是都留在这边躲清闲,哦,安王殿下也在,你们是聚在这里想要谋划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难怪宫中突然下旨,让人将咱们江宁侯府上下都封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听到这话,厅中几人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没有想到,宫中的反应竟然这么快,也可以说是毫不留情面。 【作者有话说】 224 第224章 矛盾 柳五夫人顾不上计较她大嫂的冷脸和嘲讽,满脸惊慌的开口道。 “大嫂,我们没有做什么,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有什么误会,肯定是因娘……陛下误会了什么,才会下这样的圣旨,大嫂与陛下感情好,你去跟她解释一下,她肯定会相信的,母亲确实大限将至,侯爷去求陛下,只想满足一下母亲最后的心愿而已。” 柳大夫人从对方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淡漠的开口道。 “母亲那边,陛下已经派了杨正奉和李院使过来,母亲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两位大人自会禀告给陛下,你们可真是母亲身前的孝子贤孙,先是对我隐瞒母亲的身体状态,我建议你们请御医前来为母亲诊治,结果你们却跑到宫中报丧。” 身为稽查司的大统领,老夫人的健康状况,怎么可能会瞒得住她,想到这些,柳大夫人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她一直装作不知,不过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而已,反正宫中那位对她家这位偏心了一辈子的婆婆,压根就没什么感情可言,十年如一日的只做表面工作。 不过这些人也确实很精明,这次的谋划十分严谨,若不是她早对这些人与事起疑,让人有目的盯着,可能还真发现不了他们的真正目标。 即便柳大夫人在执掌稽查司后,已然见遍这世上的奇葩事,也没想到她家这些人与废太子,竟然能做出这样自毁根基的蠢事。 当今能如此顺利的继承皇位,除了先帝所留下的遗旨,让其占据了大义,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先帝早将军政大权都已提前交到她的手中。 当今若出了事,废太子固然能有机会继位,可他手中一无人二无权,根本难以服众,能有机会当个傀儡都算好的,就怕下边人各自为政,让好不容易才经营出当前这大好局面的大安,再次分崩离析。 听到他大嫂说宫中已派医术最高的两位御医,前来府上他母亲诊治,柳敏杰难免有些心虚,正待开口,就听到他们的安王外甥开口道。 “五舅父忧心外祖母的身体,关心则乱,想成全外祖母的心愿,求母后前来见最后一面,乃是人之常情,大舅母倒也没必要质疑什么。” 看着眼前这位曾给她留下过极好的印象,如今再见,却只剩下一声叹息的外甥,柳大夫人的心情十分复杂。 “臣妇质不质疑,都无关紧要,不过臣妇认为,其实有殿下在此替陛下尽孝,足以慰籍母亲的思女之心,侯爷根本没必要再进宫中去劳烦陛下,殿下以为呢?” 这话中好像有话啊?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安王这才注意到这位在他印象中,自从他大舅英年早逝后,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大舅母,好像不像他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没想到大舅母竟是个胸有丘壑的,是外甥眼拙,竟然在此前没有发现这点,多有怠慢,还望大舅母见谅。” 说着,安王还郑重其事的向柳大夫人施一礼,一副对长辈十分敬重的样子,接着又用十分惋惜的语气接着道。 “可惜大舅父去得早,母亲也太严苛了些,对声名和地位的重视,尚在亲情之上,要不然,大舅母和表兄、表弟们,肯定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默默无名,孤就不一样了,不仅一向重视亲长,也很希望身边能多些兄弟手足相帮,毕竟自家人肯定要比外人更可信。” 哪怕早有猜测,现在亲耳听到安王的这番蛊惑后,柳大夫人才知道柳敏杰夫妻为何要放着现有的好日子不过,选择跟他们这个外甥合作。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这个外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在拥有那样的大好局面的情况下,将自己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皇位继承权弄丢,能是什么聪明有能力的人? “臣妇代家中几个不成器的孩子,谢过殿下的好意,只是臣妇曾读过的《周易》中说,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所以臣妇只盼着他们能安守本分,不要去奢求那些以他们的才能,不堪承受的名利地位。” 此话一也,不仅柳敏杰夫妻心虚羞愧不已,安王更觉对方是在指桑骂槐,明着是说柳家长房的儿子,实则是在嘲讽他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不自量力等。 事到如今,柳大夫人也不在意会不会得罪这几只秋后的蚂蚱。 “臣妇会在接下来,让人对外宣扬殿下在我们江宁侯府代母尽孝的事,侯爷是母亲最宠爱的儿子,理该时刻守在母亲的病床前,为母亲尽孝,以防不测。” 说完,柳大夫人也不在意这几人的反应,向安王端庄的福身施了一礼后,就径直转身离去。 随后就有侯府的管家和管事婆子进来,’请‘几位荣寿堂给老夫人侍疾,至此,他们才意识到,柳家现已彻底落入柳大夫人的掌控之中,她已不打算再做什么遮掩了。 杨正奉和李院使为柳老夫人开好方子后,回宫向柳明月复命时,也没有替柳家隐瞒。 “……年过六旬,若是能早些对症下药,应该不至恶化到无力回天的境地。” 也就是说,柳老夫人的健康状态本来还好,只是这次偶感风寒后,没有及时得到对症治疗,硬是由小病给拖成了大病,现在真的到了大限将至的地步。 柳明月不知道这次的事儿,是柳老夫人在知情的状态下配合,还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利用,反正她对这件事儿并不怎么在意,也不打算深究,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江宁侯夫妻实在可恶,竟敢贻误了母亲的最佳治闻时机,导致母亲的病情恶化,待到此事过后,朕定不轻饶,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朕也需负失察之责,杨正奉与诸位大医,可有什么好方子,为朕的母亲再延续一些生机。” 眼看柳明月强忍着一脸悲伤的模样,杨正奉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回道。 “臣等能力有限,还请陛下节哀,生死有命,此事实非人力所能左右。” 两位御医退下去后,柳明派人去查了下负责给柳老夫人治病的大夫,这才得知,原来柳家只是在柳敏杰进宫前,也就是柳老夫人的状态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后,才请了位大医过去。 在那之前,根本没请过医药部有正经编制的大夫,一直是让柳府的府医给治的。 在医药部成立之前,风寒确实能要人命,但是有了医药部,许多医术流派得以相互交流和总结后,现已形成系统的诊疗理论与方式。 只要发现及时,治疗及时,根本不会再像从前,很容易发展成大病,一病不起。 收到柳大夫人派人送进宫的秘函,说是已将安王留在柳府,为她的声望考虑,可对外传出安王代母尽孝的消息,柳明月直接予以拒绝。 柳明月可不想给安王留下这个刷好名声机会,她选择亲自去柳府走这一趟,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她走这么一趟,利大过弊。 哪怕安王等人有所谋划,那也只能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成功。 如今既已提前知道对方动了不好的心思,只需做好万全的准备,对方的一切谋划都不足为惧。 女帝回娘家探亲,乃是史无前例的大事,消息传出,顿时引来朝堂上的议论纷纷,连崔相都忍不住在私下劝道。 “陛下牵挂令堂,乃是人之常情,只是已登临帝位,还回柳家探亲,不管是从安全方面考虑,还是从礼规方面考虑,怕是都有些不合规矩。” 柳明月是以徐家媳妇的身份,继承的大安皇位,没有改朝换代,祭祀的当然依旧是徐氏宗祠,可她又是柳家女。 如今以皇帝的身份回柳家探亲,未免有太过抬举柳家之嫌,从而产生不好的影响。 “崔大人不必多虑,朕知道分寸,母亲大限将至,朕走这一趟,只为成全一下母女之情,此事过后,对柳家那些人,朕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安排,不会给朝廷带来什么影响。” 听出柳明月的话中所透露出的意思,崔相有些震惊和意外的抬头。 “陛下,那柳家毕竟是您的母族,不好太过啊!” 人就是这么矛盾,在此之前,崔相还在担心她会太过抬举柳家,让自己的母族势大,影响到当前的朝廷局势,听出她打算对柳家下手,又担心她会落下骂名,影响她的帝王声望。 “崔相不必多虑,朕当然不会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只是让有些人,为他们所做的事,受到应有的惩罚而已。” 崔相迅速意识到,这其中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通过多年的合作,他对柳明月性格脾气有所了解,知道肯定是对方中的’有些人‘做了犯忌讳的错事。 “陛下已女子身份然登临大位,势必要面临世人更为苛刻的要求,在有些方面,还是尽量能忍则忍得好,没必要为某些不值得的人与事,损及陛下的圣明与威望。” 【作者有话说】 抱歉,为写满这章三千字,又更得晚了些,真的尽力了! 225 第225章 惶恐 皇帝正式出宫,当然是件很隆重的事,哪怕只是去同在京城内的柳家,仅有两三千米的距离。 不管是之前的原主,还是后来的柳明月,进宫后,就没再回柳家省亲过。 如今柳明月当上皇帝后,哪怕是为去看望已处弥留之际的亲生母亲,但是消息传开,依旧惹得京中众人议论纷纷。 有夸赞女帝有孝心的,也有羡慕柳家运道好,先是出了位皇后,光耀门楣,如今这位皇后竟然还继承了丈夫的皇位,成为女帝。 因柳老夫人现在完全处于被御医们用珍贵的药材,勉强给吊着一口气的状态,所以柳明月确定好要去柳家的事后,没有多耽误。 在御驾驾柳府的当日,不仅柳家各房,连柳家已出嫁的姑娘都有带着夫婿和儿女,聚在江宁侯府等着接驾。 本该作为东道主的柳敏杰夫妇,本该在这样的场合,以东道主的身份主持大局。 可惜他们不仅没有这个机会,还处于身边时刻都有人盯着,言行皆不得自由的状态。 负责出面配合礼部官员安排接驾事宜,招待族人和亲眷的,是长房的柳大夫人和其长子夫妇,已低调多年的长房,突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大出风头,成为江宁侯府的实际掌权人。 江宁侯夫妻与他们的子女,甚至都没机会在人前露面,这一异常现象,让所有柳氏族人与近亲,都感到无法相信和理解。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就算心中存疑,也不敢在女帝即将驾临之际为此闹出来,甚至都不敢提出自己的疑问。 毕竟他们这些人大多都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当今虽是亲戚,但论情分,还真没有多少。 而当今,只在早年还曾看在亲戚情分上,愿意尽量照拂几分,可是随着她在宫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越受先帝的信任,所掌握的权势越大,对他们这些亲戚的态度也越淡漠,越公事公办。 若有亲戚敢打着她的旗号在外做下什么违法乱纪之事,所受处罚更严重,还不许通过各种途径捞人,或是打点照顾。 这么些年下来,这些人也算是彻底死了心,不敢再做什么靠着亲族里出了个皇后娘娘,自家可以跟着飞黄腾达的梦。 随着柳明月登基为帝,有些人又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趁这次的接驾之机,在女帝面前露露脸,看能不能沾沾光。 可是就凭这江宁侯府的异常氛围,以及柳大夫人所展现出的凌厉气势,就让这些人先怯了胆,本能的意识到,这江宁侯出了大事。 若是连女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江宁侯那一房,都能出事,足以证明那位当了女帝,在朝中一家独大后,依旧奉行的是从前的做事风格,他们这些亲戚又怎么可能有机会? 抱着这种心思,或是受江宁侯凝重而又肃穆的氛围影响,这些柳氏族人与亲戚,都变得格外消停,连本来还想仗着的辈份高,在这江宁侯府中倚老卖老的柳氏族老在内。 柳明瑶因近些年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早不复昔日的张扬与意气风发,坐在一众女眷中,哪怕身边的恭维声不绝于耳,笑容也有些勉强。 这些亲戚只看到她的长女在朝中当官,升迁迅速,还被先帝封为县主,就认为她作为女帝的嫡亲姐姐,与对方之间的姐妹感情深厚。 却没想过她那位好妹妹若真在意所谓的姐妹情,就不会让她丈夫一直赋闲在家,哪怕在其继承皇位后,大肆封赏了一批达官贵人,以示荣恩,也没恩准她丈夫重返朝堂。 杨宛欣已嫁人数年,这次也有与丈夫一起来柳府,身后的仆妇手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看到好母亲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小声安慰道。 “娘,您不用这么紧张,三姨母是做大事的人,心胸宽广,从她在过去的那些年,从不曾特意为难咱家,还对咱家多有照顾,给您与父亲留了些颜面的态度上,就不难看出,她没想着要跟您计较早年的那些往事。” 杨宛欣早前还不怎么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她也嫁人为妇后,才意识到自家母亲早些年在外祖家做的那些事,到底有多可恨。 也总算明白舅母与姨母们为何会对她的母亲,有那么大的意见,哪怕她母亲在后来有心想要弥补。 即便依旧能讨得她外祖母的欢心,也不敢再从中挑拨什么,甚至还用帮舅母们说好话,安抚外祖母,来缓和与舅母们之间的关系。 柳明瑶看着自己的二女儿,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实在开不了口,无法告诉二女儿,她之所以感到紧张,甚至还有些恐慌,是因她又犯下了大错,而且是无可挽回的那种。 见到母亲不仅没有因她的安慰,得以缓和情绪,还变得更为焦虑,杨宛欣再次道。 “娘,您不要觉得姨母一直没让父亲还朝,就是针对咱家,您想想,依父亲的性格,若给了他再次掌握权势的机会,肯定又会不甘心的折腾,说不定又会折腾出更大的祸事,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在杨宛欣看来,她爹上次与谋逆大案扯上关系,没有像其他同样只是沾了点儿边的人家一样,被流放或是罢官,已经是宫中看在亲戚情分上网开一面。 柳明瑶闻言,忍不住闭了闭眼,心中一片悲凉,枉她活了大半辈子,看事儿还没她的小女儿透彻。 只是杨宛欣也没料到的是,她父亲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有消停,再次折腾出了更大的祸事。 “宛欣,记住娘的话,你姐姐在尚书省,可能也是随行官员,你要尽量与她在一起,不要和她我在一起,无论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出头,不管爹娘如何,你都是皇帝的亲外甥女,那吴家都不敢对你怎样,若他们以后敢对你不好,你就找你姐姐帮你出头。” 听到她母亲的这番耳语,杨宛欣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强忍着心头的惊恐道。 “母亲,你好糊涂啊!” 【作者有话说】 226 第226章 疑问 要不是还剩下仅存的那丝理智,让她还记得当下的局面,杨宛如差点当场崩溃。 虽然她母亲没有明说,但她完全可以听得出来对方话中的深意,知道她父母又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且比上次拿出大笔的钱财攀附那些谋逆势力更严重。 听到女儿近乎崩溃的低声抱怨,柳明瑶也差点当场哭出来,却还得强忍着。 “都是你爹的主意,事已至此,你尽量保全自己即可,千万不要再牵涉进来。” 至于他们最有能耐的大女儿那边,柳明瑶倒是不知道担心,毕竟这些年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她那位嫡亲的妹妹虽然不讲什么亲戚情分,却恩怨分明。 何况根据她丈夫曾经的猜测看,她大女儿很有可能为国为民立下过大功,在宫中很有些面子。 不管是之前的乡君,还是后来的县主之位,都是她大女儿自己挣的,外人不知道,可她自己清楚,她与那位之间,根本没什么姐妹情分可讲。 杨宛欣正待开口,就听见有道声音传来。 “大姐和外甥女躲在这边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好找。” 柳明瑶迅速收拾好情绪,略显耐*烦的回道,“二妹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哪怕家里的状况一团槽,或者说是将要大祸临头,柳明瑶也不愿在庶妹面前丢面子,强撑着自己那摇摇欲坠的骄傲。 虽然注意到这对母女的情绪都有些不对,但是柳明秀也装作没看发现,笑着回道。 “没什么,刚听到前面来通报,说是圣驾已出宫了,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抵达,我们得去候着了,见大姐不在,才赶紧过来找大姐。” 柳明瑶矜持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幸有二妹惦记,我们这就过去。” 杨宛欣客气的道谢,“有劳二姨母了,多谢。” 柳明秀笑容和气的回道,“外甥女客气了,不过怎么没见平乐县主呢,这样的大日子,县主就算公务繁忙,也该露个面得好。” 她说这话,倒没什么坏心,毕竟他们这些亲戚就算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位,就算不指着那位能看在亲戚的份上,提携一下大家,但是只要能有机会露个面,也能带来一些无形的好处。 毕竟这次因柳老夫人病危,聚集到江宁侯府的这些人,都是柳氏不出五服的族亲和近亲。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大女儿,柳明瑶的心里就多了一分底气。 “平乐在尚书省任职,是陛下的随行官员,会随圣驾一起过来。” 柳明秀闻言,心情复杂不已,不过还是陪着笑脸回道。 “还是大姐有福气,能养出平安县主这样厉害的女儿,不仅能入仕当官,还得宫中喜爱。” 作为在她们这一辈的姐妹中,夹在嫡姐和嫡妹之间,排行第二的那个,她比谁都清楚这对嫡亲姐妹之间的真实关系状态。 毫不夸张的说,她这位嫡姐对她这个庶妹,都比对她嫡亲的妹妹好。 因为嫡姐看不上他们这些庶出,所以不介意拿他们来展现自己身为长姐,友爱手足、体恤弟妹的一面。 可是嫡姐对嫡妹,则是处处打压,各种的挑拨,使得嫡妹打小就不得嫡母的喜欢,除了长兄会对他们一视同仁,其他兄弟姐妹都暗自疏离和排斥这个嫡妹。 每每想起这些过往,柳明秀都觉懊恼不已,谁也没有料到,当年那个被嫡姐打压得在娘家没什么立足之地,还被推出去替大姐嫁给她不想嫁的人的嫡妹,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大姐那么对嫡妹,嫡妹得势后,竟然能不计前嫌,让大姐家成了这些亲戚中,少有的受其提携的人家之一。 真要论起来,他们这些其他的兄弟姐妹,虽然与那位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手足,但论关系,肯定要比大姐跟她的关系要好些,那位怎么就不能顺手照顾一下呢? 想到这个,柳明秀就感到有些不甘心,可是再怎么不甘心,她也不敢表露出来,还想通过讨好这位大姐,获得近距离接触那位的机会。 来到礼部官员提前安排好的位置,看到带着长房的儿女等在最前方的柳大夫人,柳明秀有些不解的低声问道。 “大姐可知道府上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五弟和五弟妹没有出面主持大局,是长房出来掌事?” 听到这个问题,柳明瑶下意识拽紧手中的帕子,强撑着才没拉下脸。 “不知道,不过都是一家人,五弟他们夫妻要守在母亲的病床前尽孝,让长房出来掌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柳明秀笑着点头道,“大姐说得也是,反正都是自家人。” 只是她嘴上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若是其他事也就罢了,在迎接圣驾的情况下,江宁侯夫妻作为侯府主人却不出面,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惜她没能从大姐口中问出真相,也就没办法提前做什么准备。 对柳明月而言,折腾出宫,比在宫里处理政务更累,繁琐的流程和讲究,让她烦不胜烦,却又不得不照做。 因为就像崔相说得那样,她现在是皇帝,而且还是一位女帝,盯着她的目光太多,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无限扩大。 要不是充分对比过做不做的利弊,最终确定折腾这么一趟下来,收获大于付出,柳明月是真不愿为原主那个偏心到没边的亲娘走这一趟。 坐在御驾上想到这些,柳明月忍不住再次好奇,杨宛如所知道的那个’上辈子‘,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甚至开始考虑,她要不要也派人将杨宛如抓进宫中审问一遍。 通过皇上的反应看,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上辈子‘里面应该没有她的出现,大安的发展,肯定比现在要糟得多,如此才能突显出她的出现,给大安带来了一个更好的发展。 要不然,皇上顶多只会坚持之前的计划,让她当摄政太皇太后,不会做出这么一个如此冒险的决定,留下一份允她继位当女帝的遗旨。 不过柳明月也就是想想而已,最终还是放弃了,只要杨宛如自己不出差错,她就能忍得住一直不问。 看在对方提供的那些’预知‘消息,着实给她减少许多麻烦,也减轻了极大压力的份上。 柳明月不知道的是,御驾出宫,百官随行队伍中的杨宛如,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或者说是充满了疑问。 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皇孙徐廷君正是在今年,在那位平国公长子的扶持下,登基继位为帝。 而这辈子,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先帝隔代传位,皇孙依旧获得了皇位继承权。 是徐廷君拒绝登基继位后,她那位姨母才迫于形势,选择亲自登基,她能猜得到,先帝之所以给她那位姨母皇位继承权,应该与她交待的那些’经历‘有关。 可是她的外祖母,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的外祖母一直活到高寿,只比她早死两年,不可能会这么早就到大限将至的地步啊。 要知道这辈子的柳家,可比她’上辈子‘的柳家兴量发达多了,虽然’上辈子‘的柳家在她的太子表哥继位后,也获封侯爵,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她那位’太子表哥‘与亲生母亲的关系都不怎么亲近,又怎么可能会重视自己的母族,还不如杨家因出了她这个贵妃,靠吹枕边风谋得的那些好处。 当然,这些风光都只是一时,在她那位’太子表哥‘禅位沦为废帝后,靠着她那位五舅识趣,柳家被夺爵,沦为京中普通人家,直到皇位重回先帝一脉后,柳家才又重新得了个伯爵之位。 即便经历过这样的家族兴衰起伏,她外祖母的身体健康都没出过大问题。 为何这辈子柳家不仅有了侯爵之位,还出了一位女帝,她外祖母被封为国夫人,反而早早的就到了大限将至的地步呢?她之前来看望时,那病情明明不怎么严重。 【作者有话说】 争取明天能做到一天一大更! 227 第227章 送终 不过杨宛如心里清楚,能让她那位当了皇帝的皇后姨母,愿意御驾亲临江宁侯柳府,足以确定,她外祖母肯定是真的到要油尽灯枯的地步。 原主进宫后,就没再出过宫,柳明月倒是出宫次数不少,但次次出宫都是为政务,从没驾临过哪家。 这次驾临江宁侯柳府,也算是极具份量的头一次,所以不仅京中权贵与官宦人家都很关注,对柳家更是无比羡慕。 若不是为了达成某些政治目标,就这么两三公里,多走两步就能到地方的距离,柳明月是真心不愿意花上几倍的时间折腾。 等到御驾正式抵达江宁侯府后,又是一套繁琐的流程,接受完原主的这些亲戚的参拜,柳明月才在柳大夫人的引导下,前往荣寿堂见原主的母亲。 来到这个世界已满十年,柳明月还是第一次亲自见到原主那一大群亲戚,在心中十分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要不然,仅这么一群看到她都忍不住眼露精光的亲戚,都会给她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与打扰。 守在荣寿堂为柳老夫人的尽孝的人中,不仅有江宁侯夫妻及其子女,还有太子、乐怡公主等人,得知柳明月的到来,都难掩心慌的跪在那里,表现得一个比一个更老实。 柳明月虽对这些人已经有了安排,但并不急于发作,而是先向守在这里的两位御医,了解了一下柳老夫人目前的身体状态。 得知柳老夫人接受过针灸治疗后,此刻处于难得的清醒状态,柳明月心里就有数了。 躺在病床上的柳老夫人,喝了些水后,靠坐在床上,正为感受到难得的清明和轻松而感到高兴,就见柳明月在她大儿媳的恭请下,走了进来。 “母亲,女儿来看望您了。” 柳老夫人愣了一下,才迫不及待的道。 “明月,你终于来见母亲了,母亲还以为你会一起记恨当年的事,这辈子都不愿再认母亲了呢。” 听到这话,柳明月就知道对方这是早有准备,心中嗤笑的同时,表面上去却露出一脸的伤感。 “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女儿永远是您的女儿,只是女儿身系朝廷和百姓,政务繁重,出宫一躺不易,才没能留在母亲身边尽孝,还望母亲见谅。” 柳老夫人闻言,差点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直接开口大骂这个将她禁足在府中多年,一直不许她进宫,也不许她出门见客的不孝女。 这些年来,她算是看透了,知道这个小女儿就是个没良心的,早就与她彻底离心,只剩下表面的敷衍。 可她为了儿孙的前程考虑,还不得不低头,不敢对外人抱怨这个女儿的种种不孝,不过这次,得了她外孙的准话,她可不怕跟这个女儿撕破脸。 “你的孝心,母亲当然知道,不过母亲打小就教导你们姐妹,身为女子,理应恪守妇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去从子,先帝驾崩,这大安的江山,理应交到你的亲生儿子手中,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坐这个皇位了呢?” 看来这张御医的针灸水平,实在是非同一般的高,被激发出最后一点生命潜力的柳老夫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已缠绵病榻近一个月的病人。 不过她早听杨正奉等人解释过,知道柳老夫人原本的身体本被保养得很好,才会在接受针灸治疗后,出现这么好的疗效。 换句话说,就是若非柳老夫人这次得了风寒后,没有接受应有的对症治疗,以她原本的身体状态,怎么也不至于恶化到如此地步,她本人显然还不自知。 “母亲此言差矣,朕得以继承先帝留下的皇位,乃是奉天承运,天命所归,何况母亲自己不仅是妇道人家,还只是久处内宅的普通妇人,不懂国家大事,怎可冒然对皇位承继之事指手划脚?” 柳老夫人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以用心良苦的语气劝道。 “你母亲我虽是内宅妇人,但也知道一些事儿,知道自古以来,那些与自己的儿孙争权夺势的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还会连累到娘家亲戚六眷,你当了皇后,没照顾到娘家人,不能让娘家亲戚在将来受你的牵连啊。” 柳明月看着这位比起十年前,苍老了不止三十岁的老妇人,只觉荒唐,不确定这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不管是原主当上皇后,还是她得以临朝,虽然除了柳家的爵位,没给这些亲戚带来多少直接好处,可是那些前接和隐形的好处却无数。 如今她登基继位,正式成为这大安的皇帝,哪怕没有改朝换代,让柳家成为皇族宗室,但给那些亲戚带来的好处更是只多不少。 “母亲说的好处是指什么?给柳家和这些亲戚六眷封爵升官吗?朕做事,向来奉行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公平公正的原则,不让德不配位之辈,靠着群带关系飞黄腾达,就是朕能娘家和亲戚最大的照顾。” 柳老夫人闻言,更觉怒火高涨,抬眼看了下,发现大女儿和老五夫妻都不在,只有大儿媳在场,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只有你们在这里,明瑶和敏杰他们呢?” 柳老夫人在此前几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根本没怎么清醒过,也就没机会知道,他们这些人的谋划已失败的事。 不过柳明月不介意让她知道,慢条斯理的回道。 “朕收到母亲病重垂危的消息后,赶紧派宫里的御医前来为母亲诊治,这才知道母亲本来只是得了场风寒,却因没得到及时治疗,才恶化到如今这无力回天境地,听说母亲最大的愿望,是在临终前再见朕一面,朕就赶紧摆驾前来了。” 柳老夫人不敢相信的瞪大一双苍老而又浑浊的眼睛,下意识回道。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我的身体身来健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风寒,就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事关自己的生死,柳老夫人紧张不已,也万分重视,柳明月淡淡回道。 “母亲要明白,朕每天日理万机,若非母亲的病情,是真的已经恶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怎么可能会兴师动众的驾临江宁侯呢?”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柳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她的这身简约却庄重的女帝装束,不是他们计划中的私服出行,可她还是不愿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瑶儿、敏杰他们不可能会这么对我,我只是得了场风寒而已,怎么可能真就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柳明月语气平静的回道,“他们若不假戏真做,设法让母亲的病情加重到一定地步,朕怎么可能会相信,又怎么可能会如他们所愿,赶来见您最后一面,好落入他们设计好的圈套呢?” 柳老夫人下意识摇头,“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一定是你的挑拨,你让他们过来见我,我要当面问清楚。” 柳大夫人这才开口道,“母亲,陛下说得是真的,您的病情起因在于得了风寒拖延治疗,恶化的原因在于喝了药性相克的药,加重病情,您自己可以回想一下,是不是在喝了药了后,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柳老夫人心中大恨不已,可她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知道了?她们都知道了? 察觉到对方的惊慌,柳明月点点头道。 “母亲终于发现了?不错,您与太子、大姐、五弟等人在私下的谋划,朕都已经提前知晓,所以,他们利用您的信任和偏爱,搭上您的余生,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将需要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老夫人紧盯着柳明月,“不、你不能这样,他们都是与你一母同胞的亲手足,要不是因为你六亲不认,掌握着那么大的权力,宁愿提携外人,也不愿照拂他们一下,他们也不会与你离心。”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看来母亲这辈子都看不透,哪怕您偏爱了一辈子的人,害死了您,您依旧在为他们的前程考虑,这片慈母之心,真感人,就是感动不了您最心爱的那双儿女,也罢,见过母亲这最后一面,也算是了全了你我这辈子的母女之缘,看在您的份上,我不会要他们的命。” 但是他们既然放着安逸的好日子不过,就别怪她狠心,要给他们人生上难度。 得到柳明月的示意,柳大夫人这才让外面的人,允江宁侯夫妻与柳明瑶夫妻进来。 柳明瑶进来后,立刻跪倒在地道。 “三妹,求求你,求求你高抬贵手,原谅姐姐、姐夫这一回,我们再也不敢了,只要你再饶我们这次,我们回平阳,这辈子都不会再进京,一定不会再给您添麻烦。” 听得出来,柳明瑶这回是真的怕了,才会抛开所谓的自尊和骄傲,这般跪求她这个曾被对方拿捏在手心的妹妹。 可是现在才知道怕,已经晚了,这些人已经彻底耗尽了她的耐心,而且她也不相信这些人真能彻底悔改。 对原主很在意的母亲,柳明月还愿意与对方多说几句,但是对原主的这位姐姐和弟弟,她已不屑再多费口舌。 “你们为一己私心,害母亲至此,法理与情更皆难容,你们还是先抓紧时间向母亲忏悔吧。” 柳敏杰哭丧着脸道,“三姐,我们没想过要害母亲,母亲的病情恶化,是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啊,您要相信我们、相信我们啊!” 见柳明月神情淡漠的坐在那里,柳敏杰又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母亲,恳求母亲为他们作证。 柳老夫人虽然有被柳明月的话给气着,但是柳敏杰和柳明瑶的反应,则让她更受打击。 毕竟这两位都是她放在心尖上爱护了几十年的人,她当然很了解这两人的各种反应。 察觉到这两人心虚的反应,再怎么不愿相信,此刻也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被他们害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 哪怕是那次,柳敏杰亲自开口要她禁足,她也没有真正怨恨过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这次,她是真的彻底感到了寒心。 “母亲这辈子,对你们予取予求,可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呐!” 说完,靠着针灸刺激,才好不容易清醒的柳老夫人,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大夫人赶紧叫来候在门外的御医,通过一番抢救,柳老夫人才再次幽幽转醒。 只是她这次醒来,再也没了之前那相当于是回春返照的亢奋状态,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听着满屋跪伏在地的这些子女及孙男、孙女们的哭泣,不得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大限将至的事实。 只是她要强势了一辈子,也偏心了一辈子,到了,竟然死在她最信任,也疼爱的大女儿的利用上的事实,也让她彻底没了心气。 顾不上再去要求小女儿要如何照拂她的大女儿及儿孙们,勉强交待了一下自己的身后事,她努力睁大眼睛看向柳明月。 柳明月看着对方低声道,“母亲放心,朕说到做到,看在您的面子上,朕一定会饶他们一命。” 柳老夫人闻言,知道柳明月这是决心已定,可她却已到了开口的困难的地步,没有精力再向对方争取。 哪怕柳老夫人当场咽气,柳明月所能做的,也只有带着文武百官给对方磕几个头后,就在群臣的劝说下,抹着眼泪起驾回宫,不可能亲自参与对方的丧葬事宜。 毕竟在这个世上,除了要讲孝道,还讲君臣有别。 她身为皇帝,赶在柳老夫人去前,亲自为对方送终,已经算了全了孝道,再无人可就此对她加以指责,包括史书记载上。 三个月后,柳明月下旨,将大安海外的一座岛屿封为安王的封地,令他们即日起程前往,二公主一家,江宁侯一家与杨弘深一家,前者也得了一块地,后面两家全都作为安王府属臣前往海外那座岛屿。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所有人都深感震惊与意外,这些都是女帝至亲,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女帝此举的用意。 而柳明月所下达的份圣旨,竟然没有通过朝议,直接下达。 【作者有话说】 228 第228章 推测 皇后将自己的一干至亲,都给打发到海外某座岛屿上的行为,让朝野上下的众人都忍不住反复思量,此举到底有何深意,有些大臣则是直接当朝表示反对。 毕竟其中一些曾与废太子有过联系的人,一直都没放弃想要扶持废太子上位的想法。 废太子只要还在京中,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但是废太子被赶出京后,而且还是被送到海外某个不知名的海岛上后,将意识着他们彻底没了扶持’正统‘的机会。 崔相忍不住再次劝道,“娘娘此举,确实能消除一些隐患,可是您做得这般明显,怕是会给人留下话柄啊。” 至于是什么话柄,大家心里都清楚,无外乎是她不能容人,担心废太子会危急自己的皇位,就急于将太子打发得远远的。 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说得也是先帝尸骨未寒,女帝就将太子驱离京城,太过不仁不慈。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崔相有所不知,若非他们做得太过分,朕也不至于此,朕担心,继续让他留在京中,我们母子迟早会早到兵戈相向的地步,到那时,朕到了九泉之下,怕是要无颜面对先帝。” 事实上,柳明月并不在意先帝的态度,反正对方已经知道她身上的异常之处,应该也猜到了她不是原主,她更在意的是原主的态度,她也不想让原主在史书上背着屠亲弑子的非议。 何相从旁道,“娘娘所顾虑的这些,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娘娘完全可以像从前一样,将安王禁足在王府之中,应该可以避免那些风险,您又何必置自己声望于不顾,做出这么个决定呢。” 即便不知道那个便宜儿子在上辈子所做的事,在其计划着要谋害她,将她拉下皇位后,柳明月也对这么个本质上没心没肺的东西,彻底失去了耐心。 只是那些人的谋划,不便公之于众,即便是对着她的支持者崔相与何相,柳明月也不会说。 “你们放心,这点小事儿,还不至于连累到朕的名声。” 听到柳明月说得如此有信心,崔相与何相才觉稍感放心,他们作为女帝的支持者,将来会在史书上留下怎样的评价,都将与女帝息息相关。 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的骂名,不仅要全心全意的辅佐女帝,支持女帝时不时搞出的一些新政策,将大安发展得更好,还要努力保住女帝的名声。 普通人对柳明月的这一决定没什么想法,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女帝给自己的儿子安王,挑了一座海岛当封地的事。 何况听说那座岛的面积不算小,物产也挺丰富,早被大安海军给拿下,朝廷在这些年,陆续往那座岛上迁移了一些百姓。 安王作为废太子,是先帝的所有皇子中,唯一有封地的,可见女帝对这个儿子还是很好的。 对于女帝令二公主及其夫家,还有部分娘家亲戚,都一起打包迁过去的事,人们也有所猜测,认为女帝是不是在为未来未雨绸缪,防着将来等到她百年后,有人会清算她的这些至亲。 这样的说法传开后,连许多朝中大臣,都暗自表示认同,因为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女帝为何会有此举。 随着这一说法迅速压倒某些更接近真相的揣测,以及某些人暗自对外放出的风声,在臣民之中占据主导地位,柳明月打发这些碍眼之人的决定,迅速变成为至亲的未来谋划的苦心。 还有人认为,这同时也是女帝杜绝未来会出现任人唯亲这一可能的决心,这一说法,更给柳明月带来无数赞誉。 得知这些舆论风向,柳明月忍不住失笑。 “哦,这倒是个意外之喜,不过他们也没说错,朕当得起。” 郭锦秋从旁附和道,“的确,母皇是这世上最为公平公正之人,当然能当得起。” “你还是叫我母后吧,这个’母皇‘听着有些不适,安王出海的事,朕在事前没与你们母子商量,你们可有想法?” 母皇,再加个虫字,就成了母蝗虫,柳明月是真心不喜欢。 郭锦秋从善如流的改口道,“母后不必多虑,在儿臣看来,让安王出海,乃是两全其美之策,廷君和廷康听说这个消息后,有些不舍和难过,不过经过儿臣的安抚,他们已经知道,这是个对他们的父王更好的决定。” 这是郭锦秋的真心话,出于当年新婚之际的那些温情,她是真心不愿到自己的丈夫一步错、步步错,乃至走到如今的境地。 但是不管怎样,她都不希望看到婆婆与丈夫之间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甚至对于丈夫这次被发配海外的事,她的心中都有所猜测,只是她不敢也不愿相信,她的丈夫竟能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如此甚好,他是朕与先帝最疼爱的儿子,对他,朕与先帝都对他寄予厚望,他犯错,我们是轻不得重不得,只能尽量耐心教导,想要将他导回正途,却没料到,此举竟助长了他的心思,以为这皇位非他不可,就有恃无恐的越发偏了心性。” 郭锦秋算是亲自见证了这一过程,比谁都清楚公公婆婆当年在她丈夫身上费的心思,也亲眼看着丈夫如何变得越发固执,错不自知,还不听劝,与她这个妻子渐行渐远。 说起这些,她就忍不住心酸,抹着眼泪道。 “母后说得这些,儿臣都清楚,所以儿臣最能理解母后会做出这个决定的苦心。”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何相曾提议,为防止安王又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继续将他禁足在安王府就行,可是朕身为母亲,实在不忍继续将他禁足,有时候还忍不住反思和自责,是不是正因朕与先帝将他禁足太久,才使得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左,甚至憎恨朕这个母亲。” 郭锦秋赶紧回道,“母后千万不要这般想,是殿下钻了牛角尖,固执的在被别人带偏了的道上,走到黑也不愿回头,怨不得您与父皇。”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郭锦秋能知道这个道理,柳明月就放心多了,毕竟她对安王被打发出海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到她的两个儿子。 柳明月可不想因安王的事,与这母子三人起隔阂,从而与他们敌对。 毕竟她当这个皇帝,可不是为了什么地位与权势,而是真正想要为这个时代的炎黄民族多做些实事,为后世奠定强国基础。 如今少了先帝的配合与支持,她想要再实施什么新政,可不会像从前那么简单。 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什么时间与精力去和身边人,尤其是被她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人搞对立与争斗。 接到柳明月要求他们限期出海的圣旨,安王和二公主都无法接受这个安排,闹着要进宫见柳明月,想要求自己的母亲改变旨意,却被柳明月毫不留情的直接拒绝。 杨宛如在得知自家除了自己姐妹外,其他人都上了需随安王出海的名单,迅速意识到,肯定又是她爹。 不,这次可能连她的母亲,都有参与到什么忌讳的事件中,才令宫中那位对他们忍无可忍,直接将他们打发到海外。 这些年来下来,伴随着海贸生意发展得如火如荼,与大安建交的海外异邦越来越多,海上航行的各种风险,以及那些海岛不时遭受海上巨风袭击的恶劣环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在某些人看来,将人打发到海外,是比被判处大安境内的流放更严厉的处罚,只是普通人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内幕而已。 哪怕宫中那位给安王选的封地,确实是座面积较大,资源相对较为丰富的岛屿,在真正的知情人眼中,也掩盖不了安王与圣旨附带名单上的人,都是被’流放‘海外的事实。 在尚书省任职的杨宛如,就是知情人之一,哪怕她在心中十分恼恨父母的行为,很想像上辈子的他们对待她的态度一般,与他们撇清关系。 可她身为朝廷命官,要爱惜名声,不能落人话柄,所以她不仅要去见自己的父母,还不惜举债,竭尽全力的尽量为他们多准备些行李,只为图一个孝名。 因为杨家因几年前的那场伤筋动骨的损失,一直没能再恢复过来,经济状况不佳,需要她不时的接济。 这几年下来,她被封县主时,得的那些赏赐,基本都被填了进去。 看到大女儿过来,杨弘深再顾不上端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架子,有些失态的赶紧迎上前。 “如儿,你要救救家里,救救爹娘和你的兄弟,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一家了。” 看着眼前这个在上辈子靠着一再出卖她三姨母一家,一直屹立在朝堂中的父亲,在短时间内,苍老了二十岁不止。 明明比先帝小了十来岁,看着却比驾崩前的先帝年十岁不止的落魄模样,杨宛如的心情十分复杂。 “爹做那些犯忌讳的事情时,总是瞒着女儿,却又总在事发后,来找女儿帮忙,是嫌女儿没有被牵连,没有落得跟你们一样的境地吗?” 说起这些,杨宛如是打心里感到悲愤,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能在明面上不受牵连,是要拿她寄存在宫中的那些功劳相抵的。 杨弘深压根就顾不上在意大女儿的心情,皱着眉头道。 “你知道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闲话,家里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当务之急,是你要赶紧进宫为家里求情。” 杨宛如正待开口,柳明瑶也已迎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道。 “如儿,就算娘亲求求你了,娘和你爹也就算了,你想法帮帮你哥和你弟弟吧,他们还年轻,若是就这么出海,就算没有死在海上,这辈子也完了啊。” 看着同样很憔悴,苍老了许多的母亲,杨宛如是真的感到很心酸,可是刚要流出的泪水,随即就因对方所说的这番话而留在眼眶中。 “娘,我想知道,家里到底又做了什么事,竟然会如此触怒陛下,莫非与外祖母突然病逝有关?” 哪怕柳明瑶目光躲闪,赶紧摇头,但是看到她母亲在听到自己的问题,那难掩心虚的反应,杨宛如只觉心凉了半截。 “外祖母这辈子最疼爱娘,娘怎么……怎么能这么糊涂啊!” 只要有她外祖母在,哪怕是碍于孝道,宫中那位也不能下这么道圣旨,将她外祖母最疼爱的一双儿女与他们的全家都给发配到海外。 因为她母亲和江宁侯,就是她外祖母的命根子,她*外祖母若是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指责宫中那位忤逆不孝,势必会给宫中那位的声望带来巨大打击,所以宫中那位也会有所忌惮。 可是如今,她的母亲,可能亲自参与了害死自家护身符的谋划,从名单上不难看出,她那位完全是靠着宫中那位,才能被封侯的五舅父,也有参与其中。 至于这些人为的是什么,已在仕途历练六年有余的杨宛如,当然可以推测得出来,毕竟外人不知道她外祖母的死有猫腻,可她是知道的。 柳明瑶捂着嘴哭道,“娘没想到,娘也不想的,娘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导致你外祖母竟然就这么病逝了。” 接到宫中令中他们随安王出海的圣旨后,柳明瑶当然也有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大错。 不过她只是听从丈夫的安排,利用柳老夫人的宠爱与信任,劝说母亲接受并配合这么个计划而已,实在没料到,她五弟他们这竟然这么狠心,直接假戏真做,让她母亲真的就此病逝了。 却让宫中即时察觉到了这场谋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中不说,还赔上了她母亲的一条性命,每每想起这些,柳明瑶就觉懊恼万分。 杨宛如看着至今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的母亲,只觉满心的无力和痛苦。 “看来家里会落得这么个下场,是真不冤,女儿拿出所有钱财,尽量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行礼,你们好好保重吧,女儿能力有限,别的实在帮不上忙。” 自打朝廷成立医药部后,近几年来,大安的医药行业发展迅速,有水平的大夫越来越多,某些曾经能致死的大病变成小病,常见的小病,随便花点小钱就能治好。 宫中与医药部聚集着大安水平最高的一批大夫,还都对大力提拔医药行业的宫中那位与先帝,都感恩戴德,十分的尊崇与忠心耿耿。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算计宫中那位,若不假戏真做,怎么可能会有谋划成功的机会? 事实表明,即便他们牺牲掉她外祖母的生命,也没能达成所愿,反而让宫中那位趁机彰显自己的孝心,收获无数臣民的赞誉。 见杨宛如放下这句’帮不了‘的话后,就转身打算离开,杨弘深喝止住她。 “你若敢就这么走了,我就去尚书省告你不孝!” 杨宛如头也不回的冷声道,“父亲尽管去告,大不了到时女儿来个鱼死网破,让大家知道您先是涉几年前的那场重阳刺杀案,这回又计划着要刺杀陛下,为此不惜谋害自己岳母。” 此话一出,杨弘深顿时冷汗直流,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女儿竟然如此精明,通过只言片语就推断出了他们这些人被发配海外的真相。 这样的真相一旦公开,不仅他们一家没机会靠出海保留一线生机,还有可能被灭族。 【作者有话说】 229 第229章 亲近 因柳老夫人的去逝,与最新接到的圣旨,满府都笼罩着着凝重氛围的江宁侯府,江宁侯夫妻也在恳求他们的大嫂。 “大嫂,你与三妹素来交好,你帮忙跟三妹求求情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柳大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叔子夫妻,心情非常复杂。 “五弟,圣旨已下,就不会再更改,若是母亲在世,尚能以孝道相要挟,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可惜这些人看不清局面,亲手将自己最大的靠山给害死了,让柳大夫人都不知道自己更该同情谁。 可能她那位一辈子养尊处优,身体健康状态一直很好,结果却因轻信自己最疼爱的一双儿女,结果却枉送了性命的婆婆,才是死得最憋屈的吧。 柳五夫人哭着道,“大嫂,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有些对不住你,可是亭哥儿他们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侄子啊,年纪还这么小,只要能将他们留下来就好。” 柳大夫人叹了口气道,“五弟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曾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们,过去的那些年,你们都做得还不错,为什么这次被人挑唆了几句,就做下如此糊涂的事情了呢?” 柳大夫人虽然这么问,但是对于原因,她心里早已有数。 说到底,还是因随着他们柳家的那位姑奶奶在朝廷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所掌握的权柄越来越大,让这些人的野心也跟着膨胀。 可是那位不仅不重用自家这些兄弟,也没有提携家中年轻一辈,还对他们要求严格的态度,让这些人积攒了太多的不甘与怨愤。 所以当废太子许以重诺蛊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为对付给他们带来这一切尊荣的至亲,不惜牺牲掉老夫人的一条命,疯狂到没了人性。 感觉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的江宁侯,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竟能做出为谋害自己的亲姐姐,不惜害了自己母亲性命的恶行。 “大嫂,我真的不想的,母亲的病情恶化,真的只是意外,我没有动任何手脚,我觉得我前段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一般,我现在清醒过来了,何况就算论罪,亭哥儿他们也是无辜的啊。” 说起这些,江宁侯一个男人就心慌不已,他在礼部任职多年,当然知道何为’孝‘,他不敢想,也不愿承认自己能做出害母亲性命的行为。 柳五夫人不惜抛出自家最大底牌,“大嫂,只要你能帮忙在三妹面前美言几句,将亭哥儿他们留下来,侯爷可以上奏表,将侯爵之位交给大房。” 听到自家这个妯娌的话,柳大夫人忍不住失笑。 开国之初,皇上给柳家拟的这个爵位,本是给长房的侯爵。 只是这个消息被当时的皇后娘娘,提前告诉她与婆婆后,婆婆坚持认为长子已早逝,柳家是五房当家,爵位应当给五房。 见皇后娘娘不肯听她的吩咐,劝先帝将爵位给五房,她婆婆便以孝道,强压着她进宫求皇后、求皇上,将本属长房的爵位给了五房。 先帝显然对这件事很不满,也很看不上柳敏杰这个小舅子,更对柳老夫人十分不喜,便将原定的侯爵降为伯爵。 五房不知这里面的内幕,心安理得的收下爵位,还为从此能压大房一头而沾沾自喜,处处秀优越感。 却没料到,十余年后,五房竟然试图拿这个爵位当筹码,求他们大房的这一幕,想想就让人感到可笑。 “就凭你们做下的那些事,陛下没有直接要你们的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虽然很同情五房侄子侄女们的遭遇,但是我们长房能够不受牵连,没上那个名单,已经是陛下大度,又有何脸面去为你们求情?” 江宁侯看着自家大嫂道,“大哥在世时,最重视家中兄弟姐妹的团结,如今我们五房遭此难,大嫂就这么袖手旁观,就不担心大哥的在天之灵,会对你感到失望吗?” 柳大夫人冷着脸回视对方道,“父亲与你大哥若真有在天之灵,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何况,你们做下那等恶行前,可曾想过自己死后有何颜面再见他们?” 柳敏杰闻言,不禁沮丧不已,眼看柳大夫人坚决不松口,他也只能与抹着眼泪的妻子无奈离开。 看着这两人离开的背影,柳大夫人的心情很平静,没有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欣慰与喜悦,也没有什么后悔与自责。 身为稽查司的大统领,对于在自家府上发生的一切,她当然能够做到了如指掌,不可能真的等事到临头,才发现这些人的谋划。 她是在实时关注着对方的实施进度的情况下,才赶在江宁侯进宫请那位来看望自家婆婆时,掐着点的让人将在消息及时送到。 不管是眼睁睁的看着婆婆被其最疼爱的儿女糊弄,答应拖延病情,还是看着他们给婆婆喂下会加重病情的药物,都让柳大夫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可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且她还知道,宫中那位对此肯定也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只是有些事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甚至不能说开,这是她与宫中那位之间的默契。 少了她婆婆这座在孝道上占据大义的存在,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宫中那位而言,都是一件大好事。 趁此机会,将那些杀又杀不得,不杀又总不消停的碍眼之人,都给远远的送走,十分符合宫中那位的利益需要。 只是柳大夫人并没料到,宫中那位比她原以为的更加果决一些,竟然选择直接将人都发配到海外。 不过柳大夫人不仅不会同情这些人,还认为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毕竟就凭这些人所做下的事,直接杀了他们都不冤。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答应替这些人求情? 五房的那些小辈确实没有参与这次的事,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仗着自家从了柳氏的嫡系主枝,又是宫中那位的嫡亲侄子侄女,一个个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骄傲得不行。 将他们留在京中,他们迟早也会惹出大祸,毕竟宫中那位虽是以徐家媳的身份继位,但是谁也无法否认她身为柳家女的出身。 如此一来,那些怀着各种心思的人,一定不会放过接近与利用那些人的机会。 任由那些人再怎么不甘心,不愿意离京,他们还是在柳明月亲自派出的一支御林卫的’护送‘下,按时起程前往集庆。 柳明月没有见那一双便宜儿女,却给出了一份圣旨,在一行人将要上船之前,当众宣读,表达她对自家儿女与亲戚的期望。 希望这些人能在那座归安岛上发扬并传承炎黄文化,将海岛经营好,能让归安岛上百姓皆能安居乐业的厚望, 安王一脸阴沉的接过圣旨,心中充满屈辱,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在敷衍的说了几句不负圣望在场面话后,径直转身登船。 懒得搭理那些知道消息后,前来为他送行的当地官员。 周围的这些名为护送,实则是奉旨押送他们的御林卫将士,丝毫不顾从前的旧交情,虎视耽耽的盯着他们,没给他留下半点可挣扎的余地。 让安王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竟在这艘船上,看到了一个早从他记忆中消失了的故人。 在他刚进入提前为他安排的船舱不久,就接到海军指挥使前来拜见的通报。 “海军指挥使左子兴,奉令率海军第三舰队护送安王殿下前往归安岛,拜见安王殿下。” 左子兴前几次进京,这位都处在禁足中,先帝驾崩这次,他因状态太过憔悴,没怎么打理自己,有胡须有遮面,即便两人曾有过短时间的会面,安王却没怎么注意过他。 毕竟在安王心中,海军的最大作用,就是给商队护航,根本不值得他的重视。 这次再见,安王首先注意到眼前这位是平国公长子徐清平,随后才发现对方竟然作二品武将打扮。 “徐清平?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成了左子兴?” 左子兴态度恭敬的回道,“回禀殿下,臣当年遭遇追杀,只能隐姓埋名流亡海外,侥幸活了下来,偶然遇到并加入大安的海上作战队后,才有幸得以重回大安。” 安王看着他道,“父皇知道……父皇肯定早就知道了,难怪你能年纪轻轻,就能执掌海军,父皇对你,倒是比对我们这些儿子信任多了。” 说完,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让周围的人都退下去后,看向对方,语气骤然变得亲近了许多。 “都是一家人,堂兄不必客气,不过凭父皇对你的重视,怎么没有公开堂兄的身份?也没给堂兄一个宗室爵位?甚至没将堂兄调进京中任职,莫非是母后不同意?” 听到这番有些酸,还透着挑拨之意的话,左子兴总算是明白,这位为何会从堂堂一国太子,沦落到被发配到海外的凄惨下场。 “殿下多虑了,是臣已经习惯了左子兴的身份,也喜欢上了海上的生活,这才选择拒绝先帝与陛下的好意,不想回京,也不愿承爵,只想打理好海军,不辜负先帝和陛下的期望。” 安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如今世人都知道海上生活艰苦,还要面对诸多风险,堂兄是真心愿意留在海上,不愿享受京中繁华吗?” 既然对方一口一个堂兄叫得亲热,左子兴也就抛开君臣身份,目光平静的看着对方道。 “当然是真心的,伯父生前对臣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唯愿能为大安镇守海域,守护一方安宁。” 安王皱眉看着这个堂兄,实在不相信对方真的宁愿留在海上过苦日子,而不愿回京。 “父皇已经驾崩,堂兄不用在孤面前说这些表忠心的话,而且堂兄身为徐家人,如何甘心看着皇位落入母后一介妇道人家之手?” 听到这话,左子兴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位堂弟之所以会被发配到海外,势必是因其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原来这不是他那位伯母为巩固自己的皇位,排除潜在威胁而做出的决定,而是他那位伯母已经认为这位的秉性,不得已而为之。 “伯父一生英明睿智,既然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肯定是因为伯母是大安最合适的人选,他既然信任伯母,我这个当侄儿的,当然只会支持。” 安王闻言,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怒意,若非他现在处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境地,他才没有耐心跟对方套近乎。 可是想到这位是手握十万将士的海军指挥使,哪怕这十万人是海军,陆地上的作战能力有限,也是一支令人不敢小觑的势力,他还是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火气。 “堂兄可不要忘了,这天下是徐家人的天下,现在却落入外姓人手中,堂兄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左子兴语气不变的淡淡回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位外姓人,正是生养殿下之人,天下人都有资格有想法,唯有殿下没这个资格,可是如今天下人都支持陛下,殿下却如此反对,是不是有些太过滑天下之大稽了?” 眼看左子兴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说是不接招,迫不及待的想要下船脱身的安王,有些恼羞成怒的盯着他道。 “你若真还记得父皇对你的恩情,你就帮我一次,我不能就这么出海。” 来见这位奉旨护送的对象时,左子兴的心情还有些复杂,如今他已彻底坚定了态度,抛开了一切多余的情绪,回以坚定的目光。 “我当然记得伯父的恩情,所以我会坚定的支持伯母继位,也会将你平安送到归安岛,然后请旨,令海军在归安岛附近设驻点,确保殿下能一直安心的呆在自己的封地内。” 听到他的话,安王顿时勃然大怒。 “徐清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朝天子一朝臣,没了父皇的偏爱和信任,你以为你这个海军指挥使的位置,能坐多长时间?” 左子兴神色不变的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恼怒不已的堂弟。 “臣的未来前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何况我能当这个海军指挥使,靠的从来都不是伯父的偏爱,而是先凭本事取得了当今陛下的信任与重用。” 听他这么一说,安王才回想起海军的由来,海军的前身海上作战队,先是由他母后亲自招人组建的私人武装,后来才改制成海军,改制成海军后,依旧由宫中实际掌控。 也就是说,海军从一开始,就是效忠于他母后的私军,左子兴能执掌海军,肯定也是深得他母后信任的心腹。 “你……难道你甘心这辈子都留在海上,当这个无足轻重的海军指挥使,不想为儿孙谋取一个更好的将来?” 左子兴洒然一笑,毫不犹豫的回道,“甘心!” 他的妻子是曾是在京中任职的七品女官,两人成亲后,宫中开恩,将他的妻子被调入海军任文职。 而他的妻子之所以会选择当女官,是因她曾受过重伤,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不愿嫁人,也不想留在家中遭受白眼,所以他们这辈子注定没有子女缘,也就不用考虑什么儿孙将来。 安王听了不由得气结,他实在无法理解左子兴的想法,就像左子兴也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一样。 话不投机的两个堂兄弟,就此不欢而散,左子兴走出安王的舱房后,立刻招来得力手下,令其加派人手,对安王加强看管,以确保不会给安王留下逃跑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230 第230章 战报 远在宫中的柳明月当然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儿子都被发配到海外了,还没死心,想要撺掇左子兴帮他摆脱被迫前往海外的命运。 结果却落得个适得其反的下场,让左子兴彻底看清自己这位堂弟有多么的不堪。 所以他不仅不会再同情他的下场,还深刻理解了自家伯母的良苦用心,从而决定要在接下来,对安王施以严加看顾,以确保对方不会有机会再重返大安内陆。 对柳明月而言,能将原主的儿女和这些亲戚远远的送走,算是让她解决了这桩心头大患。 即便她察觉到了柳大夫人的私心,知道她没有即时禀报安王等人利用原主母亲的命作局,是有意让事情恶化到后来这无可挽回的地步,她也没想过要计较。 因为这确实符合她的利益需要,以前的她就知道,人们在掌握一定的权力与地位后,往往都会图名,如今当她真正拿到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后,才有切身感受,不得不更加图名。 所以即便那些人起谋逆之心在先,她不仅不能将他们的罪名公布出去,还杀不得他们,先帝不顾朝臣的劝诫,坚持杀了二皇子的行为,就让他的名声有所受损。 柳明月倒也没想过要追求什么完美名声,但她不想因对原主的儿女与至亲举起屠刀的事,落得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名声,那样会让人打心里惧怕她,从而疏远她,不愿意信任她。 有个好名声,会更方便她做事,为她减少很多麻烦,何况柳明月自己来自后世,对生命的敬畏,可谓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对于当下这个时代的这种,但凡牵涉上谋逆二字,就动辄灭族的事儿,她可以理解,但她自己做起来有负担。 所以除非到迫不得已,要不然她并不想那么做。 原主母亲的去逝,并未给柳明月带来多大影响,当然,在表面上,她还是要表现出应有的悲伤,且在悲伤之余,还不能耽误朝廷的政务处理。 郭锦秋虽然早已察觉到婆婆与娘家人不怎么亲近的事实,但她仍有些担心自家婆婆会伤心,便在柳明月处理完当天的政务后,让两个孩子过来给祖母逗乐子,说是彩衣娱亲也不为过。 看着相貌跟郭锦昭有几分想似的徐廷君,柳明月忍不住感慨道。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记得,锦昭当年进宫时,就是廷君这般年纪,都说外甥像舅,希望咱们廷君将来也能像他舅舅一样出色。” 说起这个话题,郭锦秋也觉感慨不已,不过她还是谦虚道。 “锦昭仗着有父皇和母后能包容他,太活泼调皮了些,儿臣希望廷君和廷康都能沉稳踏实些,少让人操些心。” 柳明月微笑着回道,“孩子能有机会活泼调皮,乃是一件幸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理应多包容,锦昭那边,你这个姐姐要好好劝劝他,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向前,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沉浸在悲伤之中。” 说起自己的那个弟弟一直坚持留在皇陵的事,郭锦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儿臣劝过,可他不听,何况这是他对父皇的一片心意,儿臣也也不忍多劝。” 从郭锦秋姐弟的表现上看,她与先帝在教导晚辈方面,应该还没那么失败,不管是对先帝而言,还是对柳明月来说,这都是件让人感到很欣慰的事。 郭锦秋能在面对皇位时,带着儿主动退让,让先帝所担心的局面,根本没机会出现。 郭锦昭因先帝驾崩而悲伤不已,他对先帝的这份感情,远比先帝的那些儿女更为真挚与深厚。 他放下自己在西北大营拿命拼出来的功绩和地位,坚持留在皇陵为先帝守孝,先帝的儿女们,则在抱怨先帝给他们留下的封赏太少。 其中安王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前太子,甚至还迫不及等的想要谋害她这个母亲。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直接下旨让他回西北大营吧,先帝驾崩,皇位又落在我这么个女流之辈手上,周边那些异族小国,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扰边的大好机会。” 扰边的同时,也为试探下如今的大安的深浅,毕竟她这个新帝若不能服众,掌控不了各地驻军,就会给他们留下可趁之机。 听说大安边境可能会再起正式的战争,郭锦秋顿时有些紧张。 “母后,自父皇御驾亲征西北的那场大战过后,咱们大安的各处边境,在近些年,只发生过一些小纷争,没怎么发生大规模的战事,这般承平已久后,会不会让各处边境将士疏于防守?战斗力下降?” 郭锦秋出身将门,打小时候起,就在耳濡目染之下,对军中的一些常见现象和规律有所了解。 柳明月当知道对方的这些担心不无道理,笑着安抚道。 “你当我和你父皇搞的大安军事学院,是闹着玩的?你就放心吧,哪怕各处驻军在近些年都处于一边练兵,一边种地的状态,将士们的战斗力,应该也没怎么下降。” 且不说一年一道,奖励丰厚的各军大比武,一直都有在举行,那些在军事学院中接受过系统教导的将士们,回到自己所在的驻军后,也会学以致用,更注重将士们的日常训练和演练。 毕竟如今已经有了三年举办一届的全军大比武,各军内部决出自家最优秀的将士后,可以进京参加全国性质的大比武。 这是一个可以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家军事水平的大好机会,参加大比武的将士表现优秀,获获得的名次靠前,不仅参赛者本身能获得丰厚的奖励,他们所在的驻军,也能随之大出风头,从而获得相应的资源倾斜。 有了这些’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各地驻军的练兵积极性高涨,没有人会疏于训练。 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普通人上升渠道,哪怕是再怎么一根筋的人,也会本能的知道,这是一个可以晋身的大好机会。 郭锦秋并不清楚这些,不过她见婆婆说得这么肯定,心里就踏实了。 “这样就好,还是母后有办法,锦昭要是知道边境可能会起战事,肯定不会再坚持留在皇陵。” 毕竟对郭锦昭而言,能去边境打仗,可不只是为了建功立业,重点是为不辜负先帝的教导与厚望。 事实也确实如此,接到柳明月令他准备于近期起程,前往西北边境备战的圣旨后,郭锦昭总算打起精神,离开皇陵,回京进宫向柳明月和他姐姐辞行。 柳明月看着这个已长得身高体壮的少年,心中颇为欣慰。 “我想要说的,还是些老话,去了西北后,无论在任何形势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先帝与朕教养你一场,盼着你能发挥所长,长长久久的为大安守护边境安宁,可不愿早早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想到之前都是帝后二人在他出宫或离京时,谆谆嘱咐他要如何保重自身,这次却只剩下皇后一人,郭锦昭就忍不住双目含泪,哽咽着点头道。 “娘……陛下放心,锦昭一定会牢记先帝和陛下的教诲,不会让你们担心,也不会辜负二位的期望。” 柳明月点头道,“好了,你如今也当上个小将军了,要是让你的手下看到你抹眼泪,你还怎么给人家当老大?” 郭锦昭闻言,满心的伤感瞬间去了大半。 “陛下!臣才没有抹眼泪,只是眼睛有些不适而已。” 柳明月点头道,“好、好、好,是我误会了,到了西北以后,记得要常写信回来,我与你姐姐都惦记着呢。” 说完这些,柳明月又与对方说起她这边做的一些安排,早在先帝驾崩之前,有些安排就已经提上日程了,各军,尤其是边境各军都已悄然进入备战状态。 “陛下放心,那些异族这次若敢再次侵入我们大安,臣等一定会趁机将他们彻底逐出那片草原,让他们在沙漠中都没有立足之地。” 自打在西北占下一大片的草场后,大安也算是有可以牧马养马草场,这些年来,已为大安各军都输送了许多马匹。 西北大营更是组建起了一支支的骑兵,如此一来,那些号称是马上民族的草原异族,在大安骑兵面前,已经失去了往日可以仗着骑兵多,在与大安的对战中所向披靡的优势。 柳明月点头道,“好,朕等着你们西北大营的捷报!” 事实证明,周边那些一直对大安虎视眈眈的势力,的确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大安发展壮大,如同约好了般,在承天十三年的年底,同时对大安边境发起攻击。 分别来自各处边境的战报,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被送入京中前,柳明月早已提前收到消息,反应冷静而又理智。 倒是朝中许多大臣,都十分惊慌,尤其是那些曾再三劝说宫中要接受周边那些小国的朝贡,收其为附属国,以彰显大安的大国气象,重现史上万国来朝之壮观景象的大臣们,更上对此感到愤怒与惊慌不已。 当初在陆续接到周边小国想向大安朝贡,成为大安的附属国的请求时,先帝与朝中大臣们,基本都持愿意欣然接受的态度。 但在柳明月跟先帝与一部分重臣陈明其中的利害后,先帝立刻改了主意,在李尚书等人的大力配合可,态度坚定的驳回了相关奏表。 而柳明月用来说服先帝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拿先前的历朝历代接收那些附属国后的相关数据,摆事实,都不用讲道理,先帝与众大臣们就已意识到,这完全是门亏本生意。 哪怕如今的大安已经变得相当富足,但是当年入不敷出、寅吃卯粮的经历,依旧给这些人带来了深刻的记忆。 先帝与众大臣当然不愿做’冤大头‘,像之前的那些皇朝般,收到的只是人家进贡的那些不值钱的所谓’特产‘,却给出大批价值高昂的回礼。 只是即便如此,仍有相当一部分大臣认为大安作为天朝上国,不应该计较这些财物上的得失,充分彰显大国风范,扬大安之威。 然而先帝态度坚决,那些人说得再怎么好听,最终还是没能说服先帝。 这也使得礼部的鸿胪寺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简直成了海贸司的附属部门,随船队出海,打着与途经的岛国建交的旗号,主业是辅助船队在海外谈生意。 对礼部上下而言,当然对此感到很不甘心,多收些附属国,才能更加突显出鸿胪寺与礼部在朝廷中的重要地位。 没人知道的是,对柳明月而言,大安周边的那些小国,在她的眼中,早被划为大安未来的疆域,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同意与那些小国建交? 这场大朝议结束后,在勤务殿中召开的小规模会议上,王尚书满脸的羞愧与气恨。 “幸亏先帝与陛下有先见之明,没有接收这些蛮夷小国的朝贡,那些人有失教化,都是些背信弃义之辈,我大安的确不屑与其为伍!” 柳明月倒没想着要与这些曾坚持让朝廷接收异国朝贡的人翻旧账,只是就事论事的回道。 “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依朕之见,那些小国胆敢来侵犯大安,我们这次所要做的,不仅是要守住边境,最好还要就此,一举将他们都给拿下。” 听出柳明月的野心与企图,崔相等人都赫然一惊,何相迅速回道。 “陛下,那些蛮夷势力同时发动袭击,已使我大安陷入多边作战的状态,能守住现有的边境,都是好的,如何有机会对敌发起反攻?” 兵部尚书难掩得意的回道,“何相说这话,是因为对我们军中将士们的实力不够了解,陛下与先帝算无遗策,我们各军早有准备,有心算无心,那些人胆敢来犯,相当于是钻进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天罗地网。” 见对方如此有信心,除柳明月之外的众人,都对此深感意外。 “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便公开,如今边境起战事,粮草兵器之类的后勤保障,成了重中之重,依诸卿之见,该派遣哪些人负责为好?” 众人迅速讨论起来,不管怎样,这确实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不过对柳明月而言,她倒没那么重视人选问题,因为大半的粮草与武器供应,宫中早已做出私下安排。 她只想借助这次的事件,看看这些大臣推荐出的人选,能力和品性如何,若能过关,以后当然可以重用,若不过关,倒也不用担心那些人会坏前线大事。 毕竟在战争期间负责保障后勤的位置,从来都很关键,但对有些人而言,也是一大肥差。 【作者有话说】 231 第231章 信心 战争给炎黄民族带来的惨痛记忆,实在太过深刻,当大安多处边境皆发生战争消息,在民间快速传开,迅速引起百姓们的高度紧张和恐慌。 有人趁机宣扬一些悲观言论,将矛头指向女帝,认为是因*柳明月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才会为大安招来这些战争。 这种说法一出,不少人受这一说法蛊惑。 不过还没等相关舆论真正发酵起来,散布相关言论的人,就被早有准备的各地稽查司借借助驻军力量,都给揪了出来,还都是一揪一家,不得不全家都在’自愿‘迁居海外的文书上签字画押。 这一波下来,’自愿‘迁居海外的人口多达近万人,工部收到越来越多的相关文书后,都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秦尚书赶紧去觐见柳明月,“陛下,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因为受到边境起战事的消息影响,才会选择出海,可是眼看下边报上来的人数,增加迅速,朝廷若不尽快干涉,怕是会令事态愈加恶化啊。”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微笑着安抚对方道。 “秦卿家不必多虑,对于这些人,朕心里有数,工部只管做好相关统计就行,咱们大安的人口增长速度,现在是越来越快了,送走一些会影响大安内部团结稳定的人,再顺便在海上多占些岛屿,对大安将来的发展更有利。” 在海外发现的两种高产作物,既高产,还不怎么挑地,现已在大安全境都得到了推广。 再怎么贫苦的百姓,在屋前屋后,或是荒山坡上随便种点,都能获得一些收获,极大的缓解了粮食压力问题。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大安近几年的人口增长速度,得到了明显的增加。 大安开国立朝后的近十年间,大安的人口增到三千万出头的样子,如今仅时隔三年,这个数字就已达到近四千万。 每年的死亡人口数字明显下降,新生儿的存活率大增,此消彼涨之下,这个人口数量就增加得格外迅速。 秦尚书执掌工部,当然很清楚大安的人口数据,知道如今的大安确实处于人口增长迅速的状态。 让秦尚书到大为震惊和意外的,是柳明月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 “原来陛下早知此事?” 柳明月点头道,“嗯,如今边境起战事,我大安百姓理应军民一心,盼着各军早日消灭敌人,而不是在那煽动人心,蓄意挑起百姓与朝廷之间的对立情绪。” 秦尚书虽然听明白了这番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但他对此表示大为不解与愤怒。 “这些人竟然敢在这种关键时期蓄意挑事?只是将他们送出海,真是太便宜他们了,陛下,依老臣之见,咱们完全可以将他们送到各处矿场服苦役。” 经历过早前那些年的战乱频起的乱世后,绝大多数人,都会很珍惜当下这和平安定的环境,秦尚书也在此列,所以他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都很憎恶。 柳明月笑笑道,“在朕看来,还是海外更需要他们,希望他们能在海外落地生根,发挥出更大价值。” 这些’自愿‘全家一起出海的人,家庭情况各不相同,既有拿钱办事或是喜欢人云亦云的普通百姓,还有商人、官吏、匠人、读书人等,可以说是涉及到各行各业。 柳明月舍不得往外海外迁移那些踏实本分的百姓,可不介意往海外多输送些这种罪人。 哪怕其中相当一部分都只是拿人钱财、帮人办事,非议宫中与朝廷,煽动民心,并非他们的本意,也难辞其咎。 在当前这个时代,那些岛上生活条件差,环境也差,各种物资匮乏,可没什么人有心思去感受阳光、沙滩、海水等环境,所能带来的浪漫。 看到自家老大回来,宋文斌等人迅速迎上前。 “大人,陛下怎么说?” 人口乃是朝廷的根本,人口动向出现如此明显的异常,当然会令工部上下都很重视。 秦尚书摆摆手道,“陛下早就知道此事,那些人多少都有些问题,虚惊一场,大家都散了吧。” 有人难掩好奇的问道,“大人,那些人都犯了什么事啊?那些人可都分别出自大安不同地区。” 秦尚书没好气的回道,“这属于朝廷机密,不易对外公开,咱们心里有数就行,别问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不过秦尚书并没瞒着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 “……陛下做事,最喜未雨绸缪,不管是边境的战事,还是这次的事,都是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们以后做事,也要尽量做到万事都想在前头,如此才可在事到临头时,不至于毫无准备。” 秦尚书也已年过六旬,知道按照上意,自己该到了告老请辞的岁数,之前是因先帝的健康状态出问题,如今是因新帝初继位,朝廷要以稳定为主,才不易换人。 等到大安取得边境战事的胜利,新帝度过这段关键时期,朝廷也稳定下来后,他最好能主动辞位。 所以秦尚书如今已经没了什么争权夺势之心,也就不吝提点两个得力手下,也算是留下些香火情。 两位工部侍郞也很领情,皆态度恭敬的应下,之前的工部左侍郎,已经被调任地方,成为一省封疆大吏,已迁任左侍郎的宋文斌回道。 “大人放心,我们虽然没有陛下那等擅长运筹帷幄的本事,但也一定会努力多思多虑,尽量做到有备无患。” 秦尚书点头道,“咱们工部这些年,在陛下的支持下,做成了不少大事,看得出来,陛下以后应该还会很重视我们工部,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忘了之前的那些教训。” 柳明月重视工部,也不吝往工部投钱,更不吝提拔有功之臣,上层官员因位置问题,晋升空间相对有限,可是中下层的官员立功的机会多,升迁就比较迅速了。 所以如今的工部,绝对称得上是朝廷的热灶,备受关注。 盯着的人多了,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出纰漏,从而被人抓住把柄,肯定不能掉以轻心。 对柳明月而言,工部的人事问题,只是她每天所需操心的无数事务之一而已,见完秦尚书后,她又陆续接见了崔相、钱尚书、高大监等人。 几处边境齐开战,所需耗费的钱粮、军需器械等物资,乃是一笔天文数字,这样的大额支出,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需与相关各部商讨。 当天的政务总算告一段落后,柳明月忍不住感慨道。 “幸亏咱们的各种武器储备与粮食储备,都很充足,要不然,遇到当下这种局面,还真应付不了。” 事实上,岂止是应付不了的问题,遇到这种多边作战,一般来说,只能选择和谈,尽量避免战争。 而这些势力选择在先帝驾崩后不久,一齐对大安发难,也是打着想要趁机从大安咬下一大口肥肉的主意。 毕竟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平时对周边那些小邦国不吝钱物,多以安抚为主,有条件了,觉得对方不听话了,就是派兵揍上一顿,威慑一下。 “还是母后有魄力,对上当前这种局面,不仅不与他们和谈,还选择直接和他们作战,想必那些蛮夷,现在都快被咱们大安的将士给打懵了吧。” 郭锦秋现已知道公公婆婆提前在边境布局的规划,也知道宫中为防边境起战事,都做了哪些准备工作,如今对自家将士们很有信心。 柳明月倒没有因此而盲目自信,哪怕从每天收到的最新战报上看,前线的形势大好,自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到底如何,还需看最后的战报,唉,距离太远,这消息的传递,实在太不便了些。” 说起这些,柳明月就无比怀念她曾习惯并依赖的那些通讯方式。 郭锦秋听到这话,却觉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在她看来,因她婆婆在之前的那几年,耗资无数,修筑出了无数路桥。 再加上两轮车、三轮车的出现,大安现在传递消息的效率,可比以前快多了。 所以她实在想像不到,到底要达到怎样的速度,才能让她婆婆感到满意。 “儿臣觉得,凭咱们大安将士的实力,可能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收到前线的捷报。” 柳明月不知道对方心中的费解和疑问,起身来到大安舆图前,抬手指向目前正在打仗的那些区域。 “这些区域,其实都曾是我们的疆域,还有这几个地方,没事的时候,尊我们为上国,一旦发现我们国力虚弱,就迫不及待的扑上来,这里到这里,还有这一带,这大片的区域,都是在前朝末期丢的,我们大安有责任都给拿回来,同时还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 听出柳明月的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郭锦秋忍不住道。 “母后,儿臣见史书上记载,咱们之前的朝代,之所以很少会直接将这些区域都纳入疆域,是因那些区域环境恶劣,太过偏僻,只会给朝廷增加负担,而且那些区域的人,往往都不遵教化,时常叛变,会让朝廷疲于应对。” 若大安将那些区域都打下来了,势必也会给大安带来巨大压力,在郭锦秋看来,有些得不偿失。 每每想到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周边那些小国在后来做下的那些事,柳明月的某些态度就变得格外坚定。 “只要能下定决心,就不怕做不成事,只要能坚持,现在做不成,以后也能做成,不过是循序渐进的事,朝廷这几年在民间大力推广教化,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通过几次大招募,也甄选出一大批可用之才。” 有人好办事,只要能将人用对地方,就能取得非同一般的好效果,哪怕为做成这件事,她这个大安女帝肯定少不了要背骂名,柳明月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232 第232章 反对 柳明月没办法为这个时代的人解释,她为什么会执着于要将周围边那些曾归属炎黄,或是附属炎黄的小国,都给纳入大安的疆域。 她所能做的,只有从这次的边境之战开始,逐渐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态度,然后在潜移默化中,将这件事视为大安朝廷接下来的目标。 就像她从外年前开始,就让魏长延等人知道,她组建海上作战队,乃至后来的海军,目标从来都不只是打击大安周围海域的海盗,以及为般队护航那么简单。 时隔数年后,再提起她在早前就曾撒下那粒名为意向的种子,只需提一下,左子兴就能心领神会,不仅毫无反对之意,还十分积极。 这就是她在这个时代所拥有的身份与地位,能给其他人带来的影响力。 承天十三年,注定会在史册上留下重要一笔,无论是安太祖承天帝临终前废太子,还是其驾崩,以及其妻承中帝顺利继位之事,都是足以震古烁今的大事。 以及承中帝登基后,办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连其亲生儿女、姐弟在内的至亲,都给送往海外,还在边境遭遇多方势力的围攻时,选择不和谈,直接多边作战的行为,都需在史册上记上一笔。 承天十三年的春节,过得十分低调,无论是宫中还是民间,都不复往日的热闹喧嚣。 除了必须举行,甚至还因先帝的驾崩,更加隆重的一场场祭祀外,宫中甚至还取消了辞旧迎新的宫宴。 众大臣倒也能够理解柳明月的心情,不管是先帝的驾崩,还是边境正在进行中的战事,都让她无心设宴庆贺新年。 承天十三年过去,就是承中元年,新的年号,算是彻底将承中朝这一页彻底掀了过去,大安从此正式进入承正朝。 初一忙完祭祀活动后,柳明月回到坤元宫,高坐上首,接受宫中众嫔妃、皇子、公主及等人的参拜时,心中多少还是感到有些伤感。 虽然她与原主的丈夫没有什么夫妻感情,但是两人在朝堂上相伴多年,所积累下的友情,还是挺深厚的。 如今一人独坐上首的感受,时刻提醒着她,以后只能靠她自己独撑这大安的未来,该做的事一定要做。 柳明月让继位,让这些本该升为太皇太妃的后宫女眷,都还保持了原本的身份,在宫中处于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有子女,尤其是子女已成年,在宫外开府的妃嫔还好些,大半没子女,年龄却都不算大的几十号女子,就有些难以安置了。 “先帝去后,朕一直在考虑你们这些人的安置问题,朕让人拟了几种方案,趁大家都在,你们自己看着选一下吧,不管你们为自己的余生选择哪种生活方式,宫中都会让你们余生的生活无忧。” 但也仅此而已,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就需各凭本事了,宫中只负责给提供能保障她们生活的房子与钱物。 冯含慧拿出一份文书,当场宣读了起来,给出的选择有随子女出宫生活,回娘家改嫁,到宫中产业,或是慈幼堂任职,以及去道观、皇庄荣养等。 所以妃嫔所能获得的月例份额,都是按照她们各自的品阶,在她们在宫中的待遇基础上,上浮三成。 先帝驾崩后,柳明月也没亏待这些后宫女子,都给她接了一级位份,出宫后,拿着相应的月例,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只要能想得开,做对选择,绝对能有机会过上悠闲舒适的生活。 这些人继续留在宫中,对柳明月的影响不算大,反正在她手下有的是人,早将没再亲自操心过这些人的事。 只是将心比心,她有些不忍心将这些人的余生,都困在宫中,让她们继续在宫中消耗生命。 要知道从先帝受过那场重伤后,就很少再涉足后宫,这些后宫女子中,有大半基本是从不满二十岁起,就虚耗至今。 膝下有子女的,好歹活着还有些盼头,没有子女的,真就是人生无望。 所以柳明月甚至还给出了允她们选择改嫁的权力,就是这样做,肯定有些对不住先帝,可他也没怎么将这些女子放在眼里,甚至都认不出几个。 听到冯含宁读完文书中的内容,在场一众妃嫔都激动不已,有些甚至忍不住当场就抹起了眼泪,一双双麻木无神的眼睛,都明显亮了起来。 “谢谢陛下的大恩,臣妾无以为报,出宫后,臣妾一定会为陛下供长生牌位,为陛下祈福!” “陛下仁慈,臣妾感激不尽!” …… 听到耳边传来众妃嫔激动不已的感激身,柳明月抬手制止道。 “好了,你们的心意,朕心领了,不用多做什么,等到朕将来驾崩的时候,能真心哭两声,就算是你们的感激了。” 坐在她下首的太子妃赶紧双手合十祷告了几句后,才难掩郁闷的抱怨道。 “母后,新年新气象,这大过年的,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柳明月不好说,她是因为在心情不大好的情况下,被这些声音给吵得有些不耐烦,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忘了这些忌讳。 “嗯,安王妃提醒的对,是朕失言了,如今条件都摆出来了,大家都自己的选一下吧,只要你们没有在外仗着宫妃身份作威作福,有违国法与道义在前,出了事,尽管找宫中给你们出头。” 众妃嫔闻言,再次感激不已的磕头谢恩。 让人知道她的态度,将这件事安排下去后,柳明月当然不会亲自过问相关细节。 她只负责顶着压力,给这些女子提供一个选择机会,至于她们会如何选,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过得怎么样,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连郭锦秋都不会亲自过问,她现在也将大半精力都放在辅助柳明月处理政务上,剩下的时间和精力还要分给两个儿子,没再亲自过部后宫事务。 热闹的午膳结束后,随柳明月来到梅园散步消食时,看着眼前的美景,郭锦秋却无心欣赏,而是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母后这般安排那些娘娘,开朝后,怕是会招来许多反对声。” 郭锦秋当然知道这番安排背后的好意,对宫中大多数妃嫔而言,说是让她们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可是与此对相对应的是,这些妃嫔得到的好处有多大,此举在朝中将会遇上的阻力就会有多大。 按照前朝惯例,像这种先帝留下的妃嫔,不是被打发到偏僻的别宫与皇庄中,就是被送到道观或是寺庙中修行。 像柳明月这样,直接给出多个选择,也就是多条生路,其中甚至还包括回娘家改嫁的出路,绝对可谓是史无前例的宽大与仁慈。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开,势必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招致大量的反对声,所以她在早有想法的情况下,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公开,趁还没开朝,直接将这件事坐实。 “招致反对,乃是在所难免,可是我们不能因为知道会受到反对,就不做,在你看来,朕做得可对?” 郭锦秋毫不犹豫的回道,“母后做的当然是对的,您的决定,让这些娘娘们都能有个活路,将心比心,儿臣若是其中之一,肯定会觉得母后不亚于恩同再造。” 只是她更担心自家婆婆此举,会给其自身带来的阻力、非议与负面影响。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这不就行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毕竟是关系到好几十个女子性命前程的事,不容忽视,想来你父皇的在天之灵,应该也能理解朕的决定。” 不理解也没办法,反正柳明月可不觉得他们死后还能再见,所以也不怕会得罪对方。 郭锦秋闻言,只能无奈叹气,她也知道,事已至此,已是覆水难收,她婆婆会选在这个时候公开这个决定,就是为了确保这事能成。 即便是在过年期间,不管是边境前线的战事,还是前线的消息传递,都不曾间断。 为此,宫中在各地的田庄与作坊,早为各军送去了丰富的物资,不仅有大量的鸡鸭鱼肉,还有大批的海鲜,令边境各军即便处于战中,也能抽空过个食物丰盛的春节。 穿着轻便的保暖作战装,大口吃着荤多素少的食物,大安各军将士都对这待遇满意至极。 西南驻军的一位中层将领,蹲在一群手下之,边吃边道。 “想当年,刚到军事学院时,我听说圣……先帝在西北御驾亲征那次,就是当今圣上负责为西北大营调集粮草物资,让西北大营的将士,从食不饱腹的状态,变得吃肉吃到腻,我还不信,也实在想像不到,咋有吃肉能吃到腻的时候呢,没想到,我们现在也体会到了,好在现在的条件更好了,圣上让人给准备的肉食品种多,可以换着口味吃,哈哈。” 旁边的小兵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在老家的时候,都说服兵役苦得很,俺听了可害怕了,谁知到了这儿才知道,原来是这种顿顿有肉吃,还有新衣服穿的苦法。”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大声笑了起来,哪怕他们身处军临时营地内,要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战斗,大家的心情也很好。 因为对手那边的将士,与他们大安的将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士气状态,双方一对上,士气如虹的大安将士,完全是压着对方打。 对面的将士,尤其是底层兵卒,都处于食不饱腹,衣衫破旧单薄的状态,根本不是大安将士的对手,有些人甚至愿意主动投降当俘虏。 因为当了俘虏,还能有机会分到一些旧衣服,吃的也比在自家军中好,哪怕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例如当探路的炮灰等。 等到年后开印前,柳明月放先帝的妃嫔出宫,还让她们自选出路的消息,早已传遍京诚,不过由这个消息所引发的舆论还没来得及发酵,几处前线传回京中的捷报,所带来的影响,就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 西北草原上的深冬,风大雪大,根本不好继续开战,那些夷族只是陈兵在双方的边境线上。 对方的目标,主要是为牵制住西北大营的战力,让他们无力去支援相近的西南边境。 而西南军即便没有得到西北大营的支持,也成功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与西南相邻的蛮族部落联盟。 只是民间被最新的捷报吸引了注意力,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可没忘记他们的女帝在过年封印期间干了一桩什么样的大事。 所以开印后的首次大朝议上,随即就有多位大臣出列,指责柳明月不该罔顾礼法,将先帝的妃嫔打发出宫,甚至还允许她们自行决定是否改嫁。 柳明月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那些有女儿或孙女在后宫,而且真正疼晚辈的大臣,就已跳了出来,高举仁义之旗,条更分明的驳斥那些质疑她的人。 对此,柳明月还是比较欣慰的,她虽做好了无人支持的准备,也能理解时下人对这一决定的反感与排斥,但她还是希望这些大臣中,能多些有人情味儿的开明之辈。 有这些人的带头,随即就有更多的大臣加入这场争论中,使得这场朝议变得热闹非凡。 直到听见双方就先帝的在天之灵是否愿意接受这一安排,重点产生争议,谁也说服不了谁,柳明月才开口道。 “当年天下初定,先帝也没有当皇帝的经验,所以他虽不重女色,但也接受了大家的建议,往后宫纳了不少年轻妃嫔,谁知天不假年,先帝因御驾亲征而身受重伤,为潜心养伤,只能搁置后宫多年,让后宫妃嫔虚度这些年的青春。” 既然都拿先帝的在天之灵说事,她也来,反正都知道逝去的人注定无法开口,还不是由着活人说。 “对此,先帝的心中一直抱愧,如今先帝驾崩,朕有责任为他料理好这些身后事,让他的在天之灵无后顾之忧,在朕看来,让这些宫妃可以重获新生,也算是为先帝积功德。” 不得不说,哪怕抛开身份地位,柳明月所说的这些,也更具说服力。 毕竟谁不知道她与先帝是相濡以沫,彼此相互信任到能以皇位相托付的关系呢。 有大臣坚持道,“陛下仁义,世人皆知,允娘娘们出宫修行或静养,乃至去慈幼堂任职,都可以,但是允娘娘们自行改嫁,臣等实在无法接受。”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许多附议,这是反对者们最无法接受的一点。 柳明月准备的理由也很充足。 “朕既然许了她们出宫后的自由,她们就少不了会与异性有所接触,与其定下禁止婚嫁的规矩,最后闹出什么不堪之事,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禁她们改嫁,咱们都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岂不更好?” 听到柳明月的话,众人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除非不放那些宫妃自由,一直将她们拘在宫中,或是强行送到道观或寺庙去修行。 要不然,就免除不了某些宫妃会耐不住寂寞,从而做出什么丑事的可能,那样一来,只会给先帝的声誉带来更大的玷污。 倒不如像这般,直接大大方方的给人自行改嫁的权利,这样一来,就成了与先帝和离,或是守寡归家一样的性质。 这些宫妃们出宫后,若是闹出什么有伤名誉的事,也影响不到先帝,许多大臣也迅速对此表示赞成。 但是那些坚持认为允宫妃改嫁,有损先帝圣名的反对者,仍在坚持,其中不乏部分宫妃的亲长,不过在柳明月的坚持下,承中元年的第一次朝议,最终还是以她大获全胜而告终。 而这场朝议给后世带来的影响,也是巨大,尤其是在女子改嫁的自由权方面,大安开国皇帝承天的妃嫔,都被承中帝放出宫,还给自行改嫁权,实在太具影响力,也具代表性。 【作者有话说】 233 第233章 女帝 政事堂中,有人难掩不甘的说道。 “依诸位所见,陛下所做出有些决定,对女子是否太过优容了些?” 不管是柳明以皇后的身份执政时,搞出大招募,允许女子参选,并入朝正式为官的政策,还是在后来新增或是改革的政令,乃至这次的放先帝妃嫔出宫改嫁的决定,都对女子颇为优容。 崔相等人当然早就发现了这点,但是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能说,说开了,会给女帝带来质疑与非议。 毕竟他们虽然拥有一位女帝,但这终究是个由男人把持执行权的时代。 “陛下身为女子,会对女子多些怜悯,乃是人之常情,我们实在没必要太过计较,何况陛下考虑的也对,像这般大大方方的允未亡人改嫁,可为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何相点头附和道,“是啊,开国之初,为尽快提升人口增长,朝廷还曾鼓励,甚至是强制民间寡妇改嫁,陛下此举,也算是为民做表率,我们实在没必要揪着不放,前线战事,今年的各项规划,以及接下来的春耕,才是我等最该操心的大事。” 崔相迅速接过话道,“何公所言甚是,边境多端作战,乃是亘古少有的危急局势,虽说从目前的战报上看,我们大安占据着优势,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而且前线耗费极大,我等还要多想想该如何开源。” 至于节流,大家现在都知道,当今是位花钱毫不手软的主,又对军中特别重视,奉行的是穷了谁也不能让军中受穷的原则。 与此同时,当今还有一个原则,就是再怎么开源,也不准打底层老百姓的主意,增加他们的负担。 在这种局势下,他们这些朝廷官员想要开源,就不得不多费些脑子了。 想到边境各军每天的巨大消耗,在场众官员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心思再去想当今待女子是不是太过优容的问题。 毕竟柳明月做得那些并不过分,也没有伤害到哪方势力的根本利益,持续往军中投入的大笔钱物,才是真正关系到各方利益的大事。 这一商量,就让柳明月在接下来的几天,陆续收到多份建议边境尽快停战,没必要将防卫战打成侵略战的奏表。 对此,柳明月并不觉得意外,而是召来一些重臣商议此事。 “边境的战报,大家都看到了,不知诸位卿家对此意下如何?” 柳明月清冷的声音,听上去透着些漫不经心,但是在场众人却都丝毫不敢大意。 兵部的钱尚书立刻拱手道,“陛下,依臣之见,周边这些蛮夷小国,以为我大安因先帝驾崩,而陷入国力虚弱状态,就敢勾连各方,先行发起挑衅,其心可诛,我们一定要趁此机会,给他们来个深刻的教训!” 李尚书不赞成的回道,“钱大人,我们大安这次在多边作战的情况,依旧能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已经足以展现我大安的强大,实在没必要继续在那些蛮夷身上多耗费时间和物资。” 作为户部尚书,李尚书太清楚为打这些边境之战,耗费有多大了,心疼得他都没心情过年。 可是他也知道,这些仗是一定要打的,这是新帝用来向周边各国扬大安之威的最好方式。 所以自边境将要起战事的消息传回京中后,他就一直很配合的给拨款拨粮,从不打折扣,只是这心中,一直在盼着能早日收到捷报,好摆脱这花钱如流水的日子。 工部秦尚书一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柳明月的态度,已经通过不明显的反应,发现她更支持钱尚书的观点的态度。 “李大人,这几场边境战事,固然耗费得大了些,但这毕竟只是一时的,只要能趁此机会,多收复一些我大安的失地,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收复‘这个词,很符合柳明月的心思,所以她直接嘴角微勾,毫不掩饰自己的赞成之意。 却让在场其他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他们觉得秦尚书这个老家伙,为讨得女帝的欢心,属实太拼了些。 大安开朝立国后,不仅没再丢过寸土寸地,西北那边,甚至还直接占取了一大块的草原,哪来的失地可’收复‘。 不过他们也都注意到柳明月的态度,皆在心中暗自权衡,是投女帝所好,站秦尚书和钱尚书的立场,还是出于自家部门的利益考虑,选择支持李尚书。 “秦大人,就算我们大安能够收复前朝丢掉的那些’失地‘,你可曾想过,收复之后,要那些偏僻之地有何用处?” 想往那种偏僻之地派官员,人家都不愿意去,因为这是真能让人丢命的危险事。 这些年经手过无数工事项目后,秦尚书对这一话题,可谓是张口就能来,哪怕他自己都未必信。 “郭尚书这格局小了啊,哪怕是偏僻之地,只要是我大安的疆域,我们只需按照圣上的旨意,因地制宜,好好经营,总能改善那里的情况,反正对我们大安而言,疆域越大越好,能多占些地盘,总归是件好事。” 王尚书开口道,“秦大人,战争不是唯一可以扩大疆域的方式,我们完全可以在接下来徐徐图之,只要我们用心谋划,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让那些蛮夷小国自己分崩离析。” 终于达成自己的目标,柳明月这才开口道。 “嗯,王尚书此言甚是有理,孙子有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强兵,乃是我们大安的底气与最坚实的依靠,若仗着兵力强大攻城掠地,确实有失大国风范。” 眼看刚才还明显表现出支持战事继续扩大的女帝,一张口,竟然支持王尚书的建议,顿让众大臣都深感意外。 正当他们还在揣测,女帝这话是不是在反讽时,就听对方继续道。 “大家可以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才能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将咱们大安周围的这些’失地‘,都给收复*回来,你们可以各选一地或多地,只要能拿出切实可行的良策,朕这边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事成之后,朕绝对不吝重赏。” 承中女帝的大方,乃是天下皆知,毫无争议的事实,甚至到了真正能泽及苍生的地步,在场众人当然不会怀疑,所以他们都难掩喜色的齐声应下。 这些人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哪怕有些人的行事作风与观念,令柳明月不喜,但她也没将人给换掉,足以表明,他们都有真本事,能做得好事。 为此,柳明月即便常就某些问题与他们起争执,也不会想着要打压或换人,如之前的吏部张尚书,三年前就已被她给换了下去。 当然,她也没忽视这些人都已逐渐年迈,需要培养继位者的现实。 为了让柳明月尽快同意停战,相信他们有能力通过谋略来达成’收复‘周围各域的目标,王尚书等人随即就告退。 明显还有话要说的两位丞相没走,而是跟着柳明月回了勤务殿。 “陛下这是打定主意,要将周边这些小国,都直接纳入我大安的疆域?” 两位丞相都有些不解,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熟读过炎黄史的人,都知道那些距离大安京都路途遥远,甚至是如隔天堑的区域,即便能占下来,也难以治理,交通联系都很不便。 柳明月起身拉下挂绳,一幅舆图随之便展现在三人面前,她拿起一柄木尺陆续指向舆图的几个区域。 “你们看,从京都到这些区域,确实路途遥远,交通不便,这一带有终年不化的雪山相阻,这一带,有终年笼罩着毒障的崇山峻岭相隔。” 两位丞相点头,这正是他们无法理解女帝的这一决定的原因,现在听到女帝亲自为他们分析这些,让他们更觉糊涂了。 却见柳明月随即用手中的木尺指向陆地之外,那些海岸线指了指。 “但是你们可别忘了,咱们大安有船啊,只需从海上走,去哪边都便捷,还能让我们的船队,多几处自家的港口。” 两位丞相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这辈子一直生活在陆地,哪怕现已知道发展海外贸易有多赚钱,但是作为一辈子都生活在内陆的人,对海域着实没什么概念。 毕竟在他们所读过的那些经史子集上,也没怎么记载和海域有关的内容。 何相迅速回道,“陛下圣明,不错,我们大安如今拥有海军,不管是往返这些区域,还是往这些区域派军,走海道,比走陆道省时便捷多了。” 崔相眼露精光的看着舆图上的那些区域,点头附和的同时说道。 “是啊,老臣记得书中曾有记载,说是南方这一带的沿海小国,因一年四季气候温热,甚至能重种植两季稻谷,前朝曾试图此入此种,却因环境不适,产量过低而作罢。” 若能将那一带都给占下来,大安不仅可以实现在这一片陆地上的真正统一,还能再增一大片粮仓,他们这些做成这件事的君臣,又将能在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大功绩。 “这些区域,本就是我大安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只因过去交通联系不便,才放任他们自立为王,如今,我们大安是时候该将这些疆域都给收复回来了!”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坐回御案后的同时抬手示意道。 “都坐下吧,咱们能就此达成一致意见就好,这是件做成之后,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肯定不能急于一时,要从长计议。” 两位丞相心里都有数了,人家想要趁大安的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可能根基不稳难以服众的关键时期,从大安占点儿便宜。 而他们大安的这位女帝,胃口更大,打着要将人家全都一口吞下的主意。 如今再想想与此相关的一些事件,他们完全可以肯定,自家女帝肯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所以在前些年,一直不准朝廷接受那些小国的示好与投诚。 如今那些小国联合起来,同时对大安的边境发起攻击,正好给了这位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趁势公开这些不知已被盘算了多久的野心与谋划。 两位丞相在此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们这位女帝终究是帝。 虽因同为女子之身,会对天下女子的处境和命运心怀同情与怜悯,但是她的野心和壮志,尚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帝王之上。 更重要且让人感到难以理解的是,她的胸襟与眼界,都无比的宽广,不仅在他们这些朝堂重臣之上,也在前人之上。 现在知道女帝真正的野心和目标后,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位早在多年前就开始筹建海上作战队,大力发展海军,是不是就是因为对方早就在打这些区域的主意。 可是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些,好在这是他们大安的女帝! 【作者有话说】 状态不大好,真的有尽量写了。 234 第234章 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透露出去后,柳明月也算是正式迈出了非常关键的一步。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对朝中大臣们而言,几乎没有什么世俗偏好的女帝,让他们在此前想要投其所好,都找不到方向。 女帝这次的明确表态,完全相当于是主动为他们指明努力方向,各方势力当然不吝表现。 朝中大臣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显得有些亢奋,一边想方设法的打听对手势力的计划,一边集思广议,反复斟酌自家的行动方案。 各方皆想方设法的调动自家掌握的一切资源,只为能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好递交到宫中,让宫中那位能尽快下旨让边境停战。 毕竟边境的战争晚结束一天,就要多消耗一大笔的军资,边防大军攻占下的地盘越多,相当于是在与他们抢功劳,这怎能忍? 文官集团非常希望通过接下来的谋划,让当今看到他们能通过兵不血刃的方式,成功攻城谋国的手段,不要再持续抬举武官势力在大安的地位与影响力。 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大安,可谓是比从前的历朝历代,都要更加重视军队的建设,往各军投入的钱粮物资,更是多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尤其是那批由当今一手招募与组建起的海军,据说他们从当今手中拿到的补贴最多,明面上只有十万将士的规模,实际的人员规模与武器装备,远超这明面上的数据。 可是他们在先帝尚在世时,都不敢对宫中此举提出什么异议,如今更没有立场提出反对,只能争相表现自身的能力。 毕竟这些年下来,朝野上下的有心之人都已发现,不管怎样,只要有能力做事,而且能将事做好,愿意专心做事的人,不问出身哪个派系,或是没有家世背景与靠山,都能有机会获得提拔与重用。 柳明月早知道个人的力量有限,何况她本人并不是个有多聪明、多有心计的人,能集中众人的智慧,群策群力,一起做这件事,效率肯定会更高。 而各方势力在接下来陆续递交上的方案,也确实没让她失望。 如约下旨令边境停战的同时,柳明月在两位丞相的辅佐下,从那些方案中,挑出性价比最高,且最具可实施性一批,分别吩咐了下去。 边境多方作战,还能相继大获全胜,还都趁胜追击,攻占下敌人的一些地盘的消息,伴随着最新一期邸报,传遍大安境内各地,大安百姓一扫之前的担忧和恐慌,发自内心的感到无比欢喜。 战绩如此喜人的数场大捷,甚至将开朝前的那些接连不断的战乱,给百姓们带来的心理阴影,都给驱散一空。 因为百姓们这才真正发现,他们大安不仅富起来了,自家日子越来越好过了,还拥有实力无比强大,能给他们带来充足的安全感的军队。 收到来自民间的这些反馈,柳明月十分欣慰,她因自身的经历,对能够保家卫国的军队,总是怀着一些特殊的情节。 如今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因缘际会的当上了女帝,当然要重视国防军事的发展。 这种重视,除了武器研发、人才培养及大量的资源投入,还要帮助军中在民间树立起声望,让老百姓们也能意识到将士们的牺牲与付出。 郭锦秋出身于武将世家,知道自家的家族史,完全相当于是部帝王猜忌传。 深知自古以来,对历代帝王而言,战斗实力强大的军队与将领,往往都会遭受上位者的忌惮,无数名将都因功高震主而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在郭锦秋看来,她公公出身军中,因重情重义,在当上皇帝后,依旧念旧情,重视军中,还好理解。 可她婆婆这位出身于士绅大族的千金,不仅不嫌弃行武之人粗鄙,也不忌惮那些人的权势大,还如此重视他们,实在让人深感意外和不解。 从内心来讲,她当然很拥护自家婆婆的这些观点和做法,可是站在她婆婆所处的立场考虑,郭锦秋又难免对此感到有些担忧,使得她一直处矛盾而又疑惑的状态。 毕竟她这个武将世家出家出身的女儿,如今成了皇家的儿媳,还得以身处权力中心,见这件事告一段落后,才忍不住问道。 “母后不吝夸赞各军将士的功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为他们扬名立望,如此抬举这些将士?” 柳明月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以为意的随口解释道。 “各军将士为保家卫国,在前线不惧伤亡的英勇杀敌,才取得这些胜利,我们当然要给予应有的重视与赞扬,也应让百姓们知道,大安能有盛世太平,全仗边境线上有大批的将士们在为后方遮风挡雨。” 以郭锦秋的出身,当然知道这些事实,只是在此前,当权者压根就不愿承认,所以才有他们郭家屡遭猜忌与打压的那些家族史。 “可是母后这么做,难道就不担心吗?” 终于问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郭锦秋感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紧张。 “担心?” 柳明月看向对方道,“与担心军中将士们会功高震主,起不臣之心相比,朕更担心的是大安会重蹈前朝覆辙,再次被异族入侵,甚至落入被异族夺取皇位的境地,所以我们大安的人,都要永世铭记,一定要坚持强军原则,绝对不可再给异族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看到柳明月那严肃而又坚定的目光,郭锦秋的心中莫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下意识回道。 “母后放心,儿臣记住了,大安一定要坚持强军原则,儿臣也会这么教导廷君他们,绝对不会再给异族留下可趁之机。” 柳明月点头道,“如此甚好,人的寿命有限,朕与先帝纵是竭尽全力,也只能为大安打下个基础,大安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后来者,这些基础原则,乃是我大安的立国之本,绝对不可以更改,也不可动摇。” 边境各军收到停战的圣旨,多少都有些不甘心,要知道他们这些边境驻军立大功机会不多。 这次好不容易赶上一回,在拥有绝对优势的形势下,还没打过瘾,就被要求停战,着实让人觉得不爽。 有些将领甚至忍不住暗自揣测,是不是宫中有所偏袒,或是担心他们太过势大,功高震主。 可是他们随后就在最新一期邸报上,看到女帝如何当朝嘉奖各军的功绩,以及朝廷出于热爱和平的考虑,要求边境各军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尽快停战的解释。 在边境各军将戍防战打成入侵战后,朝廷突然高调提出热爱’和平‘的概念,着实让各军将士都深感荒谬。 可是不管怎样,女帝与朝中重臣们在邸报上,都不吝用溢美之词,夸赞各军战绩,甚至还不惜公开部分战争细节,好让人们知道各军的艰辛付出,所展现出的态度,着实很具有说服力。 西南大营中,曹副将拿着邸报,一头雾水的看向自家顶头上司。 “大统领可知宫中到底何意?一边下令阻止我们趁胜追击,一边又在这份民间邸报上,对我们大夸特夸。” 另一位将军先接过话道,“不管宫中到底是何意,依我看,总归没有恶意,哈哈,没想到我老张也有受到陛下的亲口嘉奖,而且还登上邸报,与大统领一起名扬天下的这一天!” 尤统领有些无奈的抚额道,“目前看来,确实跟老张说得这样,宫中非常认可我们这次的战绩,也不吝嘉奖和表彰我等,让各军停战,应该有军费支出方面的考量,短短数月,多处边境同时起战事的耗费之大,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 说起这个,在场众将领都不得不表示认同,与邸报上所说的’热爱和平‘相比,他们更相信是多边作战的耗费太大,让朝廷有些吃不消。 毕竟他们身为当事者,比谁都清楚从备战开始,朝廷与宫中都分别为他们的提供了多少钱粮和物资,那是史无前例的多。 也正因此,他们很能理解朝廷和宫中的相关压力。 “唉,真是可惜了,像这样的仗,我老张打一辈子都不腻。” 怎么可能腻?一边有异常丰厚的军资支持,一边仗着己方的精兵利器,百战百胜,简直是他们这些将领在此前做梦都想像不出来的美事。 曹副将忍不住感慨道,“唉,现在想想,这次能有机会打上这么一场,已经是朝廷与宫中鼎力支持的结果了,早在发现对方是提前勾连好了,同时在我们大安边境挑起战事时,我还以为朝廷为打几处,拉拢几处呢。” 张将军迅速接过话道,“对、对,我老张原本也有这个担心,没想到咱们女帝陛下比谁都有魄力,竟然不惜代价的支持我们各军一齐迎战,还让咱们都过了个大肥年,哈哈。” 说起这件事,在场众将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西南大营的将士,确实过了个肥年,不管是从战功上讲,还是从过年的物资待遇上讲,都能称得上是过了个肥年。 尤大将军有些无奈的看着麾下这群将领,嘻嘻哈哈的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比着吹嘘自家拿了多少人头,俘虏了多少人,这段时间过得有多滋润。 “行了,召你们过来,是担心你们对停战一事有情绪,看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挺想得开,这样最好,已经打下来的地盘,肯定从此就属于我们大安的了,大家商量一下驻防事宜。” 曹副将道,“大统领,像这样被强行要求停战,我们肯定有情绪啊,不过是想到您说得有道理,这仗继续这么打下去,朝廷和宫中也确实吃不消,咱们不得不理解着点儿,我还盼着陛下能迟早将水泥官道修过来呢,到时候回京,就能骑车回去了。” 众将领纷纷附和,张将军有些不解的问道。 “骑马多好,你为啥惦记着要骑车回?靠两条腿自己蹬轮子,多累啊。” 尤大将军则目光犀利的看向对方,“你小子哪来的车?又在惦记老子的车吧?你休想!” 曹副将被戳穿心思,有些底气不足的强撑着回道。 “大统领莫要小看人,陛下向来大方,既然说了要隆重犒赏各军,赏赐的奖品里边肯定会有车,凭末将这次立下的战功,应该能有机会得辆车吧。” 尤大将军这才脸色稍缓,他最珍爱先帝在时赏他的那辆车,自己平日都都舍不得常骑,结果手下这群将领逮着机会就要借去过把瘾。 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厅中这群将领已经为了那还没影的奖赏,开始争了起来,争得面红耳赤,都认为自己最有资格被嘉奖一辆车。 柳明月当然不知道,已经上市多年的自行车,依旧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宝贝到能在数千里外的边境大营中引起纷争。 不过她此刻正在接见冶炼作坊的高管事,原以为对方是来交付她于前段时间下的订单,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真的造出来了?可曾进行过动力测试?相关数据,可能达到预期目标?” 高管事满面红光的回道,“陛下放心,工匠们已经进行过多番测试,确定相关数据都能达到预期后,属下才敢前来禀奏。” 柳明月难掩欣喜的点头道,“好、好,这可真是个大好消息,你们辛苦了,朕一定会重重有赏,有了这蒸汽机,不仅我们的船可以航行得更快,交通也能变得更为便捷。” 高管事闻言,笑容凝在脸上,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目前的测试结果看,这蒸汽机确实可以装在船上,起到类似马拉车的效果,增加船只的航行速度,不过还请陛下示下,如何能让交通变得更便捷?” 面对这个问题,柳明月不禁有些语塞,可她兴奋之下,失言在先,只能尽量圆回来。 “朕听说,有一种可载许多人的车,就是用这种蒸汽机作为驱动力,行驶速度远在马匹之上,只要不缺燃料,就能日夜不休的行驶。” 【作者有话说】 235 第235章 时机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不好解释了,好在她现在是大安女帝,不用担心谁会逼她给出个解释。 “虽然朕的初衷,是希望能将这蒸汽机用在船上,提升航行速度,但是从这蒸汽机的性能上看,朕认为,它应该还能运用于更多方面,至于具体可以运用到哪些方面,就需通过你们的实践论证了。” 虽然从她拿出蒸汽机的设计草图,到正式制作出蒸汽机,冶炼工坊共用了近六年时间,但是柳明月相信,这个时代绝对不缺善于发现与钻研的人。 有了蒸汽机,知道蒸汽机的性能后,在如何运用方面,她就不打算再多干涉了。 毕竟她是因为专业原因,对历史早期的蒸汽机等机械设备有所了解,但她毕竟不是机械专业出身的工科生,所能提供的草图太过粗糙了些。 而且她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比较古老,具有历史研究价值的这些早期机械结构,并不熟悉后世的那些。 所以现在的她,虽能仗着自己的知识积累,给大安开个挂,加速一下这个炎黄民族的工业与相关技术的发展进程。 但是它们的未来发展,与技术的应用与更新换代的速度,都需靠这个时空的人自己把握,她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高管事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柳明月在此前陆续给提供的几份图纸,都能研制出实用而又超乎他们想像的好东西,让他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一些依赖心理。 被柳明月这么一说后,他迅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赶紧羞愧的告罪。 柳明月倒也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思,没与对方计较,又嘱咐了几句,就冶炼工坊的生产规划商谈了一番。 这些年下来,冶炼工坊那边除了这个最新制作出的大家伙,蒸汽机,还根据相关研究经验,研制出了一些用途不一的小东西,挺实用的那种。 用于日常计时的大摆钟,更是已更新了两代,精确度更高,体积却变得更小。 由此可见,当下这个时代的炎黄民族,绝对不缺能工巧匠,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方向而已。 有了站在时代巨人肩膀上的她,为他们指明的方向,这些人能够发挥出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想像的巨大潜力,柳明月对此很有信心。 高管事离开时的心情有些复杂,说是喜忧掺半也不为过,喜的是他们所取得的成功,获得了女帝的高度赞扬与认可。 忧的是,女帝只提到那蒸汽机还能运用在交通上,没说该如何运用,还说可以运用在许多方面,需要他们自己发掘。 高管事当然不会怀疑女帝的判断,毕竟为他们指明研究蒸汽机的方向的草图,都是人家给提供的,而多次的事实证明,女帝的指示,肯定都是对的。 所以他现在担忧的,是他们工坊的人,能不能想出更多的应用方向,从而不让女帝对他们工坊上下失望。 在有图纸的情况下,花费六年时间,才将蒸汽机给制造出来的事实,给他们工坊上下带来了巨大压力。 所以他连这次进宫报喜,都是打着交付两轮车订单的名义,没好意思郑重其事的专为蒸汽机跑这一趟。 毕竟现在的高管事尚不知道蒸汽机的出现,能为这个时代与世界的未来,带来的巨变,有些低估了它的价值。 可是柳明月却不同,别说是六年,哪怕需要耗费十年、二十年,只要工坊能给制造出来,她就不会感到失望。 看到自家婆婆罕见的露出喜形于色的模样,郭锦秋有些意外。 “能让母后感到如此欣喜,是高管事那边又研制出了什么好东西吗?”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嗯,一样非好用的东西,蒸汽机,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能用在咱们的船上,大幅提升船只的航行速度,减少帆船对风向的依赖。” 她给工坊提供的蒸机图纸,本就是用在船上的那种,因为她曾在机缘巧合之下,研究过一艏早期的蒸汽船,对那种蒸汽机的构造最熟悉。 所以早在前两年,器械司陆续研究出几种可能用来造船的钢材后,她就要求后来新造的战船,要在尾端留出用来装蒸汽机的空间。 郭锦秋有些感慨的说道,“儿臣发现,母后好像对海军尤为重视?不仅让人为海军造出了航海钟,钢船,现在又为他们造出了蒸汽机。” “你可不要也像其他人,以为咱们的大安海军,只能起到打海盗与护航的作用,现在看上去,是我们对海军的投入大,等到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发现,其实是海军能给我们带来的回馈更大。” 因勘测与开采技术方面的原因,大安的各种金属矿发现的本就不多,开采出来的量更不多。 对于自家地盘上的这些矿藏资源,柳明月比较珍惜,哪怕她知道哪些区域有矿,也不打算派人去开采,毕竟这些都是不可再生资源,需要传承给后人。 毕竟柳明月知道,炎黄大地之外的某些国家,某些矿藏富足得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不吝投入的将海军武装得更为强大,海军将来势必能为大安从海外带回更丰厚的回报。 想到海军首次为商队护航,为宫中带回的丰厚回报,郭锦秋似懂非懂的点头。 “母后放心,儿臣当然知道母后向来英明睿智,会做这些,肯定有您的考虑,是儿臣有些好奇,才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不过听过她婆婆的解释后,她不仅没有释疑,心中反而更觉好奇了,好奇海军到底还能从海外带回怎样的惊喜。 在柳明月看来,如今真正将蒸汽机给研究出来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进行批量生产,然后对现有的船只进行改造。 这将是个挺耗时耗工的工程,但是相较于完成那些船只的改造后,所能获得的收益,绝对值。 而海军大营这边,带着手下完成刚接手的这批新战船的下水测试工作后,刚下船的魏长延对前来迎接他们的左子兴道。 “这批船的质量,实在太好了,我都没有想到,像这种内外全用钢铁造的船,载重力甚至更大,与之前的铁包木船相比,防御力大增,却还挺轻便,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左子兴笑着回道,“这可是宫中花大代价给咱们海军造的新船,肯定要比从前的船更好,可惜咱们大安的铁矿产量太低了些,为给咱们造出这批船的耗费太大了些。” 魏长延点头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若有足够的铁矿,不仅我们海军的船,可以都换成这种,连那些商船,都可以用上,这样一来,能大幅提升出海的安全。” 左子兴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宫中因铁矿不富裕,哪怕研制出了能让冶炼工坊大赚特赚的两轮车、三轮车,都不敢放开了生产。 使得那些车虽然已经现世多年,卖价高昂,依旧供不应求,只因造那些车需耗费钢铁。 可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宫中仍然不惜代价的为他们海军造出这么几艏钢船,可谓是耗费了海量的钢铁。 想到这些,左子兴目光幽幽的看向茫茫大海。 “咱们大安的铁矿不富裕,海外应该有富裕的,我觉得,海外不仅有各种矿,还有采矿和炼矿的人。” 听出老伙计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魏子延感到颇为惊讶和意外。 毕竟他们在一起搭档了这么多年,他这位老伙计很少会有这么锋芒毕露,不吝展现自己的野心和目标的时候。 “真巧,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这么认为,有了这么好的船,有些行动,我们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下边的那群小子得知咱们各处边境起战事的消息后,都气愤不已,恨不得从海路去某些小国,给他们来场突袭。” 想到宫中那位的交待,左子兴微微笑了一下。 “让兄弟们不用着急,等到陛下觉得时机到了,我们肯定不缺仗打,到那时,那些陆军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海军为朝廷立功了。” 听到左子兴说得如此肯定,魏子延深感好奇不已,低声问道。 “是不是你在京中时,陛下跟你说了些什么?” 左子兴倒也没打算瞒着,“嗯,听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要将对那座岛动手的时间,提上日程了。” 提上日程的意思,意味着动手的时间,已经近了,很有可能就是在今年年内。 魏子延有些激动,忍不住摩拳擦掌,大有恨不得赶紧出动的劲头。 “太好了!娘……陛下圣明,这可是我们海军的首战,我们一定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左子兴看着自家这位搭档,只觉一言难尽。 “子延兄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读书人身份?何时竟变得如此好战了?” 魏长延愣了一下,才颇为感慨的回道。 “在海上这么多年,我早就忘记自己曾是个读书人的事儿了,当年一心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没想到我竟走上了这么一条路,这可真是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啊。” 感慨完,他迅速将话风一转。 “不是我好战,是这个面子问题,我们海军也是大安的驻军,结果陆地上的那些驻军都有仗可打,我们这支由陛下一手组建与培养的海军,至今都没打过真正的大仗,这面子上过不去啊。” 毕竟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对他们海军的重视,他们却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尤其是在边境各军都有仗打,还都取得了大捷的情况下,他们海军更显落魄。 左子兴还真没想到,他们海军上下的这些人,竟然如此有胜负心,竟然与内陆的那些边境驻军攀比起来了。 “你让兄弟们都别急,等到时机到了,我们以后肯定不缺仗打,而且还是攻城略地的那种大仗。” 【作者有话说】 236 第236章 告捷 事实证明,左子兴的这个判断没有错,不出三个月,工坊就交付了为海军制作的首批蒸汽机、螺旋浆和舵机,并配合船厂技术人员,给陆续改装到了海军的战船上。 初次体验过不用借助人力,也不需要风力,就能在海上快速行驶的蒸汽船的好处,海军上下都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除了需要准备大量燃料烧锅炉,有些麻烦外,没有任何缺点,可通过这舵机进行灵海转向,这船实在太好!” 说这话的船长当然不知道,这种船对环境的污染其实也挺严重,只是当下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环境污染的概念,而且就算是大安的所有船都改装成蒸汽船,所能造成的污染也很有限。 魏长延开心的点头道,“我本来还很担心加装了这些东西后,会严重增加船只的载重负担,如今看来,负担确实增加了,可是船的整体载重量也增加许多,不仅不影响转向、掉头等操作,航行速度更是快了近三倍。” 作为海军,他们十分清楚这些数据代表着什么,他们大安这些年来,一直十分重视新型舰载炮的设计与研制。 所以他们海军本就有着能在海上所向披靡,不敢与之正面交锋的火器装备,如今又有了这种蒸汽船,更大幅的提升了他们海军的整体实力。 向来沉稳的左子兴在此刻,也难掩激动之情,他万万没有想到,宫中竟然还给他们海军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是的,结合近几年来,新接收的船,都特意留下的那些空间,他们都不难猜出,宫中对此早有准备。 “有了这些船,我们大安海军将会在海上无敌!” 此话一出,周围一众正觉兴奋与激动不已的将士们,纷纷举起手跟着大声附和。 “海上无敌!无敌!无敌!” 承中元年秋末冬初,大安海军接到宫中旨意,十支海军舰队,正式对毛野岛发起突袭,让毫无准备的毛野岛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大安海军的舰队,本就时常在毛野岛周围的海域出没,毛野岛上资源匮乏,那里的人,本就多以当海盗为生。 自古以来,这些海盗就常在炎黄之地周围的海域出没,时常侵袭炎黄临海村镇,让炎黄的历朝历代对他们烦不胜烦,却常因对方熟悉海上环境,神出鬼没而不了了之。 风水轮流转,过去的那些年,大安海军相当于是将毛野岛上的海盗,当作磨刀石,或者说是练手对象,劫了那些海盗势力的无数船,也嘎了无数毛野*人。 不过在此之前,没有接到宫中旨旨,除了悄悄派人往岛上安插眼线外,大安海军从没直接登过岛。 毛野岛上的人,虽然对此感到愤怒不已,也曾派人想要驱离大安海军,但都无济于事。 发现大安海军只拦劫进出毛野岛的海盗,并没有攻岛的打算,甚至还不干涉大安商船与毛野岛内势力的正常商业交易后,毛野岛上各大势力,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对此听之任之。 所以当这次的大安海军,带着一部分大安陆军,分别从多个登陆点,毫无预兆的直接突袭毛野岛时,岛上各个势力,可以说是毫无准备,也毫无还手之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毛野岛后,大安的军队又顺手接收了毛野附近一片群岛,所有胆敢试图反抗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清除。 这种一言不和就直接要人命的雷霆手段,让毛野群岛上这些当地人,都被吓得心惊胆颤,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心。 大安军队纪律严明,不像那些无恶不作,没什么人性的毛野人,不搞烧抢、欺凌妇女的那套,只杀。 杀在当地作恶多端之人,收服当地人心,打着要让毛野人血债血偿的名义,杀有过当海盗经历的人。 杀得打骨子里欺弱畏强的毛野人魂飞胆颤,认为大安人是不可战胜的魔鬼。 承中元年的年底,京中收到毛野岛之战大捷的消息时,朝中文武百官皆是面面相觑,一片茫然。 他们当然知道毛野,毕竟毛野海盗在大安海军出现前,时常在沿海附近侵袭的事,他们都不陌生。 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安何时竟与毛野开战,还取得了大捷,而且还是直接占领毛野全岛的大捷。 “因事关重大,为防消息外泄,这次的作战计划,除了负责执行作战任务的海军舰队,只有朕与少数爱卿知道。” 得知不是只有女帝一人的决定,朝中某些重臣也知道,因自己身份不到,才没资格知道,有些人黯然失落,有些人心有不甘,但在总体上,倒也能够接受。 他们最担心的是本就强势的女帝,会在上面彻底没了压制后,将朝堂变成自己的一言堂,连这种参战人数多达近十万规模的大型战事,都独自决定。 不过被蒙在鼓里的滋味,显然很不好受,所以仍然有人站出来表达异议。 “但凡涉及到战争,皆关系甚大,毛野乃是海外岛国,自古以来,皆与我们是友邦,所几年来,我大安的商贸船队,也与毛野多有交易往来,陛下不通过朝议,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无端派兵占领毛野岛,杀伤无数,实在有损我大安皇朝在海外的声誉。”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许多附议,在这些人看来,自家历朝历代都是礼仪之邦,那毛野岛自古以来,都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常来自家朝奉,还算是识趣,实在没必要对其大动干戈,得不偿失。 听到下方那些人,以充满优越感与自信的语气,说出的那些高高在上的言论,柳明月的心情颇为复杂,冷着脸回道。 “朕只知道,自古以来,毛野人寇贼一再犯我边境,凶残没有人性,若不能将他们铲除,朕将寝食难安,为我大安的后世子孙遗祸无穷!” 崔相随即出列道,“陛下圣明,那毛野人自古以来,常侵袭我边境,前朝末年,更是猖獗一时,害我沿海百姓无数,如今我大安攻取毛野,乃是为我炎黄先民报仇雪恨!” 何相更是慷慨激昂的回道,“崔相所言甚是,我炎黄大地,苦毛野寇贼久矣,陛下圣明,组建起了实力强大的海军,才迫使他们在近几年不敢再来侵袭我大安,但这不过是一时,为了让我大安沿海区域,能获得长治久安,就必须要从源头上消灭祸根!” 眼看大儒出身的何相,对毛野人都持如此痛恨与憎恶的态度,一些本来还觉矛盾的大臣,也都随即有了立场。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道,“毛野岛既然已被纳入我大安疆域,从此成为我们大安一省,继续用毛野这个名字,就不合适了,大家可以想想,将其更为什么名字。” 这话提醒了朝中众臣,是啊,那毛野岛成为大安的疆域,对他们而言,这完全是个大好机会啊。 不过有那理智的大臣道,“陛下,那毛野岛孤悬遥远的海外,与我们大安内陆往来不便,长此以往,怕是得不偿失啊。” 这也正是之前的历朝历代,纵然国力强大,也没想过要将那些岛国纳入大安疆域的原因,朝廷劳心费力的派人治理,好不容易帮对方发展起来了,反了!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些,不过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回道。 “徐大人不必担心,以最新的船速,如今从我大安的沿海港口出发,到毛野只需不到十天时间,何况我们的大安海军,本就常在那一带海域出没,那毛野本地人胆敢生异心,镇压了就是。” 听到柳明月的话,众大臣心中一惊,为女帝对毛野人的冷酷态度,感到疑惑不解的同时,还再次为其话中所透露出的另一个信息感到茫然。 据他们所知,船队前往毛野往往需要二十五到三十天左右,怎么可能突然成了不到十天呢? 不过他们当然知道,女帝既然会这么说,肯定有其根据,而他们也都曾听说过,海军在今年装备了一批品质极佳的新战船的消息。 所得知从大安沿海到毛野,只需不到十天的时间后,许多人都对即将在毛野岛上成立的这个新省,产生了兴趣。 毕竟现在大安说是人才济济也不为过,由上到下的官吏,还都特别努力上进,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 这个新省,对许多人而言,都将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 退朝后,来到议政堂中开小会时,崔相颇为感慨的开口道。 “陛下选择将毛野岛作为首个攻击目标时,老臣一直很担心,毕竟那毛野人身上有股子狠劲,很难对付,没想到咱们大安海军一出手,战绩竟然如此喜人,属实没有辜负陛下对他们的栽培与厚望。” 柳明月叹了口气,熟练的甩锅道。 “能为大安除掉毛野这个祸患,也是先帝生前的愿望,可惜,他没能看到这一天,朕一直惦记着此事,如今条件既已成熟,朕当然是一天也等不了。” 听到柳明月的话,崔相等人都有些动容,他们当然不会质疑这番话的真假。 在他们看来,女帝与先帝夫妻感情深厚,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会惦记着要实现先帝生前的遗愿,乃是人之常情。 而先帝与女帝组建海军,不遗余力的栽培与发展海军,肯定不只是为了给商船护航,若早就抱着要灭掉毛野岛这个海盗祸源的目标,确实能说得过去。 何相满脸感动的回道,“陛下圣明,陛下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些,肯定会十分欣慰,有了这新式蒸汽船,这毛野岛,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说起这个,哪怕已年过六旬,何相仍觉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只要一想到他们大安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将周边那些区域全都纳入自家疆域,这心跳就会忍不住加速,整个人仿佛都能因此而年轻不少。 成功占领毛野岛的捷报,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信心,让他们看到了女帝当初所描绘的那番宏愿,能够得以实现的巨大可能。 到那时,他们作为这段历史的参与者,肯定能跟着女帝沾不少光。 崔相斜睨了这个老搭档一眼,暗自腹诽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讲究读书人的体面了,当着手下人的面,恭维讨好的话,也能张口就来,真是有辱斯文。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熟练的接过话茬,“何相所言甚是,恭喜陛下,初战各捷,为咱们接下来谋划,开了个好头。” 君臣说完这些,随后便就开始讨论起了正事,也就是毛野岛接下来的管理事务。 毛野岛的面积,比大安的大部分行省的面积都大,既然确定要在那里设置新省,肯定要派出一批真正有能力,还忠诚可靠的大安官员,前去接管这个新省。 “陛下,依老臣之见,那毛野群岛的面积加起来不小,与京中相隔甚远,仅设为一省的话,怕是容易留下祸端,我们最少要设置两到三省。” 柳明月明白对方的意思,仅设为一省,一旦大安派驻的封疆大吏起了不臣之心,很容易就能自立为王,她其实也有相关顾虑,只是有些话,不能都由她来说。 “崔卿家考虑的有道理,有些事,确实不得不防,依大家之见,是设两省还是三省为好?” 钱尚书毫不犹豫的回道,“三个,陛下,依臣之见,最少要设置三省,三省互为掣肘,再加上海军驻军与陆军驻军,定能确保那里没有机会失控。” 何相却道,“老臣认为设两省即可,那里的总面积不小,却是群岛,岛上物产不丰,才使得那里的百姓,世代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又因环境落后,人口寿命也短,咱们大安的百姓,可能很少会有人愿意迁居那里,没有一定的人口数量,省设多了,也不合适。” 公开的捷报上,没有直接写明这次的夺岛之战歼敌多少,但是柳明月收到的密函中有注明,哪怕目前呈上的只是初步统计数量,也足以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那毛野岛上的总人数本就不算多,如今又被歼灭掉大半,这个数量就更少了,这也是她会初步提议只建一个省的原因。 真要算起来,若不能从安迁去一定数量的人口,连一个省的人口数量下限都凑不够。 “人口确实是个大问题,不如这样,我们可以先设两省,等到那里的人口数量增长起来后,再重新进行划分。” 柳明月知道,重新划地盘的事儿,绝对很麻烦,最好还是在最开始,就直接定下。 “依朕看,也不一定非要设省,我们可以先设三府,由朝廷直辖的三府,三府若发展的好,将来还可再升为省。”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众人的一致附和,在大家看来,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一来削弱了三府主政者在威望与影响力,二来加重了朝廷对那里的直接管辖权与影响力。 【作者有话说】 237 第237章 定心 年初的时候,听说几处的边境之战皆取得大捷,还分别将边境往外扩充了一大片疆域,吓得陈兵在西北边境的草原夷族不战而退,让大安百姓皆感振奋不已。 在承中元年年底,听说大安在海外直接攻占下一个岛国,多了相当于一个行省的面积的疆域时,许多百姓只觉茫然不解。 朝廷攻占人家的位处海外的岛国做什么?离得那么远,地盘再大,要来出没用啊。 不过不管怎样,对大安百姓而言,这都是大安国力强大,不仅不惧外敌入侵,还能在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表现,让他们都觉安全感爆棚。 承元十三年的大年除夕,因开国明君先帝的驾崩,与边境多处起战事的消息影响,大安境内都没什么庆贺新年的氛围。 如今到了承中元年的辞旧迎新之际,整个大安都沉浸在节日带来的欢欣喜悦中,冷清了许多的宫中,也不例外。 柳明月赶在封印之前,发出多份封赏圣旨,让朝野上下的官员们都感到欢欣不已。 毕竟当今圣上是真大方,不仅有真金白银,还有车、座钟、琉璃器具、雪白如霜的盐糖等,都是些珍贵而又难以买到的物资,让所有官吏都能得到真正的实惠。 每到逢年过节之际,各级官吏带着宫中给发放的过节赏赐招摇过市,从而引来无数人羡慕的关注,已经成了大安的一景。 崔相回到家中,王夫人在第一时间迎上前,顾不上跟崔相打招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崔相的亲随们正往下拿的东西上。 看到整齐的装在一只盒子里的琉璃茶具,王夫人满脸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唉呀,老爷这回总算又领到一套琉璃茶具了,太好了!” 崔相矜持的颔首道,“不过是一套琉璃茶具而已,竟让你如此在意,老夫若想要,只需在陛下面前稍提一下,她随时都能赏给老夫,只是没那个必要,你看,这不就有了。” 其中一位亲随小心看了自家老爷一眼,暗自将对方非要拿一套琉璃酒具跟何相换茶具的真相,深埋在心里。 毕竟自家老爷因失手将之前的那套琉璃茶具打碎了一件的事,若得老夫人大怒,一直惦记着要再得一套,好安抚自家老夫人。 王夫人斜睨了丈夫一眼道,“继续用旧的就行,这套新的我要好好收起来,再不能让你给糟蹋了。” 崔相迅速抛开矜持,不赞成的伸手,想要拿回那套茶具。 “这怎么行?这可是陛下赏给老夫的,将它束之高阁,也太浪费了,根本发挥不出它们应有的价值,夫人放心,我这回一定会好好珍重,不会再失手了。” 王夫人冷着脸拍掉他的手道,“就算要发挥它们的价值,也要等到家中有贵客到访时再用,居家过日子,还是简朴些为好。” 将琉璃茶具交给儿媳后,王夫人又赶紧去看剩下的东西。 “清如,你看,这个是不是我们上次在御汇坊看到过的那个套装,陛下真是太大方了,还赏的有这么珍贵的美颜珍品。” 崔相背着手站在一边道,“陛下对你们这些女子,确实太照顾了些,这明明是老夫不辞辛劳的为国付出,才得来的嘉奖,结果赏赐里面,除了那些吃的喝的,有近半都是赏给夫人的。” 王夫人撇了自家相公一眼,难掩得意的回道。 “因为陛下也是女子,很清楚女子在家庭中的付出,所以她才会说,你们这些男子在外取得的功绩和成就,我们这些当妻子的,要占一半。” 崔相对此无言以对,当今圣上绝对说得起这话,如今事过境迁,大家都已知道自承天五年之后,完全是由女帝辅助先帝撑起了大安的江山。 而且大安还在她的治理下,发展得一年更比一年好,要不是有她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这个刚开国不过数年的新朝,还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 陈清如难掩羡慕的接过话道,“是啊,父亲在朝中为国劳苦功高,母亲操心家务,也十分辛苦,陛下会赐下这么好的美颜珍品,既是对父亲的认可,也是对母亲的嘉奖。” 王夫人欣慰的点头表示赞成,心情十分舒坦,京中夫人们一起聚会时,有些人总爱在私下里蛐蛐女帝将亲生儿女送到海外,却将儿媳留在身留边,还予以重用的做法。 可是她却能理解女帝的想法与做法,能有个说话好听,还跟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比儿女都要可靠。 因为儿女会仗着自己是亲生,将父母对他们的好,视作理所应当,总在有需要时,才想着要说两句好话,献点儿殷勤。 可是儿媳却不同,对她稍好点,给个好脸色或是几句好话,给样礼物,就能得到她们的感恩戴德,日常跟在身边伺侯得更尽心。 当然,这个前提是儿媳也是个真正聪明,知道好歹,还愿意惜福的。 在王夫人看来,前太子妃现安王妃,就是个真正的聪明人,才能在先帝传位给她儿子的关键时刻,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没有觊觎一时的权势与高位,却能换来一个光明的未来。 从先帝驾崩,到女帝顺利继位,再到如今的承中元年的除夕,大安不仅没发生任何动荡,还在接连遭遇多场战争后,大获全胜,让大安的疆域一扩再扩。 由此就能看出,早在先帝生前,就已做好了布置,女帝不仅早已从先帝那边,拿到了所有军政大权,所有执掌相关权力的人,也都已经选择臣服。 若安王妃身为女帝的儿媳,若没有做对选择,但凡有半点想与婆婆争权夺势的心,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婆媳二人喜笑颜开的拿走她们最感兴趣的东西,崔相满脸的郁闷。 他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那个琉璃茶具,结果好不容易才’换‘来这么一套心头好,竟然还被给收起来了。 “老爷,您看,这是什么?” 看到自己的亲随打到车箱中的暗格,露出里面的另一套造型精致的琉璃茶具,崔相下意识抬手掩去自己差点叫出口的惊呼声。 “这套是哪来的?” 那亲随嘿嘿笑道,“这是卓公公私下交给小人的,说是陛下发现老爷挺喜欢这琉璃茶具,怕您的份例中没分到,就特意为您准备了一套新品,小的就给悄悄收在这里了,只是小的没想到,您竟从何相公那里又’换‘了一套回来。” 为免产生一些类似厚此薄彼的隔阂,宫中发的这些相当于是年礼的赏赐,都是按品阶装好后,随机分配的。 除了食物和金银,其它物品,并不是每个人的东西都一样,只是样数相同,价值相当而已,大家各凭运气,谁都无话可说。 崔相没好气的抬脚轻轻踹了对方一脚,“你这老货,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跟老夫卖关子,没将此事及时告诉老夫,害得老夫都没就此跟陛下谢恩。” 要是早知道,嗯,早知道他也会去抢何老头的那套,自家的那套不完整了,虽然还能凑合着用,就是这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能多得一套,当再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对于女帝能注意到他的爱好,还特别有心的特意为他备上一份的举动,着实让崔相感到分外感动与舒心。 那亲随苦着脸道,“老爷可不要冤枉小人,是那卓公公说,陛下有交待,让老爷不用再为这点小事儿去谢恩,您安心收着就行,琉璃易碎,碎了只管跟广储司的人说一声,就能随时去领。” 崔相郑重其事的朝皇宫所在方向拱手施了一礼后,才回道。 “陛下待老夫如此厚恩,老夫可不是那种恃宠骄之辈,你要是早点说了,老夫怎么着也得去谢主隆恩。” 不过嘴上这么说,崔相倒也没有真正责怪对方,毕竟不让他去再谢恩,也是圣上的旨意,亲手抱着装琉璃茶具的盒子回前院书房时,崔相的心情十分好。 正所谓是投桃报李,他最在意的是,女帝的那番交待的背后,所透露出的潜在深意。 首先,当然是女帝对他在即将过去的承中元年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他才有幸获得这份’圣心‘。 其次,则是希望他在即将到来的承中二年,能够继续配合与支持上意,所以他能获得可随时去广储司领茶具的这份殊荣,也就是信任。 同时,这也意味着,女帝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还会继续重用他,没打算让他’退休‘。 对崔左相而言,他抱着的岂止是一套心爱的琉璃茶具,这完全是一颗定心丸。 走在回书房的路上,他心中的那个早有念头,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的想法,在这一刻坚定了下来。 不过直到年后,承中二年的开印前夕,崔相才在家中公布自己的决定。 “毛野岛,已正式更名为源安岛,开印后,肯定会尽快确定派往三府的官员,我想让定山报名。” 此话一出,崔定山本人还没什么反应,王夫人就已惊怒道。 “老爷,您不是糊涂了吧?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就算您想让定山受些历练,咱们大安境内,也有的是那偏僻穷困之地,怎么能让咱们定山出海呢?” 虽然王夫人有时喜欢抱怨养个儿子还不如儿媳贴心,但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可知道,出海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儿,哪怕是去被大安最新攻占下的疆域当官,还有机会升官,从而获得一份漂亮的履历,她也不愿让自家儿子去冒这个险。 【作者有话说】 238 第238章 考验 几届大招募举办下来,朝廷着实从中选拔出了不少像他儿子这样的偏才,就是在读书方面不擅长,却在其它方面尤其具有天分的人。 这些人往往缺的就是一个机会,被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后,做起事来,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成就,上升迅速。 他儿子崔定山,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是他们那批通过大招募入仕的人中,上升最为迅速者之一,如今已是从五品的郎中。 那怕是皇后的那位外甥女,靠着某些不便公开的功劳上升迅速,也比他儿子的晋升速度略逊一筹。 按说他不用着急,只要儿子能踏踏实实的好好做事,就能按班就部的往上升。 可是他已年满六旬,即便简在帝心,得女帝重视,可是为了能在将来好聚好散,不至于落得个晚节不保的境地。 他必须要早早接受,自己能够继续留在朝堂上的时间,已经不多的事实,为了他儿子未来的前程,他不得不多做谋划。 所以崔相神情凝重的回道,“如今的户部说是人才济济也不为过,咱们定山虽然能力不错,陛下也曾夸他头脑灵活,是个好苗子,可是想要脱颖而出,就难了,源安三府的出现,是个很好的机会。” 崔定山迅速领会到自家父亲的这番苦心,点头道。 “若非父亲先提起,儿子本来也有寻求外放机会的打算,继续留在京中,机会少、竞争大,若能外放,更有机会做出政绩,源安三府,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主动报名前去源安三府’拓荒‘,是对朝廷与圣上的决定的支持,至少也会晋一级。 在一处刚被纳入大安疆域的区域任职,是考验,也是机会,做得好了,会很容易出成绩,从而获得一份光鲜的履历。 尤其是在源安三府直接由朝廷直辖,将来很有可能会被升级为三省的情况下,他若能凭本事在那边占得一席之地,将来确实是一片坦途。 听到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王夫人当然不会质疑他们的判断,可她实在不愿让儿子为博一个前程,选择冒险出海。 “可是以咱们家的情况,定山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命,去冒这个险啊,那海上风大浪大,十分危险,那岛上气候环境,据说更是十分恶劣,定山哪能适应呢?” 崔相叹了口气道,“若定山愿意安于现状,不介意这辈子都顶着我崔立言之子的名头,我倒也不愿让他去冒这个险,夫人可以直接问问他,到底甘不甘心。” 若甘心,在当年就不会选择宁愿呆在家里打理庶务,也不愿让他去个荫恩,他固然有让儿子凭本事考取功名,为他争光的想法,可是他早就看出儿子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早看出儿子心中的傲气,知道他不愿借崔立言之子的身份入仕,才会一边告诉自己,也一边告诉外人,是他非要赌一口气,才拘着儿子在家读书,不给他求荫恩。 这么说多了,想多了,可能连崔相自己,都忘了初衷,不过崔定山入仕后的种种表现,让崔相看到了儿子的潜力,理解儿子不甘只做崔立言之子的心愿的同时,他也认同和支持。 赶上如此盛世明君,若能有个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能为大安立下更大功劳,从而与他这位父亲一起青史留名,被传为美谈的儿子,对崔相来说,也极具诱惑力。 没等王夫人开口,崔定山就已满脸羞愧的对自家母亲道。 “对不起,娘,儿子不孝,父亲说得对,对儿子而言,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也就是说,他不甘心努力一辈子,最后留在史书的身份,却只是崔立言之子,自身功绩,都被掩埋在自家父亲显赫的功绩与成就之下。 王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道,“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入仕不到七年,就能从末流小官,晋升到从五品,谁不得夸你一句年轻有为,就算是你父亲,在你这个年龄时,也没这个成就,他能当上左相,靠的是从龙之功。” 这世上敢这么说,也有资格这么说崔相的人,非王夫人莫属,崔相一脸的郁闷,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眼看自家母亲为劝自己打消主意,不惜揭父亲的短,崔定山心中感动之余,也有些愧疚。 “娘,若儿子没有机会凭本事入仕,可能这辈子,也就甘于平凡,安心活在父亲的荫庇之下,努力培养下一代,可是儿子既然有了这个机会,而且事实证明,儿子不仅不比人差,还比许多人更优秀,为何不争取一下呢?” 崔相感叹道,“是啊,若是当年,我们没有阻止,任由定山去参加承天四年的首次大招募,纵然面临的风险更大,可他如今所能取得的成就也更大。” 说起这件往事,崔相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在他看来,他儿子若参加了首届大招募,一定也能有机会从那批人中脱颖而出。 如今的海军大统领,或者是海贸司主事之位,还不一定会落在谁身上。 可惜当时的他,只想到大招募是由当时的皇后举办的,顾虑到自己的身份立场,怕引起先帝的猜疑,阻止了有意前去参加考核的儿子,对此,他一直心怀愧疚。 知道首批通过大招募的人,除了被派往各处宫中产业的外,大多都在接受过艰苦的训练后,被送到海上发展,他还感到庆幸,认为自家儿子没必要去冒那个生命危险。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是他太短视,让儿子错过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好机会,所以这次,他是抛开一切顾虑,只想让儿子自己选择,是否要把握这次的机会。 说起承天四年的那场大招募,王夫人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对这件事,也一直怀着既遗憾,又庆幸的矛盾心理。 “定山若去了海外,清如和轩儿他们怎么办?” 崔相毫不犹豫的回道,“轩儿他们年纪小,可留在我们身边,儿媳只要愿意,可以和定山一起出海,如今连驻军将士,达到一定品级后,都能携妻儿随军,官员当然也可以。” 这世上从不缺聪明而又有野心的人,不仅崔定山,还有常向和、郭永章等,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都能意识到,去源安三府,将是一个大好机会。 魏长延等人在海上拼了三年,就直接弯道超车,登上高位的事迹,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身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谁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骨,不甘太过落后于人。 承中二年开印后,收到那一份份列有各自履历和特长优势的奏表,柳明月是真心颇感意外。 “这里面的不少人,都是朕早看好的储备人才,也计划要在接下来,将他们都给安排到外地历练一番,怎么一个个的都申请要去源安三府呢?” 早在放出要抽调一批官员,前去源安岛接手那里的管理工作的风声时,源安岛上的大概信息,以及朝廷对源安三府的初步规划,也没有瞒着,但凡是有心之人,都不难打听到。 因为柳明月想要的是一批既有能力,还勇于接受挑战的人,首先得是自愿前往,若是被迫前往,去了对朝廷心怀怨怼,不愿好好做事,就很容易坏事了。 毕竟柳明月之所以如今在意那个地方,除了不想让这个时空的炎黄民族,也遭遇她所熟悉的历史上的惨剧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里盛产金银。 冯含宁笑着回道,“依微臣看,这些人敢于申请前往源安三府,都是些有勇有谋的聪明人,没有辜负陛下对他们的厚望。”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这倒是,别的不说,这一个个的都能称得上是勇气可嘉。” 郭锦秋也有帮忙整理这些奏表,知道其中一部分人的情况,也跟着附和道。 “有些官员被外派到略偏僻或是穷困之地,都抱怨不已,觉得跟被流放,或是没了前程似的,这些人明明在大……内陆,甚至是京中都有着大好的前程,却愿意去那环境恶劣的岛域任职,即便有所图,也值得成全。” 柳明月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人有所图,才正常,只要能拿出应有的本事,能证明自身有那个资格,朕从不吝成全。” 不过话虽这么说,当她看到崔相之子与常会成之子,都名列其中时,还是颇觉意外。 “虽说朕很欣赏这些年轻人的选择,但是这一个个的,会不会太冲动、太冒险了些?” 不管是以当下这个时代的出海条件,还是那源安岛上的环境条件,柳明月都不敢保证说,这些人出海后,都能在任期结束后一个不少的平安返回。 尤其是她印象最深的这两位,似乎都是家中独子,他们的父亲都是她很倚重的能臣,柳明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慎重些。 召来崔相和常会成后,柳明月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去源安岛的风险,你们应该都知道,不知这两位年轻人的奏请,你们做长辈的知不知道,虽说是这事儿各凭自愿,但是朕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你们的意见。” 崔相毫不犹豫的回道,“回禀陛下,定山做出这个决定前,曾知会过老臣,老臣虽不放心,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常会成也赶紧回道,“回禀陛下,向和提出想要出去历练一下,臣虽不舍,但是儿大不由爹,臣也只能成全,一切后果自负。” 看得出来,人家都是商量好了的,倒显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了,柳明月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妇人之仁了些,才会担忧是他们的儿子背着家中长辈自作主张。 好在不管怎样,他们知情就好,这要是有什么万一,她也不用感到有心理负担,毕竟愿赌服输。 “二位都不愧是我大安的肱骨之臣,教养出来的后辈,也都十分出色,朕很欣慰,源安岛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他们去后,应该都能有个不错的发展。” 只要这批官员能在那边找到金银矿,就算是大功一件,前程肯定错不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还能经受得住考验。 面对难以计数的巨额财富,都能不为所动的人,绝对值得一个好前程。 【作者有话说】 抱歉,肚子一阵阵的疼得厉害,差点没更出来。 239 第239章 上章 柳明月不知道首批通过大招募的那些人,在海上拿命博出的那条青云路,让多少人羡慕,又给多少人带去了启发。 不过能有这那么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勇于挑战,敢于拼博,愿意主动申请前往源安三府,她还是比较欣慰的。 毕竟她是真的挺重视那片岛,计划要好好经营那座岛,让它从此被牢牢控制在大安手中,与此相较而言,从岛上开矿,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就像在源安府附近的那片与大安疆域相邻的小国,本就与炎黄同源根同源,也曾是炎黄民族的疆域,只是在后来从直辖改变附属国了而已。 柳明月的主要目标,从来都是收复炎黄民族的失地,让炎黄大地在大安一朝,再次实现统一,至于那里丰富的铁矿资源,只不过是那里附带的资源。 看着一份份履历,柳明月很费了一些心思,才从中挑出源安三府关键位置上的人选,剩下的那些,当然是交由相关各部负责安排。 年过而立之年的郭永章,拿到任命书时,激动到双眼含泪,他的妻子李文秀却对此感到很不解,忧心忡忡的问道。 “老爷外放多年,好不容易才被调回京中任职,这次不仅再次被外放,还是去海外荒岛任职,相当于是明升暗降,你怎么还高兴起来了?” 郭永章想要去源安岛的事儿,并没有瞒着他的妻子,只是在此之前,他们也不确定能不能被选上,如今真被选上后,李文秀的心情十分复杂。 郭永章小心翼翼的轻抚着手中的任命状,笑着回道。 “这可不是明升暗降,这是历练,也是陛下对我的信任和重视,只要我能不负陛下的厚望,治理好那蓬莱府,就有机会……有机会获得更好的前程。” 郭永章更想说的是,他就有机会追赶上昔日的同窗好友,只是那是他一直压在心底,从不愿在人前提及的渴望与目标。 哪怕是对着自己的妻子,他也说不出口,因为不管最后能否实现那个目标,都会显得他不够洒脱大气。 “可是我听说,出海十分危险,那源安岛时常受海上大风侵袭,生活处处不便,我们去了,怕是很难适应那边的气候环境啊。” 郭永章毫不犹豫的回道,“你先带着孩子们留在京中,等到我在那边确定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派人接你们过去,陛下说了,如今前去那源安岛,只需不到十天的船程,来回还是比较方便的。” “那里刚被纳入大安疆域,你去后肯定十分繁忙,孩子们可以送回老家,请父亲、母亲帮忙看顾,还是我与你一起去为好,要不然,我实在放心不下。” 郭永章难掩感动的看着妻子道,“可是夫人身体并不强健,去了那陌生的荒僻之地,为夫也实在放心不下。” 李文秀却态度坚定的回道,“陛下做事向来周全,随行的肯定有大医,还会有那什么适应性训练,我们听安排就行。” 想到自家好友昔日的经历,郭永章也觉得,以当今圣上的行事风格,肯定不会让他们冒然起程出海。 不过他还是对妻子感到十分愧疚,因为这次申请前往源安岛任职,完全是他自己出于私心的决定,可是让他放弃,他又实在不甘。 因为郭永章实在做不到不介意,当年他们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参加春闱,在他高中会元,意气风发之际,两位好友却黯然落榜。 然后他以一甲进士的身份风光入朝,他的两位好友选择放弃继续参加科举,而是参加了首届大招募。 结果却是当他这个看着前程远大的人,还在朝中苦苦熬资历,努力挣功绩时,他的好友们却后来者居上,用当年的一博,博出一个让他仰望的高位,说是一步登天也不过。 他并不嫉妒,可是他在为好友们感到欣喜的同时,也难免会感到有些失落,还有被人远远抛在身后的不甘。 在宫中当起居舍人的那几年,让他深刻意识到当今圣上的做事风格,所以在主动申请外后,他在地方非常努力。 一边积极配合实施朝廷下达的各项政令,一边请教自己的朋友与故旧,因地制宜,想方设法的为辖区内百姓谋福祉,帮助他们增加收入。 从而年年都能取得上上的考评,才能在年过而立之年,晋升为五品,还在今岁被平调进京。 在同龄人中,他能取得如今成就,绝对很喜人,在承天四年的那批同年中,也能算得上是佼佼者。 可是比起他昔日的同窗好友魏长延与吴尚青,就差得太远了些,若继续就这么按班就部的熬资历,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达到对方的高度。 因为仕途从来都是越到后来,上升越困难,位置有限,盯着人却多,若没有特别耀眼的政绩,很难从大批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何况郭永章在有些时候,常忍不住想,他若在当年也落榜,参加了首届大招募,能不能也像他的好友们那样,取得那么令人瞩目,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成就。 所以当他意识到源安三府的出现,对他而言,将会是个非常难得的大好机会时,郭永章觉得自己像是赌徒一样,迫不及待的想要压上自己的所有,去豪赌这一场。 赢了,固然皆大欢喜,输了,他这辈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不用再去反复设想那些自己不曾拥有过的可能。 魏长延是在前往源安岛的官员及其家眷们,结束了适应性训练后,正式开始登船前往源安岛时,才见到官员队伍中的故友。 特意将人安排到自己所在的船上后,才找机会见这位老友。 “这可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我与永章兄竟有在海上相逢的一日,哈哈。” 郭永章也笑着点头道,“是啊,世事难料,恭喜长延兄再立不世之功!” 魏长延摆摆手道,“在下可当不得如此夸赞,这次能夺取毛……源安岛,咱们左指挥使当居首功,我不过是跟着沾光而已,在指挥打仗这块儿,我这个曾经的读书人,终究缺了点儿天分。” “长延兄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能得到陛下的认可,组建起海军,还从海外发掘出左指挥使这位大才,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与功绩。” 对于这位好友所做的事,取得的成就,郭永章是真心怀着敬佩之情,说起来,还不免有些与有荣焉。 阔别数年的故友重逢,魏长延也没有太过自谦,朗声笑道。 “听永章兄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说实话,这些年来,我常担心自己德不配位,很有些战战兢兢啊。” 郭永章闻言,不禁有些意外,不过想想这位老友的经历,他又觉得这事儿很好理解。 魏长延相当于是以一步登天的速度,直接晋升高位,固然风光无限,可是与此同时,也会为其引来无数的关注。 而他素来好强,肯定不愿让人质疑他的能力,身边又有一个能力更为出色的同僚,这个压力确实很大。 “没想到长延兄竟然也有这种压力,说起来,这些年,我一直兢兢业业的努力做事,一心想要多做出些政绩,只为被长延兄和尚青兄落下太远。” 魏长延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以永章兄的本事,莫说想要赶上我们的品级,就算是超过我们,都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没想到永章兄也有这般不自信的时候。” 郭永章的这番坦诚直言,让久别重逢的两人,彻底放下了由时间与身份带来的那些生疏与距离感。 当两人说起源安岛时,魏长延当然不吝给老友一些提点。 “源安三府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为了能以最小的损失,花最短的时间夺取源安群岛,我们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其中最有关键一条消息,就是这一片岛上,有不少金矿、银矿,尤其是银矿。” 郭永章闻言,赫然一惊。 “金矿、银矿?陛下也知道?” 魏长延点头道,“当然,所以说,永章兄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永章兄能被陛下选中,还委以重任,足以表明陛下对永章兄寄予厚望。” 只要郭永章能在这个真正称得上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经得起巨额财富与野心的考验,将来重回京中后,肯定少不了他的锦绣前程。 郭永章郑重其事的拱手道,“多谢长延的提点,让我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永章兄客气了,至于这岛上的其他信息,我会让人多整理几份出来,好方便你们尽快展开工作,这岛上的风俗习气与人文环境,都与我们大安截然不同,需要永章兄与诸位同僚们多费些心思,好早日让源安三府的人,在语言、文字、习俗等方面,与我大安内陆实现统一。” 郭永章心领神会的点头,义正言辞的回道。 “源安三府,乃是由我大安朝廷直辖的疆域,不管是语言、文字,还是习俗,当然都要向我大安看齐,这将是在下说履职后的首要工作。” 郭永章当然知道,老友的这番提点,绝对出自上意,只是有些事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 打着为炎黄大地沿海百姓报仇雪恨的名义,以武力夺取曾经的毛野岛,勉强算是师出有名。 将曾经的毛野岛改名为源安岛,还在岛上设三府,分别以炎黄民族世代相传的神话传说中的三仙岛之名命名,从将毛野岛占为己有的意图,完全是毫不掩饰。 从某些方面讲,这确实有些违背炎黄民族一直以来所奉行的仁义之礼。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肯定不便正式下令,让他们这些大安的官员,在这三府实展彻底灭人传承的行为。 可是他们这些官员,既被派遣到此地,都肩负着要在辖区内推广教化之责,肯定要将这些的人都给教化成忠于大安的大安人。 得到老友的这些提点后,郭永章算是放下了心头的最后一点顾虑,有了具体的方向,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对未来更是充满信心。 看到郭永章满身酒气的回到舱房,李文秀有些惊诧,赶紧给对方倒茶。 “老爷不是说去见一位故人吗?怎么还跟人家喝上了?” 船上的面积与载重都有限,物资匮乏,一般人可没什么机会喝得到酒。 郭永章笑着接过茶杯道,“故友重逢,当然要在一起喝两杯庆贺一下,那魏统领,乃是我在书院时的同窗好友,他家夫人与左指挥使的夫人,目前都在源安岛上做事,到地方后,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她们能帮助你尽快熟悉岛上情况。” 李文秀有些吃惊与意外,高兴之余,又有些犹豫。 “这样不好吧,咱们与人家素不相识的,怎么好麻烦她们?” 尤其是人家都是二三品高官的诰命夫人,她在身份地位上,也与人家不对等。 “你不用多虑,长延兄可是我的好友,哪怕因为我们在后来选了不同道的方向,聚少离多,但是多年的交情在那,何况这还是长延兄主动提起的,那左指挥使的夫人,本就是朝廷命官,一向没什么架子,也是个好相处的。” 妻子不惧艰险的坚持陪他来源安岛,哪怕他在短时间内,注定无法改善这岛上的大环境,郭永章还是希望她能多结交些投缘的朋友,尽量在岛上过得自在舒心些。 听见魏长延提到其夫人受左指挥使夫人的影响,参与一些文书的整理与数据统计工作,每天过得很忙碌,却很开心,郭永章也有心让自己的妻子,尝试着做些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甚至连语言都不通的陌生岛上,没办法再像从前,没事逛逛街,参加些夫人聚会,以打发时间。 【作者有话说】 240 第240章 差别 对郭永章等人而言,有了明确的努力方向和目标后,他们在源安三府开展工作时,就容易多了。 他这些大安官员一边学习当地语言,一边强令当地人学习大安语言,在来自海贸司与海军的一些精通当地语言的大安人,从中作为翻译。 又有大安派驻各地的陆军,从旁虎视耽耽的盯着,大安官员学习当地语言的进度且不说,反正当地人学习大安语言的效率,还是比较高的。 当然,在学习语言的期间,这此来自大安的官员也没闲着,立刻着手安排从大安迁居过来普通百姓,并在同时进行当地人口统、田地等信息的统计工作,接手当地已在开采中的各种矿产资源。 原毛野岛上的那些当地势力,以及当过海盗的男性,几乎都被绞杀殆尽,能活下来的,基本都是些普通百姓,多为妇孺。 相继从大安迁过来的一批又一批人,则多为家无恒产,或是没什么家累的单身男性。 其中甚至有近半人数,甚至都是退役将士,他们迁居到源安三府后,会得到房屋、田地分配方面的优待,有些还在官衙任职。 即便是没有在官衙任职的人,也有可能肩负着一些朝廷安排的任务。 大安没有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习俗,不会无端将这些当地人视作低人一等的存在,更不会做出为拢络那些当地人,用各种惠政与优待哄着他们的行为。 柳明月对这些当地人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没掩饰过,所以海军与大安驻安对那些当地人,也是持顺者生、逆者亡,略显残酷无情的处置风格。 那些愿意主动申请来源安三府任职的官员,绝对都称得上是聪明人,对于军方对待当地人的这种处置手段,他们不仅没想着要上奏到朝廷,弹劾军中将士们,还抓机会唱红脸。 不用柳明月示下,军政双方就这么以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就将三府上下都给整顿了一遍。 让那些以为来到源安岛后,工作将会难以展开的官员们,都深感意外,不过他们也从中领会到了一个不宜宣之于口的认知。 那就是,对朝廷而言,对待这些被大安夺取的疆域内的当地人,跟对待大安内陆百姓的方式,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认知,不禁让人下意识生出身为大安人的骄傲与自豪,对大安生出由衷的归属感。 而源安三府成为大安的疆域后,依旧摆脱不了其资源匮乏的现实,大安与源安三府之间的贸易往来,直接常态化。 不过朝廷的司农司,也有在源安三府设立分处,带从大安带来了各种农作物种子和先进的农具与种植技术,让当地的粮食产量,在当年就得到大幅的提升。 毕竟几百万年前的火山大喷发,给源安岛带去了大量的肥沃土地,是比大安东北的土地更为肥沃的火山土壤。 再加上这里的雨水丰沛,粮食产量一直居高不下,这里的百姓生活艰难,最大的原因,在于当地上层势力一直战争不断,底层百姓都是奴隶般的存在。 承中二年年底,海军舰队带回两船已进行过粗炼的金块银块,运抵京中后,令负责接手相应事宜的户部与相关官员,都大吃一惊。 毕竟他们都知道,在海军与陆军顺利夺下源安岛上,就已经向朝廷上缴了大笔的战利品,那也是一笔惊人的巨额财富。 如今时隔不到一年,又运回两船的金银,所以有了源安岛,金银的运输单位,都成船了吗? 哪怕海军的船不比商船,体格不算大,载货空间有限,能装载的金银量,即便只是仅经过初步提取的矿石,这笔财富也十分惊人。 柳明月拿起户部呈上来的金块和银块,看了看,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些只经过初步提取的精矿,纯度如何?” 李尚书满面红光的回道,“纯度很高,可见原矿石的纯度本就比较高,才会仅进行过初步提炼后,就能获得纯度如此高的粗矿。” 柳明月满意的点头道,“如此就好,那源安岛还真是个好地方,除了这些金银矿,根据那边传回的奏报看,可能要不了几年,那源安岛就能成为我们大安的一大粮仓。” 李尚书真心实意的恭维道,“还是陛下圣明,没想到那处自古以来,都不被先贤们放在眼里的海外蛮夷之地,竟然能给我们大安带来如此大的惊喜,我们一定要加强对那边的管理。” 再也不能让那里的脱离大安的掌控,不过李尚书相信,知道那座岛能给朝廷带来的巨大好处后,后来者肯定也会有这个认知。 柳明月点头道,“这是当然,我们为那里带去了各种先进文化和工艺技术,可不是去扶贫的。” 承中三年年初,潜伏极深的源安三府当地势力,勾结与之相邻的南扶余,发动叛变,却被驻军及时发现。 不仅那些潜藏势力都被连根拔起,所有与之相关的人,也全都被揪了出来,然后全族都被送到矿区做最危险的苦工。 被在第一时间抓捕之际,那些人才意识到,可能他们自诩聪明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看在眼里,只是人家一直在等着他们跳出来而已。 他们不知道是,抓捕清除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顺带的而已,大安的主要目标,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些已是瓮中之鳖的人,而是他们勾结上的南扶余。 相关消息传回京中,柳明月当即下旨,以南扶余意图颠覆大安在源安岛的统治为由,对南扶余发起攻打。 哪怕南扶余方面愿意认罪,主动提出愿意赔礼道歉,愿意当大安的附属国,世代向大安朝纳贡,效忠大安,柳明月仍旧表现出十分愤怒的态度,不愿收回旨意。 除了部分不知道宫中谋划的官员,在得到南扶余方面派人送上的好处,愿意帮忙说几句好话,劝柳明月消怒,不必与那南夷小国计较外,其他大臣都表现出与女帝一致的同仇敌忾。 早就将南扶余所在的那片区域,都视为大囊中物的大安海军与陆军,在接到朝廷旨意,迅速行动起来,前后只花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将南扶余及与其相连的两个小国,彻底纳入大安的疆域。 相关战争的发动,大安一直站在道义的制高处,师出有名。 南扶余因一念之差,招来大安的攻打,与其相邻两个小国,本着唇亡齿寒的原则,也相继加入加场,想要合三国之力,凭借主场优势击退大安军队。 可惜他们的所谓主场优势,在携带着先进枪炮的大安精兵强将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再加上他们各国内部,都不乏别有用心拖后腿之辈。 使得看似规模强大,战斗力强大的三国联军,实则后勤方面根本得不到应有的保障。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三国联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大安军队的对手。 捷报传回京中,柳明月露出欣慰的笑容,拿下这一片区域后,大安东北方向的那片区域,已彻底成了大安的掌中之物。 朝中大臣们也都能对此感到欣喜不已,时隔数年,大安越来越多的船,都相继改装成了蒸汽船,航行速度得到大幅提升。 这也就使得大安的船,去周围任何区域的时间,都得以大幅缩短,拿下那些周边那些国家后,相应疆域的管理,再不成问题。 有了大安军事学院培养出来的一批又一批,只忠于皇帝和朝廷的精兵强将,以及日渐成熟的换防制度作保障,完全不用担心那些疆域再次脱离大安朝廷掌控。 又忙碌了数月,才顺利赶在年前,彻底安排好相应的官员调遣工作,柳明月也松了口气。 郭锦秋为柳明月端上一碗药膳,有些担忧的说道。 “母后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这段时间一直忙个没停,有些政务,您完全可以让崔相他们多受累些,都由您亲自处置,也太辛苦了,这么下去,儿臣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啊。” 柳明月又何尝不想过得轻松些,可是往原扶余等地派遣的官员,将直接关系到那些区域接下来的发展,为了以后能更省心些,现在由不得她偷懒。 “忙完这一阵子,等到过年前后就能轻松些,这可真是人到用时总恨少,朕自认一向都很重视人才储备工作,这些年来,也选拔出了不少可用之才,怎么事到临头,总觉得不够用。” 郭锦秋笑着打趣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母后扩充疆域的速度太快,所需人手太多,新人成长起来的速度跟不上,免不会出现这种缺人现象。”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确实存在你说的这方面因素,不仅官员,军队方面也需扩充规模,要不然,继续这么下去,各方面的人手都不够用了。” 夺下原毛野岛,往那边派驻三支陆军,每支驻军的人数在两到三千之间。 夺下南扶余等地,改为两省,分别为东海省与北江省,不仅两省所需官员多,两省驻军更是多达近三万。 毕竟相较于原来的毛野岛,扶余等地的百姓,并没有因这场战争出现太大折损。 因为大安的军队除了在攻入几个王庭时,受到的抵抗稍大外,在其他地区,根本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反抗。 甚至连那看着声势浩大的三国联国,因将领们对自家王朝太过失望,从而投降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出现太大伤亡。 人口也是一项重要资源,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柳明月当然不会做出让人大开杀戒的行为,哪怕为教化那些人,需要花费更长的时间,与更多的资源,未来所面临的风险也更大。 不过所有人都能从中看出,女帝对大安先后占领的这两地的态度差别,实在太明显了些。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感觉快要完结了啊。 240-255 第241章 建议 不过即便决定要放缓节奏,大安还是在承天四年,顺利将东北区域彻底纳入大安疆域,以兵不血刃的方式。 不得不说,在如何使用谋略方面,炎黄民族绝对是个中高手。 当那些大臣们没将心机都放在如何在朝中争权夺势,搞内斗上面时,而是花在别的地方时,所能取得的成就,可谓是十分喜人。 对此,柳明月当然不吝重赏相关人等,成功平复了文官看到海军与陆军在近几年,接连受到无数嘉奖和重赏后,生出的一些不平与担忧之心。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们也通过这些事,确定了柳明月即便当上女帝,上面没了可压制她的人,依旧保持着从前的做事风格的事实。 在许多人看来,这都是件非常难得的事,因为权势与富贵能够迷惑人心,能轻易让人得意忘形,将心比心,连他们自己在内,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始终保持初心。 可是柳明月是真的做到了,哪怕已经真正成了大安之主,她依然能够做到以身作则,勤政爱民。 即便只说她登基后的数年,所取得的功绩,就足以与史上那些备受称颂的明君相媲美,但她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自满,从而有所懈怠。 从源安府陆续运回大安的金银矿,极大的缓解了大安朝廷在金银储备方面的不足,配合大安银庄,让大安的货币体系,在逐步得以完善与成熟的同时,还变得更为稳定。 从南扶余一带运回的一船船粗铁矿,则极大的缓解了大安的铁矿产量不高这一短板。 截止承天四年秋,短短不到十年,大安的人口就从之前的四千万,上升到如今的近七千多万。 哪怕其中的近千万人,都是新纳入到大安版图中的外来人口,这个人口增长速度,依旧十分惊人,人口平均寿命,也得得取显著增长。 算是朝廷设置医药部,大力发展医药行业,成功培养出一批批的专业大夫,又在各级官衙设置医药署后,所取得的直接成就。 随着高产粮种在大安境内得到全面的推广与种植,粮食产量年年创新高,这些新增人口并没给大安带来多少压力。 不过在柳明月看来,随着新增人口的大幅增加,教育的进一步改革,也有必要提上日程了。 毕竟在之前的那些年,她已经用宫中开设的造纸作坊、及印刷厂,成功将曾经价格昂贵的书本与纸张的价格,都给彻底拉了下来。 而造价低廉的炭笔的出现与推广,虽然无法取代毛笔与墨的地位,却成为连真正贫苦的人家都能轻松负担得起的书写工具。 所以在近几年,随着百姓的经济条件得以改善,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家,会主动送孩子去读书。 只是相较于大安的适龄孩童数量,总体上的入学率,仍然很低,低到让柳明月感到惨不忍睹。 听到女帝提议,要在接下来大力发展教育,用惠政促进民间,尤其是乡下农家孩子的入学率,新任礼部尚书刘守成当然是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表态。 “陛下圣明,孩子乃是我大安未来的希望,朝廷的确应该要重视,要好好培养,不知陛下对此可有规划?” 柳明月没有直接回答,“朕目前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召集诸位爱卿过来,就是想要征询一下大家的建议,看朝廷有没有必要做这件事,该如何做好这件事。”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单选题,女帝既然召他们来此,就是来商量’好何做好‘这件事的,压根就没给他们留下反对的余地。 崔相若有所思的开口道,“陛下的想法,当然是好的,自古以来,民间人才辈出,只是有许多人,都被埋没了而已,若能让大量的民间孩童都能入学,当然能够大幅增加那些孩子的成材率,老臣当然支持陛下的想法,只是想要做成这件事,所需耗费定然极大。” 因为知道柳明月的这个建议,若能做成,将会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李尚书忍了又忍,才没开口反对。 何相接过话道,“即便耗费大,也有必要做成这件事,依老臣之见,可将原本只在府县两级衙门设立的官学,扩充到乡村,以类似医药部的模式,从当地招募一些满足相应条件的人当教席。” 就是这么一来,这个花费就太大了些,毕竟在场众人都知道,建起医药部后,朝廷每年需要支出多么庞大的一笔月俸。 而医药部靠着售药,多少还能有些进账,不用让朝廷承担全部费用,但是发展教育,可没什么收入,都是纯支出。 何相的这个提议,实在太费钱了些,实李尚书眼巴巴的看着女帝,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反对。 柳明月却欣慰的点头道,“何相的这个规划很好,我们不指着那些孩子都走科举入仕的路子,只要能让他们认全字,会一些简单的计算,对我炎黄民族史、大安律法及地理有所了解,就行。” 李尚书有些失望,忍不住算起了账。 “陛下,我大安有成千上万个的乡村,要招募数以万计的教席,才有可能达成您所说的这些目标,仅凭这项支出,少说也要多达几十,甚至是上百万两银子,谈何容易?” 仅目前,朝廷每年在推广教化方面的投入,都很不菲,又增加这么多,怕是其他各部也会有意见。 柳明月当然知道这些,可她上辈子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哪怕需要多花个上百万,朝廷承担一部分,宫中补贴一部分,也能拿得出这笔钱,只要能多培养出一些人才,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大安的将来。” 按照她的想法,其实是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适龄孩子,都应该入学。 可她知道,按照当前的世情,哪怕朝廷不禁止,也很少会有人家送女孩入学,想要改善这个大环境,需要一步一步来,逐步改变百姓的认知。 知道女帝这是心意已决,而且还主动提出由宫中补贴一部分,李尚书也只好无奈接受。 这场小朝会结束后,李尚书忍不住感慨道。 “陛下真是敢想敢做啊,也幸亏咱们大安在她的治理下,日益富强,要不然,朝廷怎么可能承担得起如此惊人的巨额开支。” 崔相闻言,笑着回道。 “李尚书应该庆幸的是,大安在陛下手中,扩大了近四分之一的疆域,结果不仅没有出现穷兵黩武、民不聊生的现象,大安还因此而变得更为富强。” 说起这事,李尚书也不得不承认,同时也不得不对此感到佩服,不过还没等到他开口,正觉踌躇满志的刘尚书在旁边接过话道。 “陛下圣明,乃是天下公认的事实,陛下在花钱这方面的本事,我等则是深有体会,李公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啊。” 看到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李尚书只觉烦躁不已。 “像这样花钱,老夫这辈子都习惯不了,*想让老夫改了这身小气、抠门的习性,还不如让老夫早些告老还乡。” 面对这位资历深厚,又能先后取得两位帝王信任的老尚书,刘尚书现在虽与对方是同级官员,但他作为后起之秀,只有陪着笑脸恭维的份。 “李公何来此言?您老当益壮,仍简在帝心,是陛下倚重的肱骨之臣,品行出众,乃是我等后辈的楷模。” 李尚书有些不爽的撇了对方一眼,淡淡回道。 “刘尚书过誉了,老夫活到这把岁数,别的不说,至少不缺这自知之明,今日是所议之事,若能做成,固然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也是你刘尚书与礼部上下的大功绩,若哪里出了纰漏,你们也是要担责的。” 事关那么一大笔经费,若礼部不能把好关,有人按捺不住私心,当今肯定不会手软。 刘尚书赶紧拱手应道,“李公请放心,晚辈一定会严格约束礼部上下,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李尚书哼了一声,就径直离去,这些年来,他看了太多没能把持住自己的贪心,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的人与事。 这刘尚书只看到陛下花钱大方,若没注意到陛下在严查贪腐方面下的功夫,将来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所以他才忍不住提醒了句。 至于对方有没有听在心里,或者说是会不会在意,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知道柳明月有心想要大力发展教育,让最底层农家出身的孩子,也能有机会进学,郭锦秋对自家婆婆的这个规划,深感钦佩之余,也难免有些担忧。 “母后一心为百姓谋福祉,儿臣敬佩,就是这件事情做起来,牵涉太广,怕是没那么容易。” 想要做成这件事,不只是钱的事,重点是人,若相关负责人不尽职,或是地方不配合,乃至遇到阻力,怕是会让朝廷投入的巨额资金付之东流。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朕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难处,唯今之计,只有摸着石头过河,尽量做吧。” 242 第242章 教诲 承天五年春,朝廷再次接到沿海的奏报,说是有船队擅自从海外带回一批人,数量多达数百,是船队东家在海外的亲族。 这种情况,在早些年,只需向当地官方报备一下,那些人就能顺利登岸,甚至是直接落户。 但是自打朝廷在沿海各域设置海贸司分部后,就能所有船队与出海人员带出与带回的东西,都进行严格的检查与限制。 以防出海人员有意无意的带出朝廷明文规定,不准外传的东西,也不准带回会对大安生态环境产生威胁的海外动植物等东西。 没有大安户籍的人,也在此列,哪怕是看上去与炎黄民族血统相近的人,也不准随便带登陆落户。 除非是在经过严格的审查与确定后,确保对方不存在什么威胁,才有可能被接纳。 不过对于这些事,当地府衙与相关部门,早已有了一套成熟的处理方式,会被上报到朝廷,呈到柳明月面前,肯定是因相关事务的性质已经严重,或者是特殊到一定程度。 这次的事,的确比较特殊,不仅涉及到人数众多,那些人为了获得在大安落户的资格,不惜花费重金开道,还为柳明月这位女帝呈上了珍贵的礼品。 对相关官员而言,对方奉上的礼物虽然诱人,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多年前,曾有一批流浪异族来到大安海域,请求登岸时,朝廷所做的安排。 不仅不许那些异族登岸休整及落户,还只用一些物资打发了那些人,在那之后,就制定了一系列政令,严格限制没有大安户籍的人登陆大安海岸。 严格到了对沿海百姓而言,一旦发现有身份不明的人士企图登岸,给扭送到衙门或是驻军那里,就有机会领赏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那些来自海外的人,与那船队的东家,就是南方沿海城市的豪门大族,给当地官员奉上了多么丰厚的礼品,他们也不敢私自行方便。 这才有了那些人为求取落户资格,为柳明月备上异常丰富的珍贵礼物的行为。 郭锦秋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心生警惕之余,也有些不解。 “母后,看来那些人为了能在大安落户,是真舍得下血本,可是儿臣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柳明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徐廷君。 “廷君觉得呢?” 已经是个小少年的徐廷君,皱着眉头道。 “礼之于人,必有所求,皇祖母,依孙儿之见,那些人为了能在大安落户,不惜拿出这么多的珍贵礼品,足以见得,他们所求甚大,我们不得不防,有必要对他们的真正身份来历和目的,都给调查清楚,连那尤家在内。” 听到儿子的话,郭锦秋露出欣慰的笑容,柳明月也着笑着点头,不吝表达自己的认可。 “嗯,廷君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些人能拿得出这么多珍贵礼品,足以见得,他们不是什么海外难民、流民出身,会抛家舍业,放弃原本已熟悉了的故居地,前来我大安,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郭锦秋也是因为想到这些,才会在看到那么一份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礼单后,不是感到欣喜,而是心生警惕。 “母后,既然知道他们来我大安的动机不纯,何不直接让人将他们驱离出境?反正按照我们大安现行的律令,本就可以禁止他们登岸。” 徐廷君从旁提醒道,“母妃只想到按照大安律令,可以禁止他们登岸,却忘了,那些人是那尤家以早年流亡海外的亲族的身份,被带回来的,有尤家为他们缴纳高额保证金,他们就能获许登岸。” 郭锦秋对这些比较具体的律令条文,确实不够熟悉,听到儿子的提醒,才隐约想起,朝廷好像确实有设置的有相关条例。 “这么说来,这个保证金制度,倒是给那些人留下了可趁之机,朝中大臣们知道这件事情后,肯定也有说法,依母后之见,我们要如何做,才能合理合法的将那些驱离,还不留话柄?” 即便已在宫中生活多年,郭锦秋那爱憎分明的性格收敛了许多,但在某些时候,仍会表现出来。 因家族出身与成长环境方面的原因,郭锦秋对于异族的憎恨,可以说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这样的憎恨,不仅是因她的祖父与父亲都死于异族之手,还因从她记事起,就一直活在异族时常会给她与家人带去生命威胁的环境中,她的许多亲戚邻居,也都相继死于异族之手。 所以对于婆婆对那些异族所展现出的强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残酷无情的强势态度,郭锦秋可谓是十分的支持与认可。 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婆婆对待异族的态度,在朝中是不被认可的,因为这有违圣贤所提倡的仁义之道。 “你放心,若是在之前,那些大人们可能又劝朕要大度,要讲大国风范,认为那些海外异族愿意迁居到我大安,是我大安强盛的体现,不过现在,除了那些不懂事的,那些真正有话语权的,肯定再不会有这种想法。” 郭锦秋闻言,顿时双眼一亮,徐廷君也难掩好奇的看着自家祖母。 “母后快说说看,又发生了什么儿臣不知道的事儿了吗?” 在郭锦秋看来,若不是又发生了什么,让某些总执着于大国风度的朝廷重臣改变想法,那些人很难改变他们那固执而又迂腐的想法。 毕竟如今的大安,绝对称得上是盛世太平,这样的社会环境,不仅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也能让某些官员骄傲自得。 从而膨胀不已,时时惦记着要效仿之前的某个皇朝的鼎盛时期,恢复自家作为天朝上国的地位,重现万邦来朝的荣耀与盛况。 所以他们对柳明月下令制定的那些,严格限制异族异邦之人在大安定居,乃至长期逗留的律令,意见都很大。 “没什么,多年前,朕在先帝的支持下,坚持拒绝接收一批来自海外的难民,当时在朝中遇到的阻力不小,如今某些大人们应该都已收到消息,知道咱们那个接收了那批难民的邻居,现在已经因那批人而陷入内乱当中。” 柳明月说得轻描淡写,郭锦秋母子却听得意犹未尽,徐廷君好奇的问道。 “皇祖母,孙儿记得,那批难民只有上千人而已,这才过去不到十年,怎么就有能力让一个王国陷入内乱当中呢?” 大安周边还剩下的几个小国,虽然论国土面积与人口数量,都远远无法与大安相提并论,但是多少也有相当于大安的一两个省的体量,有上百万,乃至数百万人口。 “因为这世上有的种族,他们从小所受的相关教导,信仰的宗教,让他们不知忠诚为何物,却极擅长操弄人心,利用人性中的弱点,达成自己的目的,为了利益,他们可以背叛一切。” 徐廷君下意识瞪大双眼,迅速反应过来。 “当年的那批难民,就出自那样一个种族?莫非尤家带回的那批人,也是这么个身份来历?” 柳明月摇摇头道,“目前还不确定,但是我们时刻都要记住老祖宗留给我们的教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能被教化的人,都是我们大安的同胞,对那种不堪教化之辈,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徐廷君郑重其事的点头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 郭锦秋可以说是打小起,就曾不遗余力的给自己的儿子灌输异族有多可恨,曾经给大安带来多少苦难的思想观念。 陪着自家大外甥长大的郭锦昭,更是从徐廷君还不会说话起,就开始在其耳旁唠叨自己要去戍守边境,消灭异族的志向。 他的外祖父死于异族之手,外祖母间接死于异族入侵的战争,祖父是因在御驾亲征异族的期间受伤过重,才会早早驾崩的事,更让徐廷君打小就憎恨异族。 哪怕这些年来,他也读了不少圣贤书,知道这世上的有些事儿,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可他在自家母亲与皇祖母的教导下,始终对异族怀着天然反感的排斥心理。 与此同时,正如柳明月所料,在泉海府的那份奏折呈入宫中后,朝中一些重臣也就此事展开了讨论。 见政务堂中的这些大人,大多都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李尚书放下手中的茶盏。 “陛下向来反感那些异族,这事儿既然呈报上来了,就不可能通过,真不知道你们在这儿愁什么。” 刘尚书回道,“李公,正所谓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那批人,是以海外难民的身份,流落到我们大安,如今的这批人,可是正经想要迁居到我们大安,还都诚意十足,给陛下呈上了那么多珍贵的贡品。” 李尚书不以为意的回道,“以陛下的圣明,怎么可能会将那些人呈上的那些东西放在眼里?从而做出违背自己所立律立的决定?” 在李尚书看来,女帝是这世上最为令人放心的存在,因为对方除了一心为国为民谋福祉外,已经无欲无求到了让人难以想像的境界。 说出去,世人都难相信,不管是女帝当皇后时期,还是当上女帝后,所有宫中产业的收入,都有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则纳税。 而女帝的私产多到富可敌国,却都被她用来贴补她想要重点发展的各行各业,这么一位堪与古代圣贤相比肩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些’贡品‘,就接收那些异族? “李公,就算陛下不在意那些贡品,若陛下觉得我大安现在国力强盛,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就决定高抬贵手,收下了那些人呢?” 何相不知道百越国发生的事,皱眉道,“陛下做事,自有她的考量,你们何必为这么一件小事,这般兴师动众将大家都召集过来?” 何相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在礼部前王尚书告老后,他也主动上了告老还乡的奏表,柳明月表示挽留,他再三请辞,如今他虽依然在任上,却已开始与后来者交接一些事务。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想载誉而退,最好还能被宫中雇为顾问,可不想为这些与他关系不大的事,惹得女帝不满。 刘尚书道,“何公,不是我等多事,是我等日前收到百越那边传回的消息,得知当年被陛下拒收的那批海外难民,被百越接收后,在其国内引发了巨大动乱,就难免有些担心。” 何相闻言,更觉不解了。 “陛下当年就能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不顾朝中大臣们的劝说,坚决拒收那批难民,如今又有怎么可能会收下这批海外异族?” 【作者有话说】 我是说快要完结,不是马上就完结后,会尽量多写点儿登基后的作为。 243 第243章 结果 李尚书从旁接过话道,“还不是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不仅在当年坚决反对过陛下拒收那些海外难民的决定,后来又对陛下所制定的那条,严禁接收异族流民与难民的律令,提出过反对。” 如今的大安今非昔比,已经重现前面几个皇朝巅峰时间的盛世景象,那些异族很难再对大安构成什么威胁,这些人就急了。 担心女帝会改变当年的想法,看在人家给出的’诚意‘上,接收那些异族之人。 若不知道了当年的那批难民,在百越王国定居后,做下的那些事,他们肯定会很支持陛下改变对异族的态度。 如今知道了那些异族就是一批嘴上擅长说些蛊惑人心的话,一旦得势后,就翻脸不认人,连狼狗都不如,丝毫没有感恩与忠义之心的东西,他们当然不敢再跟那些异族讲什么大国仁义风范。 所以他们想在私下里,先与这些在朝中有话语权的各方重臣,达成一致意见。 何相扫了眼刘尚书等人,看到他们那不自在的反应,捻须哼了一声。 “原来如此,你们放心,陛下的意志之坚定,远在我等之上,眼看大安日益繁荣兴盛,连老夫在内,都不免会在心中暗自感到长得意,可是陛下依旧兢兢业业,从无半分自满与懈怠,这样的陛下,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自己亲自立下铁律。” 崔相点头道,“何公所言甚是,陛下从不做朝令夕改之事,我们应该相信陛下,完全没必要像这般如临大敌。” 听到两位丞相都这么说,刘尚书等人难免有些羞惭,赶紧躬身告罪。 崔相摆摆手道,“倒也不必如此,你们能通过之前的那批难民,意识到大安若接收异族难民与流民,将有可能给我大安带来的威胁,从而坚定的支持相关律令,并将相关认知教给自家门生子侄们,毕竟年轻一辈,才是大安的未来。” 在场众人纷纷表示附和,刘尚书等人更是恨不得当场发誓,保证自己是真的认识到了当年的错误。 只要不涉及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柳明月从来不会因为人家的某些政见与自己不合,就打压或弃用对方。 毕竟她若非来历特殊,也不会出于某些历史教训,做出某些决定,时下这些人无法理解,或者说是不认同,实属正常。 何况也正因有这些人勇于提出质疑,起到查漏补缺的作用,才能将事情做得好。 知道当年曾反对过她的那些人,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也勇于承认和改正自己的错误,柳明月深感欣慰。 “朕已令人将史上那些因同情异族、接收异族、帮助异族,而造成的惨痛后果与教训,都编入炎黄史中,务必要让我大安百姓的子孙后代,都要从小铭记相关历史教训,不可再重蹈覆辙。” 郭锦秋十分支持自家婆婆的这一决定。 “母后圣明,我们的确有必要早早的就开始教导年轻一辈,我大安不会主动恃强凌弱,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一定要时刻对那些异族保持高度的警惕与防备。” 徐廷君好奇的问道,“皇祖母,对的于泉海府的那批人,您打算怎么处置呢?” 柳明月有意将徐廷君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当然不会瞒着对方。 “朕不仅派钦差带人前往泉海府彻查那些人的来历,还令稽查司的人,在私下里调查那尤家,以及与尤家相似的人,史上历朝都曾或多或少的接收过异族,朕要在大安来次彻查,重点要查清那些即便在我大安定居多年,依旧惦记着他们的祖先与种族信仰的人。” 徐廷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些人就是皇祖母所说的那种,不忠不义、不知感恩的种族吧?” “嗯,是的,那些人即便在经过与我们大安人的数代通婚后,模样与我们大安人差别不大,骨子里往往也改不了他们的劣根,但凡有机会,还会惦记着要回归先祖的种族,心中没有国家观念,随时都有可能为了自利益背叛一切。” 郭锦秋脸色沉重的回道,“这种人,实在太可怕了,幸好母后有先见之明,知道那些人的本性,将他们拒之门外,要不然,那些人能在百越国兴风作浪,肯定也能在我们大安挑事端。” 毕竟从目前掌握的信息看,去了百越的那批异族,做人做事都很精明,想要讨好谁,简直是无往不利,获得别人的好感与信任后,就是他们将人利用彻底,甚至可以说是榨干榨尽的时候。 也正因那些人的这些表现,实在与炎黄民族一直以来的三观认知,完全相悖,才会给朝中那些大臣带来莫大的震撼,让他们打心里认识到那些人的危害之大。 有了蒸汽船后,各地的奏报与朝廷的政令,基本都会尽量走河运,极大的提升了传递效率。 京城外的运河,可直通泉海府,朝廷派的钦差也是乘蒸汽船走的河道,极大的节省了花在路上的时间。 宫中是二月初接到的相关奏报,二月中下旬就收到了相关调查案卷,对照稽查司以更快的速度传回的秘奏,确定相关调查结果属实后,柳明月才在朝堂上公开这件事。 原来那尤家带回的那些人,与被百越接收的那批难民,属同根同源的同族,不过他们属于那一种族中,身位地位比较高的贵族。 他们那一族的人,因原本所在的居住地发生战乱,才被迫离开之前的家园。 与之前的那批难民相比,这些身份地位高的贵族,见机早,逃得快,财产得以保全,去了别的地方,依旧能过得很滋润。 那尤家先祖也是那一种族的人,虽然已在大安传承了数代,表面上看着与大安人没什么差别,但是实际上依旧保持着那族的习俗与信仰,以及属于那一族的身份证明。 所以尤家人在海外某个岛国遇到那些人后,迅速以同族的身份,与对方建立起了亲密的合作关系。 得知大安的情况后,那些人迅速意识到地大物博,商业贸易发展得很兴盛,国力很强大的大安,是处非常好的去处。 所以他们花费数年,将所在的海外小国给彻底搜刮了一遍后,就以尤家散落海外的亲族的身份,登上了前来大安的船只。 初步抵达大安的这二三百人,只是先遣人员而已,还有上千人,都留在距离大安不太远的一座岛上,等待这边的反馈。 只要大安接纳了这二三百人,接下来,他们就能的复制前一批人的经验,成功落户大安,然后在大安建设一个属于他们的定居点,再设法联系散落在其它地区的同族。 而尤家作为可以帮助他们在大安落户的关键存在,不仅获得重返族中的资格,还被许诺,将会获得同族承认的贵族身份与地位。 与这些监听、审讯记录相比,更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从海军与海贸司那里,获得的那一族在外海,包括他们在之前的居住地,所做的那些事,或者说是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几乎是那一族定居到哪里,发展壮大后,就会大肆收割当地的财富,有了一定财富后,就会设法控制当地的政权,将自己一族变成当地的上等种族。 从而收割更多的财富,将他们所在国家变得民不聊生,动乱不断。 发现那里的形势恶化到失控的地步后,就会迅速带着他们收割来的大量财产,又以失去家园的难民的身份,争取其他国家或民族的同情,寻找下一个定居点。 也就是选定下一个可供他们谋夺财富与权力的目标,如此循环往复,祸害了一个又一个曾对他们抱以同情,施以援手的民族与国家。 若非柳明月亲自点出那些人的特征,哪怕是分别掌握着相关信息的海军与海贸司,都没发现这一族的行事规律。 也没意识到,海外有些国家发生的动乱,其实都与这个总以受害者身份出现的种族息息相关。 相关调查结果的出现,也极大的震惊了朝中文武百官。 见女帝收到泉海府的奏表后,只往那边派了个钦差调查此事,一直没有下结论,本来已经放下心的总分朝臣,其实又忍不住提起了心。 以为女帝是不是真像他们所担心的那样,觉得自己当初制定的那些针对异族的政令,有些不近人情,有心想要进行调整。 所以近些天,有些大臣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一直想方设法旁敲侧击,想要让女帝也通过当年的那批异族在百越的行径,认识到他们的卑劣之处。 却一直没能得到女帝的表态,从而更加让他们感到焦虑和担忧。 随着调查结果的正式公开,众大臣对那一族的狼子野心与累累恶行,感到深恶痛绝的同时,也明白了女帝的苦心与打算。 就算是要拒绝或是处置那些异族,也要师出有名,而不是不明不白的直接做出相关处理,显得自家不够大气。 这让许多大臣都难免到有些羞愧,当年的大安尚处恢复民生的阶段,他们就自觉大安已是盛世,要讲大国风度,坚持认为大安应对那些因战乱而流亡海外的异族施以援手。 如今当他们意识到那些异族是祸害时,想的只是坚持拒绝接收那些海外异族,并没考虑其它。 从而也就忽视了,他们大安,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大国,女帝的一言一行,都会由史官记录下来。 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到异邦异族的人事处理上,要更为甚重,即便是要拒绝让那些异族人落户,也要有理有据,占在绝对的道义上,尽展大国威严与风范。 【作者有话说】 244 第244章 新老 许多大臣都觉得为除后患,应将那些异族都给处置掉,柳明月没有那样做,只是下令将那些人驱逐离境。 与被查出来的那些连尤氏一族在内,有着那一族的血脉传承的家族。 若不是柳明月派人进行针对性的调查,其实很难发现,哪怕有些人家已在炎黄大地定居炎黄大地数百年,历经数个朝代,依旧守着他们祖先传下的经书与习俗。 同时,还调查出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家族,都曾有过背恩忘义之举,为此,有的家族甚至反复改姓易名,一再迁居。 尤其是在大安立朝前的那上百年间,那些人大发国难财,做了不少让人憎恨的事,包括勾结入侵的异族、阵前倒戈等恶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其中成功混入朝堂的势力,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被陆续收拾掉了大半。 实在是因稽查司的人无孔不入,而那些人又太能搞事,稍有异动,就很容易被给揪出来,只是在此之前,都没注意到他们的出身背景问题而已。 与此同时,还在无意间调查出了当年计划要做空大安地价的主谋,对方也出身自其中一个家族。 这个结果让柳明月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又觉正常。 毕竟论做生意的精明与手腕,那一族在全世界的所有民族中,都能算得上是佼佼者,尤其是那为谋利,阴狠自私到没有底线的作风,确实符合那一族的一贯风格。 听到柳明月结合当年的那场’做空‘地价事件,为他分析那一族人的性格习性特点,从而教导他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徐廷君好奇的问道。 “皇祖母,那些人明明不笨,为什么会成为像这样屡教不改的人呢?”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这里的原因有很多,最关键的是,他们从不知反省先辈与自身的过失,坚定的信仰,从来都是个双刃剑,能带来许多正面影响,也能带来巨大的社会隐患,我们大安并不干涉百姓的信仰自由,但是一定要严厉打击那些通过歪门邪说蒙骗信教的邪教。” 这些年来,柳明月不仅在明面上嘉奖早年曾在打击异族入侵的战争中,立下过累累战功,付出过巨大牺牲代价的道教人士,还在私下里不动声色扶持道教的发展。 严厉打击那些试图通过各种坑蒙拐骗,发展信众的邪教。 柳明月并不信教,但是从私心来讲,她本人更喜欢在总在乱世期间,为击退入侵者,不惜入世参战的道教人士。 她不会将自己的喜恶强加到徐廷君身上,但她会为对方分析清楚相关内容,以便他能做出自己的取舍。 “老师们都说,皇祖母仁慈,才会在明知那些异族之人包藏祸心的情况下,只下令将那些人驱离大安,并没有直接将那些人处死,可是孙儿却认为,皇祖母会这么做,更多的是因对方还没来得及做出伤害大安的事情,处置过重,有损我大安的仁义之名。” 柳明月笑着点头,有些事不好直接宣之于口,她确实只是下旨将那些人驱离出境,至于那些人离开大安后的生命财产安全,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朝中那些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义正严辞的反对直接将那些异族处死的大人们,可不都是什么言行如一之辈。 能够趁此机会,肃清大安境内的一些隐患,柳明月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一代人管一代事,她承认自己做某些事时,难免挟带了一些私心,可是出发点,绝对是从大安的将来考虑。 所以她即便知道,这么做的结果,难免会牵涉一些无辜,她也不后悔。 承中六年中,因内乱而变得分崩离析的百越,正式被纳入大安的版图。 接到崔相告老请辞的奏表时,柳明月并不意外,在此之前,何相已经正式卸任,带着满身荣耀退居二线。 “据朕所知,崔爱卿的身体尚还健康,何必这么早请退?” 崔左相笑着摇头叹道,“多谢陛下的看重,只是臣已老朽,继续留在朝堂之上,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早些退下去,给年富力强的后辈让位置,已是老臣能对朝廷所做的最后贡献。” 柳明月将他的奏表放到一边道,“崔爱卿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朕能体谅爱卿想要退回家中颐养天年的想法,也希望你能接受朕的私人聘请,担任宫中的顾问,继续为朝廷做贡献。” 听到这话,崔相本来有些悬着的心,算是彻底落实了下来。 “只要陛下不嫌老臣年老糊涂,老臣当然愿意接受陛下的聘请,能在余生继续为朝廷多做些贡献,是老臣的荣幸。” 继何相、李尚书之后,又一位老臣退位,柳明月是真心对此感到有些遗憾与伤感,可是像这样新老更替,才是正常的官场生态。 这批老臣虽然都是先帝提拔上来的,但是她与他们合作共事的时间更久。 这些年来,哪怕他们彼此之间也难免会有政见不合的时候,也没少起各种争执,但是总体而言,双方合作还算愉快。 所以不仅这些老臣都想好聚好散,最多不超过六十五岁,就开始主动告老请退,柳明月也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因为她也不能确定,这些人会不会出现许多人年老之后,最常出现的一些问题,最后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即便这些人在目前看来,身体状态都还不错、头脑清醒,可以负担得了自己的工作,她也有些舍不得这些老同事,但她还是选择鼓励与接受他们到年限之际的请辞。 甚至连她自己在内,算起来,她已经在这这个时空生活了十六年,原主的身体,已在去岁过了五十整寿的万寿节。 柳明月也不确定,随着原主的这具身体逐渐老朽,她这个来自异世的意识,会不会也受身体状态的影响,变得糊涂与昏聩。 所以她自己其实也在早做准备,一边悉心培养徐廷君,一边不惜代价的培养各种储备人才。 而何相等人到年限后主动请辞后,载誉退位,不仅拥有待遇丰厚的名誉职位,还被被女帝聘请为宫中顾问的待遇,也让许多人看着眼馋不已。 见到朝中最顶尖的那些重臣,都能做到不恋权位,相继选择主动请辞,纵然是有些不舍退位的大臣,在到了早就不是秘密的默认退休年限后,大多也开始主动请辞。 毕竟这些年下来,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朝中官员到年龄后主动退位的待遇,绝对比那些赖在位置上不肯主动退,最后被用各种方式强制退下去的人待遇好。 柳明月对此表示很欣慰,她不介意花些钱,将那些确实为国为民做出过贡献的在功之士,都给供养起来。 却很介意有些人明明身体已经衰老,却为一己私心,仗着老资历,坚持留在任上不愿退,不仅做不成什么事,还拖后腿。 这些年来,哪怕不算船队的分红,仅柳明月手上的那些作坊,尤其是琉璃、白糖、海盐等*作坊,所产生的收益,给柳明月积累了海量的财富。 哪怕她向来大方,不吝往她重视或偏向的方面大笔投钱,花钱的速度依旧远远比不上赚钱的速度。 当然,连在钱财方面最精明的户部前任尚书李尚书在内,都不知道这件事,只会觉得她无欲无求,为国为民花钱如流水,而且是不遗余力的那种。 柳明月当然知道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对外塑造出了堪比圣贤的人设,哪怕自认德不配位,难免有些心虚,她也没打算澄清这点儿。 毕竟她除了在才能方面,实在达不到圣贤的水平外,在其它方面,柳明月自认确实有尽心尽力,所取得的成就,也确实对得起她的身份地位。 虽然柳明月默认接受了崔相的请辞,但是双方都没对方透露这一消息,毕竟左相这一百官之首的职位,实在事关重大。 哪怕就继任人选问题,他们心中都已早有默契,但是交接起来十分繁琐,需要一个过程。 承中六年年底,左子兴回京,柳明月在私下接见对方时,直接开门见山道。 “子兴,这些年来,你在海军取得的功绩,朕一直都有关注,也很欣慰,朕认为,继续将你留在海军,已经有些大材小用,如今朝中新老更替,腾出来不少关键职位,朕有心想要调你入朝任职,不知你本人意下如何?” 左子兴确实没有辜负她当年的期望,用十年时间,将海军从最初仅有不到三万人的规模,发展到近三十万人规模的庞然大物,谁都不敢小觑。 在此期间,左子兴充分展现出了他在各方面的能力与心性,都让柳明月十分欣赏。 尤其是对方在对待她那个便宜儿子的态度与方式上,更是让她十分满意,确定对方是位胸有丘壑的人物。 左子兴有些有意外,下意识抬头看向柳明月。 “陛下?” 柳明月摆摆手道,“不要再拿什么你喜欢海军,不舍得离开海军的那套说辞来打发朕,朕相信你在当年,确实舍不得离开尚处成长初期的海军,但是朕也知道,你在这些年,培养出了不少得力人手,现在的海军,已经不再是非你不可了。” 左子兴闻言,难免有些有些心虚和不自在,不过面对柳明月的坦诚与直白,他也只能选择以诚相待。 “陛下对臣的看重,令臣深感荣幸,如今的海军,在陛下的大力扶持下,确实已变得今非昔比,人才济济,可是陛下对海军寄予厚望,臣自认换谁与执掌海军,都无法比臣做得更好。” 柳明月微笑着颔首道,“不错,所以朕曾为此犹豫了许久,最后朕还是认为,你更适合留在朝中担负更关键的职务,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作者有话说】 245 第245章 自强 左子兴最终答应留京,接任兵部尚书一职,让柳明月深感欣慰,或者说是松了口气。 原兵部尚书钱裕论年龄,倒是尚不满六十,但其因早年征战杀场,体内留下许多暗伤,沉疴难愈,近两年身体衰败得厉害,早就上奏请辞。 却因柳明月太过重视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一直没有落实好人选,才令常处居家休养状态的钱尚书一直占着位置。 因柳明月这个皇帝不仅从不曾忌惮与打压军中武将,还大力扶持各军,不吝增加对军中的投入,大安的武将地位不说在文臣之下,但也绝不在文臣之下。 所以负责直接管理各军人马编制、军需、甲械等源调配的兵部,在朝廷中的地位,也比从前的历朝历代都高。 执掌兵部的这个位置,也就显得尤为重要,正所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柳明月固然愿意给出自己的信任,但同时,她必须要确保这种关键位置,必须要掌握在可信之人的手中。 左子兴有着徐氏宗族出身,按说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毕竟她自己的身份也有些敏感,该对其有所忌惮与防备才是。 可是在过去十余年的时间里,左子兴的种种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他是一个不仅能力极为出众,而且人品也非常出色的人。 能在当前这个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环境中,选择娶一位不能生育的妻子,且对妻子一心一意,愿意让妻子继续当官,与一众男子共事。 足以证明,他是位思想开明而又通透的人,让柳明月对其十分欣赏。 他身为徐氏宗亲,不仅没有答应与她那便宜儿子安王一起共谋皇位,还主动加强对安王所在的归安岛的管控,以确保安王再搞不成什么小动作。 却不曾想过要向她邀功的这一行为,所表达出的态度与立场,也足以让柳明月更高看对方一眼。 若非之前的海军更需要他,柳明月早就有将左子兴调入京中任职的想法。 如今确定海军有已彻底成长起起来了的魏长延、蒋清言等人在,后继有人,不再是非左子兴不可的状态,柳明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决定,将其调入京中委任更为关键的职务。 得知左子兴被调入京中接任兵部尚书一职,魏长延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 哪怕这里面也有对方被调入京中任职后,他们也都跟着升职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为老伙计能得以升迁感到欣喜。 “子兴兄去了兵部,相当于是我们海军从此以后,在兵部也有了自己人,实在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蒋清言接过话道,“而且这个自己人,还能执掌兵部,哈哈,陛下对我等的这份重视和信任,真是没话说!” “是啊,虽然很舍不得大将军的离开,但是一想到大将军此去前程光明,这心里就只剩下欣喜了。” 看着桌上这些一起共事十余年的老伙计,左子兴的心情也很复杂,却还是笑着端起酒杯。 “我也舍不得离开海军,只是一想到我若继续赖在大将军的位置上不走,相当于是阻了诸位升迁之路,未免太对不起诸位兄弟了些,所以在陛下透露出要将我调入京中的想法后,犹豫了一下,就赶紧谢恩了。” 众人闻言,知道左子兴这看似是在自嘲,其实也相当于是给大家的解释,哗然大笑的同时,一起端起酒杯碰了一个。 魏长延放下空了的酒杯后,有些感慨的开口道。 “依我看,凭子兴兄的能力和功绩,本来早就有资格高升,只因陛下重视我们海军,不放心我们其他人,才让左子兴一直留在海军,如今子兴兄得以高升,应该可以表明,我等的表现,总算能让陛下放心了,真好!” 说起这些,魏长延脸上笑着,眼中却含泪,陛下令他接任海军大将军的旨意,所透露出的这份不言而喻的认可与信任,着实令他颇感动容。 他算是少年得志的典型代表,只因在关键时刻做对了选择,二十出头,就得以身居高位,令无数人艳羡不已。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德不配位的巨大压力下,为了能早些获得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能力,他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活得有多么辛苦与努力。 如今终于能够得到宫中那位的认可,魏长延只觉自己多年的努力与拼博,终于值了! 左子兴知道这位老友的心思,也有将对方在过去那些年的努力看在眼里,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能有幸得遇两位盛世明君,是我们的幸运,只要我们能珍惜当下,坚守本心,不辜负陛下的厚望,将来只会越来越好,史书上必有我等一席之地。”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深感振奋,他们作为海军高层,早已是名利双收,这辈子最大的追求,莫过于将来能青史留名。 而他们率军在海上纵横十数年,十分清楚大安海军的出现,所代表的重大存在意义,也知道他们所做的事,能给大安带来的巨大影响力。 “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教诲,只会让海军在我们手上继续发展壮大,也绝对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让你失望。” 与一众老伙计的聚会结束,身边只剩下魏长延后,左子兴郑重其事的说道。 “子延兄也知道,我们海军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全凭陛下的鼎力支持,可是陛下毕竟是这天下共主,再怎么重视我们,也不好在明面上有明显偏向。” 说起这个,左子兴忍不住叹了口气,说真心话,他是真的更愿意留在海军,因为这边人事简单,更清静自在。 “就像老陈说得那样,我去了兵部,也算是让我们海军从此在京中真正有了自己人,我希望接下来,我们海军还能有更多的人,能被调入京中,子延兄继任后,一定要特别注重相关人才的培养与储备工作。” 绝对不能让海军出现人才断代的现象,毕竟如今的海军,是他们这批老人不惜拿命在海拼博,才好不容易博出来的。 而宫中那位,在此期间,可谓是不遗余力的提供各方面的支持,相关投入之大,早已难以计数。 魏长延点头应下的同时,有些担忧的问道。 “莫非是子兴兄这次进京,发现了什么?” 左子兴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后,才神情凝重的回道。 “先帝时期的老大人们,因年事已高,如今都在相继请辞退位,如今更是崔公都要退下去了,陛下也不是个贪恋权位的,早将华郡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不得不早做准备。” 在这个世上,不管是在当前,还是在未来,左子兴都不认为还会出现像女帝这般重视海军,愿意培养海军的君主。 世人都知道宫中产业赚钱无数,可是无论是先帝尚在之际,还是女帝登基后,都不曾将钱花在修建奢华宫殿或是享受奢靡生活上,而是将大把的钱,都投在各种民生工事项目上,或是用事补贴各部。 例如工部各司的发展,医药部惠民补贴,礼部的教育普及与推广等政令上,但是世人不知道的是,女帝私下在各方面补贴海军的更多。 所以他们海军必须要珍惜当前的大好局面,不仅要努力保持住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最好还要努力提升海军上下的战斗力与影响力,同时在朝中占据份量足够的一席之地,以应对将来可能会出现的一切朝局变化。 “这倒也是,若没有陛下,就没有我们海军的一切,在这个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会比陛下对我们更好的东家了,我们海军必须要自强。” 魏长延迅速领会到对方话中的深意,连女帝都在早作打算,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以备将来,他们这些受女帝庇护的人,当然也要趁女帝尚在位,让自身变得更为强大。 他们这些老人,对于由自己等人一手组建并发展壮大起来的海军,都感情深厚,当然不愿看到,甚至不愿去想,海军在将来会有没落的可能。 “是啊,必须要自强,陛下素来公正,只要我们海军有合适的人才,有陛下和我在,就不怕会被埋没,将那些年轻小子都给管严些,尤其要加强相关思想教化。” 所谓思想教化,除了要对人反复进行忠君爱国、遵纪守法方面的思想洗礼,还要让他们牢记,自己加入了海军,就生是海军人,死是海军鬼,不仅要敢打敢拼,还要全心全意全力维护海军的各方面利益。 这些是左子兴等人结合大安军事学院的思想教育科目,又吸取大安在源安岛上,对那些本土人推广教化的经验,总结出的海军思想教化课。 魏长延点头道,“子兴兄放心,你去了兵部,势必要面临更为复杂和严峻的挑战,我一定会守好海军,即便不能帮到你,也能理解你的处境,绝对不会让海军拖你的后腿。” 见对方能够领会他的苦心和用意,左子兴有些感慨的再次拍拍对方的肩膀,心中颇为欣慰。 他接任兵部尚书后,肯定不好在明面上偏袒照顾海军,毕竟世人都知道他的海军出身,肯定会有不少眼睛在这方面盯着他。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在以后伺机多往朝中提拔一些海军出身的人,帮助海军一系在朝中占据一个位置。 左子兴相信,他的这一想法,肯定也符合宫中那位对海军的期望,因为只有当海军在朝中也能获得一定话语权,且能保持下去,才能维护海军长久的利益。 【作者有话说】 246 第246章 请教 海军出身的左子兴,虽然在过去十多年里,除了三年一次的进京述职,极少出现在朝堂之上,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存在感,绝对不低。 海军从最初只有几万人的规模,发展到如今这数十万人的规模,左子兴从之前的指挥使,晋升为后来的大将军,期间立下战功无数。 这样一位功勋卓绝的将领,朝中大臣们当然不敢忽视对方。 何况对方能执掌海军这么多年,一手将海军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不仅充分展现出了他的过人能力,同时也足以彰显出女帝对他的信任。 毕竟海军如今的主业,可不再只是为商船出海护航,而是在海外为大安攻岛扩疆,驻防守护那些已被大安打下来的岛域。 对于这么一位人物被调入京中,接任户部尚书一职,不满之人大有人在,但是他们更多也只是因为对此感到不甘。 即便有大臣在朝堂上对这一任命提出质疑,也只敢拿对方多年来,一直在海军任职,很少在内陆这一点说事,不敢质疑左子兴的能力、资历与功绩。 毕竟别人不知道左子兴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道,他不仅是先帝的堂侄,还是由先帝亲自教出来的高徒。 人家在大安开国立朝之前,就能以不及弱冠之龄,立下过赫赫战功,根本不存在那些人所质疑的短板。 好在柳明月不好解释,却有知道其身份的崔相帮忙作证,称左子兴早年曾是先帝身边的人,接受过先帝的亲自教导,这才堵住朝堂上的一些质疑的声音。 不过崔相的这一说法,也迅速让朝中其他大臣生出许多脑补,认为这可能就是左子兴不仅能在承天帝一朝受重用,后来又在承中朝继续受重用的关键原因。 柳明月在私下接见已正式入朝的左子兴时,有意提点道。 “你应该知道,崔相是你伯父当年最为倚重的幕僚,大安开国后,任左相一职,一向兢兢业业,对朝野上下的情况,都了如指掌,对于调入进京接任兵部尚书一事,他在朝中帮你说了话,你可以去向他道个谢,再多向他指教一些,好尽快了解当前的形势。” 左子兴闻方,深感意外之余,也有些感动。 “多谢陛下的提点,子兴一定会去向崔公道谢和请教。” 柳明月点头道,“如此就好,不管是你伯父,还是朕,都深知军队武力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所以我们大安,绝对不能像之前的历朝历代,搞重文抑武那套,所以兵部的地位非常关键,朕相信由你接掌兵部后,一定能为朕掌好这一部。” 左子兴态度恭敬的回道,“子兴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的厚望。” 在左子兴离开后,徐廷君有些好奇的问道。 “皇祖母,从制衡之道上讲,不是说,最好不要让武将与文臣来往过密吗?您为何却鼓励那左尚书与崔相来往呢?” 柳明月耐心为他解释道,“对待有些人与有些事,不能一概而论,不管是那崔相,还是这左尚书的人品与心性,都已经受住了漫长岁月与现实的考验,虽说在有些方面不得不做些防备,但是我们身为上位者,绝对不能多疑,尤其是无端猜忌这样的得力臣子。” 徐廷君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孙儿知道崔相是难得的忠臣和能臣,是可信之人,可是对于这位左尚书,孙儿就不熟悉了。” 柳明月就为其解释了一下左子兴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对方屡次拒绝恢复宗室身份,不愿接受先帝一直想要给他的亲王爵位的事。 徐廷君闻言,十分惊讶和意外。 “原来左尚书竟然是孙儿的族伯?没想到他与皇祖父之间,还有着这样的渊源,能舍弃京中繁华和高位,留在危险无比的海军之中,耗费多年,将海军发展壮大到如今的规模,这位族伯的能力与心性,实在令人钦佩!” 柳明月点头道,“是啊,你位族伯命运多舛,却能力出众、心性通透,实属难得,你以后也可多向他请教。” 徐廷君乖乖应下,小小少年,正值慕强的年纪,对经历堪称传奇的左子兴,难免生出了好奇与敬佩之心。 同时还因对方是其祖父都很重视与亲近同族亲戚,生出了一些亲近之心。 左子兴回到府中,听说他的妻子正在招待昔日的同僚兼同窗,一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时,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的妻子在嫁给他后,并没有辞官,而是被调入海军任文职,这些年来,也已升至从六品。 这次又随他调入京中,他自己算是平调,加了个从一品的文散官虚衔,倒是他妻子王晴文,这次被调进京正式了一级。 原本还担心妻子在离京多年后再次回来,已与昔日的同僚好友疏远,没想到她们之间的感情倒是没因时间和距离而变淡。 杨宛如此刻也在这个兵部尚书府内,正与多年不见的好友们讲起她在地方任职的经历。 “……我可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不比他们差什么,当然不怕他们,所以我就下令……还好那些差役还算给面子,没敢抗命,要不然,我不仅做会不成事,还会下不来台,事后,可真是后怕不已。” 都穿着便服的一群女子都笑了起来,吴秀珍掩口笑着打趣道。 “依我看啊,咱们杨员外郞也太多虑了些,你不仅是他们的上官,还是堂堂县主,他们当然不敢拒绝你的调遣。” 王晴文却摇头道,“秀珍一直在京中任职,没去过地方,才会这么认为,宛如妹子身份虽然显赫,但是有些地方上的势力,在当地横行霸道惯了,可不一定会买账。” 杨宛如有些意外的问道,“莫非晴文姐也遇到这种糟心事?” 王晴文点点头道,“当然,在内陆还好,去了连源安三府在内的那些地方后,时常要面临类似的困境,好在我们大安海军的威望不低,还算是能震得住,要不然,跟那些仗恃着天高皇帝远,难以教化的蛮人打交道,不知要多受多少气。” 杨宛如点头道,“这倒是,连我们大安内陆偏远区域,都存在许多不听教化之辈,想让那些蛮人归化大安,更是个难题。” “没事,反正朝廷对此早有准备,将主要的教化目标放在那些新生代身上,要不了两代,就能实现目标,与那些蛮人相比,倒是内陆的人更麻烦些。” 在海军多年,王晴文当然知道朝廷,或者说是女帝对那些蛮人的态度,能收归己用的,就给予提拔,不能收服的,不是送去当矿工,就是直接处置掉,手段简单粗暴,却很有用。 但是朝廷对内陆同胞,从来都是尽量多以安抚和教化的方式,耐心对待,只要不太过分,触及国法底线,基本不会使用什么暴力手段对待自己的同胞。 聚会会结束离开时,杨宛如的心情十分愉悦,大家同为女官,彼此更为理解对方在官场上所会遇到的种种难题,以及一些常见现象。 平时很少有机会与同僚交流,能借这次的聚会,与昔日的同僚好友们一起交流心得体会,当然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当年她的父母兄弟都被宫中那位送出海,为避风头,她主动申请调到外地任职数年,年前才被调回京。 她当然知道左子兴,只是她并不知道,好姐妹所嫁的左子兴,其实就是当年的那位’平国公长子‘。 【作者有话说】 247 第247章 方便 承中八年秋,另一个与大安相邻的小国,在大安被异族入侵的那些年,同样也被异族入侵后来一直陷入内乱状态的蒲东王国,正式被纳入大安疆域。 这是一个国土面积比较大的王国,相当于是源安三府、东海省与北江省的面积总和。 因其王国内部在遭受异族入侵后,一直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人口大量锐减速,国力贫弱,拿下蒲东王国,大安并没怎么费劲,武力更多的只是起到威慑作用而已,都没什么机会出手。 不过其内部形势相当复杂,想要往那边派驻各级官员,就成了一件非常让人头痛的事。 哪怕柳明月对此早有准备,早在前些年,就开始有目的增加相关人才储备,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感到很烦恼。 毕竟原蒲东王国现已被划分为三个行省,哪怕会任用一部分当早向大安投诚的当地人,所需官员仍然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站在记录了朝野上下所有重点官员的关系网导图前,柳明月的心中不仅充满了成就感,还颇为感慨与庆幸。 感慨有了这些,她在选任官员,或是想要知道了解哪个官员的情况时,就方便多了。 庆幸的是她当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点,还算及时,当年的大安正处开国之初,朝野上下百废待兴。 相当于是张连框架都没规划好的白纸,给她留下了巨大发挥空间,而先帝对兵权的把控力度,又为她提供了足够坚实的后盾。 所以大安才能在她手上,被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用十余年的时间,完成了许多方面的基础构建。 尤其是在基础教育的推广、各级书院教授内容的增减,以及科举考试出题与评审风向等方面的改变等,现在都已初见成效,取得了较为喜人的成果。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朝廷在近两届的科举与大招募中,录用的新人大多在某些方面都有些专长,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很快就能上手。 不再像从前,大半都是些’书呆子‘,空有一身雄心壮志,却只会纸上谈兵,只知固守陈规旧矩,不擅长俗务,当官主要依赖幕僚帮忙出谋划策拿主意。 与此同时,随着算学得到重视与推广,朝廷在所些年,着实发掘出了不少相关方面的人才,在柳明月的提示下,在短短数年之间,将大安原本的算术水平,提高了一大截,开始应用到某些方面。 这让柳明月颇感欣慰,她本人是个文科生,理科水平有限,能做的有限,何况她这辈子身份,也注定了她不可能亲自去教人数学、物理、化学。 顶多也就是借出海的船队之名,拿出她努力回忆并编写出一些相关科目的基础原理内容,给那些人提供一些启发与发向而已。 有了这些,大安在新式火器、船舶、蒸汽机、钟表等东西的更新换代与研发方面,都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与发展。 柳明月也不确定,她这辈子能将大安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只能竭尽所能,然后将未来交给天意。 即便因她开挂,提前为大安抢先将蒸汽船与航海钟都给搞了出来,不仅在海外大肆采购橡胶,还在大安海内外,所有适合橡胶种植的区域,都种下了大量橡胶树。 有了东海省与北江省后,极大的缓解了大安铁矿产能严重不足的短板,相关工业制品的产能得到大幅提升。 大安可以说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启了工业革命,只是这些目前都被掌握在朝廷和宫中产业手中,对民间尚未造成什么太过明显的影响而已。 从整体上看,如今的大安仍处小农经济社会,只是相较于之前的历朝历代,有了高产粮种,还地广人稀的大安,百姓基本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 毕竟所有朝代都需面临的土地兼并严重现象,已随着商贸与大量手工作坊的繁荣发展,得到极大的改善。 真正穷到上无片瓦遮身,下无插针之地的人,只要去当地官府统计,就有机会被迁往海外或是偏僻之地开荒,只要不是那种实在懒惰无比的人,都不愁生计。 看到眼前这一幅幅绘制着官员身份信息网络的图示表,徐廷君忍不住目瞪口呆。 “皇祖母,这是怎么做到的?” 数万人的信息,竟然都被整理出来,这是一个多么复杂与繁锁的工程,徐廷君都有些不敢相信。 “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有人、有方向、有目标,就能办到,不过这些只能作为参考,还需时常更新,不可太过依赖。” 徐廷君点头道,“孙儿记下了,不过有了这些,真的能给我们带来极大方便,比临时调阅案卷省事多了。” 的确省事多了,柳明月一边从中挑选出她将要调用的官员,一边为徐廷君介绍相应官员的信息,以及她会选用对方的种种考量。 费了好一阵时间,才成功列出一份长长的名单。 回到勤务殿,柳明月就接到新任左相韩光瑞、右相苏道渊联袂求见的通报,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相较于虽然彼此之间也难免有些较劲,但在总体上,基本还算保持一致立场与态度,合作还算和睦的前任左相与右相,新上任的这两位,就个性分明多了。 这也就使得两位常就一件事起争端,在她面前争执不休,有时甚至还带着他们各自的支持者,让柳明月深感头痛。 可是人家还都各有各的道理,做事也都还算敞亮,对事不对人,能力也都很出色,从而显得都有些较真,所以头痛归头痛,柳明月倒也不至于对他们心生反感。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都坐下说吧!” 话音落下的同时,冯含宁已给二位丞相端上茶,两人再次道过谢后,苏道渊迅速开口道。 “陛下,那蒲东之地实在太过偏僻,虽说有了蒸汽船,可以弥补这一短板,但是那里距离京中,实在太远了些,臣以为,直接在那边设立行省,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在苏道渊看来,原蒲东王国不只是穷苦偏僻之地,那里的人事情况复杂,难以教化,大安实在没必要往那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因为那里距离太远,朝廷的控制力度有限,很容易失控,届时给大安带来沉重损失。 没等柳明月开口,韩光瑞就已经抢先接过话道。 “苏大人此言差矣,那蒲东王国曾对我们前朝称臣,我大安承继前朝,依旧可以算是他们的宗主国,如今不过是正式将他们纳入我大安疆域,这是他们的荣幸,他们岂敢起不臣之心?” 【作者有话说】 快要正文完结,怕有遗漏,状态不大好,努力梳理思路中,这两天更的比较少,在此跟大家说声抱歉。 248 第248章 建议 韩光瑞和苏道渊都有着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也都是从地方调入京中的,所以这两人都属于很务实的那种人。 只是两个人的经历不同,思想看法方面,总是难免出现分歧,好在两人大方向上的立场,都没什么问题。 之所以选这两人接任左右丞相之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人都像他们的前任,是很务实的那种孤臣,忠心无疑。 在对待将蒲东王国纳入大安疆域的问题上,苏道渊的态度,是让蒲东王国自治,对大安称臣纳贡,大安可在那边设宣慰司。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就是那里不直属大安,大安就没必要像对自家子民般,对那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还要承受当地人的排斥与反抗。 何况那边十分穷困,即便纳入大安后,也为大安提供不了多少税收,他很担心大安像这般无节制的扩充疆域,容易失控,最后落入因小失大的境入。 当年走的本是弃笔从戎之路,又在大安立国后,主政一方的韩光瑞,在这件事上,却持不一样的态度。 相较于苏道渊较为保守的性格,韩光瑞的性格就积极进取多了,所以他非常赞成大安不断像周边区域,乃至海外扩充疆域的作风。 两人各说各的道理,都希望自己的建议能得到皇帝的支持,柳明月知道,从本质上讲,这两人其实都看不上那些蒲东王国那种小地方。 “朕早就想谋取周边区域的规划,二位应该早有察觉,你们可以看一下这份舆图,只有将这周边区域,都给彻底纳入我大安疆域,实现这片陆地的大一统,才能让朕安心,我们大安之侧,绝对不容留下任何可让外人利用的潜在威胁。” 听到柳明月的话,两人都有些不解,韩光瑞更是忍不住直接道。 “不知陛下何出此言,那些弹丸之地,怎么可能有本事给我们大安带来威胁?” 韩光瑞十分清楚大安各地驻军的实力,在他看来,只因女帝仁慈,才会让人采取温和的方式谋取那些小国。 若派大安军队出动,周边那些小国早就已是大安的囊中之物。 就像如今的大安西北方向,大安已彻底占据了西北区域,将曾给大安带来巨大威胁的异族,都已驱逐到草原另一端沙漠戈壁深处。 柳明月却正色道,“你们可不要小看这些小国,若给他们机会发展起来,将来绝对有机会给我们大安百姓与国防安全带来巨大威胁,毕竟在海的另一端,有着许多实力强大的国家,有了蒸汽船,他们想来我们这片东方大陆,将来也会变得很方便。” 蒸汽船的出现,极大的缩短了水上运输速*度,为此,大安又规划了两条新运河,除了可发挥水利灌溉方面的作用外,另一重要目标,就是为提升了大安境内的粮食、煤炭、矿石等物资的航运效率。 韩光瑞与苏道渊当然清楚蒸汽船的出现,所带来的巨大便利,但是这样的宝贝自家有,能给自家带来好处就行,若落入外人之手,确实有可能给大安带来威胁。 而柳明月的话也提醒了他们,大安能造得出蒸汽船,据说图纸本就来自海外,那么海外不仅有,说不定还拥有技术水平更高,速度更快的蒸汽船。 要是那样的话,原本相隔甚远的海外那些实力强大的国家,的确有可能会给大安带来威胁。 苏道渊也迅速领会到陛下想要占领大安所在陆地全境,还令海军不断攻占邻近大安的海岛的用意。 “不错,我们还需提防那些可能自海上来犯的敌人,是臣短视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些,还请陛下恕罪。” 柳明月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毕竟在之前的历朝历代,炎黄民族都没执着于要将那些地方纳为己有,也是因为抱着类似想法和顾虑。 可是她所生活的时代,已用事实证明,这样做,只会给炎黄民族遗祸无穷,那些小国不仅能给炎黄民族带来近乎毁灭性的巨大灾难和威胁,还能成为令人如鲠在喉的存在。 “苏爱卿言重了,你不过是出于惯性思维,才没想到而已。” 毕竟这么多年来,周边那些小国都没能给炎黄大地带来多大威胁,会下意识忽略,也是在所难免。 韩光瑞迅速表态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交待将被派往那边的官员,要加强对那些当地人的教化和管理,要让他们早日认识到,能成为大安子民,是他们的荣幸,对于胆敢起异心者,绝不轻饶。” 苏道渊在心中冷哼了一声,也跟着表态。 “想要实现韩相所言,派往蒲东之地人选是关键,臣倒是知道几个能担此重任者,他们不仅在教化民生方面很有一套,对于那些不堪教化者方面,也很有魄力,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因手段苛刻而引起非议。” 能做到这些的人,绝对是能人,柳明月饶有兴趣的问道。 “苏爱卿可以说具体些,听着确实很不错的样子。” 苏道渊随即便推荐了几人,韩光瑞也跟着推荐了几人,其中的大半,都在柳明月已经列出来的名单之上,都是些在地方任职取得了很不错的政绩。 柳明月对此很满意,由此不仅佐证了她的看人眼光和判断力不错,同时也表明两位新上任的丞相的用人思路,算是基本与她一致。 这是个十分难得的好现象,因为他们将要在接下来一起合作很长时间,将会时常面对牵涉到方方面面的用人问题。 柳明月并不是一个喜欢强势的人,而她之所以会给朝野上下都留下手腕强势的印象,主要也是因为她为了要实现某些目标,确实显得有些独断专行。 但在用人的问题上,她向来都很谨慎,因为她深知若用人不当,可能会祸害一方的严重性。 两位丞相离开后,柳明月将这两位的想法与态度,都给徐廷君分析了一遍,强调大安必须要将周边区域全都统一的重要性的同时,也仔细分析了一番用人之道。 柳明月找了个徐廷君不在场的时间,对郭锦秋道。 “朕有心想让廷君出去游学,去见识一下京城之外那广阔的天地,深入民间,亲眼见证,亲耳聆听一下民间疾苦。” 郭锦秋知道,婆婆既然将这个想法提出来了,就表明对方心中已有打算。 “儿臣支持母后的这个想法,男儿志在四方,能有机会出去看看,对他而言,绝对是个非常难得的大好机会,他本人肯定也很愿意。” 按时人的习惯算,将要年满十四周岁,虚岁十五六岁的徐廷君,已经算是个可以顶立六户的男丁。 这样的小伙子,正值所轻气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无数好奇与想像的年龄段,当然会乐意出去增长见识。 柳明月当然知道,徐廷君本人对于这个安排,肯定是持不仅不反对,还会积极配合的态度,郭锦秋也是个思想通透的,也不会反对,可她自己一直有些犹豫。 “可是让廷君出去,我们却没办法跟着去,不管是在关键时刻的教育引导方面,还是出于安全方面考虑,朕都有些不放心。” 又费了这么多年,才教出这个目前这个各方面看着都很不错的继承人,柳明月实在很担心,对方在离开她的视野后,会因在外面的经历而改了心性,从而又走上他爹的老路。 郭锦秋却很有信心的回道,“母后不必多虑,安全方面,我们可以多派些人,让他们分别在明暗处保护廷君,至于教导方面,您可以派两位才能与品性都可靠的长者,跟他一起出行,以便能从旁施以正确的引导。” 毕竟是将门出身的女子,郭锦秋打小就知道历练的重要性,她的父亲与叔伯们,都是从打小就开始在马上摔打,十岁出头就开始跟着长辈上真正的战场历练。 所以她不仅会在当年支持自家不满十岁的弟弟,随她公公去西北开眼界,如今也支持自己的儿子外出长见识。 只是不仅她婆婆心存担忧,她自己也不放心,在她看来,安全其实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也担心自家儿子会走他爹的老路。 柳明月有些欣慰的点头道,“嗯,你想的很周全,依你之见,选谁比较合适?” 事关儿子的将来,郭锦秋也没有跟自家婆婆客气。 “儿臣希望母后能帮忙出面邀请崔太傅和李太保。” 柳明月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要请了们两们?尤其是李太保?” “崔相能得到父皇与母后二位的看重,足以证明他的能力和心性,都十分可信,至于李太保,儿臣希望他能教会廷君对待金钱的正确态度,知道金钱的重要性,却不贪钱,毕竟他从小生活在锦绣堆里,对钱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她是真心喜欢和欣赏郭锦秋,不仅是因对方对她的恭敬和孝顺,关键是对方的许多思想见解,都让她感到很难得。 【作者有话说】 249 第249章 信任 若非必要,柳明月始终做不来一厢情愿为别人做决定的事,征询过郭锦秋这个关键人物的意见后,她又亲自询问徐廷君的态度。 徐廷君对此当然是毫无异议,准确的说,应该是惊喜不已。 毕竟像他这么大的少年人,正处对外界更广阔的世界,充满无尽好奇的时期,而他出生在宫中,长在宫中,最多也就是偶尔在京城中逛逛,最远也只去过城外的军事学院。 “皇祖母,孙儿很愿意去外面看看,只是孙儿此去归期不定,无法承欢在皇祖母与母妃膝下,这心中有些不安。” 柳明月摆摆手道,“你既然愿意去,就放心的去,保重好自己,虚心听从身边人的劝告,千万不要任性,再想着去体会什么自由行动的滋味,莫让朕与你母妃在宫中为你忧心,就是你的孝心了。” 早年的徐廷君,确实干过设法甩掉身边的随从,独自去体验’自由‘,将人吓得不清的行为。 只是对方不知道的是,他身边除了明面上的随从,暗处还跟着暗卫与稽查司的人,可确保他的行踪尽在掌握。 不过也因那次的任性行为,让他狠吃了一番苦头,后来变得稳重了许多。 如今听到自家皇祖母再次提起当年的旧事,徐廷君难免感到有些心虚后怕和不好意思,语气坚定的回道。 “皇祖母放心,孙儿早吸取当年的经验教训,再不敢了。” 柳明月点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莫要辜负朕与你母妃对你的期望,能真正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悟民生疾苦。” 徐廷君难掩激动的应下,他读过很多书,看到书中描述过的许多景象,也听身边人,以及他能接触得到的人,描述过外面上的景象,让他感到好奇与向往不已。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殊,注定不能随意离开这诺大的皇宫与京城,所以他再怎么想去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不曾任性的提出来,不想给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增添烦恼。 却没料到,他自己没提,倒是他的祖母与母亲先提起了这件事,愿意让他去京城之外,那片更加辽阔的天地中,开阔眼界,增长阅历。 这份来自长辈的开明与体恤,让徐廷君深感激动,所以他不仅很珍惜这次的出行机会,也很感激他皇祖母与母妃的心意。 郭锦秋母子没有异议,倒是接到这份请托的崔公和李公,在听说华郡王徐廷君将要离宫外出游历时,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 “陛下,虽说我大安现在称得上是国家海晕河清,百姓安居乐业,但也难免会有一些宵小之辈,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依老臣之见,华郡王身份贵重,实在不必以身涉险。”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的顾虑,徐廷君本是先帝钦定的幼帝,在其辞位不受后,她又一直将其带在身边,用言传身教的方式亲自教导。 而徐廷君也确实没有辜负大家对他的期望,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聪慧却谦和的风度,而且文武双全,十分符合朝野上下的臣民对储君的期望。 所以徐廷君的身上虽然只有一个郡王爵位,但是朝野上下的大臣们,早就将其视为储君,也就是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 毕竟在废太子与其一众庶出子女们,都被送到海外藩的情况下,不管是从哪方面讲,徐廷君都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储君人选。 在这种情况下,众大臣不愿看到他再出任何差错。 “二位的顾虑,朕心里清楚,放他出去游历,朕与他母妃又何尝放心,只是他打小就被我们寄予厚望,这些年来的表现,倒也还算勤勉,可他生来就是尊贵的皇孙,不识民生疾苦,所知道的一切与民生有关的信息,都来自书籍描写与言语描述,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长此久往,这让朕如何放心?” 不知民生,只会成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纨绔,不知责任与担当。 李太保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陛下对小殿下的良苦用心,臣等钦佩,只是小殿下毕竟年少,经验不足,这般让他出去游历,若让别有用心之辈抓住机会,蛊惑了殿下,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啊。” 柳明月知道,对方没好直说的是,若华郡王也被人给笼络了去,左了心性,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她又要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 “这正是朕召二位老卿家前来商讨此事的原因,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心性方面讲,二位都是朕最信任的人,所以朕有心想让二位随同,好为华郡王即时答疑解惑,正确引导他的思想观念,同时也可从旁监督他的状态,以防出什么差错。” 柳明月不吝表达自己的真城与信任,崔太傅和李太保都能感觉得出来,这让他们都感到有些激动。 毕竟他们退居二线后,虽然都能享有位列三公的身份与地位,同时还都兼着宫中顾问的身份,但是随着后来者逐步成长起来,真正能用到他们这些老人的地方并不多。 可是陛下想请他们出山,带着太子出去游历一事,即便不考虑此举将会给他们带来的那些隐形好处,他们也非常乐意。 因为这不仅是一位帝王对他们的信任与重视,对他们而言,能有机会自己的散官虚衔变成真的,真正有机会去教导下一代皇位继承者,更是陛下对他们毕生作为的认可。 所以两人几乎是以感激涕零的心情,表示愿接下这么一份沉重托付,柳明月亲手扶起谢恩的二人。 “是朕该感谢你们,让你们在年近古稀之年,跟随华郡王外出奔波,承受旅途的颠簸之苦,朕这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可是除了你们,朕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担负起这个重任。” 崔太傅赶紧表态道,“陛下千万不要这么想,能有机会陪小殿下出行,乃是老臣的荣幸,毕竟托陛下的福,时有精湛的大医定期为臣等调理身体,老臣这身体还健旺着呢。” 李太保也跟着表态道,“崔公说得是,陛下将小殿下交给我们,您尽管放心,老臣一定全力教导和保护小殿下,不让他出任何差错。” 巨大的责任感与使命感,让两人都对陛下托付给他们的这件事,感到无比的激动和振奋,让他们都忍不住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教好华郡王,不让其步其父的后尘。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朕将廷君交给你们,当然放心,咱们君臣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朕自认还算了解你们,而你们,应该也是这世上最了解朕的心思的人。” 若是平时,两人就算了解,也绝对不敢承认。 因为那是最让上位者感到忌讳的’窥探圣意‘,哪怕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像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权臣,若非擅于揣测上意,很难落得善终。 但是像这种潜规则,注定不能真正摆到明面上说。 可是在当前的这种局面下,两位老大人当然不会再谦虚和否认,纷纷表态,他们一定会全力教出一个合陛下心意的殿下。 对两位老大人而言,柳明月的这个安排,相当于是让他们的事业焕发第二春,所以头发白了大半的两人,一改退位后变得有些苍老萎靡的状态,变得格外精神抖擞。 而柳明月之所以会在他们已年近古稀的状态下,决定请他们陪徐廷君出去游历,当然也有考虑到他们的健康状态。 早在她下决心,开始做初步安排时,就曾咨询过负责定期为他们调理身体的大医们,知道他们的身体状态都维持得很不错。 若非大安从先帝朝起,就开始鼓励到了一定年限的官吏要及时退位,为表明支持与维护上意的态度,太傅等人都选择以身作则,主动及时退了下去,以他们的身体状态,完全还可以继续在朝堂上坚持个十年左右。 双方又就出行事宜的具体细节,仔细商量了一番后,两位老大人才告辞离开。 朝野上下的官员们,乃至民间百姓们,都知道徐廷君在宫中与朝堂上的身份地位,哪怕他并没有正式的名分,所以他的一言一行,当然很引人注目。 为尽量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徐廷君的这次出行,肯定不宜公开,最好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防相关消息被传开。 不过对左子兴,柳明月并没有瞒着。 “朕有心想让廷君出去游历一些地方,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你可有什么想法?” 左子兴对此颇觉意外,反应过来后,迅速回道。 “陛下圣明,依臣之见,华郡王殿下天资聪颖,性情谦和温良,却因受限于成长环境与经历,在某些方面的见识与经验都多有不足,的确有必要设法加以改善,陛下的这个打算,实在英明。” 这是左子兴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并没有隐瞒自己对华郡王的真实看法。 在过去的一两年里,他和常来找他,喜欢听他讲海上经历与海军情况的华郡王,相处和睦,伯侄关系颇为亲厚。 也正因此,让他忍不住对这个生性温厚聪慧的堂侄,多上了几分心,发现堂侄身上所存在的问题后,更是一直暗自忧心。 毕竟在京中任职的一年多,足以让左子兴对他的那位堂伯母,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和了解,知道她是位不仅对人要求严格,对己要求更严格的人。 更重要的是,对方所做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国为民从大局出发,基本可以说是丝毫没有私心的那种。 所以曾对一双子女宠爱无度的对方,在发现儿女的性格出现大问题时,可以毫不留情的选择将之放弃,’流放‘到海岛上自生自灭。 左子兴与安王姐弟打交道不多,关系算不得亲近,所以他也能在发现对方身上的问题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坚持的支持当今的决定。 可是如今看到华郡王这个堂侄身上,也存在可能会让当今感到失望和不满的短板和问题时,他实在做不到漠视,所以他一直在暗地里努力,想要用自己的经历、阅历和人生感悟教导和影响对方。 只是越教,他越发现问题的主要关键,在于华郡王的出身和成长环境,以及其本人的见识和阅历,而那些,真不是仅凭书籍和言语,就能弥补的。 在这之前,左子兴也曾想过要不要设法提醒一下陛下,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说,对方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甚至是决定,他当然支持,同时还对此感到颇为欣慰。 因为在他看来,陛下会有此举,完全是其重视华郡王,不会轻易放弃华郡王的表现。 先帝驾崩,面临将要后继无人的局面,尚有无比英明睿智的当今能继承皇位,不仅为大安匡扶江山社稷,还为大安开创出这令人难以想像的强大与繁荣的盛世景象。 可是陛下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华郡王,若也步其父的后尘,承担不起这大安的江山,从而被放弃,这大安就要真正面临后继无人的局面了。 所以左子兴无论是从大局考虑,还是出于私心,都不愿看到华郡王这个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的大安皇位继承人,再出什么意外。 【作者有话说】 250 第250章 双标 除了两位相当于是导师的老大人,跟随徐廷君一起出京的,还有性情稳重的冯含慧,精术精湛的大医,以及几个徐廷君年龄相近的少年。 这些人都是柳明月亲自点的人选,尤其是那几个少年,在家风和品性方面,基本都过关。 正所谓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从先帝朝起,察觉到主政的柳明月很不喜那种家宅不宁的人家后,有许多人家其实都有暗自做出相应改变。 十余年下来,曾经那蓄婢成风、妻妾成群的现象,已得到明显改善,最受人推崇的是像崔相那般,与原配夫妻情深的人,因为柳明月曾在人前当众夸赞过这一点。 何况多年下来,大家也都有发现,能得到柳明月的信任和重用的人,大多都是那种思想开明、家宅平和的人。 做好尽量周全的准备,才将徐廷君一行低调送离后,柳明月就再次投入到繁忙的政务中。 当她收到多员官员的联名上奏,再次奏请要为她修建皇陵的奏折时,柳明月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早在她正式登基之初,就曾有人提议要尽早选址,为她修筑皇陵。 毕竟先帝开国立朝后,即便国库空虚,国家一贫如洗,也有应朝臣们的奏请,早早将修筑皇陵的事提上日程,就是因资金不足,修筑皇陵的进度慢了些。 柳明月临朝,凭一己之力,带动大安的经济发展,也大幅提升了宫中收入后,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修筑皇陵的工程进度才得到迅速推进。 即便如此,因先帝担心自己的身体状态坚持不了太久,还在后来追加预算,令人赶工。 柳明月看过相关账本,对修筑一座皇陵所需要的投入,可谓是印象极其深刻。 过去只是在历史记录上看到过的那些数据,因此而具象化,所需巨大人力与物力的投入,令柳明月想想都觉心痛。 在向来务实的柳明月看来,有那笔巨额的资金,数以万计的劳工,大量的材料,不管是用来修桥挖渠,还是用来开山铺路,都能发挥出更大价值。 可是身为考古专业出身的人,柳明月十分清楚当下时代的人们,对身后事的看重。 所以柳明月纵有再多的想法与建议,都只能憋着,没对先帝的皇陵工事做出任何干涉。 但是轮到她自己,柳明月就没那么多顾虑了,所以在她登基后,直接驳了所有相关奏请。 时值先帝驾崩不久,朝中大臣们为以为她是因为与先帝夫妻感情深厚,有意在百年之后与先帝合葬,也就没有多劝。 如今之所以再次旧事重提,是因去岁有先帝的妃嫔过世时,柳明月下旨恩准对方葬入先帝皇陵中,提前规划出的妃嫔陵园时,令人直接将先帝的地宫彻底封闭了。 此举已表明柳明月不欲在百年之后与先帝合葬的态度,对此,朝中大臣们倒是都没有异议。 毕竟在他们看来,柳明月也是皇帝,而且还是一位功勋卓著,不在先帝之下的皇帝,史上从来没有将两位大行皇帝合葬的先例,将来如何祭祀的礼制和规则,都是难题。 后来有相关官员再次重提修皇陵一事,倒也是相关官员的份内之责,只是柳明月依旧态度坚定的选择驳回相关奏请。 如今看到这份这份联名奏表上的署名,柳明月忍不住感到头大,身为考古专业人士,柳明月比谁都清楚劳民伤财的修建皇陵的后果与不值。 可她注定没办法解释,考虑到她只是外来者,不是这具体的主人,不确定原主对其身后事持什么态度,柳明月才在先帝葬入皇陵后,没有及时表态。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她这个皇位都已经坐了八九年,原主依旧是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柳明月决定由着自己的心意安排自己的身后事,才会在去岁令人彻底封闭先帝的地宫。 对于修皇陵,不愿劳民伤财是一方面,关键在于,用了原主的身体近二十年,柳明月实在不愿看到’她‘的陵寝在将来,也会被人’考古‘。 看着眼前这份这奏表上所签署的十余位都颇具份量的名讳,柳明月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坚定选择驳回。 令人将那份联名奏表发还回去的同时,柳明月又直接下达了一份直接昭告天下的圣谕。 公开表明为免劳民伤财,耗费太过,她决定不修皇陵,身后事一应从简的决心。 这份圣谕一出,顿时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两位丞相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赶来求见。 “陛下素来简朴,一心为国为民,令臣等钦佩,可是修筑皇陵一事,关系到陛下身后的尊荣,万万不可节省啊。” “臣叩请陛下收回成令,皇陵乃是历代帝王无上皇权与尊严的象征,不容亵渎,陛下乃是我大安无可争议的盛世明君,理应享后世子民的世代供奉,怎可一切从简?”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陵在政治文化中的重要意义,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意已决。 哪怕她用的是原主的身份与身体,可是只需代入一下她这具身体下葬后,在将来将会面临被盗墓或是’考古‘的场景,她就感到无法接受。 只有一切从简,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墓很简朴,没有陪葬什么金银财宝,不值得被挖掘,她才能稍感放心。 “朕有关注过先帝陵寝的建造投入,在朕看来,有那些钱和人力物力,还不如花在筑桥铺路和兴修水利工事上,那样能让更多的百姓得利,朕干涉不了其他帝王的选择,但是朕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在这件事情下,朕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劝。” 韩相哭丧着脸回道,“咱们不缺钱,陛下实在不必如此节省,您放心,纵然修筑皇陵所需投入再大,臣等都能保证,不会缺了各地修筑各项民生工事的投入。” 苏相赶紧表示附和,他实在不敢想像,若真如陛下所说得那样,将其身后事一应从简,他们这些人将要面临怎样的非议。 哪怕如今的陛下身体健康,明明已年过五旬,看起来却显年轻,好像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再过个一二十年,再考虑身后事都不急。 可是他们身为臣子,若不早早就将皇陵的选址与修建一事筹备起来,就是他们的失职。 随后赶来的众大臣,也都持同一态度,就是要力劝她要收回成命,尽快通过修建皇际的奏请。 面对群臣纷纷慷慨陈词的劝说,柳明月深刻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这可真是到了一定位置,连自己想要怎么死,都不得自由。 不过即便如此,柳明月也不愿在这件事情上妥协,她就是这么双标。 【作者有话说】 251 第251章 感动 修皇陵的事,因柳明月的态度太过坚定,又拿民生大义为由,堵众臣的悠悠之口,双方几经交涉,才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可以提前选址圈地,按制筹建陵园及陵园内的祭享殿堂,也就是上宫,与陵外的斋戒、驻跸用的下宫等建筑。 如柳明月所要求的那样,不修建最为耗人耗物的庞大地宫,真正实现一切从简。 在这个十分讲究和重视身后事的时代,柳明月的这一决定,可以说是让人实在无法理解。 可是随着这道圣谕被刊载在邸报上,被正式昭告天下,承中帝为给百姓多修桥多铺路,从而坚持不愿花重金大修皇陵的事迹,也被就此传开。 顿时在民间引起巨大热议的同时,也让百姓们无比感令承中帝的恩德。 都说女帝的私库富可敌国,也知道这些年来,承中帝在各种民生工事、农业、医药、教育及军事等方面,私人出资被贴无数。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承中帝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为国为民花钱如流水,却舍不得为自己按制修建皇陵,哪怕这个修建皇陵的钱,由国库承担。 得知因相关消息传开,在民间所引起的巨大反响,以及人们对她的各种夸赞与歌颂,柳明月着实有些心虚,毕竟她会做出这个决定,更多的是出于私心。 可是不仅君臣和百姓们不知道注定不会知道真相,连她身边的人,都为此对她深感钦佩。 郭锦秋更是直接说出她的想法,“母后,儿臣将来肯定是要陪葬在您的陵园内的,您一定要记得交待下去,让他们在距离您最近的位置,给儿臣留个位置。” 冯含宁赶紧从旁道,“陛下,臣也是,姐姐肯定也是,求您让人给我们姐妹也留两个位置。” 柳明月有些无语的扫了眼两人,“你们一个个的都还年纪轻轻轻的,就早早惦记这事儿做什么?” 对于这种人还活得好好的,就早早的提前选墓址、修建陵寝一事,柳明月倒不觉得有什么忌讳,也知道这是自古以来的旧制。 就是从本心来讲,她是真心认为,没必要这样。 郭锦秋笑着回道,“儿臣也是因为担心,怕离母后近的好位置,被有些大人仗着职务之便,给提前占了。” 能陪葬皇陵,对众大臣而言,是个莫大的殊荣,肯定有那自恃身份功绩足够的人,提前打主意。 “依我看,你的担心实属多于,朝中那些老臣,都是先帝的故旧,就算想要陪葬皇陵,也只会选择去先帝的陵园,至于沐阳山这边,估计没什么人会像你们这样惦记。” 毕竟相较于先帝的昭陵,她这边的陵园一切从简,各方面的条件设施与环境,都无法与昭陵相比。 而沐阳山,就是钦天监为她勘定的皇陵所在地,与昭陵所在的位置相邻。 何况以郭锦秋的身份地位,哪怕她那便宜儿子已被她打发到海岛上就藩,对方也完全有资格建一座超高规格的皇后陵,完全没必要屈身在她的陵园内。 虽然对方的这一选择,在柳明月看来十分聪明,但是实在很不符合时人的观念与认知。 “反正儿臣只想跟着母后,没人惦记最好,但是不得不防,由您亲自将此事确定下来,儿臣才能放心。” 在郭锦秋看来,她婆婆做任何事,都有其原因和目的,尤其是对方越重视,态度越坚定的事,往往越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一批又一批的大臣在朝堂上跪请,在私下里哭求,都没能让她婆婆改变决心。 可见她婆婆肯定有其如此坚持的原因,或者说是必要,她没想过要去探究那背后的隐因,但她知道,跟着自家婆婆走,肯定不会错。 “王妃说得是,还是陛下提前确定好,才让人安心,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臣与含慧肯定是要陪在陛下身边的。” 相较而言,冯含宁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她们姐妹从被当时还是皇后的陛下接进宫起,就对这位让她们母女重获新生的恩人感激不尽,下定决心要誓死效忠与追随对方。 哪怕在宫中的这些年,她们姐妹的官位与权力一再得到提升,身份地位早已变得今非昔比,她们也不曾忘记初衷,为此,她们甚至坚持拒绝嫁人。 见她们的态度都如此坚决,柳明月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这么做,对她们而言,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用担心将来有朝一日,其陵墓会遭到’抢救性发掘考古‘,落得个连骨头渣子都被拿去化验一番的境地。 可能是因个人的同理心太强,当年参与相关项目时,让柳明月感到压力最大的就是找到主棺室后,发掘棺椁的相关工作。 与此同时,游历在外的徐廷君,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对此感到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十分钦佩自家皇祖母的为国为民之心与魄力,另一方面,他身为孙子,实在不愿看到自家祖母如此委屈自己。 听到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尤其是那些对当今圣上的赞美和歌颂,他既觉欣慰和骄傲,又感到有些烦恼和憋屈。 注意*到徐廷君的情绪有些不正常,崔太傅直接问道。 “殿下是不是觉得,陛下此举,太过委屈自己?也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此举的用意?” 徐廷君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是的,据我所知,就算祖母不愿因修皇陵的花费,给朝廷和百姓添负担,但是仅凭宫中的收入,也足以支付得起这笔花费,祖母完全没必要如此苛待自己。” 崔太傅笑着点头道,“殿下忘了另一个重点,那就是,即便陛下不愿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的大修皇陵,还可选择与先帝合葬昭陵。” 毕竟当今与先帝是原配夫妻,世人都认为这对夫妻之间的感情无比深厚,才会出现先帝驾崩,将江山托付给自己妻子的这种亘古未有之奇事。 可是崔太傅作为先帝最信重的心腹,深知这对夫妻早年的关系,也知道这对夫妻后来的真实状态。 即便连崔太傅也不知该如何准确的形容这对夫妻之间的关系,但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世人认知中的正常夫妻关系。 所以当崔太傅得知当今无意与先帝合葬的表态时,丝毫不觉得意外,甚至还有种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的感觉。 如今得知当今不愿按制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皇陵,他好像也不怎么感到意外,像当今那么一位活着都无欲无求到令人难以想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自己死后能否继续享受尊荣呢。 听到崔太傅所言,没想到这一点的徐廷君愣了一下,才下意识问道。 “是啊,皇祖母既然想要身后事一切从简,不愿劳民伤财,为何不与皇祖父合葬呢?” 崔太傅神情凝重的捻须叹道,“依老臣之见,陛下应该是因得知随着大安日益强盛,人们都变得越来越重视身后事,不惜举债也要大操大办丧事的现象,有心想要以身作则,纠正这股不当之风。” 徐廷君闻言,迅速想起出来游历数月的见闻。 “皇祖母,实在太令人钦佩了,我只想到那样不惜代价的操办身后事,可能不好,可是顾虑到事关孝道,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却没想到,皇祖母竟然不惜为此以身作则。” 崔太傅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陛下如此贤明,实在令人钦佩,不过也正因我们拥有如此圣明的陛下,我们大安才能有如今这盛世繁华的景象,殿下应该多向陛下学习啊。” 252 第252章 领悟 钦佩归钦佩,但是徐廷君还是感到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看来,他那英明无比的皇祖母,无论是在生前,还是身后,都应该享有这世间最高的尊荣。 “学生当然很愿意像祖母学习,就是这么一来,祖母也太委屈自己了,身为晚辈,学生实在感到难以心安。” 徐廷君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皇祖母是属意让他当继承人,也就说,将来将会由他负责操办自家皇祖母的身后事,他不愿也不敢想像那个’一切从简‘的场景。 少年的心思不深,在崔太傅这样老江湖面前,说是能被一览无遗,当然有将对方那矛盾而又复杂的心理看在眼中。 “既然陛下愿意做,她就不会感到委屈,我们只能支持,陛下的品性之高洁,想法之通透,实属世间少有,我等多有不及,理应见贤思齐,而非自以为是的认为陛下应该如何。” 徐廷君点头道,“崔师放心,学生一定会牢记您的教诲,也会尊重祖母的决定。” 他还要努力像祖母学习,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无法像自家祖母那般洒脱,皆因他的学识与经验严重不足,导致他的心胸不够开阔。 不得不说,崔太傅真不愧是能与柳明月合作十余年的好搭档,对她足够了解。 柳明月之所以会在早有打算的情况下,选在这么个时间点,将自己对身后事的安排昭告天下,当然不只是完全出于私心,更不像她给出的解释般,是因不愿劳伤财。 能够一举多得,才是她的目标。 在大安开国之前,以及开国后最初几年,百姓连温饱都无法得到保证,说是随时都面临着死亡威胁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百分之十以上的人家,都没条件去考虑如何大办丧事,只能一应从简,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只是随着大安的国力得以增强,地价得到大幅下降及高产粮种的全面推广,以及各种有偿工事的相继出现,底层老百姓的收入得到显著提升,经济条件得到明显改善,厚葬之风也逐渐开始盛行。 与此同时,还逐渐出现了相关攀比之风,从而裹挟了所有人。 目前来讲,倒是还没来得及给朝廷带来什么明显影响,但是长此久往,势必会愈演愈烈,从而由此产生各种不良影响。 所以柳明月如此高调的公布自己对身后事的态度,也确实有着想要以身作则,扼止这种厚葬风气的打算。 毕竟在这种关系到孝道与人伦大义的事情上,即便柳明月是皇帝,也无权直接加以干涉,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尽量加以引导。 而柳明月既然有这个目标,当然不会只做明面上的这些,她在随后就令人在民间以此为由,引导相关舆论,好将这此举所能带来的影响最大化。 郭锦秋与冯含宁等,一众深受承中女帝信任和重用的近臣,也都提前表态,希望自己将来过辈后,也能被葬在沐阳山皇陵的陵园内,同样不修地宫一应从简的消息,也在不久之后,陆续传了出去。 徐廷君听说后,忍不住问冯含慧道。 “慧姨,咱们这一路走来,都知道民间所盛行的厚葬之风,您为什么也愿意像祖母那一应从简呢?” 如今的冯含慧既是宫中的三品内官,又身兼前朝从五品的职位,将来肯定还有机会再升,以其身份,完全有资格修建高规格的陵墓。 而不是像他祖母所要求的那样,不仅不建地宫,甚至不许修建正经的墓室,只准挖个墓坑,不放任何陪葬品,比时下许多普通百姓的身后事办得更为简陋。 “因为我相信陛下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有其用意,都是对的,跟着陛下做,肯定不会错。” 徐廷君闻言,不禁愣了一下,虽然早知道连他母亲在内的这些人,都对他皇祖母无比推崇,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们竟能推崇到如此地步。 这让他忍不住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对皇祖母的信任不够,哪怕选择了尊重,却依旧无法对这件事彻底释怀。 见徐廷君在那纠结不已的样子,冯含慧直言道。 “殿下之所以会这般在意这件事,或者说是难以接受陛下的这个决定,关键在于殿下作为晚辈的身份,您若也能下定决心,要在将来效仿陛下的决定,可能就不会再这么纠结了。” 此言一出,顿让徐廷君感到眼前豁然开朗,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缕烦恼,至此彻底散去的同时,他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慧姨所言甚是,是我愚钝,崔师也曾提醒过我,建议我像祖母学习,可我竟然没有省悟过来,才会一直在这自寻烦恼。” 如今想想,崔太傅一再强调,让他要像祖母’学习‘,他却只注意到其表面上的涵义,没有领悟到深层次的具体’学习‘内容。 冯含慧掩口道,“崔老先生说话是含蓄了些,不像臣这般直白,不过那才是朝中大人们的一贯风格,殿下有必要多习惯和历练。” 毕竟她们这些陛下身边的女官,都是看着华郡王长大,关系一向亲近的长辈,在对方面前说话向来直接,不会跟他拐弯摸角的藏着掖着。 徐廷君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多谢慧姨的指点,廷君记下了,以后一定会多用心,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冯含慧却拉着对方的手,神情凝重的正色道。 “出宫前,陛下曾特意嘱咐过臣,不要让殿下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陛下说,殿下的年龄还小,正值不断学习与认识自身与这个世界的关键时期,还有犯错的权力和机会,只要没有祸及他人,殿下就不必感到有负担。” 徐廷君不知道这事儿,此刻听说,不禁愣在那里,眼眶都有些发热,反应过来后,才难掩哽咽的应下。 “谢谢慧姨告诉我这些,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辜负祖母的厚望。” 冯含慧笑着拍拍他的手道,“不仅慧姨相信你,陛下也相信你可以,你的勤勉和努力,陛下都有看在眼里,也很心疼你,陛下主动提出让你出来游历,固然是为让您出来增长见闻,但是同时也有不愿看到您将自己绷得太紧,让您出来放松一下的目的。” 哪怕徐廷君小小年纪就被带离东宫,与他父亲没什么接触,但在懂事后,知道他父亲的经历与结局后,多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为免重踏父亲的覆辙,他不仅一直表现得非常勤奋努力,还很听话,只为不想让自己的皇祖母与母亲失望。 倒不是因为担心让她们失望后,会影响到他的身份地位,最关键的是,他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身上被寄予厚望的责任与重担。 【作者有话说】 253 第253章 贴心 接下来的游历途中,徐廷君完全可以明显察觉到民间丧葬之风的改变。 受他皇祖母对身后事的态度影响,不需要朝廷特意下令,也不必让地方官吏大力宣扬,或是采取什么强制措施,百姓们就能主动改变思想观念与行为。 这让徐廷君深刻感受到了上位者以身作则,所能带来的巨大影响,并牢记在心。 柳明月得知相关消息,也感到十分欣慰,身为考古学者,她非常期待能在一座座古墓中,发掘出更多的陪葬物品,找到更多能反应墓主所在时代文化习俗与特征的历史证据和线索。 但是身份的转变,也让她的思想立场发生了改变,不愿看到大量的陪葬物被深埋地下,绝大多数都难见天日,造成巨大资源浪费。 不过柳明月自己也清楚,厚葬之风不可能被彻底杜绝,但是只要能在整体上有所改善,就能节省许多资源,尤其是那些在炎黄大地上本就不富足的金银铜。 承中十一年,北方边境再起战事,郭锦昭率部分西北军前去支援,这一战足足打了半年之久,从春末一直打到冬初。 战事刚起时,徐廷君一行正好游历到了北方边境。 在那里,他亲自体会到了战争能给国家和百姓带来的巨大影响,也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甚至还不顾崔太傅等人的阻止,坚持与他舅舅一起上战场杀敌。 这一经历,给徐廷君的思想与认知,所带来的影响十分大,本就沉稳不少的少年,在历经战争的洗礼后,明显变得更为成熟与理智。 远在京中的柳明月和郭锦秋,都能从他寄回去的家书中,看出少年的心态所发生的变化。 郭锦秋对此既觉欣慰,又难免感到有些担忧。 “母后,廷君在外游历的这三年期间,经历不少,变化也不小,我们要不要将他召回来?” 柳明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安抚道。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认知,是件好事,我们要学着相信他,而不是担心他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失控。” 听出婆婆的提点,郭锦秋有些羞愧。 “是儿臣有些多虑,让母后见笑了,虽说能从廷君的字里行间中,看出他的成长与正向的改变,但是三年没见,儿臣这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 柳明月能够理解对方的心理,“嗯,你会担心,乃是人之常情,他在外游历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让他展现一下过去三年所取得的成果了。” 郭锦秋好奇的问道,“母后有何打算?” 柳明月拿出一份奏表递给对方,“这长岭县的县令出缺,朕打算让廷君接任这长岭县,练练手。” 郭锦秋先看了看奏表中的内容,这份由当地知府上奏的奏表中,有简单的介绍长岭县的情况,如其所在地理方位、县域面积、人口数据、所辖乡村数量等。 “母后这是早有打算?” 若非早有打算,像这种偏远区域的县令任免事宜,若没有特殊原因,根本没有机会被放在她婆婆的御案上,顶多也就是由吏部官员拟定好相关人选后,呈入宫中走个过场。 “算是早有想法,正想跟你商量一下,就说到这个上面了,你对此意下如何?” 郭锦秋知道婆婆真正想’商量‘的是什么,赶紧表态道。 “母后英明,儿臣觉得这个安排很好,也是廷君目前正需要的,他读了那么多书,又在外游历数年,在理论方面肯定积累不少,却缺乏实践经验,您的这个安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郭锦秋的真心话,她担心儿子,想让儿子回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放心儿子如今的真实情况,是否真的达成预期目标。 她婆婆显然也存在类似的想法,才会做出这一安排,而个安排,确实是徐廷君目前最需要的机会。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道,“就是这么一来,廷君可能至少还要在外个两三年,让你们母子一别这么多年,我这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啊。” 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太过不发达,大安这一再扩充的疆域,又太过辽阔,来回京中实在不便。 说起儿子一离京就是数年的事,郭锦秋确实有些失落与伤感,不过她更清楚儿子需要什么,怎样对其更好。 “母后言重了,儿臣若因心疼与不舍儿子,就自私的将他困在宫中,不仅对不起他,也对不起这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不管是儿臣,还是廷君,都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也都能体会到您的苦心。” 郭锦秋不仅没有因为婆婆只给她儿子安排个县令之位,感到生气与不满,还很理解婆婆此举背后的深层含义。 知道婆婆可能是因培养她丈夫做继承人的失败经历,从中吸取了教训,才会用这种方式培养她的儿子,处处都很细心谨慎,她只会对此感激不尽,怎么可能会有异议。 柳明月真心觉得,与三观相契合的郭锦秋谈话,实在是件很舒心的事,因为她所做的这些旁人可能会感到难以理解的决定,对方总能及时领会到她的苦心,并给予正面反馈。 “你能理解就好,就是委屈你了。” 郭锦秋却正色道,“儿臣不委屈,是母后太辛苦了,不仅为国为民殚思竭虑,还要为儿臣等后辈处处操心,都怪儿臣无能,不仅没有能力为母后分忧,还总为您增加负担。” 柳明月闻言,不禁愣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想的,惊讶之余,还感到窝心不已,忍不住再次感慨,这个由原主老公纯粹出于政治目的选的儿媳,实在比原主的那对儿女贴心多了。 “有你们这全心全意的支持朕,辅助朕,朕也不觉得辛苦,能看到你们这些晚辈的成长和进步,我只会感到欣慰,纵然是负担,那也是甜蜜的负担。” 听到婆婆的话,郭锦秋只觉身心都如泡在温水中,十分舒畅和感动。 254 第254章 火车 承中十五年,大安彻底将周边所有小国全都纳入大安疆域,连周边那些群岛,以及北方那辽阔的草原在内。 草原上的异族,不是继续北下,去了后世的欧洲大陆,就是只能选择臣服,接受炎黄文化的教化。 大安的疆域,在柳明月的手上,整整番了两倍,远超之前的历朝历代,国力之强盛,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随着距离相近的异邦,都被大安吞并,使得大安威名远扬,距离遥远的那些异邦他国,陆续通过商船,或是一条条商道,前来大安朝贡,表达期待能与大安结为友邦的意愿。 在柳明月的态度影响下,如今的大安早就不再像之前的那些朝代,会为了图个好名望,展现所谓的大国风范,大方的给钱给物,毫不吝啬的向那些异国之人传授各种先进生产技术。 而是用大安的律法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异邦之人,鼓励那些异邦之人学习炎黄文学艺术,却提防那些异邦之人学习大安的先进工业及农业生产技术,禁止离境之人带离大安的各类物种。 这也就使得那些异邦之人来了大安,再也无法像他们先祖那样,得到高规格的接待,在这片热情好客的炎黄大地上,享受超国民待遇。 受此风气影响,大安的百姓在异邦之人面前,虽然不会持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也绝对不会卑躬屈膝,而是展现出了强大的民族自信。 承中十六年,大安的第一条长达一百公里的铁路,正式完工,首辆蒸汽火车正式亮相在世人面前。 这种可以载运更多人与货物,行驶速度更快的蒸汽火车的出现,立刻引起朝野上下所有臣民的高度重视。 蒸汽船的出现,能为朝廷与百姓带去的巨大好处,早已是世人皆知的事,无数人都曾暗自感慨,若陆运也能达到那么高效的行驶速度,将会带来的巨大好处。 如今这蒸汽船的出现,算是满足了无数人期待已久的愿望,没等柳明月提出来,朝中大臣们就纷纷主动上奏,希望宫中能批次各地多修几条铁路,多造些蒸汽火车。 “有了这蒸汽火车,往边关运送各种物资的损耗就少多了,我大安,实在太需要这宝贝了。” 现在让朝中这些大臣们感到最头疼的事,就是随着大安的疆域一再扩充,使得边境距离京中越来越来远,不仅传递边境信息不便,为边境驻军运送各种军资,也成了令人头痛的难题。 即便走水路可以提升不少效率,但因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而且大多边境军队所驻扎的区域,都无法直通水路,依然要面临信息与物资传递效率低下的困境。 柳明月也满意的点头,“是啊,有了这蒸汽火车,就能加强朝廷与地方之间联系,信息传输速度得到大幅提升,这是个大好事,我们要尽快做好相关铁路的建设。” 韩相难掩激动与振奋的回道,“陛下所言甚是,老臣这就拟文,令北江那边加大煤矿与铁矿的采掘力度,不管是造火车,还是修铁路,都特别费铁。” 与此同时,煤炭的消耗量,也将得到大幅增加,都有必要增加储备。 柳明月却回道,“仅凭东江那边的那点儿煤矿与铁矿储量,可支撑不了多少年,我们要将目光放长远些,多发掘些相关矿藏资源更为丰富的地方。” 左子兴闻言,顿时双眼一亮,知道陛下这是又有了新的目标与方向,而且极有可能与海外有关。 “还请陛下示下,我大安的将士,绝对不会让陛下失望。” 左子兴已经猜到,陛下应该是又相中了海外的哪座岛屿,或是哪块陆地。 虽然谁都想不通,陛下是如何知道海外哪个方位,有着一座怎样的岛屿或陆地,但是多年以来的无数事实,都已证明,陛下从无虚言。 不过这话殿内一些文臣听在耳中,多少都有些心中不爽,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大安的军队,确实是让他们与百姓都感到很安心,很信任的存在。 在承中朝之前,他们众未想过,军队将士除了可以通过守卫边疆和剿匪来建功立业,竟然还能培养他们各方面的能力,甚至还能在危急关头,被调去应对各种抗灾抢险事件上。 如今的大安采取的是义务征兵制,若无战事需求,服役三到五年后,绝大多数普通士兵就会带着一笔军饷和补贴退役。 在军中服役期间,不仅可以学习各种技能,发掘自身的特长潜力,还能接受普及教育。 所以对如今的大安百姓而言,能有机会将自家子女送去服役,真可称得上是件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的好事,从中退役归家的人,在婚嫁市场上都变得更为抢手。 在场众人都是朝堂上最有话语权的一小撮人,柳明月直接当众讲出自己的打算,寻找位处大安东南方向的那一块大陆的重任,还是要交给海军负责。 左子兴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说是代海军当场立下军令状也不为过。 海军为大军攻取附近海域的大量岛国后,除了承接护航任务,主职成了驻守那些岛省,很需要一些更有挑战的任务目标,用来调动海军上下的积极性。 初步商定好相关事宜后,众人才意气风发的散去,柳明月当然也是高兴不已。 随着大批的船舶与一些需要强大动力的器械,都相继装上了蒸汽机,使得蒸汽机的运用得以推广,大安现有多家得到相关技术授权的冶金作坊,都能生产蒸汽机。 蒸汽机的体积和功率,都一再得到更新迭代,想要造火车并不难,倒是规划与修建铁路要更耗时耗力一些。 柳明月又何尝不对当前的一些现实情况感到担忧,如今是她坐在这个皇位上,威望足够强,能够震慑得住大安这个超级大国。 若是换个人来当这个皇帝,威望不足的话,她好不容易才开创出的当前这大好局面,怕是就要面临各种威胁了。 这蒸汽火车的出现,算是极大的缓解了大安因幅员辽阔而出现的种种不便。 柳明月作为这件事的主导者,也没想到那冶金作坊竟能这么能干,竟然能在她的有生之年,真的按照她的提点,研究出了蒸汽火车。 毕竟蒸汽机的提前问世,是因有她开挂作弊,给提供相关结构图纸,才使得冶金作坊能在只花费短短几年时间的情况下,就成功给制造了出来。 而这蒸汽火车,她是真的只提供了一下大概方向,拿不出具体的图纸。 冶金作坊能在耗费十余年时间后,成功将蒸汽火车给研究出来,也给柳明月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与惊喜。 255 第255章 成长 凡事欲速则不达,柳明月的许多想法和目标,是早在她开始掌权后,就开已经有了的。 可她一直努力按捺住心中的冲动,耐心从打基础开始,一步步的逐步推进,花了二三十年的时间,才让这个国家能够发展到如今的程度。 换个人,肯定会对此感到骄傲自满,认为自己所取得文治武功,已达到史无前例,后难有来者的地步。 可是面对大安臣民的各种称颂与赞誉,柳明月不仅丝毫没有放松懈怠,还带着手下一大批得力干将,继续努力拼博,没因已取得的这些巨大成就而停下脚步。 这种态度,也极大的影响到了朝野上下的重臣,毕竟连皇上都在继续努力,他们有什么资格懈怠呢。 已用不到六年时间,从县令晋升为知府的徐廷君,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收到朝廷将要规划与修建数条通往边境的主干道铁路时,迅速赶回京中斡旋此事。 “皇祖母、母妃,规划京原铁道时,能不能途经秀源府?” 柳明月挑眉看向这个已成熟了许多的孙子,“怎么,你想走后门?” 徐廷君闻言,不禁有些心虚,随后却又理直气壮的回道。 “孙儿这不过是在利用自身资源,为自己治下百姓谋利而已,算不得走后门。” 坐在一旁的郭锦秋闻言,不禁掩唇而笑,本不打算开口,徐廷君却没打算放过她这个人脉’资源‘。 “母妃应该也会支持儿臣吧,毕竟秀源府位于从京中通往北蒙草原的交通要塞上,让京原铁道途经秀源府,本就是相关规划的选择之一。” 他不过是想凭借身份优势,将这件事尽早落实下来,而不是让秀源府继续当候选之一罢了。 毕竟这个路线一日没有落实,就有可能存在变数,如今大安各地所有能跟铁路沾得上边的地方官府,都在想方设法的争取。 徐廷君身为大安所有官员中的最大关系户,当然也不例外。 他如今只想凭借自己是皇帝的孙子,是主管这个项目的储政院掌使安王妃亲儿子的身份,尽早拿下这一项目。 面对儿子的恳求,安王妃很想直接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关键时刻,她还是端住了身份。 “身为你的母亲,我当然支持你,不过这是事关国家大计的公事,我们可不能在这论母子情,想要让京原铁道穿过他们秀源府,你得拿出足够的优势说服我。” 面对自家母亲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徐廷君不仅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不满与愤慨,还迅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文书。 里面如实列出了秀源府的种种优势,都极具说服力的那种,毕竟他打小就长在皇祖父与皇祖母身边,深知这二位做事风格与态度,进京之前,就已尽量做好万全准备。 看完文书中的内容,郭锦秋心中欣慰,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嗯,看来你确实做了不少调查准备,不过这也不能表明,你们秀源府,就是最优选择,像这种关系到国家大计的主干道,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到底结果如何,还需要与相关各部的大人一起商讨才行。” 徐廷君充满自信的回道,“只能皇祖母与母妃能给臣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臣相信,秀源府一定会是候选路线中,最具竞争力的一家。” 不说八年前,刚离京游历的徐廷君,就算是五年前,刚在地方当县令的徐廷君,都不会想到,他会在将来变成如今的模样。 为达成目标,不仅能够理直气壮的动用自己的身份资源,还能面不改色的在自己最敬重的长辈们面前,鼓吹自己治下的一切。 对此,柳明月表示很欣慰,郭锦秋则是欣喜之余,难免还感到有些心酸。 因为她深知,儿子的这种成长和改变,势必伴随着许多她所不知道的艰难与困苦。 在徐廷君离开后,她忍不住感慨道。 “还是实践更能锻炼人,廷君这些年取得的进步和变化,真大啊!” 郭锦秋有时甚至忍不住想,若她那个本性并不坏的丈夫,在当年也能得到这样的历练和锻炼,是不是就不会走上那条堪称是自我毁灭的错路? 柳明月点头道,“是啊,所以说,之前的那种出于保护心理,将后辈养得见识浅薄,天真不知世事的方法,弊端实在太过明显,大安需要的是这种心怀百姓与社稷的继承人,知道怎样才是对国家与百姓有利,而不是仅会纸上谈兵的人。” 柳明月当然是早就知道从前的那种,只知让继承人各种学习,就算是开始接触实务,也是起步就从临朝观政开始的培养继承人的方式,所会产生的种种弊端。 可是当年,她本身都处于初来乍到,处处都需小心谨慎的状态,当然不敢提什么建议,做什么出格的事。 能在熟悉身份后,就开始有目标的培养那个便宜儿子,给他争取到可以临朝观政的机会,得到先帝的重视,已经是她在当时的状态下,用心谋划的结果。 可惜,那个在当时已被教歪了心性的便宜儿子,只在初期短暂的抓住了机会,从而取得了一定的声望与地位。 之后,就被他身边的那些看到他的东宫地位愈发稳固,就更加大对其影响力度的别有用心之人,给彻底拉拢了过去,从而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郭锦秋深以为然的点头道,“还是母后圣明,想到用这种方式培养廷君,看到他能有如今的成长和进步,儿臣总算可以初步放心了。” 为自己的儿子不会重蹈他父亲的覆辙而放心,之所以说是初步,是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儿子在将来,能不能继续保持目前这的虚心努力的务实态度。 “主要还是因为你这个当母亲的足够开明,能想得开,愿意放手让廷君走出去,要不然,也就没有如今这个更加让人信任的廷君,希望以后能尽量保持吧,要尤其重视身边人的选择,这些人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正所谓是一代人管一代事,柳明月也不确定在她之后,大安的将来会是个怎样的走向,她所能做的,只有将这些经验都给记录下来,拟定成相关制度,希望能得到后继之人的认可与参考。 能得到婆婆这么直白的认可,让郭锦秋深感动容,心中更是成就感满满,感觉她所做的一切付出,都在此刻有了最好的回报。 “母后所言甚是,儿臣也觉得,为江山社稷的传承着想,将来一定要用这种更务实的方式培养后辈,这继承人的培养,实在太重要了。” 不管是从哪方面讲,郭锦秋肯定都会期待大安的江山,能在她的儿孙后辈手中,代代相传,跟在婆婆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思想与见识当然都不俗,深知当皇帝的不易,当一个好皇帝,所需要的能力与素养。 【作者有话说】 【完结】 第256章 正文完 承中十九年夏,海军传回消息,顺利找到了东南方向的那块大陆,如今的那块大陆还是一块人烟十分稀少的陆地。 当地的土著人数量少,人类文明发展严重落后,尚未被西方大陆上的国家发现。 若非有明确的方向、蒸汽船和航海钟,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大安海军的舰队也未必能找到那片地理位置十分遥远的大陆。 即便如此,海军也是在尝试过多次,又耗费了数年时间,才成功找到那片大陆,皆因大安距离那片大陆,实在太过遥远一些。 在柳明月看来,能先找到那片大陆,在上边打上大安印记,*就算是海军的大功一件,而海军上下为了能找到那片大陆,在过去的几年中,也确实付出甚多。 至于往那片大陆上派驻大安人,教化那里的土著人、开发当地丰富的矿产资源等安排,尚需从长计议。 可以肯定的是,大安绝对不能让那片大陆落入未来的入侵者手中,哪怕那里距离大安实在很远,大安注定没办法将那里变成自家的疆域。 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安可以先往那里大量迁移人口,提前将那边给占下。 毕竟大安如今的人口数量,已多达近三亿,幸有高产粮种,还拥有足够多的土地资源,大安才能养得起这么多的人口。 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时代,在国强民富,且医疗有保障,新生儿的出生数量一再屡创新高,死亡率一再下降的情况下,大安的人口数量,已呈现出爆炸式的增涨速度。 这么下去,大安迟早要面临人口数量过多,所产生的资源匮乏矛盾。 柳明月虽然早有推广优生优育这一概念的想法,但是就之前,乃至目前的局势而言,大安还需更为庞大的人口基数,提供足够多的劳动力,以推动国家的进步与发展。 所以即便在当下,大安的人口还没多到需向外部迁移的地步,但这并妨碍柳明月提前为大安的将来未曾雨绸缪。 不过真正想要实施她的这些打算,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和保障工作,按照如今的般舶航速度与抗风险能力,想要实现这种超长的远航,危险程度实在太高了些。 承中二十年,左子兴被任命为朝堂被改制后的政务堂首辅大臣,在地方任职八年的徐廷君,也被正式调入京中任职,开始在改制后的九部轮值。 之所以说是九部,是因除了后来增加的医药部,农业部已从工部分了出来,教育部从礼部分了出来。 对此,本管辖这两部的工部和礼部当然不愿意,毕竟这是直接关系到权力和利益的大事,可是柳明月在朝中的威望与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从而强势落实了此事。 终于彻底落实分部的事情后,柳明月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对此早有想法,这些年来,也充分表达出了她对农业和教育的重视,而这两部官员,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也确实取得了许多十分令人瞩目的重要成就。 “儿臣记得,母后当年曾提到过,可为那些学识丰富,喜欢钻研学问的文人,单独开辟一部,没想到时隔多年后,母后竟然真的做成了此事,只是与您原本的打算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曾被视为六部之首的礼部,竟在无形之中,被变更成了这么一部。” 无重轻重的一部。 柳明月却对此不置可否,淡淡的笑着回道。 “你可不要误会,被拆分后的礼部,依旧具有它的重要地位,朕也对它的重视程度,并不在其它各部之下,毕竟炎黄文黄的传承与发扬光大,都要靠礼部,对外宣扬与推广炎黄文化,也离不开礼部的努力,而这件事的重要意义与影响力,绝对不在各军为大安开疆扩土的功绩之下。” 郭锦秋感到意外之余,赶紧态度恭敬的告罪,即便如今的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但她在自家婆婆面前,始终保持着多年如一日崇敬心态。 “是儿臣短视和愚钝,不仅没能领会到母后的苦心,还自以为是的对母后的行为妄加揣测。” 柳明月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毕竟从另一方面讲,你倒也没有说错,如今的礼部,在其权职的影响方面,看着确实下降了许多,可它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将来,都是朝廷不可或缺的组成,朕希望他们能早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说完这些后,柳明月又提起另一个话题。 “廷君如今也算是成长起来了,等到他在各部历练一圈下来,充分了解过朝廷各部的工作职能与机制后,也是时候该让他加重担子了,依你之见,他的储君之位,要不要提前确定下来?” 郭锦秋犹豫了一下,才有些迟疑的回道。 “儿臣知道母后的心意,不过廷君还需在九部轮流学习历练,确立了他的太子之位,会不会影响到他在各部的处境?” 柳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没有直接下旨,而是与对方商量的原因。 “朕如今也是年过六旬,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就盼着廷君能顺利完成最后的历练,好早日接过这副担子。” 郭锦秋赶紧道,“母后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儿臣还要年轻,还处春秋鼎盛的状态,完全有这个体力和精力,再多劳累几年,廷君在母后的悉心教养下,虽然成长了不少,但他毕竟还年轻,怕是还没定性,儿臣认为,他在短期内,还不足以担当大任。” 如今的大安从各方面讲,都强大到让人难以想像,她婆婆执政这些年取得的巨大功绩,已经达到了无人能比的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她儿子若在能力不足的情况下,继承了这个皇位,就有可能会落得个骂名。 何况已在前朝任职多年的郭锦秋也深知,如今的朝野上下,绝对称得上是人才济济,她儿子若不能取得那些大臣们的认可,就算坐上皇位,恐怕也将难以服众。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抓住短板,像的她丈夫那样,沦为被人操控和利用的傀儡。 所以郭锦秋现在是十分期待自家婆婆能在皇位上多坐几年,好为她儿子争取足够的成长与提升空间。 柳明月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可她已年过六十,是真的有些累了,最主要的是心累,到了年龄后,纵有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拒绝不了因身体的衰老而带来的各种负面影响。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连载数月,哪怕这段时间更新得少了些,也努力做到了全程没有断更,是真的尽力了,因为越到后来,手疼得厉害,坚持得挺不容易。 还有一些内容,就放在番外里更吧,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里留言,我再缕缕思路,尽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