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第一弃子楚嬴宋施施小说全文阅读》 第1章 落魄皇子 “楚嬴,你不要走,你走了,为娘可怎么活,呜呜……” 黑暗中,幽幽的哭泣声在楚嬴耳畔响起,如杜鹃啼血,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谁在说话? 我不是死了吗? 还有,这个娘是怎么回事? 楚赢生前就是因为没有父母,才会无所顾忌,加入最危险的特种兵行列。 难道…… 他突然一个激灵,像溺水垂死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意识瞬间清醒。 “我没有死?!” 楚嬴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略有破败,明显是古建筑的房子。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钻入鼻孔。 这气味就像药引,直冲脑门。 楚嬴只觉得轰的一下,脑海里直接炸了锅。 各种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纷纷钻进来,塞得整个脑袋像要爆炸一般。 “啊!好痛……” 他忽然双手抱头,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消化这些记忆。 原来,自己竟穿越了。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原来的华夏特种兵楚嬴,而是楚国的大皇子,今年二十岁,比太子大不到一个月。 这个楚国,自然不是他前世古代的那个楚国。 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政体类似于明代。 但,发展水平却落后很多。 换作一般人,骤然穿越成皇子,肯定会欣喜若狂。 可此刻,楚嬴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只因不是皇后所生,他从小就为宫里所不喜。 十多年前,更因母族被诬陷造反,受到牵连,母亲容妃和他一起被打入冷宫。 至今,已超过十年。 这些年来,母子二人可谓受尽欺凌。 撇开宫里的贵人故意找茬不算,就连一般的丫鬟太监,也敢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甚至最近,原本还算健康的楚嬴,忽然病倒,这其中,未必就没人暗中动手脚的嫌疑。 如果不是地球的楚嬴穿越过来,这位楚国大皇子,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试问,这样险恶的环境,又有几人能高兴得起来? “楚嬴,你……你真的醒了!咳咳……” 正当楚嬴梳理着记忆的时候,一个女人冲上来,死死将她抱住。 滚滚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连太医都说……” 她哽咽着,再次咳嗽几声:“咳咳……好在,你总算挺过来了,谢天谢地,真是谢天谢地!” 感受着脸上的温热,楚嬴知道,眼前女人是发自真心的关心自己。 “多谢母……母妃关心,孩儿这些天,让母妃担心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容妃。 楚嬴反抱住她的时候,触手所及,是一具干廋孱弱的身躯。 多年的冷宫生涯,让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女人,再不覆往日的珠圆玉润和光鲜亮丽。 她有着焦黄的头发,随意盘成发髻,用一只木钗插着。 深陷的眼窝和蜡黄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虚弱。 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已经充满了迟暮的气息。 她确实有病,是一种沉疴顽疾。 自从搬进这座冷宫一年之后,这种病便像跗骨之蛆,一直折磨着她。 或许是受前身记忆的影响,楚嬴心底忽然涌起深深的自责和心酸。 说起来,眼前女人遭遇的一切,和他关系很大。 正因为前身出生太早,抢在了太子前面,才害了她。 若前身不是大皇子的身份,又或是稍微有一些本事,眼前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至于遭受这么多苦难。 还好,如今自己穿越过来。 既然他已经得到了别人儿子的身体,那么以后,就当由他接受一切因果! 报答母亲,改变母子二人的处境! 楚嬴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容妃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变了,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松开双手,坐在床沿上笑道: “不担心,只要嬴儿没事就好。” 眼看楚嬴皱起鼻头,她看了眼墙角碳炉上,冒着白雾的药罐,笑着解释道: “那是娘为你煎的药,咳咳……正好你醒了,不如先喝一碗。” 她说着便站起来,忽然以手扶额,身体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母妃,你没事吧?!” 楚嬴骇然失色,掀开被子,伸手想去搀扶。 容妃摆摆手,虚弱地道:“咳咳,我没事,只是有些疲倦……你大病初愈,不宜下床,乖乖坐好就是……等喝了药,娘再给你热点饭菜。” 楚嬴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好几盘饭菜,没有一点热气。 想来,是对方太担心自己,也连着几顿没吃饭。 这一秒。 楚嬴内心最柔弱的一点,被狠狠揪住! “母妃,一会儿多热一点。” “好好好,看来嬴儿是饿坏了。”容妃笑道。 “不是,儿臣是想请母妃也吃一点。” 容妃拿碗的手忽的一停,两行泪水又流下来。 尽管已是冬日年后,心里却暖融融的,抿唇点头:“放心,娘肯定会吃的,娘要是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照顾嬴儿。” “母妃无需多虑,儿臣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楚嬴这话,让容妃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娘忽然发现,嬴儿真的长大了。” 以往的楚嬴,因为在冷宫长大,从小受尽欺凌,骨子里刻着深深的懦弱和自卑。 不仅是个闷葫芦,更不会在容妃面前,说这样有志气的话。 容妃却没觉得奇怪,只当他大病一场,突然开窍了。 毕竟,苦难是使人成熟的最好催化剂。 就在容妃俯身准备端药罐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一股冷风,裹挟着雪花凶猛地冲进来。 本就体弱多病的容妃,受这一激,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两母子一抬头,看到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宫女,盛气凌人地踏进房间。 和她身上崭新的缎子襦袄一比,容妃的穿着,无疑要寒酸的多。 就连一个普通宫女,也比自己母子待遇好得多吗? 这一刻,楚嬴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容妃,瑨妃娘娘让我来传话,让你浆洗的衣物,洗完没有?” 三角眼宫女一开口,毫无上下尊卑之念,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 “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没洗完,你们两母子今天都别想好过!”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章 老实人惹不得 三角眼宫女所说的瑨妃,在十多年前,算是容妃的对头。 容妃向来知书达理,待人和善,自然不是她主动招惹对方。 可架不住,瑨妃这人嫉妒心太强。 当年容妃风华正茂,深受宠爱,让瑨妃感受到了冷落,以至于一直嫉恨到现在。 自从容妃母子落难之后,这十来年里,隔三差五,瑨妃就会找个由头,让丫鬟翠香过来故意刁难她。 一旦容妃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各种羞辱,非打即骂。 反正他们母子身处冷宫,无法向皇帝告状,自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类似这种数九寒冬,丢一大堆衣物给容妃浆洗,只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以往为了楚嬴不受欺辱,容妃哪怕十指在冰水里冻出冻疮,也会咬牙坚持洗完。 这可两天,容妃念儿心切,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若是楚嬴死了,她都不打算再活了。 可如今楚嬴醒了,这事一下就麻烦了。 “翠香姑娘,你看,这两天我光顾着照顾嬴儿,忘了这事,咳咳,真的很抱歉……” 容妃不安的话语,换来翠香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你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容妃呢?你已经被打入冷宫,和丧家之犬没什么分别。” 她用手一指床上的楚嬴,盛气凌人道:“你知不知道,能为瑨妃娘娘洗衣物,那是你的荣幸,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敢为了一个废物偷懒,你对得起娘娘的一片好意吗?” “是是,是我辜负了瑨妃的好意,对不起,我马上就去洗。” 多年的受辱生涯,容妃早已麻木,只想着尽快息事宁人。 她迟疑了下,朝门口看了眼,露出讨好的笑容:“翠香姑娘,你看能不能先关上门,嬴儿病才刚好,薄被又不保暖,万一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去关门。 “慢着。”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翠香姑娘,还请体谅一下……” 容妃刚转过头,啪的一声,冷不防脸上被翠香扇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愣住了。 床上,楚嬴额头青筋跳动,猛地握紧双拳。 他看不得女人被欺凌! 尤其,还是一个为了儿子,低三下四求情的可怜母被欺负! 翠香毫无以下犯上的觉悟,居高临下看着容妃,冷冷一笑:“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体谅你们,谁体谅我?” “万一关上门,空气不流通,害我被你这痨病鬼儿子传染,你付得起责任吗?” 说完手指着门外的冰天雪地:“还不快滚出去,给我把衣物全洗了,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不客气!” “对不起,翠香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洗,这就去……” 容妃眼底闪过一丝屈辱,捂着脸颊,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就准备出门。 刚迈开步子,却被人拉住手臂:“母妃,不用理她!我倒要看看,今天咱们不洗这衣服,天还能塌了不成?!” “这可不行,嬴儿听话,快放开为娘,乖乖躺回去,你还不能下床……” 任凭容妃怎么劝说,楚嬴就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翠香顿时怒了,双手叉腰,讥笑道:“怎么,想跟我耍大皇子的威风?你想清楚了,这可是瑨妃娘娘的命令,违抗娘娘的命令,你们承受得起吗?” “瑨妃又如何?抗她的命,又如何?!” 楚嬴掷地有声,眼神犀利,浑身气势仿佛换了个人,叫人不禁有些胆寒。 翠香愣住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 不过,翠香只是愣神片刻,下一秒她便觉得自尊受到了侮辱,越发恼羞成怒:“好你个痨病鬼,越说你还越来精神了是吧?” 蓦然看到炉子上的药罐,她冲上去就是一脚。 “不!我儿的药,这可是我求了好久,才从太医院那求来的啊……” 容妃望着打碎的药罐和满地药汤,发疯一般冲上去,想要进行最后的抢救。 “呵呵,让你儿子反抗,这就是得罪我翠香的下场!” 翠香一脸快意,抬脚在打翻的药材上连踩几脚。 挑衅般的看了楚赢一眼后,她熄灭了容妃最后一点希望: “你不是在乎你儿子吗?你不是想治好他的病,我偏不让你如愿,这种废物,越早死了越好!” “你住嘴……” 容妃这次终于怒了,诅她可以,咒她的儿子,绝对不行! “你敢吼我?!” 翠香大怒,抬脚就向她身上踢去。 然而,这一次…… 啪! 翠香脚还没落下,楚嬴已经抢先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啊!” 翠香惊叫一声,捂着脸颊踉踉跄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嬴。 “你!” “这一巴掌,打你以下犯上!” 啪! “这一巴掌,打你骄横跋扈!” 啪! “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卑!” 啪! “这一巴掌……” 连续几巴掌,几乎用尽楚嬴目前能使出的全力。 翠香被打得左三圈,右三圈,两边脸都高高肿起,嘴角止不住的往下淌血。 “你……你个废物,竟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了?!” 翠香捂着脸,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全是怨毒和惊怒。 “打你,怎么了?” 楚赢自问不对女人动手,可这翠香着实可恨,简直是个毒妇! 他堂堂七尺男儿,前世又是华夏军人,还能被一个毒妇欺负不成? 他目光锐利如刀,抓起桌上切药材的刀子,杀气腾腾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敢!” 翠香吓得一哆嗦,现在的楚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感觉。 似乎自己敢再激怒他,他真的会痛下杀手。 “你看我敢不敢!” 楚嬴逼近一步,刀锋直指对方喉咙! 无形的压力,终于压垮了翠香最后一丝尊严。 “好好好,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我这就回去禀告娘娘,看你们一会儿怎么交代!” 翠香心虚了,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落荒而逃。 楚嬴上前关上门,拉着容妃来到床边坐下,自己再转身去收拾满地药材。 “嬴儿,这些交给娘来做就好,你快上床躺着,只是……” 容妃哪还坐得住,忧心忡忡地道:“一会儿瑨妃派人来报复,我们可怎么办啊?” 冷宫里的母子俩,举目无亲,面对瑨妃的报复,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母妃放心好了,儿臣已有对策。” 楚嬴收拾完药材,站起身来,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他们最好别来,不然,儿臣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章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嬴儿,你不会是……真要杀人吧?” 容妃一听儿子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惊慌之色:“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这样做,岂不是给了那些人把柄?” 容妃并不是一个宫斗小白。 别看他们如今身处冷宫,但,想要楚嬴命的人,依旧大有人在。 作为母亲,她自然不希望楚嬴因为一两个下人的挑衅,就铤而走险。 “呃……儿臣刚才只是吓唬那个翠香,你怎么当真了?” 楚嬴露出一丝窘迫,安慰道:“母妃放心,儿臣又不是蠢货,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臣才不会做。” “那就好。” 容妃松了口气,随后又蹙起眉头:“可是,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其他应付之策?” “母妃无需当心,只管静等他们到来就好。” 王安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但他镇定的神情,多少给了容妃几分信心。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翠香果然带人杀了回来。 这次来的人,多了瑨妃的内务太监李福海,还有三个人高马大的杂役太监。 这样阵容,对付病弱的母子二人,绰绰有余。 李福海长相有些阴鸷,一见面,便扯着公鸭嗓喝道: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连瑨妃娘娘的命令也敢违抗,还打了她的贴身丫鬟,咱家今天,少不得要为娘娘讨一个公道。” “李公公,都是误会,嬴儿刚苏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才会一时糊涂,冒犯了翠香姑娘,还请公公……” 容妃才开始求情,就被楚嬴打断:“母妃,和他们费什么话。” 说着挺身上前一步,看着李福海:“没错,命令是我违抗的,人也是我打的,你们想怎么样?” “嘿嘿,看不出来,你这废物,竟也有血勇的时候。” 李福海斜眼看着楚嬴,皮笑肉不笑:“这样才好,等下动起手来,咱家的人才不会手下留情。” “不要啊,李公公,求求你……” 容妃吓坏了,忙上前求情,却被李福海一把推开,差点栽倒在地,还好被楚嬴忙及时扶住。 但见李福海毫无愧色道:“现在才想帮你儿子求饶,晚了,连瑨妃娘娘的身边人也敢打,简直无法无天!” “你容妃不会教儿子,咱家来帮你教,也好让这废物东西,长长记性!” 翠香顶着一个猪头,趁机道:“公公,让你的人快点动手,我要这废物,至少在床上躺一个月!” “你确定一个月够吗?” 李福海阴恻恻笑道。 不等翠香开口,楚嬴眼神一冷:“当然不够,你最好能让我躺一辈子,这才算本事!” “嘿嘿,大皇子说笑了,你再不济,毕竟也是陛下的儿子,咱家可没这个胆量。” 李福海这话并没有说谎,哪怕身处冷宫,楚嬴毕竟还是皇族。 只要有这层身份,这些下人,就不敢随意残害他,至少明面上不敢。 最多,只能让他吃一顿皮肉之苦,就这还得遮遮掩掩。 不然,一旦传出去,哪怕皇帝不管,满朝言官,也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原来你们也有没胆量的时候。” 楚嬴嗤笑一声,握拳迈步上前:“可惜,你们没有,本宫却有这个胆量。” “你……你想干什么!” 李福海看着他的拳头,厉声喝道。 他不相信,这个往日的窝囊废真敢动手打人。 下一刻,他就为这个想法付出了代价。 只见楚嬴没有任何停顿,以极快的速度,直接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 “哎哟……咳咳,你……” 这一群差点让李福海闭过气去,惨叫着弯下腰,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边干咳,一边指着楚嬴想往后退。 “李公公?!” 翠香也变了脸色,完全没料到,慌忙朝那三个太监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救人。” 三人出梦初醒,这才齐齐冲上去。 只是,他们快,楚嬴也不慢。 直接怒吼一声,扑到李福海身上,如凶狠的野兽,发疯一般拳打脚踢。 “哎哟哟……他疯了,快拉住,拉住他!” 李福海被打得抱头鼠窜,脸肿了,衣服破了,帽子掉了,连头发也散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多方毕竟人多势众,况且,楚嬴这具身体也远不如前世。 僵持了片刻,还是被三个杂役太监按在桌子上。 “呸!你特么是疯了,还是属疯狗的!” 脱离苦海的李福海,怒火中烧,狠狠吐出一口牙槽血,随手抡起胳膊,命令道: “你们三个,给咱家按住了,嘿嘿,小子,你不是喜欢打人吗,咱家陪你慢慢玩。” “不要啊!” 这时,容妃又冲上来,李福海冷声道:“给我把这女人拉开!” 三人中的一人,顿时丢开楚嬴,去将容妃拦住。 没人干扰,李福海回过头,对着楚嬴露出残忍的笑:“打过瘾没?该咱家了!” 说完甩手就是一巴掌。 眼看就要招呼到楚嬴脸上,却见他嘴角一挑,似乎早有预料,全身突然发力。 三个杂役太监,本就少一人,又是猝不及防,立刻被他挣脱一只手,抓起桌上那把刀子,往上一划。 李福海反应不慢,赶紧收回手掌。 饶是这样,还是被划破了掌心,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破口大骂:“娘希匹,你在找死……”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脸色沉了下来,变得无比难看。 一旁的翠香,和那三名杂役太监,也好不到哪去,一副痴呆见鬼的模样。 滴答…… 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从楚嬴的手腕流淌而下,很快便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他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一幕,连时间都被凝固。 良久,容妃才发出一声尖叫,抓住楚嬴的胳膊,声泪俱下: “嬴儿,你割腕干什么,为何这么傻,你要活不成,娘也不活了,呜呜……” “母妃别担心,暂时死不了。” 楚嬴安慰了一句,扭头看着李福海等人,挑衅地笑道: “你们不是要教训我吗,来啊,继续……身为贱婢奴仆,却欺君罔上,逼得当朝皇子自杀,你们说,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章 不疯魔不成活! “你……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翠香面如土色,又惊又怒,连嘴皮子都在哆嗦。 “还废话什么,快,快去找太医……” 李福海如坠冰窖,顾不得掌心的疼痛,向三名属下命令道。 可转念一想,太医院离这还有段距离,一来一去,恐怕楚嬴身上的血早流干了。 慌忙改口:“快,直接带上他,去太医院,快啊!” 谁能想到,一向懦弱的废物皇子,居然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福海心中有苦难言。 皇宫里眼线众多,这一路去太医院,肯定是瞒不住的。 如此一来,大皇子楚嬴被他们逼自杀的事,估计很快就会传到楚帝耳朵。 蓦然,李福海看到了王安讥讽的眼神。 他打了个激灵,怒吼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楚嬴没有承认,嗤笑道:“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一旦我真有个好歹,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还能是什么下场,自然是全体陪葬! “你……你……” 李福海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等他再催促,那三名杂役太监已经飞快架起楚嬴,冲出门去。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谁也不想这么快报销啊。 “公……公公,我们现在……现在怎么办?” 等人离开后,翠香一把抓住李福海,颤抖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这小子够狠,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李福海脸色阴晴不定,恨声道:“当务之急,只有回去找瑨妃娘娘,才能救得了我们……再怎么说,我俩也是为她办事。” “那,赶快,现在就回去!” 翠香惊恐万分,哪还有心思留下来为难容妃,和李福海匆匆离开了这里。 李福海猜测的没错。 割腕这一出,确实是楚嬴故意为之。 这个时代,医学常识极度匮乏,身为太监和宫女的他们,自然更不懂这些。 他们并不知道,楚嬴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割到动脉。 身为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对于制造这种伤口,楚嬴可谓十分擅长。 前世战场上,这招经常被用作刑讯逼供。 他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穿越到这个世界,怎么会去自杀? 他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事情闹大,博取群臣,乃至皇帝的关注,以达到改变处境的目的。 除非大楚皇帝真的冷血无情,否则,对于自己的妻儿,他多少都该有所回应。 毫无疑问,楚嬴成功了! 大皇子不堪忍受宫中下人长年欺辱,愤而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城。 正在城内办公的大臣们,全都被惊动。 “岂有此理,大皇子虽是戴罪之身,可毕竟是天潢贵胄,岂容一群奴才欺辱!” “什么戴罪之身,十年前他年纪还小,那件事与他何干?倒是陛下,难道就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群狗奴欺辱?” “这群贱婢好大的胆子,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儒门出身,向来把上下尊卑,君臣之礼,看得比什么都重。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僭越尊卑。 哪怕并不同情楚嬴者,为了维护礼法,也加入到声讨的队伍。 那些无所事事的言官,更是像闻到腥味的苍蝇,纷纷跑到午门前告状,一致要求惩治李福海和翠香等人。 平日喜欢争锋相对的大楚朝臣,这一次空前团结。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皇宫之内,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在告状。 养心殿,御书房内。 大楚皇帝楚云天,手里握着一柄青铜短剑,正用一张丝绸,缓缓擦拭。 剑身光滑如镜,映出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 在他身后,正对御书房大门的中央,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宫装妇人,正跪地上抹泪。 “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明明就是容妃母子,不识好人心,仗势欺人,臣妾好心派奴婢过去嘘寒问暖,就么就成了欺辱他们呢?” 这名贵妇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欺辱楚嬴母子的瑨妃。 她一接到李福海和翠香的回禀,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赶到养心殿,来个恶人先告状。 没等楚云天开口,她继续忿忿道:“再说,大皇子是自己拿刀割的腕,和臣妾的下人,没有丝毫关系,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听信那面那些流言蜚语。” 楚云天擦剑的手一顿,淡淡道:“这么说,是外面那些人,全都冤枉你了?” 瑨妃心中一跳,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丈夫,竟然她有些紧张。 她硬着头皮道:“陛下,臣妾所说都是真的,自从容妃母子进了冷宫,这十年来,臣妾念着姐妹一场,隔三差五,总会派奴才过去探望。” “臣妾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后宫的下人来问话。” 她并不怕楚云天询问下人。 不说那些下人,都经过她的打点,就是看在她的身份上,估计也不会说实话。 没人会为了两个被打入冷宫的人,和一个有权有势的妃子作对。 然而,她却没料到,这话刚说完,就遭到了反驳。 “陛下,瑨妃娘娘所说,与事实不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瑨妃目光一寒,气愤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身穿软甲,腰悬佩刀,披着厚披风的魁梧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遮住了半边天光。 “哦,雷开,有话进来说。” 楚云天显然对大汉的声音十分熟悉。 此人是他亲选的侍卫统领,平日他办公时,对方就守在门口,是以并不避讳。 “卑职遵命。” 雷开抖落披风上的霜雪,随后踏门而入。 楚云天合上短剑,终于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刚才所言,到底何意?” 瑨妃忽然插了句嘴:“雷统领,请注意你的身份,不知道的事,可别乱说……” “瑨妃娘娘放心,卑职忠于陛下,忠于朝廷,所言全是亲眼所见,断不会胡说八道。” 雷开似乎听不出瑨妃言语的威胁之意,目光严肃,一本正经道: “回陛下,不止是瑨妃,卑职这十年,也会不时去冷宫探望,所以知道,瑨妃派去的下人,并非嘘寒问暖,而是以欺辱容妃母子为乐,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你……” 瑨妃身体一个哆嗦,当即变了脸色。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章 楚皇的补偿 “你胡说八道!” 瑨妃行迹败露,仍死不承认,指着雷开极其败坏道:“陛下,你不可听他胡言论语,他自己都说了,经常去往冷宫,谁知道他和容妃是什么关系,说不定两人……” “你给朕闭嘴!” 楚云天一声低喝,让瑨妃触电般栗然一惊,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犯了忌讳。 皇帝的妃子和臣子有一腿,不管在哪个朝代,一旦传出去,都会是最劲爆的话题。 雷开轰然跪地,脸色看不出多少变化,解释道:“陛下明察! “容妃曾对属下有恩,大皇子小时候,亦曾师从卑职习武,此事陛下应该清楚,卑职是看在当年恩情,以及师徒情分上,才会对容妃母子照拂一二。”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经常出入冷宫的理由。”楚云天声音透着冷漠。 “卑职也知道不妥,可是,大皇子小小年纪,便进了冷宫受罪,卑职实在不忍……”雷开咬牙道。 “可,他们是朕的妻儿,你的意思,是怪朕让他们受罪?”楚云天声音愈冷。 “卑职不敢。” 两人的对话,让瑨妃窃喜,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心想,到底是夫妻一场,陛下还是向着自己的啊。 如此一来,两名奴婢那边,算是保住了。 这是大好事,有了这个例子,只怕后宫以后,会有更多人愿意为她卖命! “瑨妃,你先回去,朕和雷统领还有话要说。” 瑨妃还以为楚帝要关起门来,狠狠训斥雷开,不宜被自己看见,欣喜地站起来。 还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陛下,臣妾那几名奴婢的事……” “回去等消息吧。” 陛下的语气很平静,有戏,这下彻底放心了,瑨妃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养心殿。 待人走后,楚云天看着雷开问道:“雷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卑职问心无愧,任凭陛下处置。”雷开面容坚毅,并无丝毫畏惧。 “呵呵,好个问心无愧,起来吧。”楚云天被他顶了下,反而笑了。 “陛下,不处罚卑职?”雷开很是意外,差点以为听错了。 “朕处罚你干什么?你当朕的那些飞龙卫,全是吃干饭的?” 所谓的飞龙卫,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是楚帝的耳目爪牙,监听天下,对于皇宫里的事,自然掌握的一清二楚。 “那,陛下刚才为何那样说?卑职还以为……”雷开摸着脑袋,越发糊涂了。 “以为朕会惩罚你?”楚云天冷笑一声,“朕的不满也是真的,那毕竟是朕的妻儿,朕自己会管,用不着别人帮忙,懂吗?” “卑职明白了。” “明白就好,算一算,也有十年了,当年那件事,其实和他们母子,并无多大干系,但那一家人,也确实可恨,朕到现在依旧……” 楚云天下意识握紧拳头,显然十年岁月,依旧没有冲刷干净他的这份恨意。 俄顷,他忽然叹口气:“罢了罢了,此事已经传得尽人皆知,天下人,又要以为朕是个无情君王……刘允。” “老奴在。” 案几旁边,一个两鬓染霜的老太监,躬身上前。 他就像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如果不是动了这一下,几乎不会被人注意。 “传朕口谕,凝香宫奴婢,翠香目无尊卑,以下犯上,逐出皇宫,发配边疆,充为军妓。 “凝香宫管事太监李福海,革职,和那三名杂役一起,充军边塞……至于瑨妃,因御下不严,有失察之罪,罚俸一年。” 楚云天一开口,犯事的一个也没放过。 不过,对瑨妃却是轻拿轻放,显然,在他眼中,容妃母子并没有前者有分量。 听到这,名叫刘允的老太监特意问了句:“陛下,就这些?” “嗯。”楚云天微微颔首,沉吟道:“一会儿,你再安排点人,去把容妃母子住处修缮一下,送些过冬的物资过去,对了,再安排一名丫鬟……”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雷开:“省得有人再自作主张。” “卑职不敢,卑职替大皇子母子,谢过陛下赏赐。” 尽管被挖苦,雷开却并不在意,边行礼,边暗暗为容妃母子高兴。 苦熬十年,总算拨云见日,尽管只是些许亮光,但,毕竟看到了希望。 “你别高兴得太早。” 待刘允离开后,楚云天打开天窗说亮话:“有奖就有罚,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呵呵,当了十年闷葫芦,没想到,一出手,就石破天惊……朕这次,丢了好大一个人啊。” “陛下息怒,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雷开知道他对楚嬴不满,出于对徒儿的维护,忙出声帮忙说话。 “你不用为他辩解,朕不是傻子。” 楚云天挥手打断他,随后叹了口气:“好手段啊,竟然能隐忍这么久,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么有本事,看来,这皇宫是容不下他了。” 他看着雷开,别有深意道:“你说,朕若是也把他派往边疆,会怎样?” 雷开脸色大变,再次跪下,为楚嬴求情: “陛下,大皇子一生凄苦,又是陛下的亲儿子,纵使手段过激了一些,断不至于充军边塞啊。” “谁说朕,要让他充军边塞?” 楚云天的话刚让雷开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悬起来:“朕只是想在边疆,给他一块封地,听说,北燕行省的顺州,最近不太平静,你说,选在那里如何?” “陛下不可,那里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离北匈国又近……”雷开皱紧了眉头。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那小子打了朕的脸,朕没和他算账,还给一块封地,已经是仁至义尽。” 楚云天一点不讲情面,正色道:“他要真有本事,就展现给朕看,不然,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说完,只见他抓起案几上的短剑,剑鞘上镂刻着楚国皇族特有的金凤图腾,起身走到雷开面前。 “你去传旨,还有数日,便是元宵节,过了节,让他挑个日子出发吧!” 他递出金凤短剑:“这柄剑,就是传旨的凭证,之后送给他,就当是这些年的补偿。” 雷开接过短剑,没有再说一个字。 楚云天给出这柄剑,就等于承认了楚嬴皇子的身份。 也代表着,他是认真的,自古君无戏言,楚嬴被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再无回旋余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章 被发配了啊 凝香宫,瑨妃的宅院。 看到瑨妃趾高气扬地返回住处,翠香和李福海心里顿时有了底。 李福海喜上眉梢,忙奉上最好的红花养生茶,翠香也不甘示弱,抢着给瑨妃捏揉肩膀。 “不错,看在你们这份心思的份上,不枉娘娘我走这一趟。” 瑨妃悠然地躺在贵妃椅上,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假意数落道:“你们看看,为了你们,本宫连妆都哭花了。” “是奴婢不好,让娘娘受累了,一会儿奴婢给娘娘好好补补。” 翠香说了句讨巧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娘娘这么说,那这件事……” “当然妥当了,本宫出马,有什么事是搞不定的?” 瑨妃得意一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斜睨着一众下人:“大家伙都听到了,以后啊,好好为本宫办事,亏不了你们。” “多谢娘娘。” 李福海和翠香对视一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伺候的越发殷勤。 呵呵,大皇子又如何?割腕自杀又如何?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有瑨妃娘娘这尊大神护着,还不是拿我们没办法。 正得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公公。” “刘公公来了,一定是来传陛下旨意的,快,一起迎接。” 刘允乃是内府总管,楚帝最心腹之人,瑨妃不敢怠慢,忙带着众人跪在门口。 期间,还给李福海和翠香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心,这最多就是走个过场。 然而。 当刘允踏进房门,宣读完楚帝的口谕后,主仆全都惊呆了。 “不是,刘公公,你不会弄错了吧,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良久,瑨妃才回过神来,慌忙站起来问道。 “瑨妃娘娘,错不了的,身为奴婢,逼迫皇子自杀,没掉脑袋,已经很幸运了,娘娘还想怎样?” 刘允一席话,说的瑨妃哑口无言,脸上阵红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才刚对下人们宣布,两名奴仆会没事,结果,转眼就被楚帝打脸。 这下子,真的无地自容了。 刘允也不多说,看了眼翠香和李福海,挥了挥手:“把这两个目无尊卑的奴才带走,即日发配。” 身后跟随的一群侍卫,顿时上前将两人押起来。 “不要啊,娘娘救命啊,奴婢不想被发配到边疆,娘娘救命!” “娘娘,你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为何会这样,为何……呜呜……” 本已吓瘫的两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挣扎,想要逃脱控制,却只换来一顿拳脚,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惨叫。 对于即将被发配边疆的人,跟死人无异,这些侍卫才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任他们叫得撕心裂肺,瑨妃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拖出去。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 …… 瑨妃被处罚的消息,也传到了太医院,楚嬴听闻后,心情一下轻松了不少。 其实,他也是在赌,赌楚帝还会顾念一点亲情。 还好,他赌赢了。 短时间内,他和容妃两人,应该会有一段平静的时光,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辱。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楚帝的不满,已经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 楚嬴包扎好伤口,从太医院回来后,很快发现了异常。 往日死寂冷清的小院,竟来了一群工部的匠人,正拿着各种工具,对房屋进行修补。 门口站着容妃,边上还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宫女扶着她。 看到楚嬴回来,容妃忙迎上来,拉住他的手反复检查:“嬴儿,你没事吧,伤口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放心吧,娘,就是流了一点血,太医说了,不会有事的。”楚嬴笑着安慰道。 “没事就好,下次可不许再这样胡来,刚才都快吓死娘了,咳咳……” 楚嬴连忙扶住她,心疼地道:“外面天气冷,母妃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这时,那名宫女走上,盈盈下拜:“殿下,还是让奴婢来扶娘娘吧。” “你是?” “奴婢巧玉,奉旨过来照顾娘娘起居。” 总算那个皇帝还有点心……楚嬴哦了一声,点点头,他自然不会奢望,楚帝会亲自过来探望。 对方能送一名婢女过来,他已经很满意了。 尽管他和容妃是母子,但如今他已经长大,男女之间,总有一些事不太方便。 有了巧玉,倒是让他轻松很多。 “你父皇这次发了善心,不仅有巧玉,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里面有几只人参,一会娘让巧玉炖给你补补……” 三人刚进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末将侍卫统领雷开,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请大皇子殿下出来接旨。” “是师父。” 楚嬴和容妃对视一眼,一起迎出门。 楚嬴幼时就跟随雷开习武,两人之间有很深的师徒情。 加之,这些年雷开时长接济母子俩,容妃对这位侍卫统领也很感激。 “师父。” 见楚嬴招呼自己,雷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随后深吸口气,恢复冷峻的表情: “殿下,请接旨吧。” 等楚嬴母子和婢女巧玉跪下后,雷开取出金凤短剑,当场宣读道: “奉陛下旨意,特命皇子楚嬴,于元宵节之后,启程北燕行省顺城州,接管封地,不得有误。” 什么?居然会给我封地……楚嬴眼底闪过一道惊诧,他想过楚帝会有所改变,但,这改变也太大了吧? “儿臣接旨。” 直到起身接旨,他仍旧不敢相信。 尽管一州之地,面积也就比县大上一点,根本配不上一名皇子的身份。 但,他可是有罪之身,楚帝能破例给块封地,已经算是恩赐。 正当他觉得自己赚了之时,却听容妃一声悲呼: “怎么会这样,北燕行省,可是边关苦寒之地,离敌国北匈又近,陛下这样做,不是让嬴儿去送死吗?”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楚嬴总算明白过来,暗自苦笑。 日,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原来,我被皇帝老儿发配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章 千山万水我陪您去看 容妃伤心欲绝。 一边哭泣,一边咳嗽不停,慌得新来的巧玉有些不知所措。 “母妃,其实,你不用这么伤心。” 楚嬴不忍母亲受苦,扶住她轻声安慰道。 “你让娘怎么不伤心,我儿就要去边疆受罪,是死是活,都是未知,呜呜……老天爷,我的命为何会这么苦啊。” 容妃哭得不能自已,让楚嬴的心如针刺一般难受。 “放心吧,母妃,再怎么受罪,难道,还比得上这座冷宫吗?” 楚嬴这话让容妃愣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双手捂住容妃冻僵的手,解释道:“娘你想啊,孩儿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种地方吧?” “难道,娘就不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天地再看看?” 他的目光坚毅,郑重道:“孩儿对天发誓,此去顺城,一定会努力奋进,争取建功立业,早日将娘从这座冰冷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容妃似乎被他说动了,抽出一只手,抚摸着儿子冰凉而俊逸的脸庞,幽幽道: “你说的,娘也希望,可是,真的能实现么?”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楚嬴抬头望着天空,语气坚定:“吾辈生而自由,与其困守牢笼,坐以待毙,孩儿宁愿葬在边疆之地,与山河同眠,与日月为伴!至少,我是自由的。” “说得好!” 雷开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这个徒弟,听到这,忍不住大声叫好: “与山河同眠,与日月为伴,不愧是我雷开看中之人,男儿当志存高远,若为鲲鹏,区区边疆,又如何能困得住?” 他忽然深吸口气,对着容妃深深下拜:“容妃娘娘,卑职以殿下师父的名义请求你,放他去吧。” “这……雷统领快请起,此事……” 容妃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看向楚嬴,后者也随之弯腰下拜: “传说中: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娘是希望孩儿成为翱翔天地的鲲鹏,还是,做那隐介藏形的泥鳅?” “当然是鲲鹏!” 这一刻,容妃终于明白了什么,强忍着激动和泪水,点头道:“好,娘答应你,娘等着你回来,带我走出这片宫墙,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请娘放心,待孩儿归来之时,我要这天下,再无一人可摆布我们的命运!到时候,千山万水,我陪您去看!” 楚嬴这话,让雷开神情一震,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巧玉,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皇子。 心想,这口气也太大了吧,人活着世上,怎么可能不受摆布?难不成当皇帝么? 而且,这些真的能实现吗? 容妃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抿着嘴唇,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眼前的楚嬴,在说话这一刻,迸发出了这十年来,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和自信。 她觉得值了。 雷开也为楚嬴的选择而自豪,待三人进屋,他也跟了进去,将金凤短剑交给楚嬴。 “这是陛下,特意让卑职交给殿下的,此物贵重,乃皇家身份的象征,我给你加了块玉璏,可以挂在腰间,这样就算出去,也无人敢轻视。” “多谢师父,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楚嬴道谢,并非为了金凤宝剑,而是雷开这份对自己的关心。 “不可,上下有别,殿下,就是殿下。” 尽管在心中,雷开认可楚嬴是自己的徒弟,但说话时,他却从不会以师父自居。 他似乎想到什么,笑道:“对了,陛下还说,既然殿下即将离宫,这几天,准你随意出入宫禁。 “正好,不知殿下明晚是否有空,卑职想在太白楼,为殿下设宴送行?” “太白楼?就是京城很有名的那个酒楼吗?” 楚嬴很感兴趣的样子:“听说了这么久,我却从没去过,让师父破费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醉不归。” 送走了雷开,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楚嬴返回屋里,见容妃正坐在桌边,借着昏黄的油灯,一边咳嗽,一边缝制着东西。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劝道: “母妃,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到床上先歇着,这些东西就不要缝了。” “是啊,殿下,奴婢也劝了几回,明明宫里送了一批衣物过来,娘娘非要自己缝制。” 巧玉正准备着晚饭,也回过头说道。 “咳咳……你们年纪小,不懂这个,咳咳……尚衣监做的衣服,哪有自己缝的合适贴身。” 容妃满眼慈爱地看着楚嬴,手上却一刻不停:“你马上要远行了,娘没什么东西给你准备,趁着还有几天时间,当然要给你缝几件衣袍。” “到了那边,万事小心,和人相处时,记得以和为贵,要穿暖和,多喝热水,以后没人再提醒你了……” 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和天下母亲一样的话语,听在楚嬴耳里,非但不嫌烦躁,反而格外温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这一刻,在傍晚昏暗却温馨的灯火陪伴下,楚嬴找到了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久违许久的东西。 母爱。 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无私且伟大的情感了。 “谢谢你,娘亲。” 这句话,楚嬴发自真心,宛如孩童撒娇的呢喃,换来容妃一个会心的笑容。 “傻孩子,到什么谢,娘亲给儿子做衣服,不是很正常么?” 哪里正常了,这可是我两辈子,第一次有母亲给我缝衣服。 这种浓浓的孺慕之情,让楚嬴十分珍惜。 巧玉的厨艺不错,至少在楚嬴看来,够得上前世专业厨师的水准。 她也被拉上桌,这一晚,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楚嬴默默享受着,这种家一般的幸福感觉。 再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不知道,下一次三人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会是什么时候? 还没离开,楚嬴已经有了淡淡的思念。 人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烦恼啊。 他并不知道,同一时间,有人比他更加烦恼,瑨妃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章 初遇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难道我已经人老珠黄,被陛下嫌弃,还是像容妃那样,家族里有人做错了事……” 漫漫长夜,瑨妃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越想越恐慌。 楚帝白天对她的惩罚,依旧犹在眼前。 她担心这是给她的一个信号,一个她即将被楚帝抛弃的信号。 “不行,我必须做些让陛下认可的事,巩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对,就是这样!” 这个想法,一直折腾她到天亮,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于是,瑨妃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集思广益。 “娘娘,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一个新来的婢女自告奋勇站出来。 “说。” 瑨妃打着哈欠道。 “奴婢听之前宫中的姐妹说,这两天,宫中接待了东澜国太子公主一行。 “两位太子和公主,和四皇子年龄仿佛,听其中一个姐妹说,他们曾询问过京城夜景,似乎今晚有意微服出游。” 那婢女眼珠转动,透着一股精明:“娘娘你想,他们既然不熟悉京城夜晚,必然缺一个向导,娘娘何不派人提前联系他们,让四皇子陪同游玩? “东澜国和我大楚一向交好,如果四皇子能获得两人的好感,事后替他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娘娘还愁会被陛下冷落吗?” 这四皇子,正是瑨妃的儿子,今年十八岁,在皇子中风评比较一般。 不过,在瑨妃眼里,自己这个儿子,自然是天底下最优秀的。 她敢在后宫这么跋扈,多半也和生了个龙种有关系。 毕竟,不是所有妃子,都是资格在御书房恶人先告状的。 “这个主意不错。” 瑨妃大喜,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自古母凭子贵,尤其皇家之中更是如此。 如果儿子的地位上升了,做母亲的,想不上升都难。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事后重重有赏。” 那婢女在瑨妃的许诺下,欢天喜地地走了。 不出半天,便带回来好消息,东澜国太子很好说话,已经答应。 “快,去给本宫,把浩儿叫来。” 瑨妃一声令下,过了很久,四皇子楚浩,才带着一名贴身太监姗姗来迟,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母妃,你也真是的,儿臣正在弘文馆,和那些勋贵子弟博戏,眼看就要赢了,这下好了,被你派人一打扰,全输了……不行,你必须赔我,至少一千两。” 弘文馆是楚帝特批,皇子和贵族们子弟读书的地方。 至于博戏,就是赌博。 楚浩这家伙,赌输了胡乱甩锅不说,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兴师问罪。 更奇葩的是,瑨妃居然一脸笑眯眯,丝毫不觉得儿子沉迷赌博,是一件坏事。 “浩儿乖,本宫给你找了一个差事,你要是答应,别说一千两,本宫给你加一倍都行。” “还有这种好事。”楚浩眼睛一亮,忽然露出一丝警惕,“不会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吧?先说好,累人的活我可不干。” “放心,母妃何时亏过你?也就是,陪人走走路,陪人喝喝酒,陪人聊聊天……” 瑨妃将她交好东澜太子,和公主的三陪大计,给楚浩认真灌输了一遍。 “呵,我当是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吗?这个我在行,母妃,付定金吧。” “记住了,一定要按照母妃说的去做,知道了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快点拿钱。” 从瑨妃手中拿到一千两银票,楚浩两人开开心心地迈着鸭子步离开。 “殿下,我们今晚,不会真要去陪东澜国的太子和公主吧?” 那贴身太监一副狗头军师模样:“殿下之前,可是约了那群少爷,今晚一起去赌坊继续,要是爽约,今天输的那么多钱,岂不是捞不回来?” “你觉得,是陪客人重要,还是赌钱重要?” 楚浩的这个问题,让太监很纠结。 想了想,还是觉得陪东澜国的客人比较重要,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 谁知,楚浩沉默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当然是赴约继续赌钱重要了,这还用想吗,你不会告诉我你想错了吧……哈哈。” “那陪客人的事?” “谁爱陪谁陪去,放心,我娘事后最多责怪我几句,不会有事的。” 楚浩扬起银票,满脸兴奋:“常言道,先输后赢,才算水平,我有预感,今晚运气在我,定会大杀四方!” 到了傍晚,雷开下值后,依照约定和楚嬴一起出宫。 为了这场晚宴,楚嬴难得换上一身锦袍,腰间悬金凤佩剑,束发金冠,剑眉星目,端的是俊逸潇洒。 用巧玉的话说,活脱脱一个俊俏美郎君。 容妃也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楚嬴有乃母当年之风,就这样出门,谁家姑娘还不多看两眼。 十年了,这还是楚嬴第一次离开皇宫。 跨出宫门那一刻,顿生挣脱樊笼,天高海阔之感,只觉得未来大有可为。 “太白楼,我今天可得好生见识一下。” 他张开双臂,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神色振奋。 “哈哈,殿下看来已经等不及了,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雷开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旁边立刻有仆从牵着两匹骏马过来。 他伸手抓住缰绳,翻身上了其中一匹,将另一匹马的缰绳丢给楚嬴:“十多年没骑过了,还会吗?” “这有何难?” 楚嬴前世被选拔进入特种兵行列之前,便是雪域高原的一名巡逻兵,骑马翻山越岭可谓家常便饭。 但见他左脚踩上马镫,稍微借力,便稳稳落在马背上,动作干净利落。 “好本事。” 雷开喝了声彩,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他记得,十年前的楚嬴,可没这种上马的本事。 怎么过去这么多年,技术非但没有生疏,反而越发精进了? 他想不明白,只能归于楚嬴的与众不同,不禁开怀大笑,当先在前方引路。 楚嬴跟着打马而出,两人一路直奔太白楼。 太白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一座五层楼高,金碧辉煌的建筑,正矗立在夜色中,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来宾。 门口台阶下面,站着两名年轻书生,身旁还有一名保镖模样的魁梧大汉。 这两名书生尽管打扮朴素,但,衣服用料的精致和考究,以及腰间罕见的羊脂美玉,都昭示着他们身份并不一般。 两人此刻正小声议论着什么,不时向着街头展望。 “太子哥哥,那个四皇子,到底来不来,明明约好的,却害我等这么久?” 那名十六七岁,面容清绝,带着几分脂粉的‘少年书生’,嘟起小嘴,不耐烦地跺着脚。 “施施,都说几次了,你我身份特殊,在外面叫我兄长即可。” 另一名气质儒雅的书生,小声提醒了一句,也皱起了眉:“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吃饭再说……” 话音未落,两匹骏马踏雪而来,溅起冰泥,忽然停在他们面前,一柄金凤短剑,印入儒雅书生的眼帘。 他顿时眼睛一亮,笑道:“好了,总算是等到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章 阴差阳错 眼看楚嬴翻身下马,金凤短剑在腰间不停晃动。 宋居然再三确定自己没认错,这正是楚国皇族标致,伸手拉住妹妹,轻声道: “施施,此人年纪于我等仿佛,应该就是四皇子,随我一起上前迎接。” “我才不,明明是他迟到,为何要我主动迎接?” 男扮女装的宋施施,又一次翘起粉嫩的小嘴,很抗拒的样子。 “你我毕竟在异国他乡,又是有求于人,客随主便嘛。” 宋居然安慰了一句,当先走到楚嬴面前,拱手笑道:“楚兄,你终于来了,在下可是恭候已久。” 场合特殊,所以,他没称呼四皇子,而是以姓氏代称。 “啥?” 楚嬴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书生,哥们,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这是舍妹。” 不等他询问,宋居然又指着妹妹介绍起来,宋施施不情愿地走上来,干笑两声: “呵呵,你来了。” 我是来了,可和你们有关系吗……王安一脸蒙圈,迟疑道:“敢问两位是?” “楚兄不认识我们?” 宋居然一愣,继而笑道:“在下差点了忘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他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楚兄难道忘了,是宫里安排你来为我们做向导?” “我?向导?宫里安排?” 楚嬴越发茫然,不过,直觉告诉他,此人能提及宫里,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来,这两人也是大有来历啊。 正疑惑间,对面那个保镖模样的大汉,忽然从阴影中站出来,向雷开拱手道: “雷统领,想不到在这里见面了,别来无恙。” “王普兄?!” 雷开吃了一惊,见楚嬴投来询问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此人,乃东澜国皇族侍卫长,曾护卫东澜贵族,来过大楚几次,是以与卑职认识。” “这么说,他身旁这对兄妹……”楚嬴似乎明白了什么。 “应该就是最近,传闻前来大楚交流的东澜太子和公主。”雷开点头道。 “那太子刚才说,宫里安排我做他们的向导,难道,是父皇的意思?” “此事,卑职未曾听陛下提起,不过,他们既然能一眼认出殿下,应该八九不离十。”雷开分析道。 “还以为,今晚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可惜,皇命难违,我就姑且试试吧。” 楚嬴一脸苦笑,让自己做向导,难道楚帝忘记了,自己已经十年没出宫了吗? 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并不知道,宋居然是因为他腰间宝剑,才把他误认为四皇子。 而他又被雷开误导,所以,也没去深究原因。 结果双方误打误撞,有了第一次交集。 “在下想起来了,确实是宫里的意思,在下姗姗来迟,还请宋兄和宋小姐恕罪。” 对方的身份,可比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大皇子高多了,楚嬴不想得罪,选择先道个歉。 “楚兄无需如此,也怪我们,来的早了些。” 宋居然刚说完,就被宋施施一把拉住,不满地道:“哥,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他不对。” 她一身书生打扮,却难掩女儿家的娇嗔媚态,仰首气呼呼望着楚嬴: “我饿了,要吃东西,你请客。” 说完也不管楚嬴同不同意,转身走进太白楼大门。 “这……” 楚嬴皱了皱眉,本能地对这目中无人的小妞有些反感。 再说,他是来赴宴的,哪有钱请客? “没关系,殿下别忘了,还有卑职在。” 雷开很清楚他的处境,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自己会帮忙结账。 楚嬴露出一丝感激之色,伸手对宋居然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次是在下不对,确实该请客赔罪,还请宋兄赏光,请。” “哪里,是舍妹任性才对,楚兄请。” 五人进了太白楼,因为临近元宵节,包间早已订满,只能选择三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众人倒是没什么,唯有宋施施,趁机又抱怨了几句。 气氛沉闷而尴尬。 楚嬴原本乘兴而来,此刻也没了多少兴致。 只盼早点吃完饭,陪他们随意逛两圈,再找个地方,和来开单独喝两杯。 眼看楚嬴似乎不太高兴,宋居然心中暗叹,他也是拿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 正愁该如何化解尴尬,蓦然,一声佛偈悠悠传来: “世间安得方便门,苦集灭道证圆真,若能解得其中意,回首苦海已后身。” 只见一名身穿褐色直裰,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手托钵盂,且走且吟,引得周围食客纷纷好奇看来。 不多时,和尚来到楚嬴他这桌。 “阿弥陀佛,贫僧妙空,几位施主有礼。” 和尚话音刚落,便听周围发出阵阵惊呼。 “什么,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妙空大师?” “不会有错,毕竟,妙空大师的名号,可不是谁都敢冒充的。” “没错,听说,妙空大师就住在城外,能以无上法力,借来无根之水,又可虚空生莲,百姓们亲眼所见,都说他是菩萨的化身……” 无根之水?虚空生莲? 楚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妙空,继续埋首吃饭。 雷开也没出声,倒是宋居然,听到周围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 这可是有真本事的得道高僧,岂能怠慢? 他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回了一礼:“在下宋居然,妙空大师有礼。” 一旁的宋施施,兴致勃勃地看着妙空和尚,好奇道: “大师,他们说你能借无根之水,能虚空生莲,是不是真的,能不能让我们也看看?” “呵呵,女施主说笑了,所谓佛度有缘人,非心诚者,非与我佛有缘,不可得见真法。” 妙空和尚单手合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楚嬴嘴角挑起一丝嘲讽,仍没有说话。 宋施施不服气,凑到宋居然近处:“那你看看,我和我哥,是不是有缘人?” 她这么一说,妙空和尚还真仔细观察起来,俄顷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已测过两位施主面相,皆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宋居然,笑道:“特别是这位宋施主,佛缘深厚,为上天所眷顾,定然出身不凡,将来要挑天下重担。” 宋居然听他点出自己的跟脚,既惊且服,忙下拜道:“不敢当,这副重担太沉,在下至今迷茫,恐辜负千万人期盼,求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妙空高宣一声佛号,面容越发神圣起来:“实不相瞒,贫僧今日到此,就是为宋施主而来。” 楚嬴在旁边暗自发笑,这和尚,挺会钓鱼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章 得盗高僧 “佛祖前日托梦给贫僧,说施主困惑多时,为助施主寻找方向,赐我天书一卷,其中记载了各种为政之道,特让贫僧转交给施主。” 妙空边观察宋居然的反应,边掏出一本精美的册子,托在掌心之上。 “为政之道?!多谢佛祖垂怜,多谢大师。” 宋居然大喜,越发确定这和尚神通广大,刚要去接,却见妙空手掌往后一缩,顿首道: “宋施主勿怪,自古法不可亲传,敢问施主,得了佛祖恩赐,是不是该回报佛门?” “那是当然。” 宋居然此刻脑子里,全是天命所归,命运之子,已经没有余力思考。 妙空微微一笑:“其实,佛祖还让贫僧传话,说城外南陀寺,香火衰败已旧,皆因山门破旧,金身脱落所致,恳请施主施以援手。” “当然当然,在下诚心礼佛,自当为佛祖修缮庙宇,重塑金身,只是……” 宋居然皱了皱眉:“在下只是作客此地,怕是没有时间。” “那好办,宋施主若是信得过贫僧,一切可以交由贫僧代办。”妙空一脸诚恳地道。 宋居然一愣,继而拍手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他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把银票:“这里是五千两,出来的急,只带了这么多,还请大师,代为修缮南陀寺。” “五千两?” 妙空故作沉吟,没有伸手。 宋居然见他嫌少,忙道:“大师勿怪,若是不够,在下回去后,定然再叫人送上五千两。” “嘶……”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能进来这里吃饭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穷苦人家。 但,即便对这些有钱人来说,一万两,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妙空暗生窃喜,展颜而笑,终于递上册子:“阿弥陀佛,宋施主如此一心向佛,相信佛祖定会看到。” 说完伸手去拿银票,却被另一只拦下。 “施主这是……” 妙空扭头看着楚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楚嬴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宋居然,话语带着暗示: “宋兄的银子,这么好赚,何必便宜别人?正好为政之道,在下也略知一二,可为宋兄解惑,不如,这银子就让我来赚吧。” 楚帝点名让他作陪宋家兄妹,他身为主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居然被骗。 不然,事后一旦传开,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楚帝也会对他越发不喜。 “楚兄,这可是佛祖的旨意,可开不得玩笑。” 宋居然深陷执迷,反而劝起楚嬴来了。 “什么佛祖旨意。” 楚嬴笑着摇头,趁妙空不备,一把将册子夺过来,当众打开,里面全是白纸: “看到了吗?这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这和尚就是个骗子。” 轰…… 全场哗然,酒楼里的食客都议论起来。 “不会吧,佛祖给的天书,怎么会没有字,难道这个妙空大师,竟是个冒牌货……” 宋居然终于有所触动,收回银票,皱眉盯着妙空:“大师,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施施为也哥哥打抱不平,拍案而起:“没错,和尚,你为何要骗我们?” “呵呵,女施主何出此言?” 妙空极力保持镇定,面露微笑:“所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此乃天书,自是与佛有缘者才能得见,宋施主只需回去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三日之后,必定得偿所愿。” 宋居然半信半疑,便听楚嬴冷笑道:“三日之后,恐怕你早就拿着银子,跑得没影了吧?” “施主慎言,你与佛无缘,看不见字实乃正常,贫僧不怪你,但你一再出言冒犯佛祖,当心祸从口出。” 妙空单手合十,言语中带着警告。 “收起你的威胁,我从来不吃这套。” 楚嬴站起身来,伸手一指宋居然:“你说我与佛无缘,又说宋兄与佛有缘,有缘无缘,全凭你一张嘴,叫我们如何信服?” 这话引来一片赞同。 “这位仁兄说得对,你说你是妙空大师,总要拿出点证据。” “传闻大师是得道高僧,何不展示一二,弘扬真法,也好让大家都沾沾佛缘……” 眼看质疑之人越来越多,妙空和尚知道,今天要是不露上一手,怕是不好收场。 正好他被楚嬴言语相逼,也正有这意思,忽做宝相庄严状,环顾一圈,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众施主想要得见真法,贫僧就破例一次,为大家开悟智慧。” 只见他手托钵盂,递到宋家兄妹面前,问道:“敢问宋施主,此钵里有水无水?” 宋居然还没开口,宋施施已自告奋勇凑到近前,使劲瞅着里面:“这钵盂就是空的,哪有水?” “施主好眼力。” 为了证明是空的,妙空特意将钵盂倒拿在手中,含笑环顾一圈: “诸位施主都看到了,此钵没有一滴水,接下来,贫僧会找一位佛缘深厚者,借来杨枝甘露,遍洒诸身,为大家洗涤业障。” 他说完,看了眼楚嬴,随后对宋居然笑道:“宋施主不是怀疑贫僧吗?还请往这钵里,倒入几滴茶水。” “我?”宋居然愕然。 “没错,对于施主这种佛缘深厚之人,哪怕几滴茶水供奉,佛祖也会赐予涌泉。”妙空笑道。 宋居然依旧半信半疑,却没有拒绝,端起一杯未曾下嘴的清茶,往钵中滴落几滴。 “宋施主请看好了。” 妙空和尚笑笑,拇指扣着钵沿,连续摇晃几下。 下一刻,宋居然蓦然变了脸色。 宋施施更是惊讶地叫起来:“呀,怎么这么多水?明明就滴了几滴进去,一次装满了半钵。” “这是杨枝甘露,可不是凡物。” 妙空和尚大笑,用手指挑起串串水珠,四面洒去,周围的食客顿时涌上来。 “真是妙空大师!这可是无根之水,是佛祖的恩赐,洒在身上,有大益处。” “让开,让我多洒一点,妙空大师,你看我是不是与佛有缘之人?” “最近诸事不顺,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消息传开,就连楼上楼下的食客,也冲进三楼,对着妙空和尚各种膜拜。 妙空站在人群之中,如众星捧月,忽然回首看着楚嬴,露出一丝嘲讽: “这位施主,这下总不会再质疑贫僧了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章 你跟我玩双标啊 “什么?居然有人敢质疑妙空大师,可笑,真佛临门而不自知,真是蠢得可怜……” 不消妙空煽动,无数信徒,已经开始对楚嬴各种口诛笔伐。 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宋居然过意不去,起身为楚嬴辩护:“大师,所谓不知者不怪,楚兄是我的朋友,可能与在下信仰不同,还请大师原谅他这次。” “原来施主姓楚。”妙空和尚越众而出,返回来,“贫僧对楚施主自然没什么意见,可施主一再污蔑佛法,总得有个交代吧?” 他早对楚嬴心生不满,此刻裹挟众意,怎么会轻易放过对方? 雷开扫了一遍那些狂热信徒,放下杯子,在楚嬴边上低语:“殿下,此人似乎有些道行,身边信徒又多,我看……还是给他道个歉吧?” “怎么,师父也觉得此人是得道高僧?”楚嬴同样小声道。 “难道不是?” “师父信不信我?”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好,那就帮我一个忙,将和尚的钵盂抢过来。” 楚嬴话音刚落,但见雷开弹身而起,仿佛一只敏捷的猿猴,瞬间冲到妙空面前。 妙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楚时,雷开已经回到原地,将钵盂交给楚嬴。 “你……抢贫僧钵盂干什么?” 妙空暗叫不好,脸色接连数变。 “没什么,只想证明一件事。” 楚嬴见里面还有近半钵水,懒得再添,伸手在里面按了几下,随后倒转过来,竟没有一滴水流出: “各位看到了,这里面没有水是吧?” 没人出声,大家都不解其意,唯有妙空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楚嬴再次将钵盂翻转过来,递到宋居然面前,笑道:“宋兄,请往里面倒几滴茶水。” 宋居然震惊的看着楚嬴,随后端起茶杯,把之前的事又做了一遍。 “大家看好了。” 楚嬴托着钵盂,学着妙空的手法,摇晃几下,随后倾斜钵盂。 哗哗…… 大量的清水,随之倾泻而下。 “这……这不是无根之水吗,难道,他也懂佛门真法?” “不可能吧,大师不是说,他与佛无缘吗?” “请妙空大师为我等解惑……” 楚嬴这手,让众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连宋家兄妹雷开和王普,也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与佛无缘之人,居然也能借来无根之水——妙空和尚脸色无比难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蓦然,他急中生智,指着楚嬴一声厉喝:“外道!你这不是无根之水,分明是旁门左道!” “呵呵,你借来的,就是无根之水,到我这了,就不是了,难道你们佛门教义,就是这么教你玩双标的?” 楚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所谓双标,就是两套标准的意思,懂?” “你……好,既然如此,贫僧就和你比比,什么是佛门真法,如果这次你也能做到,贫僧自然无话可说。” 妙空和尚进退两难,决定拿出看门绝技。 只见他掏出一粒指头大的东西,托在掌心,呈给众人观看。 “大家请看,这是什么?” “这是……莲子。”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这东西。 “没错,这是一枚莲种,佛法广大,刹那便是永恒,接下来,贫僧会让它在一瞬间,结出莲花来。” 妙空的话,让很多人震惊:“怎么可能,一枚莲子,如何瞬间开花?” 也有知道内情,兴奋莫名,知道终于要见识到,传说中的虚空生莲。 妙空展示完之后,让人挪来一只烤火的炭盆——这就是太白楼的与众不同,为每桌食客都免费准备了这东西。 只见他忽然念动咒语,随后对着莲子吹了口气,直接丢进火盆之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莲种一入炭盆,瞬间化作焦黑。 随后嘭的一声轻响,竟变成一朵比拳头还大的粉红莲花,简直栩栩如生。 妙空和尚看准机会,俯身将莲花飞快捞出,捧在手中,如佛陀拈花而笑: “一壶藏世界,寸阴有冬夏,解造三千法,能开顷刻花。” “天啊,火中种金莲,这是真正的虚空生莲,佛门真法!” “阿弥陀佛,今日有幸见识一回,此生无憾。” “多谢大师……” 这一幕太过震撼,无数人跪在地上,口诵佛号,真把妙空和尚当作佛陀一般。 就连宋家兄妹和保镖王普,也大受震动,双手合十向妙空行礼,只差没有下跪。 妙空和尚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自得意。 这虚空生莲之法,乃是他的独门秘技,且准备一次,需要很多功夫,他不信楚嬴有办法还能模仿。 胜券在握的妙空和尚,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注视着楚嬴:“外道,莲花代表真佛法,这一次,你可还能做到?” “我做不到。” 楚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是,我可以拆穿你啊……师父!” 经过刚才的配合,雷开心领神会,再一次冲了出去。 这次妙空早有准备,下意识往后退。 可惜,雷开是谁,大楚侍卫统领,身手之了得,岂是一个普通和尚可以抗衡? 没有任何意外,莲花再次被楚嬴抢到手中。 “你……果然是外道,竟敢抢夺佛门金莲,诸位,可愿意为贫僧护法?” 妙空和尚急了,害怕露馅,鼓动信徒上前,十几个人立刻怒吼着冲上去。 “我看谁敢!” 雷开护在楚嬴前面,气势如猛虎下山,猛一跺脚,木制的楼板瞬间震动起来,吓得众人又缩回去。 “师父不必如此,让我来即可。” 楚嬴从雷开身后绕出来,当众举起莲花:“各位,你们被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莲花,看好了。” 他顺着用力一捋,粉色的莲花,顿时化为残破的白色草渣,还有一截扭曲的铜丝。 妙空和尚身体一颤,暗道不好……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章 贼秃还不显形 “看到了么,这东西其实是用通草做的,这些白色草渣,就是明证。” “他先制作花瓣,涂上颜色,再用铜丝缠成细小的螺旋,穿过通草的茎秆,将莲花压成一小团,然后,塞进挖空的莲子里,用桃胶封上,最后用画笔伪装,就成了一颗能刹那绽放的莲种。” 楚嬴指着冒着火光的炭盆,继续道:“众所周知,桃胶遇火则化,当莲子花开后,铜丝盘成的莲花,就会被弹出来,然后,大家就看到它开花了……” “这个和尚,之所以飞快将莲花拿起来,就是因为知道内情,害怕莲花被火烧毁露馅,所以不得不为之,还顺便念了一首诗,转移你们的注意力。” 楚嬴每说一句话,妙空脸色就惨淡一分。 到最后,整张脸再无一丝血色,只觉得四肢冰凉,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因为,楚嬴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他的骗术被彻底看穿了。 妙空和尚心里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这么一个精明的家伙? 他哪里知道。 前世在一些落后国家执行任务时,楚嬴见过太多愚昧的当地人,被类似的戏法欺骗,以为是神迹。 最后心甘情愿加入某些邪教,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 为了帮当地消除愚昧,楚嬴和他的同伴们,特意研究过这些戏法,对于里面的道道门清。 在场没有多少蠢人,经他这么一说,再有铜丝和通草作证,不少人都明白过来。 “什么虚空生莲,原来是个骗子,亏我还把他当成大师,贼秃,敢来这里行骗,好大的胆子……” 眼看众人面色不善,妙空和尚又惊又怕,慌忙指着楚嬴叫道: “大家别相信此人的话,他是外道,故意误导你们,想让你们玷污佛法……” 楚嬴没有解释,抓起先前的钵盂,从里面抠出一张透明略白的圆形薄膜,继续科普道: “还有这个无根之水,其实,他早就在钵里倒了水,却用这块薄牛皮蒙着,利用大气压强……算了,你们只要知道,这玩意蒙上去,只要不漏气,水就不会倒出来。” 说着,他往钵盂里倒进一些水,演示了一遍,水果然没有流出来,令众人啧啧称奇。 “还好有这位仁兄为大家解惑,原来所谓的佛门真法,全是江湖戏法,都怪我等太过愚昧,差点就着了这秃驴的道……” 证据确凿,众人对楚嬴再深信不疑,纷纷站出来道谢。 “大家别相信他!此人就是一派胡言……没错,是他在玩弄戏法,贫僧用的是真……哎哟!” 妙空和尚尤不死心,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砸在眼睛上,立刻惨叫一声。 “真你麻痹!死贼秃,还当我们大家是傻子呢,大伙一起上,打他!” 众人丢了面子,正愁没地方发泄,听到这一声喊,立刻应者云集,蜂拥上去,对着和尚一顿拳打脚踢。 “哎哟哟哟……痛痛痛……小僧知错了,各位好汉饶命,饶命啊……” 妙空和尚被打得抱头鼠窜,左冲右突,无奈被他引来的人太多,根本逃脱不掉。 最后衣衫破烂,鼻青脸肿,只能蜷缩在地上不断求饶,也算是自食苦果。 好在,最后宋居然出手阻拦,这才救下他一命。 “多系宋……宋细主,多系了,小僧木齿难……难汪……” 妙空和尚哆哆嗦嗦的行礼道谢,因被打落几颗牙齿,说话漏风。 宋居然没给他好脸色,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了,我救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骗别人,为何偏偏骗我?” “因为……因为小僧曾游历东澜国,见过殿下出巡,听说殿下来了这里,所以……” “原来是认出了我的身份,难怪……” 宋居然终于知道,并不是这家伙能掐会算,只是因为自己被认出来,才会被当作肥猪宰。 他很是恼火,今晚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为了感谢楚嬴,他让店家换上酒菜,重新开宴。 至于妙空和尚,则让王普绑起来带走,免得留在这里影响心情。 接连喝了几杯,宋居然总算平复心情,甚至变得主动起来。 只见他倒满一杯酒,忽然起身面向楚嬴: “刚才的事,让楚兄见笑了,枉在下自诩聪明,没想到,竟被一个江湖骗子玩弄于鼓掌,还好楚兄及时出手,在下真是惭愧,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宋施施见他姿态放得很低,忍不住嘟囔道:“哥,干嘛道谢,他不也迟到了么,我们算是扯平了。” “不可胡说,没有楚兄帮忙,今晚之后,为兄当沦为笑柄。” 宋居然瞪了她一眼,喝完酒重新坐下来,看着楚嬴,迟疑片刻:“楚兄,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兄请说?”楚嬴停下筷子。 宋居然已经有几分醉意,神色带着亢奋:“在下记得,刚才楚兄出手时,说过自己也懂治国理政,还说要赚在下的银子?” “没错。”楚嬴笑了,“怎么,宋兄还真准备送我银子花?” “这可是楚兄说的,没错,在下正有此意。” 宋居然趁机点头:“楚兄是知道在下真实身份的,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这么容易上当,就是对政事这方面,没有多少信心。” “事关东澜万民未来的福祉,在下常常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惜资质有限……楚兄博闻广记,学识渊博,方才之事可见一斑,若是有这方面的心得,还请不吝指点。” 说到这,他又站起来,对着楚嬴郑重一礼,并且拿出之前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若是楚兄愿意,这些银票,尽管取去。” 楚嬴沉默了。 老实说,他之前那样说,不过是开玩笑。 真要让他靠这个赚熟人的钱,其实心里有些不过意不去。 “楚兄还犹豫什么,在下真心求教,若是当我宋居然是朋友,还请为在下解惑!” 宋居然又是一礼。 楚嬴见他态度诚恳,忽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容妃。 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只剩母亲一人,短期之内,是没办法报答养育之恩了。 如果能给她留下一点保障,至少到了顺城,自己也会少些牵挂…… 为了容妃,楚嬴最终答应了宋居然的请求: “好,既然宋兄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占你便宜,一个问题,一百两,宋兄觉得满意再给,如何?”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3章 要写诗得加钱 凭着前世对于政治的思考,以及几千年历史的耳濡目染,楚赢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下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宋施施揶揄道:“我劝你,最好一次多要点,我哥在东澜,可是出了名的才高八斗,能难住他的问题可不多。” “一百两足够了。”楚嬴不为多动,说一是一,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多谢楚兄!” 宋居然大喜,连忙坐下,压低声音:“有个问题,已经困扰在下很久,楚兄应该知道藩王,这些人封地太大,一旦有异心,将会对朝廷造成巨大的威胁,请问该如何防范?” “这个简单,趁着他们还没壮大,可推行推恩令。” 楚嬴心想,果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这一百两稳当了。 “推恩令?”宋居然一脸迷茫,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汉武帝。 “就是朝廷以皇恩的名义下旨,藩王过世后,必须将他的封地,分给每个儿子,儿子又必须分给每个孙子,如此不停分封下去,封地摊薄,祸患自解。” “好计谋,楚兄果然大才,在下这次是问对人了。” 宋居然听得眼睛发亮,心想会去定要力劝父王,让那些藩王多多生子。 抽出一百两,恭敬放在楚嬴面前,想了想,又道:“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恰好又是楚嬴前世见过的,类似改土归流,自然又给出了最佳答案。 宋居然越听越是心惊。 他发现,不管自己的问题有多刁钻,楚嬴总能迅速给出解决法案。 而且,楚嬴看问题的角度,往往高屋建瓴,一针见血,甚至能预见百年之后的社会变化。 许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经过楚嬴指点,也茅塞顿开,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天真。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同龄人,而是,在面对自己那深不可测的父皇。 甚至,楚嬴比他的父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连七八个问题请教下来,宋居然对楚嬴,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像懵懂书童面对饱学大儒,只觉得如临瀚海,其深莫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楚兄高才,在下远不能及也。” 在楚嬴赚到九百两的时候,宋居然终于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惊叹。 “宋兄过奖了,一己之见,不足道哉。” 楚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心下一喜,不禁脱口而出,“宋兄怎么不问了,至少也等我凑够一千两?” “呃……” 宋居然苦笑道:“楚兄学问实在太高,我怕再问下去,自己会无地自容。” 见宋居然在楚嬴面前示弱,宋施施不服气,忍不住开口帮腔: “嘁,治国理政也算学问的吗?真有本事,来比吟诗作词啊,我哥在东澜,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就没几个人比得上……” 话还没说完,太白楼外忽然喧嚣起来,一片锣鼓齐鸣,人声鼎沸。 继而街上五彩灯光大作,一条金红的长龙,从远处蜿蜒而来。 宋施施到底小女孩心性,忙趴到窗口向下看去,惊喜地叫道: “是舞龙灯,元宵节要来了,龙灯表演也开始了吗,真好看,哥,你快来看!” 见宋居然罕见的没理她,她忽然转过头,不高兴得看着楚嬴。 两道弯月般的细眉下,如湖水的眸子透出一丝狡黠,拍手笑道: “有了,既然楚家哥哥这么有才学,小妹也想出个题,就以元宵节和龙灯为题,请你作首诗词出来,如何?” “我干嘛要作诗词?”楚嬴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要是作的不好,岂不是平白遭人耻笑?” “那你就是不敢咯?” 宋施施果然原形毕露,自认为扳回一城,双手环抱:“我就知道,你也就政事上懂得多一点,真要和我哥比诗词,你还差得远呢。” “施施,别胡说,楚兄之才,令我万分佩服,人家只是让着你,你还来劲了。” 宋居然低喝道。 “哥,你干嘛凶我,我又没说错,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宋施施回到桌前,抓起一张一百两,在楚嬴面前晃啊晃:“我知道,你轻易不出手,看哟,这是一百两,你要是能作出来,我就把它给你。” “施施!”宋居然皱眉,真的怒了。 “哥,就算你阻止我,我也要做,他要有本事,就把这钱赢走啊,不然,我可不会服气。” 宋施施倔脾气也上来了,坚决不肯罢休,还不断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楚嬴。 “诗词乃高雅之作,用些许屙堵之物,来换皎皎诗词,施施姑娘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楚嬴这一席话语,让宋居然一脸羞愧,只觉得这位楚国四皇子,越发让人崇拜景仰。 是啊,诗词怎么能用来换钱呢? 宋施施也怔住了,也觉得自己用钱挑衅,似乎有些过分了。 对方好歹也是大楚皇子,怎么可能为了些许银子,自降身价? 然而,很快他们就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只见楚嬴大义凛然驳斥了宋施施之后,忽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出句令人始料不及的话: “作诗词可以,得加钱!” “呃……咳咳!” 闻言,宋氏两兄妹差点没被呛死。 却见楚赢又伸出一根指头,补充一句:“一千两,不二价。” 宋居然嘴角抽搐,很想怒吼一句,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店家,笔墨伺候。” 楚嬴可不管这些,直接让伙计取来纸笔,换到旁边的一张空桌,将纸张铺好,伏案挥毫起来。 他必须得狮子大开口。 这首作品,乃前世词中之龙,稼轩先生的传世名作,若是给的贱了,他都觉得是亵渎。 一千两,不能再少了。 宋家兄妹这时小心翼翼靠上来,一看题目: “青玉案——元夕”。 两人漠然对视一眼,正不解其意,却见一个个工整的墨字,从楚嬴的笔下流淌而出。 紧接着,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4章 传世之作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只看这两句,两兄妹便觉得呼吸一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开头,也太惊艳了吧! 却不知,惊喜还在后面!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华夏文坛史上,有两首号称终结节日的词。 一首是《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人称此词之后,词中再无中秋。 另一首,便是这首《青玉案。元夕》,此词之后,再无元宵。 并不是说,后世的文人,就不能写这两个节日。 而是,后世再没有别的词,能胜得过这两首。 可想而知,楚嬴这手文豪暴击,对两兄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两人痴痴呆呆看着这首词,连眼睛都忘了眨一下。 良久,宋居然终于回过神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好好,妙极,真是惊才绝艳!” 他深吸口气,拍手赞叹:“此词一出,当传颂千古,楚兄之才,有如皓月当空,定当光耀后世!” “哪里,在下愧不敢当。” 楚嬴老脸发烫,心里确实有几分惭愧。 但,传世名作,本就是供世人欣赏的,相信稼轩在天之灵,看到自己的作品在异世扬名,也会感到欣慰。 “楚家哥哥说笑了,你的这首青玉案,就算是我哥,也是作不出来的。” 宋施施抿了抿粉唇,破天荒的弯下柳腰,柔声道:“小妹年幼无知,不识泰山,冲撞了你,还请楚家哥哥不要见怪。” “无妨,做妹妹的,谁不维护自家兄长,在下能理解。” 宋施施毕竟是小女孩心性,楚嬴心理年龄,都快能做她爸了,怎么会和她一般见识。 “多谢楚家哥哥体谅。” 宋施施再抬头时,看着楚嬴,湖水般的大眼睛中,多了一丝莫名的东西。 楚嬴笑看着她,问道:“这首词,能值得一千两吧?” “啊……嗯,值得……不不,不止一千两,这首词这么优秀,是无价之宝。” 宋施施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手足无措的样子。 “既然施施姑娘觉得这么珍贵,一千两,这首词就送给你了。” 楚嬴心中暗喜,拿起纸,吹开上面的墨渍,双手交给宋施施。 “谢……谢谢。” 宋施施低着头,将其小心翼翼拿在手里,心里万分惊喜。 这个楚国四皇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怎么会这么有才学呢? 而且,长得也很好看,气质沉稳,心胸又开阔……天啊,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子? 一阵胡思乱想,俏脸渐渐升起红霞。 还好夜色渐浓,灯火之下,并没有被人发现。 众人又喝了一会儿,宋居然不胜酒力,不得不提前退场,宋施施自然也跟着离开。 “哈哈……这次大楚,来得真值,赚了,真是赚了啊!” 走出大门之后,宋居然在王普的搀扶下,接着酒劲,忽然仰天长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把抓住宋施施的手腕,低笑道:“没想到这趟,竟能遇到四皇子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宋施施手里的词上,脸色转为严肃:“施施,我决定了,这首词……” “干嘛,哥哥难道想要夺人所好?!” 宋施施眼中露出警惕,下意识将手握得更紧。 “呵呵,我抢你的东西干嘛?我决定了,要为四皇子扬名!” 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要向世人宣扬神的荣光:“这首词,不该只被你我孤芳自赏,明珠蒙尘,它应该流传后世,明天,明天我就让人,将这首词传遍天下……” 宋施施小嘴微张,看着有些失态的宋居然,她从未见过太子哥哥这样过。 奇怪的是,她并不惊讶,反而握起粉拳,用力点头:“说得好,太子哥哥,我支持你!” 楚嬴并不知道,宋居然居然这么够义气。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 毕竟,宋居然要为之扬名之人,是大楚四皇子,和他大皇子楚嬴,又有什么关系? 没人打扰,楚嬴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和雷开喝顿酒。 两人平常没少见面,因此话题不多,雷开只是反复叮嘱他,过去那边要注意安全。 这是一个比较沉闷的男人。 话语不多,但,楚嬴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这一夜,向来很少喝酒的雷开,破天荒的喝醉了。 楚嬴冒着风雪,亲自将他送回府上,这才孤身一人回到皇宫。 夜晚的灯火下,容妃依旧在缝着衣裳,巧玉也在帮忙裁剪料子。 “回来了,娘为你留了参汤,正好醒醒酒,巧玉,帮我替赢儿盛一碗。” 见到楚嬴进屋,容妃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巧玉应了声,正要起身,却见楚嬴摆摆手:“不用了,我没喝醉,而且也不饿。” “那也得喝,这是娘特意为你熬的,你去了那边,可就喝不到了。”说起这个,容妃声音又有些黯然。 楚嬴心中一疼,笑道:“娘你别生气,我喝还不行吗。” 点头让巧玉盛过来,端在手里,咕嘟咕嘟,喝得一滴不剩,随后放下碗笑道: “真好喝,还是娘的手艺好。” 说着便从怀中摸出那一千九百两银票,献宝似的往容妃面前一放:“娘,你看这个。” “啊,这……怎么这么多钱?哪来的?”容妃和巧玉皆是一脸惊讶。 一千九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很多一般的嫔妃,一个月的俸银,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对于容妃来说,这更是十年来,她见过最大的一笔钱财。 楚嬴微微一笑:“这是儿臣今晚赚来的。” “好好,我儿能赚这么多钱,说明也是有本事人,娘真的很高兴。” 容妃摸着他的头,脸上是欣慰的笑。 “呵呵,娘就不怕,这是孩儿作奸犯科弄来的?”楚嬴开了句玩笑。 容妃一愣,随即瞪了他一眼,假装责怪道: “你这孩子!你是娘的儿子,娘难道不清楚……你是绝对做不出那种事的。” “还是娘了解我。” 楚嬴心中无比温暖,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啊。 “这钱确实是孩儿,从一个朋友那里赚来的,特意用来孝敬娘亲……” 接下来,楚嬴便将今晚在太白楼发生事,全部讲述出来。 当听到他揭穿妙空和尚的戏法,赢得众人尊敬,容妃和巧玉眼放异彩,十分骄傲的笑着,直夸他有本事。 “那是当然。” 在自家母亲面前,楚嬴一点没谦虚,趁机安慰容妃: “所以,孩儿已经长大,就算到了那边,娘也用不着担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嗯,娘也相信你。” 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一股淡淡温馨,在寒夜里悄然化开……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5章 楚皇的打算 “哐哐哐……” 清晨,文昌街一家诗社外,响起阵阵梆子声。 “大伙都来看看啊,我大楚文坛又出新星! “四皇子一首元夕佳作,天成妙笔,有大师气象,定当光耀千古,就连东澜太子也大为叹服,自叹弗如。” “此番四皇子为了我大楚文坛增光,身为大楚文人,我等当为敬贺,宣诸四方……” 在诗社老板的卖力宣传下,无数‘知音’汇聚而来。 “哈哈,老板说的可是那首青玉案,这两天已经传开了,的确是旷世佳作!”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四皇子竟然深藏不漏,这首青玉案一出,今后谁还敢说我大楚诗词无人?” “四皇子真乃文曲星下凡,有他坐镇,我大楚文脉必将再次昌盛,文坛幸甚!大楚幸甚啊……” 不仅这个地方。 此时此刻,无论是酒楼文轩,还是烟花柳巷。 整个京城,凡是和文人骚客沾点边的地方,到处都在传颂着这首青玉案。 大楚诗坛已经垂暮太久,急需新鲜血液来振作。 这首青玉案无疑是一记强心针。 再加上,楚嬴的迷弟迷妹——东澜太子和公主不计代价的宣传,这把火算是彻底烧了起来。 短短三天不到,便成了京城热度榜第一。 自然,这把火也烧到了皇宫里面。 “清傲孤绝,绮丽不失素雅,冷傲不失柔情,好词!果真好词!” 御书房内,大楚皇帝楚天云手捧写着青玉案的帛书,来回踱步,赞不绝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帛书,看着一旁特意送帛书过来,恭敬侍立的瑨妃。 捋了捋颔下的短须,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没想到,老四一向放荡不羁,竟也能作出如此绝世佳作。” “这全都是托陛下的福。” 听到楚皇的夸赞,瑨妃一番心思没有白费,自是心花怒放,不禁脱口而出: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浩儿再不济,也是陛下的龙种,又能差到哪去。” “是吗?” 楚皇忽然直视着她,笑容收敛:“此事如今已是街知巷闻,瑨妃,你老实告诉朕,这首青玉案,真是老四所作吗?” 御书房下面烧着地龙,房间里温暖如春。 然而此刻,温度却似忽然下降了几度。 站在御案后的那道冷峻身影,仅凭一个眼神,便让瑨妃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 “陛下这……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瑨妃勉强扯动嘴角,露出尴尬且不合时宜的笑容。 她也是外面已经传了两天,才透过下人报喜,得知楚浩作出青玉案的消息。 本想借此给儿子邀功,顺带改善自己如今的处境。 没想到,上来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楚天云眯眼看了她几秒,泛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我夫妻多年,朕一直觉得你也算是个聪明人,老四有多少能耐,你应该比朕更清楚,不是吗?” 瑨妃愣住。 “陛下是担心,这首词另有作者?” 不等楚皇回应,她忽然跪在地上,眼眶泛红,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陛下就这么不相信臣妾母子么?若是陛下认为臣妾在欺骗陛下,请陛下直管降罪就是。” “嗯。” 楚天云脸色和语气一起下沉:“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为四皇子喊冤。”瑨妃双肩一颤,硬着头皮开口。 楚天云绕开御案上前一步,缓缓开口:“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瑨妃拭了拭眼角,抬头望着楚皇: “陛下,臣妾知道,四皇子以往风评一直不佳,常有人说他玩忽放纵,荒废学业,可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难免约束不了心性。 最近一年多来,在臣妾的敦促下,四皇子已经成熟很多,以往放下的学业也被他重新捡起,进步飞快,就连弘文馆的学士都对他赞誉有加。” 瑨妃这话自然有掺水的成分,但想来弘文馆讲习便是知道,也绝不会反驳半分。 “哦?” 楚天云听完微微颔首道:“朕这一年公务繁忙,倒是疏忽了皇子们的学业,老四若是真有长进,也是一件幸事。” “当然,臣妾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见楚皇态度有所松动,瑨妃赶紧往前膝行两步: “陛下,四皇子再不济也是你的儿子,便是只有你一半的智慧,又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 “这首青玉案,可是四皇子当着东澜世子兄妹所作,陛下就算不相信臣妾,难道,还不相信他们么? 楚天云被问住了。 这也是他搞不明白的原因。 他确实怀疑楚浩的能力,但,又不相信宋家兄妹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毕竟一个不好,可是会影响到两国邦交。 见楚天云揉着眉心不语,瑨妃赶紧举起手臂: “陛下若还是不信,臣妾可以发誓,这首词肯定是四皇子所作无疑。 “他就算胆子再大,也断不敢弄虚作假,做这欺君之举,请陛下明鉴。”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楚皇疑心再重,也不免信了几分。 楚天云垂目凝思片刻,转身重新回到御案后面,振袖而立,声音不怒自威: “好,既然你言之凿凿老四有这个本事,这里正好有个机会,可以让他一展才华。” “什么机会?” 瑨妃先是一怔,继而心中窃喜,隐约觉得有好事将至。 “再过些天,东澜世子便会返回东澜。” 楚天云道:“大楚和东澜两国向来交好,他此次又是以游学名义来访。 “正好两日后就是正月十五,朕打算亲自在先圣夫子庙前设宴,举办一场论学大会。 “届时,除了东澜一行,朕还会邀请部分臣工翰林,名流学士一起出席,共同谈文论道,加深交流,以彰我大楚文脉之盛。” 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瑨妃几秒:“既然你对老四这么有信心,就叫他做好准备,若到时能为我大楚争得颜面,朕一定重重有赏。” “陛下,此……此言当真?!” 瑨妃激动得浑身发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好久才稍稍稳住情绪,小心翼翼道: “陛下,臣妾能提一个要求么,可不可以……让大皇子也出席这场大会?”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6章 瑨妃的春天 “你提他做什么?” 楚天云略微意外地看着瑨妃,显然在他的邀请名单里,并没有预留楚嬴的位置。 不仅这次论才大会没有,自从楚嬴母子进了冷宫,这十年来皇家的一切聚会,都与他绝缘。 “陛下别误会,臣妾也只是替陛下着想。” 瑨妃微微低头,楚皇凌厉深邃的视线,总给她一种内心想法无所遁形的慌乱感。 “哦?”楚天云若有所思,“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如今大皇子自杀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惹得群臣激愤,怕是不少人都对陛下和臣妾心怀不满。” 瑨妃早已想好说辞:“十五元宵佳节,本就是一家团员之日,若陛下能让他也出席。 “一来,可以彰显陛下并非刻薄寡恩之人,二来,又能消除外界的误会,岂不两全其美?” “呵,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如今却要拉上朕来替你善后?” 面对楚天云讥讽的语气,瑨妃顺势把头压得更低:“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 “既已知错,朕便破例帮你这次,朕还有公务要忙,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谢陛下,臣妾这就告退。” 一踏出御书房,瑨妃就像变脸一般,恭敬的表情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得意,抬头望向冷宫方向: “呵呵,贱妇,当年你仗着家世好,处处压本宫一头,又仗着第一个诞下龙种,更加不可一世,可曾想过,本宫也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作为楚皇的第一个儿子,楚嬴当年降生时,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宫里上下,人人都变着法夸他将来会有大出息。 以至于,后来即便瑨妃生下楚浩,也因容妃母子光芒太盛,平白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忽视。 为此,瑨妃一直嫉恨到了今天。 没错,什么消除外界误会,不过都是她麻痹楚皇的托词。 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的儿子楚浩,当面踩着楚嬴的尊严上位。 让宫里曾经那些嚼舌根的都看看,到底谁的儿子更有出息! 回到凝香宫之后,瑨妃第一时间便差人将论学大会的事宣扬出去。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 他们母子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不把消息放出来,引来一通点赞、投币、转发,她心里憋着难受啊。 弄完这些,她又让人将楚浩找来。 “我说母妃,又有什么事,非要把我找过来,我外面约了人,正要去赌……读书论道,增长学识,你这不是浪费儿臣的时间吗?” 楚浩进门便是一叠声的抱怨,往椅子一瘫,随手抓了两颗红枣丢进嘴里。 “什么浪费时间,娘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 向来对儿子分外宠溺的瑨妃,无视楚浩的无礼,上下打量着他,越看越是满意。 这家儿子这回,可是为自己挣了一个大大的颜面。 “啪啪。” 只见她拍了拍手,飞快进来一名侍女,端着托盘,上面还盖着一张红绸。 “这是?” 楚浩看着红绸下熟悉的轮廓,瞬间坐直身体。 “自然是奖励你的那首青玉案。”瑨妃笑逐颜开。 “青玉案?什么青玉案?” 楚浩正要伸手揭开红布,闻言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就是前两天你作的那首青玉案啊,这首词如今已经名动京城,怎么,难道你不记得了?” 儿子的反应让瑨妃明显愣了下。 “呃,娘说青玉案啊……呵呵,儿臣记起来了,没错,这首词确实是孩儿所作。” 他这几天赌运不佳,身上已经不剩几个子,此刻天降横财,哪有放过的道理。 飞快扯开红绸,果然露出一枚枚银锭,起码好几百两,顿时笑眯了眼。 管它青玉案还是白玉案,先拿了银子再说。 正要上手去抓,却被瑨妃护住托盘,狐疑道:“等一下,本宫怎么觉得你反应不太对?” “那是因为,因为……” 楚浩一阵抓耳挠腮,想到一个点子:“儿臣其实最近听从母妃的吩咐,日夜勤学,废寝忘食,以致睡眠不足精神恍惚,这才一时忘记了那首青玉案。” 他指着自己连续通宵赌钱熬出的黑眼圈,可怜兮兮道:“母妃请看,这就是孩儿秉烛夜读的证明。” 这招苦肉计果然管用! “我儿如此刻苦用功,难怪近来进步神速,本宫很是欣慰。” 瑨妃骄傲地抓起他的手,略带责备的语气:“不过,别怪本宫说你,用功虽好,可也要注意身体啊,不然的话,还怎么应付两日后的大会?” “什么大会?” 楚浩一边抓银子,一边面露好奇。 “呃,娘说错了,是宴会,宴会,还记得刚刚本宫说的好事吗……” 提到这个,瑨妃又来了精神,本想将楚皇要求楚浩下场论学的事讲出来。 可转念一想,儿子如今状态欠佳,未免弄巧成拙,还是不要给他太多压力。 于是自作聪明地隐瞒了论学大会一事,只说让楚浩出席宴会,这两天好好休息。 反正在她看来,以楚浩写出青玉案的才华,准不准备,到时一样脱颖而出。 “还以为真有什么好事,不就是夫子庙前吃顿饭吗,这个我擅长,母妃放心,儿臣届时一定准时到场。” 本以为真有什么好事的楚浩,颇为不以为然,不过银子到手,自是满口答应。 …… 两日一晃即过。 一对母子,正在冷宫门口相对而立。 “娘娘,殿下这身打扮,当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这要是去了大会上,万一被哪家小姐看上给拐跑了,可咋办呀?” 此时的楚嬴,一身簇新的锦袍,束发金冠,剑眉星目,惹得一旁的巧玉不停打趣。 “呵呵,他要真被哪家小姐拐跑,我倒高兴了。” 容妃慈爱地望着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儿子,眼纹向两边舒展,替他整理好衣襟,一边叮嘱道: “两天之后,就是大会了……十年了,这还是你父皇首次令你出席公开的宴会,记住去了夫子庙之后,要谨守本分,切不可失了礼数。” “母妃放心吧,孩儿明白。” 楚嬴点点头,母子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连楚嬴自己也没想到,这么隆重的宴会,楚天云竟会破天荒让他这个皇家弃子参加。 以至于他刚接到请帖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载枯荣,人世薄凉。 他真没想到,被抛弃在冷宫这么多年,竟还有父子相见的一日。 也好,就让我楚嬴在离开之前,见识一下你楚天云到底是何等人物……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7章 大会来临 很快,两天过去。 元宵节到了。 楚赢早早便辞别容妃,来到夫子庙会场。 只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在亮出请帖之后,负责接待的小太监,竟将他领到勋贵子弟的席间就坐。 而且,还是末流座次。 距离前排前列皇子们的坐席,中间还隔着皇亲、文臣、勋贵至少三重阻隔。 这个距离,想要接触到楚皇,恐怕是没那么容易。 “公公,你是不是安排错了?”楚嬴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错啊,红色请帖就是这个地方。”小太监再次核对手中的请帖,确定地点点头。 “是吗?”楚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皇子们是什么颜色的请帖?” “公子是在开玩笑吗?皇子们入场,哪需要什么请帖。” “呃,不好意思,是在下失言了。” 楚嬴尴尬地笑笑,撩开下摆坐了下去。 那小太监估计是顾忌他宾客的身份,才没有露出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躬身一礼后转身便走。 “看样子,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楚嬴此刻已经醒悟过来,原来楚皇压根就没把他当皇子对待,所以才送了他一张请帖。 皇家弃子,坐在勋贵子弟末流,倒也贴合身份。 “可怜母妃,还以为这是人家想要冰释前嫌的征兆……此事,只能暂时瞒一瞒了。” 楚嬴其实并无所谓,一来,他并未对楚皇心存幻想。 其次,左右不过是一场宴会,坐哪不是吃,在后面没人注意,还能吃得更香呢。 借着机会,他悄悄打量起了四周。 此次论才大会举办的消息,早在两天前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也因此,距离会场数百米开外,远远可以看见不少读书人围观的身影。 不过由于禁军把守的缘故,没人有胆量跨入雷池一步。 而近前的夫子庙广场,早已坐满了朝臣权贵和受邀才子,加起来怕有上千人。 如此场面,堪称盛况空前。 那些受邀的才子,几时见到过这种大场面,一个个都兴奋得摩拳擦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习得文武艺,卖予帝王家。 今日陛下亲临,展示自身才华的机会终于到了啊! 随着最后一批重要人物入场,东澜一行终于出现,和皇亲国戚一道被安排在皇子们的对面。 宋施施一落座,便向皇子席上四处张望,引得宋居然好奇:“施施,你在找什么?” “我想看看四皇子到没,不过,似乎人还没来。” 宋居然叹了口气,叮嘱道:“对了,今次场合重大,为兄事须得事先提醒你一句……” “谨守礼仪,切不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太子哥哥你都说八百遍了,人家早记住啦。” 宋施施穿一件裁剪适度的华美襦裙,精致的小脸如粉雕玉琢,镶嵌在莹白如雪的狐裘中,仿佛一朵盛开的白蔷薇。 她说完冲老哥吐吐小舌,既俏皮又可笑,令得宋居然哑然失笑。 宋施施趁机小声问道:“太子哥哥,我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场宴会,用得我们这么谨慎么?” “你不懂。”宋居然轻叹一声,“说出来怕你会生气。” “你不说我才生气。” “我就知道。” “那你说不说?”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事先答应我,不许任性胡为。” 宋居然一阵头疼,不得已只能回应妹妹的逼供:“今天这个可不止是一场宴会,还有论才环节,偏偏楚皇陛下特意安排我们出席,明白了吧?” “特意安排?”宋施施并不是笨蛋,稍微琢磨出一点东西,“难不成是冲我们来的?” “是也不是。”宋居然神秘一笑。 “什么意思?太子哥哥莫非注意到了什么吗?” “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宋施施一听,赶紧点头,宋居然瞄了周围一眼,这才凑近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此事和北匈也有关系。” “北匈?” “没错,自从当年北匈崛起,便成了大楚最大的敌人,这二十多年交锋下来,大楚可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近年来,北匈人才不断涌现,据说五部王族之中,还出了一个叫独孤流霜的年轻女战神,大小征伐百余战,几乎百战百胜,从无败绩……” “哇,这个独孤流霜这么厉害!” 宋施施嫩红的小嘴变成O字形,被对方恐怖的战绩吓到了。 “何止厉害,据说这女战神不仅武功赫赫,其本人也是年轻貌美,不少见多识广之辈,私底下都拿她的容貌和天下三姝并列。 “哎,出身王族,长得漂亮,打仗还这么厉害,真是让人有点嫉妒呢。” 宋施施鼓起粉嫩的雪腮,忽然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抿唇笑道: “太子哥哥,你如此推崇这个独孤流霜,把她讨来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嘘,这话千万别被大楚的人听到!” 宋居然吓了一跳,示意她别乱说话,紧张地朝周围扫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回过头,小声警告宋施施: “施施,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大楚和北匈乃是死敌,我东澜只是一个依靠大楚的滨海小国,万一被人听了去,引起楚国猜忌就不好了。” 顿了顿,又摇头失笑:“而且,像女战神这样的奇女子,便是本宫也要仰望,哪能有你说的那种非分之想。” 宋施施撇撇嘴:“可她总要嫁人的啊。” 宋居然无奈摊手:“是啊,可惜新郎不是本宫。” “那她未来丈夫会是谁呢?” “谁知道呢,想必一定是位俯视天下的盖世人杰。” 宋居然摇摇头,重新回到正题:“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这场大会,其中原因,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大楚这两年,面对北匈的进攻越来越显出颓势,这也导致,以往和大楚交好的许多小国,不少都起了异心,暗中蠢蠢欲动。 “而越是这个时候,大楚就越需要展现自己的实力,稳住这些国家,避免他们倒戈相向。 “而展现实力,又分文武两种,这场论才大会,很可能就是为了告诫我等小国,大楚人才济济,并不会因为武力上一时不敌北匈,便就此衰弱。” 宋施施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脸佩服状:“不愧是太子哥哥,就是比一般人聪明。” 她忽然轻呀一声,柳眉微蹙:“如果大楚真是为了展示人才,那这场论才大会,我们岂不是要沦为陪衬?” “怎么,大楚人才济济,光是一个四皇子,便令本宫自愧不如,难不成你还想我们能出风头?”宋居然苦笑。 “是啊,差点忘了那个家伙,有他在的话,太子哥哥确实有点难出头。” 宋施施很苦恼地捧起腮帮,下意识看向对面皇子席位,小脸随即露出诧异和失望之色。 “咦?奇怪,对面全都坐满了,怎么却不见四皇子?四皇子去哪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8章 此人究竟是谁? 宋家兄妹自然不知道,他们关注的四皇子,并非真正的四皇子。 真正的四皇子,此刻就坐在他们对面,因为熬夜赌钱呵欠连天,却被他们自动过滤。 而他们想见的楚嬴,此刻,正在和一名年纪相仿的胖子理论。 胖子一出现就自报家门,勋贵后代,当今北和伯之子,名叫徐飞龙。 此人倒也并非跋扈之辈,只是客气地找上楚嬴,说他坐了自己的位置,请求调换。 “肥龙兄不必再说,在下这个位置,经过接客太监再三核对,绝对不会错,应该是你自己搞错了。” 楚嬴看着徐飞龙憨态可掬的身材,不知不觉就念出了肥龙二字,竟觉得十分贴切。 又看了眼身后的座位,那是这里最后一个席位,哪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思。 这就像班里考试排名次,倒数第一,总是最容易引起各方关注。 而倒数第二,尽管只差了一位,但由于倒数第一“风头太盛”,反倒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到。 “搞了半天,原来我竟是倒数第二。” 楚嬴算是彻底明白自己在楚皇心中的定位,却没有如胖子所愿般起身换座。 很简单,能做倒数第二,谁会想去当倒数第一? 我楚嬴不要面子的啊? “是飞龙,不是肥龙。” 徐飞龙纠正了楚嬴的“口误”,拱手连作几个揖:“兄台,拜托了,难得我被朝廷邀请一次,要是被我爹发现坐在倒数第一的位置,非得气死不可。” “哦,肥龙兄的意思,在下没有爹咯?”楚嬴反问道。 “呃,这个……这个兄台别误会,在下并没有这个意思。” 徐飞龙偷偷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满脸讨好:“兄台,拜托了,麻烦通融通融。” “肥龙兄这是何意?当在下是贪财忘义之徒吗?” 出手就是五十两,哪来的败家子?……楚嬴甩袖,作不高兴状,决定先钓一钓对方。 “呵呵,怎么会,我观兄台面相,一看就是喜欢与人方便的良善之辈。” 徐飞龙又抽出一张银票。 楚嬴眼皮一跳,这羊太肥了,现在下手还不是好时机。 “肥龙兄打住,你也知道这并非银子的事,事关你我名誉,在下岂能轻易……” “明白明白,银子诚可贵,名誉价更高,呵呵。” 徐飞龙也不生气,再次笑呵呵将手伸进袖口,旁边忽然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嘲笑声: “哈哈……诸位都来看看,两个末流在这里争倒数第二的位置,你们说好不好笑?” 话音一落,四周顿时哄堂大笑。 “耿明忠,是你!” 胖子一把将银票塞回袖子,越过楚嬴站到来人面前,双眼怒视着对方。 “肥龙兄……”楚嬴急声开口。 “兄台不必多问,他叫耿明忠,和我一样是勋戚出身,也是我最讨厌的人之一。” 徐飞龙自作聪明的回答,令楚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我问的是这个吗? 我是问你为何要把银子塞回去。 曾经有一百两银子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楚嬴心疼的不行,连带着对耿明忠也没半分好感。 这耿明忠典型的小人嘴脸,大冷天还不忘手里拿一把折扇装逼,轻蔑的眼神扫过两人: “哟,这不是勋贵之耻的徐大公子吗?怎么,今天这种场合,又准备了多少银子败家啊?” 没等徐飞龙开口,楚嬴直接接过话:“人家准备多少银子,与你何干?怎么,眼红啊?” 徐飞龙慢半拍,感激地看了楚嬴一眼,冲耿明忠一抬下巴:“就是,我怎么败家,关你屁事,看不惯我家比你家有钱啊?” “嗯?!” 耿明忠一下被激怒了,斜眼瞪着楚嬴,语带威胁:“你又是谁?有种报出名字!” “你叫我报我就报?”楚嬴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谁啊?” “说得好,姓耿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徐飞龙重复了一遍,心中对楚嬴生出一丝好感。 “哼!我看你是心虚不敢吧!” 耿明忠怒极反笑,看着楚嬴的座位讥讽道:“差点忘了,能坐在这个位置,能是什么重要人物,也难怪没胆量报出自己的名字。” 他上前一步,抵近楚嬴小声威胁道:“小子,这是我和徐飞龙的事,你还没资格插手,听话,别自不量力,不然后果会很严……哎哟!” 他忽然身体后仰,痛呼一声往后踉跄退开。 待站定之后,捂着鼻子怒视着楚嬴,咬牙切齿道:“好胆,竟敢打我!” 哗的一声,他身后站起来好一群人。 “吃了豹子胆,敢打明忠兄,小子你在找死!” “明忠兄稍安勿躁,我等身为朋友,自当为你讨会公道。” 眼看众人逼上来,徐飞龙急忙挡在楚嬴前面,声音有些发虚:“你们……你们可别乱来……” “放心吧,肥龙兄,他们不敢的。” 这时,一只手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拍了拍,楚嬴越过他走出来,毫无半点惧色,甚至嘴角还挂着戏谑。 “哈哈,他说什么,他以为我们不敢打他?” “小子,知道我们在京城都是横着走的吗?会怕你一个小角色?” “别和他废话,揍一顿再说。” 众人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一旦抱起团来,这京城还真没几个同龄人是欺负不了的。 “哇,好厉害,我好害怕,惹不起你们,我就站在这里让你们打吧。 “不过事先声明,我这人很怕痛,谁要是碰我一下,我肯定会痛得大喊大叫。” 楚嬴很光棍地往前一站,摊开双手:“我说完了,各位请动手吧。” 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没一个人敢动手了。 只因楚嬴的话惊醒了他们。 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岂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能随意撒野的? 眼下朝臣已经到齐,楚皇马上也要驾临,气氛正是严肃的时候。 若是这时,楚嬴不顾一切吼上几嗓子,他自己肯定是倒霉了,但,他们这群人肯定也罪责难逃。 关键是这么多文官在场,要是趁机借题发挥攻讦他们的父辈,那可是连家族都连累了。 一个换一群,楚嬴横竖不亏。 他玛德,好一招同归于尽,这小子简直丧心病狂,不讲武德! 众人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投鼠忌器。 耿明忠望着一脸讥笑的楚嬴,擦了擦鼻血,只能闷声吃下这个哑巴亏,心中一万头草原神兽狂奔而过。 他在京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这小子,到底是谁?!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9章 同道中人 “兄弟好样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耿明忠吃瘪。” 眼看楚嬴帮自己出了口恶气,徐飞龙情不自禁竖起大拇指,转又冷哼道: “这家伙仗着考了一个进士,一直目中无人,哼,我等勋戚需要考科举吗?有学问了不起啊?当初不一样串通别人骗我的钱……” 楚嬴听他不停絮叨,觉得这种来自学渣对学霸的藐视,总给人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这种上层垄断知识的年代,有才学当然了不起啊! 不过为了银子,楚嬴只能违心附和:“肥龙兄说的极是,有学问算什么,又不能当银子花,陛下应该快来了,你我还是坐下再说。” “兄台说的极是。” 徐飞龙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朝上首处张望几眼,随后迈步到最后面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呃……肥龙兄,不对啊,你不是说要和在下换座?”楚嬴有些傻眼。 “还换什么,我与兄台一见如故,哪能再要你的位置,这末座的耻辱就让我来背负好了,兄台不用为我难过。” 徐飞龙大手一挥,陶醉在自我感动中。 我难过个锤子!我特么裤子都快脱了,你居然不掏钱了,万恶的白嫖党……楚嬴心中后悔不迭。 早知道刚才就不钓鱼了。 亏了,亏了! 这时,胖子笑呵呵的声音再次传来:“对了,兄弟,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还没请教你姓名?” “在下姓楚名嬴。” “原来是楚嬴兄,嘶……当朝国姓!莫不是皇亲国戚?” 大约是楚嬴身居冷宫十年的缘故,胖子竟不知晓这个名字,想了想又摇摇头: “应该不是,若是皇亲国戚,楚兄岂能和在下坐在这种地方,莫不是皇家某支远亲?” “差不多吧。” 楚嬴点头抿了口酒,他在楚皇心目中,大概也就这样的份量吧。 “难怪,楚兄,你我都视功名如粪土,简直就是惺惺……咦,那句成语,惺惺什么来着?” 你才是猩猩,你全家都是猩猩,没文化真可怕……楚嬴微微一笑:“是惺惺相惜。” “对,是惺惺相惜的同道中人,来,就为这个,在下必须要敬你一杯。” 徐飞龙一拍大腿,双手端起酒杯,冷不防前排又飘来一段阴阳怪气: “天啊,我没听错吧,两个不学无术的人竟敢自称同道,还视功名如粪土?大家说可不可笑?” 耿明忠也是个睚眦必报的。 没办法在武力上找回场子,便仗着进士的身份,在学问这方面大肆羞辱两人。 这话又引发一阵哄笑。 “哈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倒是想有功名,可惜考得上吗?” “所谓无知者无畏,夏虫不可语冰,像这些文盲,又怎么知道学问的妙处?” “两个跳梁小丑,明忠兄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平白辱没了我等读书人的身份……” 徐飞龙最讨厌别人笑话自己没学问,砰的一下放下酒杯站起来,怒道: “笑什么笑,就你们是读书人?看不起谁呢?” “呵呵,谁不知道你徐飞龙,连蒙学的千字文都背不全,也敢自称读书人。” 耿明忠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挑衅道: “好,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你要是能现场作首诗词出来,从今以后我们就承认你是读书人,如何?” “你这不是废话,我要是有这本事,还会被安排在最后的席位上吗?” 徐飞龙被戳到痛处,忍不住想要骂娘。 “呵呵,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太蠢,连诗词都不会作,也就怨不得别人会笑话你。” “放屁,我那是蠢吗?我只是没时间去学。” 徐飞龙脸上肥肉抖啊抖,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狡辩:“我每个月几千两银子的零花,每天光是想办法花钱就消磨大量时间,哪还有多余的精力。” 此话一出,瞬间引来一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要知道,一个大楚王爷,一年到头的俸禄也才一万多两。 就这,人家还是用在整个王府上。 这厮倒好,一个人竟花得比王府都多。 这万恶的金钱的味道,胖子,你确定你家不是住在凡尔赛? 不过,你这个朋友我倒是交定了,当然不是看上你每个月几千两的零花,只是单纯欣赏你为人的仗义。 想到这,楚嬴豁然起身,一副要为徐飞龙两肋插刀的架势: “肥龙兄何须解释,古人云:有才无德小人也,这些小人,你别看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开口斯文闭口文章,实则论真才实学,也未必比你我强上多少。” “你说谁小人?!”耿明忠等人大怒,全都怒目而视。 “谁觉得自己是小人,说的就是谁。” “你!” 耿明忠深吸口气,极力压下怒火道:“姓楚的,少在那阴阳怪气,你说我等没有真才实学?那我倒想请问,你又是什么功名?” “白身,没有功名。”楚嬴不屑隐瞒。 “我就知道,楚兄,你我果然是同道中人。”徐飞龙用感同身受的目光地看着楚嬴,真是相逢恨晚。 太好了啊,以后勋戚之中,再也不止我一个人是文盲了,开森么么哒! 谁特么和你是同道中人,我可是正宗985应用科学硕士学位,我们不一样。 楚嬴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肥龙兄所言极是。” 话音未落,便听耿明忠轻蔑地笑起来:“哈哈,区区两个白身,还说自己不是不学无术,就凭你们,也敢质疑我等才学?” “我们喜欢,不行啊?”徐飞龙不服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自吹自擂,有本事,今天论才大会上,去把东澜太子赢了啊!” “呵呵,东澜太子又如何,我堂堂大楚甲榜进士,还怕他一个小国太子?” 这话正中耿明忠下怀,毫不谦虚地放出豪言:“实话告诉你们,我今天之所来这,还真就是为了赢下这个东澜太子,以彰我大楚声威。” “耿兄威武!” 此话博得众人一致喝彩。 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偏偏在这时响起:“你赢不了的。” “你说什么?”耿明忠死死盯着楚嬴,觉得被小瞧了。 “我说,你赢不了东澜太子。”楚嬴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是吗?” 耿明忠怒极反笑:“姓楚的,你这么确信,那,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0章 敢不敢打个赌 耿明忠年纪轻轻,便于勋戚子弟中脱颖而出中了进士,向来眼高于顶。 如今竟被一个白身小看,自然要找回场子,顺带,也报刚才的一拳之仇。 只是。 “所谓小人,一般言而无信,我凭什么要和你打赌?” 对于这种意气之争,楚嬴向来都不感冒,一点实际好处都没有,鬼才和你打赌。 “怎么,你害怕了?”耿明忠继续激将,不达目的不罢休。 “的确怕,我怕某些人会赖账。”楚嬴反击。 “你!好好好,就冲赖账这两个字,今天这个赌我还就打定了!” 耿明忠一怒之下,解开挂在腰间的玉佩,拎在手中展示: “这是我家传宝玉,至少价值千两,要是我赖账,这块玉佩就归你了。 “反之,若是我击败了东澜太子,你俩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们磕头道歉,你敢吗?” 楚嬴打量着那枚玉佩,水润光泽,确实是难得的极品,不由有些动心,面上却笑道: “千两银子,就换我们下跪磕头,你岂不是亏大了?” “少废话,就问你敢不敢?” 楚嬴仍不答话,而是转身征询徐飞龙的意见:“肥龙兄,在下想和他赌这一局,你愿意相信我这次吗?” “我,我……” 胖子本想拒绝,毕竟传闻中耿明忠以才学出众著称,可想到楚嬴的挺身相助,一股热血又涌上头: “楚兄今天这样帮我,我徐飞龙早拿你当兄弟,今日,我就索性舍命陪君子!” “多谢肥龙兄的信任。” 楚嬴得到答复,回头对着耿明忠伸出修长的手掌:“听到了?玉佩拿来吧。” “哼,只是暂时交给你保管而已,等我赢下东澜太子,不怕你不还回来。” 耿明忠冷冷一笑,叫人将玉佩传给楚嬴,丝毫不怕自己会输出去似的。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高亢的声音从传来:“陛下驾到!” 随着地面震动,数千银甲禁军出现在广场边缘,护卫着一顶华丽的金色龙辇抵达会场中央。 “陛下万寿……” 在场的官员和才子们纷纷起身行礼。 “都平身吧。” 楚皇身穿明黄色龙袍,神色不怒自威,摆了摆手,径直坐到上首紫金屏风中间的位置。 视线缓缓扫过下方,脸上罕见出现一缕笑意:“看来今日天公作美,诸位爱卿来得挺早啊。” 转又将视线落在宋居然身上,笑容愈发亲切: “呵呵,东澜世子,朕知你此行是为游学而来,今日特广邀我大楚才子,和你坐而论学,彼此增益,不知你可有准备啊?” “哼!什么彼此增益,一次请来这么多人,分明就是想以多欺少。” 宋施施撅起嫩红的小嘴,小声嘀咕着。 “别胡说。” 宋居然给她一个眼神,同时起身向楚皇行礼: “多谢陛下设宴,让臣有机会和大楚的各位才子们,相互印证学问,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作为附属国的太子,面对楚皇,他只能以臣自居。 楚皇很满意他的回答,微微颔首:“朕早就听闻你,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素有东澜第一才子之名,一会儿可要让朕好好见识一下。” “陛下过奖了,当着这么多大楚同道的面,臣这点微末才学,怕是只能贻笑大方。” 宋居然话音刚落,下首临近的才子席位中,便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 “呵呵,还算有自知之明,东澜不过一蕞尔小国,能出得了什么才子? 竟然敢号称第一才子,放在我们大楚,怕是在省城都出不了头。” 自古文无第一。 在座才子一个个无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肯服谁,更何况面对一个外来者。 宋居然东澜太子的身份,非但没让他们退却,反而激起了他们战胜对方的雄心壮志。 道理很简单。 一个人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另一个名人,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 转眼到了晌午,楚皇一声令下,宴会正式开始。 于此同时,楚嬴和耿明忠的赌约,也在勋贵子弟中传开了。 几千两银子的赌约,对于他们也不是小数目,顿时一群人议论纷纷。 “还真赌了?!这姓楚的未免也太托大了,明忠兄可是进士出身,绝对够那东澜太子喝一壶。” “呵呵,这就叫无知者无畏,明忠兄非但是进士出身,还是去岁甲榜第十,怕是想输都难。” “没办法啊,这人要是蠢到一定地步,谁也拯救不了啊。” 各种冷嘲热讽,一边倒地不看好楚嬴二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楚嬴之所以敢打这个赌,也是因为那晚太白楼的接触,宋居然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位东澜太子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胸有丘壑,谈吐之间,各种经典信手拈来,绝对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若是大楚的名儒们不以大欺小亲自下场,单凭这群夸夸其谈的年轻才子,还真不一定能压得住他的风头。 在场这么多人,恐怕觉得宋居然有机会取胜,也唯有楚嬴一人了。 宴会还在继续,然而大部分人的心思早已不在吃喝上。 明眼人都知道,这场宴会,两国论学才是重头戏。 随着时间推移,宴会逐渐进入尾声,一种异样的情绪开始在大楚才子中酝酿。 众人跃跃越试地望着上首的宋居然,有心第一个挑战,又害怕会当众出丑,迟迟没人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就在他们互相观望之时,已是微醺的耿明忠,啪的放下酒杯站起来,指着楚嬴和徐飞龙二人轻蔑笑道: “你俩不是质疑我的学问吗,看好了,我这就第一个上场,一会儿东澜太子败下阵来,你们就等着给我乖乖磕头认错吧。” 但见他挺胸走到宋居然面前,随意拱拱手,目中透着挑衅之意: “见过东澜世子阁下,在下耿明忠,京城建康人士,宣和二十一承蒙圣恩,进士及第。 “今有幸参与两国论学,心中有一疑问,不知殿下能否为我解惑?” 见他第一个出现,还在饮宴的众人,无不纷纷放下酒筷,就连大楚君臣也不例外。 无数道饶有兴致的目光聚集过来。 好戏上场了。 “他还真敢第一个上去,楚兄,我们不会输吧?”徐飞龙此刻又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以宋居然的水平,耿明忠没机会的。”楚嬴笑笑,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 “宋居然?”胖子盯着楚嬴看了几秒,“楚兄为何这般肯定,难道你和东澜太子认识?” “有过短暂交集。”楚嬴回忆道。 “呵呵,我说这位楚兄,你不吹能死啊,就凭你这末流勋戚的身份,还结识人家东澜太子?够资格吗?你以为你是当朝皇子啊?” 附近的勋戚子弟们,无不对楚嬴这话嗤之以鼻,没有一个愿意相信。 “呵呵,当朝皇子,就一定很威风吗?” 楚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宋居然那边。 轻轻摩挲那块羊脂美玉,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丝滑触感,转又开心起来。 这位宋兄,难不成是我的幸运星?怎么每次见到他,都会有所收获呢? PS:楚是大国,东澜是小国,公众场合,大国君臣一般称呼附属国太子为“世子”,以示主次强弱。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1章 我要挑战四皇子! “这位仁兄真是好胆量,只是第一个上场,风险有些大了吧?” “呵呵,你要是知道此人的身份,就不会这么说了。” “啊!我记起来了,耿明忠,去岁甲榜第十,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的竟是他,嘶……” 随着耿明忠登场,他的身份也不可避免地曝光,现场不少人都倒吸凉气。 甲榜乃是科举的最高榜单,能在里面占据第十,实力绝对堪称恐怖。 不少人暗暗咋舌,一上来就甲榜第十,还让不让人玩了? 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家东澜太子吗? “呵呵,东澜世子这回,怕是遇到对手了……” 会场最前排的位置,楚皇和群臣交换着眼色,越发对这场较量感兴趣。 势均力敌才有看头啊。 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只见万众瞩目下,宋居然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拱手还礼,别有一番气度: “不知耿兄有何疑惑,若是在下力所能及,一定知无不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 耿明忠先把问题定调,免得对方答不上来,怪他出题太刁钻,随后朗声道: “久闻殿下曾四处求学问道,然而学问二字,就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在下想要请教殿下,何为学?何又为道?” “来了来了,不愧是我等勋戚子弟的风云人物,明忠兄这个题目已经触及学问本源,非体悟精深的大师难以作答,果真是有备而来!” 耿明忠一开口,勋戚子弟中间便出现一阵骚动。 其中好几名自恃才学出众者,也直呼题目太难,不仅抽象,还没有定式,便是他们也难以作答。 一旁的徐飞龙听得冷汗直流,忧心忡忡地对楚嬴道:“楚兄,你都听到了,这题这么难,东澜太子怕是要输了……” “肥龙兄别急,你我拭目以待即可。” 楚嬴笑笑,淡定地端起酒杯,丝毫看不出一点担心。 无他,他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若是宋居然连这第一关都应付不了,那他东澜太子的位置怕是也坐不长了。 果然。 只见宋居然略作思量便含笑答道: “古之圣人云: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可见,无为即是道,而道,便是学问的根本。” “嗯?” 在场不少名臣大儒皆是神色一动,彼此默默交换眼神。 这个东澜太子,似乎并不简单啊。 “好个无为,你在先圣夫子庙面前,竟然推崇此等外道?” 然而耿明忠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还以为抓到了对方话里的把柄,当即质问道。 “耿兄谬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又何来外道一说? “况且,先圣夫子的学说传至今日,又何尝不是兼收并蓄,融百家之长?难道这也是外道?” 宋居然一席话,便连在场大儒们也挑不出毛病,皆是赞同点头。 很简单,否定如今的学说,就是否定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谁会傻到干这种蠢事? 耿明忠却愣住了,他以为抬出先圣夫子便立于不败之地。 结果,宋居然竟从先圣学说的演变入手破题,让他预想准备的陷阱全没了用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容不得他太多思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辩下去: “好,即便……即便你说的有理,但无为所推崇的,几乎就是无所作为,如此消极懈怠,不思进取,还求什么学?问什么道?” “耿兄又错了,所谓无为,非是无所作为,而是无为而无不为之意,做事之人乃不妄为,顺应天理自然,凡事必然都会有所作为……耿兄觉得呢?” “这……这……” 耿明忠哑口无言,他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曲解了先贤的经义。 如此一来,这场较量的胜负已是显而易见。 众目睽睽之下,耿明忠瞬间面无血色,如丧考妣,这么冷的天,硬是两颊冷汗直流。 他没想到自己会输,还输得如此迅速。 不应该啊!没道理啊! 自己可是甲榜第十,勋戚子弟中的翘楚,怎么会输给一个小国才子? “耿兄还要继续询问吗?” 宋居然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 耿明忠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出方才楚嬴自信的脸。 那小子说自己会输,结果,真被他给言中了。 耿明忠越发羞愤欲绝,最终地下骄傲的头颅,沙哑开口:“阁下高才,是在下……输了。” “承让。” 宋居然并无半分胜利后的得意,拱手一礼,视线掠过他扫向下方席位: “可还有哪位想要赐教?” “在下黟山薛城,同是去岁两榜进士,特来讨教。” 又有一名才子意气风发地站起来: “阁下方才推崇无为而无不为,然在下不解,须知百姓愚氓,若为上者只是一味无为,如何确保百姓不胡作非为?天下又岂能长治久安? “阁下久处东澜之地,毗邻江海,不会不明白洪水积聚,久泛成灾的道理吧?” “阁下言之有理,然圣人言人性本善,百姓胡为,必是上下阻塞,民意不疏,所谓治民若治川,非不作为,乃因势利导,扬善避恶,加以教化,又何来泛滥一说……” 宋居然继续从容应对,侃侃而谈。 然而,如此精彩的辩论,耿明忠已无心欣赏,一路失魂落魄回到位置上。 刚刚坐下,后面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 “哇,甲榜第十果真厉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还能这般若无其事,脸皮之厚,实在让人佩服,呵呵。” “你……你闭嘴!” 耿明忠当时脸就黑了,回头怒瞪着徐飞龙,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怎么,不服气,不让说我偏要说。” 胖子才不怕他威胁,继续讥讽道:“某人不是自吹才华惊世吗,原来楚兄真没看错,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楚兄,我说的没错吧?” “肥龙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输得这么惨,你怎么还好意思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呢?”楚嬴批评道。 “那我该怎么说?” “这样说。” 楚嬴举起手中的玉佩,笑着对耿明忠说道:“多谢耿兄此番仗义疏财,如此急公好义,在下深感佩服,必将铭记于心。” “没错没错,多谢耿兄,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一定要通知我们。” 徐飞龙点头附和,简直气死人不偿命。 “你们……你们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耿明忠身体不停颤抖,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差点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他这次不仅当众丢脸,还损失掉家传宝玉,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双方的梁子也算是彻底结下了。 楚嬴倒是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被发配,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只是可怜了肥龙兄,怕是要留在京城独自承受对方的报复了。 忽然,一阵如潮惊呼吸引了楚嬴的注意。 “天啊,已经连续上去六个了,其中还有去岁榜眼,竟然全军覆没!” “这个东澜太子,学识竟如此渊博吗?这么多人都比不过他?” “连榜眼都折戟沉沙,这下怕是没人敢上去了……” 这家伙,果然没让人失望……楚嬴望着宋居然意气风发的身影,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就像在为朋友庆贺一般。 此刻,宋居然连胜六场,竟吓得无人再敢上前,便连大楚君臣都沉默了。 楚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准备宴会,为的是宣扬大楚国威。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宋居然又等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人,竟走出席位对着楚皇双手作揖,请求道: “陛下,看来贵国才子们似乎不愿再继续赐教,正好,臣仰慕大楚四皇子才华多日,今日适逢其会,还请陛下恩准,准许臣向四皇子殿下挑战!”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立刻炸锅! “四皇子?!就是那位写出青玉案的殿下吗?” “肯定啊,此人深不可测,恐怕也只有同样惊才绝艳的四殿下,才能压他一头。” “没想到,他竟敢挑战四殿下,高手过招,这下有好戏看了!” 所有人翘首以盼,万分期待。 真正的巅峰对决,终于要开始了吗……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2章 李逵?李鬼? 经过这几日青玉案事件的发酵,人们对于四皇子的才学早已认可。 大家的情绪一下被调动起来,无不兴奋难耐。 “有意思,东澜世子挑战大楚四皇子,本宫还真有点期待老四的表现。” 皇子席位中间,二皇子楚喆看着一旁正打着瞌睡,丝毫不知自己已被人挑战的楚浩,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另一侧,一名皇子忽然靠过来小声道:“二皇兄,你真觉得老四能对付这个宋居然? “为何我总觉得,就凭老四那点墨水,不像能作出那首青玉案呢?”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万一人家老四是深藏不露呢?”楚喆笑着摇摇头。 “就他?赌徒一个,还深藏不露?” “所以这是个机会,正好可以看清楚真相,不是吗?” 这边议论之时,楚皇那边也在观察宋居然,片刻后道:“东澜世子,你确定要挑战四皇子?” “不瞒陛下,臣其实深知和四殿下的差距,也是权衡许久才有勇气做出这个决定。” 宋居然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再次躬身一礼:“常言道,求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迎难而上,才有见到真知的一天,臣,恳请陛下成全。” 楚皇沉默了一会儿:“非是朕不近人情,只是你已经连战六轮,身心难免劳累,此时朕若让四皇子出战,恐有胜之不武之嫌。” 宋居然急了:“陛下,臣一点都不累,相反,连战六人,臣此时正是巅峰,求陛下恩准!” 此时的他是携胜而战,他很怕这股劲一下去,便再生不出挑战楚嬴的自信。 一位翰林院的大臣这时起身道:“陛下,难得东澜世子一片诚心,何不给他这个机会?” “是啊,陛下不如成全了东澜世子,此战,说不定会是一段佳话。”不少大臣也纷纷附和。 “既然诸位臣工都这么说,好吧,东澜世子,朕便破例一次,给你这个机会。” 楚皇最终答应了宋居然的请求,落在楚嬴眼里,却是露出一丝讥讽。 这群大楚君臣也是能够虚伪。 明明恨不得立刻找回场子,偏要为了面子故意兜这么大一圈,搞得就像在恩赐别人一样。 宋居然大喜,立刻躬身下拜:“多谢陛下!” “嗯。” 楚皇微微颔首,和群臣对视一眼,随后吩咐道:“老四,难得东澜世子对你如此推崇,还不出来陪人家印证一下学问……老四?老四!” 连续喊了几次,才总算将楚浩惊醒,慌忙爬起来对楚皇俯身作揖:“父皇,儿臣在,儿臣在呢,不知父皇叫儿臣所为何事?” “擦擦你的口水,这么露天席地的,亏你也睡得着。” 楚皇厌恶地看了眼他的嘴角,懒得多计较,指着宋居然道:“东澜世子找你切磋学问,朕已经答应了。” “啥?切,切……切磋学问?母妃不是说,只是吃顿饭的吗?” 楚浩磕磕巴巴回答着,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这便是他此刻的状态。 也怪他自作聪明,才导致瑨妃害怕给他压力,没有把论学的环节告诉他,这才有了现在懵逼的一幕。 然而不仅是他蒙了,宋居然也蒙了。 这个一脸没睡醒的家伙,是大楚四皇子?! 我读书多,你们别想骗我! 他要是四皇子,那晚太白楼的那位又是谁? 虽然不知道出什么状况,宋居然还是忍不住前问了一句:“陛下,这位就是四皇子殿下?”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3章 要我作诗? “怎么,你和老四不是已经见过面吗?你还帮他宣传青玉案来着,不是吗?”楚皇面露疑惑。 “陛下,其实那首青玉案……” 那首青玉案才不是此人所作……宋居然莫名感到愤怒,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那晚可能真是自己兄妹误会了,那位楚兄并非是四皇子,而是对方派来接待自己的人。 可,就算是下属,作为皇子,就能公然抢夺人家的作品吗? 这与强盗何异? 简直就是对青玉案的侮辱! 对于自小读圣贤书的宋居然,这是不可接受的,连带着对楚浩的印象直线下降。 不过,他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 对方毕竟是皇子,当着大楚君臣的面,他若当面揭穿,无疑是在打楚皇的脸,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想到这,宋居然压抑住怒气,强行将真相咽回去,随后深深弯下腰,双手作揖: “陛下恕罪,臣忽然想明白了,臣不是四殿下的对手,贸然挑战怕是会自取其辱,恳请陛下准许臣认输。” 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和抢夺他人果实的卑劣者切磋,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哪怕认输,他也不愿再比下去。 “什么?认输?!” 会场再次炸锅,都不明白宋居然在发什么疯? 你刚还口口声声要挑战四皇子,如今人家站出来了,你却又要认输,还懂不懂规矩?有你这样做事的吗? 倒是刚把事情弄明白的楚浩,长松口气,他不可不认为自己的才学,比得上这位连挑六人的东澜太子。 真要出场迎战,后果可想而知。 但见他擦了擦冷汗,呵呵笑道:“父皇,既然东澜世子已经认输,刚好儿臣也不想强迫别人,依我看此事不如……” “你当这是儿戏吗!” 楚皇脸色一沉,当场打断他,吓得他缩起脖子连说不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皇看似在教训楚浩,实则是说给宋居然听的。 此刻楚国一方已经连输六场,丢了这么大个脸,楚皇怎么可能不找回场子?大楚还要不要面子? 装了逼就想跑,没门。 只见楚皇回头重新看着宋居然,双眼微眯,语气不怒自威:“东澜世子,你可知什么叫君无戏言……朕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认输?” “臣……”宋居然脸色一僵,赶紧低头认错,“臣不敢,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你又没罪,朕如何恕你的罪?况且朕事先也没规定不让认输,应该怪朕才是。”楚皇继续敲打。 “陛下没错,错的是臣,是臣年幼无知,才不分轻重……” 宋居然身上仿佛压着无形的千斤重担,额头竟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时,一名大臣收到楚皇的眼神示意,起身笑道:“呵呵,东澜世子不必如此紧张,陛下何等胸襟,岂会与你一般见识。 “不过,既然你开口认输,想必也是累了,这样吧,陛下,臣这里有个建议。” 他转而对楚皇道:“不如,让东澜世子和四殿下比试一场诗词?这样既不怎么耗费精力,也不耽搁他休息,如何?” “这个建议不错。”楚皇点点头,深深看了宋居然一眼,“不知东澜世子以为如何?” “臣,全凭陛下做主。”宋居然当然不敢拒绝。 “很好,既然你有点累了,朕也不占你便宜。” 楚皇笑笑,抬手指着广场周围的积雪,吩咐道:“简单点,就以雪为题目,老四,你先作一首来听听。” “啊?”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楚浩大惊失色,指着自己结结巴巴道:“要……要我作诗?”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4章 到底谁是作者? “父皇,真……真要儿臣先来?” 楚浩一脸日了狗的表情,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道。 要比关扑打牌掷骰子,他是一等一的行家,可要论起作诗…… 这里面的水太深,是他这种高级纨绔能够把握的吗? “怎么,你能作出那首青玉案,还能被这小小一首吟雪诗给难住?” 楚皇觉得自己出的题已经算很常见了,不信楚浩连这也作不出,催促道: “行了,叫你作你就作,哪那么多话?” “是,儿臣……儿臣遵命。” 楚浩欲哭无泪,只能祈求赌神保佑。 一阵抓耳挠腮、冥思苦想后,他终于磕磕绊绊地吟道: “雪……雪花朵朵漫天舞,就像牙牌满地铺……” 才一开口,在场众人无不皱眉。 大哥,今日雪霁天晴,哪来的雪花朵朵? 不过好歹和雪字沾上边了,倒也没人不知趣地出来表示反对。 只见楚浩起了个头之后,思路似乎顺畅了不少,继续念道: “排出一对大五长,正月梅花庙前香。 “当中二五是杂七,牛郎织女会七夕。 “凑成二郎游五岳,世人不及神仙乐。” “我的天,这不是骨牌的俚语吗?怎么把这个拿来当诗,四殿下怕不是魔怔了?” 在座数百文人雅士,玩过骨牌自然也不在少数,一下就察觉到这首诗的不对劲。 这哪是吟雪,分明就是在玩骨牌。 而且,姑且算它是诗,充其量也只是一首打油诗,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 更遑论,还是在大楚君臣面前,和他国太子一较高下。 “这……这也能算诗?” “荒谬,如此庄重场合岂能这般儿戏!” “四殿下搞什么鬼?他真是那首青玉案的作者吗?” 所有满怀期待之人,无不惊掉一地下巴,紧接着便是如潮的愤怒和批评。 “这哥们,真把这里当赌场了?” 就连楚嬴也觉得忍俊不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四弟。 皇家花园一奇葩,你花开后百花傻,同九年,汝何秀! 身后传来徐飞龙喜极而泣的声音:“楚兄,我好像……好像又发现了一位同道中人。” 完了,竟被这个半文盲的胖子视为同道,弟弟,你麻烦大了啊……楚嬴在心里为楚浩默哀。 可惜,楚浩却不这么认为,反而有些沾沾自喜。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顺利作出了一首诗,搁在往日,这根本就是魔幻。 看来自己进步了啊! 玛德,看以后谁还敢在背后笑话老子不学无术? 念及于此,楚浩面有得色地挺直腰板,却没察觉周围目光的异样,径直向楚皇邀功: “父皇,儿臣作完了。” 接下来,该是得到父皇夸奖了吧? 他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各种奖励,却只收到楚皇一个粗重的鼻音:“嗯。” 半晌,冷淡的声音才又响起:“呵,能把诗作成这样,也得颇费一番功夫啊。” 楚浩竟没听出其中的讽刺,笑呵呵地道: “回父皇,这首诗儿臣确实费了很大的功夫,不过,能得到父皇的称赞,便是付出再大儿臣也觉得值得。” “是吗?”楚皇声音平静的可怕,四周瞬间鸦雀无声。 “是……” 楚浩刚要点头应是,只听砰的一声,楚皇手掌重重落在案上,整个人怒气勃发,沉声喝道:“你在给朕开什么玩笑!” “父……父皇,怎么……” 楚浩瞬间脸色苍白,两股战战,却还不明白他为何发怒。 “给朕重作一首!” 楚皇的声音不容质疑。 “重作?可是……可是父皇,儿臣……” 楚浩快要哭了,刚才这首诗,他已经是超水平发挥,再作一首,打死他也做不到啊。 “朕叫你再作一首!” 楚皇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警告道:“机会只有一次,作不出来,朕唯你是问!” “父皇!父皇饶命,儿臣真作不出来啊。” 楚浩成天在赌坊鬼混,平日见到楚云天的机会并不多,更不曾见过他如此暴怒。 吃这一吓,瞬间崩溃,连滚带爬地跑出位置,跪地不停求饶。 这番举动,完全出乎众人意料,连楚皇也露出短暂惊愕,皱眉道: “你胡说什么,你能作出青玉案,作首吟雪诗还不是手到擒来?少给朕演戏,你们母子一个德性,想要伺机索要好处,行,作出来再说!” “父皇你误会了,那首青玉案,其实……其实根本就不是儿臣所作。” 哗…… 这下整个会场彻底炸锅,远超之前。 “果然,早听说四皇子嗜赌成性、不学无术,这样的人,怎么写得出青玉案这样的作品。” “好一招偷天换日,李代桃僵,拿别人的作品抬高自己,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呵呵,谁叫人家是皇子呢……不过话说回来,青玉案的作者到底是谁啊?” 众人鄙视完四皇子之后,又对青玉案的作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讨论得十分热烈。 没人注意到勋戚子弟后排,某个始作俑者一脸恼火的表情。 卧槽,你们切磋就切磋,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楚嬴比谁都清楚,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家弃子。 若是他青玉案作者的身份曝光,势必会抢了一些人的风头,对他未必是件好事。 然而,越怕什么,反而越来什么。 楚皇只是稍微愣了下,便接受了楚浩不是青玉案作者的事实,沉着脸问道: “那你告诉朕,青玉案的作者是谁?” “儿臣……儿臣不知。”楚浩哭丧着脸。 “你不知道?” “父皇,儿臣真不知道啊,什么青玉案,儿臣闻所闻所,儿臣也很奇怪,为何大家都说我是作者?” 话音刚落,宋居然面带惭愧地上前请罪: “陛下,此事怪臣,臣错把那位青玉案作者,当成了四皇子,以至于宣扬时出现了错误。” “朕倒是忘了,你曾帮那人扬名,这么说,你认识那个作者?”楚皇问道。 会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一个个就像打探偶像隐私的八卦粉丝一样。 “臣……臣只知道他乃大楚国姓,并不知道全名。” 宋居然也很懊恼,那晚一口一个楚兄地叫着,结果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说起来也是丢人。 众人忍不住一阵失望,更有人忍不住埋怨。 你妹,你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帮人扬名?这不是糊涂蛋吗? 本来隐隐不安的楚嬴,不由长松口气,好险,总算不用曝光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开心不起来了。 只见宋居然想了想,忽又补充一句:“对了,陛下,这位楚兄和臣年纪相仿,当时雷开统领就陪在他身边。 “而且臣还记得,他身上有一柄大楚皇族才能持有的金凤短剑。” 楚嬴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嘴角微微抽搐。 雷开?!金凤短剑?! 卧槽,还是出事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5章 原来学渣竟只我一人 楚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瞒不住了。 不过,这也解开了他刚才的疑惑——宋居然为何会把自己当成四皇子? 原来,竟是因为那晚他身上携带的金凤短剑。 看样子,宋家兄妹当时等待的应该是四皇子,结果不知为何楚浩却没出现。 最后两边误打误撞,被他这个李鬼给顶替了。 根据宋居然提供的线索,楚皇脑中瞬间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从小到大几乎无人教授学业的人,哪来的才华可以作出那首青玉案? 况且,金凤短剑虽然珍贵,被他赐下去的也不止一把。 为免自己猜错,楚皇于是让人把雷开叫过来验证,此刻人就守在外围,也不耽搁时间。 雷开到场后,很快便弄清楚原因,如实禀告: “回陛下,东澜世子所言属实,那晚卑职也在场,青玉案的作者,不是别人,而是大皇子殿下。 “只是不知为何,大皇子被东澜世子误会成四皇子,才导致这场误会。” “什么大皇子?大楚皇族有这号人吗?怎么从没听说过?” “小声,这是皇族禁忌,听说,这位大皇子被关在冷宫十年,明白了吧?” “什么禁忌,没听到雷统领说吗,人家已经自由了,可是奇怪,一个被关了十年的皇子,理应无人教导才对,怎么可能作出青玉案这种佳作?” 雷开的话,就像朝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群臣惊诧,才子哗然。 众人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楚嬴竟会是青玉案的作者。 楚皇听完后,双目精芒闪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尽管依旧难以置信,但身为掌权者,他对任何事都有最清晰的判断。 雷开是不可能骗他的,所以楚嬴绝对是青玉案作者无疑。 “呵呵,十年不鸣,一鸣惊人,还真是给了朕好大一个惊喜。” 楚皇喃喃低语,尽管在笑,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片刻后,垂目看着楚浩,脸色又化作冷酷,讥讽道: “楚浩,你身为皇族,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然还窃取他人作品,冒充作者,如此伤风败德,不知廉耻,倒还真是给我皇家长脸啊?” 楚浩瞬间四肢冰凉,如坠冰窖,拼命磕头:“父皇,父皇冤枉啊,儿臣也不想这样,儿臣事先并不知情,求父皇恕罪,父皇啊!” “你事先不知情,刚才东澜世子向你挑战时,你也不知情吗?” 楚皇一句便让楚浩哑口无言,冷着脸继续训斥道:“朕今天因你丢尽颜面,岂能轻饶? “念在宴会还没结束,朕现在不和你计较,立刻给朕滚回去,跪在御书房门外听候发落!” “父皇不要……” “滚!” 楚皇一声咆哮,吓得楚浩屁滚尿流地逃离现场。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人人都噤若寒蝉,却见宋居然忽然抬起头,仿佛鼓足很大的勇气: “陛下,臣的这场诗词较量还没结束,能不能请陛下,请出大皇子殿下?” “嗯?你确定?” 楚皇威严的目光射过来,让宋居然心脏狂跳。 “确定。”宋居然咬着牙道。 “太子哥哥在干什么?” 东澜席位上,宋施施用手捂住小嘴,发出含糊不清的惊呼。 但凡是个聪明人,这时都不会去捋楚皇的虎须,宋居然这样做,无疑是在自寻麻烦。 于此同时,徐飞龙也忍不住对楚嬴吐槽:“楚兄,你说这个东澜世子是不是疯了,那个大皇子真这么厉害吗,竟让他如此执着?” 当然厉害,比你想象的还厉害……楚嬴腼腆地笑笑:“这,我也不是很清楚。” “哼!你当然不清楚,就你们这两个不学无术之辈,又怎知青玉案作者的厉害?” 原来是耿明忠听了两人的谈话,故意讽刺,这家伙似乎已经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楚嬴玩味地看着他:“哦,我们不知道,莫非你知道?” “废话,那首青玉案,注定是流芳千古的绝世佳作,非诗词一道大师难以作出,可见这位未曾听闻过的大皇子,学问必然深不可测,已经远超我等凡夫俗子……” 耿明忠说到这忽然打住,旋又露出讥笑:“我和你们说这个干什么,凭你俩的粗浅学问,哪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不懂就不懂,没学问怎么了,我和楚兄还不是一样逍遥自在,你说对吧,楚兄?” 徐飞龙直接顶回去,有楚嬴这个同道在身边,他丝毫不觉得当文盲是件丢脸的事。 “肥龙兄见谅,这话在下不敢苟同,人生在世,总还是要学点东西的。”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楚嬴好心劝导了一句。 “哈哈……拜托楚兄你别这么一本正经,叫我学东西,说得好像你就学过一样,咱俩半斤八两。” 徐飞龙挥舞着胖手乐不可支,觉得楚嬴一定是在开玩笑。 正笑得开心,忽然上首处传来大太监刘允的声音:“陛下有令,请大皇子殿下即刻出列。” “果然还是避不开。” 楚嬴叹了口气,喝口茶漱漱口,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其实早有预料,大楚本就连输六场,第七场又丢这么大个人,对于宗主国来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楚皇这是铁了心要挽回大楚颜面,为此,即便搬出他这个皇家弃子也在所不惜。 “楚兄,人家叫大皇子,你起来干什么,还不快坐下,一会儿被发现了……” 胖子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提醒,然而楚嬴却似置若罔闻,对着上首躬身一礼: “儿臣领命。” 轰…… 胖子仿佛被雷劈中,嘴巴大张,足以塞下一枚鹅蛋,半晌才结巴道: “你你你……你是大大……大皇子?!” “肥龙兄,容在下重新介绍,在下姓楚名嬴,身份嘛,便是你说的这个。” 楚嬴回头冲他笑笑,随后整理一下衣衫,迈步离开位置。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是大皇子?这么说,那首青玉案就是他作的?!” 徐飞龙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楚兄啊楚兄,枉我把你当成同道中人,说好了大家一起做学渣,你却默默成了学霸,天理何在啊! 胖子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没有学问是件很丢脸的事。 耿明忠也傻眼了,他刚才还对大皇子一顿吹捧,把楚嬴贬低进尘埃里。 谁能想到,这两个竟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觉得,周围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个个仿佛都在关爱智障一般!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6章 本来想低调,实力不允许 “他就是大皇子吗?看起来真是一表人才,难怪可以作出青玉案。” “未必,此人在冷宫荒废十年青春,到底有没有本事作出青玉案,还有待商榷。” “是啊,听说之前他还曾闹过自杀,满朝尽知,聪明人会干这种傻事吗?” 楚嬴一亮相,便引发各种讨论。 惊讶、佩服、怀疑、不屑、嗤笑……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尽相同,但无一例外,都对这位陌生的大皇子感到好奇。 一个在冷宫里住了十年的皇子,光是这点,就让他的身上笼罩了一层秘之光环。 时隔十年,楚嬴终于再次见到,自己这位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产生一些微妙的情绪,然而此刻双方面对面时才发现,完全没有。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同样,楚皇看他的目光,也全无半分父亲看儿子的宠溺和关切,开口便单刀直入: “那首青玉案真是你作的?” “回禀父皇,确有其事。” “那好,你便代替老四比完这场吧。” “遵命。” 短短四句,直白明了,这便是父子见面后所有对话内容。 接到任务的楚嬴刚转过身,便看到宋居然一脸激动地上来问候: “太好了,楚……大殿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那晚太白楼一别,在下甚是想念。” 楚嬴展颜一笑:“宋兄别来无恙。” 见楚嬴竟不称呼自己为世子,宋居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强行压下心头激动,拱手道: “大殿下,今天这场比试在下已经等候多时,请赐教。” “既然如此,本宫就先献丑了。” 楚嬴笑笑,抬头望着夫子庙外面,白雪堆砌,犹如玉树琼枝的美景,迈步缓缓吟道: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首诗的意境……妙啊,简直妙不可言……千古佳句,千古佳句也!” 才短短两句,便已令在场所有人交口称赞,惊为天人。 “二哥,这……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诗句?” 皇子席位上,一直风轻云淡作壁上观的二皇子,听到皇弟的惊叹,罕见地变了脸色。 大楚十几名皇子中,以他的才华被群臣公认为最。 可即便如此,在听到楚嬴这两句诗,他竟生出一种自叹弗如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他在冷宫十年,又无人教导,哪学来的这身才华?” 他凝目注视着楚嬴,才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大哥似乎太缺乏了解。 于此同时,勋戚子弟中,学霸耿明忠和学渣徐飞龙,各自张大了嘴巴,再次被楚嬴震撼。 “我就知道,不愧是写出青玉案的人,果然好有才华呢!” 宋施施痴痴望着楚嬴,大眼睛眨啊眨,里面全是小星星。 宋居然也惊艳到了,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涩,内心仿佛遭到一万点暴击。 开局就王炸,楚兄这是完全是不给活路啊!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在念完这两句后,楚嬴声音却戛然而止。 “咦?怎么没了?后半阙呢?” 无数人从美好的韵味中醒来,一个个惊诧地望着场中的年轻人。 这又是在做什么妖? 宋居然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嬴道:“大殿下,还有后面呢?” “没了。” “没了?” “不错。”楚嬴歉意地笑笑,“实不相瞒,本宫从没想到会被点名上场,天资有限,此刻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么两句诗,让宋兄见笑了。” “这,这……怎么只想到两句?怎么能只有两句?” “岂有此理,如此完美绝妙的佳句,竟然能没有后续,我忽然想骂人!” “暴殄天物啊!可惜,实在可惜,求求殿下再想两句,不然老夫今晚怕是要失眠了……” 这就像男女欢爱,一方好不容易被勾起兴趣,刚准备虎口夺食,对面的猎物却提前吐穴而亡。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令无数诗词爱好者捶胸顿足,一致恳求楚嬴给出下半阙。 楚皇也是心痒难耐,皱眉看着楚嬴道:“又不是没时间,你就不能再想出下半阙?” “父皇,请恕儿臣天资驽钝,这两句纯属灵光一闪,便是给儿臣时间,一时也凑不出相衬的下半阙,只恐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楚嬴当然不可能只有半阙吟雪诗,凭他脑袋中的存货,随便拿出十首八首,都能让在场这些人惊为天人,顶礼膜拜。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装比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这话对别人只是一种玩笑,对他来说,却是不得不面对的残酷现实。 别看他只是一个长居冷宫的皇家弃子,即便如此,暗处仍有不少大人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今天青玉案作者的身份曝光,已经将他推上风口浪尖,若是此刻再不知收敛,怕是祸事顷刻就要上门。 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想要活得长,得靠什么? 装废物。 实在装不下去,也得尽量藏拙。 即便城府极深的楚皇,也料不到楚嬴竟有这样成熟的心性,信以为真,罕见露出一丝恼火的表情: “哼,这就是朕的儿子,一个两个,都是这般不堪……” 谁知,宋居然这时上前,壮起胆子道:“陛下,臣……臣能不能认输?” “嗯,又认输?” 楚皇气笑了:“朕记得,你都还没比过吧?” “陛下,臣这次是真心实意认输,绝无半点违心之言。” “哦?” “陛下明鉴,相信在场诸位也会同意臣的话,大殿下的诗虽然只有两句,但千百年后,照样会被广为传颂。” 宋居然一脸认真道:“如此珠玉在前,臣的糟敝之作,实在相形见绌,还是不拿出来贻笑大方的好。” 他这样一说,楚皇反而无法反驳,平心而论,楚嬴这两句诗确实有资格流传千古。 沉吟片刻,楚皇这才缓缓开口:“我泱泱大楚,还不至于占人便宜,东澜世子,朕再问你一次,你真要认输?” “不瞒陛下,臣也很不甘心,但臣有自知之明,比不过就是比不过,这是事实。” 宋居然嘴角泛起一缕苦涩,双手作揖郑重下拜:“臣认输,输得心服口服!” 楚皇深深看了他一眼:“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想咄咄逼人。 “以你之才,作出的诗就算不如大皇子,料想也不会太差,这一场,就算平局好了。” 宋居然一愣,再次下拜:“全凭陛下做主。” 楚皇又扭头看向楚嬴:“你觉得呢?” “儿臣没意见。” 楚嬴此刻哪有心思在意这些,虽然他已经尽量藏拙,但,今天暴露的实在有点多。 心里暗自琢磨,皇宫恐怕已非久留之地,必须尽快启程北上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7章 瑨妃短暂的高光时刻 谁能想到,大楚今日摆开这么大的阵势,比到现在,最好的成绩居然只是一场平局。 那些大楚勋戚,官员名儒,一个比一个脸色还难看。 丢不起这个人啊! 一些人甚至暗自庆幸,幸亏还有一个楚嬴挺身而出。 不然,大楚文坛最后一点遮羞布,今日怕是都要被扯掉了。 楚皇难掩失望,忽然变得意兴阑珊,加之宋居然连战七场,也不好意思再让人挑战下去,当即宣布终止比试。 接着,当众赏了宋居然和楚嬴两人一些金银,又加赏了楚嬴十匹锦缎。 随后,便以政务繁忙为借口,直接离开了会场。 这一举动,着实吓坏了今日负责遴选人才的官员。 可想而知,明天早朝,他们一定会被那群言官的口水淹没。 然而,他们还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那个,此刻已经跪到御书房外了。 直到现在,四皇子楚浩还是一头雾水。 他不过是听了瑨妃的话,出去吃顿饭,怎么就变成现在悲催的下场? 没人能回答他,始作俑者的瑨妃,此刻正在坤宁宫里,享受其他嫔妃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今日元宵佳节,皇后娘娘设宴,她却最后一个姗姗来迟。 众目睽睽之下,肯定要给个解释。 于是,瑨妃“不得已”,只能把帮儿子准备赴会的事讲出来。 这期间,刚好“一不小心”,把楚浩是青玉案作者的事说漏了。 又刚好“一不小心”,暴露了楚皇对楚浩的一片殷殷期许。 再刚好“一不小心”,把楚浩即将获得封地的事给泄露出来。 接二连三的“一不小心”,立刻让瑨妃成为香饽饽,变成不少嫔妃巴结讨好的对象,风头甚至盖过了几位正妃。 “那首青玉案我也听过,没想到,竟是四皇子所作,四皇子真是出息了。” “何止,以后四皇子有了封地,身份水涨船高,肯定还有大出息。” “姐姐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令人好生羡慕,等我们以后有了龙种,定要向姐姐多取取经,姐姐可千万不能吝啬……” “咯咯,姐妹们莫要捧煞我,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难处,大家只管开口就是,能帮的我一定会帮,我的为人大家还不清楚么?” 四周的恭维,让瑨妃乐得合不拢嘴,不停向众妃许诺。 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如今终于梦想成真,整个人都快飘上了天。 然而坤宁宫可是皇后的主场,身为后宫主宰,岂容他人喧宾夺主? 只见上首那位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一双凤目注视着人群中忘乎所以的瑨妃,眼中透着莫名光泽。 她忽然笑盈盈启开朱唇:“四皇子确实是出息了,都能凭着本事挣封地了,瑨妃啊,本宫真心替你高兴。 “不过,有了封地,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四皇子年纪还小,难免缺乏经营方面的经验,正好太子已经封地多年,如今经营得不错。 “你回去转告他,以后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别怕给太子添麻烦,多去问问,反正太子名下产业那么多,又是自家兄弟,不差照顾他这一茬。” 皇后这话十分巧妙,看似拉拢,实则敲打。 就差直接告诉瑨妃,不就是一块封地,我家儿子比你儿子拥有的多得多,显摆什么? 瑨妃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就像吃了一口苍蝇般难受。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脸上挤出职业假笑,绵里藏针道:“臣妾替浩儿谢过娘娘的好意。 “不过,太子家大业大,日理万机,就浩儿那点小小的封地,哪能去劳烦他,要是把人累出个好歹来,臣妾可担当不起。” 皇后脸色一沉,当着自己的面咒自己的儿子,自然不能忍:“呵呵,看样子,不仅四皇子出息,某些人似乎也出息了。” “娘娘说的某些人是谁?臣妾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才好,这人要是太精明,难免会有非分之想,可惜,最后往往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哎哟,娘娘慎言,元宵节这种日子说什么粉身碎骨,容易不吉利……” 一块封地,让瑨妃整个人都膨胀了,竟当着众嫔妃的面和皇后争锋相对。 眼看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瑨妃越发自我感觉良好。 皇后怎么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老娘的儿子出息了,谁还低三下四看你的脸色? 谁敢再拿捏我,老娘就和她撕到底! 就是这么豪横。 皇后脸色气得煞白,她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刺头不是没有,但像瑨妃今天这么不分场合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正觉得棘手,忽然一个太监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记得,这人是她特意安排去乾清宫守着,等楚皇回宫后,请他过来坐坐。 如今此人竟如此失仪,直接将她吓得站起来,还以为真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太监赶紧顿住脚步,弯腰禀告道:“回皇后娘娘,陛下此刻正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 “大发雷霆?陛下因何发怒?” “据奴才听闻,今日夫子庙论学,我大楚才子和那东澜太子交手,连战七场,无一胜绩,恐怕……恐怕就是因此激怒了陛下。” “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便听瑨妃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盯着太监追问道:“怎么可能连一场都没赢,难道四皇子没出场吗?” “四殿下出场了,只不过……只不过……”那太监低着脑袋,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瑨妃脸色一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瑨妃娘娘,奴婢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乾清宫的同僚说,四殿下并非那什么青……青玉案的作者,导致和东澜太子比试时,底细败漏,出尽洋相,以至令大楚皇族颜面扫地……” “你……你说什么?!” 瑨妃脑袋里轰的一声,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 楚浩竟然不是青玉案的作者? 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不是作者,那真正的作者又是谁? 她越想越是不安,哆哆嗦嗦问道:“四皇子他……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四殿下他现在就在御书房。” “御书房?你刚才说陛下也在那边……” 瑨妃骇然变色,整个人四肢冰凉,如坠冰窖,忽然转身面对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声道: “皇后娘娘,臣妾错了,臣妾给你赔罪,求娘娘念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浩儿,以陛下的脾气,非要打死他不可,求求娘娘……” “瑨妃这说的什么话,虎毒尚不食子,四皇子乃是陛下亲的骨肉,陛下又怎么舍得打死他。” 皇后简直喜从天降,慢条斯理地坐下,端起茶杯缓缓道:“不急,陛下此刻正是盛怒之时,本宫也不敢轻易去捋他的虎须,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觉得呢?” “可……可是去晚了,浩儿就要遭殃了啊!” 瑨妃欲哭无泪,谁叫自己偏要和皇后对着干,这就是膨胀的代价啊,真是悔不当初……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8章 风光后的代价 元宵晚会在楚皇愤而离席之后,草草结束。 到了傍晚时分,一条消息长了翅膀般在宫里疯传。 瑨妃母子不知因为何事,惹得龙颜大怒。 楚皇当场下令,将四皇子楚浩拖出御书房打板子,吓得瑨妃不停跪地磕头求饶。 母子两个哭嚎连天,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若不是皇后娘娘最后“及时”出面,平息事端,怕是楚浩非要被打折双腿不可。 纵然如此,经过这顿教训,没有十天半个月,楚浩也是休想下床。 至于瑨妃,则因管教不严之罪,被楚皇罚没了半年俸钱,还被禁足一个月,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消息最终传到楚嬴耳中,他有预感,此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然,才回冷宫没多久,内务府的太监便前来颁发了一道圣旨。 “陛下有令:命大皇子楚赢于明日卯时启程北上,限期两月抵达顺城,不得耽搁!钦此!” 念罢,宣旨太监看着一脸苦笑的楚嬴,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还不赶快接旨?” …… 大楚宣和22年,正月十六。 正阳门外。 持续半个月的新年,终于在昨日落下帷幕。 然而京城繁华喧闹的气氛,依旧没有降低多少。 沿着朱雀大街,两旁的店铺早早便卸下了门板,屋檐下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天空中飘落着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马车的车顶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娘希匹!都怪城南那个算命的老杂毛!” 车夫位置坐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头戴毡帽,浑身裹成粽子的滑稽光景,嘴里不停抱怨着: “他当年说我印堂宽厚,是大富大贵的官才命格,又说我眉心发紫,注定三十岁后要伺候御前,所以我一狠心,便进宫做了太监,可如今……” 他回头看了眼车里正在发呆的年轻人,这是内务府给他安排的新主子。 一个被皇帝发配边疆的皇子。 跟了这样一个弃子,将来哪还有前途啊? 自己的皇家大总管梦想算是彻底做到头了。 想到伤心事,郝富贵不由抬头擦了擦眼角,又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 “什么官才命格,我信了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说郝公公,我怎么觉得那算命的没说错,你我此去北燕苦寒之地,据说去了那地方,少有人能活着回来,可不就是躺棺材里的命吗?”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军官,坐在马上,怀里抱着佩刀,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容。 “呸呸!” 郝富贵这人最是迷信,赶紧连呸几声,提醒道: “我说崔总旗,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什么棺材命格,那叫官才,升官的官,发财的才!” “呵呵,行了,就那种鬼地方,你还想着升官发财呢。” 崔肇脸上的戏谑更浓,摇摇头,又看了眼纷飞的雪花,对着马车里抱拳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预定地点,敢问殿下,可否启程了?殿下?殿下……” 一连喊了几声,才将楚嬴从思绪中拉回来。 双手呵了呵气,楚嬴望着眼前刚刚才认识的两人。 一个管事太监,也不知得罪了谁,被内务府派来照顾自己今后的饮食起居。 另一个也是个倒霉蛋。 本是禁军的一个百户,只因打抱不平,揍了魏国公孙子的狗腿子,遭到报复,被降为总旗官。 连同其他参与的十名下属一起,被打发到他身边。 一共十二人,这便是楚皇交给他的全部人马。 不得不说,相较于其他皇子,一次出行身边前呼后拥,至少数百随从的规模来说。 这群难兄难弟,着实寒碜了一点。 不过,楚皇本就不喜欢自己,楚嬴也不指望能从对方那得到多少惊喜。 他只是没想到,楚皇的命令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昨天论学大会结束,他已经打定主意尽早启程北上。 没想到下午一回宫,乾清宫的太监就送来楚皇的旨意,命他次日一早就得离京。 还真是不受待见啊! 楚嬴自嘲一笑,视线穿过城门,远处苍灰色的巍峨宫阙,静静地矗立在风雪之中。 街上人来人往,长街十里,无一相送。 然而他心里却丝毫没有独孤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 在这座冰冷的宫城里,一处处小小的角落里,始终留着一盏等待自己归家的烛火。 这,便够了。 “娘,厨房里有孩儿亲手为你做的元宵……孩儿不孝,只能委屈你再辛苦一段时间……他日孩儿归来,必将在万众之中,迎你出宫!” 他在心中暗暗许下诺言,目光愈发坚定。 今日他起得很早,没有惊动容妃,也来不及通知雷开。 离别总是伤感,他不想看到自己在乎的人悲伤的模样。 有些东西,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至于瑨妃等人,此次楚浩事件过后,谅她也跳不起来了…… “好了,走吧。” 又看了一眼高大的正阳门,楚嬴放下帘子,眼中再无半点眷恋。 “弟兄们,换地盘啰,开不开心,出发!” 崔肇大手一挥,仿佛发号施令的大将军,攒动缰绳,拨马到前面开路。 十名士兵护在马车前后,队伍转向西边,沿着另一条大街离去。 风雪依旧,车轮碾碎地面的冰雪,缓缓消失在长街尽头。 …… 数日后。 淮阴府境内。 铅灰色的云层,笼罩着整条运河。 漫天的雪花,从极远的北方飘来,一路乘风南下。 一支乌篷大船组成的船队却顶着风雪,一路晃晃悠悠,缓慢却坚定地向北前行。 此地距离京城已经三百余里,冰冷的河面上,几乎见不到几艘来往的船只。 中间一艘船舱内,楚嬴一行人正围着一只炭盆烤火。 “这鬼天气,怎么比京城还冷,再这么下去,咱家这一百五六十斤,非得交代了不可。” 郝富贵浑身缩成一个棉球,一边搓手,一边抱怨着,不时抬起袖子擦去流出的鼻涕。 “呵呵,郝公公冷啊,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崔肇搓了搓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身为武人,他比郝富贵身体强壮不少,除了脸色有些泛白,倒是看不出太多异样。 郝富贵大喜:“什么办法?崔总旗快说。” “嘿嘿,其实也简单,前方再有十余里,便是淮阴城,据说淮阴城沿河有七楼十二坊,虽比不得京城十里秦淮出名,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崔肇笑道:“到时候,郝公公只需花几两银子,便可抱一个美娇娘大被同眠,还怕捂不暖身子吗?弟兄们说是不是?” “嘿嘿……崔头这个主意不错,郝公公放心,有我们陪同,保证你不会吃亏。” 众人一边露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声,一边想方设法和郝富贵套着近乎。 这胖子现在是大皇子身边的随侍太监,大伙吃穿用度的银子,全都是他管着。 想要在淮阴城里春风一度,不拜好山头不行啊。 “你们……莫不是想逛妓院?” 郝富贵吃惊地看着他们,下意识捂住钱袋:“不行,坚决不行,我们此行银子有限,不能胡乱花销的!” “呵呵,郝公公,适当花销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崔总旗,并不是咱家不愿意兄弟们放松,而是真不行,实话告诉你,咱们的银子就算节约着用,可能也撑不到顺城。” 郝富贵一脸忧心忡忡,楚嬴见状,忍不住抬头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9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没钱上青楼 “是啊,难不成这一趟内府给的盘缠太少?” 紧随楚嬴之后,崔肇也问了一句。 “什么给的太少,除了那两匹马和马车,内府连一个子都没给过。” 眼看瞒不住了,郝富贵终于吐露实情。 原来,这几天的花销,全都是郝富贵自己的钱。 只是他入宫总共也没几年,积蓄不多,也就三十多两。 十三个人加两匹马,每天人吃马嚼,加上住店租船的费用,再怎么节省,每天二三两银子是少不了的。 此地距离顺城,还有一个多月的路程,按照这个花销速度,肯定是撑不到那里的。 就更别说,出钱让崔肇他们去潇洒走一回。 真要这么做,隔天他们就得集体品尝真正西北风的味道。 楚嬴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八成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本宫这趟只带了换洗的衣物,你们呢?有谁带钱了吗?” 楚嬴话一出口,众人无不为难地抓起脑袋,崔肇尴尬地笑笑: “殿下,弟兄们之前得知要去顺城的消息后,就去秦淮河奢侈了几回,呵呵,其实大家平时也很少去那种地方,这不是怕将来回不来吗……” 秦淮河是什么地方? 大楚最知名的销金窟。 几个苦哈哈的士兵攒一辈子钱,估摸着也就够去这么几回。 都特么是人才啊! 楚嬴叹了口气:“这事怪本宫,你们也是受了本宫的连累……不过你们放心,银子的事,本宫会想办法。” 话虽如此,但到底要如何搞钱,他暂时也想不到法子。 不知不觉,船已经靠岸,外面传来艄公的催促,声音似乎透着紧张:“诸位,该上岸了,你们都不能快点!” “怎么说话的,咱……大爷又不少你钱!” 郝富贵很不满对方的态度,从腰间一把扯下钱袋,往手心里倒出一堆碎银子。 看到没,爷特么是有钱人! 那艄公看见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呵呵,贵客见谅,小老儿可不是有心的,实在是最近这段时间,这淮阴城周边不太平。” “不太平?” 刚走出船舱的楚嬴听到这话,下意识停下脚步。 “是啊,听说这里发了疫病,都快半年了,几位贵客要是听小老儿一句劝,最好尽早离开淮阴城,这里逗留不得。” 说完搓着手,对郝富贵露出讨好的笑容:“贵客,这次的船费……” “当然按事先说好的给,还能少了你不成。” 郝富贵小心翼翼拣出几粒碎银交给艄公,又把剩下的银子重新装回钱袋。 不理会艄公错愕的表情,转身对楚嬴伸出双手:“少爷,奴婢扶你……” 这声“少爷”的称呼,是楚嬴事先的交代。 只有没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才允许众人称呼殿下。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抵达顺城之前贸然宣扬,非但不会有人前来巴结,搞不好还有自作聪明的人主动“揣摩上意”,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 “不必了。” 楚嬴摆手拒绝,独自登上码头。 此时风雪已住,天色依旧灰蒙蒙,离此地两三里外,一座城池静悄悄地矗立着。 主路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人,看来确实如艄公所说,疫病对这里的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可惜纵然如此,他们却不得不通过这里。 过了淮阴,便是北方地界。 如此的严寒的天气,前方运河一些地段已经上冻,根本不方便船只行驶,此后便只能走陆路北上。 身后传来郝富贵和艄公的互相讥讽。 一个骂对方没钱还臭显摆,另一个则骂对方贪得无厌。 “都是钱惹的祸啊!” 楚嬴低低叹了口气。 世人劳苦一生,只为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却能解万般惆怅。 想到这里,楚嬴又犯了愁。 这种鬼地方,哪有什么赚钱的可能。 早知道,当日就不该拒绝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几百两盘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 比起自己目前的困境,处在宫廷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容妃显然更需要银子傍身。 “走吧。” 朝双手呵口气,又紧了紧衣领,楚嬴随后迈开脚步。 这地方虽不太平,但只要小心点,还是不需要太紧张的。 刚这么想,旁边一丛枯黄的芦苇忽然晃动起来。 冰雪簌簌而落,一个瘦弱的身影钻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楚嬴面前。 “救……救……” 少女气若游丝,一只手抓向楚嬴,刚到一半便软倒下去。 “姑娘,姑娘?!” 楚嬴眼疾手快,抢先接住她,轻轻皱眉。 这是……什么情况? 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女,显然不可能回答他的疑惑,但身后却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喊: “疫病!没错,这是患了疫病的病人,快跑啊,离她远点,这东西会传染!” 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前一刻还和郝富贵争锋相对的艄公,下一刻便撑起长竿,连人带船逃之夭夭。 “别跑啊!咱家理还没讲完呢,来来来,有种再和咱家吵上三百回合!” 郝富贵对着远处荡起的水花叫嚣,露出胜利者的姿态。 一回头,看到楚嬴还抱着少女,立马脸色大变,赶紧上前两步,很快又缩回来: “殿……少,少爷,快放下她,这可是染了疫病的病人啊!” “疫病?” 听到他焦急的声音,楚嬴视线落在少女微微鼓起的肚子上,缓缓摇头:“我倒觉得不太像……” 只见他伸手在少女小腹上用力按压几下,后者忽然爆发出一串咳嗽,吓了其他人一跳。 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楚嬴掏出手绢擦拭干净少女的嘴巴。 视线随后落在手绢上面,上面有一团带血的痰丝,神情若有所思。 “少……少爷?” 过了一会儿,郝富贵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楚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岸边才卸下的马车,将少女扶起,扭头吩咐崔肇: “把人安顿到马车里,盖好棉被。” 崔肇脸色脸色一变:“少爷,这姑娘可是染了疫病……” “放心,不会传染的。” 楚嬴自信一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本宫似乎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0章 钱未赚,祸已至 为了省钱,他们没有选择进城住店,而是进驻城外不远的驿站。 大概是疫病的缘故,驿站一样门前冷落车马稀。 本来管事的驿丞一看到染病的少女,极力阻拦他们进门。 但,当郝富贵掏出一枚内务府赐予的腰牌后,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 普通的地方小吏,没人会傻到去得罪一个宫里的太监。 即便这个太监只是御膳房里颠勺的。 进门不久,楚嬴便让郝富贵使些银子,让驿站的人去买了几包药回来。 随后花了点时间配好,交给后厨煎上。 等煎好之后,他又亲自端上药碗,来到安置少女的房间。 郝富贵和崔肇等人看不懂他要做什么,好奇之下,一起跟了过来,正好见到他在给少女喂药。 等他喂完,郝富贵上前接过空碗,终于按捺不住惊讶道:“殿下,你这……难道是在给这姑娘治病?” “不行吗?”楚嬴掏出手绢擦去手上的药渍。 “可……这可是疫病啊!疫病也能治?” 郝富贵不敢相信,崔肇等人也跟着点头。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是瘟疫,便代表着无药可治,患者只能乖乖等死。 “本宫都说了,这不是疫病。” 楚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硬要这么认为也行,若本宫这药有效果,之后我们的路费兴许就有着落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疫病,怎么还跟大家的路费扯上关系了? 郝富贵盯着手中的药碗看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惊喜道:“奴婢明白了,殿下,殿下是想卖这个治病的方子?” 不愧是宫里呆过的,还算有点头脑……楚嬴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 其他人一听,一个个也跟着激动起来。 一个能治疫病的方子,那得救活多少人? 这么大价值,怎么也不可能贱卖吧? 唯有崔肇有些不太放心:“可是,万一治不好怎么办?而且,殿下的医术又是从何学来的?” 众人面色一僵,这才想起楚嬴的出身,心里忽然有些发怵。 殿下真的会医术吗? 要是治不好,倒也无所谓,可万一要是把人给治死,岂不是麻烦大了? “放心吧,具体的本宫不方便告知,你们如果相信本宫,就留在这静观其变。” 楚嬴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他可不是胡乱出手,前世的他,作为一名特种兵,曾不止一次响应组织号召,深入很多战乱国家参加维和。 这些战乱国,往往是欠发达地区,公共医疗设施落后,卫生状况糟糕,很容易爆发各种传染病。 所以,违和的同时,他还必须协助各类医学专家,参与公共医疗方面的援助。 多年历练,耳濡目染之下,他也掌握了许多传染病的治疗和预防方法。 虽说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古代社会,他掌握的这些知识,很多时候都用不上。 但或许是天意,少女生身上的病症,刚好却可以利用原始的中药材解决。 “咳咳……嗯?” 没过多久,床上忽然响起少女的咳嗽,以及虚弱的嘤宁之声。 落在众人耳里,不啻于一阵惊雷。 “醒了!她醒了!” 郝富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床边,抓住少女留在被子外面的手问道: “姑娘,你……你没事吧?真没事吧?” “我……你,你是谁?啊,你别乱来!” 一张堪比二师兄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把少女吓了一跳,裹着被子往里缩。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四下转动,像是在寻找防身的工具。 “你别怕,我是……” 郝富贵同样吓了一跳,刚要开口,少女忽然脸色一变,忙用手使劲捂住嘴巴。 “让我来。” 楚嬴一把拨开郝富贵,顺手抓来床头的脸盆放到少女面前,正色道:“吐这里面。” 少女看了眼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先是一阵扭捏,后面实在忍不住,还是“哇”的吐出一股带血的黄水。 吐完之后,脸色明显轻松不少,甚至还恢复了一缕血色。 “谢谢公子。” 少女羞得抬不起头。 楚嬴往脸盆里看了一眼,和自己猜的差不多,抬头笑道:“感觉如何?” “奴家……咦,奴家似乎好多了。” 少女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简直不敢相信。 她明明记得之前肚子胀得老高,就跟怀了好几个月身孕似的,可此刻,却明显瘪了下去。 “嗯,那就好,你的腹胀才刚缓和,先躺下好好休息。” 楚嬴转身走开,将脸盆交给郝富贵吩咐道:“出去挖个坑倒掉埋起来,切勿倒进有水的地方。” “殿下,这真不会传染?” 郝富贵看着盆里的秽物,胆战心惊地小声问道。 “别怕,你只需知道,咱们这回银子应该到手了。”楚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真的?!好,奴婢这就去倒掉这玩意。” 一提到银子,郝富贵顿时忘了害怕,脚下健步如飞。 老天保佑,自己后半生的棺材本总算是保住了。 天知道他每天付账的时候,心里疼得有多厉害。 简直是钝刀子割肉啊!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楚嬴转身一看,却见少女已经坐起来找鞋子,似乎打算下地。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楚嬴上前拦住她,“你大病未愈,还需要继续治……” “公子,请你离我远点!” 少女忽然往后缩了缩,抬手阻止他靠近,与刚才判若两人。 “怎么了?”楚嬴皱了皱眉。 “总之,你别过来,奴家谢过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奴家身染疫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万一传染给恩人……” 少女说着悲从中来,声音哽咽:“而且,奴家是逃出来的,公子贸然收留我,若是被发现……定会惹上大麻烦。 “还请公子莫要阻拦,就让奴家离开吧,大恩大德,今生怕是无法报答,奴家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说完,两行泪珠沿着蜡黄的脸颊滑落。 “逃出来?大麻烦?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嬴刚问出这句,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呐喊:“大人,崔大人,不好了,门外有人闹事,让你们把人交出来!” “交人?交什么人?” 楚嬴和崔肇对视一眼,视线齐齐落在少女身上。 难道,这么快麻烦就上门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1章 外乡人凶猛 “快把人给我们交出来!” “没错,交出马喜儿那个灾星!” “要敢不交,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地方!” 夜幕之下,十几支火把将驿站大门前面照得灯火通明。 一群身材粗壮,脸上蒙着白布口罩的汉子,将驿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明显来者不善。 楚嬴他们出来的时候,管事的驿丞正带着两名下属在劝阻,只是看样子效果并不理想。 见到事主出来,驿丞擦了擦冷汗,识趣地让到一边。 “就是你们要我们交人?” 楚嬴说话间,视线飞快扫过对面人群。 还行,二十来个人,也就比自己这边多出一倍。 他负手踱步上前,冷冷一笑:“如果我没记错,我们和诸位从来就没见过面吧?” “哼!你们当然没见过我们,但我可见过你们!” 对面一个年轻人走出来,指着楚嬴对身旁一名老者道:“族长,就是他们救走了马喜儿,我和老五在河边亲眼所见,当时看他们人多,所以我们只能先返回去……” 身材精悍的老者听完上前一步,扫了眼楚嬴身后的崔肇等人,拱手道: “这位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老夫淮阴城下河村马家庄族长,不知公子哪里人氏?” 见面先摸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楚嬴同样抱拳:“原来是马族长,在下京城人士,姓楚。” “嘶……当朝国姓?那不成是皇亲国戚?”马老头故意试探。 “皇亲国戚?呵呵,他们可没一个人会认在下这个亲戚。” 楚嬴这话一点不假,京城那些皇亲国戚,还真没一个人拿他当亲戚的。 “家中可曾有人为官?” “也没有。” “那就是无权无势了?”老头态度开始变得轻蔑。 “可以这么说。”楚嬴点头道。 “那好,既然你如此坦诚,老夫也就卖你一个面子。” 老头自作主张道:“只要你现在交出马喜儿,老夫可以既往不咎,放你们一马。” 楚嬴不答,而是问了一句:“我见诸位来势汹汹,敢问马族长,不知这马喜儿姑娘犯了什么事,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问那么多干嘛,你到底交不交!” 对面有人不耐烦地叫嚣,却被马老头拦住,训斥了几句,随后看着楚嬴: “楚公子,你是外乡人,所以才不理解我们的苦衷,实不相瞒……” 他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马喜儿,乃是老夫一名表亲侄儿的女儿,老夫也一直很喜欢这丫头。 “可惜,她命不好,福缘薄,居然染上了疫病,京城来的大人已经下了通知,这疫病无药可治,还极易传染。 “马喜儿是我马家庄的人,为了不让她在外传染他人,连累马家庄的声誉,老夫不得已只好派人抓她回去,能治就治,治不好,也不至于连累无辜。” 他说的情真意切,不知实情的,还真容易被这番话所打动。 然而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将他拆穿: “他说谎!少爷,这老头在骗你,我刚才出来倒东西的时候,亲耳听他们说。 “要把喜儿姑娘抓回去隔绝起来,和其他病人一起烧死,少爷,不能交……哎哟喂!” 郝富贵话没说完,就遭到一顿拳脚,忍不住痛呼出声。 “住手!” 楚嬴喝止对方,双眼射出两道锐芒:“马族长,你们还不把人放了,光天化日之下胡乱抓人,大楚是有王法的!” “呵呵,楚公子,你少拿王法吓唬老夫,既然你们能抓我们的人,我们为何就不能抓你们的人?” 马老头见被戳破,索性冷冷一笑,完全有恃无恐。 “我是救人,和你们能一样吗?”楚嬴驳斥道。 “呵呵,救人,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 那老头嗤笑:“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可以治好疫病的,你问问周围的人,有谁会相信你这个毛头小子的鬼话?” “没错,京城来的大人也说了,此病无药可治,救人,骗谁呢?” “哼,都说京城的人聪明绝顶,比泥鳅还滑溜,如今看来,蠢货也不少。” “族长,和他们废什么话,那两位大人说了,要是不把人抓回去,我们也要跟着倒大霉!” 马家庄的人各种嘲讽谩骂,完全没把楚嬴一行当回事。 马老头等他们叫嚣得差不多了,这才抬手将声音压下,对楚嬴呵呵一笑: “楚公子,你都看见了,你们要再不交出马喜儿,会有什么后果,老夫可不敢保证。” “巧了,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会有什么后果。”楚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人家火气这么大,劝你还是少喝酒。” “好小子,有种,既然你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也只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马老头说着退到后面,身后的大汉一个个手握棍棒,从四面包围上来。 “能应付吗?实在不行,你们可以用刀。” 对方毕竟人多,楚嬴回头小声询问崔肇等人。 “呵呵,少爷过分了啊,就这群玩意,需要用刀吗?侮辱谁呢?” 崔肇轻蔑笑着,十指交握,指节劈啪作响,忽然一个猛虎下山冲到对面一名大汉跟前,抬手就是一拳。 “哎哟!” 那大汉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打倒。 与此同时,其余护卫也冲了上去,一部分人挡住对面,另一部分则冲进去试图将郝富贵抢回来。 “有种,都给我打!” 马家庄的人也不示弱,抡起棍棒一顿猛攻,双方瞬间战成一团。 马老头仗着人多势众,丝毫没把对面放在眼里,满以为这场冲突很快就会结束。 只是下一刻,他便差点惊掉下巴。 这些平日里能挑三五百斤的壮汉,竟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们的锄棍往往还没打到对面,就已经被人家寻到破绽,一击撂倒,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楚嬴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情况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要知道,崔肇他们可是禁军出身,大楚最精锐的部队,听他们自己说还曾上过战场。 这种经过杀阵的正规军,岂是一群庄稼把式能对付的? 别说对方人数多出一倍,便是再多一倍,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姓楚的,有种你别跑,你给老夫记住了……快,都特么别打了,撤退,快撤退,回去找京城的大人为我们做主!” 马家庄的人被打得鬼哭狼嚎,早已无心恋战,一听到族长喊撤,立刻丢下“武器”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不堪一击。” 崔肇叫人将郝富贵扶回来,拍平衣服上的褶皱,仿佛只是干了一件很寻常的事。 只是,楚嬴却有点轻松不起来。 对方明显回去搬救兵了,看样子还是来自京城的官员。 这事,有意思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2章 路见不平 “公子,真对不起,都是奴家连累了你们……还有这位大哥,是喜儿不好,害你受伤了。” 众人返回驿站的时候,马喜儿不知何时下了楼,看到鼻青脸肿的郝富贵,一脸愧疚地不停道歉。 “呵呵,喜儿姑娘,你别看我这副模样,其实我这人身强力壮,就他们那软趴趴的几下,哪能伤到我,没事……” 郝富贵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鼻子有些发热,用手背一揩,竟染红了一大片,瞬间脸色惨白,嘴皮子哆嗦: “血……血,我流血了?哎哟,我忽然觉得头好晕……糟了啊,伤得这么重,我不会要完了吧?” “放心,我还没见过流鼻血能与世长辞的。” 虽然这么说,楚嬴还是让人将郝富贵扶进去休息,随后对马喜儿说道: “喜儿姑娘,我不是说让你安心在房间待着吗,你出来干嘛?” “对不起,公子,我看你们人太少,怕应付不了庄上的人……” 马喜儿道了句歉,随后在崔肇等人身上仔细看了又看,担忧地道:“几位大哥,庄上那些人,没把你们也伤着吧?” “呵呵,就凭他们那些庄稼把式,还差得远呢。” 崔肇和几名下属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后将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摆平二十来个大汉,马喜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喜儿姑娘有话请直说。”楚嬴看出了她心思。 马喜儿咬了咬牙,忽然扑通一下,直接跪在楚嬴面前,磕起头来。 “你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楚嬴吃了一惊,连忙弯腰阻止。 只是马喜儿却执意磕完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腰杆,依旧跪在地上,言辞恳切: “公子,奴家虽然出身乡野,但也不是没眼力的人,你们能轻松打跑那么多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本来……本来奴家不该再麻烦你们,可是,人命关天,我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求求公子仗义出手,救救其他乡亲,只要公子点头,奴家愿意一辈子给公子当牛做马。” “你先起来再说。” 楚嬴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将她拉起来,仔细问道:“你说的那些乡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实不相瞒,其实奴家是从关押病人的营地里逃出来的。” “关押病人的营地?” “是的,我们所有染了疫病的人,都被抓住关在一个地方。” 马喜儿心有余悸地道:“听关押的人说,要将我们几千人全都隔离饿死,再一把火烧了,免得传染更多人,大家都吓坏了,奴家不想死,于是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几千人?!” 楚嬴和崔肇等人无不脸色剧变,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简直是乱来!这些人是不是疫病患者都难说,即便是,一次饿死这么多人,这和刽子手有何区别?” “是啊,少爷,这事不能不管,要不就答应喜儿姑娘……” 众人全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杀过去救人。 楚嬴示意他们不要激动,压下心头震惊又问了一句: “喜儿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帮忙过去救人,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淮阴府衙就这般不顾百姓死活吗?” “奴家不知道,不过奴家听说,下命令的好像是两个来自京城的大人……” “两个来自京城的官员?” 楚嬴忽然想起,刚才马老头回去搬救兵的时候,好像也是说要向两个京官求助。 “原来竟是同一伙人。” 结合两边的信息,一条清晰的脉络线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如果是这两个京城官员下的命令,身为地方衙门的和淮阴府衙,还真不容易插手。 “此事确实人命关天,喜儿姑娘,这事我答应了。” 几千条人命,前世军人出身的楚嬴不可能见死不救,更别说,这些病人在他看来,完全都是可以治好的。 因为不知道对方何时动手,他们没敢太耽搁,做好必要的准备后,便趁夜出发。 在马喜儿的带领下,队伍花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坳的谷口。 还没靠近,就听见谷里传来无数哭嚎求饶的声音,被夜风撕裂,断断续续。 谷口的背风处插着一些火把,最窄的地方用坚固的栅栏封死,由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把守在外面。 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扎着几顶帐篷,尽管已是半夜,里面却依旧亮着灯光。 其中最大的一顶外面,正守着一群人,光线太模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来就是这里了。” 楚嬴回头看了马喜儿一眼,对方把守得这么严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没有多想,当即做出决定:“我们过去。” “少爷,不妥吧,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一旦暴露的话,很可能一个也救不出来。”崔肇小声提醒道。 “你也知道人家人多势众,况且还是朝廷的军队,难不成你还真想杀进去啊?” “呃……卑职哪有那个胆量。” “知道就好,直接交涉吧,先礼后兵,要是他们不放人,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其实来之前,楚嬴就想好了,对方是京官,没办法起冲突,只能晓之以理。 幸好他在马喜儿身上已经经过验证,自信可以解决这场所谓的瘟疫。 相信对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判断出,秘密消灭上千病人,和救活上千病人,哪个结果对他们更有利。 一行人距离帐篷还有十余布时,终于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一名军官立刻带人上来喝止。 “站住!这里已被朝廷接管,前方禁止入内,还不快给我回去!” “这位军爷,不知那两位京城来的大人可在此地?若是在,麻烦你通禀一声,就说在下姓楚,有要事拜访。” 那军官见楚嬴等无惧色,又是来找两位京官,不由露出一丝警惕:“你是……” 才刚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笑,夹杂着惊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楚的小子,老夫正求两位大人捉拿你,没想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了……哈哈,今天你们死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3章 跋扈京官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揍得丢盔弃甲的马老头。 此刻,他刚从那顶最大的帐篷出来,一眼就看见被拦在外围的楚嬴等人。 只见他先是放下狠话,随后弯腰重新走到帐篷门口,对里面说道:“太好了,两位大人,不用派人去捉拿那帮贼子,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片刻后,帐篷内走出两个人影,在马家庄等人的簇拥下,来到楚嬴他们面前。 年纪稍小那名中年官员,居高临下地打量楚嬴一行人,稍后将马老头唤到身边: “马族长,告诉本官,是谁打伤了你们庄子的人?”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是我们动的手。” 楚嬴向前迈出一步,主动承认。 天下还有这种愣头青? 马老头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悲愤地用手一指:“丁大人,你都看见了,此人是何张狂。 “我们马家庄的人,可是奉两位大人的命令去抓捕马喜儿,如今却被他们打成这样,丁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还用你说?” 中年官员脸色一沉,挥手道:“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且慢!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楚嬴眼睛微眯,依旧试图说服对方。 “哼,你们这伙狂徒目无法纪,不仅阻挠朝廷抓捕病患,还敢肆意伤人,罪证确凿,本官还和你们讲什么道理,拿下!” 丁姓官员完全不听楚嬴解释,那些士兵听到命令,立刻持枪一拥而上。 “谁敢!” 面对无数明晃晃的枪头,崔肇等人不退反进,纷纷横刀胸前摆出不惜一战的姿势。 “哼,果然是一群狂徒,丁御史,既然他们负隅顽抗,我们也就没必要留手了。” 另一名年老的官员,给中年官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在暗示什么。 “刘院判言之有理。” 丁御史心领神会,再次下令:“都不用留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丁御史是吧?你好大的官威啊!我等好心来给百姓治病,你却如此肆意胡为……” 楚嬴总算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心下疑惑,一个官阶不高的御史,谁给他的胆子敢这样胡乱杀人? 对于楚嬴的话,丁御史和另一位刘院判双双撇过脸,置若罔闻。 眼看那些士兵要冲上来的时候,一声厉喝忽然划破夜空。 “都给我住手!”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只见黑暗之中,又冲出一拨人马。 离得近了,众人才终于看清楚。 这是一群衙役组成的队伍,为首者也是一名身穿官服的清癯中年,眉宇间凝聚着一团怒气,脚步匆匆。 “原来是方大人。” 见到来人,丁御史先是眉头一皱,继而指着楚嬴等人冷笑道:“怎么,方大人阻止下官拿人,莫非,这伙声称前来治病的人是你派来的?” “治病?本官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孝纯扫了楚嬴他们一眼,走到两名京官跟前,当看到谷口的栅栏和里面求助的人群时,顿时怒不可遏: “你们还真把人抓来了?!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本官早就表示过反对,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百姓?还有没有国法和良知? “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此事一旦被捅上去,几千条人命啊,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你的意思,是把责任甩给太子殿下?” 丁御史冷冷一笑,透着几分讥讽。 “太子殿下?!” 方孝纯愣了下,凝声道:“殿下不是早已经启程回京了吗,难道这是他临走时的命令?他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 丁御史反问了一句,道:“方大人,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下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只是一个小地方的知府,有些事最好别管,况且,你也没那个能耐去管,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你说是吧?” “荒谬!” 方孝纯怒哼一声:“你们绕过本府抓人,还想将那些疫病患者统饿死烧掉,如此残忍行径,本府怎能不管!” 他深吸口气,凛然无惧道:“本府劝你们一句,立刻收手,此事我可以为你们保密,否则,别怪本府不讲情面。” “大胆!你身为大楚地方官,竟敢威胁朝廷使者?谁给你的胆量?” 丁御史大喝一声,全然不把这个职位比自己还高的淮阴知府当回事。 方孝纯并没有被他吓住,凛然道:“当然是这里成千上万的淮阴百姓,你们身为朝廷派遣的使者,巡视一方,竟如此草菅人命,应该问是谁给你们的胆量!” “呵呵,这还用问吗?” 丁御史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太子殿下这次巡抚两淮,朝堂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身为殿下的随行顾问,我的职责,就是不让殿下此行染上任何污点。” 他斜眼看着方孝纯,一字一顿威胁道:“谁若阻拦,就是故意败坏殿下的名声,本御史绝不会对他客气!” “那你们是不算放人了?”方孝纯沉声道。 “方大人,下官必须提醒一句,一旦此次防疫不利的消息传回京城,误了殿下的大事,你应该清楚后果……还望方大人三思啊。” “不用了,既然你们不放人,那本府只好自己来了。” 方孝纯脸色数变,最终顶着巨大的压力下达命令,让跟来的衙役前去打开栅栏大门。 “哼!冥顽不灵,即便你现在保下他们,他们不久一样会死,你我都知道,这场瘟疫,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你如此一意孤行,只不过是自毁前程!” 丁御史被激怒了。 一旁的刘院判开口想做和事老:“两位都消消气,方大人,丁御史也是为你着想,本官身为太医院副院判,行医数十年,可以向你保证,这场疫病无药可治,这是天意,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那也比你们拿数千条人命,去为自己换一顶血淋淋的官帽强!”方孝纯当场撕开对方的虚伪面纱。 “你……好好,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真想看看,今天有我和丁御史在,你要如何把人救走!” 刘院判也怒了,手一挥,楚嬴等人面前的士兵立刻调转枪头,截住那些衙役。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局面就要无法收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三位大人,能不能听在下说一句,其实这场瘟疫……并非无药可治!”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4章 不装了,摊牌了 “你说什么?!” 方孝纯吃惊地看着楚嬴,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则是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丁御史终于忍不住讥笑道:“小子,我看你是疯了吧,这场瘟疫已经持续了小半年,先后来过无数大夫,就没见有哪个病人被治好过。” 楚嬴淡淡道:“没准是他们没找对方法呢?” 他心里有些可惜,刚才抵达这里之后,他怕马喜儿还未痊愈的身子遭不住夜晚的寒气,便让一名护卫送她回去。 早知道,就让马喜儿多留一会儿。 “没找对方法?” 刘院判不能忍,跳出来劈头盖脸问道:“小子,你是大夫吗?” “不是。” “曾经学过医术?” “也没有。” “你既不是大夫,又不曾学过医,谁给你的自信质疑我们的判断?” 刘院判一脸轻蔑和厌恶:“难不成我们这么多名医,还比不上你一个门外汉?” “在下确实不懂,不过在下祖上正好有一治疫病的良方,有很大把握可以治好这些病患。” 楚嬴以祖宗为掩护,想要先治好一部分人,再趁机兜售药方。 岂知…… “哼!一个不知名的药方,就敢狂言治疗瘟疫?真是无知者无畏!” 刘院判冷哼一声,脸上全是鄙夷之色。 “刘大人无需生气,夏虫不可语冰,此等狂徒,理他作甚,正好一并拿。” 在丁御史的示意下,分出几名士兵,再次向楚嬴逼近。 “住手!人命关天,既然这位楚公子有罕见药方,何妨让他一试?就当是让他戴罪立功……” 出乎意料,方孝纯似乎愿意一试,竟开口为楚嬴说话。 “方大人怕是晕头了吧,一个毛都长齐的毛头小子,本官凭什么相信他?抓起来!” 丁御史丝毫不给面子,再次下令。 崔肇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看谈崩了,再次举起佩刀。 “退下,别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打打杀杀多不好,做人要以德服人。” 楚嬴喝退崔肇等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举在手中叹道: “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惜换来的只是轻视……本宫不装了,摊牌了,几位大人请看下这个。” “哼!看什……什么?嘶……金凤剑!大楚皇族?!” 摇曳的火光下,楚嬴手中的金色短剑熠熠生辉,差点亮瞎丁御史的钛合金狗眼。 他长年跟着太子混,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楚嬴许久,终于想起一个快被遗忘的人物。 “怎么可能?” 他的眼底连续闪过几道惊诧,随后缓缓弯下腰: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想不到殿下竟然出了皇宫,臣有眼不识泰山,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对于丁御史能认出自己,楚嬴并不觉得惊讶。 此人是太子的人,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就不用跟着太子混了。 看得出来,他虽然在道歉,却并没有多少真诚的感觉。 这点楚嬴已经习惯,一个冷宫皇子,如今更是被发配边疆,他也不指望别人能发自真心尊重自己。 但他终归是大楚皇子,这些人即便心里再看不起他,明面上的尊卑还是得遵守的。 至少,对方现在就不敢随意拿捏他了。 “淮阴知府方孝纯,参见殿下。” 眼看丁御史道破楚嬴的身份,方孝纯强压下震惊,跟着上前行礼,然后是刘院判,也忙不迭地道歉。 这突变的画风,差点没把马家庄的人吓出心脏病。 “大大大……大皇子?!” 马老头可不清楚楚嬴的底细,一听对方竟是皇子,顿时觉得大祸临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当场失去血色,两只小腿也筛糠般抖动。 只听“噗通”一声,马老头再也不敢显摆一族之长的架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殿下饶命啊!是小老儿瞎了狗眼,冲撞了殿下,殿下饶命……” 族长如此,其余人哪还敢站着,纷纷随之跪下,一起向楚嬴磕头求饶。 楚嬴“以德服人”的努力,可谓立竿见影。 本来他并不想理会这种地头蛇,可想到马喜儿今后还得回马家庄,不得不敲打一下马老头: “马族长,本宫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救下马喜儿姑娘,你不会有意见吧?” “没没,当然没意见,老……小老儿替喜儿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啊,都怪我老糊涂了,才会不小心冲撞了殿下,小老儿罪该万死,求殿下饶命啊!” 马老头不停磕着头,生怕楚嬴要和他算账。 “既然你替喜儿姑娘道谢,那就说承认她还是马家庄的人,今后要是有人阻挠她回家……” “谁敢?殿下放心,谁要是不让喜儿回家,小老儿就和他势不两立!”马老头当场赌咒发誓。 “这可是你说的,记住了!万一将来本宫去了马家庄,发下喜儿姑娘受欺负,你该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求求殿下……” “行了,不用磕了。” 楚嬴不再理他,转身重新面对丁御史道:“既然丁御史认出了本宫,可愿试一试本宫的药方?” “这……不是微臣不肯答应,实在是事关重大,万一治不好,导致疫病扩散,先不说有多少人会受到威胁,万一连累到殿下,可让微臣如何是好?” 丁御史并不相信楚嬴的药方,还是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最为稳妥。 顿了顿,又装作为难地补充一句:“而且,此次淮阴疫病,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叮嘱过好几回,一旦搞砸了,臣也没办法向太子殿下交差啊。” 拿太子压我? 可惜,我此去顺城,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太子还能千里迢迢去那找麻烦不成? 楚嬴毫不在乎,直接沉下脸: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我大楚百姓,身为皇子,本宫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决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殿下……” 丁御史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特么有个屁的能力,被软禁在冷宫十年,怕是连常用字都认不全,谁给你的迷之自信? 只是,他刚想找个借口再次拒绝,却被刘院判拉到一边,附耳低语: “丁御史,听本官一句,不妨答应了他。” 他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在酝酿什么……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5章 有阴谋 “答应他?” 丁御史料不到刘院判竟会站到楚嬴那边,吃惊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想啊,这场疫病本就无药可救,你我的釜底抽薪之计,如今又被他撞破。” 刘院判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有道是纸包不住火,事到如今,我们就算做得再完美,也已经堵不住所有人的嘴,这事迟早都会被捅上去。” “那岂不是麻烦了?”丁御史眉头紧锁。 刘院判偷看楚嬴一眼,继续附耳阴笑道:“所以,干脆就让这个傻瓜去试好了,除非他能治好疫病,倒是可以凭此向我俩兴师问罪。 “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防疫不力的过错都推给他,一推四五六,全身而退,你说呢?” “此计甚妙,刘院判的针灸一定很拿手吧?”丁御史眼睛发亮,话里有话。 “为何?” “要不看问题怎会这般一针见血!” “呵呵,那是丁御史你当局者迷。”刘院判捋着胡须,颇为受用。 “还是院判大人高明。” 两人一通密谋之后,丁御史转身再看楚嬴时,脸上浮现出羞愧: “殿下,刚才经刘院判提醒,治病救人,福泽一方才是我等为官者的本分,微臣很惭愧,臣决定了,今后不再阻止殿下出手救人……不过,能不能缓上两日?” “缓两日?为何?”楚嬴不解。 “实不相瞒,殿下,有部分病患至今没有收拢,况且,病人需要统计造册,逐一对照,还要准备药材和粮食……这些都需要时间。” 丁御史自始至终没有抬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恐怕也就他和刘院判自己最清楚。 “既然如此,也罢。” 楚嬴思虑片刻,看向方孝纯:“方大人以为如何?” “臣没意见。”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方孝纯自然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楚嬴心里暗喜,这下自己的银子有着落了。 …… 清晨的淮阴城,一场风雪刚刚过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驿站后面临水的地方,几株红梅穿透缭绕的雾气,于晨风中轻轻摇曳,给这片银白的世界增添了几笔生动。 二楼窗户后面,楚嬴靠着一把椅子,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思考着事情。 这两天,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可以更早救治那些病患,为何丁御史和刘院判非要拖上两日? 寻找病患,准备药材等理由虽然充分,但完全可以在治疗的同时进行,并不需要额外耽误时间。 莫非,对方在耍什么阴谋…… 正想着,一双白若凝脂的纤纤素手映入眼帘,在他面前放下一盏香茶。 “殿下请。” 一道清亮温柔的女声,来自双手的主人。 “嗯?啊,谢谢。” 楚嬴的思绪被打断,对着眼前的少女客气地点点头,伸手捧住茶杯。 少女十七八岁,个子标准,穿一身侍女样式的襦袄,一双杏眼宁静而清亮,给人一种很文静的感觉。 她有一张白皙清秀的瓜子脸,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眼看楚嬴有些局促,露出温婉而谦和的笑容:“殿下无须客气,奴婢受知府大人所托,伺候殿下是应该的。” “秋兰姑娘……其实本宫都说了,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放你回去,你何必让自己受这种委屈呢?” 楚嬴叹了口气,将揭开的茶杯盖子重新盖上,决定开诚布公和对方谈一次。 此女是方孝纯为了感谢楚嬴那晚的帮助,特意送过来,暂时照顾他这两日的饮食起居。 身边多一个侍女,对楚嬴来说倒也没什么。 虽说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半个月,但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边的规则。 只不过,这个名叫秋兰的侍女,尽管做事干练麻利,性格也很好。 但言谈举止之间,不经意就会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特有的气质。 楚嬴前世身经百战,练就一双会识人的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名叫秋兰的女子,总给他一种感觉。 似乎,隐藏着一些欲说还休的心事。 这让楚嬴很怀疑,方孝纯不会是把自家闺女给送到自己身边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巴结自己? 可以方孝纯如今的地位,需要巴结一个被放逐边疆,毫无前途的皇家弃子吗? 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在秋兰来到驿站之后,这两天只要找到机会,楚嬴就会劝说让她回去。 身边有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这会让他很不自在。 “殿下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次。” 秋兰似乎对楚嬴的劝说已经免疫,一边帮他整理桌子,一边清清淡淡道: “殿下若是嫌弃奴婢手脚笨拙,大可让人告知知府大人,将奴婢换掉就是,何苦这般逼迫奴家?”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可知道,若是奴家自行离开,定会被人说成是伺候殿下不周,才会被赶出来。 “届时,奴婢哪还有脸继续留在方府,殿下此举,是不想让奴家活命么?” 说到最后,秋兰的神色终于黯然下去,用手指轻拭眼角,赶紧背过身去。 “呃,你别难过……好好,你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留多久就留不久,本宫今后再不说这些了,这总行了吧?” 不就是一建议吗?我特么什么时候赶你回去了? 楚嬴最见不得女人哭,赶紧各种许诺。 留下就留下吧,虽说这妞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不过看她的为人,倒也不像是个坏人。 而且,过了今天,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秋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转过身来,眼角含笑,哪像哭过的样子,顺势捧起茶杯送到楚嬴面前: “有道是君无戏言,殿下虽然只是皇子,但说出的话,也不能轻易反悔。” “那是当然。”楚嬴颔首。 秋兰唇角微挑,一双杏眼含羞带俏地看着他:“殿下刚才说奴家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那……奴家可以留在殿下身边伺候一辈子么?” 楚赢:“……” 他怎么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年纪轻轻就这么多套路,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真诚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6章 美女别太主动,我怕把握不住 “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你还没回答奴家呢。” 楚嬴有些蒙,他原本以为秋兰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少女竟抓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不会吧,这妞竟然来真的? 万恶的老方啊,看你浓眉大眼的,竟然想用美人计来腐蚀我高尚的灵魂! 秋兰是方孝纯送来的婢女,楚嬴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很可能是出自方孝纯的授意。 尽管想到了这层,却还是想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的意图。 瞅了眼秋兰颇为壮观的胸口,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太大……不,这里面水太深,他极有可能把握不住。 于是明智地选择了避而不答。 “殿下……”秋兰又开始催促。 “呃,秋兰姑娘,并非本宫说话不算话,只是觉得……” 就在楚嬴思考着该如何委婉拒绝之时,门外忽然传来郝富贵的禀报: “殿下,丁御史派人传话,说那边已经准备就绪,请殿下现在过去。” “是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楚嬴一脸惊喜地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秋兰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殿下?” “秋兰姑娘,本宫有事要忙,此事下回再说,下回,呵呵……” 楚嬴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出了门,无视身后少女恼怒的娇哼。 …… 离开驿站之后,楚嬴一行跟着丁御史派来的人,来到城内的一处院落。 比起之前那个偏僻的山坳,这里环境明显要好上太多。 院子里摆着几口大锅,下面堆着木柴,应该是为熬药准备的,四周的房间里,也能看到不少病患的身影。 楚嬴看过之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担心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会对此事阳奉阴违,此刻看来,自己似乎有些想多了。 “大殿下。” 这时,得知他到来的方孝纯带人从房间出来,丁御史和刘院判紧随而至,二人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情。 “几位大人有礼,都准备好了吗?”楚嬴开门见山道。 “呵呵,今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殿下妙手回春,让我等开开眼界了。” 刘院判呵呵笑着,偷偷和丁御史交换一个眼色,眼底闪过诡异的光芒。 “那就好,已经拖了两天,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开始吧。” 楚嬴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点了点头,开始就地布置起任务来。 毕竟光是这第一批病人就有好几百人,凭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需要其他人一起帮忙。 “方大人,这一批是重疾患者,本宫需要对症下药,你安排一些人手,将本宫配好的药材分开熬制,以便事后作对比……” 眼看楚嬴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刻意站在角落的丁御史和刘院判说起了悄悄话。 “丁御史,不枉我们一番布置,这白痴皇子终于上套了,这下你我总算可以安心了。” “还不算,等他出手之后,才是大祸临头之时……哼,区区一个皇家弃子,也敢插手太子殿下的事,不自量力,这便是他的下场!”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狼狈为奸的笑容。 一个时辰之后,方孝纯找到楚嬴禀报,似乎有些忐忑:“殿下,药已经熬好了,真要分下去吗?” “怎么,方大人怕了?” 楚嬴一眼就看出他的担忧,嘴角泛起一抹戏谑:“行,若你实在信不过本宫,这治病救人之事可以终止。” “殿下,并非臣不愿意相信你,只是人命关天,臣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方孝纯略带惭愧地道。 两人的对话被刘院判他们听到,急忙上前劝道:“还问什么,事情已经够清楚了,方大人,之前最支持殿下的就是你,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变卦了?” “没错,方大人莫非在质疑殿下的能力?还是说,就算我等两日的辛苦准备付之东流,方大人也觉得无所谓?” 丁御史跟着施压。 他们的计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允许任何人半路终止。 “我……两位所言极是,是本官太过患得患失,以至缺乏一些魄力。” 方孝纯咬了咬牙,总算下定决心,随后亲自领着一帮衙役,按照楚嬴给出的剂量,分头给那些病患喂药。 谁知,这些病患喝下药不过几分钟,异变突生。 “哇……” “噗……” 只见那些喝过药的患者,仿佛受到强烈刺激一般,一个个挣扎起起,对着身前事先准备的木盆一阵狂吐。 浓烈的血腥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然而,负责喂药的衙役们却似忘记堵住口鼻,一脸惊恐地看着木盆里面。 “血!好多血!我的天啊,居然吐了这么多血!” “不是说这药能治好吗,完了,这下子得死多少人啊?” “早说了瘟疫治不好,非要治,我们……我们不会被判杀人罪吧?” 正在忙活的方孝纯听到这些话,再一看盆中,顿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啪。” 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这……这是怎么回事,殿下?” 方孝纯左手死死扼住右手腕,才不至于发抖,然后僵硬地转过脖子,惨然看着楚嬴。 完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 这些人一旦被治死,几乎等同于过失杀人。 即便他这个支持者有心推脱,怕是丁御史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方大人无须担心,只是吐了点东西,不会有事……” 这一幕早就在楚嬴的预料之中,刚要解释,一道厉喝陡然从门外传来。 “好个不会有事,你等胡乱用药,导致这么多病人大吐血,与草菅人命何异!还不都给本官住手,认罪伏法!” 一群陌生人忽然闯进来。 为首是两名面容冷峻的中年官员,气势强大,和身旁其他人迥然不同。 “孙大人!胡大人!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方孝纯吃惊地看着两人,似乎不敢相信他们竟会突然出现。 “方大人,你认识他们?” 楚嬴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小声问道。 方孝纯一脸苦笑地叹道:“何止认识,殿下,我们今天怕是麻烦大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7章 好大一个坑 有方孝纯的说明,楚嬴很快便弄清了对方的身份。 这两人竟是来自省城衙门。 一脸正气的名叫孙筹,是朝廷派驻江南省的监察御史。 尽管品级不高,但权柄极重,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狠角色,就连江南省的布政使也要让其几分。 另一个双眼细长的高个子,名叫胡同光,来自江南省提刑按察使司,职位是按察副使。 若论身份,两人最高一个也才和方孝纯平级,但无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不好惹。 “据我所知,江南省城距离淮阴路程挺远,你难道没提前收到他们前来的消息?” 楚嬴一眼看出对方来者不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臣也很奇怪,从省城来这里,就算骑马也要一天的脚程,他们却来得悄无声息,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方孝纯面色凝重,抬头看着对面的丁御史和刘院判,沉声道: “是你们两个?!” “不错,确实是我们通知的孙大人他们。” 事到如今,丁御史两人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再隐瞒:“呵呵,方大人可别动怒,下官也是怕你轻信小儿之言,铸成大错,我们可是在为你着想啊。” 只见丁御史迈出一步,指着那些吐血靡的病人,猫哭耗子假慈悲地道: “你自己看看,若不是孙大人和胡大人来得及时,这里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这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身为一方父母官,方大人于心何忍啊。” 刘院判“沉痛”地点点头,含沙射影道:“方大人这事做的确实不应该,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也是受了别人的蒙蔽……” “呵,说什么别人,刘院判不如直接说本宫不是更好?” 楚嬴嗤笑着踱步而出,目光扫过狼狈为奸的二人,边鼓掌边戏谑道: “本宫之前就一直疑惑,为何治病救人这么大的事,两位非要找借口拖上两日,搞了半天,原来是去请救兵了。 “不得不说,你们真是好本事,在这折腾了快一个月,毫无作为。 “如今随便下个套子,就能将防疫不利这口黑锅扣在本宫头上,高!实在是高!” 别看他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他完全没想到,这两个太子的门下走狗,竟不声不响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 关键是,他事先其实有所警觉,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天黑路滑,社会复杂啊! 唯一让楚嬴庆幸的是,此事其实还有一线转机,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等待。 如若不然,就凭他皇家弃子的身份,这趟也不必再去什么顺城。 直接就可以喜提定制版实木枷锁一副,打道回府,去宗人府把牢底坐穿。 “呵呵,大殿下在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啊?” 面对楚嬴的揭露,丁御史很是无辜的样子:“什么故意拖延?什么防疫不利?什么甩锅扣帽子? “治病救人这件事,不是你自己主动揽到身上的吗?此事与我等何干?” “没错,臣早就说过,这些病人无药可治,殿下非要一意孤行,如今治出了毛病,怎么反倒怪起我们来了呢?” 刘院判倒打一耙,随后对孙筹和胡同光认错道:“两位大人,其实这事我们也有错,我们不该帮着准备东西。 “只是,大皇子既然下了命令,我等身为下臣,哪能违背,只好……” “孙院判不用说了,为官不易,本官知道你们也有苦衷。” 按察副使胡同光听完后摆摆手,目光随后锁定楚嬴,上前拱了拱手: “见过大殿下,想必殿下应该知道,此处乃是臣的管辖范围。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国法如山,还请殿下务必给臣一个交代,不要让臣难做。” “交代?” 楚嬴眼中流露出戏谑:“你想要什么交代?” “自然是请殿下,和臣等走一趟省城衙门。”胡同光坦白道。 “如果本宫不肯呢?”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殿下执意抵抗,就别怪我们用强了!” 一直沉默的孙筹忽然开口,语气强硬,似乎并不把楚嬴的身份放在眼里。 “用强?”楚嬴怡然无惧,“本宫治病救人有什么错?谁给你们的胆子,用强?” “救人?我看殿下是在害人吧!”孙筹冷笑道。 “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断定本宫是在害人?” “就凭刘院判的话!他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医术精湛,他说治不好,难道有错?” 两人正争论之时,方孝纯忽然沉着脸地站出来,道:“孙大人,胡大人,此事不能怪殿下,是本官求他出的手,若是两位大人要拿人问罪,就请拿本官好了。” “哼!方大人急什么,此事你原本就脱不了干系,待我们拿下首犯,再与你慢慢理论。”孙筹完全不给面子。 “孙大人这是何意?都说了,本官就是首犯。” “谁是首犯,我等自会查明,法为国之本,一切由证据说了算,岂是方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筹义正言辞道,硬是让方孝纯说不出话来。 不再理会方孝纯,孙筹说完扭头看向胡同光:“胡大人,该拿人了。” 胡同光点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去将大殿下请过来,记得规矩点,别太无礼。” 眼看几名省城来的衙役领命而出,丁御史和刘院判相视而笑。 事情成了! 然而。 “且慢。” 楚嬴抬手制止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筹: “本宫很好奇,孙大人口口声声本宫害了很多人,要拿本宫回去问罪,可是,孙大人问过这些病人了吗?” “还问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有力气说话?”孙筹嗤之以鼻。 “这可不一定。” 话音刚落,便见丁御史哈哈大笑:“哈哈,殿下何必自欺欺人,难不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些病人吐血是假?想要蒙混过关?怕是不可能吧?” 笑罢,大步走到一名病人前面,屏住呼吸,将对方吐过的木盆端过来,得意道: “看看这里面的血污,殿下还要继续狡辩吗?” 刘院判一脸沉痛地摇着头:“天啊,以往本官用药,从未遇见过这等惨状,如今殿下一副药下去,病人竟然呕血至此,一条条性命就这般葬送,造孽啊!” 孙筹也觉得触目惊心,越发愤怒:“事到如今,殿下还有何话可说……” “不错,”楚赢自信一笑,“木盆里确实吐了不少血,但……那又怎么样?” 楚嬴这话再次激怒孙筹,正要呵斥,却听对方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随后竟转身面向屋子深处的病患,朗声道: “诸位,不知此刻感觉如何?难得几位大人关心大家的安危,特来为大家主持公道,还不起来行礼?” “荒唐!” 刘院判嗤笑一声,用手指着里间:“这些重疾病人,已是油尽灯枯,开口吃饭尚且困难,还想让他们站起……起……起?!” 仿佛被人一把掐住脖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见鬼的表情。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8章 专家和砖家 只见那些原本躺在担架上,已经喝过药的病人,一个个也不需要人搀扶,单凭自己就站起来一大半。 尽管有部分偏偏倒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比之他们刚被送进来之时,众人此刻的精神明显增强了不少。 奇迹还在延续。 便是有些实在身体虚弱站不起来的,也坐起上半身,一起向孙筹等人行礼。 “见过……见过几位大人……” 声音参差不齐,且大多有气无力。 然而就是这一声声虚弱的问候,却如一股冲击十足的狂潮,惊得刘院判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此等离谱之事,指着病人骇然惊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回答他,唯有楚嬴戏谑一笑: “还能怎么回事,这只说明,你并非专家,而是砖家,懂?” “咦?我怎么站起来了?老天爷,我的病好像……好像缓解了不少?” “什么好像,是真的缓解了,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这都多亏了大殿下的神药。” “呜呜,我的大肚子好像也小了一圈,太好了,还以为我活不过这个冬天,这下好了……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是啊,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多谢殿下……” 一直到行完礼后,先前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病患们,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经过讨论,大家确定是大皇子的药起效果了,各种情绪瞬间潮水般爆发。 感叹、震撼、惊喜、激动……更有不少人喜极而泣,气氛洋溢着感动。 等平静下来,众人很快意识到,是楚嬴给了大家第二次生的希望。 几乎是不约而同,众人纷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发自真心地对楚嬴表示感谢。 孙筹一脸见鬼的表情,胡同光面露震惊,丁御史和刘院判当场张大嘴巴,骇然变色。 方孝纯激动得脸色通红,嘴皮子发抖:“这,这……有效,真的有效!” 楚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药效终于起作用了啊,不多不少,时间刚好。 “谢谢大家的关心,你们的病还没痊愈,最好少说点话,不必替本宫担心。” 楚嬴既欣慰又感动,示意众人躺下继续休息。 谁说好人没好报? 老百姓最是淳朴,只要真心对他们好,便能换得他们的真心回报。 “不可能!怎么可能!” 刘院判恼羞成怒看着他,状若疯癫:“瘟疫怎么可能治得好,小子,你……你到底施的什么妖术?” “放肆!竟敢如此称呼殿下,刘院判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况且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来的妖术!” 孙筹喝止刘院判,侧目看着楚嬴,内心震撼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今天这件事,自己貌似结论下早了。 一抬头,发现楚嬴正看着自己,笑问道:“孙大人,请问本宫是在害人吗?” 胡同光给孙筹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孙大人,这事有蹊跷啊。” “本官也这么觉得。” 孙筹点点头,扭头冷眼看着丁御史,道:“丁御史,状是你们告的,如今情况有所出入,你们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这,这……” 如此冷的天气,丁御史竟已是惊出一身冷汗,迟迟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结果,他真的没想到啊。 孙筹皱了皱眉,只能求助在场唯一的“砖家”:“刘院判,你怎么说?” “我,下官……下官刚才因为此事没有先例,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导致失态……” 刘院判栗然惊醒过来,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本官没问你这个。” “刘院判是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真相大白,楚嬴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孙大人是在问你,本宫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殿下……是在救人。”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们再继续撒谎,刘院判只能老实回答,对着楚嬴深深弯腰: “是臣学艺不精,以至于对这次疫病判断失误,幸得殿下妙手回春,救生民于一线,才让臣避免铸成大错,臣无能,臣有罪。” 楚嬴冷冷一笑:“你当然有罪,身为太医院副院判,面对疫病束手无策,也确实无能,不过……这就完了?” 刘院判心里咯噔一下,极力保持镇定:“敢问殿下,这就完了是什么意思?” “本宫指的,当然是你的其他罪状,还有你身边这位丁御史。” 楚嬴目光掠过两人,当场揭露道:“你二人辅佐太子处置淮阴疫情,没本事救治患者也就算了。 “竟为了一己私心,大肆抓捕病患,企图饿死他们,再一把火烧毁罪证。 “如此天怒人怨之举,本宫自然要替这数千病人,还有他们的家人讨个公道!” “这……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殿下……殿下为何要血口喷人?” 刘院判瞬间慌了神,急忙矢口否认。 “是啊,殿下,臣知道你对我二人不满,但凡事可要讲证据啊。” 丁御史也坐不住了,各种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大家都看到了,这些病患不都好好在这吗,哪有被我们抓起来?” 不曾想,方孝纯忽然摇头叹道:“事到如今,丁御史,刘院判,你们还以为纸包得住火吗?” “方大人,你想说什么!” 丁御史猛地扭过头,狠狠瞪着他。 “本官只是告诉两位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孝纯无视他的威胁,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这是两位越过本府,私自下发的抓捕处置病人的信件,上面还有两位的印信。” 说着上前交到孙筹手上:“孙大人请过目。” 刘院判瞬间面如死灰,丁御史也没好到哪去,惊怒交加道:“你……你竟敢截我们的人!” “什么叫竟敢?本官一直就反对你们的做法,截人乃是天经地义,别忘了,本官可是一方父母官,岂能坐视你们胡作非为!” 能坐到知府的位置,方孝纯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只不过,丁御史两人是太子的人,背景太强,他才迟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留作证据自保。 没想到两人自作聪明,阴差阳错之下,为了甩锅楚嬴,竟把孙筹和胡同光给引来了。 这两名官员在朝中根基深厚,方孝纯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揭发丁刘二人的罪证,还不担心事后会遭到报复。 “看来我把这个老方,想得太单纯了啊。” 楚嬴眼角余光扫了方孝纯一眼,果然能做官的,就没有几个是简单货色。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丁御史和刘院判已是在劫难逃。 恐怕两人做梦都想不到,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同时,这次事件也让楚嬴真正体会到,官场算计的残酷和可怕,算是一次难得的教训。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9章 有种坑叫埋自己 真相终于大白,然而楚嬴却高兴不起来。 要知道,丁御史和刘院判可是太子一系的人。 这次两人为了帮太子擦屁股,才栽在他手上,极有可能给他招来太子这个大敌。 和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家弃子不同,太子楚钰身后站着无数勋戚和朝臣,可谓真正权势滔天。 别看楚嬴之前觉得到了顺城,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不用担心被太子报复。 实则太子铁了心要对付他的话,再远的地方也够他喝几壶。 为此,他不得不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万一太子将来真要报复,他也能有所防范和准备。 其实,在看到孙筹和胡同光到来之后,结合元宵节论学大会上不见太子踪影,他已经大致推测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太子在正月期间,极有可能奉命巡抚两淮地区。 在知道淮阴城发生瘟疫,朝廷又一直没能解决后,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 于是,他便在返程途中,特意留下丁御史和刘院判处理此事。 谁知,刘院判也和之前那些大夫一样,对疫病束手无策。 迫于太子给的压力,两人最终私自决定,隔绝饿死所有病人,一劳永逸。 谁知,作为地方官的方孝纯知晓此事后,强烈反对。 强龙不压地头蛇,丁御史二人只好绕开他,派出自己的人马完成这件事。 于是,这些人便带着盖有两人印章的文件冒充公文,四处走乡入村,夸大疫病的危害,命令当地的官员和百姓帮忙抓捕病人,再统一送到关押地点。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方孝纯。 此人竟瞒过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派人截获了他们一封文件,留作证据。 再后来,便是楚嬴他们一行来到淮阴城。 碰巧救下马喜儿,深夜救人,破坏了丁御史二人的计划。 在看到楚嬴愿意尝试治疗病人后,两人不相信他能成功,于是为了甩锅,故意设局拖延两日。 最后便是两人找来孙筹和胡同光,妄图通过抓现行,彻底将这件案子坐实,以便他们自己能成功脱身。 不得不说,丁御史和刘院判这招移花接木、祸水东引,的确十分阴险厉害。 可惜,两人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楚嬴竟真能治好这些疫病患者。 这几乎是事前谁也料不到的。 于是,只能面对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苦果。 其实,他们又怎么会明白,楚嬴这人很少打无把握之仗。 若不是已经在马喜儿身上见到效果,他才不会轻易承诺救治病人。 当然,也不排除一点点为了银子的原因。 想到这,楚嬴也是一阵后怕。 俗话说人为财死,这次连银子都还没见到就差点栽了,多悲催啊! “岂有此理!数千条人命,竟然想全数抓起来饿死烧掉,何止是丧尽天良!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两个,心中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这时,孙筹终于看完文件,整个人怒气勃发,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文件顺手交给胡同光,后者看完也是脸色大变,看着两人冷笑连连: “丁御史,刘院判,我看你们两个一定是疯了,这事要真被你们干成了,朝廷一旦追究,怕是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此病无药可治,不这样做,只会有更多人被传染……” 刘院判早已瘫成一滩烂泥,只有丁御史还在硬着头皮狡辩。 “住口!若是无药可治,大殿下又是怎么治好这些病人的?” 孙筹一声断喝,厌恶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辅佐太子巡视一方,非但不造福百姓,竟然知法犯法,干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不仅如此,还故意诬告,妄图构陷当朝皇子,以图瞒天过海。 “这两条罪状,无论哪一条,都没有冤枉的成分,来人,把人给我拿下!” 丁御史终于慌了,色厉内荏地大叫起来:“孙大人,你们不能这么做,要是抓了我们,就是得罪太子殿下!” “哼!本官身为监察御史,眼中只有当今圣上,其他太子也好,皇子也罢,与本官何干?” 孙筹表情冷峻而威严,不讲一点情面。 楚嬴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筹就是那种一根筋的言官,逮谁咬谁,除了楚皇,怕是谁的账也不会买。 不过,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坐上监察御史一职。 “不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丁御史,你和孙大人是督察院同僚,你再求求情……” 刘院判回光返照般坐起来,死命抓住丁御史,就像抓住最后救命的稻草,希望他能求孙筹放自己一马。 “刘院判,我们……完了啊。” 丁御史惨然一笑,随后双眼一闭,整个人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也随之瘫软下去。 “不,为什么?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刘院判老泪纵横,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脸上,充满了悔恨和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楚嬴轻叹一声,丝毫不同情这两个人,只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试想,若不是此事恰好被他撞见,这两人的手底下,还不知道要制造多少冤魂。 自己挖坑自己填,这就叫因果报应。 “大殿下,方大人,今日之事,我等也有失察之处,多有得罪,还请两位见谅。” 处理完丁刘二人,孙筹和胡同光对视一眼,走上前来给楚嬴他们道歉。 楚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大人无需如此,本宫常年长在深宫,懵懂无知,不知世道险恶,以至于中了小人的圈套。 “幸得两位大人铁面无私,明察秋毫,还本宫以清白,本宫就此谢过了。” “殿下客气了,这是臣等份内之事。” 孙筹和胡同光弯腰行礼时,私下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就凭楚嬴今日处变不惊的表现,以及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气度,根本就不是一般年轻人比得了的。 说他自己懵懂无知? 骗谁呢? 此子如此不凡,真的是在冷宫里关了十年吗? 两人来淮阴之前曾做过调查,自然知晓楚嬴的出身,一时间,竟觉得越发看不懂这位大皇子殿下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0章 这并不是瘟疫 孙筹他们随后又和方孝纯交谈了几句,便不再逗留,带着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离开此地。 “呸!” 郝富贵在后面啐了一口,骂道: “这姓丁的和姓刘的真不是东西,幸好老天保佑,殿下的方子没有失灵,不然还真被这两个奸贼给陷害了。” 什么叫没有失灵,说得我跟卖假药似的……楚嬴正要纠正,方孝纯这时走了上来,歉意道: “说起来,此事臣也有思虑不周之处,才让殿下差点中了小人奸计,是臣的疏忽。” 他扭头看了眼那些再次躺下的病人,仍有些不放心,迟疑道:“殿下,恕臣再冒昧问一句,这些病人,真的无碍了吗?” “怎么,方大人不相信本宫,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楚嬴信心十足的样子,方孝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弯腰双手作揖: “如此便好……还请殿下见谅,非是臣对殿下没有信心,实在是这场瘟疫已经持续数月,无数名医来了又走,全都束手无策,臣也是真怕了。”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顿了顿,起身道:“殿下,臣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方大人只管问就是。” 方孝纯整理一下思绪,道:“有件事臣一直想不明白,刚才殿下曾说自己不懂医术? “可为何那些名医都说这场瘟疫无药可救,殿下却能自信解决呢?” “很简单,原因有二。” 楚嬴没有隐瞒,缓缓踱步道:“其一就是,那些名医,包括刘院判在内全都诊断错了。 “其实,这场所谓的瘟疫,根本就不是瘟疫,更不会传染他人。” “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让方孝纯大吃一惊:“那么多大夫,都诊断错了?” “是啊。”郝富贵也大惑不解,“殿下,如果不会传染,怎么会出现数千病人?” “你们不信?” 楚嬴笑笑:“那本宫也问方大人一句,你们淮阴城最近这一年,是不是盛行吃螺蛳?” “螺蛳?” 方孝纯皱了皱眉:“本府近年来很少出府,也不偏好河鲜一类,还真不了解情况。” 话音落下,边上一名衙役惊讶地插了句嘴: “殿下怎么知道我们淮阴人喜欢吃螺蛳?其实,这股风潮也是去年仲春之后,刚刚盛行。 “那段时间,城里好几家酒楼都兴起卖螺蛳脍,味道鲜美爽脆,颇受大家喜爱,卑职也曾去尝过几次鲜。” “那你可要注意了,说不定哪天,你也会染上疫病。”楚嬴点头提醒道。 “啊?”那衙役顷刻面如土色。 “别怕,本宫叫你们的熬的药,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预防。” “太好了!多谢殿下!” 衙役转忧为喜,赶紧冲到准备汤药的地方,连灌三大碗。 “原来如此。” 方孝纯见状露出一缕明悟,讶声道:“殿下,莫非……这疫病和吃螺蛳有关?!” “不错。” 楚嬴道:“淮阴百姓都以为螺蛳鲜美,却不知道,这些鲜美味道的背后,是无数隐藏在螺蛳体内的寄生虫。” “寄生虫?” 方孝纯一脸茫然,显然这三个字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楚嬴不得不发扬科普精神,将寄生虫的来源和危害简单讲述一遍。 事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淮阴城三面临水,河鲜丰富,螺蛳很容易就会成为百姓的盘中美味。 可惜这个年代,公众的卫生常识极为匮乏。 淮阴百姓在享受螺蛳的时候,自然也就把各种寄生虫吃进了肚子。 更让楚嬴无语的是,这些人为了追求口感,最爱吃的竟然是螺蛳脍。 所谓螺蛳脍,说白了,类似于刺身,顶多就过热水汆一下。 这种做法,根本杀不死寄生虫。 于是,这些寄生虫便在人体内日积月累,经历一段潜伏期后,陆续诱使他们发病。 这其中,又以钉螺导致的吸血虫病最为普遍。 像马喜儿这类腹胀发烧的病人,十之八九都是得了这个病。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楚嬴可不相信,这个时代老百姓吃螺蛳,还区分什么田螺、钉螺、福寿螺。 只要是块肉,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吃的食物。 说到底,还是百姓生活太困难。 若是在楚嬴前世,那个人人都吃得起猪牛羊肉的时代,这种大规模的吸血虫感染,几乎不可能发生。 “钉螺?就是那种形如尖锥的细长螺蛳?” 方孝纯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后怕道:“世间之事,果真千奇百怪,若不是殿下今日指点,臣还不知道,小小的一枚钉螺体内,竟隐藏着如此大的凶险!” 他忽然脑中划过一道亮光,看着木盆里的血污道:“所以,这盆子里吐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寄生虫?” “不错。”楚嬴点头道,“除了寄生虫,这些污血也是血吸虫导致的,所以本宫特意配了一记猛药。 “如今病人吐出这些东西,症状已经大为缓解,后续再进行治疗,就要容易得多。” “这都多亏了殿下的祖传药方啊!” 方孝纯感叹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莫非,这其二便是指的这个?” “不错,本宫之所以敢接手此事,所仰仗的,便是这母妃祖上传下的药方。” 楚嬴不可能透漏实情,只能以祖传为借口。 方孝纯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殿下方才说,今日配的是一剂猛药,这么说,药方不止一份?” “当然,病有轻重缓急之分,药方自然也各有差异。”楚嬴没有隐瞒。 “既然如此,殿下能不能多留一些时日,待为这数千百姓治疗之后,再行启程北上?” 方孝纯一脸认真,拱手请求道。 “恐怕不行。”楚嬴缓缓摇头。 “殿下!” “方大人,本宫这次北上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不能按时到达,后果如何,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楚嬴这句倒是实话,楚皇为了避免他徘徊不前,特命他两个月之内,必须赶到顺城。 一旦延误,他可不觉得楚皇会对自己讲情面。 “那……臣知道有些冒昧,不过,能不能请殿下将药方赐下?” “祖宗秘传,岂能轻赐。” 眼看方孝纯面露失望之色,楚嬴心想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本宫也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事关重大,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就看方大人能有多少诚意了?” “诚意?”方孝纯神色一动。 “不错,这里不是商量的地方,方大人觉得呢?” 楚嬴缓缓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方这个白嫖党,终于还是上钩了,不容易啊,想赚点钱咋就这么费劲呢?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1章 白嫖的最高境界 淮阴府衙,后堂客厅。 地上烧着红红的炭盆,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殿下今日辛苦一天,臣特意命人准备了酒菜聊表感谢,殿下请!” 为了方便商量事情,忙完之后,方孝纯特意将楚嬴一行请到府上,单独为楚嬴开了一桌。 “呵呵,让方大人破费了……请。” 楚嬴也不客气,当先坐下,望着一桌子热腾腾的菜肴,不禁食指大动。 这时。 “啪啪”两声,方孝纯竟拍起了巴掌。 旋即,一道楚嬴熟悉的倩影推门而入,对着两人盈盈下拜: “秋兰见过殿下,义父。” 不同于在驿站的时候,此刻的秋兰,一身簇新的锦缎襦裙,研姿丽态,明显经过精心的打扮。 她的身姿修长而匀称,样貌也十分出众,明眸善睐,令人过目难忘。 任谁看到这样一位娇媚的少女,都只会认为这是富家小姐,而不会把她和婢女联系到一起。 “义父?” 楚嬴诧异地看了方孝纯一眼。 他之前就觉得秋兰不像是婢女,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方孝纯抬手让秋兰起身,随后哈哈笑道:“殿下不用奇怪,之前一时寻不到人照顾殿下起居,臣只好让兰儿暂为顶替。 “兰儿从小乖巧懂事,更兼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样样精通,就是没有伺候过人,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哪里,早知道秋兰姑娘是方大人的义女,当初她来的时候,本宫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啊。” 楚嬴嘴里客套着,感觉方孝纯不像是在介绍义女,更像是在推销女儿一般。 联想到今天早上,秋兰说想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心中不由一阵疑惑。 这对父女,到底唱的哪一出? 楚嬴想不明白,却见秋兰忽然撅起小嘴:“殿下这话,是在说奴家不能吃苦么?” “姑娘别误会,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千金小姐,不该吃这个苦。” 楚嬴打了个哈哈。 “奴家可不是千金小姐,不吃苦,那吃什么?”秋兰有点不依不饶。 这我哪知道?吃鸡……吧?美容塑形还不肥胖……楚嬴心里吐槽一句,端起酒杯想要糊弄过去,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伸手去抓酒壶,却摸到一只细腻滑嫩的柔荑。 “好滑……” 楚嬴脱口而出,忽然想到,这个时代女子的手可不是男人能随意摸的,赶紧改口:“不好意思,秋兰姑娘,本宫是说自己手滑……嗯,手太滑。” “殿下不必道歉,都怪……都怪奴家冒失……殿下请。” 秋兰小脸泛出羞窘的红晕,还是捧起酒壶为他斟满杯子。 “哈哈,殿下不必拘谨,往后兰儿在你身边待的日子还长,相处习惯就好了。” 方孝纯望着陷入尴尬的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方大人说的对,反正日子还长……” 楚嬴赶紧点头附和,刚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放下酒杯惊讶地看着方孝纯:“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方孝纯直接起身,对着他双手长揖一礼: “实不相瞒,关于殿下之前所说的诚意,臣其实已经猜到一二。 “殿下此行北上,无依无靠,所需无非只有黄白之物,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可惜……” “可惜什么?” 楚嬴这样问,等于间接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他现穷得都快吃土了,确实需要银子,非常非常需要。 方孝纯轻叹一声,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楚嬴瞄了眼,全是十几二十两的小额度。 “这是三百两,也是臣目前能拿出的所有,还请殿下权且笑纳。” “三百两?” 楚嬴忍不住皱了皱眉:“方大人应该明白,这种能治瘟疫的药方有多稀缺,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他其实还说少了,这种神奇的药方,便是卖给一个小国,轻轻松松几万两银子绝对不成问题。 三百两,和他预期的数目至少差了九成以上。 老方,你不会是练过辟邪剑谱吧? 这一刀何止是砍中大动脉,简直就是砍到了命根子上啊! 眼看楚嬴似乎无法接受,方孝纯跟着解释道:“殿下,臣也知道给的贱了些,可这半年来,臣的薪俸连同族中送来的接济,几乎全都花在疫病上,真没有多余的钱财……” 这话说得可怜,让楚嬴竟不由生出一种负罪感,抬手道: “好了,方大人别说了,你也是为了一方百姓,实在拿不出来,本宫也无法强求不是?哎,只能自认倒霉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臣并非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银子虽然没有,但臣想用其他方式作为弥补。” “其他方式?” 就在楚嬴疑惑之时,方孝示意秋兰上前,指着她道: “臣希望能将小女兰儿,送与殿下此生为婢,用以弥补殿下的损失,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啊?” 卧槽,这老方还真打算送女儿……楚嬴吃了一惊,赶紧摆手: “方大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秋兰姑娘是你的义女,本宫哪能收她当婢女,况且,你这样做,可曾征求过她的意愿?” “奴家愿意。” 话音刚落,便听秋兰一口答应,表情十分认真:“这两日奴家其实已经观察过,殿下为人宽厚,体恤弱小,能跟在这样有情有义的主人身边伺候,是奴家的福气。” 有情有义?我怎么不知道,你确定不是馋我的身子……楚嬴促狭地笑笑:“秋兰姑娘,你怎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须知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但殿下是好人。” “呃……那也不行,本宫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还能照顾到你。” “殿下不用担心,奴婢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还是不行……” 楚嬴还想拒绝,忽然“扑通”一声,秋兰竟跪在他面前抹起了眼泪:“伺候殿下,是奴婢心甘情愿的,殿下为何百般推辞?莫不是嫌弃奴婢不配追随殿下么?” “这……你快起来,本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楚嬴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伸手去扶,忽又记起刚才那幕,只能尴尬地僵在半空。 “那,殿下为何不肯收下奴婢?”秋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并没有起身。 “这……” 楚嬴最怕见到女孩哭,就跟自己把人家始乱终弃似的。 心下一软,再想拒绝已是说不出口。 方孝纯抓住机会长身一礼:“殿下,兰儿是真心仰慕殿下风骨,才会一心追随,恳请殿下念在我们父女一片赤城的份上,就收下她吧。” “请殿下成全!”秋兰俯身叩首。 “你们,唉……好吧,既如此,本宫就破例一回了。” 眼看两人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架势,楚嬴估计再僵持下去,也榨不出几文钱,只能含泪选择了妥协。 你妹,我现在缺的是美婢吗? 我缺的是钱啊! 至于这两父女背后到底有何动机,也只能将来从秋兰身上慢慢挖掘了。 “多谢殿下!” 秋兰喜极而泣,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擦去眼泪起身乖巧一礼:“奴婢见过殿下。” “嗯。” 楚嬴微微颔首,这时,一脸欣慰的方孝纯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副纸笔,呵呵笑道: “殿下,臣还有一事相求,之前从孙大人他们那得知殿下诗才惊人,一首青玉案,半阙吟雪诗,无不令人拍案叫绝。 “为了让百姓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这次疫病的覆辙,臣恳请殿下,能够留诗一首,以警醒世人。” 楚嬴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才名流传得这么快,这才几天,竟连江南省的人都知道了。 然而他却没办法开心起来。 区区三百两,赚了我的药方不算,还要赚我一首诗?不知道我的润笔费都是上千两吗? 望着笑成狐狸的方孝纯,楚嬴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抽。 老方,是什么让你这么快乐?是白嫖吗? 请退出转码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