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你的烟火》 1、Chapter 01 法国的冬天雪景纯净透彻,透过落地窗,厚厚的白雪堆积在酒店门口,银白一片,阳光洒在窗前,把屋内的温暖和外面的寒冷割成两个世界。林鹭禾端着餐盘,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环顾一圈,外头雪景无垠,洁白的山脉蜿蜒向上。 这里是法国谷雪维尔,滑雪胜地。 “鹭禾。”身边的师姐凑过来,脸上写满八卦。 林鹭禾抬眼看她:“干嘛?” 师姐一副忍不住的表情,低声道:“我刚刚去租雪具,你猜我碰见了谁?关子承!!他不会是专门来找你的吧?” 林鹭禾愣了一秒,皱了皱眉:“什么?我发朋友圈还屏蔽他了,谁告诉他我在这儿的?” “啧啧,人家信息多灵通。”师姐故意感慨着,表情带着一丝调侃,“富二代、大帅哥、还甘愿当你的舔狗,多好一个优质对象。” 林鹭禾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淡:“我都拒绝他多少次了,他还不死心。我能怎么办?” 她一向没多余的精力应付这种关系,但关子承似乎乐此不疲,不论她冷淡回应多少次,都无动于衷。 师姐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掐她手感十分手软的脸颊:“谁让咱们小露露这么招人喜欢呢。” 林鹭禾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没再接话。她低头看了看表:“我们别提他了。趁时间还早,赶紧去滑雪,咱们总共也就两天半,得好好玩一玩。” 这次美院组织的展览交流项目有了落地机会,她和几个师兄师姐一路跟着来欧洲巡展,结束后便顺势安排了个短途滑雪之旅,几天的滑雪行程,让她终于有时间放松一下。 师姐笑着点点头:“行吧,体验一下异国风情,我们待会儿直接去租雪具吧,反正时间宽裕。” 林鹭禾低头喝了最后一口咖啡,没多犹豫便起身去换滑雪服,加入了师兄师姐们的行列。 - 滑雪场人声鼎沸,远处雪山壮丽巍峨。林鹭禾站在雪道边,脚上是刚租来的滑雪板。她深吸一口气,迎着冷风努力平复心情,眼神清亮地望着前方。 “鹭禾,跟上啊!”前面的师兄回头朝她招了招手。 “来了!”林鹭禾有点忐忑地回应着,终于滑了出去,感觉脚底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无力。 她滑得小心翼翼,重心一失就停下来调整,眼看着同伴们越来越快,没过多久,她就被甩开一段距离。 “就这么把我丢下了?”林鹭禾小声嘀咕着,索性停下来。 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周围陌生的滑雪者,早就没有同伴的身影了。 山间雪场的空气透着刺骨的寒意,晨光在白雪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低头想了想,决定去坐缆车重新回到山顶,兴许能在上面碰到师兄师姐们。 林鹭禾独自坐上了五人座的露天缆车,缆车缓缓升起,耳边只剩风声和机器的运转声。她紧紧抓着扶手,脚下是逐渐拉远的雪道,悬空的高度让她的心微微一紧。 冷风灌进衣领,她缩了缩脖子,不安地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 赶紧到山顶就好了。 缆车晃晃悠悠,突然在半山腰卡了一下。林鹭禾微微一震,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 触感坚实有力,也不太对劲。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把抓住了身旁男人的大腿。她愣住了,缓缓抬头,视线终于对上了身旁那张被雪镜和护脸遮住大半的脸。 男人穿着黑色滑雪服,全副武装,雪镜遮住眼睛,但下颌的线条分明而冷峻,嘴唇轻抿,淡漠又禁欲。 此刻他低头看着她,眼神藏在深色镜片下,沉静而清冷。 林鹭禾脸上一热,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把手放在了扶手上。 刚要低头道歉,对方已经微微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透过滑雪镜瞥了她一眼,表情冷淡。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尴尬地轻声说。 男人不动声色地把视线移开,嗓音冷淡:“没事。” “实在不好意思啊……”林鹭禾说完,意识到对方说的“没事”两个字,是中文。 “中国人?” 她刚来谷雪维尔第二天,见到的以法国人和俄罗斯人居多,倒是没怎么见到太多的中国人。所以她隔着护目镜打量对方的长相, 男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将视线移开,似乎没什么兴趣回应她。 林鹭禾低头“哦”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尽管也没什么好挪的。 缆车重新开始缓缓前行,她松了口气。 山风呼啸,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低头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脚,准备让自己坐稳些。 就在接近山顶时,缆车又忽一晃,接着重重停了下来,甚至连安保杆都在微微摇晃。 林鹭禾坐立不安:“又怎么了?” 露天缆车在冷风中晃动,四周的乘客似乎也开始不安,说着叽里呱啦听不懂的法语。林鹭禾朝身后飞快地看一眼,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 前面就到山顶了,她还发现自己的雪板不知怎么地卡在了他的雪板下,轻轻一动就带起一丝拉扯,根本无法移动。 她扭动了几下,却越发觉得没法动弹,不由得低声说:“那个,我的雪板好像被卡住了,不好意思……” 男人垂下眼,似乎注意到她的尴尬,弯腰伸手调整了一下她的雪板,动作简洁而有力,指尖冷凉,语气也没什么起伏:“试试动一下。” 林鹭禾微微一怔,顺从地挪了挪脚,随着刺啦一声,终于把雪板成功从对方的雪板下解脱出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了句“谢谢”。 过了几分钟,缆车终于抵达山顶,栏杆一开,她还没站稳便被地面的雪包稍微滑了下,雪板不受控制地朝前冲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扑在雪地上,扑通栽在地面上。 而她身旁的男人眼见她滑向自己,反倒灵活地侧身,利落地避开了她的方向。 林鹭禾趴在雪地上,抬头正好撞见他的背影,背对着她的男人身高腿长,一身漆黑雪服,连头都没回一下便径直离开。 林鹭禾:“……” “露露!”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师姐的身影滑过来,眉头微微皱着,“我找你找了半天,摔疼了吧?” 林鹭禾爬起来,有点尴尬地拍了拍雪服,笑着摆摆手:“没事儿,就是丢了点儿人……刚才缆车好像出了点状况?” 师姐“嗯”了一声,叹气道:“这里安保确实不够靠谱,听说有人从缆车上摔下去了,幸好没大碍。你瘦,坐缆车的时候小心点。” 林鹭禾点点头,打算待会儿再坐缆车时更小心点。她随着师姐向滑雪休息区走去,准备稍微休息一下。 “对了,”师姐突然停下,从手机里翻出一个二维码递给她,“既然咱们都是滑雪小白,我在群里认识了几个教练,给你推荐一个吧,挺专业的,也在这边上课,可以先试一个小时,八百块。” 林鹭禾接过手机一看,教练头像看起来还挺专业,是个她不懂的高难度动作,根据林鹭禾最近看过的视频,这大概叫刻滑佬——虽然因为护目镜遮住脸,还是看不太清五官。 “好吧,听你的,”她笑着说,“就这个。” 师姐滑下山了,林鹭禾打开微信,和教练确认了时间和地点,以及穿着打扮后便收起手机。顺着约定地点前往谷雪维尔滑雪场内的一家叫letremplin的咖啡屋。 白雪、阳光和人□□织成的景象在她眼前展开。 咖啡屋的门推开,暖意和香气扑面而来。 林鹭禾摘下护目镜和围巾,露出清爽的五官。她眼睛澄澈,鼻梁小巧高挺,眉目间带着笑意。 林鹭禾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靠窗的位子上,那儿坐着一个黑色雪服的男人,宽肩长腿,身形修长,背影看不清长相。 她打开教练的头像再三确定:“看来就是这位教练了……身材倒是挺好的。”她走过去,试探地问了句:“您好,你是李教练吗?” 男人闻声抬头,因为摘下了护目镜而露出一张清冷而深邃的脸。 眉骨分明而冷峻,鼻梁高挺,微抿的唇线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淡淡扫过,瞳孔漆黑,像是雪山深处不见底的幽暗湖水。 林鹭禾呼吸一停,过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是缆车上那个? 她不太确定,打量了一下对方:“咱们刚刚是不是见过?” 男人说:“是见过。” 声音也是一模一样。 “原来你就是李教练啊!”林鹭禾登时双眼圆睁,眼底透着无法掩饰的亮,“对不起,刚才在缆车上真的……我不小心……真是不小心的。” 男人抬眼看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似乎并不理解她的“误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认错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教练的消息—— “林小姐,我已经到了,你在靠窗的位置吗?” 林鹭禾一愣,低头看着微信上这条信息,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她脸色登时红完了,打开教练的头像,反复确认了几遍:“这头像太像你了,抱歉啊!” 林鹭禾再三道歉,他没什么反应,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很像吗?” 好像在质疑。 “……不、不像,对不起!!”林鹭禾转身就跑,边跑边给那位李教练打电话,终于,她在咖啡厅外见到了这位教练。 也挺高的、腿也挺长的,就是摘下头盔和滑雪镜后,露出一张挺普通的三十岁男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鹭禾:“我是教练,林小姐,是你跟我约了一个小时的吧?我带你推坡去。” “是……” 落差有点太大了。 林鹭禾跟着教练上绿道,再次回头朝咖啡厅的落地窗望去,玻璃反光刺目,她什么也看不清。 2、Chapter 02 “教练,头像是你本人的照片吗?” 林鹭禾还是怀疑,李教练的头像打扮,和咖啡厅里的帅哥几乎一模一样。不然自己怎么会认错人。 "当然是我本人啊。"李教练笑着指了指照片上那个高难度的冰刻动作,"这还是去年拍的呢。" “哦。”林鹭禾瞥了一眼他的脸,又看看照片,心里暗叹——果然头盔和滑雪镜就是男人最好的美颜滤镜。 ......她甩甩头,将咖啡厅那张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孔从脑海里赶出去。 初冬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场上,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山顶白雪皑皑。 李教练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黑色的护目镜戴上,冲她笑道:“走吧,去绿道,我们先从基本动作学起。” - 山上,雪场黑//道。 “冬季项目第二阶段谈得怎么样?”丁裕安一边滑行一边问道。他是关禛在宾大的同学,也是他公司的合伙人。 关禛微微点头。他们为谷雪维尔度假村开发的"wintermirror"系统在今年夏季大获成功。 这套系统不仅能让游客在vr中体验冬季滑雪,更重要的是通过高精度的空间建模,完美复刻了谷雪维尔所有雪道的实景。游客可以提前感受每条雪道的难度,为实地滑雪做准备。 “酒店方很满意。”丁裕安笑道,“尤其是那个实时天气同步系统,让模拟体验和实景几乎分不出真假。现在他们打算把这套系统用在高端定制教学上。” “正在做。”关禛语气平淡。 新的培训系统会采集专业教练的动作数据,实现一对一的虚拟指导。学员能直观地看到自己与标准动作的差异,甚至可以感受到雪板与不同雪质的互动。 丁裕安斟酌了一下用词:"metrix那边......好像对我们的核心算法很感兴趣。" "不必谈了。"关禛神色淡漠,语气不容置疑。 丁裕安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公司cfo,他当然明白一旦被metrix收购会带来多大的资金优势。 而且对方给出的收购价已经翻倍了。 但他更清楚,关禛不会为了钱放弃对技术的掌控权。他太了解关禛了,从大学时代就是这样,对技术有着近乎疯狂的追求。也正是这种态度,让他们研发出了连大公司都难以模仿的核心技术。 "确实,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专研技术可能会更好。"丁裕安转移话题,语气轻松。 关禛扫了他一眼:“wintermirror的专利申请已经通过了,下一步我们该考虑......”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滑到了蓝道和绿道的岔口。一块木质路牌立在雪地里,显示着两条雪道的方向和难度。 关禛忽然放慢速度,目光落在路牌上。 "喂,你走绿道干什么?"丁裕安有些诧异。 绿道是初级雪道,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新手,对他们这种水平的人来说简直是浪费时间。 关禛没应声,只是稍稍偏头。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练习场上一对身影映入眼帘。那个穿着粉色雪服的女孩是早上在咖啡厅见过的,此刻正跟着教练做着基础动作。 关禛轻蹙眉。 “你又停下来做什么?”说着,丁裕安也看见了,“咦,那个教练好像是......”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去年我们来的时候见过吧?就是那个......是吗?” “嗯。”关禛微微颔首。 去年冬天他们也来过这里,偶然看见这个教练对一个女学生动手动脚。当时那个女生涨红了脸,吵了几句后,男教练不承认,她自己默默离开了。他们当时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根本没来得及干预。 "我靠,真是那个人渣啊,居然还在教学,怎么没人曝光?" 丁裕安话音落。关禛调转方向,滑向绿道。 “喂,你......”丁裕安还想说什么,见关禛已经决定了方向,索性也跟了上去。 积雪在滑雪板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晨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照得一切都亮堂堂的。 两人沿着绿道平滑滑行,不远处的练习场上,林鹭禾正跟着教练做着转弯动作。教练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腰间,指尖暧昧地摩挲着。这个动作远远看去已经超出了正常教学的范畴。 关禛眸色一沉,抬手摘下护目镜。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正要换方向过去—— "卧槽?他又......"丁裕安压低声音骂了句。虽说学滑雪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但那个教练的手明显停留得过久,而且位置也不太对。 关禛蹙紧眉,刚要有所动作,练习场上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只见林鹭禾坐在地上,猛地一把扯下滑雪板,动作干脆利落。 她摘掉手套丢在雪地上,转身时眼里已经噙着怒火。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在手里,对准了教练的脸。 关禛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阳光下,女孩的表情倔强又凌厉,哪还有早上在咖啡厅里的温软。 丁裕安也愣住了:"这姑娘......" 话音未落,林鹭禾已经上前一步,手机怼到教练脸上:“装什么装,给我把护目镜摘下来!” 那声音虽不大,却字字带着凛冽的寒意。 “别、别拍……”李教练下意识抬手去挡。 “你敢做还怕别人拍吗?”林鹭禾冷冷地说,声音里是压抑的怒意,一双清澈的杏眼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让她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威慑力。 “美女,不是……”她看起来就是好脾气的女生,所以李教练换上一副讨好的语气,"林小姐,你第一次上滑雪课吗,咱们都是正常接触,我不碰你的腰,难道看着你摔倒吗,我真没故意,别拍了好不好?" 林鹭禾冷笑一声,手机依旧稳稳地举着:“是吗,那你解释下刚才的手是不是摸得很开心?你不是第一次了吧?”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带刺,“惯犯?我要发到网上去,曝光你这种人!” 李教练见她不依不饶,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他猛地伸手去抢她的手机,力道很大,林鹭禾没防备,被他推得往后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手机也脱手飞了出去。 "卧槽!"丁裕安怒骂一声,抬腿就要过去。 关禛的目光也骤然冷了下来,但还没等他们反应—— 林鹭禾已经一个翻身爬起来,也不管手机了,直接冲到李教练面前,她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干脆利落地甩在他脸上。 "给我道歉!"她仰着小脸,眼里是纯粹的怒火。 “你疯了啊?”李教练被打得一愣,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关禛和丁裕安也停下了脚步,阳光下,女生的身影虽然纤细,却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这姑娘……”丁裕安啧啧称奇,“够猛的啊。” 练习场周围已经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滑雪者纷纷停下脚步,有人拿出手机拍摄,还有人小声议论:"那个教练之前好像也有投诉……" “就是他,去年我朋友也碰到过!” 穿着制服的雪场管理员从远处小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与此同时,几道急促的滑雪声由远及近,是林鹭禾的师兄师姐们。 “露露!”师姐一边喊一边滑过来,“怎么了这是?” 她的师兄几个也赶了过来,有人弯腰看她:“教练他欺负你了?没受伤吧?”另一个师兄已经挡在她前面,冷着脸瞪着李教练。 “露露,你别怕,”师姐拍拍她的肩,把她往后拉了拉,“跟姐说,这人干什么了?” 几个路过的女滑雪者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还有人主动说要作证:“我刚才都看见了,就是这个教练动手动脚。” 丁裕安瞥了眼渐渐聚拢的人群,转头对关禛说:“看来不需要我们帮忙了,走吧……” 关禛调转方向,准备离开时目光微微侧了一下,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很快收回。两人沿着绿道滑行,晨光斜照在雪道上,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峰下。 3、Chapter 03 谷雪维尔度假村的晚宴厅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外,远处的雪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今晚是度假村一年一度的圣诞酒会。 高级定制的水晶灯折射出柔和的暖光,为这场冬季晚宴平添几分奢华。 “我说那个教练也是活该,”师姐端着香槟,终于忍不住聊起白天的事,“露露你知道吗,他被雪场永久封禁了,真是大快人心!” “他活该。"林鹭禾今晚换了件浅色长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她是美院大三的雕塑系学生,虽说年纪不大,但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这次能跟着学院的欧洲巡展项目来交流,除了导师推荐,也是看中了她在古代雕塑修复和数字化重建领域的独特见解。 “小心点喝,”师姐忽然压低声音,“看那边。”她示意林鹭禾往大厅另一端看去。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在暖光勾勒下,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仿佛希腊雕塑般完美。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三件套西装,肩宽腿长,十分惹眼,正在跟几位西装革履的外国人交谈。 “那个vr公司的关总,”师姐嘶了一口气道,“长得真好看。” 林鹭禾视线不由得一顿,凝固在那男人身上:“……什么公司?师姐你认识啊?” 师姐靠在吧台低声说:“人家不认识我,我认识人家啊。他叫关禛,你还记得我们上个月在佛罗伦萨体验的那套文物修复模拟系统吗?” 林鹭禾说记得。 师姐:“就是他们公司研发的。能让修复师在vr环境里对文物进行无损修复预演,精确到每一个细微的裂纹。”她眼里带着掩不住的兴奋,“我们馆长正在跟他们谈合作,想把这套系统用在古代雕塑修复上。我正好负责这个项目,上网查过他,看过访谈,真是又帅又厉害。” “是之前开会说的那个''''''''''''''''数字孪生修复''''''''''''''''项目吗?”林鹭禾想起上周会议的内容。 这个项目如果能谈成,将彻底改变传统文物修复的方式。 “对,”师姐压低声音,“他们的技术能完美复制文物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连石料的质地和年代痕迹都能模拟。修复师可以在虚拟环境中反复尝试,找到最佳的修复方案。” 林鹭禾正要说话,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向关禛。她一愣——那不是关子承吗? 关子承穿着高定西装,举手投足间都是贵公子的气度。这位在美院出了名的富二代,平日里开着卡宴来学校,没少惹出风波。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林鹭禾才躲过了几次麻烦。之前有不开眼的公子哥纠缠她,都是关子承摆平的。 “诶?露露你看!”师姐促狭地戳了戳她的手臂,“关子承诶,这不是你的忠实追求者吗?该不会真的是追着你来的吧?” “.....康师姐,我求你了,别拉郎配了。”林鹭禾无话可说地垂首,长睫轻颤。她生得眉目如画,清秀中带着几分灵气,尤其是那双剔透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 “要我说啊,”另一个师姐凑过来,“你就从了吧。人家追你都一年多了,放着那么多名媛千金不要,就认准了你一个。这种长得又帅,又痴情的超级富二代,真不好找。” 林鹭禾没接话,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关子承身旁的男人。 “帅倒是挺帅的,”康师姐晃了晃酒杯,目光却落在关禛身上,“不过要说颜值,还是他旁边那位更绝一些。你看那侧脸,简直就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走下来的。” “露露,你别光顾着看了。”另一个师姐笑着打趣,“不过话说回来,关子承怎么好像在跟那位说话?看样子还挺……挺熟的。” 说熟,或许还有些不太贴切。 众人目光皆望去。 远处,水晶灯柔和的光影洒在宴会厅的地面上,在厚重的羊毛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关子承正满脸笑容地跟关禛说着什么,那副有些阿谀奉承的样子跟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判若两人。 暖黄的灯光从天顶倾泻而下,勾勒出关禛身高腿长的完美身材。他微微偏着头,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疏离,深刻的眉骨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小叔,上次那个项目,我爸说......”关子承略微压低声音,传递了爸爸的意思。 “嗯。”关禛平静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夜色下的雪景上。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凌厉,在光线映衬下愈发深邃。 “您看,要不要......” “改天再说。”关禛微微蹙眉,打断了他的话。 丁裕安站在关禛身侧,看着关子承讨好的样子,也看出关禛有点不耐烦,他出声:"这是你大哥的......" “私生子。”关禛淡淡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抿了口红酒,随即转身去跟几位外国客户交谈。 被当成空气忽视的关子承端着酒杯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这种冷遇他早已习以为常,却每次都觉得格外刺骨。尤其是那句“私生子”。 没人会当面这样说他。 良久,他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端着酒杯转身,正好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好像是林鹭禾的师兄? 他回忆了一下,感觉确实是见过,上次在美院的年展上。 他眼前一亮,目光搜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林鹭禾。 她穿着浅色长裙,正在跟师姐说笑,精致的侧脸在暖光下透着几分柔和。 “鹭禾?”关子承大步走过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真巧,你怎么在这儿?" 林鹭禾端着饮料,应道:“学院项目。”她微微偏开目光,显然不太想理会。 两年前她读大二,和关子承意外见过。 那时的他是美院出了名的风云人物,追求他们院里一个美女,开着豪车出入,不知道多少女生暗恋。 他身边从没缺过女友,因为据传背景深厚,送女朋友进娱乐圈演戏,亲手送资源捧红,引得人前仆后继。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林鹭禾这个一见倾心。本来被他追到手的女神,转头就甩了,又纠缠起林鹭和来。 或许是因为林鹭禾够漂亮,但比起他身旁那些电影学院的前女友们,也就半斤八两。 那时候林鹭禾刚被传是校花,惹来不少纠缠。有人甚至堵在她租住的小区门口,让她不堪其扰。 是关子承帮她解决了这些麻烦。 从那以后,关子承就开始对林鹭禾展开追求。 即便中间谈过两个女朋友,可没过多久又会回来找她。她的身边朋友几乎都认识这位风度翩翩的超级富二代,有的人甚至收过他的贵重礼物。 可林鹭禾始终不为所动。 “正好,”关子承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下周有个展览,我觉得你会感兴趣......" 林鹭禾说没空。 “我差点忘了,你来这儿,是为了滑雪,我怎么提起展览了。”关子承靠在她身旁的吧台上,语气十分柔和,“看见你师姐发朋友圈了,我还特意问了,原来你也在谷雪维尔。正好明天我带你去黑/、道,带你滑吧?” 林鹭禾揉了揉太阳穴:“抱歉,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 “我送你。”关子承自然地要跟上去。 “不用了。”林鹭禾礼貌却疏离地说,“我自己可以。”说完转身离开,根本没给他多余的视线。 关子承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他转头,叹气:“康师姐,你可得多帮帮我。你是鹭禾最好的朋友了。” “关少爷,”康师姐笑着打圆场,“这不是在帮你吗?不过说真的,鹭禾这几年在美院,追求者确实不少,但你肯定是最好的那个,别人都争不过你。你得有点耐心。” "我知道。"关子承整了整西装袖口,没怀疑过这点。 “对了,”康师姐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看你和aether科技的关总说话,你们认识?咦,还都姓关,该不会是亲戚吧?” 关子承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是有点亲戚关系。”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转而道,“姐还喜欢什么包?回头我让专柜给你送上门去。” “那哪好意思......”师姐嘴上推辞,眼睛却已经笑弯了。 林鹭禾早已离开喧闹的宴会厅,信步来到酒店的vr体验区。 这里安静得多,水晶吊灯的光芒被调暗,落地窗外的雪景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在设备前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抚过设备上的logo。 "aether......"她弯腰,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什么,又低声嘀咕了句"关总"。随后戴上vr头显,开始研究操作界面。 虚拟世界瞬间展开,眼前是谷雪维尔完整的地形图。 每一道雪道的坡度、积雪深度都被完美还原,连雪花在阳光下闪烁的细节都清晰可见。林鹭禾哇了一声,被这套系统的真实感给震了一把。 她操纵滑雪杆,选择了一条初级道,设定为初学者,随即,眼前的虚拟教练开始示范标准动作。 “3、2、1……” 屏幕上出现倒计时。 林鹭禾瞬间感觉到俯冲的速度,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重心的变化和微风感,雪板与不同雪质的摩擦,甚至连转弯时的离心力都无比真实。 另一边,关禛和丁裕安正站在落地窗前,听着酒店方介绍使用情况。 “wintermirror现在是我们最受欢迎的项目,之前夏季体验就很火爆,”酒店经理热情地说,“尤其是教学模式,让很多初学者提前熟悉了雪道地形。”他朝体验区努了努嘴,"您看,这位客人就玩得很认真。" 关禛微微侧头。透过玻璃,他能看见她认真操作的样子。 丁裕安瞥了眼关禛:“要过去看看吗?” 关禛抿了口红酒,没有说话。暖色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微弱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4、Chapter 04 “客户的体验反馈也很重要的。”丁裕安偏头看向关禛,“看看去?” 关禛收回视线:“不用了。” 体验区。 林鹭禾玩了一个多小时才摘下头显,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她扶着墙进了电梯,一进门就靠着墙角蹲下来,头晕得厉害。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群在她眼前晃动,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了,晕3d啊?”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随后是衣料摩擦的动静,有人在她面前蹲下。 “啊?”林鹭禾抬起头,对上一张帅气的娃娃脸,眼前的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装,却生着一副乖巧的圆脸,笑起来格外阳光,她眼前晃得厉害,“你怎么知道?” “看见你在玩wintermirror了,”丁裕安笑着说,“玩得挺投入的。” “是挺好玩的。”林鹭禾揉了揉太阳穴,“就是有点晕。这个系统做得太真实了,连雪道的坡度都一模一样。” “这是个常见的问题。”丁裕安解释道,“vr系统会让大脑接收到运动信号,但身体其实是静止的,这种感官差异就会引起晕眩。我们称之为''''''''''''''''动觉不一致''''''''''''''''。”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薄荷糖,“要来一颗吗?这个能缓解。” “谢谢……你好专业。”林鹭禾接过糖,含在嘴里,确实感觉好些了。 “还行吧,”丁裕安笑得谦逊,眼睛弯成月牙,“毕竟是自家产品。” 林鹭禾一愣:“自家产品?” “忘了自我介绍,”丁裕安站起身,伸出手,“丁裕安,你刚才玩的体验项目就是我们公司的。” 林鹭禾眼睛微微睁大:“aether?” “对。不过说真的,丁裕安弯着腰继续道,“如果你想学真正的滑雪技术,还是得去雪场摔跤。vr只能帮你熟悉地形和基本动作,但滑雪最重要的是身体的平衡感,这个只有实践才能掌握。” “摔了挺多了今天,”林鹭禾回过神来,无奈地说,“早上摔了好几跤。” 丁裕安想了几秒,看着她:“要不明天我带你?我水平还不错,至少比那些教练靠谱。”他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林鹭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想拒绝,电梯却正好到达三楼,林鹭禾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已经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裕安。”关禛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停留了一瞬。 林鹭禾:“……”嗯? 这两人......好像是一起的? 林鹭禾懵了一会儿,眼神来回在两人身上看了几秒,忽然鬼使神差地说:"好啊......" 她掏出手机,眼神却忍不住往关禛那边瞟:“那你扫我吧,你不是变//态吧?我今天可算碰见变//态了。” “看见了,让你揍了。我也怕,不过放心,”丁裕安笑出声,扫她二维码,“我这人最正经了。你问问他,我是不是特靠谱。”他朝关禛努了努嘴。 关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迈步进了电梯。 他靠在电梯的扶手上,电梯上升。 丁裕安没和关禛说话,只问她说:“扫完了,你叫lulu?怎么备注?” “我同意了。”林鹭禾站起身靠在电梯壁上说,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疲惫,“我发你名字了,不过我明天不一定起得来,太晕了。你们的项目得改进了。” 丁裕安戳关禛:“老板,听见没有,客户说要改进了。” “嗯。”关禛不起波澜应了声,“听见了。” 林鹭禾抬眼去看他,目光正好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关禛的眼神很淡,电梯内昏黄光线映在他高鼻深目的侧脸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空气却似乎凝固了一瞬。 电梯“叮”的一声,数字跳动,到了。 林鹭禾收回目光,转身出去。她裙子外套了件轻盈的米色薄开衫,衬得人越发纤细。 “林鹭禾,那明天等你消息。”丁裕安冲着她的背影喊。 电梯门缓缓关上。 丁裕安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关禛:“关禛,我泡她,你没意见吧?” 关禛看了眼电梯数字在跳动,眸色微深,好一会儿才开口:“随你。” “你这语气......”丁裕安眯起眼,“该不会是对她......” “不关我事。”关禛打断他的话,嗓音平静。他转身靠在电梯壁上,双腿交叠而修长。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想什么。 丁裕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他太了解关禛了,这位从不在意别人,这个反应...... “行吧,”丁裕安耸耸肩,“不过说真的,这姑娘挺有意思的。早上那一巴掌抽得真漂亮。” 关禛没接话,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发出轻微的声响。 “诶,你说她明天真能起来吗?”丁裕安又问,“起不来怎么办?” 关禛终于转过头来:“你不是要去泡她?自己想办法。” “那不是都怪咱们项目给人姑娘玩晕了?”丁裕安笑着拍他肩膀,“关总,你得想办法改进了。” - 林鹭禾回到房间时,康师姐正坐在床上敷面膜:“这么晚才回来,比我还能玩啊?” “玩那个vr体验去了,”林鹭禾打了个哈欠,把外套丢在沙发上,“被晕得不轻。” “我刚想给你介绍个教练,”康师姐拿下面膜,“叫mark,人特别靠谱。” “免了吧,师姐。”林鹭禾钻进浴室卸防晒,“我现在听见教练这两个字就头疼。” “那行吧。”康师姐拿起手机,给关子承发了条消息:『她说她不需要教练,你先别来了,我带她跟你装偶遇吧。』 林鹭禾冲完澡出来,还是晕乎乎的。她倒在床上,想起电梯里那双漆黑的眼睛。气息陡然有些不稳。 “露露,”康师姐忽然问,“你说那个关总,跟关子承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一个姓呢。” 林鹭禾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什么关系都跟我们没关系。困死了,明天再说。”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阳台上积了薄薄一层。康师姐看了眼手机,随口对她说:“明天带你去蓝道玩玩?你已经可以......” 话没说完,就听见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无奈地笑,替林鹭禾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一早。 康师姐带着林鹭禾去了雪场。 其实康师姐是打算偷偷带她去找关子承,想制造一场“偶遇”的。 却没料到林鹭禾在上缆车那会儿,就说:“我找了个新的教练,康师姐,我去找他了!” “哎!你......”康师姐话还没说完,林鹭禾就夹着雪板跑远了。 康师姐无奈,只好发消息告诉关子承:『她找了其他教练。』 关子承立刻回复:『她昨天发生那种事,她怎么还找教练?』 …… 林鹭禾转了一圈,才在绿道底下找到丁裕安。这里不需要坐缆车就可以通过魔毯上去,阳光下,丁裕安生着一张娃娃脸,穿着一身深色滑雪服,笑容温和地冲她挥手。 林鹭禾侧头看了看,只看见了他。 丁裕安挑眉:“在找什么吗?” “没、没有!”她立刻摇头。 丁裕安望着面前的林鹭禾,若有所思。其实他看林鹭禾特别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魔毯缓缓移动,两人一前一后。 丁裕安低头:“林小姐你是哪里人?” “我四川人,你呢?” 丁裕安:“我老家在苏州。” “哦哦,你们公司在美国。”林鹭禾说,“昨天那个项目,我们之前在佛罗伦萨博物馆也看见过类似的,也是你们做的。” “对,那边是我们在艺术领域的第一个合作项目。”丁裕安笑起来,“主要是数字文物修复,跟滑雪系统的技术原理差不多,都是通过高精度建模来还原真实场景。” 林鹭禾点点头:“确实很真实,昨天玩的时候都晕了。之前我在佛罗伦萨体验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艳。” “谢谢你的夸奖。我已经让关总继续改进了。”丁裕安指了指前方的练习区,说,“先在这里热身,我教你基本动作。” 他是个很有耐心的教练。先教林鹭禾如何调整重心,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膝盖稍稍弯曲。 “重心往前倾一点,对,就是这样。”他站在一旁示范,“下坡的时候记住,身体重心要稳,不要紧张。” 林鹭禾认真听着,按照他的指示摆好姿势。丁裕安没有像那些教练一样动手动脚,而是在一旁耐心指导:“先练习平地滑行,等你适应了再学转弯。” 阳光渐渐暖了起来,远处传来其他滑雪者的欢声笑语。 丁裕安一边教一边说:“你的平衡感很好,学得很快。” “真的吗?”林鹭禾有些惊喜,“我昨天学了的。” “嗯,”丁裕安点头,“不过还是得多练习。要不要试试小坡?我在后面接应你。” 林鹭禾望着那个缓坡,点头:"好。"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丁裕安教的姿势,慢慢滑了出去。 寒风掠过耳边,雪板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平滑的痕迹。 丁裕安确实如他所说是个正经人,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专业又绅士。这让林鹭禾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渐渐找到了滑雪的乐趣。 半个多小时后,林鹭禾已经能在小坡上自如滑行了。丁裕安正要带她去练习转弯,忽然看见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朝这边滑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滑雪服,衬得身形愈发高挑修长,头戴着一顶黑色冷帽和深色护目镜,神情清冷疏离。下巴线条凌厉,唇线薄而淡漠。 丁裕安看见他很意外地眼睛一亮,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位从创业后都把时间花在工作和技术实验里,连午饭都是助理送进办公室,连着几天不回家都是常事。 公司里那些前赴后继的女人,从秘书到女高管,连个笑脸都没讨到。 去年有个女投资人主动示好,做得过了些,关禛直接把人晾在办公室外头站了一下午,和他聊工作。 后来公司就传起了难听的谣言,说老板他俩是gay。 丁裕安气得连着半个月天天带不同的女生来蹭午饭,还专门在茶水间大声聊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直。 “你这样只会越描越黑。”关禛那时说。 “我这不是为了你的名声吗?”丁裕安翻白眼,“不谈恋爱也就算了,连个绯闻都没有,你说你图什么?哥,工作狂也该有个度吧。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关禛没接话,喝了口黑咖啡继续审方案,高鼻梁上的无边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光亮。 丁裕安叹了口气,心说这人注定孤独终老了。 “这不巧了。”丁裕安冲着那道身影挥手,“hello,关总,你不是应该在□□吗?” 关禛在他们面前停下,动作干净利落。他摘下护目镜,漆黑的眸子扫过两人。 “哦,我想起来了。”丁裕安忽然捂着腿坐到雪地上,“刚才扭到了,好像有点崴着了。” 林鹭禾连忙蹲下来:“严重吗?” “还好还好。”丁裕安摆摆手,一脸为难地看向关禛,“那个......你能不能带带露露?我这腿......” 林鹭禾怔了怔,下意识说:“……好。” “不。”关禛同时开口,声音淡漠。 林鹭禾抬眼看他,阳光下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愈发清冷。她扯了扯嘴角:“哦,那不用了吧。” “好。”关禛忽然又改口,恰好和林鹭禾同时出声。 林鹭禾终于有点生气了,清秀的眉眼蹙起:“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她仰着小脸,杏眼里带着一丝恼意。 关禛低头看她,目光微微一顿:“看你。” 5、Chapter 05 林鹭禾被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索性转身就要走:“那算了,我自己......” “别去蓝道。”关禛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的重心还不稳。” 刚刚两人教学,他是看了几分钟的。 林鹭禾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你说去哪?” 关禛抿了下唇,没说话,径直滑向了绿道。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丁裕安眼睛一亮,朝林鹭禾使了个眼色:“你跟着他滑就行,他不会说,但会做给你看。” 林鹭禾迟疑了一下。阳光下,前方男人修长高大的背影透着疏离。 “喂,”她轻声喊住他,“你不会嫌我滑得慢吧?” 关禛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片刻后,他淡淡道:“慢点也无所谓。”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我会等你”的话了。 林鹭禾忍不住笑了。 这人还真是别扭,明明可以直接说教她,非要用这种方式。 “那我跟着你了。”她调整好姿势,望着前方的身影,“要是我摔了,你得负责。” 关禛没应声,只是放慢了速度,始终保持在她能看清的距离。偶尔会有一句简短的提醒:“往左。”或者“减速。”声音冷,却意外地让人心安。 丁裕安坐在雪地上,看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我想去蓝道试试。”滑了好几趟,林鹭禾忽然说。她的动作已经比刚才流畅许多,转弯时也不再东倒西歪,绿道显然已经不能满足她的征服欲了。 关禛停下来,转身看她。 “我是说,我想学点难的。”林鹭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解释,“你看我现在滑得还行吧?” 关禛不答,只是审视着她的姿势。片刻后抽回目光:“太急了。” 林鹭禾撇嘴:“我觉得我可以。” “嗯。”关禛点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他转身滑向缆车的方向,声音飘过来,“那就试试。” 林鹭禾一愣,还以为要费点口舌。她快步跟上,忍不住问:“你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关禛侧目看她一眼:“摔倒了别喊疼。” “我才不会!”林鹭禾在他背后喊道。 关禛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没再说话。 缆车站。 排队时,林鹭禾看着前面的人熟练地把雪板挂上传送带,心里有点打鼓。 轮到她时,她蹲下身费力地摆弄固定器,却总是对不准卡扣。 关禛在一旁看了几秒,终于忍不住蹲下身。 “往前。”他低声说,修长的手指从她手边掠过,三两下就把雪板固定好。 他的气息从头顶传来,带着冷冽的香水味,让林鹭禾有一瞬的恍惚。 等她回过神,缆车已经到了面前。 “抬起来。”关禛在她耳边提醒。林鹭禾刚想问抬什么,就见他一手扶着安全杆,另一手自然地托着她的手肘,帮她抬高雪板跨上缆车。 这个姿势太过亲昵,林鹭禾有点不自在,偷偷瞄他。但关禛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帮助。 缆车启动时微微晃动。关禛跟着她坐上去,后面又陆续上来三个外国人,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法语。 林鹭禾被挤在最边上,关禛坐在她右手边。 五个人的重量让缆车轻微摇晃,头顶的钢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山风凛冽,从缝隙里灌进来,冷得她缩了缩脖子:“好冷。”她小声嘀咕,下意识往里侧靠了靠,脑袋躲他肩膀后面。 关禛不言,微微侧首扫了她一眼。 倒是林鹭禾凑近他了,低头嗅到他身上很冷地传来淡香水味,她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昨天的事还是该解释一下。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 关禛看她。 缆车忽然又是一阵剧烈晃动。林鹭禾下意识伸手要抓,这次却在半空中生生收住,往旁边一偏。关禛眼角余光瞟见她的动作,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昨天真不是故意摸你大腿的。”林鹭禾说完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禛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所以今天是故意躲的?” “......” 林鹭禾愣住,没想到他会这么接。抬头看他时,却发现他眼底似有一丝很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林鹭禾一时语塞,心跳几乎漏一拍:“你......” 关禛微微偏头,漆黑的眸子收回:“抓着扶手。”嗓音低沉,不知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 林鹭禾攥紧扶手,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她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男人,见他表情无动于衷,仿佛刚才那句带着几分逗弄的话不是他说的。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 林鹭禾低头盯着自己雪板上的极光纹,又轻轻抬眸看看近在咫尺的侧颜,风吹雪刮到脸颊,林鹭禾垂下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 半天的学习后。 傍晚,谷雪维尔酒店顶层。 刚见完客户回来的关禛站在衣帽间里,漫不经心地解着领带。落地窗外夕阳西沉,镀了一层金边。他换下西装,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高定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臂上,还未来得及穿好。 “啧,”丁裕安倚在门框上,“怎么样?” 关禛整理袖口的手顿了顿:“什么怎么样。合同?”明知故问。 “没问你合同。泡到手没有?”丁裕安笑着说,“别告诉我你连微信都没加。” 关禛抬眸看他一眼,神色平静。他转身去拿手机,动作慢条斯理。 丁裕安凑过去一看:“不是吧?!你连好友都没加?”他一把抢过手机,翻了翻:“哥,我好歹给你创造了那么多机会,你就这么浪费?” 关禛系着扣子,眉头微皱:“丁裕安。” “关总,”丁裕安语重心长,“我的哥哥,你这样下去真的要孤独终老了。这么漂亮的姑娘,还这么对你胃口,你——” 话没说完,手机就被关禛抽走了。 “多管闲事。”关禛道。 丁裕安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你这个性格,除非人家死缠烂打,不然这辈子注孤生。” 关禛没理他,自顾自拿起大衣准备出门,晚上他还有饭局。 第二天下午,雪场咖啡厅。 林鹭禾正和康师姐一起吃薯条喝咖啡,远远看见丁裕安一个人出现,她下意识环顾四周。 师姐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瞥了眼消息,若无其事地说:“露露,我去趟洗手间。” 林鹭禾点点头,没注意到师姐起身时偷偷拍了张照片。 『她在谷雪维尔的letremplin咖啡厅,你快来吧。』 康师姐给关子承发完定位,又补了句:『我先撤了,露露应该会在这儿待一会儿。』 关子承正在黑,道上滑行。 这条道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心神不宁。收到消息后,他加快了速度,连教练的提醒都顾不上听。 "关少爷,这边是野道!"教练在后面喊。 关子承充耳不闻,一心想着赶紧滑完这一圈就去找林鹭禾。 转弯处积雪松软,雪板陡然打滑,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摔进了野雪区。 剧烈的疼痛从脚踝传来。关子承躺在雪地里,咬着牙想爬起来,却发现右脚几乎抬不起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单脚支地,靠着雪杖一瘸一拐地朝缆车方向挪去。 “关少爷!”教练追上来,“您这样太危险了,得去医务室。” “不用。又不是没摔过,没骨折。”关子承摆摆手,脚踝处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扶我去咖啡厅。” 等他终于到了咖啡厅楼下,疼得已经说不出话。 他喘着气拨通康师姐的语音电话:“师姐...哪个咖啡厅?你发的定位...不太清楚...” 话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意,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康师姐正躲在洗手间,看见电话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声音怎么这样?” “没事,”关子承咬着牙,“你就说哪个咖啡厅......” 他抬头望着林立的雪场建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只要想到林鹭禾就在附近,这点疼似乎也不算什么。 因为这都两天了,林鹭禾都没回复他消息。 就在这时,咖啡厅里,丁裕安已经在和林鹭禾说话了。 “关总今天中午就飞旧金山了,”丁裕安拉开椅子坐下,笑着解释,“这边的项目谈完,湾区那边还有个系统升级要做。” "哦。"林鹭禾低头搅着咖啡,语气很平。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映得她的睫毛微微发亮。 丁裕安看着她的动作,人精一样,掏出手机翻了翻:“不过我们明年大概要回国了,公司准备回国做个分部。” 林鹭禾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毕竟国内市场更大嘛,”丁裕安继续道,“而且关总也想把技术带回去发展。我们公司国内的文物数字化保护特别上心。” 他说着打开手机通讯录:“对了,这是他微信,我推你了。你不是学古代雕塑修复的吗?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林鹭禾抬眼:“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丁裕安笑道,“他昨天教你滑雪,你总得谢谢人家吧?再说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不加他,他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加你。” 林鹭禾心说不主动的男人有什么好加的。她没吱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下。 丁裕安注视她犹豫的动作,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鹭禾一抬头,看见关子承额角带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走过来。他的目光从丁裕安的背影扫过,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鹭禾。”他拉开林鹭禾身旁的椅子,腿似乎有些不便,但还是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坐下。 正要开口,却对上了丁裕安似笑非笑的脸。 他的表情瞬间僵住。 “呦,是大侄子啊。”丁裕安端着咖啡,语气轻松地打了声招呼。 林鹭禾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他是你侄子?” "不是。"丁裕安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算是关总的。" 6、Chapter 06 “算是关总的。”丁裕安话音刚落,关子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丁裕安,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和林鹭禾谈笑的人,竟是自己那位高岭之花小叔的好友。 一想到前几天宴会上那句冰冷的“私生子”,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嘶......”关子承忽然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渗出冷汗。疼痛来得恰到好处,他微微弓着身子,声音有些颤抖,“脚好像骨折了......” 林鹭禾原本在看手机,听见这话抬头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吧?骨折了?”语气礼貌而疏离。 “刚才在野雪道摔了一跤。”关子承强撑着笑了笑,对她的关心感到开心,然而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丁裕安,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他暗自揣摩两人怎么会认识,究竟有多熟。 “那你别再滑雪了。”林鹭禾淡淡地回道,又低头看手机,显然对这场意外并不太关心。 丁裕安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这位大侄子为了引起林鹭禾的注意,连伤都不顾了。可惜啊,人家姑娘的心思明显不在他身上。 关子承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林鹭禾已经站起身:“我先回酒店了。”随即她对丁裕安说了声:“我回去了,回聊。” 关子承:“哎!露露!” 但林鹭禾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林鹭禾一走,丁裕安脸上仍是笑着的样子,眯着眼打量关子承。 关子承多少有些不自在,喊了声:“丁哥,我小叔呢?” “回硅谷了。”丁裕安似笑非笑地搁下杯子起身,“记得看医生啊大侄子,搜下急救号码,我看你病得不轻。” - 两天后,巴黎戴高乐机场,人来人往。 吵嚷的国际航班登机口。 “露露,这次展览辛苦了。”康师姐递给林鹭禾一杯咖啡,看着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置顶和语音通话。 “给顾梦打电话?”康师姐笑着打趣,“你这个姐姐当得也太称职了。” 林鹭禾点点头,把咖啡放在一边,等待通话接通。 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对啊,这丫头要是不盯着点,指不定又把自己弄感冒了。" 康师姐忍不住感慨:“虽然不是亲姐妹,但你比亲姐姐还要上心。” 她之前因为疑惑过她俩姓氏不同的问题,特意问过,所以知道顾梦是林鹭禾的干妹妹,但两人的感情却格外要好。 “嗯,她这孩子性子太软了。”林鹭禾说着,电话终于接通,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姐......" 林鹭禾眼睛亮了起来:“梦梦,在家好好的吧?我快回去了......” 康师姐看着她瞬间柔和的表情,默默地走开几步。 “姐,我...我没事。”顾梦对电话里轻声说,目光落在洗手台上的验孕棒上。两条清晰的红杠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手指微微发抖。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齐耳的短发乖巧地贴着脸颊,五官带着病态的柔美。她五官生得很漂亮,不像林鹭禾那样清冷纤细,而是带着一种丰腴的柔软,此刻却衬得她愈发憔悴。 “真的没事吗?”电话那头,林鹭禾的声音有些担心,“你声音听起来不太对,我一个月没回家,你那边什么天气?很冷吧。” “嗯,冷……可能...可能有点感冒。”顾梦咬着唇,强忍住哽咽。她想告诉姐姐实情,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登机了,回去也就十几个小时。” 挂断电话后,顾梦瘫坐在地上。手机屏幕亮起,她颤抖着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响起。顾梦绝望地看着屏幕,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曲线依然明显。镜子里的女孩眼睛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她打开电脑,在搜索框犹豫了很久,最后颤抖着打出:"无痛人流"四个字。 广告铺天盖地地弹出来: "安全无痛!" "专业医师!" "价格优惠!" ...... 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和夸张的促销标语晃得她头晕目眩。顾梦盯着屏幕,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个男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给她的,除了一次冲动,就只剩下这个冰冷的忙音。 她摸着小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 翌日。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半。 “我回来了。”林鹭禾推开门,把行李箱拖进玄关,“梦梦?” 这是她在北京租的两室一厅,房间整洁,虽然南北不算通透,但采光很好。光线映照在地板上。 "姐,我刚煮了面。"顾梦从厨房探出头时,林鹭禾第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 妹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像是很久没睡好。 “你熬夜了啊?”林鹭禾甩掉运动鞋。 顾梦在厨房里,说没。 “看你像是没睡好觉的样子,我也累死了。”林鹭禾把大衣挂在衣架上。 顾梦走过来帮她拿行李,她这才仔细看了看妹妹:“诶?” “怎么了?”顾梦低头整理行李箱拉链。 “你是不是还长胖了?”林鹭禾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没、没有啊。”顾梦躲开她的手,声音有些慌乱,“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大,吃得多了点......” 林鹭禾打量着她:“不对啊,你以前压力大都是狂喝咖啡,从来不会吃胖的。” “真没有。”顾梦转身往厨房走,“面快好了,你先去洗手。” 林鹭禾看着她的背影。顾梦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不自然。 她摇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给你带了法国的护肤品。”林鹭禾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说,“你上次不是说想要那个牌子吗?” “谢谢姐。”顾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碗筷的碰撞声。 林鹭禾刚要推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干呕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推开门,正好看见顾梦扶着洗手台吐得直不起腰。 “梦梦?” 顾梦慌乱地抬起头,脸色苍白:"没事,可能是......胃难受。" “梦梦?”林鹭禾慌乱扶住她的肩膀,“你这是胃病犯了?等着,我叫救护车!” 顾梦猛地抓住她的手:“姐,别......” “都吐成这样了,”林鹭禾掏出手机,语气有些急,“肯定是肠胃炎,你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我就出差一个月!” “不要打电话!”顾梦突然抬头,声音带着哭腔,“真的不用......” 林鹭禾皱眉:“你这是要硬扛着?万一是胃出血......” “不是胃出血。”顾梦蹲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 “那是什么?你说话啊。”林鹭禾也蹲下来。 顾梦又开始呕吐,一只手无意识地护着小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鹭禾愣住了。 “梦梦......”她的目光落在妹妹的小腹上。 刚才还以为是胖了,现在才发现那里的弧度不太对劲。 顾梦明显感觉到她的视线,下意识把手收回来,却又是一阵恶心。 她捂着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鹭禾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顿住了。 眼前这个症状,这些反应...... “梦梦,”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你是不是......” 顾梦扶着洗手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她低着头,不敢看姐姐的眼睛。 “几个月了?”林鹭禾放下手机。 顾梦摇头,哭得更厉害。 “告诉我是谁。”林鹭禾的语气冷冽,抓住她的肩膀。 顾梦却把脸埋进手掌里:“姐,对不起......” “到底是谁?”林鹭禾拉开她的手,“你才十九岁啊梦梦,谁这么混蛋......” 顾梦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鹭禾皱紧眉头,叹口气,把她搂进怀里:“你别哭了,我先带你去医院,做过检查吗?” 看着怀里抽噎的妹妹,林鹭禾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顾梦才九岁,因为脸上的胎记,在老家总被人欺负和霸凌。 顾妈妈是林家的保姆,每次接顾梦来林家,小姑娘都躲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见人。 是林鹭禾的母亲发现了这件事。她二话不说就带顾梦去了最好的医院,给她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胎记在术后就消失了大半。 林妈妈说:“一个孩子的自尊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林妈妈去世,顾梦就跟在林鹭禾身边。别人都说她是跟班,可只有林鹭禾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妹妹有多倔强。 初中时林鹭禾就生得漂亮,家境又好,每天都有豪车接送。 那时候正是最爱传闲话的年纪,有几个女生酸溜溜地说:“谁不知道啊,她妈妈早就被什么老总包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跟了几个富二代......” 话还没说完,平日里最文静的顾梦在食堂听见了,冲上去就把饭菜泼了上去,还给了对方一巴掌。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把人打懵了。 “你敢说我姐姐一句不好,我打死你。”顾梦红着眼眶,浑身发抖。那股狠劲儿谁看了都害怕,完全不是平时那个腼腆的女孩。 林鹭禾赶到的时候,顾梦的衣服都被扯破了,嘴角全都是血,一手的头发。 “你怎么这么笨。”林鹭禾给她上药时有些无措,“她们就是嫉妒罢了,你直接向老师反映就好,何必动手。” “我不许她们说你。”顾梦垂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倔强,“姐姐这么好,我听不得她们乱说。” 林鹭禾看着她手上的伤,叹了口气。 她从来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反正人言可畏,随他们去说。可顾梦不一样,她藏着一颗玻璃心,别人说她无所谓,说姐姐就跟踩了她的底线似的。 顾梦从来没让她失望过。成绩永远是第一名,性格乖巧,从不给人添麻烦。可就是太乖了,一直都不懂拒绝,也不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坏人。 林鹭禾认定顾梦一定是被什么渣男给骗了,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顾梦身边有什么男人。 自打来北京念书后,顾梦虽然大部分时间住校,但还是每周来她这里。 问了一晚上,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天下午,医院妇产科。 “两个半月了。”医生说完就出去了,留下姐妹俩沉默地坐在诊室里。 林鹭禾盯着手里的检查单,她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她在甘肃的山里做文物考古,整整一周没回家。 太阳斜斜地照进来,把诊室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梦坐在检查床上,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鹭禾摸了摸她的脑袋。 回到家,林鹭禾打开云端监控。 林鹭禾坐在电脑前,想起顾梦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那个为了维护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妹妹,什么时候学会瞒着她了? 顾梦太容易被人的好意打动。 从小到大,只要有人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会感动得不得了。林鹭禾曾经觉得这是她最可爱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最大的软肋。 她一向不爱看这些,但现在必须得弄清楚。 两个半月前的那天晚上,凌晨一点,关子承出现在监控里。 他穿着一身休闲卫衣,身材高挑,醉醺醺地靠在门框上。敲了很久的门。 顾梦给他开了门。 关子承跌跌撞撞地进去。 林鹭禾的手指在键盘上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她快进到第二天清晨,六点整,关子承从房子里出来,衣衫不整,步伐虚浮。 “就是那天晚上。”顾梦站在她身后,声音很轻,“对不起,姐姐……他说他喜欢我,说他看我很久了......” 林鹭禾转过身,阳光打在顾梦苍白的侧脸上。监控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关子承摇摇晃晃走进电梯的画面定格在屏幕上。 7、Chapter 07 关子承是什么人,林鹭禾还不清楚吗? 这男的追着她跑两年了,称不上是死缠烂打,但也差不多,林鹭禾的身边所有朋友都说:“这么痴情的富二代,又大帅哥一枚,上哪儿找啊?眼光别这么高。” 但林鹭禾就是一直对他喜欢不起来,他追求的态度说让人讨厌也不算,只是不让她喜欢而已。 她怔忪了许久,回忆起关子承为了接近自己,去讨好顾梦的时候。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鹭禾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顾梦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那天...完了后,他让我吃药,我...我忘记了,我不知道,前几天姨妈没有来,我才意识到是,是怀孕了,对不起姐姐......” 林鹭禾闭了闭眼。这两年来,关子承一直纠缠不休,没少来美院找她。但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对梦梦下手。 刚开学的时候,关子承经常去航天学院送顾梦。 堂堂富二代开着几百万的保时捷在工科楼下等人,惹得顾梦的室友们天天起哄:“哎呀!那个帅哥又来接你啦?” “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室友们总是这样打趣她,“人家开卡宴诶,还专门送你回宿舍,连书包都帮你拎!” 顾梦每次都红着脸解释:“不是的,他是我姐姐的朋友......” 那些暧昧的瞬间像潮水般涌来。他会在下雨天把伞让给她,会记得她最喜欢哪家奶茶店的波波茶,甚至连她上课的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提着lv的盒子来找她,她慌忙推辞:“这太贵重了......” 关子承把包塞进她怀里,笑得温柔:“我送你姐的师姐那些包,加起来都够买一辆车了。送你一个算什么?”他朝她眨眨眼,“拜拜梦梦,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啊。” 甚至有一次,系里追她的男生在楼下等她。 关子承看见了,眼神一瞬间变得危险。他慢条斯理地搭上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是不是不喜欢他?说一声,哥哥帮你解决。”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顾梦心跳漏了一拍。她第一次这么近地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冷冽中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 就是这些若有若无的温柔,这些似是而非的暧昧,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梦无助地对姐姐道歉,重复着说“对不起”。 “梦梦......”林鹭禾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平静得可怕,“不是你的错。” 顾梦在她怀里抽噎:“对不起,姐姐......” 林鹭禾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她知道梦梦一向敏感自卑,只要有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感动得不得了。 现在想来,关子承追了自己两年,怎么可能突然对梦梦这么好? 他不过是在利用妹妹的单纯罢了。 “孩子你要留吗?”她问顾梦。 顾梦怔怔地抬头,眼神迷茫:“我...我不知道...” 林鹭禾看着妹妹无助的样子,胸口一阵阵发闷。 她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休息,我去趟学校。” “姐......”顾梦下意识拉住她的衣角,“你别去找他......我,我也有错。” 林鹭禾回头,扯出一个笑:“我不找他,我只是去拿点东西。”她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乖,在家等我。”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站在电梯里,手不自觉的攥紧。回想起滑雪场里,关子承装模作样痴情的样子。 而那时候,顾梦已经...... 手机响了,是康师姐发来消息: 『听说关少爷最近在招标会上赢了个大项目,今晚在南岛会所庆功。』 康师姐:『不过露露,你怎么突然问起了关子承?你直接问他呀!』 林鹭禾看着那条信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摁灭手机屏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没一会儿,大概是关子承收到了康师姐的消息,主动给林鹭禾打了电话过来。 “露露,”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你在找我?” “嗯。”林鹭禾声音平静,“在哪?” 关子承似乎被她主动的态度取悦了:“南岛会所,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地址发我。” “南海路1088号。“关子承顿了顿,笑着说,“今天赢了个大项目,正好一起庆祝。” “你家里人在吗?” “就公司里几个人。你要来玩吗?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啊。” “等我。“林鹭禾挂断电话,眼神冷得像冰。 顾梦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怯生生地看着她:“姐......” “乖,在家等我。“林鹭禾拿起钥匙,“我很快就回来。”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顾梦。她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 傍晚。 南岛会所灯火通明。林鹭禾踩着高跟鞋走进去时,正赶上关子承在敬酒。 他穿着一身修身西装,举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路宾客。大屏幕上还在播放刚刚中标的项目介绍。 “露露?”关子承看见她,眼睛一亮,放下酒杯就要走过来。 林鹭禾径直朝他走去,步子很稳,神色如常。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来——毕竟谁不知道关少爷这两年一直在追这位美院的校花。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声在宴会厅里炸响。 关子承被打得一个趔趄,酒杯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他捂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他茫然地看着林鹭禾,嘴角还噙着不可置信的笑。 林鹭禾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刀。 她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关子承对上她的眼神,一瞬间毛骨悚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在装傻:“露露,你怎么打我啊......” “打的就是你,你说呢?”林鹭禾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从地狱里传来,“自己犯贱,还要问我原因吗?” 会所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关副总,会在自己的庆功宴上被人当众打脸。 “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啊......”关子承眼神示意,让保镖清场,别让人看笑话了。 庆功宴很快被清场干净。 “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林鹭禾一步步逼近。 关子承被她的眼神震慑,往角落里退去:“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我那天喝多了......” 林鹭禾跟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这个动作太出人意料,关子承慌了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本来是去找你......” “找我?”林鹭禾冷笑,“所以就对她下手?她才十九岁你知不知道?” 关子承支支吾吾,他当然知道,顾梦才上大二:“我真的喝多了,我不知道......” 说起来顾梦也并不是被动,多大年纪了什么都不懂吗?但关子承知道现在不能那么说。 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反而让林鹭禾更加愤怒。 她攥着他领子的手越来越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可就在这时,脑海里忽然闪过顾梦蜷缩在洗手台前的样子。 那个总是仰着小脸叫她“姐姐”的女孩,现在正抱着肚子哭。她才十九岁,还在读大二,本该是最好的年纪。 林鹭禾的手慢慢松开了。 她第一次感到无力——一巴掌打在关子承脸上又能怎样?顾梦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连这种事该找谁商量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她总是顾梦的主心骨,是那个永远能解决问题的姐姐。 可这一次,她也慌了。要告诉关子承吗?可他这种人,知道了会负责吗?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推说自己喝多了? 林鹭禾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关子承脸上。他正低着头揉领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你给她道歉。”最后她只能说出这句话,声音里既是愤怒,也是茫然。 关子承松了口气,以为她只是为妹妹出头:“好好好,我道歉,我明天就去找她......” “不用了。“林鹭禾突然改口说,“你最好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她转身要走,关子承在背后喊她:“露露!这件事能不能......” 林鹭禾回头,目光冰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要是敢再靠近梦梦半步,我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关子承,是个什么东西。” 关子承的脸瞬间白了。他看着林鹭禾的眼神,此刻竟带着让他心惊的狠意。 “露露......”他还想说什么。 “滚。”林鹭禾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8、Chapter 08 一周后,京悦会所。 顾梦坐在包间里,手指不安地揪着裙角。 对面的贵妇像一副精致的画像,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依然掩不住她优雅的气质。 “都出去。”贵妇朝门口抬了抬手。 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无声退出包间。 沈怡君摘下墨镜,目光落在顾梦身上。她生得极美,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都带着港星的那种特有韵味。九十年代的港姐冠军,虽然在娱乐圈没闯出什么名堂,但那份优雅矜贵却刻进了骨子里。 “顾梦是吧?”她的声音也悦耳,“听说你在航天学院读书?高考考了六百七?” 顾梦点点头,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沈怡君端起茶杯,眼神若有所思:“b超我看了,是个男孩。”她停顿了一下,“一百万,生下来。” 顾梦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我们家现在就差个孙子了。”沈怡君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这么漂亮,学历也好,生下来对孩子也有好处,不是吗?” 顾梦咬着唇。一百万......足够她读完大学,甚至支撑她出国留学。 “考虑考虑吧。”沈怡君重新戴上墨镜,起身准备离开,“不过记住,这件事不要告诉那个姐姐。”林鹭禾那天打她儿子的事,她都知道了,让人去查了,才知道原委,竟然是这样。 可恨儿子窝囊,竟被一个女人打了。 沈怡君离开后,顾梦还坐在原地发呆。一百万......这个数字在她脑海里盘旋。 几天前那场对话还历历在目。 关子承开着那辆熟悉的卡宴来学校找她,脸上是她曾经最爱的温柔笑意:“对不起啊梦梦,那天我喝醉了。你...你其实也挺主动的,我就误会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都没有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姐姐来找我了,她很生气。”他叹了口气,“我也想跟你道个歉,给个卡号吧,这事就算过去了,好不好?” 顾梦摇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关子承却执意塞给她一张卡:“我最近零花钱不多,凑了五十万。算是补偿吧。也别到处说,对你也不好。”他上下打量她,“你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这份假惺惺的关心让顾梦心如刀绞。她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 “不都说了吗,那天是误会。”关子承一脸诧异,“我认错人了,喝多了。” 就这样?她曾经幻想过无数种相认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关子承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事,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里的银行卡冰凉刺骨。 从小到大,她都在亏欠林鹭禾。手术费、学费、生活费,甚至连她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姐姐的。她记得自己刚上大学那会儿,躲在图书馆偷偷投简历,想找个家教或者兼职。被林鹭禾发现后,姐姐什么也没说,只安慰她。 “你在想什么?”林鹭禾说,“你安心读书就好,我妈走的时候,给我留了很多钱。但你知道,如果不是顾阿姨帮我争取,告诉我小三的存在,我也拿不到这笔遗产。我报答顾阿姨,我也愿意为你支付学费,以后等你毕业了找了工作,再报答我。” 可她怎么能安心?她知道林鹭禾那几年为了供她读书,接了拍卖行的修复项目,常常熬到凌晨。 手机突然响起,是林鹭禾。 顾梦的手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梦梦?“姐姐的声音很轻,“去哪儿了?“ “我......”顾梦看着窗外,声音有点哑,“我出来走走,散散心。” “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姐姐,”顾梦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我就在学校附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顾梦知道姐姐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不敢说。 她已经有了五十万,如果还有一百万......也许这是她唯一能报答姐姐的机会。 “那你早点回来,”林鹭禾最后说,“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都可以......”顾梦眼眶红了。她看着茶几上沈怡君留下的名片,突然很想哭。 …… 翌日上午,京华博物馆文物修复室。 “师父,这尊佛像的断面已经重新黏合了。”林鹭禾小心地把铜佛像放在工作台上。 张莼从显微镜前抬起头。她五十出头,穿着一件藏蓝色旗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作为故宫博物院特聘专家,京华博物馆的副馆长,文物修复界的泰斗,她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令人侧目的优雅。 “嗯,断口处理得不错。”张莼拿起放大镜检查,“做得比上次细致多了。” 林鹭禾抿嘴笑了笑。能得到张莼的夸奖可不容易。两年前她跟着张莼实习时,一个青铜器修复了整整三个月,就因为接缝处有零点一毫米的误差,被要求全部重做。 “月底敦煌展要来京展了。”张莼取下老花镜,“你知道吧?” “嗯,听说有几尊佛头修复难度很大。“ “确实。“张莼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批文物运输损伤不少,而且年代久远,材质都很脆弱。馆里打算让你跟这个项目。” 林鹭禾眼睛一亮:“真的吗?” “怎么,不敢?”张莼促狭地看她。 “敢倒是敢。”林鹭禾低头摆弄工具,“就是怕辜负师父的期望。” “你啊。”张莼笑着摇头,“就是太认真。对了,那个数字模拟修复的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 林鹭禾放下工具:“师父,您说的是aether那个项目吗?就是他们的3d建模修复系统?” “嗯。“张莼端起茶杯,“他们的技术确实不错。上次敦煌莫高窟的数字复原做得很成功,连最细微的壁画裂纹都完美还原了。” “我在佛罗伦萨看过他们的演示。”林鹭禾说,“vr系统可以让修复师在虚拟环境里进行预演,还能即时生成各个时期的文物状态。” “关键是无损预演。”张莼放下茶杯,“以前我们修复文物,一旦动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现在有了这个系统,可以在虚拟环境里尝试各种修复方案,挑选最合适的再实施。” 林鹭禾若有所思:“所以馆里准备引进他们的系统?” “不止是引进。”张莼说,“他们想跟我们合作开发一个专门针对青铜器的修复模块。你知道,青铜器的修复难点在于锈蚀和断裂的处理,如果能在系统里预先模拟,用于教学......” 林鹭禾点点头。 她想起在佛罗伦萨和滑雪场见到的那套系统,如果能把那种精准的建模技术用在文物修复上...... “你要不要去跟进这个项目?”张莼问,“听说他们的技术总监这两天就到北京了。” 林鹭禾一怔:“技术总监?” “好像姓丁。” 林鹭禾又愣了一下,意识到了是谁,然后说:“他们老板,是不是姓关啊,我听康师姐说的。” “对,关总。不过那位关总在湾区,很少来国内。“张莼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说起来,下个月月底欧洲巡展还有答谢晚宴,你要不要去?正好可以见见国外那边的修复团队。” 林鹭禾低头摆弄工具:“去多久?” “半个月左右。“张莼看她犹豫的样子,“怎么,有事走不开?” “我......”林鹭禾想起顾梦最近的状态,还是摇摇头,“我考虑几天吧。” * 顾梦坐在窗边,看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她拨通了那个号码。 “阿姨,一百万不够,我要三百万。”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小姑娘,看不出来这么贪心。” 沈怡君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对她这种身家的人来说,一百三百,似乎并没什么区别。 “可以是可以。”她淡淡道,“不过先给你一百,你安心养胎。下个月我送你去美国,学校那边我帮你安排休学一年。等你生下来,剩下两百万一次性给你。” 顾梦攥紧了手机。 “我听说你在申请学校的国际交换项目?“沈怡君继续说,“干脆就直接留学好了。三百万足够你在国外念完书。”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当然,如果你坚持要打掉......” 顾梦屏住呼吸。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退学。” 电话那头的声音优雅依旧,却让顾梦从脊背发凉。 她看着窗外的夕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沈怡君根本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在威胁她。 这个女人要的是关家的长孙,而她,不过是个生育工具罢了。 “考虑好告诉我。”沈怡君话音刚落。“不用考虑了阿姨,我现在就答应您。”顾梦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是您先给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孩子。”沈怡君闻言笑了,“我就喜欢聪明人。” 9、Chapter 09 接下来的日子,顾梦似乎走出来了。 她变得比以前更爱笑,更黏林鹭禾。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给林鹭禾做早餐,晚上还会缠着姐姐陪她看电视。 “你最近心情不错。”林鹭禾给她削苹果,看着妹妹圆润的小脸。 “嗯。”顾梦靠在她肩上,“姐,我想好了。” “什么?” “我要生下来。”顾梦轻声说。 林鹭禾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妹妹平静的侧脸,那双总是闪躲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坚定。 许久,她点点头:“好。” 苹果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姐妹俩依偎在沙发上,谁都没再说话。隔了好久,顾梦忽然说:“姐,我好想出国玩。” 林鹭禾嗯了声:“等你养好身体再说。” “我想现在就去。” 林鹭禾转头看她,却只看见她垂下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所有心事。 林鹭禾靠近她说:“梦梦啊,那我下个月月初,要去欧洲出差,干脆我给你买一张机票,我带你一起去?你月份不大,现在还能坐飞机,我们去看巴黎铁塔,好不好?跟学校请几天的假?” “嗯……”她点点头,鼻头酸酸的,埋首在林鹭禾的脖颈里,低声道,“我就是说说,我等,等以后孩子生了,再去玩。” 然而一星期后,林鹭禾回到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 “姐姐,对不起,我要走了。这些年你为我花的钱,我都存在卡里了。我去做了一件很自私的事,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等我什么都处理好了,就回来找你。” 一百五十万—— 林鹭禾拿着银行卡,第一次觉得钱是这么刺眼的东西。她不用想就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她立刻打电话,却发现顾梦的号码已经空号。她冲到学校,却被告知顾梦已经办理了休学。 宿舍、图书馆、她们常去的奶茶店......林鹭禾像个疯子一样找遍了每个角落,可顾梦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种无力感让她发疯。 她第一次如此憎恨特权阶级——他们可以用钱买通一切,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别人的人生,甚至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座城市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鹭禾瘫坐在顾梦的房间里。床上还摆着她最爱的小熊玩偶,书桌上的笔记本翻开着,停在一道未完成的数学题上。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会在夜里偷偷钻进她被窝的妹妹。 凌晨三点,她终于明白过来——顾梦是被他们带走了。 - 三天后。 关家别墅门口,林鹭禾直直地站着。沈怡君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搅动咖啡:“听说你最近闹得很厉害?又去报警,又去找子承了?” 林鹭禾抿着唇不说话,是,她是去找关子承了,关子承一无所知,还很茫然:“不是给你妹妹钱了么,她是不是拿着钱去散心了?” 然后关子承帮着她一起找,最后发现这件事跟他妈妈有关。 “你也是个聪明人。”沈怡君端着咖啡杯,目光冰凉,“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这学期就毕不了业。美院每年赞助多少钱,你应该清楚。” “你是威胁我?”林鹭禾难以置信地攥紧拳头。 沈怡君笑笑:“希望你聪明点而已。” 林鹭和没有吱声。她想起母亲去世那年,父亲很快再婚,继母带着两个孩子住进来。 原本温暖的家变得冰冷陌生,继母处处针对她。最后她离家出走,是顾阿姨收留了她。 那是她高中最后两年那会儿的事了,顾梦整天跟在她后面叫姐姐。顾阿姨把她们当亲生女儿疼,从来不让她们受委屈。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鹭禾嗓子发干。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沈怡君放下杯子,“毕竟你还年轻,前途很重要。” 博物馆里。炽白的灯光照在脸上。 张莼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样子,忍不住说:“鹭禾,你是不是惹什么麻烦了?” 林鹭禾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段时间她总是心不在焉,连最基础的修复工作都出错。 “理事会今天找我谈话了。”张莼欲言又止,“说是......让我考虑换个实习生。” 林鹭禾愣住了。 “你到底惹到谁了?”张莼压低声音,“这些人,直接打电话给校长,连院长都被压得喘不过气,你今年的奖学金都被取消了。” 林鹭禾一阵恍惚,都热想起沈怡君那句“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原来不是威胁,她们真的会这么做。 “师父,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张莼打断她,“我跟他们说了,你是我带的最好的学生,我不换人。大不了......”她顿了顿,“大不了我这个特聘专家也不当了。国内外多得是博物馆请我去。” 林鹭禾眼眶发热。她知道张莼这个位置多来之不易。 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她走到外面接起。 “林小姐,你好。”沈怡君优雅的声音传来,“你妹妹很好,在国外养胎。你也别太倔强了,她都是自愿的,你又不是她监护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鹭禾闭上眼睛。她从小就学会了独立,不愿依靠任何人。可现在,不仅连最重要的妹妹都保护不了,甚至也自身难保。 “我每周都会让人给她手机,你们可以通电话。”沈怡君顿了顿,“只要你别再闹事。你学校那边,我也不会插手,让你毕不了业的。奖学金的事,只是给你一个提醒而已。” 赤裸裸的威胁。 挂断电话,林鹭禾看着工作台上的文物,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 她突然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高人一等。他们可以用钱和权势把一切都握在手里,而自己这样的人,连最亲的人都护不住。 10、Chapter 10 三里屯一家隐蔽的咖啡厅,角落里。 戴着口罩的私家侦探推过来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查到了,关启仁,现任关氏集团副董事长,今年四十八岁。” 林鹭禾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关启仁的照片。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国字脸,气场强大。 “他天生跛足,十年前的一场车祸又让他一只眼睛失明。”侦探喝了口咖啡,“不过这人也算厉害,关氏集团在国内的邮轮产业就是他一手打理的。” 林鹭禾翻到关子承的资料,愣住了:“等等,他的身份证、护照......怎么都姓沈?” “有意思吧?”侦探压低声音,“他妈妈叫沈怡君,九十年代港姐冠军。关启仁没给他们母子名分,也算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不过当年港媒都只报道了两天,新闻就被压下来了。” 林鹭禾盯着资料上“关启仁”三个字,忽然回过神来:“对了,他有个弟弟,叫关禛?” “哟,这你都知道?”侦探眼睛一亮,“那可是关氏集团最得意的太子爷。在湾区搞什么ai,最近几年风头正劲。你要查他?” 林鹭禾想起谷雪维尔那天,关子承那副献媚的样子,和丁裕安叫他“大侄子”时他难堪的表情。 她忽地抬头问:“关禛,他在家里......是不是特别受宠?” “这可问到关键了。”侦探神秘兮兮地凑近,“这位二爷啊,是老太爷快六十岁才得的儿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不说,简直就是天才。关家在香港、新加坡的产业,老太爷都准备交给他打理。连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古董字画,大部分也都给了他。结果,人不要——” 林鹭禾从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现金,推到桌子中间:“具体说说。” “你知道关家在苏州的老宅吧?就在太湖边上那个,清朝时期建的,占地几百亩。”侦探说,“老太爷最疼这个小儿子,把老宅都给他了。据说关家祖传的那些古玩字画、瓷器玉器,光是目录就有几十本厚。” “现在呢?” “现在这位二爷更厉害。在硅谷白手起家,搞vr技术,身家都过百亿美金了。连华尔街那些投行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林鹭禾:“所以关子承......” “那就是个私生子。”侦探往后一靠,“在关家,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就算是私生子,那也……也不是普通人能够上的。小姐,你和这男的有仇啊?那就很难办了。” 林鹭禾没说话,手里攥紧资料。 她有些茫然,因为她知道关子承家境好,不一般,可还是没想到是这种家庭出身。就算只是是私生子,沈怡君不过是关启仁的小三,还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自己从张莼教授的团队里赶出去? 她一个学生,拿什么跟这种世家豪门斗? “对了,”侦探补充道,“关家这些年虽然主业稳得很,但也有人说他们太守旧了,还在死守着老一套。倒是这位二爷,现在做的这些高科技,让关家在国际上都露脸了。” 林鹭禾回到家,把资料一页页摊在桌上。 关家......她盯着那些照片出神。忽然想起滑雪场那天,晚宴上,关禛犹如众星拱月。 他和关子承完全不同,浑身上下都是与生俱来的疏离和矜贵。那时候关子承眼里的讨好和畏惧,现在想来都透着几分可笑。 她翻到关子承的资料:没有父姓,连个正经的身份都算不上。他纠缠了自己两年,最后对顾梦下手,是因为在家里受尽白眼,所以想在外面找存在感? 林鹭禾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停。 她没想过要做什么极端的事,可现在......她打开微信,翻到那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名字。 『丁总,听说您最近要来北京?』 发完这条消息,她自己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到了。可眼前又浮现出顾梦苍白的小脸,还有沈怡君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既然他们可以用权势欺负人,为什么自己不能...让关子承叫她,小婶婶?让趾高气昂的沈怡君,看她的脸色吃饭? 手机很快亮起:『是啊,已经到了,下周去博物馆谈合作。怎么想起问这个?』 林鹭禾看着屏幕,手指微微发颤。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仿佛要跳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消息往上翻,还能看见那个被冷落的微信号。当时她没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从小到大,她在感情事上一向被动。 她是那种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总是习惯等着别人来追。 可现在...... 林鹭禾鼓起勇气,低头打字: 『丁总,您有空吗?我想约您吃饭,之前你教我滑雪,还没说谢谢。』 - 几天后,南锣鼓巷的一家私房菜。 店面不大,但装修很有格调,四周都是老物件儿,角落里还摆着一架古琴。 丁裕安穿着一件浅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他生得娃娃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大男孩,但举手投足间又带着金融圈精英特有的那种从容。 “说真的,没想到你会主动联系我。”他笑着给她倒茶,“我还以为那天在滑雪场,你觉得我很烦。” 林鹭禾端着茶杯:“丁总说笑了。” “别叫丁总,听着怪怪的,叫我裕安就行。”他把茶壶放下,“对了,上次的vr系统,你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有点晕。” “是有这个问题,”丁裕安点点头,“现在能量产的技术,都这样。我们已经算好的了。关禛正让技术部优化,下周来博物馆,应该能带新版本......” 林鹭禾的手指微微一顿,抬首:“......关总是不是也会来?” “关禛?“丁裕安眨眨眼,“哈?你不能自己问他吗?” 林鹭禾尴尬地抿了下唇。 “等等,”丁裕安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没他微信?该不会......还没加他好友吧?” 看着林鹭禾微微发红的脸,丁裕安忍不住笑出声:“妹妹,真是……我都把他微信推给你了,你看你,两三个月了才想起来加好友?”他摇摇头,状似无奈,“回过味来了?我们关总可是不可多见的大帅哥。错过这村,没这店咯!” 林鹭禾低头喝茶,掩饰着内心的不自在。 她不知道丁裕安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但这种打趣的语气反而让她更加局促。 犹豫片刻,她终于甩掉内心深处的逃避:“......那他、他单身吗?” 丁裕安似乎被她这种直白的问法逗乐了:“怎么,真对我们关总感兴趣了?” 林鹭禾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 “单身。”丁裕安看她脸皮薄,没逗她了,笑着说,“而且这些年,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孩特别上心过。”他停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惜,他最近不会来北京。”丁裕安叹了口气,“月底要去巴黎,就是你们之前参与的那个文物巡展项目。” 林鹭禾一愣:“他去巴黎干什么?” “这次巡展不是有数字修复展区吗?我们的vr技术在文物保护领域很有建树的。”丁裕安解释道,“卢浮宫那边专门邀请关禛去做主旨演讲,顺便和几家欧洲博物馆谈合作。” 林鹭禾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她想起张莼说过,欧洲那边对数字文物修复特别感兴趣。 “所以......”她迟疑了一下,“博物馆这边的项目......” “放心,我来就够了。“丁裕安笑道,“不过你要是真想见他,下个月他应该会回国。听说老爷子过寿,他肯定得回苏州老宅。” 林鹭禾点点头,若有所思。 “怎么?“丁裕安歪头看她,“要我帮你约他?” “不用了。“林鹭禾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我想自己来。”她月底也要飞巴黎。 丁裕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你知道吗,关禛最讨厌别人给他介绍对象。这些年,他爷爷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从帝都排到魔都,一个都没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鹭禾一眼:“不过你嘛......说不定真有戏。” “为什么……这么说?”林鹭禾指尖摩挲杯沿,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 丁裕安哂笑:“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的?” 见她一脸茫然,他无奈地摇头:“关禛这个人,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别人越献殷勤,他越冷淡。可那天在滑雪场......”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那天怎么了?”林鹭禾忍不住问。 “他主动教你滑雪诶。”丁裕安摊手,“妹妹,你知道多少女孩儿想跟他搭讪都被他冷处理?结果你呢,倒好,人家主动教你,你连个微信都不加。” 林鹭禾抿了抿唇:“我那时候......”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懂我懂,你这是矜持。”丁裕安笑道,“不过说真的,关禛这人,越是对他示好的,他越不在意。反倒是你这种......” “我哪种?” “又漂亮又高冷,还不把他当回事的。”丁裕安眨眨眼,“他最吃这一套。” 林鹭禾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若有所思。 所以……意思是不能舔着来? 从丁裕安那里打听了不少关禛的事,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林鹭禾洗完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不论是从外表或是能力,她一直都对自己很有自信。 只是从来不习惯主动而已。 林鹭和点开微信,找到那个被冷落许久的名片。头像是个模糊的滑雪剪影,一看就是随手设的。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打下一行字: 『关先生您好,我是林鹭禾,京华博物馆文物修复部的实习生。之前在谷雪维尔见过。我们博物馆正在和贵公司洽谈数字修复项目的合作,不知道能否就项目细节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发完后,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措辞既不会显得太生疏,也不会太过熟络。她把自己摆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一个对vr技术感兴趣的修复师。 与此同时。 纽约,清晨九点。 关禛坐在开往公司的车里,曼哈顿的阳光穿过玻璃大厦,在他深眉高鼻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微信突然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他点开,看见一串工整的自我介绍。目光在“林鹭禾”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接近凌晨,林鹭禾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边。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零点了。纽约那边应该才早上,他大概在上班路上...... 她摇摇头,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太陌生,她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关掉台灯,她闭上眼睛。就在要睡着的时候,黑暗中有一道微弱的光闪过。 林鹭禾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抓起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你已添加了关,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11、Chapter 11 至少有三分钟,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关禛靠在轿车后座,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他把手机丢到一边,看向窗外晨光。 林鹭禾这边却坐立难安。 她点开关禛的朋友圈,结果发现这人连背景图都懒得换,朋友圈还设了三天可见。啥都看不到。 靠。 她抓了抓头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除了丁裕安说的那些,她对这个男人简直一无所知。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好吧,她知道他喜欢滑雪,工作狂,不近女色,然后呢? 回到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好久。最后林鹭禾硬着头皮发了个“你好“的表情包,就跟被鬼追似的退出微信。 深吸一口气,她点开小红书,在搜索栏里犹豫了半天,最后打出三个字:撩汉术。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搜这种东西。 “茶言茶语vol.36:男人最爱这套......” “如何让高冷男神对你死心塌地......” “21天追男神指南......” 林鹭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标题。简直五雷轰顶,天呐,现在的女孩都这么会玩的吗? 她啪地一声把手机丢到床上,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新世界大门。 她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忽然觉得自己在犯傻。从小到大,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学这些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方传来消息提醒: 『这么正式?』 林鹭禾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 她憋了半天发个表情包示好,对方却说“这么正式“?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她正要回复,就见对方又发来一句:『要去开会了。晚点聊。』 林鹭禾一口气憋在胸口。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每句话都像是在敷衍,却又偏偏让人想继续聊下去。 “晚点聊”是客套话还是真的还想聊? 她盯着屏幕发呆,完全没了刚才查攻略时的从容。心里一遍遍地想起谷雪维尔,抓心挠肝似的,她打开搜索引擎,搜起了aether的官网。 公司介绍下面是几张照片。其中一张让她呼吸一滞——关禛穿着黑色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腕骨。他靠在办公桌边,佩戴无框眼镜,眉眼深邃。那副眼镜衬得他越发禁欲,与滑雪场上那个肆意潇洒的样子截然不同。 照片里的关禛不笑,但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却令人移不开眼。他生得很高,衬衫包裹着的肩背线条分明。林鹭禾点开图片放大,忽然发现他眼角有一颗很淡的泪痣。 她又找到一张今年初的杂志访谈。二十七岁的关禛坐在落地窗前,长腿交叠。晨光穿过玻璃打在他侧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蕴着浓墨。 采访里问他为什么选择vr这个领域,他说:“想创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访谈的配图里,他低头在vr眼镜上调试着什么,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指节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器材,莫名带着种性感。 林鹭禾往下翻,发现这个男人很少接受采访。偶尔几次露面,不是在技术发布会,就是一些科技论坛。每次都是一身黑色系,像是把自己裹在一层疏离的壳子里。 她放下手机,觉得喉咙有点发干。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既禁欲又性感?原本坚定的报复计划,似乎也变得有些动摇。 因为她好像……其实……也不算是因为要报复关子承,才对关禛感兴趣的。 这很显然。 人都是视觉动物,她也不例外。 林鹭禾回忆谷雪维尔初见时的样子,那时候他穿着黑色的滑雪服,高鼻深目的轮廓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林鹭禾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瞄一眼手机。 没有新消息。 他说晚点聊的,现在应该还在开会吧? 纽约那边的会议室里,他大概还穿着那身黑衬衫,架着眼镜在讲什么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她就抱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闹钟响起。林鹭禾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还是没有消息。 她咬了咬唇,打下一行字:『早安,关总。抱歉,昨晚睡着了,现在才看到消息。』 发完又觉得太生硬,补了一句:『您忙完了吗?』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语气好像在邀功似的,显得她很在意他有没有回复。 林鹭禾把手机扔到一边,跳起来洗漱。绝对不是在等他回复。她对着镜子刷牙,气呼呼地想。那位关总在纽约养尊处优,哪会在意她? 但至少是时隔两三个月,还记得她,应该有印象吧? 不,应该说,印象深刻吧? 林鹭禾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洗手台上的手机瞟。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林鹭禾含着满嘴泡沫愣住,又不敢马上去看。她慢条斯理地漱口,擦脸,连护肤品都一样样抹完,才假装不经意地拿起手机。 是他。 『刚开完会。纽约这边在下雨。』 林鹭禾盯着这句话发呆。这算什么回复?明明是她问他忙完了没有,他却说纽约在下雨?而且为什么要告诉她天气? 正想着措辞,对方又发来一条:『你们那边应该是早上?今天去博物馆?』 林鹭禾心跳漏了一拍。这人怎么回事,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昨天不是还爱答不理,今天怎么主动问起她的行程了? 她小心翼翼地回:『嗯,要去。今天有一尊佛像要修复。』 消息显示已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鹭禾站在镜子前扎头发,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关总这个已读不回的习惯,还真是一贯作风。 结果发卡还没别好,手机又亮了:『修复完给我看看。』 这一次,轮到林鹭禾已读不回了。 因为……他太犯规了。 早上九点半,林鹭禾急匆匆去了博物馆。 她想了想,拍了张博物馆修复室的工作台:『这是我的工作台,您看。』 『您?』 林鹭禾正在调墨,看见消息赶紧擦了手:『啊?』 『叫我关禛就行。』 林鹭禾盯着这句话,脸有点发烫。这算是在拉近距离吗?她咬着唇想了半天该怎么回。 『好的,关总。』她最后还是规规矩矩地回。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那叫关禛?』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嗯。』 一天下来,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句,隔着时差,都是些工作上的事。关禛回得很慢,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 『今天这尊佛像的断口处理好了。』临近下班,林鹭禾发了最后一条消息,照片里露了一只手,她的手也生得很好看,指尖如葱,十分修长。 关禛却没有回复。 估计是在睡觉。 林鹭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点开朋友圈。她已经把可见期限改成半年了,但翻了翻,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内容。就两张生活照,一张是她在修复室专注工作的样子,一张是前阵子康师姐给她拍的,两张都非常漂亮。 不够吗? 林鹭禾又点开小红书:《如何用朋友圈吸引男生注意》、《高段位女生的朋友圈经营法则》...... 她一条条翻着,忽然看到一句:要若即若离,保持神秘感。朋友圈不在于发得多,而在于发得巧。 林鹭禾咬着唇,挑了张最近和顾梦出门骑自行车的照片,是她坐在长椅上的半身照,气质样貌都非常出挑。 林鹭禾调了个滤镜,配了个向日葵的表情。 发完她就后悔了。会不会太刻意?他会看到吗?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点赞来得很快。 但她发现是师兄和师姐,还有一二三四五的同学和朋友。就是没有关禛。连丁裕安都给她点了个赞,还评论了句“好看”。 两个小时过去了。 林鹭禾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关禛这会儿在健身。 纽约时间早上七点半。 曼哈顿中心商务区,玻璃幕墙的写字楼第十层。健身房里充斥着器械运转的声音,晨光穿过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把整个空间映得通透。 关禛在跑步机上匀速奔跑。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穿着黑色运动背心,肩背的线条流畅有力,腰线收得极窄。薄汗顺着脖颈滑落,喉结轻轻滚动。 蓝牙耳机突然响起,是丁裕安。 “关总啊,哥哥,起床了吗?” 关禛看了眼跑步机上的数据,语气淡淡的:“有事?” “啧,我说你看朋友圈不?”丁裕安那边传来翻文件的声音,“林小姐发照片了,挺好看的。” 关禛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下:“你没事做?” “我这不是关心下你嘛。”丁裕安笑道,“你看没看?” 关禛没说话,调高了跑步机的速度。 “诶,你这人,”丁裕安叹气,“人家主动加你微信,昨天加,今天发照片,你好歹表示下?你这样冷着,人家小姑娘该怎么想?” 关禛盯着跑步机上的数据,语气更冷了:“你很闲?还有空给人评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