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扶摇》 第四十三章 分个小蛋糕 一个月后，大清河村委会。 关小平坐在会议室里，面前摆放着好几摞文件。 “小平哥，大小清河引线已经大体完工，你看什么时候搞一个通车仪式。” 林小玉把一份文件递给关小平，关小平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一旁。 “让陆老爷子给选个黄道吉日，然后记得通知王乡长，让他务必来参加通车仪式，县里各部门的领导我来通知。” “培育基地那边，这两天差不多也快完工了，你看是不是也一起搞个揭牌仪式？” 关小平沉吟了一下说道：“搞是必须要搞的，我这一两天去趟省城，把我联系的那个农科院的老专家接来。” 林小玉接着汇报：“光伏工地那边，桩已经打完了，现在只等着运输组件和安装工人入场了。杨迅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在村里找一块地方，建设工人的临时生活营地，毕竟200兆瓦的光伏电站，光是工人的队伍就要六七百人，没有营地是肯定不行的。” “打电话通知班子成员和各小组的组长来开会，这个事情涉及的外来人口有点多，需要上会讨论一下。” “好的！” 林小玉前脚刚离开，顾瑶就走了进来，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放在了他的面前。 正低头看文件的关小平抬起头就看到顾瑶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于是便咧嘴一乐。 “瑶瑶你可是清闲了，来村里一个月了，一次警情也没出过，工资还照拿不误，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谁说我清闲啦？我这就是刚出警回来呢！” “哦？我们大清河的治安这么好，还有报警的？” “是啊，以前没人报警，是因为手机没信号，现在手机信号已经覆盖全邨了，自然就有人报警了。刚才村东头儿的王奶奶就报警，说她家的来福找不到了，我就去帮她找了。” “找到了吗？” “昂，找了一个多钟头才找到，来福跑到村西去找翠花谈恋爱，被我给揪回去了。” 关小平一愣，随即乐不可支：“哈哈，我差点忘了，来福是王奶奶养的狗，人家到了交配的季节自然要往一块儿凑的嘛，古有棒打鸳鸯，今有瑶瑶……哈哈……” 顾瑶被关小平笑得脸色羞红，走过去就开始在关小平的头上一顿乱抓。 “人家翠花的主人不乐意嘛，嫌来福是土狗，翠花是萨摩耶，说是怕串了血统……” “哈哈，好了好了，我错了。” 关小平好不容易止住笑，但一联想到顾瑶去驱散两只狗交配的画面，就又忍不住一阵大笑。 “还笑，再笑把你嘴粘上！” “不笑了不笑了，说点正事。” 关小平一把拉过顾瑶，让她顺势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顾瑶却一下挣脱关小平的手，站了起来。 “别闹，穿着警服呢，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哦，对对对！” 关小平拍了下脑袋，正色说道：“顾瑶同志，我村委会等下要召开一个会议，需要你们驻村民警参加，希望你不要迟到。” “你就说开会不就行了，还跟我拽文儿！” 半个小时后，村委会班子成员和9个小组长全都坐在了会议室里。 当关小平提出要在村里挑块地方给即将进场的工人建营地的时候，马上就有几个组长提出了反对。 “小平，前两天我就跟组里的人商量过这个事儿，组里人大多数都不同意，工人下班的时间晚，下班回去后洗洗涮涮，然后吃饭，太吵了。” “是啊，老话说‘人一上百，形形色色’，六七百工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坏人呀！这治安就是个大问题！” 关小平静静的听着几个小组长发表完反对意见，他数了一下，一共九个小组长，七个都持反对意见。于是他便把目光落在了那两个不说话的组长身上。 “你们两位怎么说？” 一个组长率先表态：“安排在我们组吧，我们组离工地最近，工人上下班也方便，我们村空房子也多，如果营地的房子不够，我们可以租给他们。” 发言的小组长，正是上个月刚刚被村民选出来的刘大江。 另一个组长也跟着说道：“我跟大江意见一致，我们八组的组员们也开过会了，人家工人大老远的来给咱们搞建设，咱应该给人家提供方便。” 几个班子成员一直没说话，关小平便主动问了一句：“你们几位班子成员有什么意见没有？” 严月英说道：“小平你定就行了，这事儿涉及到各组组员，咱也不好硬摊派。” 关小平点点头：“既然刘大江主动配合，那就这么定了，在九组和八组之间找一块宽敞的空地，给施工单位做临时营地。这是咱大伙讨论的结果，以后可不许有人说我办事不公。” 几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自信了，治调委员陈文生试探的问了一句：“小平，这事儿难道还有利可图是怎么的？” 关小平淡淡一笑，说道：“有没有利，这要你们自己来分析，不能啥事儿都靠着我不是？” 说完，关小平把目光转向了顾瑶。 “顾警官，你跟你们曾所汇报一下这个情况，看他能不能成立一个警情快速反应小组，等工人入场之后就在营地驻扎一段时间，毕竟人多了之后肯定会伴随着治安问题。” “好的关书记，散会我就跟曾所长汇报。” “还有，村里的锦绣海棠培育基地就快建成了，到时候村里会成立合作社，有想牵头的就提前跟我说，这个事是咱们村能不能尽快脱贫的关键，大家回去多做宣传，把大伙都动员起来，一句话，拼力气的时候到了，现在不是有人说勤劳不能致富吗？我这次就要证明给他们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靠勤劳发家致富！” 散会后，关小平刚走出会议室，就看到柳香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等着他。 “小平，跟你说个事儿。” “去我办公室说吧。” “不用了，就几句话。” 柳香笑呵呵的说道：“你能不能跟杨迅打个招呼，让他在营地给我准备一间房子，我去开个小卖部呀！” 关小平呵呵一乐，“香姐，这钱不能让你一个全赚了呀！大江哥他们八组和九组出了地方，这配套的超市呀，理发店呀，小吃店呀，理应让他们组的人来做嘛！” “行吧，那我总得趁这个机会干点啥吧？” 关小平想了想说道：“六七百人，每天会产生大量的生活垃圾，如果香姐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跟县环保部门联系一下，让他们出垃圾车，你出人工，让他们把工地垃圾处理的活外包给你，你看行不？” 柳香笑道：“哟，那我还成了包工头儿了？” “是呀，你真正做老板了呢！” 众人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尤其是听到关小平说的那些‘配套服务’，才瞬间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很快就把关小平围了起来。 “小平，这事儿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是啊，好处不能让八九组都占了呀！” 关小平呵呵一笑说道：“咱刚才可是说过了，会上定下的事，那就是不能改了，不然以后还开会干什么？” “这——” 几个组长纷纷变成了苦瓜脸，反观刘大江却是一脸得意的笑。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小平书记那是有大学问，见过大世面的人，只要是他说的事，咱就无条件的支持配合就行了，你们偏不听，非要打自己的小算盘，现在后悔了吧？” 第四十四章 请专家 刘大江得意洋洋的给几个组长算开了账：“我给你们算一算，就以咱们这的消费水平，每个工人每个月花上500块钱不多吧？700工人，这一个月下来就是35万，这项目的施工期是一年，12个月下来就是420万，这还只是保守估计，除去成本，对半挣上200万那是妥妥的了！” 刘大江的话马上让几个组长后悔不已，再次开始围着关小平央求起来。 “小平，我们的确是没远见，再商量一下吧，八组九组吃肉，让我们其它几个组喝点汤总行吧？” “就是啊，都是一个村的，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关小平笑道：“这个事儿我可管不了了，你们应该去找刘组长商量，不过我得把丑话说到前头，凡是在村里经营小吃店的，必须到卫生部门办证，开小卖部的，绝对不许售卖三无产品，经营烟酒的同样要去办专卖证，否则要是被查了，我可不保他。” 刘大江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平你就把心放肚子里，谁要是敢无证经营，政府管不管先放一边，我刘大江第一个不饶他！” “大江，商量商量，我们村刘寡妇会理发，让她去你们那开个理发店行不？” “我媳妇儿就会理发，还用得着刘寡妇？” “……” 趁机个人在那吵的热闹，关小平冲着顾瑶勾了勾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越野车。 顾瑶马上会意，直接上车启动了车辆。关小平几步上了车，然后对众人挥了挥手：“你们慢慢研究，这事儿村委会不参与，只要把握住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许恶意竞争，不许因为这事儿伤了和气！” “哥，去哪？” “去省城，走引线。” “好哒！” 十几分钟后，越野车驶上了刚刚完成的引线。看着崭新的柏油路面，关小平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迎着风兴奋的挥舞着拳头，扯着嗓子大吼：“草，老子终于把这条路修成了！” 顾瑶咯咯笑着，并配合着关小平的大吼，使劲儿的按着喇叭。 …… 傍晚时分，关小平和顾瑶开车进入了燕北省的省会，中山市区。 关小平有些担忧的问道：“瑶瑶，你跟我来省城，算不算擅离职守啊？” “算啊！” 关小平一愣：“擅离职守，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反正村里闲着没事，就当我为村领导执行保卫任务了。” 关小平摇了摇头，“早知道不带你来了，这要是让顾局知道我把你拐跑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哟，想不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关小平，居然也有怕的人呀！” “……” “对了，我们省城干嘛呀？” “去见个人。” “见谁？” 关小平从顾瑶的语气中明显听出了女人特有的警惕，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放心吧，我来见的人是个老头儿。”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得意，能跟自己解释，肯定是很在乎她的嘛！ 按着关小平设置的导航，顾瑶把车开进了一条小巷，找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停下了车。 两人下车后，关小平直接走到路边的一个小吃摊，要了两份牛肉板面，然后就坐下慢慢的吃了起来。 “哥，这地方好像是城乡结合部呀！你找的人住在这儿？” 关小平嗯了一声，刚秃噜了一口面，然后目光就看向了一个推着自行车走来的老人。 “你给钱，我找人的来了！” 关小平快速把面条吸溜进嘴里，起身抹了一把嘴就向那老人迎了上去。 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身形削瘦，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一边推着车往箱子里走，嘴里似乎还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神情看起来很是凝重。 “您是张裕年张老师吗？” 突然出现的关小平差点被老人的自行车前轮撞上，老人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年轻人，“你是？” “我叫关小平，从泽州来的。” “泽州来的？我是张裕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您还没吃饭吧？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一听吃饭，张裕年的眼神马上变得警惕：“有事就在这儿说吧，无功不受禄，我这个人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宴请。” 关小平呵呵一笑：“您误会了，我是想让您请我们吃饭。” “请你们吃饭？” “是啊，我们俩是私自从家里跑出来的，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张裕年警惕不减：“私自从家里跑出来找我？” “是的，我老师是蔡咏梅蔡先生，您的住址就是她告诉我的。” 张裕年顿时恍然：“你是咏梅的学生啊？怪不得呢，现在知道我住在这儿的，也就只有她了。” 关小平报上家门之后，张裕年马上变得热情了许多，然后就带着两人来到了他的住处，一栋老旧的六层楼。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装修风格还保留着上世纪90年代的风格，家里随处可见各种厚厚的大部头，办公桌、茶几、甚至是沙发上都摆着书籍。没有空调，只有一台老式的落地扇，电视机也是老式的大头机，唯一先进一点的，就是书桌上的一台厚厚的笔记本电脑。 “地方简陋了点，你们别嫌弃，我这就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好的，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你们俩也挺不容易的。” 关小平给顾瑶使了个眼色，顾瑶马上会意，跟着张裕年进了厨房，一边走一边甜甜的说道：“张老师，我来帮您！” 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关小平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十几分钟后，老人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到了关小平的面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就煮了点挂面，你们俩先填填肚子。” “这已经很好了，谢谢您。” 关小平和顾瑶两个一人一碗，吃得津津有味。 趁着两人吃面，张裕年问道：“你老师咏梅还好吗？” “蔡先生去年出国了，以后可能在外国定居了。” 张裕年闻言一怔，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唉！庸官当政，学者报国无门，出去也好，出去也好呀……” “张老师，我看过您在《自然杂志》上发表的‘落叶小乔木的基因遗传与改良’这篇论文，文中的许多观点都是具有颠覆性的，读完甚是钦佩呀！” “哦？你看过我的文章？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我是学工商管理的，燕大光华学院毕业。” 张裕年饶有兴趣的看着关小平：“你一个商学院的学生，为什么会去看跟农学有关的论文？” “跟您说实话，我是最近因为工作需要才拜读了您的文章。” “我还是不明白，商学院的毕业生，毕了业也应该是进公司呀，怎么会接触农业呢？” 关小平苦笑：“我现在是泽州市一个小山村的村支书，今天来找您的原因，也是因为我急需农业专家的支持。” 接着，关小平就把自己想要培育锦绣海棠的来龙去脉，跟张裕年详细的讲了一遍。 没想到的是，张裕年在听完之后，竟然直接回绝。 “关同学，不是我不想支持你，而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你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另请高明吧！” 第四十五章 网红计划 关小平早已预料到张裕年会拒绝，他并没说什么，只是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照片，放到了张裕年面前。 “这是……” “我查过许多资料，包括《国家生物志库》里面收录的所有植物，但我没找到这个物种。理论上来说，它应该是被宣布灭绝的，或者说，它从未被人们发现过。” 张裕年拿起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又找来放大镜，把几张照片对比着又看了一遍。 “海棠是蔷薇科苹果属，是落叶灌木，可这个很明显是落叶小乔木，是属于海棠的变异品种，原植株在哪？” “在我任职的村里，只有两棵树，据说树龄已经有三百多年了。” “这……这应该马上申请保护物种啊！” 关小平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们缺少相关资料，没有这个领域的权威专家，我们甚至连这是什么都搞不清，又怎么申请保护呢！” “你们试过嫁接？” “试过，但嫁接之后结的果子，口味跟祖树上结的果子差距很大，虽然也很好吃，但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产业。” “你们是在什么树上嫁接的？” “海棠树，苹果树都试过，但都不太理想。” “错了，错了呀，它应该和灌木去嫁接，而不是乔木！” 张裕年的眼中满是惋惜，但惋惜之中似乎又有那么一点跃跃欲试。 关小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张老师，我从蔡先生那里听说了一些您的事情，我作为晚辈，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我也好久没有听到第三者的声音了。”张裕年摘下眼镜，用绒布细细的擦了起来。 “您是因为反对转基因作物大面积推广，得罪了许多专家同行，所以才被调到燕北省农科院畜牧与兽医研究所当了个副所长，而且一到这里，就退居了二线，您一直想要把自己关于转基因研究的论文发表出去，多次给权威期刊杂志投稿，却始终被拒，您之所以拒绝我，就是因为您要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这件事上，对吗？” 张裕年点了点头，“没错，这件事做不成，我死不瞑目。” 老人语气平淡，但却透着视死如归般的坚决。 “我觉得您的发力点不对，甚至可以说，是在蛮干。” 张裕年一愣，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是在批判我吗？” “我觉得应该说纠错更为恰当一些。” 关小平老神在在地说道：“关于转基因作物的危害，目前在全世界尚无明确定论，但一些西方国家率先明确了一些带有地域保护色彩地政策，禁止将转基因作物作为食品原材料，我们国家目前尚未出台相关规定，也就是说，造成您目前困境的，并不是政策性的，而是学术方面的，我说的没错吧？” 张裕年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您现在的学术观点无法得到认同，可能，我说的只是可能真的有某些利益集团，通过他们的手段，阻挠您的学术成果发表，但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很难真正的解决问题。”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现在是网络时代，网络时代的特征就是，它给了许多普通人发出自己声音，表达自己观点的渠道，我们且不论那些声音和观点正确与否，只说这种渠道带来的便捷，其实就是社会的进步。” “你是说，我应该通过网络来发声？” 关小平呵呵一笑：“网络上每天那么多声音，有多少能被人听到呢？想要自己的声音在网络上被听到，最快的方式方式就是让自己变成网红。” “网红？” “对，您没看到现在许多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念明白的网红，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含金量，却被成千上万的人追捧吗？” 张裕年苦笑：“我一个六十多岁快退休的老头子，怎么变成网红？” “我有办法呀！而且不需要太长时间，我就可以把您打造成大网红。” 张裕年犹豫了一下，似乎被关小平说心动了。 “说说看，你怎么把我变成大网红？” 关小平笑了笑，然后收起笑容，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开始播报：“六旬专家徒步深山考察，发现灭绝数百年古树，为我国生物志库再添新物种，经该专家研究发现，此物种的果实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成分，目前该专家已经成立研究小组，对此物种进行人工培育，并计划在两年内将其改良并向全社会推广。” 看着张裕年惊讶的表情，关小平笑道：“您觉得，这条新闻能不能把您一夜之间变成网红？” 见张裕年没说话，关小平继续说道：“如果这个法子力度不够，那我还有备用计划，两年后，我会向把锦绣海棠更名为‘张氏海棠’，并让您独享育苗技术的专利成果。” 张裕年摇了摇头“这果树是属于你们大清河村的，它的收益就应该归你们大清河所有的老百姓共有，我是党员，不能与民争利。” “如果您发明了育苗技术，那么这技术的专利就该是您的，我相信大清河的老百姓也能理解这一点，至于专利费，您可以用它来做慈善，或者做您任何想做的事情。这并违反我党的纪律。”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找到锦绣海棠的培育技术？” “如果您都做不到，那这世界上就没人能做到了，我和蔡先生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裕年犹豫了，他重新戴上眼镜，看着关小平说道：“我能不能考虑两天，然后再给你答复？” 关小平摇头，“不行，我没有两天的时间，如果您同意，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如果您不同意，我今晚连夜回泽州，我的村子离不开我。” 张裕年咬了咬牙，“好！这事儿我答应你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把我打造成大网红！” 关小平笑了，“您放心，我正在计划做一个文化传媒公司，打造一批原生态网红，您排名在第一位！” “那好，我现在就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发！” …… 从张裕年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两人就近开了个酒店，关小平提出开两间，但顾瑶却以省钱为由只开了一个标间，关小平也没有再坚持。 拿到房卡之后，顾瑶说想吃烧烤，于是两人便一边散步，一边寻找路边的烧烤摊。 顾瑶主动牵着关小平的手，两人如情侣般慢慢的走着。 “哥，咱们有多久没像这样散步了？” 关小平想了想，“我记得咱们最后一次散步，还是在高考后估分的那天，那天你说咱们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手牵手了结果刚出校门，就碰到了咱们的班主任。” “哈哈，我还记得她看到咱们俩牵手时的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呢！” “是啊，当时要不是你不同意，我非现场给她表演个当街热吻！” 顾瑶暗暗叹了口气，有些感概的说道：“我去年体检的时候，在医院看到她了，对我特别的热情，而且还提到了你，说她当时最看重的学生就是咱们两个，得知咱们并没有在一起时，一直在说‘可惜，太可惜了’。” “咱俩现在不是在一起么？” 关小平举起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顾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第四十六章 领导点名 翌日，关小平将张裕年带回了村里，等他见到那两株锦绣海棠祖树的时候，眼睛似乎都在发光。 关小平又带着他参观了培育基地，并让张裕年给自己列一张清单，列出实验室需要购买的器材。可当关小平拿到单子看到上面长长的列表之后，又不禁开始嘬牙花子。 需要的器材总金额差不多有50多万，不过这倒是没超出关小平的预算。 就在关小平拿出手机准备上网联系设备经销商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是关小平吗？” “我是关小平，哪位？” “我彭杰。” 关小平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赶紧笑着打招呼 “彭大秘您好，您有什么指示？” 彭杰似乎很满意关小平的态度，笑着说道：“你安排一下时间，彭县下午想要见你。” 秦县？秦伟民？他见自己干嘛？ 关小平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赶紧说道：“您看两点钟行吗？我现在在村里，赶到县城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 “那行吧，秦县不喜欢迟到的人，你注意一下。” 关小平心里有些不满，心说他不喜欢迟到的人跟我有啥关系？我需要他喜欢吗？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还是很乖，再次保证自己会准时赶到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关小平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不怎么关注上面那些领导们的动向，但也不难看出，现在的这一届班子，相处的似乎并不那么融洽。 王贵海曾经有意无意的向他透漏过一些这方面的信息，新书记何云山上任之后，到现在为止只例行开过一次县委常委会议，而且两人在会议上几乎没有互动。 何云山上任后接连砍掉了前任书记景春雷上马的三个项目，理由是这些项目的实际意义远远小于象征意义，属于典型的形象工程。 最关键的是，景书记调走之后，秦伟民就是这些项目的主要责任人。 何云山的三把火究竟烧在了谁的身上，也就不言而喻了。 关小平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在上次的‘综合执法事件’中全身而退，何云山是决定性因素。没有他的受益，自己至少要背个处分。 也正是因为那次事件，关小平被贴上了一个‘何派’的标签。虽然关小平并不认可，但那并不影响他在榆州官场所有人心中的‘站位’。毕竟何云山上任之后，大清河村的各个项目就好像开了挂一般，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要说没人暗中相助，打死也没有人信。 思忖再三之后，关小平拨通了冯玉辉的电话。 听出是关小平的声音之后，冯玉辉显得很高兴。 “小平啊，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了？” “哈哈，这不是想冯哥了嘛，我今天下午要进趟城里，就琢磨着找人蹭顿酒喝，这不就想起你了嘛！” “呵呵，你这不是想我，这是想酒了嘛！你几点过来，我定好地方等你。” “这个暂时还定不下来，要看秦县长啥时候能放我出来。” “嗯？你要去见秦县？” 关小平苦笑：“人家是一县之长，哪里是我一个小支书想见就能见的，是彭杰通知我，说秦县要见我。” 冯玉辉沉默了一下，然后明显放低了生意说道：“老弟，你可悠着点，县长直接点名要村支书汇报工作的，我在榆州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呢，该说的，只说三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问题不就出在这儿了嘛，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呀！” 冯玉辉沉默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着老弟，给我挖坑？” “没没没！冯哥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根本没有政治头脑，让我做事可以，但要是让我去玩官场上那些弯弯绕，根本不灵呀！” “算啦，就算你关小平给我挖坑，我也认了。我教你个乖，跟秦县汇报工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邀功，花花饺子人抬人，你懂的。” “哦，还有啥要注意的？” “再有就是，只说事，不说人。所有同志都很好，所有的决策都是英明的，出现的问题都是偶然的，最后的成功都是必然的。” 关小平大感头痛，无奈的苦笑道：“老哥，能给总结一下不？” “总结一下就是，小心点，秦县这是要借机敲打你，你最近的风头太盛了。” “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么，唉……” “小平啊，也就是老哥我，换个人谁给你说这么多呀，这些都是犯忌的懂不懂？行了，晚上别回去了，好好喝一顿，我在政府招待所给你安排房间。” 关小平又客套了两句之后挂断了电话，然后给林小玉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开车出发赶往县城。 进了政府大楼后，关小平看了看时间才一点多，索性便找到了扶贫办的办公楼层。 冯玉辉一开门见到是关小平敲门，脸都绿了，一把将他拉近办公室，又探头向外看了看，见到没人后，这才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关小平有些好笑：“至于嘛冯哥，我来想你汇报工作，又不是特务接头。” “你呀你呀，怪不得别人说你一肚子鬼点子，全都没用在正道上，你也不想想，今天是秦县点名找你汇报工作，你倒好，先跑我这来点个卯，这要是传出去，你让人家秦县怎么想？” “他怎么想关我屌事呀，又不是我上赶着给他汇报，是他点名要我来的。” 冯玉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个小支书官不大，架子倒还不小，向县长汇报工作还要人家点名，这本身就该挨批了知道吗？” “冯哥，我一个小小的村官，隔三岔五的跑政府大楼来找县长汇报工作？就算我想，那也得先够那个级别吧？” “你还真拿自己当个村支书了啦？” 冯玉辉瞪着关小平说道：“你见过哪个村支书能做到你这样的？你现在已经成了咱们县官场上的奇葩了你知道吧？” “再奇葩我也还是个小支书呀！冯哥你可别把我抬举的太高了。” 冯玉辉白了关小平一眼，“你呀，有时间真该多学学为官之道了，不然以后升了官，这样子可不行！” 关小平知道冯玉辉出于好心，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说道：“行，等有时间了，我必须得跟冯哥你好好学学。” “你还是换个师傅吧，跟我学，我能被你气死。” 冯玉辉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因为关小平的认可而感到高兴。 关小平从口袋里摸出中华烟，给冯玉辉递了一支。 “哟，你这小子这是要腐败呀？开始抽华子了？” 关小平笑道：“冯哥你就别埋汰我了，我就是想腐败，也没那个实力呀，我现在一个月那点补贴，连油钱都不够，这要是没点存款，我早喝西北风了。” 冯玉辉深深吸了口烟，神情颇为认真的看着关小平问道：“兄弟，我自问看人的眼光一直不赖，可我怎么都看不透你，你说你到底图个啥呢？你不缺钱，又不为升官，那你从政的目的到底是啥？” “为人民服务啊！” “少来，现在的高调早就不这么唱了！” 看着冯玉辉语气中的不屑，关小平心里突然生出几分悲凉，曾几何时，这句被奉为宗旨的口号，已经沦为被人嘲笑的高调了。 第四十七章 汇报工作 冯玉辉给关小平泡了壶茶，然后笑了笑说道：“我承认这话的确是功利了一点，但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为人民服务’这句口号，只有在新闻里面说才更得体。” 关小平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茶杯慢慢品起了茶。 冯玉辉的手机响了，关小平起身要回避，却被冯玉辉拉住了，然后便接听了电话。 “我是冯玉辉呀，哦，徐总啊，招投这个事情，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对，我建议你们准备好相关的资料和保证金，走正规流程就行了，这个项目不可能出现任何形式的暗箱操作，我劝你也别打这个念头，免得到时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嗯，好的，就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冯玉辉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几天都快烦死我了，各种电话不停的往里打，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拿下修路的项目，你说现在这风口，谁敢搞暗箱操作那一套呀！” “呵呵，那你赚不到钱，而且凭借一个项目就升官的希望也不太大，你又是图个啥呢？说到底不也是为人民服务？” 冯玉辉一怔，随即点了点关小平，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我发现我跟你是越来越投脾气了，今天不下馆子了，到我家里去吃，让你常常你嫂子的手艺。” “得嘞，那我可不跟你客气了。” 这时，关小平定的手机闹钟响了，他看了下时间，距两点还有十分钟。 “冯哥，不跟你聊了，我得去跟秦县汇报工作了。” “等下。” 冯玉辉起身开门，向外看了一下确认没人路过，这才让关小平出去。 “别想歪了，这是为了保护你，我现在已经被‘站队’了，都说我是何书记的人，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你跟我走太近，对你没好处。” 关小平点头表示理解，然后走向了电梯。 来到县长办公室门口，看了下时间，然后抬手敲门。 只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开门的正是秦伟民的秘书，彭杰。 “关书记来了，快请进。” 彭杰热情的跟关小平打招呼，可关小平的反应却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关小平只是点了下头，象征性的朝他笑了一下，甚至没有主动握手。 “秦县有时间吗？” 彭杰努力保持着微笑，指了指沙发说道：“关书记你先坐一会儿，秦县在会见个客人。” “哦，好的，那我等他。” 关小平坐到了沙发上，扫视了一下县长办公室的布局。进门不远是一张办公桌，很显然那张桌子是秘书彭杰的。一个大大的书架起到了隔断的作用，把整个办公室一分为二，里面才是县长的办公区。而关小平现在所处的位置，实际上更像是彭杰的办公室。 彭杰把关小平安排坐在沙发上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翻看起了文件，连水也没给关小平倒一杯。 关小平也无所谓，直接翘起二郎腿，拿出手机刷了起来。 彭杰不时的抬眼扫一下松弛感十足的关小平，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在县长办公室等候被召见的时候刷手机，这人要是能有前途，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在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书架旁边的门才打开，一个身穿西装的青年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县长秦伟民。 “秦县，那这个事情就拜托您多关照了。” 秦伟民笑得很亲切，“谈不上关照，你们来我们榆州投资，是帮助我们发展经济，这是双赢的合作。” 青年跟秦伟民握了握手，视线似乎‘不经意间’扫过了关小平。 关小平的眼睛依旧盯着手机，也不知刷到了什么好笑的视频，脸上还带着傻笑。 “那就这样，我先告辞了。” “小彭，替我送送于总。” 彭杰热情的走过去为青年打开了门，然后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秦伟民扭头看了关小平一眼，然后故意咳了一声。 关小平这才惊觉，赶紧收起手机，满脸堆笑的起身。 “秦县，我来向您汇报工作。” 秦伟民拉下脸，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走向了办公室里间。 关小平随即跟了进去，来到了秦伟民的办公桌前。 秦伟民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沙发怒了努嘴：“坐吧。” “好。” 关小平完全不客套，直接走过去往沙发上一坐，然后就开始了他的首次‘汇报工作’。 “秦县，我们大清河村的锦绣海棠培育基地已经基本建成了，途径小清河村连接坪东的引线也已经完工，200兆瓦的光伏项目已经进入到安装阶段……” 关小平不急不缓，把最近大清河所有在施工地项目进度，一一作了汇报，秦伟民则是坐在办公桌后，自始至终头也不曾抬过一下。 直到关小平汇报完了，秦伟民才抬起头，看着关小平问了一句：“有什么困难没有？” “就目前来说，还没遇到什么困难。” “嗯，干得不错。” 秦伟民面无表情地称赞了一句，但随后就问道：“你们乡的刘书记治病回来了没有？” 关小平一愣，“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秦伟民有些不满地说道：“你这个毛病不好，你身为大清河的村支书，却连自己上级领导的工作动态都不清楚，万一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需要找领导协调怎么办？不要忘了，你是党组织的一员，遇事不能脱离组织去搞什么英雄主义，工作上要多请示，多汇报。” 关小平强忍着心里的不快，一脸谦逊地点头：“秦县批评的对，我今后一定多注意。” “这也算不上批评，你这个小同志还是蛮有冲劲的，我听说，你自己跑到省里，把农科院的一个专家给请回来了？” 关小平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去省里请专家的，除了顾瑶就没别人了，这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呢，秦伟民就已经知道了？ “是的，那位专家是国内果树嫁接领域的权威，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 秦伟民摆手打断了关小平，“你去请专家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请人家来之前，有没有知会人家的单位。有没有发过公函？没有的话，你把人家带到我们这里的性质是什么？是借调还是私人邀请？待遇和人身安全考虑过吗？” “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那么多，因为那个老专家在单位已经是二线了，而且他工作的院所，就那一两个人，所以——” “不要找客观理由，错了就是错了，今天省农科院那边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我已经替你圆过去了，借调的公函我也让彭秘书给他们发过去了，今天找你来的目的，一是要听你汇报工作，二来是想提醒你一下，工作中有冲劲是好事，但也不能盲目的冲，不仅要选对方向，还要看清脚下，不然的话，就不知道会冲到哪里喽！” 说完这番话，你秦伟民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小平一眼，然后就又低头埋在文件里，不再理会关小平。 关小平心中冷笑：你这是在警告我，再这么冲下去，你就要给我下绊子了是吧？ “您的话我记住了，回去我一定好好反思。” “嗯，你去吧。” 秦伟民淡淡的说了一句，很明显没有起身的意思。 关小平不再啰嗦，转身边往外走，路过彭杰办公桌的时候，彭杰甚至连看都没看他。 从秦伟民的办公室出来，关小平心里的火气便上下翻腾，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发泄一下的冲动。 第四十八章 挑衅 光小平在政府大楼内晃了一圈，找到了县委书记何云山的办公室，想也没想走过去直接敲门。 开门的是宋德英，当他看到关小平后，先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后便笑着说道：“关书记你好，你是来找何书记的吗？” “是的，我想向何书记汇报工作，不知道何书记有没有时间。” “如果你再晚来五分钟的话，何书记就要下乡视察了。”宋英杰笑着说道：“不过何书记的日程不能有太大的改动，我只能给你15分钟的事件，你看行吗？” 关小平赶紧道谢：“多谢宋秘书，15分钟足够了。” 宋德英带着关小平进了办公室，跟秦伟民的办公室不同，何云山的办公室比较简约，一张办公桌，一个书架，几个沙发一张茶几，墙上两幅地图，一幅燕北省地图，一张榆州市地图。 “何书记，关小平找您汇报工作，我改动了一下日程，我们可以15分钟后出发。” 何云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关小平一眼，笑着问了一句：“怎么，关书记总算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找我汇报工作了？” 关小平苦笑道：“何书记，您就别埋汰我了，我算个屁的书记呀！我就一小小的大队干部，有啥资格找您汇报工作呀！咱县里那么多行政村，要是每个村支书都来找您汇报工作，那队伍还不得从县委排到我们二峰山顶上去？” “巧言令色，你这就是巧言令色呀！” 何云山笑了笑，示意关小平在沙发上坐下，宋德英随后给关小平倒了杯茶。 “说吧，又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给你摆平？” “这次还真不是让您来帮我解决麻烦的，只是单纯的来汇报工作。” “真没有？” “真没有！” “那行，换个时间再来，我今天要去双河乡视察。” 眼见着何云山要站起来，关小平赶紧‘坦白’道：“何书记，我的确是有件事需要跟你汇报一下，但真没遇到麻烦。” 何云山呵呵一笑，对宋德英说道：“我就说嘛，咱们的关书记不遇到麻烦，是绝不对不登我这个门的。” “何书记，我真是冤死了……” “好啦，不逗你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关小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从秦县长那里出来，彭秘书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给我，让我过来跟秦县汇报工作。” 何云山静静的看着关小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意思好像是让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关小平就把秦伟民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何云山。尤其是临出门的时候，秦伟民给他的警告。 一口气说完之后，何云山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还在等着关小平的下文。 “何书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半晌后，何云山才淡淡地说道：“你从秦县的办公室出来，紧接着就来我这里汇报工作，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以你的智商，你不可能看不到这点，对吧？” 关小平叹了口气，“我是没办法了，我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竟然让一县之长亲自发出警告，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支书，要是领导们觉得我我工作能力不行，直接给我撤了就是，真没必要这么麻烦。” 何云山突然冷哼了一声：“关小平，你这是汇报工作吗？我看你分明是跟我发牢骚来了！照你的意思，秦县给你的提醒，是给你的警告，甚至可以说是威胁，对吧？” “就拿你从省农科院拐专家这件事来说，你拿人家农科院当什么了？那不是广场舞大妈的舞团，那是有编制的国家事业单位！你倒好，私自就把人家拐过来了，眼里还有组织程序没有？有点纪律性没有？万一老专家在咱们这出了点什么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关小平讷讷的说道：“张老师已经是二线了，单位也不给他安排日常工作，让他来我们这也算是发挥余热，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糊涂！” 何云山的声音明显有些严厉：“只要他一天没退休，就要服从单位的安排，就要遵守单位的规章制度，你可倒好，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把人拐回来了，省农科院差点没报警你知道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 “秦县长给省农科院发了函，又补了一张借调，这才把事按下去，你倒好，还把人家的善意提醒当成警告，还跑我这来诉苦，你这是想干什么？挑拨县委和县政府领导之间的关系吗？” 见关小平不说话，何云山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我要告诉你，你我所处的环境，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你现在的委屈，我曾经全都受过，这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你还怎么走下去？” “何书记，我并不想把官做多大，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就想着在大清河那条小山沟里做你的土皇帝？我告诉你，你这是消极，是不负责任！现在全国范围内的脱贫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正是你这种有想法，有冲劲的年轻干部大展身手的时候，而你却在这跟我扮清高，你说说你这是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何云山一脸严肃，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关小平。 “还有，别跟我说什么不想把官做大，不把官做大，你怎么实现你的理想抱负？如果你的理想抱负就是做个村支书，那就是我看错了你关小平！” 何云山的一席话，似乎将关小平心里沉睡已久的某种东西唤醒了，他站了起来，对着何云山鞠了一躬。 “谢谢您何书记，我懂了。” 何云山眼中闪过意思不易察觉的笑意，依旧板着脸说了一句：“回去给我写份检讨，以后每周至少向我汇报一次工作，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去吧。” 关小平挺胸抬头的走出了何云山的办公室，出门的那一刻，之前盘踞在心头的阴霾已经荡然无存。 何云山说的没错，从他离开琼海集团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在逃避，他在沈父的身上看到了差距，同时也感受到了绝望。那种差距，在他当时看来，是无法用金钱和时间能弥补的。 所以他选择了逃，报考了一个穷乡僻壤的普通公务员。建设发展大清河，其实最大的动机，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那分不甘平凡。 走到电梯间，关小平就收到了冯玉辉发来的消息：“小平，务必等我下班，有事。” 关小平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四点半了，于是便给冯玉辉回了一条：“我在楼下车里等你。” 刚走出政府大楼，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了关小平的面前。 车窗降下后，关小平发现坐在后排的男人，正是刚才在秦伟民办公室里遇到的‘于总’。 “你就是大清河的村支书关小平吧？” 感受到言语中的傲慢，关小平决定不理会这个男人，于是便从迈巴赫的车头直接绕了过去，走向自己的停车位。 没想上车之后却发现，迈巴赫已经停在自己的车前，两车的距离连一米都不到。 关小平降下车窗，探出头看着迈巴赫。 于总也从迈巴赫里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关小平：“关小平，你身为党员干部，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投资商的？” “你是投资商跟我有个鸡毛关系？别跟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老子不吃这个！” 第四十九章 白捡个大侄女 于总怎么也没想到，关小平上来就是这么一种类似破口大骂的态度，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所谓的村支书，只是稍微有一点权力的农民，见官小三级。遇到大老板，那更是点头哈腰，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可是这个关小平，却一上来就刷新了他对‘村支书’这三个字的全部认知，同时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关小平，你们秦县长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挺牛X啊！” “我牛不牛X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谁拿你当爹，你跟谁装去，我不吃你家米，不领你家工资，对你已经够客气了的，你最好别在这儿跟我装，不然就别怪我没素质了！” 说完这句话，关小平直接升起了车窗，并启动了车子，因为他看到了从政府大楼里走出来的冯玉辉。 冯玉辉看到了关小平的坦克车，也看到了顶在车前的那辆迈巴赫。 略一迟疑，冯玉辉便想着关小平走了过来，然后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小平，怎么跟这家伙怼上了？” “冯哥，这人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前两天在政府大楼里打了个照面，中山市的知名企业家，宇丰集团的大老板于国富，目前市秦县的座上宾，说是要来咱们榆州投资兴业。” 关小平哼了一声，“这是兜里有俩逼钱儿烧的，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最他妈看不上这样的！” 说完，关小平按了下喇叭，但对方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关小平没有迟疑直接挂上了档，然后便开始起步。 冯玉辉倒是有些紧张，“老弟，没必要把事情搞大，不然就打秦县的脸了。” “所有被打的脸，都是自己凑上来的，我不是他爹，没理由惯着他！” 说完，关小平继续操控着越野车往前走，大有‘再不让开我就撞你’的气势。 就在越野车和迈巴赫的距离不足十公分的时候，迈巴赫动了，开始缓缓的后退。 当越野车的位置已经足够关小平转向上路的时候，他却没有转向，而是继续往前顶，迈巴赫则是继续往后退，关小平已经能清楚的看到迈巴赫司机脸上的愤怒。 砰—— 迈巴赫的车尾直接撞上了车位后面的大石球，发出了一声闷响。 关小平降下车窗，摇着头一脸惋惜的啧啧有声。 “这家伙修起来不便宜呀，以后开车可得小心点。” 说完，关小平便轰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大哥，我找人干他一顿，给您出出气！” 于国富看着远去的坦克车，微微一笑说道：“这小子有点意思，看来这次榆州之行不会太寂寞了。” …… 关小平拎着一袋子水果跟着冯玉辉回了家，刚进门就受到了冯玉辉妻子的热情欢迎。 “你就是关小平关书记吧？我是江琴，老冯家里的。” 一句自我介绍让关小平对江琴好感大增，赶紧说道：“嫂子您好，您叫我小平就好，在我冯哥面前，我可不敢装什么书记。” “快进来坐，你哥很少往家里带客人，但凡是他带回来的，那都是跟他对脾气的，你俩先喝杯茶，我还有个鱼就好了。” “别太麻烦了嫂子，有酒就行了。” “一点都不麻烦，你们坐，马上就能开饭了。” 江琴继续去厨房忙活，关小平和冯玉辉坐在客厅里，抽起了烟。 “你去找何书记了？” 关小平苦笑：“草率了，挨了顿骂。” “偷着乐去吧你！” 冯玉辉翻了关小平一眼，说道：“也怪我，当时忘了嘱咐你一句别去找何书记，我还以为凭你的脑子不会干出那么傻的事儿呢，谁知道你还真就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就等于是告诉秦县长，你关小平已经选边站队了，今后就是何书记的人。” 关小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冯哥，我就不明白了，咱们都是国家的人，是***的官儿，怎么就非得站个队呢？你是这个领导的人，我是那个领导的人，然后大家勾心斗角明刀暗箭，有意思吗？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多干点实事儿不好吗？” “道理谁都明白，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你说咋整？现在的风气已经好多了，换做以前，你这样的，连一届都干不到头就得给你撤喽！” 关小平叹了口气，“我今天算是把秦县得罪透了，还不知道往后他会怎么对付我呢！” 冯玉辉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太担心，秦县这个人虽然强势了一些，但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还是有分寸的。大清河的脱贫攻坚目前正在关键阶段，几个重点项目都是你促成的，这个时候动你，那就是摆明了要跟何书记唱对台戏，以秦县的行事作风，他不会那么做的。” “但愿如此吧！” “倒是那个于国富，你要小心他一点，我听中山的一个老同学说过，这家伙是街头混混出身，房地产热的那几年靠着垄断砂石料市场发的家，行事心狠手辣，你今天让他吃了瘪，估计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关小平大咧咧的说道：“我最不怕的就是这个，现在正扫黑除恶呢，他长了几个脑袋敢动国家公务员？” 冯玉辉表情严肃的说道：“老弟，话可别说的太死，凡事小心一点没坏处，正常人不敢干的事，疯子就敢，曹名江不就死的不明不白么？” 关小平神色一凛，“冯哥，你是说，曹名江的死——” “我什么也没说，你嫂子的鱼做好了，我们吃饭！” 江琴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糖醋鲤鱼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热情的招呼关小平吃饭。 关小平虽然心有疑惑，但也知道冯玉辉是绝对不会再说什么了。 冯玉辉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给关小平倒上了满满一杯。 关小平赶紧以等会儿要开车回去为由拒绝，但冯玉辉却以大哥的口吻说道：“你跟我不一样，你一天不上班也没人考你的勤，今天喝多了就哥这住下，明天醒了酒再回去！” 江琴也笑着说道：“就是嘛，我听你哥说你还没结婚，这是潇洒的时候，年轻不就是吃喝玩乐嘛！” “嫂子，你这么大度，都没把我哥惯坏，真是厉害！” 关小平的恭维让江琴很是受用，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我倒是巴不得他学坏呢，当年你嫂子我那也是榆州县城出了名的才女，号称园林局一枝花，追我的人都排成队了，你哥但凡敢坏一点，我早就把他踢一边去了！” 关小平朗声大笑，对冯玉辉夫妻的好感度又是大增。虽然冯玉辉有点城府，但关小平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却并没有太多的防备，否则他刚才也不会提点自己曹名江的死有问题。 于是关小平索性不再推辞，开始跟冯玉辉推杯换盏。 两人正喝的面酣耳热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开门走了进来。 “小慧回来啦，自己去拿副碗筷，坐下一起吃。” 冯晓慧身穿一条蓝白色的牛仔裤，上身黑白相间的条纹衬衫，柔顺的披肩长发，精致的五官显得既有青春活力又不失妩媚。 “这位是？” 此时两人已经开了第二瓶茅台，冯玉辉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这……这是爸爸的好兄弟，你……你叫关叔叔。” 关小平差点没乐出声来，心说这波不亏，捡了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侄女。 第五十章 专访 冯晓慧看着眼前这个傻笑的年轻男人，不由撇了撇嘴，“他才多大呀，就当我叔叔？” 冯玉辉板起脸说道：“萝卜不大长在悲儿上，你老爸的忘年交小兄弟，你不叫叔叔叫什么？规矩就是规矩，辈分不能乱！叫关叔叔！” 关小平依旧傻笑：“算啦算啦，年轻人不计较这个，各论各的也行！” “这个绝对不行，我们冯家那也是有家风的，从来都是长幼有序，叫人！” 冯晓慧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看到父亲的态度，很明显是喝多了，于是便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关叔叔好！” “哎，乖！” 关小平乐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也没数的把里面的所有百元大钞全都抽了出来，直接递给了冯晓慧。 “初次见面，给大侄女买奶茶喝！” 江琴一看这钱的厚度，估摸着最少也得好几千，于是赶紧拒绝：“这可不行，太多了！” 关小平则是满不在乎：“嫂子，我们家也是有家风的，晚辈的见面礼必须要给，不然就是为长不尊，嫂子你就让大侄女收着吧！” 冯晓慧对着一口一个‘大侄女’的关小平翻了个白眼，直接伸手接过了钞票，随手放进了小包包里。 “那就谢谢关叔叔的奶茶钱啦！” “不用客气大侄女。” 冯晓慧坐下默默地吃饭，刚吃了两口，就对冯玉辉说道：“爸，你上次跟我说，会帮我联系大清河村的书记关小平接受我的专访，这都半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冯玉辉听完哈哈一乐，“人家关书记现在可是大忙人，不好约呀！你不妨先跟我说说，为什么要采访人家呀！” “爸，你也知道咱们县电视台的状况，收视率那么低，再这么下去，估计就离关停不远了，我不能刚就业就失业吧？” “照你这么说，采访关书记就能拯救县电视台？” “虽然不能说能拯救，但起码我也得试试呀！我想打造一个专题栏目，名字就叫‘榆州扶贫英雄榜’，专门采访那些扶贫一线的基层干部，追踪他们扶贫工作的进度，这样的话，既有助于整个扶贫工作的透明公开，也能间接的敦促那些懒政的干部，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那你可以去采访别的村干部呀，为什么非要采访关小平？” “因为现在整个榆州县，关小平最火呀！只有采访他才有流量，网络时代流量为王懂不懂？” 光小平忍住笑，插了一句：“关小平那么火吗？” “火，怎么不火！身为支书，却敢带领村民反抗暴力执法，最后被无罪释放。然后他还找来了琼海集团来榆州投资，修成了大清河几代村支书都没有修成的路，关键是他还很年轻帅气，而且是燕大毕业的高材生，这叫什么？这是妥妥的大男主呀！经我这么一报道，他分分钟就会成为万千女性的心中男神，优先获得择偶权呀！” “噗——” 关小平差点没喷出来，掩着嘴使劲儿憋着笑。冯玉辉则是笑的直拍大腿，一边笑一边还点着关小平。 “优先获得……择……择偶权……哈哈……” “爸，你严肃点儿，我说的是真的！” 冯晓慧对两人的态度很是不满，“你答应过我的，现在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取笑我！” 一旁的江琴看不下去了，笑着说道：“傻丫头，你这位关叔叔，就是大清河的书记关小平呀！” “他？关小平？” 关小平笑了笑，“不好意思呀大侄女，让你失望了，我正是关小平。” “我嘞个去！” 冯晓慧忍不住站起来，满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关小平：“你真的是榆州县的传奇村支书关小平？” 关小平朝着冯玉辉笑了笑：“听到没大哥，我都成了榆州县的传奇村支书了。” “你呀，今天正好撞枪口了，这丫头让我联系你做专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既然赶上了，那不如就采访一下嘛！” “关小平赶紧摆手，我喝的舌头都麻了，这样子接受采访，不被人说成酒鬼才怪，再说了。” “那就别喝了，醒醒酒！我去给你买点醒酒的药水！” 冯晓慧是个行动派，说完起身就抛出了家门，去买醒酒药去了。 冯玉辉苦笑道：“小平你别见怪，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就给惯坏了，大学学的新闻系，毕业后就到了咱们县电视台上班，做了半年的播音员，说啥也不做了，非要做新闻专栏，我呀，也真是拿她没辙。” 关小平点头说道：“现在自媒体时代，传统媒体的确是不好做了，尤其是电视台这种官媒，说真话怕得罪政府，说假话又要被百姓骂，左右为难呀！” 冯晓慧很快就买回了几瓶解酒的药水，塞到了关小平手里。 “快点喝了，等下醒了酒，我们就开始采访！” 关小平看着手里的解酒药只挠头，嘟哝道：“我要是喝了这个，那今天这两瓶茅台不就白喝了嘛……” 冯晓慧听完直翻白眼，“你是酒鬼吗？你今天要是接受我的专访，等节目播出了，我送你两瓶茅台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关小平一仰脖，把两瓶打开的解酒药一起倒进了嘴里。 …… “这个角度蛮好，摄像机放这里，背景一半是窗户，另一半是书架，能彰显出我渊博的学识和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 “yue！” 关小平的自吹自擂找来了冯晓慧的鄙视，但冯晓慧还是把摄影机的位置放在了他说的位置，因为那的确是她的房间里最好的拍摄位置。 “坐好，我开始了哦！” 冯晓慧按下录制键，然后快速在关小平的对面坐下，开始了她职业生涯里第一次专访。 “关书记，据我所知，您是燕大商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找个年薪几十万的工作轻而易举，请问您是在什么力量的驱使下，来到榆州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做了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呢？” 关小平皱着眉，沉默了半晌，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 “我要是说真话，你可能就播不了了。“ 冯晓慧恬淡一笑：“没关系的，您先说，至于能不能播，那是我该考虑的事。” “其实我到榆州，是对我生活的一种逃避，我几乎无法直面我近乎惨淡的人生。” “哦？能具体说说吗？” “我喜欢上了一个跟我不同世界的女孩子，然后被她的父亲狠狠地羞辱了一番，于是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自己有足够的实力配得上她，于是我考了公务员，来到了榆州县。可潜意识里的我，做出这个决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逃避。” “我很清楚，以我的实力在这个社会里，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个女孩家族的高度，所以我逃了，我逃得远远地，以奋斗的名义，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最后以失败的收场来安慰自己——我努力过了，只是没成功而已。” 冯晓慧听到这里，知道这些内容肯定是没法播了，本想就此停止采访，但看到关小平脸上有些苦涩的笑容，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您现在的所有努力，都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全是，我虽然在爱情里做了逃兵，但我也在逃跑的路上，看清了真实的自己，我要使出我所有的力量，去改变些什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为什么要去爬那座畸形的高塔，我为什么不把它毁掉？” “我要让所有那些建立不公正的基础上的所有建筑，全部倒塌！” 说到这里，关小平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眼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 第五十一章 收钱 一个小时后，冯晓慧看着坐在椅子上酣睡的关小平，眼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 江琴听见房间里突然没动静了，开门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坐在关小平的对面，正盯着酣睡的关小平看，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丫头，关书记睡着了？” “嗯，是啊，解酒药好像没管用，他说了一通醉话，但也是他的心里话。” 江琴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关小平的身上，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那么年轻，肩上却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他也累呀！” “妈，我也想去基层，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江琴被女儿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基层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你是宣传口的，去基层能干嘛？去村里的广播站当播音员吗？” “我可以辞职呀！” “绝地不行！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进了电视台，还没干出名堂呢，怎么能说辞职就辞职呢？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关小平的工作就做的很好呀！最主要的是，他的工作很有意义，而且生活也很充实，我感觉现在的电视台简直太卷了……” “整个榆州县不也就一个关小平吗？你去看看其他村的那些支书，他们要钱没钱要资源没资源，推进个工作就会遇到各种阻力，这也叫充实？更何况关小平肯定不会在支书这个位置上干太久，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升职，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啊！” “好吧……” 似乎看出了女儿的异样，江琴拉着冯晓慧的手出了房间，到门外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对人家关书记有意思？” “妈，你瞎说什么呢！” 冯晓慧瞬间羞得满脸通红，“我才第一次见他，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很特别很有意思，你别什么事都往那方面联想行不行呀……” “没有最好，我可是听说了，那个琼海集团的女总裁沈琼，一直对人家关书记青睐有加，咱家这条件跟人家可没有任何可比性，你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候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 “妈——”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等他睡一个小时后就叫醒他，让他睡你床上。” “睡我床上？那我睡哪儿呀？” 江琴白了女儿一眼：“你出去开个酒店对付一晚，人家给了那么大一个红包，睡你床怎么了？” 冯晓慧有些无语了，“妈，你可真行，女孩子的床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能睡的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呀？” “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保守，又没让你跟他睡一张床，哪来那么多事儿呀，就这么定了！” 说完，江琴直接扔下女儿，打着哈欠自己回房间了。 …… 翌日，关小平在回村的路上，还一直在惭愧昨天的失态，好在冯玉辉两口子也是真没拿他当外人，硬是留他在家里吃了早饭才放他离开。 刚把车开进村委会大院，就看到了一台熟悉的轿车正停在院里——昨天跟他‘顶牛’的迈巴赫。 看到关小平回来，林小玉几步来到了关小平的面前，低声说道：“刚才来了个人，说是见不到就不回去了，是不是来找麻烦的？要不要打电话给我姐夫？” “没事，我去看看。” 关小平走近办公室，就看到于国富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司机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不善的盯着关小平。 看到关小平回来，于国富放下茶杯，冲着关小平笑了笑，但却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 “关书记，我等你半天了。你工作还真是忙啊！” 关小平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淡淡的说道：“于总这么早来，是找我要修车的钱吗？” 于国富呵呵一笑：“格局小了关书记，你就算把我的车砸了，我于国富也绝不会皱下眉头，在我眼里，钱永远没有人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说对吧关书记？” 关小平摇摇头，“于总的观点跟我正好相反，我这个人要钱不要命，死了大不了投胎再来，要是钱没赚到，那我死都不会瞑目。由此看来，我们好像并不是同一类人。” 于国富拍手大笑：“别的公务员都只会说自己多么不在乎钱，而你却说自己是财迷，关书记难不成是在消遣我吗？” 关小平笑笑：“我又不是闲得蛋疼，哪有时间消遣你于总呢，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你有话就直接说吧，找我做什么？” 于国富笑着对关小平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司机就把一直拎在手里的银色密码箱，放到了关小平的办公桌上，打开后直接推到了关小平的面前。 密码箱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崭新的百元大钞，关小平只扫了一眼，就大概算出里面至少装了50万。 “这是什么意思？” “50万，一点小意思。” “你的小意思，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国富呵呵一笑，“小意思的意思是，我想拿下你们村通往榆州县城那条路的开发权，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于总，你这是哭错坟了吧？那条路跟我们村没有一点关系，修路的主管部门是交通运输局，立项的是县发改委，负责全面工作的是扶贫办，如果非要说我跟这条路有点关系的话，那就只有一点了——我是这条路的受益者，你想玩暗箱操作那一套，也不该来找我。” 说完，关小平伸手扣上了密码箱的盖子，把箱子推回到司机面前。 “无功不受禄，这点意思于总还是拿回去吧！” 于国富的司机面无表情的看了关小平一眼，转身回到了于国富的身后，站的橡根木桩。 “如果关书记觉得受之有愧，那我可以消除你的愧疚感，我不需要你在这件事上帮我做任何事，只要你不阻挠我就行。” 关小平耸了耸肩，“我没那种坏人好事的毛病，我只对我职责之内的事情负责，所以修路的事我不会参与，于总还是把钱拿回去吧！” “我于国富送出去的钱，没有收回来的习惯，如果关书记收，那就帮忙处理了吧，扔了也好，烧了也罢，都随你。” 于国富说完便起身要走，却被关小平给拦下了。 “小玉，拿我们的公益账本来。” 关小平接过账本，刷刷几笔之后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了于国富。 “于总，我给您做了登记，麻烦您签个字。” 于国富低头看了一眼账本，只见上面写着：宇丰集团董事长于国富，捐赠大清河村公益事业人民币50万元整。 “呵呵，关书记心系百姓，于某由衷钦佩！” 刷刷几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于国富刚要走，林小玉又递过来一本收据。 “于总，还得麻烦您签个字。” 于国富冷冷的瞥了关小平一眼，又在收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于总，这一联给您！” 林小玉追了出去，硬是把收据的第二联塞到了于国富手里。 于国富看也没看，直接攥成一团，随手丢了。 关小平笑呵呵的冲着于国富的背影喊了一句：“于总，我替大清河所有父老乡亲感谢你的慷慨解囊！谢谢啦！” 上了迈巴赫之后，于国富的司机说道：“大哥，这小子应该不会给我们找麻烦吧？” “他最好不会！” 第五十二章 揭牌仪式 于国富离开后，关小平却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相信于国富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他不在修路项目上给他添乱。 因为以他大清河村支书的身份，根本没有权力参与到项目中去，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因此也就不存在‘添乱’的可能，那么于国富拿钱来找他，就格外蹊跷了。 “小平哥，这钱怎么办？” “统计一下五保户，还有那些家庭困难的孩子，制定个补助标准，过中秋节的时候给他们发了。” “不会出问题吧？” “这是公益捐款，有签字有收据，支出有账目，领取有记录，能出什么问题？” “我是说，于总给这个钱肯定不是为了公益，到时候他找你办事，你咋办？” “办他奶奶个腿儿，他要是敢给我挖坑，我掉坑之前也得把他一块拉上，放心吧！” 关小平大咧咧地说完，便离开办公室，直接去顾瑶的办公室去了。 顾瑶正盯着笔记本电脑，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哈喽呀美女，想啥呢？” 顾瑶看到关小平，便退出了笔记本上的警务网页面，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我在想曹名江自杀的案子。” “那个案子不是已经定性了吗，按你们警方的流程，下一步就该结案了吧？” “是啊，但是我爸一直没有在结案报告上签字，所以这案子暂时还结不了。” “你爸是不是认为，曹名江的死或许另有原因？” 顾瑶点了点头：“他的死的确很蹊跷，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甚至还预约在第二天给他的车做保养，而且，更加蹊跷的是，他在死之前，还去了榆州有名的私人会所凤栖山庄，并且当警方上门调查的时候，凤栖山庄的老板娘说当晚的监控在系统维护，所以没有任何影像留下来，分明就是在隐瞒什么。” 关小平揉了揉顾瑶的脑袋，微笑着说道：“你呀，现在就是个驻村民警，你的主要职责是调节邻里纠纷，给新生儿办个户籍，闲的时候顺便帮王奶奶找跑丢的来福，刑事案件有刑警队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哥，我可是个警察！难道看到案子有疑点，也要放着不去调查吗？” 关小平耐心说道：“我不是不让你调查，工作分工不同，破案是刑警队的事，你不了解案情，就别跟着添乱了。而且，你老爸并没有在结案报告上签字，就证明他可能已经在暗中调查了，他当了几十年警察，难道嗅觉还不如你个刚毕业的菜鸟？” “也对，我的确是菜了点，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刑警队选拔的时候过不了关了……” 见到顾瑶的情绪有些低落，关小平又赶紧安慰道：“你并没有参与到曹名江案的调查，只是凭直觉就觉得案子有问题，这能说菜吗？你只是经验不足，我相信再给你点时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 关小平的安慰起了作用，顾瑶马上笑的眉眼弯弯，“哥，你昨天去哪了，晚上怎么没回来？” “去扶贫办的冯主任家里喝酒去了，结果喝大了，就在他家睡了。” 顾瑶刮了刮关小平的鼻子，说道：“你以后可不能随心所欲了，支书要有个支书的样子，要学会稳重一点，知道不？” “稳重一点？就像这样吗？” 关小平故意板起脸，把手往身后一背，打起官腔说道：“顾瑶同志，介于你最近的表现，组织上决定对你进行一次谈话，你晚上来我办公室一下，我帮助你寻找一下工作上的漏洞。” “讨厌呀你！” 顾瑶抡起小粉拳，对着关小平一顿锤。 叮铃—— 关小平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然后对顾瑶嘘了一声。 “你爸！” 在顾瑶惊讶的注视下，关小平接听了顾长卫的电话。 “顾局您好，有什么指示？” “少给我贫嘴！瑶瑶怎么样？” “挺好的呀，吃得饱睡得香，工作也尽职尽责，表现堪称完美！” “行啦！” 顾长卫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跟你说一下，最近不要跟秦县那条线上的人起冲突，遇到麻烦第一时间联系我。” 一句话，顿时让关小平警觉起来。 “顾局，我甚至都不知道秦县那条线上都有谁，你这个提醒，属实是有些抽象了。” “不用给我打马虎眼，你小子想知道的事情，谁还能瞒得住你？你给我老老实实记住这句话，不要逞一时意气破坏了大局！” 听顾长卫的语气如此严肃，关小平也不敢再打哈哈，很郑重地说了一句：“好的顾局，我一定会牢记您的话，绝不破坏大局！” “嗯，替我好好照顾瑶瑶，她有时比较任性，你多让着她点。” 顾长卫的声音此时不再严肃，充满了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担忧。 “我会的顾局，有我在，不会让瑶瑶受任何委屈。” “拜托你了。” 关小平刚想客气两句，顾长卫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一直贴着关小平的脸偷听的顾瑶，不解地问道：“我爸这通电话啥意思呀？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对你托孤呢？” “别瞎说！托孤这词儿能乱用吗，这叫托付。” “……” 三天后，大清河村锦绣海棠培育基地。 冯玉辉受关小平的邀请，带着扶贫办的几个人，来参加‘大清河村锦绣海棠培育基地’的揭牌仪式。 思忖再三之后，关小平没有邀请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只是请了冯玉辉这个扶贫办主任。 既然都得罪不起，那我就都不得罪。惹不起，就躲。 参加揭牌仪式的，除了县扶贫办的几个主要领导，还有柳溪乡乡长王贵海，以及乡党委书记刘良强。 大清河这边，几乎是全员参加，就连老道以及何老爷子也站在了关小平的身边。 光伏工地上不少工人也在杨迅的动员下过来捧场，真个揭牌仪式现场的人，至少有三千人。 老支书林长海看着村民门脸上的笑容，激动的热泪盈眶。 “我宣布，全国第一个锦绣海棠培育基地，正式成立！” 哗—— 冯玉辉热情洋溢的演讲结束，现场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老专家张裕年脸上也是荡漾着笑容，使劲儿的鼓掌。 台下，冯晓慧带着县电视台的摄制组，记录着现场的实况，准备晚上回去在新闻上播放。 然而就在冯玉辉准备去扯下牌子上那道红绸带的时候，一个车队却驶入了现场。 冯玉辉一看车牌，脸色立马变了，在关小平耳边低声说道：“是秦县的车，等下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别出差池！” “放心吧，冯哥。” 由于整个现场冯玉辉的级别最高，所以他快步走到了车旁，抢在彭杰之前殷勤地为秦伟民打开了车门。 “欢迎秦县莅临指导！” 关小平高声说了一句，并高举双手开始鼓掌。 村民们根本不知道哪个是县长，只是看到关小平鼓掌，便跟着使劲儿拍着巴掌，于是现场便再次响起了热烈地掌声。 秦伟民满脸笑容，在冯玉辉和关小平一左一右地引导下，走上了主席台。 “各位大清河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来晚了，我在这先给大家道个歉，对于培育基地，我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有惭愧，高兴的是我们大清河两千多口人，终于有了可以脱贫致富的产业，惭愧的是我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尽到一个做父母官的责任……” 不得不说，秦伟民作为一县之长，演讲的水平确实不低，声情并茂的脱稿讲话，引来的大清河村民的一阵阵鼓掌叫好。 “下面，我就说说我来大清河的另一个目的——” 关小平心中一凛，心说，关键的部分来了！ 第五十三章 当面拒绝 秦伟民站在主席台上，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享受着下面几千人的掌声，铿锵有力的说出了自己来大清河的第二个目的。 “县政府考虑到咱们大清河村未来的发展转型，急需各种配套设施，比如电力，比如通讯，比如冷链运输等等，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交通，也就是说，我们村通往县城的这条乡道，一定要修，而且必须尽快动工，以最短的时间投入使用，这样才能成为我们大清河全体村民脱贫致富的动力，而不是拖后腿！” “所以，经过我和几位主管部门的领导多次开会研究，最终决定把这条路的开发权，承包给中山宇丰集团，宇丰集团的于总已经给我立下了军令状，这条路必须在三个月内完成施工并且达到验收标准，也就是说，即便不走那条引线，我们也可以快速的把我们的优秀农产品运出去！” 这话一出，冯玉辉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眼中的怒气已经很明显了。 关小平看向了冯玉辉，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不要冲动。冯玉辉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然后跟着人群鼓了几下掌。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身为一县之长，就应该把老百姓的民生问题放在心上，大家的钱包鼓不鼓？老人生病了有没有钱治？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年轻人能不能找到好工作？咱们县的情况复杂呀，这些问题始终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但现在好了，我们政府引来了金凤凰，先是有琼海集团，现在又来了宇丰集团，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大清河村一定会成为全民脱贫的排头兵！” 掌声再次响起，冯玉辉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全他妈是废话！种树的时候找不着他，现在却跑出来摘桃子来了，脸皮也是真厚！” 关小平轻声说道：“老哥，没必要这么气，他现在敢明目张胆的把这条路给于国富做，肯定把准备工作都做足了，你就算不甘心，明面上肯定也查不出什么，倒不如静观其变，如果宇丰集团有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暴露出来的。” “宇丰集团的经营范围很广泛，他们有自己的物流公司，有自己的冷链运输车队，完全可以承接我们将来的果品运输，他们也从事食品加工，可以在我们村成立农合合作社，到时候大家可以自由入股，种的还是自己的地，但却可以领一份工资。” 听到这里，关小平的脸色变了，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 “秦县长，您真是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关小平直接走到了秦伟民身边，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满脸笑容的说道：“我们大清河已经成立了以村委会主导的农业合作社，村民以自己的果园作为股本，加入合作社，社里的收支账目定期公开，接受全体村民监督，合作社成立管委会，委员由全体股东集体表决产生，村委会只负责资金监管，不参与决策，这样就避免了外来资本的不透明性，更能给村里创造多个就业岗位，真正做到了肉烂在锅里，肥水不流外人田。” “好！” 下面的村民闻言又是一阵叫好，但秦伟民心里却十分不痛快。 关小平这一番话，无疑是在告诉自己——大清河的农业合作社要自己搞，不接受外来资本。 那他此行的目的岂不是落空了么？ 秦伟民同样面带笑容的摇了摇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你的构想的确很周到，但也要考虑到合作社的运营管理需要一个高水平的团队，如果你们自己来运营的话，那可要加强学习喽！” “我们村有很多已经毕业或者马上面临毕业的大学生，我们会优先录取这些毕业生，让他们进入我们的管理团队，我相信以他们的能力，足以应付日常的管理工作。” “嗯，这样很好，很好呀！” 秦伟民心里恨不得一脚把关小平踹下去，但脸上却依旧带着亲切地笑容。 “小平同志呀，宇丰集团是个很有实力的大集团，你可要抱紧他们的大腿，争取让这条大腿带着我们大清河村彻底走出贫困！” “您放心吧秦县长，我们一定会抱紧党和国家这两条大腿，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凭借大清河全体村民辛勤劳动，彻底走出贫困！” 秦伟民此时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开始隐隐的抽搐，这个关小平简直太不识抬举了！但偏偏他说的话，自己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主打一个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能说思路一致，只能说毫不相干。 此时旁边的冯玉辉都要乐疯了，心说关小平你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双标，刚才说修路的时候，你让我忍着；可一说到你们村里的事，你小子是一分钟都不忍呀，直接就上去开怼了。 “有这个信心就好呀！那我就代表县政府，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秦伟民说完，关小平直接连连道谢，又鼓动着村民再次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政府还有个会议，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继续。” 秦伟民刚要走，关小平却抢先半步拦住了去路。 “秦县，您要是现在走了，谁给我们揭牌呀！” 秦伟民故作恍然状，“看我这记性，来来来，揭牌儿！” 台下拍摄的摄影师，马上扛着摄影机来到台上，给了秦伟民一个特写。 随着那道红绸带被扯下，‘大清河锦绣海棠培育基地’的牌子露出了出来，黑子也随即点燃了鞭炮。 鞭炮声中，秦伟民笑着对台下的村民挥了挥手，然后便下台，直接上车离去。 关小平看着秦伟民的车队鱼贯离去，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老弟，咋想的你？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愿意维持了吗？”冯玉辉拉着关小平走到一边，轻声问了一句。 “他都要把我整个大清河村打包卖给于国富了，我还跟他维持个屁！” “可是今天闹这么一出，以后你的小鞋肯定是少不了的了。毕竟不管你大清河搞什么产业，都需要上面各部门审批，这要是卡你一下，可是够难受的。” 关小平大手一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他秦伟民一只手能遮住榆州的天！” 冯玉辉叹了口气，“我是真羡慕的勇气呀，刚才我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敢上去，唉，怂了呀！” 关小平淡然一笑，“冯哥，你这不叫怂，叫政治定性，秦伟民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宇丰集团中标，那肯定是做足了功课，你要是贸然上去，估计就中了人家的套儿了。” “算啦，不说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跟何书记汇报去，修路这个事儿，我得赶紧撒手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改日咱哥俩好好喝点。” 冯玉辉挥了挥手，带着扶贫办的一行人也离开了。 看了一眼剩下的乡政府的几个人，关小平走到了乡党委书记刘良强的身边，笑着说道：“刘书记，村委会准备了工作餐，您和领导们千万得赏光。” 刘良强笑笑，“我和王乡长早就憋足劲要吃你一回呢，今天你就是赶都赶不走我们呀！” 在众人的欢笑声中，揭牌仪式正式落下帷幕，关小平带着乡政府的众人向村委会走去。 第五十四章 安排后手 刘良强坐在村委会接待室的首位，旁边坐着乡长王贵海，再往下就是党政办主任于耀明，以及其他几个部门的主任，还有乡派出所的所长曾涛， “各位对今天的揭牌仪式，都有些什么感想呀，可以敞开了说一说嘛，这不是会议，就当是餐前的闲聊，大家畅所欲言。” 刘良强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王贵海，王贵海笑了笑说道：“我现在觉得，当初刘书记把关小平同志调到大清河来当支书，是非常有远见的，关小平同志学历高，有见识，在招商这方面，他找来了从不在泽州投资的琼海集团，修了引线，现在更是建成了锦绣海棠的培育基地，可以说是成果斐然呀！所以我觉得咱们回去应该召集其它几个村的支书，大家一起开个座谈会，让关小平同志介绍一下经验。” 王贵海说完，刘良强马上接过了话茬，“我觉得王乡长这个提议好，小关的个人工作能力很强，对政策的把控也很到位，这都是我们基层干部应该学习的地方，如果大家都能像小关这样，按我们柳溪乡的脱贫工作，岂不是独树一帜了？” 关小平赶紧谦虚的说道：“我的这点成绩根本不算什么，基本上都是侥幸，我能把琼海集团请来，那纯粹是因为我跟他们的总裁是好朋友，修引线这个事儿，说起来有些投机取巧，也不值得大家学习。” 刘良强说道：“小关你就别谦虚了，这个座谈会是肯定要开的，你现在是咱们整个柳溪乡的脱贫典型，可不能藏着掖着，要把你的工作经验分享给大家。” 乡政府的几个主要领导，开始纷纷吹捧关小平，但只有于耀明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也不看关小平一眼。 柳香和林小玉开始上菜，一群人便嘻嘻哈哈的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刘良强给关小平使了个眼色，自己率先走出了餐厅，关小平随即跟了上去。 “小平呀，当初我把你调到这穷乡僻壤来，肯定没少埋怨我吧？” “说真心话，这个还真没有。”关小平笑着说道：“对我来说，这里反而更适合我这种性格，如果我继续留在乡里，估计现在还在跟那些审计报表死磕呢！” “哈哈……” 刘良强发出了几声朗笑，意味深长的说道：“的确是，你这天马行空的做事方式，的确需要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来给你发挥，不过，你也要有思想准备，你我都是党的干部，不是割据一方的军阀，到任何时候都要服从组织安排。” 关小平心里一惊，刘良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把自己调离这里？ 这是谁的意思？ 秦伟民？ 关小平还在胡思乱想，刘良强却接着说道：“不要瞎猜，我只是觉得以你的工作能力，县里大概率会在大清河的工作推进到合适的时候，给你加担子。” 加担子，这是升职的另一种说法。 看刘良强的态度，这绝不是他个人的推测，更像是在给关小平提前‘吹风’。 “刘书记，从我个人来说，我是更倾向于在大清河继续工作的，毕竟我在这里待了两年，更熟悉这里的实际情况，但如果是组织上需要，我一定无条件服从。” “嗯，觉悟很高，不错。” 刘良强拍了拍关小平的肩膀，笑呵呵的走了。 一群人陆续从接待室走出来，关小平没心情一个个打招呼，直接拉着王贵海来到了一边。 “王乡长，上面是不是要调我走？” 王贵海愣了一下：“你从哪听到的消息？刘书记告诉你的？” “你就别管消息来源了，就说这消息属实不？”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我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上面真的有调令，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服从组织安排呗！” 见关小平的神情明显有些沮丧，王贵海在他肩上拍了一把，“你是不是傻呀？你现在要是调走，那一定是提级调动啊！没见过要升官了还哭丧着个脸的！” “对，给我升个大官，专门管你！” “嘿，你小子没大没小的！” 王贵海作势要踢关小平，但抬起腿来，却又放下了，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你今天驳了秦县的面子，接下来要小心一点，他这个人，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关小平心里有些感动，王贵海这个乡长虽然一直被刘良强压着，没有过什么大作为，但人品还是非常不错，尤其是对他关小平，更是十分的够意思，当初他得罪了于耀明，要被发配到大清河的时候，整个乡政府就只有王贵海一人反对。 “谢谢乡长，我会小心的。” “嗯，走了。” 王贵海挥了挥手，自顾自的上了那台老桑塔纳。 乡政府的人离开之后，关小平独自来到了培育基地的食堂，高景华和严月英正招待着电视台的几个人工作人员，以及琼海集团的杨迅等人喝酒。 此时的杨迅正勾着摄影师的肩膀划拳，看两人的脸色，显然是都没少喝。 冯晓慧在严月英的巧舌如簧下也喝的俏脸绯红，整个食堂的人几乎都在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关小平在人群中找到了张裕年，发现他正在和刘大江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于是赶紧走了过去。 “大江哥，你这是干嘛呢？怎么跟张老师吵起来了？” 不等刘大江说话，张裕年就赶紧解释道：“小平你误会了，我跟大江并没有吵架，只是在个别问题上有分歧。” 刘大江笑道：“张老师，咱就别文邹邹的了，你就说同意不同吧！” “这个是不能同意的，基地这里有宿舍，是可以满足我住宿的，我不能住进你家里去！” 关小平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刘大江担心基地这里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而且张裕年年纪大了，生活起居上需要人照顾，于是就提出要张裕年住到自己家去，他们夫妻可以多照顾一点。 张裕年就坚决不同意，所以两人就因为这个事吵了起来。 关小平沉吟了一下说道：“张老师，我倒是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毕竟现在刘大江和他媳妇两个人都是您的学生，他们的文化基础有些差，您住到他们家里，还能在闲暇时间给他们补补课，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让他们对你这个师父尽尽孝道也是应该。” “你看，还是小平，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不是？张老师您不嫌我们笨，也不收我们的钱，还教我们吃饭的本事，这跟我爹有啥区别？我孝敬您一下，您咋还能反对呢？” “这——” “您就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等下我就把您的行李搬到我家去，我家里五间房，而且我爹妈都过世了，家里很清静，您啥也不用担心！” 见刘大江态度坚决，张裕年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关小平给刘大江递了个眼色，后者马上识趣的离开，桌上只剩下了关小平和张裕年两人。 “张老师，我有个事情想要拜托您。” 张裕年看关小平表情严肃，便有些诧异：“有啥事，你尽管说。” “我需要您对这个培育基地有绝对的掌控权，哪怕是我不在这里工作了，也不能让任何人动摇基地的正常运营。” “怎么，你要调走了？” “目前还不确定，所以我要跟您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让您彻底掌控这个基地的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