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主母是万人迷周渡顾宴川顾宴山小说免费阅读笔趣阁》 第1章 圣旨赐婚,棒打鸳鸯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周家有女名渡,兰心蕙质,堪为良配,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着赐婚于永宁侯世子顾宴山为正妻,择吉日成亲,钦此!” 周渡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到一片空白,尘埃落定,圣命难违。 她闭了闭眼,面色平静如水,磕头谢恩:“臣女……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太监念完圣旨,口中直道恭喜,周父担心地看了女儿一眼,碍于还有天使在场,他不便说什么,只能给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多看顾着些。 周父挥挥手让下人奉上荷包:“多谢公公,公公远道传旨辛苦,留下喝杯茶吧。” 传旨太监掂量了一下荷包,一张脸笑得跟那秋天的菊花似的:“多谢周大人盛情,不过不必了,我还得赶回去跟皇上复命呢。” 上了马车,传旨太监打开荷包,毫无防备的他差点被里面金灿灿的东西刺瞎了眼睛:“嚯,居然是金子,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出手也忒大方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周渡身子晃了晃,终于是晕了过去。 “妹妹!” “渡儿!” 家人焦急的呼唤是她昏迷前最后的映像。 昏睡中,周渡终于见到了那个两年来都不肯入梦的狠心少年。 “阿渡,等我回来娶你,我心悦你,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妻!” 少年英姿勃发的身影始终隔着一层雾气,看不清也摸不着。 周渡想追上去,可脚下却沉得迈不开步子,她心里知道,如果冲破了这层雾,她想念的人也就随风散去了。 周渡哽咽着喃喃道:“阿昭,我……我要嫁给别人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等不了你了……” “我是你的妻,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吧!” “渡儿!” 周渡被这呼唤声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的鬓发都湿湿凉凉的,满脸都是泪水。 “爹,娘,哥哥……”周渡见亲人们围在她身边,面容中都带着忧心焦急,她恍惚的神思终于慢慢定了下来。 周夫人心疼地拿帕子给周渡擦去泪水和汗珠:“我的儿,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了!” 周渡靠在母亲怀里,轻轻笑了:“娘,圣旨已下,我岂能抗旨?阿昭没了,我嫁给谁不是嫁?” 闻昭去世已经有两年了。 三年前他做先锋随军出征攻打西戎,战场上频频传来好消息,周渡以为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回来践行他的承诺。 他们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只待闻昭有了功名就正式定亲、成亲,可就在班师回朝前夕,闻昭带领的小队遭遇埋伏,尸骨无存。 周渡起先并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会不来梦里见她最后一面呢? 可她从十五岁等到十七岁,闻昭都没有任何消息,久到他衣冠冢上坟头草都长了两茬了。 久到,闻昭的爹娘都劝她不要等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若是再晚上半个月,妹妹就不用嫁了。” 说话的青年面容清俊,温文尔雅,周身散发着一股书香文气,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佳公子,可他眼中的怒气和痛心却撕裂了美丽的画卷,为他增添了几分人气。 此人正是周渡的同胞兄长,周泽,字渊之。 闻昭去世后,周渡一度万念俱灰,家人担心她,便准备给她建一座道观,让她在道观里修行,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 还有半个月道观就要建成,没想到却是赐婚圣旨先来了。 京城距离清河郡有百里之遥,坐马车要好几日才能到,渡儿嫁去那么远,他们怎么能放心! 周渡不想让气氛继续凝重下去,她坐起身,微微笑道:“爹,娘,哥哥,事已至此,你们都别难过了,说不定是上天想赐我一段好姻缘呢。” “永宁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周渡这话问出口,周父和周泽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夫人察觉到不对,立马问道:“怎么了?难道……难道那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周父说不出口,他推了周泽一把,周泽看着父亲,只能接过这个艰难的话头。 “若论相貌本事,这位永宁侯世子确是人中龙凤,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凭借高强的武艺和精湛的排兵布阵的本事立下军功,被封为正五品游击将军。 此人性情豪爽,没有勋贵子弟的架子,又有真本事,在军中名声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才。” 周泽同是天之骄子,很少夸赞谁,看来这永宁侯世子是个不错的。 周夫人面色缓和了些。 “但于终身大事上,他却是决计不能托付的。 顾宴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名叫宋青青,顾宴山对她是一往情深。” 周泽的话音急转直下,周夫人急了:“既然这样,顾宴山娶了宋青青岂不是更好?” 干嘛来招惹她家闺女,好好一个干净的女儿家,眼看着就要去受磋磨了。 周泽叹了口气,语气里也难得带上了厌恶:“但坏就坏在,宋青青是商户女,这样的门第出身,给顾宴山做妾也就罢了,做妻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顾宴山为了让宋青青做他的正妻,他跟着父亲永宁侯上战场拼杀,拿血堆功绩,就是为了能向皇上求一道让宋青青做他正妻的赐婚圣旨。” 没想到顾宴山最后被他爹坑了,为了不让商户女成为他的儿媳妇,永宁侯先发制人,用军功向皇上求了周氏女做宗妇。 听了周泽的解释,周夫人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完了完了……等日后宋青青进门,顾宴山必定宠妾灭妻,我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泽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说道:“妹妹,顾宴山并非良配,你若是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不如报病逝吧。” 周渡摇摇头:“哥哥,这是欺君之罪……我嫁。” 第2章 为儿媳搬空库房 天启国如今也才第二代国君,皇室尚需要拉拢世家,永宁侯是皇帝的近臣,皇帝赐下赐婚圣旨是顺水推舟,并不只是看在永宁侯面子上。 她沉默,只是觉得,顾宴山和宋青青又何尝不是闻昭和她呢? 都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顾宴山不能给心爱的人正室名分,而她和闻昭死别,此生再不能相见。 周夫人无力地抱着女儿:“渡儿,你不要做傻事啊……” 这是要剜她的心啊! 周渡决定要嫁,周家人再不舍,再担忧,也只能含泪忍怒给她准备嫁妆。 又过了几天。 “老爷,夫人,永宁侯求见。”门房来禀报。 “这个老匹夫,他还敢来!”周父是清河郡守,闻名天启的大儒,素来宁静淡雅,行事和缓有度,但此时也不免怒发冲冠,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活活打死。 永宁侯四十来岁的模样,虎目猿背,面容严肃,看着有些吓人。 他走进会客厅,挥退下人,周父见他跟进自己家似的,一股武将的粗俗气,毫无规矩,还没来得及生气,永宁侯就将衣服一脱,抽出腰间绑着的荆条,跪在了周父面前。 “永宁侯你……你这是做什么?”周父大惊失色,怎么敢受这样的大礼,连忙躲了过去。 永宁侯撵着周父跪:“某来……负荆请罪,某未经亲家同意,夺你明珠,是某之错,若能让亲家消气,只管打就是了。” 周父听他连亲家都叫上了,顿时火冒三丈,拿过荆条就狠抽了他几下。 “爹,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周泽听说永宁侯来了,原本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一进门就见父亲把永宁侯按在地上抽,吓了一跳。 “都是我的错,亲家只管打,贤侄莫要阻拦!” 两家结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父再气也有分寸,真把人打坏了,那不就成结仇了? 本来顾宴山这个夫婿就靠不住,若再不能笼络住顾武这个公爹,渡儿的日子才是真的没法过了。 周父长叹一口气,又气又怨:“永宁侯,我们周家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一定要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永宁侯惭愧地低着头:“我那儿子实在是太荒唐,他未来的妻子是我永宁侯府的宗妇,一介商户女如何能当的起?” “周小姐贤名远扬,端庄持重,是玉清道长都曾想要收徒的贵女千金,若能嫁入侯府,主持中馈,是我和犬子的福气。” 周父怒道:“谁不知道我女儿好?难道就你知道,你知道你就可以抢吗?” 周渡本就是高门世家嫡女,还小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婚事,更别说她还被玉清道长批言是有慧根的女子。 难道只有永宁侯想要她做儿媳妇吗?只是没有人像永宁侯这样放肆不要脸而已,偏偏他平定西北功劳大,赏无可赏,皇上同意了这门婚事。 永宁侯自知理亏,许诺等周渡嫁进侯府,府里一切权力钱财都会由她掌管,她不用受任何人的气。 “我女儿嫁进去本来就不是受气的!”周父没好气地说。 周父和周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缓和。 周渡对闻昭的情深执着他们都看在眼里,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对周渡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周渡是被永宁侯求着嫁过去的,有权有财没婆婆压制,还有娘家人撑腰,总归不会让周渡过得不舒心。 “老爷,大小姐来了。” 永宁侯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家父子:“既然早晚是一家人,能不能让我见见未来儿媳妇?” 周父一瞪眼,永宁侯立马改口:“不见也行,不着急不着急,那我……我找个屏风躲着?” 周泽出来打圆场:“伯父不必如此,妹妹既然来了,肯定也是想见伯父的。” 永宁侯府没有女主人,永宁侯既是公公也是婆婆,见见周渡也是应该的。 “快请大小姐进来。” 少女身着一袭碧水青烟罗裳,那衣裳轻盈如雾,仿佛是从山间清泉中流淌而出,衣裳上绣莲花图案,每一瓣都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动作似有光影流动,仿佛将满园荷花穿在身上。 如乌云般的长发只有一根与衣裙同色的发带束起,简洁飘逸,如仙似画。 颜如舜华,臻首娥眉,一双凌厉清冷的丹凤眼美中带傲,最让人失神凝滞的是她眉心米粒般大小的红痣,让人恍惚间看到高坐神堂的菩萨。 不是倾国倾城的娇媚,是高洁清冷的神性,可远观不可亵玩。 “见过永宁侯。” 周渡身为世家嫡女,她的礼仪规矩是极好的。 永宁侯终于回过神,望着周渡的眼神满是喜色,一想到这样品貌的女孩儿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儿媳妇,算他半个女儿,他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莽夫脸上藏不住事,周父发现之后,又是一阵胸闷。 这个老匹夫! 永宁侯:“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永宁侯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商议婚期,和周家人定下之后,他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要为周渡准备彩礼。 “爹,你要把府里都搬空吗?青青怎么办?” 顾宴山见顾武指挥着下人从库房里一箱箱地抬东西,肉疼地眼皮不断跳。 顾武冷哼:“就这些东西我都还怕怠慢了儿媳妇呢,我都想好了,你娘留下来的嫁妆全部都加进聘礼里,这样一算勉强还过得去。” 顾宴山又惊又恼:“什么?我不同意!府里的东西爹你可以随便处置,但娘的嫁妆我是一定要给青青下聘用的。” 顾武虎目圆瞪,看着不争气的糊涂儿子,恨不得两巴掌抽上去:“老子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你娘走之前交代了我,她的嫁妆除了给你用一些,剩下的都是未来儿媳妇和孙子们的,宋青青是什么人?她也配拿你娘的嫁妆?” 顾宴山不服气:“青青她是娘的亲侄女,怎么不配?而且如果不是爹你从中作梗,青青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顾武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将顾宴山打得头都歪了:“混账东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叫老子从中作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老子滚!” 第3章 闻昭添妆 宴山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宋青青见顾宴山顶着个巴掌印进来,吓了一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就落下泪来。 顾宴山摇摇头,拉着宋青青的手,宋青青娇羞地低下头,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可下一秒,顾宴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了。 “青青,爹一意孤行,我……我对不起你。”正妻的位置、体面的聘礼,他一样都没办法给自己的心上人。 宋青青摇摇头:“没关系,宴山哥哥,我知道姨父不喜欢我,他觉得我配不上你……我真羡慕你未来的妻子,被皇上下旨赐婚给你,既体面又荣耀。” 顾宴山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握住宋青青的手:“青青,谁说你不能有赐婚圣旨?我去求皇上,让他下旨把你赐给我做贵妾,这样一来,就算周氏进门,她也不能为难你!” 宋青青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感动地看着顾宴山:“宴山哥哥,你对我真好,其实只要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姨父如果知道你拿军功换赐婚圣旨,肯定会生气的。” 顾宴山:“哼,我拿命换来的军功,想给我心爱的女人换封圣旨还需要他同意?他不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定了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吗?” 郡守府。 周泽将探子传来的书信看完,气得脸都白了,他深呼吸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将信件拿给了周父。 “简直是岂有此理!顾宴山小儿,欺人太甚!” 周父恨不得拿刀冲进京城将顾宴山砍死,让女儿守望门寡都比嫁给顾宴山强上百倍。 “顾武是怎么管儿子的?竟然真让顾宴山进宫请到了圣旨?他用军功给一个小妾换赐婚圣旨,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渡儿?” 周父气得在书房里不断踱步,眼前一黑又一黑。 周泽冷笑,嘲讽道:“爹不知道,顾宴山一开始竟然还想让渡儿和宋青青同一天入府,可能皇上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没有同意。” 周父:“顾宴山有功,皇上不能不赏,本来还要出点血,赏些财宝爵位,现在倒是节省了,却苦了我的渡儿。” 周渡知道这件事后,依旧没什么反应,反而感觉顾宴山和宋青青这两人还挺热闹的:“就像话本子里的主角,我就是拦路的恶女。” 说着说着她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夫人:“渡儿,娘知道你心里苦,你别这样,在娘面前,想哭就哭吧。” 周渡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们都不相信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叹了口气,收敛表情:“娘,我嫁过去是做主母的,何苦跟妾室计较,宋青青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我去,我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周夫人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对内宅事还没有女儿看得开。 “不行,娘得多给你备些嫁妆!顾宴山和宋青青如果敢欺负你,你就用银子把他们砸死!” 周渡腹诽:干嘛奖励他们? “娘,嫁妆真的已经够多了,再加的话,哥哥将来娶嫂子家里就拿不出聘礼了。”周渡无奈地说道。 周家是百年世家,不说挥金如土,单只说给周渡准备的嫁妆,再来十份他们也拿得出来。 只是当今皇后的嫁妆也才一百八十八台,周渡是臣女,自然不能越过皇家去,所以一百二十台最为合适。 周夫人只能在一百二十台的范围内发挥,尽量装最值钱的东西,不参杂一点水分。 因此周渡如今的嫁妆可以说比皇后的一百八十八台还要值钱,是真正意义上的十里红妆。 周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滑头,就你会说俏皮话逗娘开心。” 周渡和母亲正说笑,丫鬟进来通传:“夫人,大小姐,闻将军和闻夫人来了。” 周夫人拉着已经呆住的周渡:“走,咱们出去见见你闻叔、闻姨,他们都担心你。” “渡儿又变漂亮了,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闻夫人一见周渡,就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周渡的眸子泛着潋滟的光:“闻姨……” “好孩子,我们是来给你添妆的。”闻夫人笑着说道。 闻将军让一旁的随从拿着礼单念了起来。 长长的一张礼单,做聘礼都绰绰有余了。 周渡慌张地看着闻夫人:“闻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闻夫人拍了拍周渡的手,红着眼圈说道:“阿昭走之前就说过了,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这些东西就是给你的聘礼,如果他回不来,就把它们送给你做嫁妆。” “渡儿,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女儿看,奈何……我家阿昭没这个福气,你就收下,别辜负他对你的一片心,好吗?” 就当他已经娶了你了,好吗? 周渡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可此时面对闻夫人和闻将军的温情劝慰,眼眶一酸,还是突兀地落下几滴泪来。 “别哭别哭,闻姨和你闻叔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爹娘和你的同意。” 周夫人笑着缓和气氛:“咱们两家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闻夫人和闻将军对视一眼:“我们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渡儿漂亮聪慧,既然做不成儿媳妇,那做干女儿可好?” 周夫人捂嘴笑道:“怪不得你绕了半天弯子,原来是跟我抢女儿来了。” “哼,那你让不让我抢?”闻夫人故作高傲。 “让,让,我家渡儿能多一对爹娘疼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天晚上,周父和周夫人就在家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让周渡正式认了闻将军夫妇做干爹干娘。 第4章 替兄拜堂 宴山哥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姨父不会把你打成这样的。”宋青青一边哭一边给顾宴山的后背上药。 眼泪落在顾宴山的伤口上,他本来就疼,现在更疼了。 “青青,你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吧,我看着心疼。”背上被眼泪浸得更疼。 宋青青见顾宴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她,心中更加甜蜜了。 顾宴山见她终于不哭了,松了口气:“我爹还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怕耽误接亲,他肯定恨不得把我打死。” “周氏还没进门呢,他就把人家当亲女儿,完全不顾我这个亲儿子了。” 宋青青犹豫地说道:“宴山哥哥,周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姨父这样给她脸面,会不会太娇纵了她?等她进门,恐怕都不会把宴山哥哥你放在眼里了,更别说我一个妾室。” 顾宴山嗤笑一声:“听说周氏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玉清道长那样的修道之人都夸赞过她,想必是个木头一样的无趣无心之人,肯定比不上你活泼可爱。” 宋青青听见顾宴山夸奖她,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得意。 顾宴山接着说道:“不过青青你说得也有道理,所有人都给周氏做脸,我偏不,成亲之后,我是她夫君,夫为妻纲,我怎么能向她低头?” 他一定得找机会狠狠挫挫周氏的锐气。 宋青青附和道:“是啊,宴山哥哥,你在青青眼里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比我五个哥哥加在一块儿都要厉害。” 顾宴山对宋青青的吹捧很是受用。 长松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惊道:“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他家世子上半身还是光着的,她一个闺阁千金跑进来干什么?男女大防是一点不顾了? 就算圣上已经下旨将表小姐赐给世子做贵妾,可他们也还没有行过纳妾礼,怎么这样孟浪? 宋青青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红着脸局促地躲到了一边。 长松:“表小姐,侯爷说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你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这个表小姐动不动就要来府上小住,他们府里既没有管家的夫人,也没有和她同龄的姐妹,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常来住是一件很不合适的事情。 这会儿圣上都赐婚了,还赖着不走,侯爷都忍不住亲自驱赶了。 宋青青没理长松,而是扭头对着顾宴山泫然欲泣:“宴山哥哥,我舍不得你。” 顾宴山安慰道:“青青,你回家安心备嫁,等周氏进门了我就正式纳你为妾,到时候咱们再也不分开。” 看见这一幕,长松只觉得牙酸。 世子平时挺正常的,一遇到跟宋青青有关的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周家送嫁的队伍提前算好时间出发,周泽一路护送妹妹到达京城。 因为周渡要嫁到永宁侯府去,他们接到圣旨后立刻就去京城置办了一套大宅院。 送嫁队伍到了周府,一行人稍作休息,第二天,婚礼才正式举行。 “伯父,你说什么?顾宴山旧伤复发,不能来迎亲?”周泽这次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怒发冲冠,什么叫恨不得把人砍成烂泥。 周泽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长辈了,冷着脸道:“他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今日要拜堂的时候昏迷不醒了,怎么,是想让我妹妹还没过门就背上克夫的名声吗?” “好哇,既然这样看不上我周家,我便是抗旨不尊,满门获罪,这亲事我们也不结了!” “竖子匹夫,欺人太甚!” 周泽活了二十年,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顾武满脸涨红,此事是他们理亏,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居然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害得他这个老子被小辈喷得狗血淋头却还要不停地赔罪赔笑脸。 他知道顾宴山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周泽知道顾宴山是故意的。 可他不但不能承认,还必须给顾宴山打掩护、找借口,别提有多糟心了。 “贤侄别生气,那个混账拿军功换宋青青做贵妾,我气狠了,差点把他打死,他旧伤复发也是因为我太冲动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我给你和渡儿赔罪。” 顾武急得老脸通红:“可今日宾客盈门,陛下还会亲自登门,我们不能不顾两家的颜面和陛下的旨意啊。” 周泽“呵呵”冷笑,说话都带着冰碴子:“顾宴山若是识大体,他就是爬也得给我爬过来接亲,现在他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责任、骂名都要我妹妹担着,永宁侯,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顾武忙道:“若不然这样,我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顾宴川,今年十四岁,懂事知礼,长得也体面,让他代兄接亲,咱们好好把婚仪办完。” 代兄接亲,往往是兄长病重将死,需要冲喜,弟弟才会代兄长接回嫂嫂。 周泽忍不住拍桌,恨不得跟永宁侯打上一架:“渡儿,我妹妹,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成了冲喜新娘?”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些人凭什么这样欺辱她? 顾武连忙解释道:“贤侄,我那混账儿子肯定死不了,等他醒了,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渡儿是被玉清道长欣赏的姑娘,贤良得体,是有福气的人,等宴山醒了,那不就更证明她有福气了吗?到时候还有谁会对渡儿说三道四?” 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周泽只能说:“我去问问渡儿的意见,若她不愿意,我们立马就回清河郡,一家人死也死在一块儿!” 顾武被周泽的话吓到了,他想让周渡做他儿媳妇,没想害人家全家被满门抄斩啊。 都怪顾宴山那个混账! 没过一会儿,周泽黑着脸出来:“愣着干什么?赶紧让顾宴川换好衣服过来接亲!” 周泽本是个行止有度、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这会儿对顾武这个长辈呼来喝去,全无尊敬,可见他气得有多狠。 顾武却没脸,也没心思计较这件事,他激动跳起来说道:“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贤侄等我们!” 周泽看着顾武离开的背影,心中恨道:谁等你?又不是我嫁!就知道欺负我妹妹,你们有本事倒是把我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花轿摇摇晃晃了一路终于停下,一只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周渡面前,少年的手里递过来一段红绸:“嫂嫂请下轿。” 第5章 洞房中针锋相对 周渡接过红绸,盖头蒙面,她只能看清脚下的路,手里的红绸给她指引着方向。 少年体贴周渡视线受阻,走得很慢,嘴里还不时提醒道:“嫂嫂抬脚,有门槛。” “嫂嫂,跨火盆了,小心火星。” 他似乎已经过了尴尬的变声期,声音润泽温和,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清朗昂扬,并不似成年男子那样低沉有磁性。 “一拜天地!”礼官喜气洋洋地喊道。 “二拜高堂!”周渡注意到,顾宴川每次跪拜都比她要更低一些,她的余光甚至能从盖头下面看见他的侧脸。 是个白皙俊俏的年轻人。 “夫妻对拜!” 周渡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在此之前她做梦也没想到小叔子会代夫君跟她拜堂成亲。 她不禁有些发愁,虽然她不在乎顾宴山喜欢谁,可是顾宴山这样不给她脸面、不给周家脸面,实在是不识大体了些,她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 “礼成,送入洞房!” 顾宴川拿起喜称揭开了周渡的盖头,一张清冷绝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凤冠霞帔,彩绣辉煌都不能夺去她半点光辉。 “麻烦小叔了,出去吃席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周渡勾起一抹浅笑,态度温和有礼。 顾宴川回过神,眸子颤了颤,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竟然对着自己嫂嫂的脸看了那么久,真是罪过。 “嫂嫂辛苦了,有什么事直接就吩咐下人来做。”顾宴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哪里又需要他来提醒? 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庶子,在这府里也做不了任何主。 周渡点点头:“多谢小叔。” 喜床上,顾宴山脸色苍白地昏睡着,他被换上了一身红色喜袍,躺在那里就跟个礼物似的。 周渡让侍女将她头上的珠翠等重物都取了下来,又去换了一身舒适的衣物,她掀开床铺,下面铺满了红枣、桂圆、莲子、花生,她刚才坐在上面都觉得咯得慌。 顾宴山就这么被放在床上,想来肯定是不舒服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莲青,莲红。” “小姐。”莲青和莲红都是从小就伺候周渡的,周渡出嫁,她们俩就是周渡的陪嫁丫鬟。 莲青:“小姐是不是饿了?我刚才去院里的小厨房看了,吩咐他们备了些小姐爱吃的简餐。” 莲青长得清新俏丽,做事细心稳重,周渡一向很放心她来做事。 周渡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饿了:“既然我已经嫁进来了,你们也该改口叫世子夫人了。” 总不能让旁人揪出她身边人的错处来。 一旁的莲红环视新房一圈,看见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顾宴山。 心中愤恨:不中用的男人,小姐嫁给他真是委屈了! 莲红:“世子夫人,世子是病人,需要人照顾,您金尊玉贵地长大,哪会照顾人?不如让人把他搬去软榻上,这样你们都能好好休息。” 软榻狭窄,当然比不得高床软枕舒服,人在软榻上睡一晚,第二天起来肯定会腰酸背痛。 周渡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莲红想得周到。” 莲红古灵精怪,鬼点子多,总能让人吃哑巴亏。 顾宴山还想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做梦! 周渡吃了一小碗青菜鸡丝汤面,用了两块豌豆黄,最后喝了杯红豆薏米水安神,从早上起就一直作怪的五脏庙才舒服安稳了下来。 成亲真是遭罪。 “嘶……” 就在周渡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唤人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时,软榻上的人竟然悠悠转醒。 周渡也不急着去沐浴了,好以整暇地看着顾宴山,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就是周氏?” 周渡此时已经去掉了身上所有的装饰,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成一把,穿着绣莲花纹的宽松青色里衣,极清极雅,与红通通、喜艳艳的婚房格格不入。 活像是一副丹青仕女图。 看清周渡容貌的瞬间,顾宴山一瞬间失神,眼里闪过惊艳,不过很快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宋青青的样子。 周氏再好,也永远比不上青青在他心中的地位。 “是,我是周渡。” 周渡点了点头,第一次跟便宜夫君打了个招呼。 “我旧伤复发无法迎亲,你是怎么完成婚仪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非要嫁进来?” 顾宴山语气里带着厌恶,一副很看不上周渡的样子。 若是一般人,定要为夫君的憎恶黯然神伤了。 周渡却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猴戏似的。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周渡会伤心,会愤怒,会难堪,可她笑什么呢?被刺激疯了不成? 顾宴山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周渡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世子,我笑你愚蠢无比,却自鸣得意,实在是天下蠢人的榜样,世子若能以这种方式名传千古,也算是另辟蹊径,巧思令人佩服。” 顾宴山被气得直接坐了起来,他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惨白的脸上浮上愤怒的红晕,怒呵道:“你说什么!周氏,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是你夫君,你看看你,可有一点贤妇的样子?” 周渡微笑着摇了摇头:“今日侯爷求我入府,小叔替你接亲拜堂,而我,体谅永宁侯府上下一百多口无辜性命,顶着众人非议完成婚仪。” “顾宴山,所有人都为你的任性和愚蠢受怕受累,你今年二十一,不是十一二。” “而你,醒来第一句不是担心老父幼弟,不是恐惧圣上震怒,竟是嘲讽你们全府上下的救命恩人,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我笑你蠢,何错之有?” 顾宴山自知理亏,他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全府上下没一个真心为我做打算的,却让我去体谅他们?而且,你如今好好地坐在这里,看来也没出什么乱子。” 周渡不想和这种自私自利的莽夫蠢货多言,她直接了当地说道:“赐婚一事,非我所愿,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你我日后相敬如宾就是了。” 第6章 再次羞辱 你给我面子,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希望你以后识大体一些,不要再做让两家都丢脸的事情。” 顾宴山也是奇怪,他厌恶占了他正妻之位的周渡,可是周渡此时明确表示对他不感兴趣时,他心里却又不是很舒服。 顾宴山:“你为何不愿嫁给我?你今年已经十七,贤名在外连我都有所耳闻,又迟迟不许人家,不就是想待价而沽,嫁入高门吗?我的家世人品难道还委屈了你?” 不得不说,顾宴山这番话成功吸引了周渡的注意,她从来没见过像顾宴山这样“自信”的男人。 周渡:“世子征战在外,想必对城墙很熟悉吧。” 顾宴山不明白周渡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周渡:“那敢问世子见过最厚的城墙是在哪里呢?” 顾宴山思索了一会儿:“嗯……我见过的城墙中,应属幸城城墙最高最厚,其号六丈二尺有余,其宽足有两丈。” 周渡笑道:“是吗,听起来也不过如此,想来还没世子的脸皮厚呢。” 不谦虚地说,她要是想,进宫做娘娘都使得,一个永宁侯世子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可笑。 “周渡!你!”顾宴山反应过来了,周渡这是在骂他呢。 “谁家妇人像你这般牙尖嘴利!” 周渡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世子这不就见到了?” “哼,我去书房睡!” 他还记得给青青的承诺,不仅新婚之夜不会跟周渡一起过夜,以后也不会跟她圆房,既然她非要嫁过来,那就守一辈子活寡吧。 周渡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喜称:“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世子一点没记住。” 顾宴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危险,后脑勺发凉,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什么话?” “不要做让两家丢脸的事。” “世子,新婚之夜,你不在新房里老实待着,却要去书房,传出去我会很没面子的。” 周渡举起喜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在了顾宴山的后脑勺上。 “你……”顾宴山瞪圆了眼睛,失去意识,“嘭”地倒在了软榻上。 这一招还是闻昭教她用来防身的,没想到用在这里了。 周渡伸了个懒腰:“真费劲,还不如别醒呢,你说是吧,世子?” 周渡这一觉睡得很好,被莲青唤醒时已经没有困意了。 “去把世子叫醒,一会儿还得跟我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不能耽误了时辰。” 周渡昨天下手并不狠,顾宴山后半夜应该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是。” “嘶……”顾宴山感觉自己不仅脑子疼,后脑勺也疼,还腰酸背痛,浑身上下就没有舒坦的地方。 “你是谁?”顾宴山看见眼前陌生的丫鬟,质问道。 “回世子,奴婢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叫莲青。” 顾宴山蹙眉道:“莲青?哪个莲青?” “莲花的莲,青翠的青。” 顾宴山:“你的名字冲撞了本世子的表妹,本世子给你改个名字吧。” 莲青低眉顺眼,不疾不徐地答道:“回世子,奴婢的名字是世子夫人赐的,要改也是世子夫人来改才合适。” 提起周渡,顾宴山终于想起了昨晚的“棍棒之仇”:“周氏,你居然敢动手打我?夫为妻纲,你却如此刁蛮残暴,你的妇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周渡正在涂口脂,闻言,她扭头抿唇一笑:“夫君,你只知夫为妻纲,却不知父为子纲吗?我那样做也是遵从父亲的教诲,免得你惹是生非,让他老人家再为你费心费力。” 她明明在笑,可那双丹凤眼却凌厉带刃,仿若一尊怒目观音。 周渡微微昂首,让侍女为她戴上檀木雕叶耳坠,嘴上轻飘飘地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是为夫君着想,你若再做荒唐事,父亲打你,我又拦不住。夫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顾宴山被她怼得脸红:“伶牙俐齿,巧言令色!” 什么痛在她心,她真要是在意他,昨晚就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把他打晕,没轻没重的,这个恶毒女人就是想守寡吧! 顾宴山想起刚才没说完的事:“我要给一个婢女改名,还需要你同意?” 周渡挑了挑眉,冷声道:“顾宴山,你这样对我说话,我很不喜欢。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卖给你,我的婢女叫什么名字自然是由我来决定,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叫你一声夫君,是是为了遵从圣旨,也是为了维护我们两家的颜面,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好吗?” 她嫁进来又不是来受气的,谁允许顾宴山这么跟她说话? 顾宴山呆住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不,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 顾宴山气得手抖:“你……你殴打夫君,现在又对我言语辱骂,毫无恭敬,这就是你周家的教养吗?什么世家贵女,什么贤名远扬,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放肆的女子了!” 周渡冷笑,抬手就将手中的汝窑青花瓷杯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镇住了场面:“我昨晚跟你说得很清楚,你我姻缘确非我们所愿,只需相敬如宾即可,你不敬我,还想让我对你卑躬屈膝,百依百顺吗?” “顾宴山,或许你是天之骄子,受人追捧,可我周渡也不是任你折辱的软柿子,你好好想想吧,别整天说出一些愚蠢的话,引人发笑。” 顾宴山的怒气被碎裂的茶杯中断,又被周渡劈头盖脸一顿骂,偏偏人家说得好像确实在理,心中属实憋闷不已。 还是青青温柔体贴,周渡跟她比,就是个任性凶残的母夜叉! 顾宴山不知是暂时被周渡镇住了还是骂醒了,安安分分地跟着她去了正厅拜见长辈。 “拜见父亲,父亲安好。” “好,好。”顾武满意地看着儿媳妇,高兴地红光满面。 周渡给顾武敬完茶,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厚厚的红封。 正当周渡要起身时,顾宴山突然说道:“母亲不在了,你就给姨母敬茶吧。” 顾宴山的亲生母亲在他八岁那年因病去世,顾武常年在外镇守,不方便带小孩子,宋家就主动提出让顾宴山到宋家小住。 宋夫人对顾宴山很好,给予了他母亲一样的关怀。 宋夫人身边有个神情娇怯,模样清纯的姑娘,一直拿委屈幽怨的眼神看着顾宴山。 周渡猜测,那大概就是顾宴山的表妹宋青青。 顾宴山话音刚落,周渡还没说话,顾武脸色立马黑了,若不是顾忌着人多,恐怕早就把顾宴山按在地上锤了:“顾宴山,你再说一遍!” 宋家一届商贾,宋夫人虽然是顾宴山的姨母,可她未出阁前是庶女,如今是商人妇,怎么配受周渡的礼? 第7章 巧妙破局 周渡在莲青的搀扶下起身,淡淡地笑道:“父亲别生气,夫君也只是想周全今日的礼数而已,不过越过母亲给姨母敬茶还是不合适的。” “不如将母亲的牌位请出,儿媳好给母亲敬茶。” 听见周渡这样说,顾武的脸色立马缓和下来,他狠狠剜了顾宴山一眼,笑着对周渡说:“好,好,还是渡儿想的周到。” 敬完茶,周渡认了认其他长辈,拿了他们的礼物。 宋夫人把一对白玉镯子往周渡手上戴,那白玉看品质也是上等,不过跟周渡手上的赤金镶羊脂玉镂空雕莲花纹对镯比起来瞬间黯然失色了。 宋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世子夫人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大方得体,真真是世上难得的尊贵人物,以后可要麻烦世子夫人多教导我们家青青了。” 宋青青被宋夫人拉到面前,周渡气定神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满屋诡异的氛围中笑道:“姨母言重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和睦相处是最要紧,不说什么教导不教导的话。” 周渡体面客气,顾宴山听了这话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 “爹,你说过完婚后就择日让青青入府的,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吧。圣旨已下,青青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能耽误了她。” 顾武本来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听见顾宴山的混账话,他“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个孽畜,娶妻才多久就要纳妾进门?渡儿是你的妻子,你就这么糟践她?老子打死你!” 顾宴山这段时间没少挨打,他自己也爱折腾,眼看着如今身形都瘦削了不少,一张俊脸毫无血色,再让顾武揍上一顿,恐怕真能把他打死。 一时间,正厅里的亲戚、伺候的下人都赶忙来拦。 宋青青哭了起来:“姨父你别打宴山哥哥,我不嫁了我不嫁了,都是我的错……” 顾宴山梗着脖子安慰心上人:“青青,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错,是他们不讲理!” 周渡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心累,她深吸一口气:“都住手!” 她冷着脸的样子锋利不失威严,语调疾厉沉稳又似淬着冰,一时间将乱了套的人都镇住了。 顾武冷静下来:“渡儿,你别担心,爹给你做主,那逆子翻不了天!” 周渡:“多谢父亲,只是世子说得对,宋姑娘是皇上赐给世子的贵妾,早晚是要进门的,商议婚期、安排酒席是儿媳该做的事。” 顾宴山和宋青青愣愣地看着周渡,没想到周渡会为他们说话。 周渡接着道:“宋姑娘既是世子的表妹,又是世子的心头所爱,不能委屈了她,所以婚期不能太近,得好好操办。” 顾宴山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虽然周渡任性霸道了些,但在外面还是会给他面子的,办事也妥帖,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我看过了,六月二十二是个黄道吉日,父亲和世子以为如何?” 六月二十二,也就是三个月后。 顾宴山觉得还能接受,不算太晚。 顾武自然也不会驳周渡的面子:“渡儿考虑得周全,一切都由你看着办。” 风波暂时平息,周渡接着认人。 长辈认完了,接下来是见同辈、小辈,互相交换礼物。 “多谢嫂嫂。” 听说顾宴川念书很好,周渡给他准备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顾宴川接过礼物时,周渡看到了他微微磨边的袖口,他的衣裳干净整洁,但料子已经过时了,可见他在府里虽然不缺吃穿,但下人们伺候得并不算用心。 顾宴川有个妹妹,名叫顾莉姣,今年六岁,他们的姨娘在生顾莉姣时难产去世。 没有生母庇护,侯府主母又早已去世,顾武忙于职务,兄妹俩相依为命,也难怪下人怠慢。 顾宴川并没有把礼物交给下人拿着,他微微低着头,指尖在礼盒上轻轻摩挲,那是上好的蜀锦包装,就这一块布抵得上他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不过最让顾宴川失神的,是礼物盒子散发的淡淡清莲香气,是她身上的香料味道。 这样一想,顾宴川又觉得手上的东西有些烫手起来。 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注意顾宴川的异常,他在府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周渡给小姐们准备的都是名贵的首饰布料,众人见周渡出手这样阔绰,一时之间对她更敬重了几分。 世家底蕴还是深厚啊。 用过早膳后,周渡便准备在府里散散步消食,顺便熟悉一下永宁侯府。 “宴山哥哥,你昨晚怎么整晚都待在新房里?你……你有没有……” 女子娇柔带泣音的声音听得人心中生怜,周渡尚且心软,更何况是爱慕她的男子? 顾宴山急忙解释道:“青青,昨晚我跟周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留在她房里只是给她面子而已。她毕竟是圣上赐婚给我的正妻,昨天没有去迎亲已经给够她教训了,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 周渡觉得好笑,原来顾宴山还是知道顾全他自己的面子的,没跟宋青青说他是被她打晕的。 宋青青扭头瞥见了周渡一行人,她眸光闪了闪,突然抱住了顾宴山:“宴山哥哥,今日一见表嫂我真觉得自惭形秽,她模样那样美丽,又有高贵的身份……” 顾宴山被投怀送抱,心里高兴:“傻姑娘,虽然你没她美,出身也没她好,可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啊。” 可这话听起来却不怎么动听,宋青青脸上可怜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扑哧……” 周渡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宴山回头就见了周渡带着一群人看好戏。 众目睽睽之下,顾宴山不自在地扶正了宋青青的身子。 顾宴山:“你怎么来了?” 他对宋青青和其他人完全是两个态度,不过周渡并不在意他这副不客气的样子。 周渡笑道:“打扰了,我只是路过,世子和表妹继续就是。不过表妹穿得单薄,世子身子也虚着,你们还是不要在湖边久待了。” 第8章 小可爱顾莉姣 说完,周渡转身要走,顾宴山叫住了她。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如果不是周渡开口,迎青青入门的事不会这么容易。 他其实也不想总是忤逆父亲,周渡今天很懂事,做事也周到,他该谢谢她。 周渡玩味地看着顾宴山别扭傲娇的样子,又瞥了眼宋青青紧紧抱着顾宴山胳膊的手,点了点头:“你的谢意我收到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们并不是敌人。” “宴山哥哥……” 宋青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盯着周渡的背影走神了。 “青青,怎么了?” 宋青青嘴唇一瘪,很想哭,自从见到周渡的那刻起,她的心里就没有安定过。 “没什么,这里好冷,宴山哥哥,我们回去吧。” “嫂嫂!” 周渡正拿着鱼食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 “莉姣?” 顾莉姣和他哥哥顾宴川生得很像,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头发梳成两个小辫,用绿色头绳绑着,就像初春的迎春花和垂杨柳般灵动。 “嫂嫂,谢谢你送我平安锁,莉莉很喜欢,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做的哦。” 顾莉姣手上拿着一个柳条配着小碎花编织的篮子。 周渡蹲下来,接过篮子看了又看,笑道:“莉莉怎么有这样巧的手?真是让人羡慕,嫂嫂很喜欢,谢谢你。” 周渡夸完,扭头吩咐莲红:“剪些花枝放进去,把它放在我床头,我要日日看着,可不能辜负了。” 周渡这一连番操作让顾莉姣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礼物,心中的紧张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莉姣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小丫头的脸顿时红了,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要面子的。 周渡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是不是早上没吃饱?走,去嫂嫂那儿用些糕点。” 顾莉姣眼睛一亮,但又想到了什么,犹豫地说道:“奶娘说女孩子不能吃多了,吃胖了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就会被讨厌,我不想被讨厌。” 这话听得周渡心中一顿,眼神微沉。 看来这永宁侯府须得好好整顿整顿了,从前府里没个女主人打点,现如今发生这样奴大欺主的事情。 周渡对着顾莉姣笑道:“奶娘说得不对,莉莉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不会胖的,嫂嫂幼时比莉莉还壮实呢。” 顾莉姣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嫂嫂漂亮,嫂嫂说得对。” 奶娘的身形有两个嫂嫂那么宽呢,她懂什么? 周渡牵着顾莉姣的手回到主院:“莲青,吩咐厨房去给大小姐备些半餐来。” 没过一会儿,下人们端着半餐鱼贯而入,一碗鸡汤蛋羹,一盘清炒时蔬,一盅小米粥和周渡特意吩咐加上的一碗羊奶。 周渡温声道:“少食多餐,肚子饿了就要进食,但切记只吃七分饱就停筷,这样对身体最好。” 顾莉姣用膳的礼仪有很大问题,吃饭过急,没咀嚼几口就咽了下去,见周渡一直盯着她,顾莉姣有些无措地停下了筷子:“嫂嫂,怎么了?” 周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你吃得香,心里高兴。” 礼仪方面也不能操之过急,先和孩子熟悉一段时间再说。 “吃慢点,别噎着了。” 等顾莉姣吃得差不多了,周渡让人收拾桌子。 “嫂嫂,这盘马蹄糕能不能让我带回去给二哥吃啊?” 周渡愣了一下,顾莉姣赶紧解释道:“二哥喜欢吃甜的,但是厨房很少做点心,而且……而且嫂嫂这里的点心好好吃。” 周渡的陪嫁里不只有财物,还有人马,光是厨子就带了四个,生怕周渡吃不惯京城的菜式。 “当然可以了。”周渡想起少年磨边的袖口,又看了看顾莉姣身上穿着的还算崭新的衣裳,心中有了计较。 他们两兄妹不受重视,又没有生母护佑,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想来很是拮据。 虽说衣食住行府里不会缺了少了,可是有吃有穿,和吃得好穿得好是两件事。 点心价贵,厨房采买省下银子又能捞不少油水,顾宴川想吃点心,得自己拿银子去厨房要,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周渡:“莲青,让厨房的人再做几样好保存的甜口点心,一会儿我和大小姐去看看二少爷。” 顾莉姣一个出生丧母的庶出小姑娘,能保持这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顾宴川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谢谢嫂嫂!”顾莉姣笑着扑进周渡怀里,绵软的小身体让周渡的心都颤了一下。 她只有周泽这一个哥哥,同辈里她也是最小的那个,没带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周渡忍不住捏着顾莉姣头上的两个发包玩儿,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莲红,我是不是还有一套桃花绢花?” “好漂亮的花花!”顾莉姣忍不住惊叹。 檀木盒子里装着七支桃花绢花,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有盛放的艳丽桃花,尽态极妍,红粉娇嫩,栩栩如生,最妙的是,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就跟真的花一样。 这是一套宫里赏下来的绢花,周渡七八岁的时候常戴,后来年纪渐长,戴上总觉得不够稳重,有装嫩的嫌疑,就搁置了。 周渡:“喜欢吗?嫂嫂给你戴上……真好看。” 屋里正其乐融融,顾宴山黑着一张脸进来,把照着镜子正开心的顾莉姣吓了一跳。 “大哥……”顾莉姣无措地牵着周渡的裙角。 顾宴山没想到顾莉姣会在这里,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强行压了压火气,但还是难掩不耐烦:“嗯。” 周渡并不关心顾宴山又犯的什么病,她柔声对顾莉姣说道:“莉莉,咱们去厨房看看给你二哥准备的点心做的怎么样了,好不好?” 从昨晚到现在,周渡在顾宴山面前一直是带锋的、淡淡的、冷清如冰的,这柔情似水的样子让他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连怒气都凝固了。 第9章 帮助小叔 顾宴山你要去哪儿?我有事和你说。” 顾莉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周渡的袖子:“嫂嫂,大哥的事要紧,我自己去看二哥就好了。” 周渡对顾莉姣安抚地笑了笑:“先来后到,我先和你说好了去看二弟的,当然不会食言。” 她转头对顾宴山道:“世子不着急的话就等会儿吧。” 顾宴山能有什么急事?看他刚才进门时憋气的样子,估计又是因为宋青青的事和永宁侯较劲呢。 让他冷静一会儿也好,她又不是他的出气筒。 顾宴山:“你……” 谁说他不着急了?就算不着急,她不应该事事以他这个夫君为先吗?去看他二弟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周渡说完就带着顾莉姣出门了,他看着一大一小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更觉得心口闷痛了。 顾宴山看见桌上的残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气。 茶香清爽,入口回味悠长,似有润肺清心之效。 这茶……就连他都挑不出错来。 顾宴山又喝了一杯,才问道:“这是什么茶?” 伺候茶水的小丫鬟恭敬地说道:“回世子,此茶名雪里红,来自乌蒙雪山上的红茶树,泡茶的水是清晨荷叶上露珠。” 顾宴山点了点头,他听说过雪里红,一两茶叶价比千金,而且此茶产量极少,有价无市,没想到竟在周渡这里喝到了。 他轻嗤了一声:“她倒是金贵。” 这样的好茶她就这样随意泡了品尝,若是给了爱茶的文人墨客,恐怕他们要专门为这茶举办一次品茶会,写上几十首诗记录才算尽兴呢。 “原以为青青已经是女子中少有的受宠娇客了,没想到跟周渡比起来竟远远不及。” 顾宴山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涩:既然如此,他以后要对青青更好才行,不能委屈了她。 顾莉姣牵着周渡的手,心不在焉的。 “莉莉,怎么了?是不是走累了?”周渡问道。 顾莉姣摇了摇头:“嫂嫂,我不累……但是大哥好像生气了,我……我有点害怕。” 小孩子对情绪是很敏感的。 周渡:“怎么会呢?你大哥只是为别的事烦心呢,跟咱们可没关系。” “莉莉觉得,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渡接着问道。 顾莉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大哥是大英雄。” 周渡点了点头:“对,你大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大英雄。大英雄不会不讲理,更不会莫名其妙生气,对不对?” “对!” 顾宴川的院子不算大,有些偏僻,但胜在幽静整洁,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二哥!我和嫂嫂来看你了!” 顾莉姣到了顾宴川的地界明显更加放松活泼了。 “小妹,嫂嫂,你们怎么来了?”顾宴川听见外面的动静,赶紧放下了书本出来迎接。 周渡微微一笑,挥挥手让小厮将食盒奉上:“莉莉念着二弟,说你喜欢甜食,找我讨了几样点心让你尝尝鲜。” 顾宴川有些羞赧,身为男子喜爱甜食,说出去总是让人觉得缺少些气概,他喜欢甜食这件事只有小妹知道。 而小妹竟然把这件事说给了嫂嫂。 顾莉姣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哥,嫂嫂的厨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顾宴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小妹只是一心想着他,他又怎么舍得辜负她的好意? 阳光正好,天朗气清,下人们听从主子的吩咐,将糕点、茶水摆在了院子里榕树下的石桌上。 “二哥,你觉得哪个最好吃?”顾莉姣在顾宴川面前就是个小话痨。 顾宴川指了两样。 周渡意外道:“二弟的口味与我兄长很像呢,兄长最喜欢的也是莲子红豆糕和桂花芡实糕。” 顾宴川略有些自嘲地玩笑道:“能和舟野居士有些许相似之处,是我的荣幸。” 周泽四岁习文,八岁作诗声闻于野,十五岁凭借一篇舟野赋才名满京都,自号舟野居士。 他性情舒朗潇洒,时人都言,舟野居士若肯科举入仕,就算生得一副探花貌,也压不过他的状元才。 周渡摇了摇扇子,头上栩栩如生的绢花花瓣被风扰的微微颤动,跟活过来了似的。 她没接顾宴川的话,而是问道:“听爹说,二弟书读的很好,可是有意科举?” 顾宴川不知道周渡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端正了坐姿,认真答道:“嫂嫂见笑,哪里就算好了,只是勤能补拙罢了。” 目前为止,顾宴川在周渡这里的印象都是一个懂礼数、知进退的稳重孩子。 没有嫡母亲娘管教,父亲只重视兄长,忽视次子,他本身又是吃穿不愁的贵族子弟,小小年纪,却能一心向学,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是个可造之材。 “可有老师?” 顾宴川摇了摇头:“家学中的夫子都很尽心。” 周渡在心里叹了口气,永宁侯糊涂啊,他就这么两个儿子,怎么就偏心眼到这种地步? 家学中的夫子最多只能教到乡试,再往上他们就有心无力了。 顾宴川今年都十四了,周围与他同龄,甚至比他年纪小的贵族公子都有自己的师父了,可他现在却还跟一群年龄参差不齐的同族子弟挤大学堂。 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学习啊! 周渡:“科举路艰难,怎么能少了师父?这件事我替你记着了。” 不是周渡圣母心发作,而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个家族若想长盛不衰,必须劲往一处使,兄弟齐心,姐妹互助。 永宁侯府不知是杀孽太重还是怎么的,这一辈就顾宴山和顾宴川两兄弟,外加一个小不点顾莉姣,与旁支也不甚亲近。 家族落败就是从人丁不旺、人心不齐开始的。 顾宴川是个读书做官的好苗子,她不能让他埋没了。 既然嫁来了永宁侯府,她就要让他们都支愣起来,总不能将来还要拖累娘家,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顾宴川愣住了,有些激动,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嫂嫂这样帮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第10章 顾宴山又犯糊涂 周渡认真地说道:“二弟,都是一家人,你好好读书,将来为朝廷效力,为家族增辉,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你大哥还有事和我商议,我就先回去了。” “嫂嫂慢走。” 周渡走后,顾宴川久久回不过来神。 “二哥,你怎么了?”顾莉姣见顾宴川发起呆,也不说话,奇怪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顾宴川无奈地捉住顾莉姣作乱的手:“在想嫂嫂……真是个好人。” 他差点咬了舌头。 顾莉姣单纯地点点头:“是呀是呀,我喜欢嫂嫂!” 嫂嫂漂亮,又温柔,对她也好,给她戴好看绢花,吃好吃的点心。 唉,大哥真有福气,如果她是大哥就好了。 顾莉姣问道:“二哥,你喜欢嫂嫂吗?” 顾宴川捏着顾莉姣的包子脸,一板一眼地强调:“是敬重,我们要敬重嫂嫂。”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不庄重了。 顾莉姣被捏着脸,口齿也不清楚了,懵懵懂懂地说道:“系呀,稀饭嫂嫂,也近粽嫂嫂……” “算了,你懂什么。”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顾宴山问道。 周渡觉得顾宴山这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易燃易爆炸。 晾了他一会儿也完全没让他变得冷静。 周渡走得有些累了,她没理顾宴山,而是坐下来喝了杯茶。 “这茶怎么这么淡了?”周渡蹙了蹙眉。 顾宴山表情一僵,但转念一想,周渡是他的妻子,他喝她点茶又怎么了? 顾宴山:“谁让你不早点回来,让我等了你那么久,喝茶都喝饱了。” 周渡无语地撇了撇嘴:“莲青,去让人换一壶新的过来。” “世子,雪里红需要细细品味,不适合你这样的豪迈之人。”真是牛嚼牡丹,周渡不缺这一壶茶,可顾宴山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让她很反感。 顾宴山:“不过喝你一壶茶,需要这般计较吗?为富不仁!” 周渡气笑了:“为富不仁?世子已经落魄到需要我接济的地步了?”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顾宴山不会是个文盲吧? “好了,世子不是有要事吗?赶紧说吧。” 顾宴山想起正事,自己也算是有求于她,于是强压了怒气,尽量温和地说道:“是有一件事,是关于青青的。” 周渡腹诽:我就知道。 “爹为了给你凑聘礼,几乎搭上了整个库房的好东西,现在到了青青这里就不剩下什么了。” 周渡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感觉顾宴山这个倒霉男人又要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蠢话了。 果不其然,顾宴山接着说道:“所以你的聘礼里也有青青的那一份。” 这时,正好新茶来了,周渡赶紧让人倒了一杯给她压压火气:“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顾宴山看着周渡平静的脸色,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你拿一些出来,再加上我私库里的东西,给青青下聘就够了。” 周渡吹了吹茶沫,觉得这么香的茶用来给顾宴山洗脸实在是太浪费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聘礼在我娘家呢,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的话就去问我爹娘要吧。” 顾宴山没想到周渡没发脾气,却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馊主意:“这怎么能行?你让我去岳家把聘礼要回来给青青下聘?别人该怎么看我?” 周渡乐了:“不是你说想要聘礼吗?我让你去取你怎么又不乐意呢?放心吧,你要是你问我爹娘要,他们会给你的。” 顾宴山:“周渡,我是你夫君,你我夫妻一体,我若是被天下人耻笑,难道你能独善其身?” 周渡眨了眨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 “聘礼已经给你家了,要回来是不可能的,但你确实占了青青的那一份,这样,你从你的嫁妆里拿一些等价的东西出来抵了。” 顾宴山越说越自信,越说越得意,他一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聪明人。 “哦,你想动我的嫁妆?”周渡这会儿是真被逗笑了。 “你笑什么?你不愿意?” 顾宴山蹙眉质问道。 周渡看着顾宴山,好心地解释道:“我的嫁妆里多是御赐之物,只能使用,不能转赠、转卖,知道吗?” “除了御赐之物,还有许多我周家的传家之宝,更不可能拿出来给你纳妾用。” “而且我的嫁妆单子官府是有备案的,少了一件都要记载。世子,你想拿妻子的嫁妆纳妾……亏你想的出来。” 顾宴山是想让周渡悄悄地拿出东西给他用,可没想宣扬地人尽皆知。 周渡问道:“我想,你这主意,爹还不知道吧?” 永宁侯若是知道了,顾宴山可免不了一顿打,还能在她面前说这样的混账话? 顾宴山警觉地看着她:“你不会要去告状吧?” 他刚才去问他爹要东西下聘,都差点被他爹胖揍一顿,若周渡去告状,他爹得气出个好歹来。 周渡白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可不跟你一样,一天不让爹生气就浑身不舒坦。” “爹年纪大了,你也不小了,就不能让他老人家省省心吗?”蠢钝如猪。 顾宴山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他爹能为他多想想,他能总和亲爹对着干吗? “可青青的聘礼怎么办?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让她丢脸。” 周渡瞥了他一眼,顾宴山的良心真是全用在宋青青身上了。 他原来也知道成亲对女子的重要性啊。 “我倒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周渡嘴角微勾,眼神却是冷的。 顾宴山被她的话吸引,没注意到不对劲:“什么主意?” “女子的嫁妆和聘礼是不能相差过大的,你是知道的吧?” 聘礼多过嫁妆,嫁妆多过聘礼,都是不美的。 夫家为了显示对新娘子的重视,会提前送来贵重的聘礼,娘家再根据聘礼的价值为女儿准备嫁妆。 疼爱女儿的人家,私下里会给女儿准备银票、地契、庄园铺子,这些都是不算在聘礼里面的。 顾宴山点了点头。 “听说表妹在家中很受宠,想来宋家会为表妹准备很丰厚的嫁妆吧。” 第11章 回门 顾宴山点了点头,表情颇为骄傲:“那是当然,青青是宋家唯一的女儿,姨父姨母和五位表兄都对她十分宠爱。”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为聘礼发愁。” 周渡笑道:“是这个理儿,若你聘礼准备得不够,宋家为了照顾你的面子,给表妹的嫁妆肯定也不能过多,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怨你怠慢了表妹。” 顾宴山见周渡理解他,心里舒坦了些:“是啊,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忙。” “表妹是我挚爱,你是我的妻子,你若能雪中送炭,日后你们二人在后院和睦相处,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周渡心中暗暗嗤笑,宋青青还没过门呢,顾宴山就打起了她嫁妆的主意,还指望他以后待她好? 真金白银不比男人的承诺来的靠谱? 周渡没接他的大饼,而是说道:“不如这样,你去宋家问好表妹的嫁妆,我根据嫁妆替你准备聘礼,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欠条。” 顾宴山不满:“写欠条?都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周渡已然不耐烦了:“这妾是给你纳的,又不是给我,你若不愿写欠条,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吧。” 顾宴山见周渡脸色不好看,知道她不好拿捏,肯这样让步已经是不容易了,心里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答应。 借妻子的银子,总比去外面借好,他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堂堂永宁侯世子,连纳妾的聘礼都要靠借的。 而且周渡是他的妻子,他虽然借了她的钱,但什么时候还钱还不是看他的意思吗?她总不好一直缠着他要账吧。 可周渡接下来的话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周渡施施然地补充道:“借给你的银子,每个月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直到还清为止,你若有本事赚到钱,提前还我当然更好。” 顾宴山脸色一僵,眼神狐疑地看着她:“你真是周家的女儿?为何这样精于算计,真是掉进钱眼里了,难道我还会赖账吗?” 周渡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那谁知道呢?你心里没鬼,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心虚啊?” 这么看不起银钱,有本事别用。 顾宴山:“不可理喻!” 三日后是周渡回门的日子,虽然她家远在清河郡,但周泽送嫁后就一直住在京城的宅子里,等周渡回门后才会回去。 “哥哥!”虽然这三天在侯府过得还不错,但周渡还是十分思念家人。 周泽一大早就为周渡回门做准备,收拾妥当后就盼着周渡回家,见周渡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未有愁苦之相,放下了一半的心。 “舅兄。”顾宴山本不想来,大婚之日抛下周渡是他理亏,现在见到周渡的家人很难不心虚。 周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宴山:“世子贵步踏贱地,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周家在京城置办的这座宅子是花了大价钱的,虽说规模陈设上比不上侯府奢华,但论地界比侯府还要好上许多。 顾宴山闻言面色尴尬,来之前他就知道周泽不会给他好脸色:“都是一家人,舅兄这话就是折煞我了。” 这话也是在提醒周泽,不管他做了什么,周渡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周泽为难他,周渡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周泽冷哼一声,大好的日子,他不想被这种人坏了心情。 如果不是回门必须夫妻两人一起,他根本不想让顾宴山来碍眼。 用过午膳,周渡跟周泽去书房说话了,顾宴山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闲逛。 真是无趣,若是陪青青回门,宋家人肯定不会这么怠慢他。 回想方才在席上,他们兄妹二人只顾着彼此,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他就觉得心烦。 “哥哥明日就走了?不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吗?” 周泽无奈地笑道:“放心吧,我会常来看你的,你也要多给家里写信,受了委屈不要忍着,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吗?” 周渡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下去,玩笑道:“哥哥还是不了解我,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 “对了,有件事需要哥哥帮忙。” “什么事?” 周渡:“是关于我小叔的,他在学堂里成绩不错,文章我也看过,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他今年都十四了,也没个正经师父教导。” 周泽想了想:“我记得他,那天就是他替顾宴山来接亲的,叫顾宴川是吧?” “你想让我给他找个老师?” 周渡点了点头。 周泽:“没问题,这事我记得了。永宁侯也是糊涂,一心一意只想着顾宴山了,顾宴川也是他的儿子,他竟不为他筹谋一二。” 周渡叹了口气:“永宁侯与发妻感情甚笃,爱屋及乌也是难免的。” 过世的永宁侯夫人在生顾宴山时伤了身体,再不能生了,可偌大的永宁侯府只有一根实在不像话。 为了给永宁侯开枝散叶,她给永宁侯纳了出身清白的良妾,就是顾宴川、顾莉姣兄妹的姨娘。 一开始永宁侯并不愿意纳妾,还为此发了脾气,是永宁侯夫人苦苦相求他才松口让姨娘进门。 永宁侯夫人因病去世后,永宁侯奉旨驻守边关,连顾宴山都尚且顾不上,更别提顾宴川和顾莉姣了。 周泽提醒道:“妹妹,在永宁侯府你谁也不能相信,知道吗?” 永宁侯看起来是站在周渡这边的,话里话外把周渡当成亲女儿对待,可他做的一切说到底也是为了顾宴山能过得更好。 “我知道的,哥哥。”周渡起身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永宁侯再怎么护着她,到底顾宴山才是他的亲儿子,就拿这次婚仪上的事说,顾宴山醒了之后,永宁侯也并没有处罚他。 或者说,永宁侯又能怎么处罚顾宴山呢? 打一顿?顾宴山皮糙肉厚,对他来说被打一顿真是不痛不痒,反正永宁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他打死。 看着周泽苦大仇深的样子,周渡忍不住笑了出来:“哥哥啊,看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嫁人的是你呢,我玉树临风的舟野居士被你藏哪儿去了?” 第12章 管家夫人 虽然周泽说了不用送,第二天早上,周渡还是来了。 随着车队消失在视线里,周渡的心也彻底空了。 莲青莲红沉默地陪在周渡身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周渡回过神,安抚地笑了笑:“回去吧。” 侯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呢。 前三天是新妇,不好大动干戈,过了三天她就是侯府女主人,是时候立威了。 “见过世子夫人,给世子夫人请安。”这是今天最后一批管事了。 从早上开始,到傍晚时分,周渡将府里的、庄头的、铺面的管事见了个遍,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号人。 她当然记不住这么多人,但莲青在一旁将他们一个个记录在册,周渡对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问话,时不时递眼神给莲青,主仆俩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交流。 “世子夫人,今天可是累了一天了,晚膳要多用些。”莲红熟练地给周渡捏肩捶背。 “累了就没什么胃口。” 周渡见了一天人,一直以盛气凌人、精明能干的面目示人,这会儿终于没外人了,露出了惫懒的神色。 莲青给周渡端来核桃牛乳茶:“时间还长,世子夫人何必这样逼着自己?累坏了身子岂不是本末倒置?” 周渡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茶,疲惫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兵贵神速。永宁侯府太久没有女主人,侯爷又不大管事,我看了账本,真是错漏百出,这些老东西的胃口都被喂大了。” 莲红俏皮地说道:“主子说的是呢,得让他们知道,如今永宁侯府变了天了,他们有了一位雷厉风行的女主人,以后做事可仔细他们的皮!” 周渡拍了拍莲红的手,笑骂道:“你这丫头,少看些市井话本,净学些粗话了。” 莲红:“那可不行,我要是不看了,主子从哪儿听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啊?” 周渡没再跟莲红贫嘴,而是对莲青说道:“今天我让你记下来的那几个人,让人去查查他们的把柄,我估摸着是有大问题的。” 莲青:“是。” 周渡猜的没错,她让莲青去查的那几个管事,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树大根深,作恶多端。 有强占百姓良田的,有强抢民女的,有倒卖侯府财物的,还有隐瞒收成贪污近万两银子的。 莲红佩服地说道:“主子真是英明,一抓一个准!” 周渡叹了口气:“我早猜到这群管事里没几个干净的,只是揪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出来罢了。” “主子是怎么看出来的?”莲红好奇地问道。 周渡:“你当我问话是为了跟他们话家常?” “有的人穿一身破衣破鞋,可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自满骄矜,土皇帝做久了都学不会低头了,露出来的里衣领口也不是一般料子,穷人乍富,藏都藏不住。” “有的人是一副老实窝囊相,但他说话时场上的气氛明显安静肃穆些,还会有人偷偷看他,可见此人在管事中是有威信的,不是手段了得,就是抓住了他人的把柄。” 莲红听得眼睛发亮,好像把周渡当成了在世诸葛。 情绪价值这一块,莲红一直是给的足足的。 周渡不是话多的人,可在莲红、莲青求知若渴的目光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也是存了好好培养心腹的打算。 “他们走后,我对着管事们的资料看了,结合他们的言论,再次确定人选,让莲青去查。” “只要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何况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仗着侯府威势作威作福,根本没想着隐藏。” 莲青:“那主子要如何处置他们呢?就像主子说的,管事们身上都不干净,若是太大张旗鼓,恐怕人心惶惶,到时候麻烦无尽。” 莲红接道:“任他们怎么闹,一群奴才难道还能翻得过天去?他们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可都在主子手里。” 周渡将剩下的牛乳茶饮完:“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莲青,你拿上证据,把我让你查的那几个人送到公堂上去,让京兆尹遵循国法,秉公处理。” 莲青:“是。” 莲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可是主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几个人我们大可以私下里处置了,闹到公堂上去,侯爷知道了会不会不满主子所为?” 周渡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莲青做事一向想得周全长远,这很好。” “可有的事不是藏着掖着就能粉饰太平的,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是洗刷永宁侯府名声的好办法。” 莲青若有所思。 周渡接着道:“一个大家族就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从外部攻破是不容易的,必得从内部慢慢腐烂发臭,才能使大厦倾倒,再无回转的余地。” “永宁侯府的奴才手太长,心太野,必得用上雷霆手段震慑不可。” 莲青点点头:“我记住了,主子。” 周渡转头对莲红道:“等那几个人被官府带走下狱后,你就通知所有管事来侯府,我要见他们。” 莲红眼睛一亮:“主子是想杀鸡儆猴?” 周渡靠在躺椅上闲适地晃了晃:“差不多吧。” 周渡管家之事进行得风风火火,顾宴山的事却不是很顺利。 “宴山哥哥,你说的是真的?我家出多少嫁妆,表嫂就愿意拿出多少东西给我做聘礼?”她会那么好心? 宋青青很怀疑。 顾宴山当然不好意思跟宋青青说他是借钱下聘,于是只能点点头:“当然了,我还会骗你吗?” 宋青青很高兴,傲娇地哼了声:“虽说我家比不上表嫂家富贵,可我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嫁妆绝对不会少了我的,既然她那样大方,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宋父、宋母以及宋青青的五个哥哥在宋青青的指示下很快就操办了起来。 但没想到,他们大肆为宋青青置办嫁妆的行为,引起了宋青青的五位嫂子的不满。 “宋大,你是不是疯了?小姑出嫁,你们要把整个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她带出去?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宋大嫂是最先发飙的。 第13章 杀鸡儆猴 宋大对妻子的泼辣样见怪不怪,赶紧解释道:“表弟说了,咱们家出多少嫁妆,他就拿多少聘礼,咱们又不亏,还能给妹妹充面子撑腰。” 宋大嫂狐疑地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向是根据聘礼多少准备嫁妆,第一次见反过来的,你这样做,倒像是我们要占侯府便宜似的。” 宋大摇摇头:“那我不管,反正不能让青青没面子,我就这一个妹妹,不能让她吃亏,这也是爹娘的意思。” 宋大嫂憋气,平心而论,宋家家大业大,还跟侯府沾亲带故,大树底下好乘凉,近些年家业越发繁盛了。 公公婆婆都是好相处的,妯娌间也没有大矛盾。 她嫁的是宋家老大,将来分家肯定拿大头,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这家里唯一让她看不惯的,就是宋家人对宋青青的极致偏宠。 宋青青有五个哥哥,当年她一出生,宋老爷就下令让全家都要宠这个来之不易的老来女。 宋青青在宋家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要月亮不给星星,每个人都要把她的要求放在第一位,时至今日,她们这些嫂子在自己男人心中的地位都比不过宋青青这个妹妹。 她嫁进来的最早,是五个妯娌里忍受宋青青最久的一个,现在好不容易盼着宋青青嫁人了,没想到临走还要恶心她一回。 宋大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大喜的事情,你拉着个脸干什么?你不是也很疼爱青青吗?现在为了点银子就原形毕露了?” 宋大嫂气结,她那是疼爱宋青青吗?她那是不得不疼爱宋青青!宋青青就是宋府的方向标,是宋府的活祖宗,她哪儿敢得罪宋青青啊! “青青嫁的是侯府世子,还是圣旨赐婚的贵妾,以后咱们家可就全靠她了,儿子女儿有这么争气的小姑,前程还能差?你现在不对青青好,就等着后悔去吧。” 宋大说得也不无道理,宋大嫂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遭了:“是我想岔了,你别跟青青说,我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永宁侯府,管事们战战兢兢地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地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个个面如土色,如坐针毡。 “莲红姑娘,世子夫人找我等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终于,一个管事鼓起勇气问道。 莲红斜睨他一眼:“主子当然是有事才找你们的,你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主子体贴你们做事辛苦,还给你们凳子坐,有热茶喝,怎么一个两个这么坐不住呢?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夫人宽容大量、体恤下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那管事被吓坏了,连忙否认。 “只是世子夫人迟迟不来,应该是事务繁忙被绊住了脚,世子夫人如此日理万机,实在辛苦,我才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莲红心中暗笑:当真是巧舌如簧。 “让各位久等了。”周渡在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院子,身后有十几个小厮抬着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木箱子跟着。 “都坐都坐,不必多礼。”周渡抿唇微笑,一副清贵慈悲的菩萨样,但管事们却都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位世子夫人可是个连家丑不掩藏的狠人。 被送去官府的那几个管事性命难保不说,家财尽数抄没充公,三族流放千里之外为奴,比被发卖还要凄惨百倍,让人心有戚戚啊。 他们得知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唇亡齿寒、思考后路,就被她再次召见,在院子里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心是吹得冰冰凉、邦邦硬。 周渡见众人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敢坐全乎了,大半个都悬空,知道他们这回确实是被吓坏了。 “主子,请用茶。” 莲青端上茶水,周渡接过茶盏,不紧不慢地用杯盖撇去浮沫、给茶水散热,清脆规律的瓷瓶碰撞声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起,让人心中一阵阵发紧。 “嘭!”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管事晕了过去,直直地摔倒在地,脸色发青。 周渡惊讶地放下茶盏:“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呢?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子。” 晕倒的管事被抬了下去,周渡环视一周:“还有人身子不舒服吗?若是没有,就说正事了。” “谢世子夫人体谅,我们身体都好着呢,刚才那个管事实在是太不争气,让世子夫人受惊了。”这个时候说不舒服不就是摆明了说自己有问题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周渡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病痛,跟争不争气有什么关系。” “是,是……”管事们连忙点头附和。 “不过有些人却是太过争气,欺上瞒下,吃拿卡要,攒下了好大一份家业,真是我这个主子都自愧不如了。” 周渡话锋一转,进入正题,管事们脸色才缓和一些,瞬间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少的那些人如今在哪里吧。” 一阵静默。 莲红柳眉倒竖,呵斥道:“主子问话,一个个都哑巴了?舌头不用就砍了!” 周渡:“……”死死咬住嘴唇避免笑场。 “知道知道,世子夫人英明,揪出了蛀虫,我等实在佩服!” “是啊是啊,世子夫人不愧是出身清河周家的贵女,赏罚有度,主母风范!” “我等愿为世子夫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指哪儿打哪儿,让往东走不敢往西瞧啊!” 第一个人开口后,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拍马溜须,生怕落于人后就遭了殃了。 周渡觉得好笑,却又感到悲凉,这只能说明,在场的这些管事还真没几个完全干净清白的。 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留下的这些人里,都是她觉得暂时还能用的,先留着,且待以后吧。 周渡给了莲青一个眼神,莲青心领神会地伸出手压了压:“都安静下来,主子有话吩咐。” 第14章 找师父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周渡,仿佛等待着大刀落下。 不管怎么样,好歹有个结果吧,提心吊胆最是痛苦。 周渡:“各位可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管事们摇摇头。 周渡解释道:“是账本。” “府里人才多,这账做得也好,几乎看不出来问题……但也只是几乎。” 周渡话音刚落,管事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一个个面白如雪,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周渡跪下了。 “我自幼跟着父兄习字读书,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管事们的心情随着周渡的言语大起大落,以至于周渡说这话的时候,很多人的脑子都已经麻木可,只愣愣地看着箱子或是低着头。 周渡扬起素手,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账本都沉入湖中销毁。” “是。” 什么? “世子夫人……”有的管事再也坐不住,直接“噌”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又扑倒在地。 周渡语气中带着悲悯:“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否则侯府也不会重用你们,但有能力的人缺少管教就像是失去了剑鞘的宝剑,难免伤人伤己。” “可这也不全是宝剑的错,也并不意味着宝剑从此就没有了价值。” “你们有错,但并尚未犯下不可容忍的滔天罪孽,所以,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周渡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立马纷纷跪倒:“多谢世子夫人宽宏大量,奴才们誓死为世子夫人效劳,为侯府效命!” 唱念做打,杀鸡儆猴,恩威并施。 管事们跪了一地,女子身着浅紫色蜀锦绣金莲花曳地长裙,端坐于紫檀木圈椅之上,眉心朱砂,凤眼清冷,如世外仙姝,好一副信徒朝圣像。 周渡在府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晚上顾宴山回来吃饭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威风,才嫁过来就惩处了这么多侯府老人,恐怕过不了多久京中就要传遍你的悍妇之名了。” 周渡还没说话,永宁侯一拍桌子,吼道:“关你什么事?渡儿是永宁侯府的女主人,主持中馈天经地义,她想怎么做是她的事,要吃饭就闭上嘴,不吃就滚!” 周渡是永宁侯世子夫人,以后这侯府也有她的一半,她只要不糊涂,就不会做有损侯府利益的事。 那些趴在侯府身上吸血的蛀虫早就该清理了,只是他一直没工夫腾出手来。 顾宴山不服气地说道:“闭上嘴还怎么吃饭?” “你!”永宁侯拿傻儿子没有办法。 他看向周渡,语气和蔼地说道:“渡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以后府里的事,你做主,我放心。” 周渡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她如今是品出些这门婚事的好处来了,她没有婆婆,嫁过来就管家,顾宴山有他爹压着,不敢太过造次,永宁侯是公公,也不用她伺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渡:“对了,爹,二弟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可见在读书上有天分,我让兄长给二弟寻个师父,如今已经有回信了。” 永宁侯闻言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顾宴川。 顾宴川长得并不像他,说起来,他和莉姣长得都更像他们早逝的姨娘。 眉目清隽,皮肤白皙,谦和温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不像侯府的孩子,反而像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子。 不过他们早逝的姨娘就是秀才的女儿,倒也不奇怪了。 一转眼,这孩子竟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永宁侯想到自己对他们的忽视,心里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毕竟是自己的血脉。 永宁侯:“长嫂如母,渡儿思虑周全,我这个做爹的都自愧不如啊。是哪位大儒?真是让渊之费心了。” 周渡:“熙宁十二年进士,吴思道。” 永宁侯惊讶地放下了筷子:“哦,是他?” 吴思道是当年的殿试第四名,是那一年的传胪,与前三甲一同在翰林院做事。 此人为官清正,性格刚直,没过几年就被皇上召去做了御前侍书,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入了皇帝的眼,将来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此人运道有些不好,官才做了一年多,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好不容易守孝期满,母亲又去世了。 等六年守孝期满,唯一的祖母又病重,吴思道的祖父早已去世,他与祖母感情甚笃,于是最终只能上书皇帝,言明愿在家侍奉祖母。 “这……他能愿意收下宴川吗?”永宁侯先是一喜,很快又清醒过来。 吴思道是有大才的人,这么多年来想拜他为师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竞争这么激烈,人家真能看上顾宴川吗? 他知道顾宴川读书好,可那都是家学里的老师跟他说的,难保不是存了讨好侯府的心思,水分应该挺大的,跟外面的才子比还是差得远吧。 周渡看了顾宴川,发现这个一向克制有礼的少年眼睛也亮晶晶的,掩饰不住的期待。 他是真的有向学之心。 周渡笑道:“虽然兄长与吴先生是好友,但他也不能左右吴先生的想法。” “我将二弟平时写的文章诗词寄了一些过去,吴先生看了之后觉得不错,要考校一下二弟再考虑收徒的事呢。” 周渡话说得谦虚,但谁都知道周家在其中是出了大力的,若没有周泽的面子,顾宴川的文章哪能有机会送到吴思道的面前? 不是说侯府面子不管用,而是永宁侯不会舍得把资源往顾宴川身上倾斜这么多。 永宁侯:“好,好,宴川呐,可听见你嫂嫂说的了?回去认真念书,再接再厉,争取通过吴先生的考验。” 儿子有出息,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高兴,周渡这个儿媳妇真是没娶错。 娶妻娶贤,福泽三代,如今他们还没有孩子,周渡就能为小叔考虑得这样长远,以后有了自己的嫡子嫡女,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仔细筹谋? 永宁侯看向顾宴山,眼神里带着些许得意:看,你爹我给你娶的媳妇不错吧?你小子还不乐意,还闹,太不懂事了! 可没想到顾宴山脸色黑沉,似乎对周渡有很多不满。 第15章 第一贤德主母 喵莲青“主子,世子来了。” 周渡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不时翻着。 她刚沐浴完,头发被莲红擦得半干,有两个小丫鬟在一旁伺候,一人拿着装着炭的熏香炉子仔细地给周渡烘干头发,另一人拿着梳子配合头油养护那如瀑青丝。 周渡闻言拢了拢披在身上保暖的毯子,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顾宴山一进来就被室内清幽缭绕的暗香撞了满怀。 顾宴山恍惚了一瞬:她似乎很喜欢莲花,衣裳上是莲花纹,用的也是清莲淡香。 周渡看了他一眼:“世子来了,坐吧。莲青,上茶。” 顾宴山喝了茶,嘴上却阴阳怪气道:“我也只配喝点你的好茶了,旁的好处是一点轮不到啊。” 周渡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世子此言何意?” “呵呵,若不是今日你自己说起,我还不知你竟对二弟那么关心,还专门让舅兄给他找大儒做师父。”顾宴山越说越气。 “怎么我向你要些银子都还要写欠条,你对二弟和莉姣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周渡不太理解顾宴山的意思,疑惑道:“二弟和莉姣是你的亲弟亲妹,我对他们好,你为何不高兴?” “而且你要银子是为了纳妾更体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正事,写欠条也是你自己愿意的,怎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怨念,难道还想反悔?” 顾宴山生气道:“怎么可能,我堂堂永宁侯世子,会赖你那点银子吗?” 周渡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那就好。” “你!”顾宴山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气结。 “你与其讨好他们,不如直接来讨好我,我才是袭爵的嫡长子,他们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你对他们再好又有什么用?” 顾宴山说完,发现周渡不仅没有赞同他的话,甚至用一种很复杂奇怪的眼神看他。 有疑惑、不解、惊讶、鄙夷…… 周渡:“谁跟你说这些的?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顾宴山:“你什么意思?” 周渡换了个姿势,腰板挺直,表情郑重,带着些许严肃,眉心的红痣在烛光下晕染着一层光辉:“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样子让顾宴山莫名慌乱起来,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我说的不对吗?嫡庶有别,我才是侯府未来的主人,你是我的妻子,应该与我站在一处才是。” 周渡摇了摇头,正色道:“当然不对。世子,嫡庶之分确实是为了维护礼法规矩,但亲人之间血浓于水,同气连枝,本应该同心同德,互帮互助,如此一来才能使家族兴旺长远。” “只有眼界短浅之人才会揪着嫡庶有别说事,无论是嫡出打压庶出,还是庶出仇视嫡出,都是家族内斗,是让旁人看笑话的。” 顾宴山被周渡说眼界短浅,以他平时的脾气是要生气的,可周渡说得不无道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周渡见顾宴山被她教训,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反驳,可见是听进去了,并没有那么不可救药,心里松了一口气。 “世子,你是长兄,古语有言长兄如父,以后这样分裂家族、伤害手足之情的话可不要再说了。” 顾宴山不服气地说道:“你会这样说还不是因为你只有一个嫡亲兄长,没有庶弟庶妹嘛!” 周渡乐了:“谁说我没有?” 顾宴山默默竖起了耳朵,以为周渡要说些周家密辛出来。 却听周渡接着道:“我嫁给了你,你的弟弟妹妹,不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吗?我替他们筹谋,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周渡这话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暧昧,顾宴山却觉得有些耳热。 顾宴山:“你是说,你对他们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周渡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宴山,她不知道顾宴山是怎么把她的话曲解成这个样子的。 “我……” 顾宴山打断周渡的解释:“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唉……我说了我心里只会有表妹一个人,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周渡:……刚才是谁说让她讨好他来着? “世子,时辰不早了。”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书房去吧,别来碍眼。 顾宴山没听出来周渡是在下逐客令,还以为她在暗示他。 “周渡,再说一遍,我答应过表妹,我是不会和你圆房的,你嫁给我只能享受世子夫人的尊荣。” 周渡打了个哈欠:“我的意思是,没别的事你赶紧去书房吧,我要歇下了。” 顾宴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好。” 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挽回面子吧,他还是不拆穿她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会想你的。”顾莉姣牵着周渡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宴川,她从来没和二哥分开过。 “别哭,我会写信回来的。”顾宴川不擅长说安慰人,手足无措地憋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不在家,妹妹就麻烦嫂嫂照看了。”顾宴川惭愧地说道。 周渡嫁进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却帮了他太多。 她做主增加了他和妹妹的月银,让他们的手头宽绰了不少。 没过多久,她又派人为他们量体裁衣,安排了四时的衣物鞋子。 最重要的是,她整顿了府里的奴才们,肃清了府里的懒散风气,如今下人们一个个做事认真麻利,再没有偷奸耍滑、奴大欺主的事发生。 周渡笑道:“小叔客气了,莉莉乖巧懂事,是她陪着我解闷儿,哪里是我费心照顾她呢?” “小叔头一回出门,路上一切小心,不要吝啬银子,一路顺风,我们都等你回家。” 顾宴川坐上周渡安排的马车,马车很舒服,几乎不颠簸,里面有一张床并一个书柜、一个桌子,在里面可以吃饭、看书、睡觉,不会有任何不适。 临走前,周渡还给他准备了五百两银子,让他留着路上花销。 随行的仆从中有常年走南闯北的、有擅长做吃食的、有会凫水的、有会功夫的,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随手的善意,于他而言都是珍藏于心的滚烫。 顾宴川出了会儿神,拿起书认真看了起来。 从前他读书是为自己、为妹妹,如今,或许又有了新的意义。 他不想让她失望。 第16章 直男巧舌如簧 宴山哥哥,这是我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宋青青羞答答地说道。 顾宴山心里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他展开那长长的嫁妆单子,越看越觉得耳鸣眼花。 自从写下欠条,这两个月他就已经开始提前还钱了。 身为永宁侯府世子,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钱花,所以手也是比较松的。 今天和好友出去喝酒,明天去郊外打猎,府里做的饭菜不合胃口随时能拿银子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置办席面填肚子。 他每个月的月银有五十两,周渡扣掉三十两后,他每个月就得数着银子过日子了。 其实按他以前的花法,五十两银子也是不够的,但是他想要银子,随时跟账房说一声,那些人也不敢不支银子给他。 但现在周渡将永宁侯府把持得跟铁桶一样,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奴才们一个比一个老实,他再想像以前那样一句话就支出银子是不可能了。 顾宴山觉得如今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他现在每个月就盼着发俸禄的日子,虽然周渡还是会扣除一大半,但是好歹还能给他剩下几两银子。 他也找周渡提出抗议过:“你也太狠心了吧,每个月就那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周渡拨着算盘,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笑道:“打发要饭的只需要几文钱,世子是嫌银子多了花不完吗?” “周渡!你别给我装傻!我是说银子根本就不够花!”顾宴山抓狂道。 周渡:“不够花?世子,你吃穿都在府里,不用花一分钱,每个月二十五两的零花,你说说怎么不够花?” “世子,你别太不知足了,你一个月的俸禄总共也才二十两银子,你不仅不需要赚钱养家,每个月还从府里拿银子,哪个成了家的男人日子有你轻松快活?” 顾宴山陷入了沉默,他又被周渡绕进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渡打断道:“这样吧,若是有其他合理的支出你跟我说一声,我自会拨银子给你。” 顾宴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从周渡手里拿到银子的理由。 请兄弟们吃饭喝酒?可办一桌好酒席五两银子也尽够了,再多,周渡就要怀疑他去喝花酒了。 人情往来送礼?这些事都是周渡这个主母来安排,根本不用他插手。 这样想想,他一个月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啊,那他的银子都去哪里了?他到底买什么了?为什么就是不够花呢! 宋青青见顾宴山脸色不太好看,不明所以地问道:“宴山哥哥,你怎么了?” 顾宴山反应过来:“青青,这嫁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知道姨父姨母和五个表兄都宠你,但是你几个嫂嫂不会有意见吗?不能因为咱们让你们家里不合啊。” 宋青青摇摇头:“宴山哥哥你说什么呢,我的五个嫂嫂也很宠爱我啊,嫁妆也是她们一起帮我准备的。” 顾宴山估摸着宋青青的嫁妆估计值两万多两银子。 他一个月还周渡四十五两银子,一年就是五百四十两银子,如果他不立功获赏的话,两万两银子他需要还……三十七年。 他今年二十一岁,也就是等他五十八岁的时候,才能把宋青青的聘礼还清。 …… 五十八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如果到死了都还不清,到了地下,周渡还会问他要吗? 想着想着,顾宴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顾世子并不知道“贷款”这个概念,可也不妨碍他害怕得瑟瑟发抖起来。 顾宴山组织了一下语言:“青青,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高调了,你毕竟是妾室,还出身商户,嫁妆却比京城许多官宦人家娶的正房娘子都要丰厚,这太惹眼了,对你,对宋家都不好。” 宋青青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宴山,仿佛不认识他了似的:“宴山哥哥,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我虽然是妾,但却是你心里唯一的妻子吗?” “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顾宴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青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你好,为了宋家着想啊,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青青:“宴山哥哥,可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保护宋家的。” 宋青青双眼含泪:“宴山哥哥,你变了。” 最近忙着备嫁的事,她和顾宴山见面次数也少了,顾宴山和周渡朝夕相对,难道他们生出了情愫? 顾宴山不住地弯腰道歉,可三十七年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 “青青,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不然也不会去求圣旨纳你为妾,我爹和岳家到现在都因为这件事不给我好脸色呢,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啊。” 宋青青心中已经生出了危机感,见顾宴山已经这样剖心剖腹地表白了,也不敢再闹下去,连忙递了台阶: “我自然知道宴山哥哥对我的心意,我对宴山哥哥的心是一样的,准备丰厚的嫁妆也是为了让你有面子。” 顾宴山听见这话心中熨帖,亲手给宋青青擦眼泪,哄道:“是了,我家青青最懂事了,只是我现在在朝廷当差,许多同僚家里的条件都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他们觉得跟我的差距太大。” “周氏是世家贵女,成亲时十里红妆,金银铺地,高调非常,到现在还有人打趣我娶了座金山回家,你若再来这么一遭,以后同僚们该不与我亲近了。” 这话落在宋青青耳朵里就是不想让她与周渡较劲,不想让她这个妾室跟正妻掰腕子。 宋青青根本没往顾宴山没银子的方向想。 “宴山哥哥,我知道了,我不让你为难。”周渡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顾宴山维护她。 宋青青心中发冷,幸好她再过一个月就能嫁入侯府了,若是再拖一段时间,顾宴山心里还能有她的位置吗? 哼,先让周渡得意一会儿吧,等她进府,她要把她失去的,都夺回来! 顾宴山哪里知道宋青青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只感觉原本沉重的肩膀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债一身轻,虽然他不能做到无债,但还是给自己减少了不少债务呢。 争取以后多立功获赏,在三十岁以前还完债! 第17章 宋青青入府 D@宋青青是圣旨赐婚的贵妾,进府是可以宴请宾客的,此事关乎侯府颜面,周渡身为侯府主母,自然是尽心尽力。 六月二十二这天,永宁侯府张灯结彩,虽然跟周渡成亲那天没得比,但也比一般纳妾的礼仪要隆重许多了。 宋青青委屈地穿上桃红色的嫁衣,即使已经接受了做妾的结局,但真到了这一天她心里还是不甘愿极了。 “青青,你看看这是什么?”宋夫人让下人送上来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一块正红的鸳鸯戏水盖头。 宋青青惊喜地笑了起来:“娘,这是宴山哥哥送来的吗?” 宋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难道我还能自己做主?宴山那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青青,不能做正妻也没事,男人的心在你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宋青青甜蜜地用手勾起了盖头:“我知道了,娘,做妾又怎么样?周渡不过就是个管家婆,宴山哥哥说了,以后把她当成摆设敬着就好了。”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宋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 看着女儿画上新娘妆,越发花容月貌,宋夫人得意地想着:姐姐啊,你可能想到,你唯一的宝贝儿子竟然为我的女儿这样花费心思? 宋二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爹,娘,我来背妹妹出门子!” 宋大紧跟其后狠狠敲了宋二的脑袋一下:“滚一边去,我是大哥,当然是我来背妹妹出门,没大没小的!” “这件事还要论资排辈呢?我们都是青青的哥哥啊!” 宋青青被哥哥们团团围住,笑得花枝乱颤。 宋三:“青青,你今天真美,真是便宜宴山那家伙了!” “青青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能否给四哥个机会,背你上花轿啊?”宋四连忙接上。 宋五想说什么,腰间却被自家媳妇儿狠狠拧了一下:“大伯二伯三伯四伯都在争,轮得到你吗?给我安分点吧!” 宋五嫂是杀猪匠的女儿,长相是妯娌几个里最漂亮的,性格也最泼辣,宋五性格温吞懦弱,宋五嫂嫁进来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宋五嫂在家里也是受宠的老来女,上面也有哥哥,向来都是家里人捧着她、让着她,结果嫁了人后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宠着小姑子? 眼看着宋家的男男女女都跟疯魔了似的围着宋青青转,连自家夫君也把妹妹排在第一位,宋五嫂哪里能忍? 她不仅自己不愿意宠着宋青青,还强制宋五和宋青青保持距离。 宋五有些烦躁:“今天是青青大喜的日子,你平时闹闹也就算了,今天可别再整那些幺蛾子了!” 宋五嫂瞪圆了一双盈亮的杏眼:“我闹什么了?宋五,你给我说清楚,我今天可还什么都没做吧!” 宋夫人蹙眉:“老五,老五家的,你们在那儿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 宋青青抱住宋夫人的胳膊:“娘,别生气,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五哥和五嫂只是太高兴了,说话声儿才大了些。” “五哥,你和五嫂还没有孩子,今儿就沾沾我的喜气,麻烦你背我出门子吧。” 宋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好事竟能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喜笑颜开地甩开宋五嫂的手:“好,青青是最有福气的姑娘,你五嫂若真能怀上,可得好好谢谢你啊!” 宋五嫂气得发抖,她怀不怀孩子跟宋青青有什么关系? 她嫁进来也才半年多,没有身孕有什么奇怪的?能怀上是她有本事,怀不上是宋五这个男人不行,不管怎么样,都跟宋青青这个做小姑的没关系吧? 宋青青管天管地,还管他们夫妻的房中事吗? “五弟妹,冷静些,外面都是客呢。”宋四嫂提醒道。 宋五嫂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宋青青今天就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来恶心她了。 只可惜,听说侯府世子夫人是个贤德的贵夫人,宋青青还有世子护着,嫁过去依旧是过好日子,老天真是不公平。 宋五背着宋青青出门,将人送上了粉顶小轿,即便是六人抬的小轿,也是顾宴山给宋青青争取来的尊荣了。 因是纳妾,顾宴山不能亲自来接亲,轿子从侯府西角门入府,没有拜堂仪式,宋青青被直接送去了周渡给她安排的院子里。 “姨娘,世子吩咐人给您准备了点心茶水,让您垫垫肚子。” 宋青青因为没有拜堂仪式,也见不到顾宴山的面心里正失落,听见丫鬟的话心中又是一暖。 宴山哥哥虽然在前面忙着待客,但心里是念着她的,还怕她饿着呢。 侍书:“姨娘,不能吃太多了,不然晚上不好伺候世子呢。” 宋青青面色一红:“你这丫头,谁教你说这种怪话的?越发不像样了。” 顾宴山和周渡在前院招待宾客。 “为何才来了这么些人?你请帖怎么发的?”顾宴山蹙眉问道。 周渡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解释道:“世子若有疑问去看礼官记录的礼单就是了,京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送了礼来。” “纳妾不比娶妻,世子就不要为难我了吧。” 顾宴山脑子有点问题吧?他纳个妾还想让全京城的权贵上门来恭喜他?他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顾宴山脸色僵了一瞬间,嘴硬道:“你最好没动歪心思。” 周渡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敬酒去吧,我要去招待女客了。” 平心而论,周渡的这场纳妾宴办得十分体面,不算太奢侈,但也没有失了侯府的气度,还展现了侯府主母的气度。 送走宾客已经是下午了,顾宴山酒量不错,但还是被灌得醉醺醺的。 长松过来请示周渡的意思,周渡摆了摆手:“世子喝醉了,把他送去宋姨娘院子里,让宋姨娘好生伺候。” 来纳妾宴的大多不是各个家族的话事人,做事难免轻佻些,把顾宴山灌成这样子,摆明了没考虑宋青青这个新嫁娘的感受。 宋青青坐在床边腰都坐酸了,头上的冠子压得脖子疼,可她却不肯失了仪态,她想让顾宴山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第18章 宋青青的洞房花烛夜 “爷,您慢些……”长松的声音传来,宋青青心中一动。 是宴山哥哥来了? 宋青青羞涩地低下头,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长松:“姨娘,请你让一下,世子喝醉了,我要把世子扶到床上去。” 宋青青头上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侍书赶紧将宋青青扶到一边站着。 一股浓烈的酒气不多时就充满了整个屋子,宋青青觉得有些恶心,也有点想哭。 长松:“姨娘,世子夫人说了,世子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先退下了。” 长松走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宋青青穿着一身桃粉色嫁衣,头顶鸳鸯戏水红盖头,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割裂的滑稽感。 侍书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现在怎么办?” 宋青青一把扯下了红盖头,顾宴山醉得人事不省,他今日也不能穿正红的喜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根红腰带,头上戴的红冠此刻也歪斜了。 不是这样的,她想象中与顾宴山的婚礼不是这样的。 没有接亲,没有拜堂,没有温言软语,只有一个醉鬼,还得让她伺候。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看看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装扮。 “伺候我更衣吧。”宋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才刚嫁过来呢,不能哭,不能哭。 她嫁给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宋青青被丫鬟们伺候着卸下了妆容和头冠、嫁衣。 顾宴山吩咐下人给她准备的茶水点心她没敢多吃,肚子饿得都疼了。 “姨娘,厨房提前送了晚膳过来,说是世子夫人吩咐的。”侍画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顾宴山一直睡到天都黑了才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这是哪儿?” “宴山哥哥……” 顾宴山闻声看去,只见宋青青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你终于醒了。” “青青,给我倒杯茶来。”顾宴山脑子一跳一跳得疼,心中暗骂给他灌酒的人太不懂规矩。 宋青青有五个哥哥,只可惜宋青青不是正妻,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家设宴席庆祝宋青青出嫁,不能来给顾宴山挡酒。 顾宴山喝了茶,心中的恶心被压了下去,这才仔细打量起宋青青来。 她此时去掉了所有的装饰,只穿了一条粉色绸缎长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和美好的身材曲线,脸上不施粉黛,青丝披肩,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丽。 顾宴山打量着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第一次见到周渡时的场景。 她也是像青青这样,穿着中衣,散着长发,骨子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疏离,举手投足间带着骄傲从容,偏生那张脸又是那样清冷神性,令人见之忘俗。 “宴山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宋青青见顾宴山盯着她出神,以为顾宴山是被她别出心裁的清丽打扮吸引了,害羞地红了脸。 顾宴山回过神,暗骂自己有病,这是他与青青的洞房花烛夜,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都成亲了,怎么还叫我宴山哥哥?”顾宴山对着宋青青伸出手,宋青青娇怯地将手放进他的大掌里,下一秒就被拉到了床榻上。 “夫……夫君……呜……” 侍书在顾宴山醒来时就识趣地去外面守着了,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传来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她虽然不知晓人事,却也隐隐约约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姨娘总算如愿以偿了。 虽然是做妾,但是世子护着姨娘,等姨娘有了孩子,就能彻底在永宁侯府扎根了。 第二天一早,宋青青一醒来,就看到了身边男人俊朗英挺的睡容。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挪了挪酸痛的身子,再次忍不住羞红了脸。 “怎么了?”顾宴山被宋青青的动静吵醒,问道。 宋青青软声道:“夫君,妾该去给主母倒茶请安了。” 顾宴山看了眼窗外:“你昨晚累着了,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宋青青心中甜蜜:“妾知道夫君心疼妾,可是不能让主母久等了,妾不想让夫君为了妾失了规矩。” 顾宴山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周渡还没起来,你去了也是在外面干等着,多累啊。” 宋青青红润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夫君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一直睡在一处吗?” 他不是说过不会碰她吗? 宋青青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顾宴山赶紧说道:“我怎么会跟她睡在一起呢?在正院我都是睡书房的,只是周渡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用早膳,所以我才知道的。” “青青,你知道的,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是给了你的。” 宋青青红着脸锤他一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全凭着你一张嘴说了。” 顾宴山抓住她的手坏笑道:“那怎么办?你已经嫁给我了。” “你坏死了!” 两人在床上打情骂俏许久,眼见着快要擦枪走火了,顾宴山才赶紧叫停:“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一会儿你要去给爹和周渡敬茶。” 永宁侯坐在主位,周渡坐在他下首的第一个位置,比起周渡的气定神闲,永宁侯显得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看向周渡,偷感很重。 “爹,您怎么了?”周渡无奈地放下茶盏,任谁被这么盯着都没办法视若无睹的。 永宁侯:“渡儿啊,我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宴山那小子是有眼无珠,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好的。” 周渡:…… 我知道我很好,但顾宴山知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永宁侯觉得她会吃醋?会心里不舒服? 不太明白。 她和顾宴山的婚事是被强求来的,嫁过来这么久,顾宴山没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在意顾宴山呢? 周渡微笑着点点头,提醒道:“爹,宋姨娘也是您的儿媳妇,她肚子里出来的也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让世子听见了,岂不是破坏你们的父子之情吗?” 永宁侯捋着胡子叹气:“爹知道了,渡儿,你真是太贤德了,宴山配不上你啊。” 周渡嫁到他们家来,真是仙女来历劫了。 这样想着,永宁侯对周渡的愧疚更深了。 第19章 借花献佛 妾给爹请安,给姐姐请安。”宋青青身穿一袭朱砂红收腰流仙裙,头上金钗琳琅,面若桃花,笑如春风。 周渡喝了口宋青青敬的茶,送了她一对和田玉镯、一只赤金璎珞石榴项圈做见面礼。 顾宴山不懂女子首饰,但看那首饰成色也知道周渡这见面礼价值不菲。 成亲到现在,她还没给他这个正经夫君送什么东西呢,倒是让他欠下了一大笔钱。 普天之下哪有她这样做人妻子的? 宋青青行完礼,原本还等着顾宴山扶她起来,可顾宴山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她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只能自己起来了。 顾宴山八岁起就常住在宋家,宋夫人有意将宋青青嫁给他,自然是极力让顾宴山远离其他女人,安排伺候顾宴山的下人都是男人或者上了年纪的嬷嬷。 后来顾宴山跟着永宁侯去军营,混在男人堆里,更没法接触到女人了。 与宋青青定情后,顾宴山只一心一意想娶宋青青,对其他女人也看不上眼了。 被逼着娶周渡,两人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如今娶了宋青青,顾宴山才真正体会到男女敦伦之乐,恨不得时时与她黏在一处。 两人同吃同住,清晨,宋青青送顾宴山去上值,等顾宴山下值,侯府一家人在一起用过晚膳,顾宴山又跟宋青青回到院子里腻歪厮混,倒像是他们才是一对儿夫妻。 周渡整日里忙着打理产业生意,又要管着整个侯府正常运作,高门大户间的迎来送往亦是耗费心神,顾宴山和宋青青安安分分地腻歪,倒让她落了个清静。 “主子,是二少爷的信。”莲青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顾宴川离开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吴家的祖宅就在清河郡,顾宴川去了之后由周泽接应,安排他在郡守府住下,吴思道让顾宴川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松口收他为徒。 周渡觉得就算吴思道最后还是不肯收顾宴川为徒,这段时间的教导也能够让顾宴川受益匪浅了,怎么样都是好事。 周渡净了手,吩咐道:“去把莉莉带过来,她一直盼着二弟来信呢。” 莲青:“已经派人去请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柳绿色小夹袄配橙红裙子,扎着可爱花苞头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跑了进来。 “嫂嫂!二哥来信了?” 周渡笑着接住她:“跑慢点,别摔着了。” 顾莉姣的奶娘被周渡敲打过后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敢管着顾莉姣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了,小丫头长了不少肉,看着越发喜庆可爱了。 顾莉姣:“嫂嫂屋子里的地软,摔倒也不会疼。” 天气渐冷,周渡的屋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羊绒毯子,还涂了椒墙保暖,再燃上地龙、放两个烤炉,比春天还舒暖和。 “贫嘴的丫头。”周渡轻轻刮刮顾莉姣的鼻子:“好了,嫂嫂念信给你听。” 顾宴川在信里问了周渡和顾莉姣安,说吴思道已经同意收他为徒了,但拜师后他还要继续跟着吴思道学习,恐怕要等年关才能回家了。 “二哥真厉害!可是过年还要……好多好多天呢,我想二哥了。”顾莉姣为顾宴川高兴,可一想到还要很久才能见到他,又失落起来,眼睛里都蓄满了泪花。 周渡安慰道:“快了快了,还有两个月多就过年了,嗯……莉莉再吃二十次马蹄糕就能见到二哥了。” 顾莉姣跟顾宴川不愧是同胞兄妹,两人都很喜欢吃甜的,但是吃甜食要节制,周渡就规定了三天给顾莉姣吃一次她最喜欢的马蹄糕。 顾莉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好像也没有很久诶……” 两人正说着话,顾宴山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带入了一阵冷风。 顾莉姣乖乖唤道:“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周渡上次说的话起了作用,顾宴山如今对顾宴川兄妹已经不是抱着无视轻视的态度了。 至少表面上看着还过得去。 顾宴山见顾莉姣在这里,他扯出个笑来,尽量显得温和:“小妹又来找你嫂嫂玩儿?” 顾莉姣:“二哥来信了,我让嫂嫂读给我听呢。” “哦?信上说了什么?”顾宴山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顾宴川是他二弟,写的信不给爹,不给他,偏偏给周渡这个嫂子。 周渡答道:“二弟说吴先生已经收下他了,他跟着吴先生念书,年关再回来。” 顾宴山点点头:“吴先生收下他了?好事……爹知道吗?” 周渡:“晚上用膳时再跟爹说这个好消息吧。” 果然,周渡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世子你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冷天的,他好不容易休沐,不跟宋青青腻歪,跑来她这里干什么? 周渡给顾莉姣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头发,顾莉姣心领神会地让莲青带她出去玩儿了 顾莉姣走后,顾宴山踌躇半天,周渡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青青快过生辰了,我想送她一份生辰礼物。” 周渡了然地点点头:“要借银子?行,要多少,我给你记账。” 顾宴山怒道:“这为什么也要记账?我是送生辰礼物,上个月给爹送生辰礼物你也没记账啊,你是不是针对青青?” 周渡抬眼看他:“给爹送生辰礼物是尽孝心,你我二人毕竟是夫妻,尽孝这样的事我不记账。可给宋姨娘送生辰礼物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世子,你花我的银子去讨好妾室,是不是太把人当傻子了?” 顾宴山见争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青青过生辰,你这个主母就不表示一二?她好歹叫你一声姐姐吧。” 周渡弹了弹衣袖,淡淡道:“宋姨娘过生辰,布料首饰我这个主母不会少了她的,我也会吩咐厨房给她置办几桌席面热闹热闹,但你是你,我是我。” “你想献殷勤,别让我给你平账。” 顾宴山心里憋屈:“谁家夫人像你这样?你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第20章 孔雀开屏 周渡觉得顾宴山这人真是十分讨厌:“我又怎么了?” 顾宴山控诉道:“你还问我?你嫁给我这么久,正经送过我什么东西?” “你隔三差五孝敬爹,又给二弟安排前途,还对小妹悉心照料,我呢?新婚夜打我一闷棍,到现在,我每个月的月例、俸银你还要拿一大半走。” “伺候你的下人还总能得赏呢,我找你要点银子,你拿出欠条就让我签字,谁家夫人对夫君这样苛刻小气?” 周渡气笑了,不想多说:“世子,你贼喊捉贼的本事见长啊,我不与你争论,你只说写不写欠条吧。” 银子她有的是,她乐意给谁花就给谁花,顾宴山凭什么指责她? 跟他说得多了,他又以为她对他爱而不得、由爱生恨了。 顾宴山恨声道:“我写!”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又不是不给钱。 天底下哪有她这样好的债主?写欠条就给银子,还不收他利息。 顾宴山见周渡连个表情都吝啬给他,心里十分不舒服,突然,他恶向胆边生。 “既然这样,你就帮忙帮到底吧,我想给青青送一套首饰,女子的首饰我不是很了解,你跟我一块儿去挑。” 他可是她的夫君,世上真有女子能看着自己夫君对别的女子好而无动于衷? 周渡想了想,如今接近年底,确实是京城各大首饰楼上新款的日子。 买一些稳重大方的款式送给娘,选一些新颖别致的送给她的手帕交们做年礼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渡点点头:“好,那就等你下次休沐吧。” “宋姨娘一起去吧,不然她若是和你闹起来,我可是不管的。” 顾宴山拒绝道:“那可不行,我要给青青一个惊喜,让她跟着她不就提前知道了吗?” “放心吧,青青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爱吃醋、无理取闹呢,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宴山得意地说道。 周渡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顾宴山一眼,不知道他怎么能自我感觉良好成这样。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希望顾宴山能够招架得住宋青青的闹腾吧。 怜青院。 顾宴山一进门就被宋青青抱住了胳膊:“夫君,你方才去哪儿了?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我找夫人有点事。”顾宴山随口说道。 宋青青心中一沉,问道:“什么事啊?” 顾宴山:“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的俸银,到年底了花钱的地方多,我让她给我多留些。” 宋青青嫁过来不久就发现了顾宴山的不对劲,这人莫名变得……抠搜了许多。 不仅自己能省则省,看着她流水一样地花银子还会让她省着些用,好像她花的是他的钱一样。 几番追问之下,顾宴山才说道:“青青,我这都是因为你啊。” “周氏是我的正妻,可是我心里只有你,注定不能与她做真夫妻,所以我就只能用银子补偿她。” “我将我每个月大半的月例银子和俸银都给了她,希望能给她些安慰吧,这样她也能少为难你一些。” 宋青青听了心里很感动,却也很疑惑。 周渡看着也不像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啊,她掌握了侯府的财权,还有那么丰厚的嫁妆,顾宴山的这些补偿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吧。 面对宋青青的疑问,顾宴山解释道:“她可能是想让我过得拮据些,到时候向她服软吧,她一个正值芳华的女人,怎么会甘心做一个摆设呢?” 宋青青惊怒道:“她也太有心机了,以为这样就可以破坏我们的情谊吗?夫君,我有银子,我给你花!” 在心上人面前,顾宴山怎么可能做这样有损大男子气概的事情? 顾宴山拒绝道:“哪有男人花女人嫁妆的?说出去让人笑话!青青,你的嫁妆留着自己用,给咱们以后的孩子用。” 提起孩子,宋青青羞红了脸:“什么孩子,还早呢。” 很快到了顾宴山再次休沐的日子。 “夫君,你今天要去哪儿?”宋青青见顾宴山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穿上了今年冬天新做的冬装。 顾宴山不太喜欢穿新衣服,总觉得旧衣服更合身、更舒服,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毛病。 如果不出门、不见客、不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宴席,他是不太注重仪表的。 好在他身形颀长健硕,又有一张气宇轩昂的英俊面孔,穿什么都有一股潇洒的贵气,不至于显得落魄。 顾宴山对着镜子理了理新衣服的领口,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与他平日里利落干脆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这件袍子萧萧肃肃,给他增添了文人君子的感觉。 他戴着一顶玉冠,将头发束起,越发显得剑眉星目、俊朗落拓,贵公子气十足。 宋青青心中有些怪异,他甚少如此打扮,这是要去做什么? 顾宴山一把搂过宋青青,在她面颊上偷了个香,说道:“快到年底了,夫人要去巡视店铺庄子,今日我休沐,她让我同去。” 宋青青心里酸涩:“姐姐管家一向得心应手,何时需要麻烦夫君了?” 顾宴山好不容易休沐,终于能好好在家陪陪她,周渡却偏要这时候把他叫走,这叫什么贤良大度的主母? 顾宴山:“终究是自家产业,我去看看也更放心些。” “我走了。” 宋青青拦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可心里的醋海却翻滚了起来。 以往他休沐的时候,这个时辰他们还在床榻上相拥而眠呢,可今日他早早起身,又费心打扮,到底是为了周渡还是店铺? 难道店铺庄子的下人还会在乎主子的穿着打扮?他肯定是刻意打扮了给周渡看的。 她也喜欢精心装扮的俊美男人啊,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给她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日日梳妆描眉、节食保持身材,只为让他赏心悦目,更喜欢她一点呢? 女为悦己者容,难道男子就不是这样吗?顾宴山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周渡吗?他真会放着个美娇娘当摆设吗?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宋青青忍不住俯在桌上哭了起来。 第21章 举案齐眉 顾宴山来到正院,见莲青守在外面,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你们夫人呢?” 莲青意外地看了顾宴山一眼,行礼问安道:“给世子请安,世子夫人还没起身呢,奴婢进去看看。” “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她不会是忘了吧? 亏他还把事记在心上,她对他的事竟然一点也不上心! “诶,世子……” 顾宴山进入卧房后就直奔拔步床而去,莲青来不及阻止,他就掀开了帐缦。 “周渡你……”扑面而来一股温暖的馨香,把他还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女子的青丝随意披散着,几缕发丝不规矩地贴在脸上,配上睡得红扑扑的面颊,有一种随性稚气的美丽,与平日里从容淡然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整个身躯窝在锦被中,只露出恬然宁静的面孔,就像冬日里犯懒的猫儿,戳的人心窝子发软。 顾宴山愣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动作,周渡若有所感地蹙了蹙眉,微微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一瞬间给她吓得睡意全都飞走了。 “世子?你怎么在这里?”周渡拢了拢被子,质问道。 她才睡醒,声音还有些娇懒,听起来跟撒娇似的,没什么威慑力。 顾宴山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有事?” 周渡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我当然记得,但不是有一整天的时间吗?你急什么?可用过早膳了?” 早饭都没吃就来打扰她睡觉,是不是欠的?有鬼在后面追啊? 但周渡的话落在顾宴山耳朵里却成了她在关心他。 顾宴山哼了一声:“我怕你等急了,哪有时间用早膳,谁能想到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起来?” 周渡无语:“我每日都是辰时起身,是你今天来的太早了。” 说了这么会儿话,周渡是彻底清醒了。 “莲青,让小厨房给世子送些早膳来,叫莲红进来帮我梳妆。” 顾宴山摆摆手:“不必了,你快些梳妆,今天我带你去外面用早膳吧。” “行吧,听世子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外面的早膳能有府里厨子精心准备的好吃? 不过周渡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跟顾宴山争论,随他去吧。 周渡:“世子,我梳妆还需要些时间,你在这儿等着怕是会觉得烦闷。”所以能不能先出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女人就是事多,我看会儿书。” 顾宴山说着就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见赶不走人,周渡索性也就当他不存在了。 莲红梳头的手艺很好,她梳出来的发髻齐整不失灵巧,堕马髻上簪一朵青玉莲花金钗步摇,再用几颗成色极好的珍珠做点缀,配上明月珰耳饰,端的是清雅大方、丽色无边。 “你不是新做了一件千山翠竹枝棉袍吗?那件衣裳好看,做了就多穿几次。”顾宴山突然说道。 莲红没有动作,而是等着周渡吩咐。 周渡不知道顾宴山今天发什么癫,一大早跑来盯着她梳妆,还指点她穿搭,他那么关注她新做了什么衣裳干什么? 怕她给自己做了,不给他做? 堂堂世子,就算现在穷了点,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虽然她让他写欠条,可在吃穿上她还真不至于克扣他的,不然传出去了也是惹人笑话。 周渡:“听世子的,去拿吧,再把那件豆绿色莲花纹吴绫襦裙拿来做配。” 莲红应声去取衣裳了,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小丫鬟怀里抱着天青色滚狐狸毛鹤氅,另一个拿着蜀锦苏绣棉鞋、袖笼等配饰。 等穿戴完毕,周渡最后往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精致优雅,宛如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 顾宴山:“你是不是还没画眉呢?” 周渡看了他一眼:“世子还会画眉?” 他们又不是真的新婚燕尔的夫妻,顾宴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拿她寻开心呢? 顾宴山答道:“画眉有什么难的?我日日都给青青描眉,她赞不绝口。” 周渡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淡淡道:“不必了,我自信眉不画而黑,所以从来不画眉。” 周渡的眉毛生得极好,毛发浓密,长眉入鬓,形似弯月柳叶,英气又缠绵,别有一番韵味。 顾宴山看了看,确实没有他可以下手的地方,也不再提了。 两人行至东门,正巧碰上要出门的永宁侯。 “儿子(儿媳)给爹请安。” 永宁侯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俩了,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裳,郎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 倒真有恩爱夫妻的样子了。 永宁侯笑道:“好,好,你这臭小子总算是开窍了,晓得带渡儿出府玩儿了?” 顾宴山没有反驳:“爹你要去哪儿?” 永宁侯叹了口气,正色道:“快过年了,圣上体恤三军将士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遗属,让我代为犒劳将士、慰问遗属,唉……好了,我去忙了。臭小子,照顾好渡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顾宴山:“放心吧爹。” 坐上防风的马车,周渡在袖笼里微微颤抖的手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马车上有热茶和糕点,顾宴山喝了杯热茶,吃了几口点心,问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走神,想什么呢?” 周渡低着头,兴致不高,懒懒道:“前些年一直不怎么太平,牺牲了那么多将士,爹每年慰问遗属,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宴山只以为周渡是关心永宁侯,说道:“是啊,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见多了死人和鲜血,倒不觉得怕,可看到遗属们,心里是真难受啊。” 好像战场上的那些麻木,在一瞬间被他们绝望的眼泪和痛苦的哀嚎唤醒了,冰封的瀑布开始倾泻,心也被酸水血水浸透了。 “辛苦了,你们是天启的英雄。”周渡想起尸骨无存的闻昭,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但因为皮肤太白太嫩,眼圈还是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薄红。 顾宴山愣了一下,看见周渡一瞬间的失态,心脏好像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铁骨柔情,便是这样的感受吧。 顾宴山慌乱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哎呀,保家卫国是男人的天职,不辛苦不辛苦,别哭啊……不然爹知道了又该教训我了。” 第22章 夫妻初交心 周渡平复了一下情绪,掀开一角帘子呼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你看着我做什么?”周渡被顾宴山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问道。 顾宴山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还以为你这样的贵女应该是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没想到竟也能体恤将士血泪。” 周渡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世家贵女多是德才兼备之人,灾荒年施粥行善,战乱年捐粮捐衣,她们也是读书习文、胸有沟壑的女子,并不是只知道在金玉堆里享受的金丝雀。” 天启国如今的皇帝是第二代帝王,永宁侯府算是开国功臣,是新贵族,发迹之前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看待老世家的眼光还是偏颇了。 顾宴山这回倒是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大方地承认道:“是我错了,是我先入为主,我承认,对你、对世家,我原先都是有偏见的。” 周渡来了兴趣,好以整暇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错了的?” 总不会她落两滴泪,顾宴山就反思自己了吧?他应该还是没那么蠢的。 顾宴山:“你嫁进侯府后,主持中馈,账目中总会留出一笔银子做善事,资助善堂、怜弱济贫、施米施粥,都是真金白银落到了实处,你做的如此得心应手,可见从前也没少做。” “你的贤德名声响亮,以前我总觉得你是沽名钓誉,是为了得一门好姻缘才那样小心地修炼羽毛,可现在想想,若是真做了许多善事,好名声也是你应得的。” 周渡眨了眨眼睛,顾宴山难得说话这么动听,她笑道:“你也莫把我真当个菩萨了,如果我就是你口中的沽名钓誉、心机深沉之辈呢?你也知道,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能为自己挣得贤德名声,扬我清河周氏的美名,谁能说这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呢?” 顾宴山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这点我也想过,不过古语有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若真是双赢的好事,谁又能说你的不是呢?” “若能以虚名诱惑更多的高门权贵做善事、行善举,这份大功德还是要记在你周氏阿渡的头上啊。” 周渡“噗嗤”一笑:“看来在世子心里我终于是个好人了。” “世子今日口齿伶俐,说的话也动听,不过一码归一码,欠我的银子照样得还。” 顾宴山气闷:“钱钱钱,你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方才是谁说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的?阿渡,你真是煞风景。” 周渡一怔:“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宴山不知道周渡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阿渡啊,怎么了?虽然我们当不成真夫妻,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吧,我总不能一直周渡周渡地叫,听起来跟骂人似的。” 古人多以字相称,若没字也会用尊称,直呼大名相当于是骂人了。 从小到大,只有闻昭会这么叫她。 周渡抬眼看顾宴山,微微一笑:“你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我小字濯锦,你称呼小字就好。” 湖中多莲花,红绿间明,乍疑濯锦。 濯锦,濯锦,顾宴山默默在嘴里过了两遍,只觉得口齿生香,这字怎么取的这么好呢? 跟她很配。 顾宴山掀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停车!” “你饿了吧,这家的云吞面特别好吃,我隔几天就要吃一回,不过不知道你这样的大小姐能不能吃得惯。” 周渡哼笑一声:“世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尝尝,是什么样的美食,能让世子这样牵肠挂肚。” 小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店里算是明亮干净,可顾宴山却莫名觉得让周渡坐在里面吃实在是委屈了。 恐怕他们那一桌会吸引店里大部分的目光了。 思及此,顾宴山阻止了周渡要起身的动作:“你在马车里等着吧,我给你买来吃。” 周渡疑惑:“既然这样,派个人去买两碗来不就好了?” 顾宴山的语气里带着些得意:“你不懂,我是这家的常客了,老板都知道我的口味,下人说不清楚的。” “我要的那个口味差一丝一毫都不行的。” 周渡失笑:“世子是讲究人,就算是吃一碗小吃也有自己的心得呢。” 顾宴山自得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了。”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周渡摇了摇头,顾宴山说了声“知道了”就下车去了。 “哟,世子爷来了?还是老样子吧。”顾宴山一走近,老板就热切地招呼道。 “嗯,老样子,不过这次来两碗。” 老板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世子是带着府里的夫人来赏脸了?好嘞好嘞,我就先给您二位做。” “宴山?” 顾宴山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很熟悉,转头就看见了宋二哥和宋三哥。 顾宴山笑着走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二表哥、三表哥,好巧啊。” 宋三哥将方才老板的话听了个全,调笑道:“你这是休沐了带青青出来逛街?正好,叫她下来,咱们一桌吃嘛!” 面对两位宋家表哥的眼神,顾宴山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呢,宋三哥就已经跑去掀马车帘子了。 顾宴山:“诶……” “青青,躲在车上干嘛?赶紧……” 宋三哥一把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家妹子的娇美笑脸,而是一张清冷姝丽的端肃美人面,美人面无表情时,与高居庙殿的菩萨像也不差两样了。 周渡见这人直接冒起了傻气,丝毫没反应过来他的行为有多冒犯,不由得蹙了蹙眉。 菩萨怒目……宋三迷迷糊糊地想道。 还是顾宴山跑过来拉走了宋三,冷声道:“三表哥,这是我的夫人周氏,青青还在府里,你怎能冒犯女眷,赶紧给她道歉。” 宋三回过神,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生顾宴山不带宋青青出门的气了,连忙隔着帘子道歉:“在下是宋姨娘的三哥,方才认错了马车中的人,唐突了世子夫人,还望世子夫人原谅则个。” 周渡也不想斤斤计较,只是敲打了一二:“都是亲戚,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宋公子以后行事要多加注意才是,若今日冒犯的是别家女眷,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善了了。” 宋三:“是,是,夫人说得是。” 她人真好,还关心提醒他呢。 第23章 宋青青庶妹求救 发生了这样的事,宋二、宋三两兄弟也不好再继续攀谈下去了,两人跟顾宴山打过招呼后就进店去了。 宋二忧心忡忡地喝着面汤:“我有点担心青青。” 宋三还在出神,听见宋二的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青青在侯府里待的好好的,你担心她什么?” 宋二给了弟弟一个暴栗:“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宴山今天休沐,不在家陪青青,反而带着夫人出来逛街吃饭,青青会怎么想?” “她指不定有多伤心呢。” 宋三反驳道:“你想太多了吧,宴山对青青够好的了,哪家做妾的女儿能随时回娘家,身上头上穿的戴的金玉首饰能买下几个铺子?” “而且宴山带青青出门哪回不是去什么珍馐阁、聚福大酒楼这样的有档次的地方,哪里是这简陋的云吞面能比的?” 宋三说着说着,自己心里却觉得不舒服起来。 顾宴山也真是的,堂堂世子爷,自己爱吃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吃就算了,怎么能让那样仙女似的夫人也吃这样的东西呢? 宋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顾宴山并不知道两兄弟在背后蛐蛐他待周渡小气。 “来,尝尝,这是我自己吃了许多次才调配出来的最好吃的口味。”顾宴山爽朗率真的样子还真不像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 周渡看着碗里飘着的满江红,不敢想象这是放了多少辣子,一股酸味直冲鼻子,想必也没少放醋。 但这样重口味的香气却最是刺激人的味蕾。 周渡挑起一根面吹凉了送入口中,就算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呛到了。 顾宴山连忙给她倒了杯茶:“是不是太辣了?我重新去给你买一碗。” 周渡缓了缓:“没事,我的饮食一向清淡,今日倒要吃点这新奇的口味。” 她见顾宴山吃得又香又猛,还面不改色,心中升起了奇怪的胜负欲,非要征服这碗爆辣云吞面不可。 不过周渡只勉强用了半碗,那白皙娇嫩的面庞几乎被红霞覆满了,清凌凌的丹凤眼含着两汪泪花,嘴唇都微微肿了,不断轻轻吸气。 顾宴山看她那副可怜样子,抢过她的碗:“好了好了,可不能再吃了,你吃不得辣,吃多了要难受的,尝个味道就好了。” “快喝点茶,含着水别咽了,解辣。” 顾宴山看着周渡乖乖地含着水,双颊微微鼓起,眼里还泛着水光,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不能吃就不能吃,偏要逞强,这种事也要争个输赢吗?” 周渡来了气,她将水咽了下去:“我能吃,只是不能吃太多而已。” 说完重新含了一口水。 两人吃完早饭,顾宴山和周渡才去了锦绣阁挑选首饰。 顾宴山给宋青青挑了一支闹娥金银珠花树头钗、一对白玉蝠纹镯,花去了小四百两银子,从他肉疼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如今是越发知道银钱来之不易了。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首饰?一起挑了吧,我送你。” 周渡乐了:“花我的银子给我送礼?世子,你这事做的也太不讲究了吧。” 顾宴山压低了声音,严肃道:“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什么叫你的银子,我那是提前支取我未来的银子。” 周渡没跟他争,笑道:“不必了,无功不受禄。”她不花穷人的钱。 顾宴山没料到她会拒绝:“成亲这么久我也没送你什么东西,今日就当感谢你陪我出来给青青挑礼物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非要装阔,她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周渡喜欢木质的首饰,她拿了一只迦南木雕并蒂莲镯子:“就这个吧。” 镯子的油光很漂亮,散发着淡淡的木头清香,有宁神静气的效用。 顾宴山拿起镯子端详了一下,又亲手给周渡戴上了。 “很趁你。”指如削葱根,一双柔荑软腻生温,触感极好。 周渡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手:“多谢世子了。” 周渡给母亲、好友挑了几套头面,上千两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很顾宴山差点看自卑了:“世子,走吧,该回府了。” 顾宴山却不想太快回府:“时辰还早,我带你四处逛逛?” 周渡摇摇头,顾宴山是真不怕宋青青闹啊:“不了,今日起太早了,我有些累了。下次吧,下次世子若再有雅兴,我再相陪就是了。” “宋姨娘在府里该等急了。” 顾宴山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总把我往青青那里推,真是贤良大度。” 周渡没回话,顾宴山就是这样,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冷着他,他反而正常些。 回去的路上,顾宴山故意赌气一言不发,周渡闭目养神,马车中很是宁静。 “世子,姐夫,求你救救我吧!”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女子的哭求声,周渡睁开眼,见顾宴山也是一脸疑惑,她只好问车夫:“外面发生什么了?” 车夫:“夫人,有个女子拦在马车前了,路窄,绕不过去。” 周渡和顾宴山只好下车去了解情况。 顾宴山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子:“宋余?是你?你怎么了?快起来!” 顾宴山是男子,不好上前搀扶,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渡不可能放着个姑娘跪在他们面前,否则被有心人看见了,不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宋姑娘,快起来吧,有什么事咱们去马车上说。” 宋余,是宋青青的庶妹,她的亲娘是曾经与宋老爷有过几夜风流的俏寡妇。 宋老爷出门经商,可能是寂寞难耐,就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本想着就是一场普通的艳遇,谁曾想那寡妇就怀上了孩子。 寡妇生下宋余后,见她是个女儿,本来是十分失望的,可后来寡妇听说宋家与旁的人家不一样,不在乎儿子,反而非常宠女儿,这下可让她支棱起来了。 她抱着女儿敲开了宋家的大门,要为她自己和襁褓里的孩子挣个锦绣前程。 但她没想到,宋家是喜欢女儿,可那得是从正室夫人肚子里出来的正经小姐,她毁了宋老爷宠妻爱妻的好男人形象,宋家全家上下能喜欢她们母女才怪。 第24章 宋余 最后还是寡妇破罐子破摔,泼辣地豁出去闹,才带着女儿进了府。 宋余只比宋青青小半岁,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宋青青众星捧月,是宋家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宋余却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可怜,在宋府的待遇比下人都不如。 宋余直到五岁才正式有了名字,若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像宋老爷,一看就是宋老爷的种无疑,她恐怕依旧会是众人提及都嫌脏嘴的二丫。 但这名字也说不上好,余,多余,她是宋府多余的人。 周渡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帮她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宋姑娘,喝杯茶,慢慢说吧。” 也是可怜人,宋府好歹是富商,又不缺一口饭吃,何必这样磋磨一个无辜的女孩儿,错又不在她。 “夫人,这帕子我洗了再还给您可以吗?”宋余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渡手上那方雪青色罗绣敦兰蝶纹帕子,只觉得自己糟蹋了贵物。 周渡温和地笑了笑:“一方帕子而已,自有下人浣洗。我知道宋姑娘是勤快的姑娘,不过我们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客气。” 宋余本就红着的眼眶更酸涩了,周渡一个外人对她都比她的家人要和善太多。 “世子姐夫,我也是没办法了,求你救救我吧,我爹和大夫人要把我嫁给年逾六十的县令做填房!” 顾宴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在宋府客居多年,知道宋余不受待见,可再怎么样,她也是宋家的女儿,姨父姨母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是不是有误会?”顾宴山不愿相信。 宋余哽咽着说道:“徽县的县令曾经于爹有恩,他丧妻多年,爹说他缺个知冷热的人照顾,大夫人就……就说让我嫁过去,这些是我我偷听到的……” “世子姐夫,我无依无靠,贱命一条,你若不肯帮我,我情愿一死,也不愿让一个能做我祖父的人糟蹋了!” 宋余说着就拔下头上的簪子要自尽。 顾宴山眼疾手快地夺下簪子:“你别着急,我没说不帮你!” 周渡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了计较,问道:“宋姑娘是偷跑出来的?” 宋余瑟缩地低下头:“是……是的,我再不走,就要被绑着送上花轿了,世子夫人,求求你,别送我回去。” 宋余的亲娘早就去世了,宋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的,对她来说,那就是个虎狼窝。 周渡看得出来宋余有自己的小心思,今日拦马车绝对不是偶然。 可同时,周渡也怜惜她,同为女子,若能帮她一把,周渡是愿意去做的。 周渡与顾宴山对视一眼:“宋姨娘在侯府孤单,需要家人陪伴,宋姑娘既是宋姨娘的妹妹,那我就请宋姑娘过府做客,以慰藉宋姨娘的思亲之苦吧。” 顾宴山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一会儿亲自去向姨父姨母秉明。” 顾宴山还是想亲自去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就算宋余不受宠,这样害了她的一辈子,也实在太过分了。 周渡将宋余安置在东厢房,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宋姑娘,你就安心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我。” 宋余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周渡待她这样温柔体贴,她诚惶诚恐地又要给周渡跪下。 周渡连忙扶住她:“诶,这可使不得,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子也不比他们差多少,万不可自轻了。” 宋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周渡失笑:“是不是饿了?也是到午膳时间了,我陪你一起用些饭吧。” 厨房很快将午膳送了来,周渡招呼宋余坐下。 因怕宋余不自在,周渡撤下了伺候用饭的下人们。 “这道胭脂鹅脯是厨子的拿手菜之一,味美不腥,宋姑娘尝尝。” 周渡见宋余只顾着吃碗里的碧粳米饭,夹菜也只夹面前的一两道,但眼睛里却时不时地看向桌上其他丰富的菜肴,便主动给她夹菜添汤,希望她能自在些。 周渡嫁进侯府之前就通过各种资料将侯府的关系网熟记于心,宋余这个可怜的姑娘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宋余毕竟是宋家人,她怜惜宋余的遭遇,却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宋余,不过现在人求到面前来了,她就尽可能对宋余好一些。 “谢谢世子夫人……”宋余满足地吃了一口鹅脯,小脸上是抑制的惊喜,就像一只偷吃果子的松鼠。 周渡见她喜欢吃肉,却又不好意思夹,就只好担任了布菜的职责:“来,喝点冰糖百合马蹄羹解解腻。” 倒是难得地体验到了投喂的乐趣。 吃完饭,周渡就回正院休息了。 周渡走后,宋余原本小心矜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心中翻滚的嫉妒和恶意让她差点呕吐出来。 不能吐,刚才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宋余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圈,深吸了一口气:宋青青的命也太好了,在家时受尽宠爱,顾宴山又对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 就连做妾,她都能遇上周渡这样温和贤良的主母。 周渡对她这样卑贱的人都体贴周到,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对受尽宠爱的宋青青,只能更好吧? 凭什么呢?凭什么不管怎么样宋青青都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她好、爱着她?就因为她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宋青青……我一定……要夺走你的一切!”宋余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怜的小白花模样? 顾宴山沉着脸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宋青青等的着急,身为妾室,没有主母的允许,她和伺候她的下人都不能随意出府。 嫁入侯府几个月的甜蜜表象终于被撕开,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宋青青突然意识到,如果顾宴山不想让她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打探到顾宴山的行踪。 看着笼子里的鹦鹉,宋青青百感交集,红了眼眶。 于顾宴山而言,她就是笼子里的小雀,高兴了宠一宠,不高兴了弃之一旁,小雀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或者,主人只是单纯地没有新鲜感了,觉得厌烦,去寻更新鲜有趣的雀儿了。 第25章 爆发争吵 喾“青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顾宴山一进门就看见宋青青对着鸟笼默默垂泪,眼眶红红的,让人见之生怜。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顾宴山急道。 他心中那些沉重不愉的情绪在看见宋青青眼泪的那一刻暂时都被抛之脑后了。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关心、照顾宋青青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宋青青也是这样,独守空闺再难熬,柔肠百结再痛苦,只要顾宴山肯哄哄她,她的万千愁绪就能被冲散。 宋青青扑进顾宴山怀里,娇柔地泣道:“夫君,我想你了,以后别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好不好?我在这侯府无依无靠的,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了。” 顾宴山疼惜地轻轻拍了拍宋青青的后背:“是我的错,没想到你在府里一个人待的烦闷,以后不会了。” 宋青青心中微甜,可顾宴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大惊失色:“我邀你妹妹来侯府做客了,有她陪伴你,你就不会无聊了。” 宋青青:“什么?我妹妹?我哪儿来的什么妹妹?” 她是宋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啊……等等…… 宋青青抬头震惊地看着顾宴山:“是宋余?你把宋余接过来了?” 顾宴山拉着宋青青坐下:“是啊,我知道你从前不喜欢她,可她也是无辜的,你们毕竟是姐妹,她是你的亲人啊。” 周渡有一句话说得对,什么嫡出庶出,大家都是一个家族的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着身份说事作践别人是小家子气。 宋青青不知道顾宴山发什么疯,她第一次对顾宴山发了脾气:“你在说什么呢?宋余她是什么东西,她和她那个娘一样低贱,给她一口饭吃是宋家仁慈,她也配和我做姐妹?” 顾宴山明知道她不喜欢宋余,还要把她接近侯府,是想干什么?膈应她吗? 宋青青厌恶宋余,她的家原本是多么完美,父母情意甚笃,府上没有任何通房妾室,兄长们性格好,对她很宠爱。 如果不是宋余的娘勾引了爹,还生下了宋余这个多余的累赘,爹娘怎么可能生出隔阂? 直到宋余那个短命娘死了,爹娘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了,她们娘俩就是宋家的耻辱、阴影! 顾宴山仿佛不认识宋青青似的,蹙眉安抚道:“青青,你冷静些好吗?宋余很可怜,你若是不喜欢她,我不让她来见你就好了。” 一口一个低贱,听着非常刺耳,就像一个泼妇,顾宴山心里很不舒服。 宋青青有些崩溃:“她可怜?她可怜什么?待嫁的年纪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跑来让姐夫收留,她安的什么心?” 顾宴山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对宋余这么好? 宋青青想起从前顾宴山还住在宋家时,她就不止一次发现宋余偷看顾宴山,还找机会和顾宴山搭话。 只是顾宴山一直没看上宋余,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呢? 他为什么突然留心宋余了? 顾宴山被她的话气得站了起来:“宋青青,你说话注意些,难道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有多么重要吗?你怎么能这样说宋余?” “我实话告诉你吧,姨父姨母要将宋余嫁给年过六十的老县令做续弦,只因为老县令曾经对姨父有恩!宋余没办法了才偷跑出来拦下了我的马车,我和夫人这才将她带回侯府。” 宋青青瞪大了眼睛,扭头仰视着顾宴山,泪水滚滚而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顾宴山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宋余才多大?那县令又病又老,姨父姨母把她嫁过去岂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吗?他们安的什么心?” 宋青青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爹娘?我才要问你是安的什么心呢,天底下哪个姐夫会去管小姨子的婚事?你把她带回来,到底是可怜她,还是为了满足你的龌龊心思!” “你!”宋青青的话太过刺耳,顾宴山气得忍不住抬起了手。 宋青青惨笑一声,心如死灰,反而把脸凑了上去:“好哇,你为了宋余,要动手打我是吗?你打呀!什么青梅竹马之情,原来你真正的青梅是宋余啊,是我挡了你们的道了!” 顾宴山被伤了心,甩袖离去,留下一句:“无知蠢妇,不知所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顾宴山第一次怒气冲冲地从宋青青院子里离开,下人们都吓坏了,尤其是侍书。 她守在门口,刚才顾宴山和宋青青的争吵她都听在耳朵里,主子吵架,奴才受罪。 “姨娘,世子是怎么了?” 宋青青将桌上的茶具、博古架上的瓷瓶都砸了个稀巴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侍书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只能任由宋青青先发泄情绪。 宋青青突然在原地不动了,侍书以为她冷静下来了,没想到下一秒她晃了晃身子就往地上栽去。 “姨娘!”侍书赶紧扑上去扶住宋青青,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侍书垫在下面,身上被碎裂一地的瓷器扎了许多道口子,没一会儿就渗出血来。 “啊!快来人啊,姨娘晕倒了!”侍书惨叫着喊道。 顾宴山从宋青青那里负气离开后就去了正院:“宋余那里你多照顾些,先安排她在侯府住下吧。” 周渡点了点头:“宋姑娘是宋姨娘的妹妹,在府里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顾宴山叹了口气:“还是你善解人意,青青她……她性子太冷了些。” 周渡向来不喜欢这种踩一捧一的说法,也不屑于和别人比较,所以也没接顾宴山的话。 她不说话,顾宴山却自顾自地把她当成了倒苦水的罐子:“……你说说,宋余也是可怜人,纵然她亲娘可恨,但是宋余到底是宋家血脉啊,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样逼她呢?” 其实从前在宋府住着时,他就有些可怜宋余这姑娘,明明和青青差不多大,但一个娇生惯养、玉雪可爱,一个瘦瘦小小、怯懦卑微。 有好几次,他都撞见宋余去厨房偷东西吃,宋家的小姐,连饭都吃不饱。 可这毕竟是宋府的家事,他不好多说,只能偷偷让人给宋余送点吃的,没想到宋余来感谢他时被青青发现了。 青青知道后又哭又闹,说他喜欢宋余,不喜欢她了,说他如果偏向宋余,以后就再不理他了。 他心里只有青青一个人,她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能再和宋余有什么交集了。 第26章 姨娘有孕,撬墙角 周渡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在听,却并不发表意见。 顾宴山絮絮叨叨地说道:“其实我能理解青青不喜欢宋余,我也知道青青是怕失去我,但她再厌恶宋余,也不能看着宋余被推进火坑啊。” “我只是想帮帮宋余,她却那样揣测我,简直是对我的侮辱!我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吗?” 他们难道不是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吗? “世子,宋姨娘身边的丫鬟求见,说宋姨娘晕倒了!” 顾宴山一听这话,都等不及让丫鬟进来了,急的立马冲了出去。 周渡在他走后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想:幸好她没跟着顾宴山说宋青青的坏话,人家是睡一个被窝里的,她一个外人要时刻注意分寸,不然就会面临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 顾宴山:“你这个蠢物,姨娘晕倒了赶紧去请府医啊!” 侍画赶紧说道:“世子,府医已经去了,奴婢是来请世子过去看看姨娘的。” 顾宴山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更是一阵风。 “青青……”顾宴山跑进卧室,宋青青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心里又急又悔,刚才为什么要那样疾言厉色地跟她说话? 顾宴山着急地问府医:“姨娘是怎么了?” 府医却是满脸喜色地说道:“恭喜世子,姨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我要当爹了?”顾宴山惊喜地笑道。 他想起刚才的事情,心里是一阵后怕:“那姨娘晕倒是怎么回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府医:“回禀世子,姨娘是气怒攻心才晕过去的,喝几副安胎药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以后切记不可大喜大悲。” 顾宴山:“好,好,我记住了。” 府医走后,顾宴山哪儿也没去,一心守在宋青青身边,他握着她的一只手,将它贴在自己脸边,心里是一阵阵浪潮般的喜悦。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心爱之人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宋青青悠悠转醒,看见顾宴山的那一瞬间,她红了眼眶,扭过头去。 顾宴山:“青青,你可不能再流泪了,不然生出来的孩子跟你一样爱哭怎么办?” 宋青青愣了一下:“什么孩子?” “我……我有孩子了?” 宋青青激动地要坐起身来,顾宴山将她按住:“别动,府医说了,你刚才动了胎气,要多休息一会儿。”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两人很快又和好如初,你侬我侬起来。 周渡得知宋青青怀孕,给她送去了许多补身体的好药材和名贵的布料。 “多谢姐姐,明天我再去给姐姐道谢。”宋青青靠在顾宴山怀里,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莲青表情平静:“姨娘身怀有孕,又才动了胎气,夫人说让姨娘好好休息,不必在意些虚礼。” 宋青青犹豫地看了顾宴山一眼:“可是……这样姐姐不会生气吧?妾身进府以来,就很少去给姐姐请安呢。” 顾宴山拍了拍宋青青的手,安抚道:“夫人是最和善大度的人,她说了不必在意虚礼就是真的不必在意,你不用太小心了,现在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得知宋青青怀孕,连一向无视她的永宁侯都送了东西来。 宋青青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听顾宴山夸奖周渡的。 “是……妾身知道了。” 宋青青有了身孕,顾宴山不能再留宿,于是他又搬回了书房。 “姐夫?” 回书房的路上,顾宴山遇见了带着丫鬟散步的宋余。 “是小姨啊,在府里可还住的习惯吗?”顾宴山想起自己才和宋青青因为宋余的事情吵过架,所以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宋余恍若未觉,她微微低下头对顾宴山福了福身,露出精致光洁的侧脸:“多谢姐夫收留,夫人对我很好,听说姐姐怀孕了,恭喜姐夫了。” 宋余的侧脸特别像宋青青,朦胧的月色下,顾宴山都有几分恍惚。 “我这样在侯府白吃白住实在心中不安,不如我去照顾姐姐吧?怀孕辛苦,有家人在身边照顾,能让姐姐轻松舒适些。” 顾宴山想起宋青青对宋余的抵触,连忙拒绝道:“不必了,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伺候人的活的?” 宋余抬起头,眼里带着点点泪花:“姐夫是嫌我笨手笨脚吗?我……我不是什么娇小姐,我很会照顾人的。” 顾宴山想起宋余从前在宋府的待遇,说是二小姐,实际上连丫鬟都能指使她做这做那。 他心中一软:“当然不是了,我知道你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只是……” 宋余擦了擦眼泪:“那就是姐姐厌恶我了?住进侯府的这几天,姐姐一直没让我去看她,甚至我去了她的院子,也被拒之门外。” “我知道了,为了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小外甥,我不去讨她的嫌就是了……” 顾宴山左右为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宋余仰头看着月亮,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沾着晶莹的泪花,她叹息道:“十五月圆人不圆,姐夫,我该回家了。” “不管他们怎么对我,到底是我的亲人,这些天麻烦你和夫人了,多谢你们,给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顾宴山急道:“既然待在侯府安心,那你就安心住在侯府,又不会少你一口饭吃,少你一件衣裳穿,为什么非得回去?” 宋余激动地说道:“姐夫,我不想做一个没用的人,如果嫁给老县令能让爹和大夫人高兴,让他们接受我这个女儿,能让兄长们和姐姐接纳我这个妹妹,那我就嫁!” 顾宴山:“谁说你是没用的人?你……你会做甜汤,你做的甜汤很好喝,这样吧,你每日做甜汤给我送来,我拿去给你姐姐喝,行吗?” 宋余惊讶地看着顾宴山,蠕动了几下嘴唇,轻声道:“姐夫还记得我会做甜汤?” 顾宴山笑道:“当然了,还记得有一次我口渴,呛了你从厨房偷来的甜汤,你哭的像是黄河决堤一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亲手做了给你娘喝的。” “难怪和府里厨子做的味道都不一样。” 宋余抿唇笑了起来,娇声道:“姐夫,别再提从前的糗事了,那我明日就做了给你送来。” 宋余笑起来就和宋青青不像了,但还是很美丽,是一种如小雏菊般的清新纯洁。 顾宴山出神地想道:当年的黑瘦丫头,如今竟也长成俏丽美貌的姑娘了,配老县令是珍珠落泥沼,他一定要阻止。 第27章 半个青梅的功力 顾宴山和宋余的“偶遇”和甜汤之约很快就传到了周渡的耳朵里。 侯府里如今到处都是她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的眼睛。 莲青从外面进来,在烤炉前边烤手边问道:“主子,宋姑娘对世子……需要去敲打一二吗?” 周渡闲闲地将兵书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道:“为什么要管?宋姑娘有大志向,如果有机会,就帮帮她吧。” 顾宴山是个念旧情的人,宋青青是她的青梅,宋余又何尝不算半个青梅呢? 永宁侯府的后院不能让宋青青一家独大,只有百花齐放,她这个做主母的才能高枕无忧。 “宋姨娘已经有孕了,是时候给世子安排新人伺候了。”她对顾宴山无意,自然不会牺牲自己去讨好他。 从宋余拦下他们马车的那一刻起,周渡就算到了会有今天。 莲青点点头:“是,主子,我知道了。”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刻心意相通,会意一笑。 第二天一早,周渡正在用早膳,宋余就带着一碗红枣桂圆甜汤来了。 “给夫人请安。”宋余福身行礼,她的头总是微微低着,露出细白脆弱的脖颈,眼帘垂下,很谦卑的样子。 她就像是开在墙角的小白花,并不起眼却又惹人怜惜,当她用那双满含柔情的怯懦眸子看着你时,仿佛你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这样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美人,又有小时候的情分,也难怪顾宴山对她另眼相看了。 “来了?可用过早膳了?”周渡放下筷子,笑着问道。 宋余嘴角绽开一抹笑,柔柔地回答道:“谢夫人关心,是用过早膳来的,我早起做了些甜汤,给夫人送来尝尝,希望夫人不嫌弃我手艺粗陋。” 莲红在周渡的示意下将甜汤端来奉上,周渡喝了一口:“暖香可口,果真是蕙质兰心的姑娘。世子公务繁忙,我这做妻子的看着心疼,却又没有宋姑娘这样的好手艺,能为他洗手作羹汤,真是惭愧。” 周渡的暗示很明显,宋余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头:“夫人的手金贵,要帮世子做更要紧的事,我在侯府叨扰多日,心中不安,愿为夫人在小事上分忧。” 宋余今天来周渡面前就是为了过明路的,再用宋青青做幌子,双重保险下,免得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 周渡笑着点点头:“若是如此,宋姑娘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永宁侯是一品侯爵,每日都需要上朝,顾宴山是五品武官,领了实差,按本朝规定只需要参与一月一次的大朝即可。 宋余每天一大早起来变着花样地煮甜汤,煮好后分成三份,周渡、顾宴山、宋青青各有一份。 “来了?今日是什么汤?”顾宴山已经习惯在书房等待宋余过来送甜汤了。 宋余伸出一只手小心地将给顾宴山的那一份端出来:“姐夫昨日说姐姐需要补气血,我问了府医,煮了五红茶,对女子身体是再好不过的。” 顾宴山打趣道:“我又不是女人,既是煮这样的汤,便不必给我留了。” 本就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宋青青身子不方便,宋余煮的汤又几乎都是补物,他这些天身体躁动得很,又不好意思跟宋余说。 宋余俏皮地笑了一下:“为何不用?姐夫上战场杀敌,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我要给姐夫补回来!” 宋余在他面前是越来越鲜活了,顾宴山觉得跟她说话很轻松,所以每天都会在宋余来送汤时跟她多说几句。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要是不喝,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顾宴山听宋余这样说,心里也很感动,从没一个女人这样关心过他的伤痛。 周渡把他当空气,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是朋友、是债主。 宋青青倒是和他有情,他们两情相悦,但青青自小受尽宠爱,是需要他哄着、宠着的,她不像宋余这样细心柔情,能关注这些日常小事。 “你若是个男人,我定要与你做知己的。”顾宴山喃喃道。 宋余听见了,歪着脑袋反问道:“难道男人和女人就不能做知己了吗?姐夫若认我是个知己,就不该拘泥于性别,不像大男子所为。” 顾宴山笑道:“我从不知你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你的手怎么了?” 宋余一只手收拾着食盒,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姿势看着很是怪异。 宋余慌张地掩饰道:“没事的,就是不小心烫到了,我涂点药就好了。” 顾宴山蹙眉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宋余心虚地伸出手,她的手并不漂亮,她不像周渡那样养尊处优,也不像宋青青被人千娇万宠。 她总干活,手上甚至是有茧子的,与顾宴山见过的女子的手都不一样。 顾宴山鬼使神差地托住了她的手,想起那天给周渡戴镯子,她的手在他的手里,他就像握着一块丝绸,又像是摸着一块温凉的羊脂玉。 周渡的手让他心神摇荡,宋余的手却给了他一些从未有过的震撼:“你……你受苦了。” 不知道他是在心疼她从前的艰辛,还是单纯地怜惜她手上被烫出来的水泡。 宋余缩了缩手:“姐夫,没事的,等我回去挑破了再上药,很快就会好了。” 顾宴山摇摇头:“挑破了多疼?我这里很好的烫伤药,只用涂上,很快就能消了。” 顾宴山认真地给宋余上完药,抬起头时却发现宋余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透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的手还贴在一起,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你……你先回去吧,甜汤就先别送了,等你手上的伤好了再说。”顾宴山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 宋余柔柔地应了声:“我知道了,姐夫。” 等宋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宴山才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他是失心疯了吗?怎么能那样唐突一个姑娘,她是他的小姨子啊! 顾宴山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起那天和宋青青争吵时,她说的那些话。 “你安的什么心?哪有姐夫会管小姨子嫁给谁?” 顾宴山,你不能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顾宴山将放温的甜汤一饮而尽,却依旧压不下心火,只觉得身体更加躁动不安了。 开了荤的男人竟然这么难忍吗? 顾宴山又灌了一壶凉茶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提上食盒去看宋青青。 第28章 争吵 夫君!”顾宴山一进院子就被宋青青扑了个满怀。 “怎么这样黏人?小心点别摔着。”顾宴山接住她,侍书赶紧上前接过食盒。 宋青青撒娇道:“妾身想你了嘛,肚子里的孩子也想爹了。” “我不是日日都来看你吗?”顾宴山揽着她回到房间,侍书将甜汤端出来给宋青青奉上。 宋青青很喜欢顾宴山每天都记挂她,但嘴上却道:“夫君每日提着甜汤过来看妾身多辛苦啊,以后就让厨房做了送来就好了。” “而且,我也怕夫人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顾宴山:“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厨房做的哪能和这个比?” 宋青青顿了顿,敏锐地意识到顾宴山这话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 顾宴山原本是想一直瞒着宋青青,不让她知道甜汤都是宋余做的。 可宋余每天做甜汤那么辛苦,青青却恍若未觉,根本不能领会到宋余的心意,又何谈姐妹和解呢? 他心里有些替宋余不值,而且他也不想继续冒领宋余的功劳了。 顾宴山解释道:“这甜汤是小余每日做了让我给你送来的,她怕你不愿意喝,也怕你动气,不让我告诉你是她做的。” “啪!”宋青青的手颤抖了一下,瓷碗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宋青青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想说什么,下一秒恶心得呕吐起来:“呕……” 顾宴山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青青你怎么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倒杯茶来!”顾宴山朝侍书吼道。 伺候宋青青的下人们赶紧进来收拾残局,擦地的擦地,倒茶的倒茶,拿痰盂的拿痰盂,很快屋里就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宋青青缓过来后小脸依旧煞白,冷笑着说道:“你是说,宋余每天都会给你送甜汤是吗?” 顾宴山还在担心她的身体,她却阴阳怪气地说话,让他心里的着急也淡去了三分:“不是给我,是给你,我只是代为转交而已。” 宋青青“呵呵”笑了两声:“你敢说你没喝她的甜汤,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当我是傻子呢?你们两个打着关心我的旗号勾勾搭搭,还要不要脸了?” 顾宴山忍无可忍地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么龌龊的想法揣测别人的好意?” 宋青青气得肚子抽痛,她脸色铁青:“好好好,你说你们是清白的,那你把她送回去啊!你若是开口,不准我爹娘将宋余嫁给老县令,我爹娘敢违抗世子爷吗?” “用得着你这样小心翼翼地金屋藏娇吗?” 顾宴山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宋青青!你如此口无遮拦,实在太过分了!” 侍书见宋青青额角都忍出了冷汗,脸色越来越难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世子爷,奴婢求您不要再和姨娘争吵了,她还怀着孩子呢!姨娘,你身子还好吗?” 顾宴山这才发现宋青青好像难受的厉害,他慌了神:“快,快去叫府医!青青,你别生气,我不跟你吵了,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府医来了以后给宋青青开了安神的药服下,再次叮嘱孕妇不能动气。 顾宴山照顾宋青青睡下,心里也是疲惫又烦闷:“我去上差了,姨娘若有什么事就立刻去禀报夫人,知道吗?” 周渡是侯府里的定海神针,照顾一个孕妇还是没问题的。 侍书连忙应是。 宋青青醒来后,没看见顾宴山,失望地叹了口气,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落入枕间,最后消失不见。 “姨娘,世子去当差了,等下值了就来看您了。”侍书连忙安慰道:“世子走之前还担心姨娘你呢,说让有事就去找夫人,夫人会好生照顾你的。” 宋青青眼珠子木然地滚动了一下。 “夫人?对了,我要去找夫人,她一定也不想多个人来分享夫君吧,让她把宋余赶出去!” 宋青青:“侍书,伺候我梳妆,我要去见夫人!” “姨娘……”侍书为难道:“府医说让你好好休息,不如等养好了再去找夫人吧。” 宋青青坚定道:“不行,宋余在侯府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心,何谈好生养胎?” “你刚才没听见夫君唤她什么吗?小余?哈哈……多么亲昵啊,女子的名讳是能让男子随便唤的吗?再不把那个贱人赶出去,她就真的要把夫君抢走了!” “你不知道,那个贱人最会装可怜了!” 侍书见宋青青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正院。 莲青打了帘子进来:“主子,宋姨娘求见。” 周渡正在教宋余看账本,闻言道:“既是宋姨娘来了,就赶紧请进来吧,怀了身子的人怎么能站久了?” 宋余:“等等!” 见周渡看着她,宋余咬了咬唇,解释道:“夫人,姐姐来找您应该是有正事的,她恐怕不想见我,我不想让她心烦。” 周渡了然地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你就去那屏风后面躲一会儿吧。” 宋余躲好之后,莲青才引了人进来。 “妾身见过夫人。” 周渡起身扶了她一把:“宋姨娘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宋青青坐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妾身知道夫人喜欢清静,所以嫁入侯府这么久也很少来打扰夫人,这一回确有要紧到事同夫人商量。” 周渡点了点头:“莲红,给宋姨娘上杯牛乳茶。” 周渡并不主动开口问,宋青青心里着急,再想拿腔拿调也是不能了,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妾身的庶妹住在侯府的这些天麻烦夫人照顾了,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姐夫家里住着终究不像样。” “世子和您性格宽仁,不好主动开口让客人离开,妾身却不能不为庶妹的名节着想,还请夫人安排人送她回家。” 周渡笑道:“宋姨娘考虑的是,只是世子说过,让宋姑娘只管安心住在侯府里,我倒是不好违逆世子的意思。” “这件事宋姨娘应该和世子商量,我是不方便说什么的。” 宋青青见周渡油盐不进,只好放了大招:“夫人,不是妾身危言耸听,我那庶妹心高气傲,若是继续让她住在侯府,肯定要出事的。” 周渡惊讶地用手帕按了按嘴角:“宋姨娘,你是说世子对宋姑娘……女子的名节最为要紧,你可不能因为胡思乱想就口无遮拦啊。” 第29章 宋余投诚 嘭!”屏风后传来架子落地的声响,宋青青被吓了一跳。 周渡看了莲青一眼,莲青赶紧绕去了屏风后面:“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让你擦个架子都做不好,惊扰了主子,真是该骂,还不赶紧扶起来!” 周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新来的小丫鬟,还没调教好,让妹妹受惊了。” 宋青青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接着将宋余给顾宴山送汤、顾宴山因为宋余对她发脾气、顾宴山亲昵地称呼宋余为“小余”等事情一股脑地跟周渡说了。 周渡见她越说越激动,打断道:“宋姨娘,你别着急,喝口茶慢慢说。” 宋青青没想到周渡到现在还是一副淡然自若、事不关己的样子:“夫人,您到底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个贱人把夫君勾引了去吗?” 话说到这里,宋青青已经完全不能保持任何淑女的姿态了,言辞也激烈起来,看得出来她的情绪起伏很大,濒临崩溃。 周渡蹙眉道:“宋姨娘,你身怀有孕,冷静些,不必如此激动。” “如果真如你所说,世子对宋姑娘有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青青尖声道:“什么?” 周渡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道:“宋姨娘,世子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世子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我替他管着侯府,他给我主母的尊荣。” 一般女子若不得夫君喜欢,定是要想尽办法藏着掖着,维持表象上的体面的。 可周渡却这样毫不在意地将被一般女子视作耻辱的事情淡然说出,宋青青的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因为顾宴山冷待周渡也有她的原因。 周渡接着说道:“世子若想纳妾,我就替他操办,后院里多几个妾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若是拈酸吃醋,心里不舒坦,便去和世子说,没有正事就不要来正院了。” 宋青青抿了抿唇,周渡的这些话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把她都浇得清醒了许多。 是啊,周渡在府里就是个菩萨,顾宴山那么宠爱她,视正妻为无物,周渡都没来找她的麻烦,可见周渡根本就不在意顾宴山。 那么后院里多一个妾少一个妾对周渡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正室嫡妻,谁也越不过她去。 “夫人,妾身知道了。”宋青青低声应道。 顾宴山被贱人迷惑,周渡帮不上忙,她只能靠自己了。 别说顾宴山答应过她,此生唯她一人,退一万步说,他要纳妾,那也绝对不能是宋余! 宋青青走后,宋余从屏风后面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周渡面前。 周渡眼皮抬了抬,身子都没动一下,表情沉肃,这次她没有再摆出亲切温和的姐姐模样,而是以一种上位者的目光审视跪着的宋余。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问“宋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做那些事?”而是问宋余的想法是什么。 宋余知道,是时候表态投诚了,她不能够对周渡有任何隐瞒,从她做的那些事暴露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人的关系就不再平等了。 周渡不会再拿她当成可怜的亲戚家的小妹妹,当然,她也不想一直被周渡当成客人。 “还请夫人救我!”宋余说完后就给周渡磕了几个头:“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确实对世子有情。” “爹和大夫人原先就想将我嫁给年过六十的老县令,丝毫不顾及我的死活,世子去教训了他们,您又收留我,我自然心存感激。” “但我若回府,他们定然又会将我随便嫁出去,有了第一次成功逃跑,他们肯定会有所防范,我不可能再逃出来的。” 周渡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宋余摇摇头,哭着说道:“不,夫人,我背着您勾引世子,是我的错,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出身低贱,没人为我筹谋,我若再不使些力气,又该怎么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去呢?” 周渡语气动摇:“唉……你也是可怜,只是你不该瞒着我、利用我。” 周渡说的是送甜汤的事,宋余为了万无一失,去送汤前还来周渡这里得了一句准话。 宋余心中暗恨宋青青坏事,如果不是宋青青今天来周渡这里嚼舌根子,她事成之后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送甜汤是周渡这个夫人同意了的,若她和顾宴山生情,周渡会觉得是她自己无意间推波助澜造成的。 不像现在,周渡把宋青青、顾宴山的话一对,就知道是她在其中搅风弄雨,利用玩弄了所有人。 恐怕现在,她在周渡心里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了吧。 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赌周渡的怜惜了。 宋余咬着牙继续可怜兮兮地哭着:“夫人,我知道错了,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活下去,我可以利用所有人,我从来没遇见过像您这样对我好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您的善意。” “利用了您,我的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周渡神情悲悯,也感伤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她下了榻,弯腰将宋余扶了起来。 “我帮你,我原谅你,宋余。” 宋余泪眼朦胧中只觉得居高临下的周渡真如济世救人的神女一般,就像她年幼时也曾无数次跪在菩萨面前,祈求救赎,可高高在上的菩萨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可现在……菩萨显灵了。 “夫人……”宋余再次跪下,膝行几步,抱住了周渡的腿:“夫人,求您疼我,您帮我留在侯府,我愿为您当牛做马……” 宋余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的眼泪有几分是演戏,有几分是真心了。 周渡拉着宋余坐下,温声道:“这件事不能急,一来你是女儿家,不能失了矜持,会让人看轻。二来,世子对宋姨娘如何宠爱你也看在眼里,她如今还有了身孕,她若铁了心不想让你进门,世子怎么样都要顾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宋余点点头:“我知道的,夫人,您教教我,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周渡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很好。” 第30章 宋青青反击 顾宴山下值回府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他跟宋青青才大吵过一架,他累了一天,不想去贴她的冷脸。 他也怕两人再吵起来,又把她气得肚子疼,他们都冷静一下,对孩子也好。 可没想到,他不去见宋青青,宋青青居然主动派人来请他过去,这是求和的意思了。 “走吧。”顾宴山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宋青青都低头了,他也不想让她没面子,不然她又得胡思乱想了。 “夫君,累了一天,饿了吧,妾身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宋青青用水盈盈的眼睛看着顾宴山,温声细语,一副小女人样。 顾宴山本就爱她,她又做出柔情似水的样子,他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全消了,也反思起自己的问题来。 是他太操之过急了,就算想让青青和小余和解,也等青青生下孩子再说吧。 两人谁都没提早上的事,和和气气地用了一顿晚饭。 “夫君今夜能不能留下来?”宋青青拉着顾宴山的手,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顾宴山身体一紧:“青青,府医说了,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乖乖的。” 宋青青晃着顾宴山的手臂撒娇卖痴:“可是人家就是想让你陪陪人家嘛,就睡在一起,不做别的,也不行吗?” 顾宴山苦笑不语,她哪里懂得男人的难熬? “好吧好吧……”他到底是抵挡不住心爱之人的撒娇攻势。 补汤喝的太多,又有温香软玉在怀,顾宴山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睡多久,他又突然惊醒,宋余该来送汤了。 不,她的手伤了,他让她休息几天来着,她不会来了。 顾宴山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他不愿去想这是为什么。 “夫君?”宋青青感受到他的动作,微微睁开发涩的双眼唤道。 顾宴山利落地穿上衣服:“你接着睡,我还有公务没办完,先去书房了。” 有什么公务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勤勉,宋青青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时辰应该是宋余“私会”顾宴山的时间。 可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和顾宴山重归于好,此时不能再起冲突了。 先让宋余得意一会儿吧,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想跟她争顾宴山?下辈子吧! 宋青青背过身去,将被子蒙住脑袋,似乎又要睡着了:“嗯,你去吧。” 顾宴山踏着晨露来到书房,天气越来越冷,土地、植被上都覆盖着白霜,他的心也突然变得空旷安静起来。 他在书房静坐了一会儿,果然没等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她没来。 今天他们都说不上话了。 一连几天,顾宴山都没等到宋余来送汤。 她是不是知道他和青青因为她的甜汤吵架了,所以才不来的? 是不是青青去找她的麻烦了? 顾宴山有很多猜测,但是他却没有理由去找宋余问个明白,或者说,他如果去了,那隐秘的心思就再也瞒不住自己了。 “姐夫……”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宴山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门口的姑娘手上提着食盒,穿着一身白棉裙,白皙的鼻尖和小脸冻得有些发红,就那样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小余?”顾宴山的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 “是我啊姐夫,我手上的伤好了,所以想着来给你送汤呢……”宋余踌躇了一会儿:“有件事我想和姐夫说……算了,没事。” 顾宴山:“你快先进来,门口风大,别把你吹着凉了。” “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你可不是扭捏的人。”顾宴山故作轻松地说道。 宋余垂着头:“表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顾宴山愣了一下,宋余突然变换称呼让他的心都漏了一拍:“当然可以,你本来也算是我的表妹。” “表哥,其实前几天,姐姐她去找过夫人,说我……说我不知廉耻,借着送汤……勾引你,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早上你们因为我的汤吵架了。” 顾宴山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荒唐!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跟我置气也就罢了,还把这事闹到夫人面前去了?” 家丑不可外扬,周渡哪里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如此形状疯癫,周渡会怎么看他? 顾宴山觉得有些丢脸,他为了宋青青冷落周渡,只与她做名义夫妻,可宋青青却让他在周渡面前抬不起头来。 “夫人怎么没与我说这件事?” 宋余:“夫人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若世子有意,与她说一声,她自会安排……” 宋余的眼神里带着些羞涩,顾宴山心里一慌:“夫人误会了,我去和她说清楚。” 见顾宴山是如此反应,宋余慢慢低下头,哽咽着说道:“我知道表哥与姐姐情深义重,再容不下第三人的,我已经和夫人解释过了。 “表哥,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如果是我先与你相遇,如果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人是我,如果我也是宋家受宠爱的女儿,你……你会不会……算了。” 顾宴山猛地抬起头看向宋余,她太大胆了,这些话几乎已经是在表明心意了。 “以后我不会再来送汤了,姐夫,是我太贪心了……”宋余说完就跑走了,留顾宴山一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余从顾宴山这里离开后就想向周渡汇报工作进度,但想起来周渡这个点还没起床,只能按耐着激动的心回了客房。 宋余离开后,顾宴山差点耽误了上值的时辰,之后的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下值回府,宋青青身边的丫鬟又派人来请,顾宴山正心虚,本不想去。 “世子,我们姨娘说有要事和您商量呢。” 这下顾宴山也不得不去了。 吃过饭,顾宴山问起正事:“侍书说你有事和我说,什么事?” 宋青青笑道:“夫君,妹妹住在侯府都快一个月了,于情于理再住下去也不合适了,而且今日娘跟我说,爹已经重新给妹妹物色了夫婿,你可不能再继续耽误妹妹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正值婚龄的小姨子长住姐夫家里的道理?” 第31章 奸计 K顾宴山脑子懵了一会儿,问道:“是哪户人家?” 宋青青轻笑着答道:“是我爹故交胡家的嫡次子,如今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妹妹嫁过去,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官夫人了。” 顾宴山扯动嘴唇笑了笑:“那确实是青年才俊了。”年岁相当,郎才女貌,看来这一次姨父姨母是用了心的。 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青青抱着顾宴山的胳膊撒娇道:“那当然了,妹妹毕竟是爹娘的女儿,爹娘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可不是得好好补偿妹妹吗。” 顾宴山:“既然如此,确实不能耽误小姨备嫁,我会和夫人说,让她安排送小姨回家。” 周渡知道这件事后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宋青青那样厌恶宋余,宋老爷和宋夫人又对这个掌上明珠百依百顺,他们真的能给宋余找一个如意郎君吗? “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宋余有些心急了,她恨透了这种被人随意支配打发的感觉。 可碍于世道、碍于孝道,她又没办法替自己做主。 “别急,我先派人去查一查,你现在还不能回宋府。”宋余回去了可就再出不来了。 周渡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很快,那位胡公子的生平大小事就被送到了周渡的桌案上。 “夫人,这个胡公子有问题吗?”宋余见周渡面沉如水,嘴角还隐隐带着冷笑,心里惶惶。 “这个胡公子今年二十岁,身上有秀才功名,没有任何通房妾室,长兄已经娶妻生子,胡老爷和胡夫人都是当地有着乐善好施美名的好人。” 宋余:“这样说,这位胡公子还当真是一个良配了?”宋青青会这么好心? 周渡冷笑:“呵……表面上来看却是如此,可谁能想到,一表人才的胡公子竟是个断袖呢?” 宋余惊呼:“什么?”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用手帕捂着嘴,强压着想要呕吐的欲望。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 不是年老多病的老县令,就是对男人感兴趣的断袖,他们就非要把她踩进污泥里才肯罢休吗? 周渡不忍地拉着宋余坐下,即便她有心利用宋余打开侯府后院的局面,可她心里一直对宋余保留了一份怜悯。 她会尽力护着宋余的。 宋余木然地落下两行清泪:“夫人,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爹娘呢?” 周渡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爹娘都爱自己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宋余怔怔地看着周渡,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 但此时此刻,除了周渡,她也没办法依靠别人了。 “夫人,我只有你了……” 顾宴山看到莲青时意外地问道:“夫人有事找我?” 没有重要的事,周渡从来不会请他一起去正院吃顿饭,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 有时候,顾宴山都不知道是他远着周渡,还是周渡冷着他了。 莲青:“夫人请您去正院,是有关宋姑娘的事。” 顾宴山大步流星地踏入正院,天气越来越冷,周渡的屋子却暖和得跟春天似的,进来就要脱掉外套,不然坐一会儿就热得要发汗。 周渡没有站起来迎接顾宴山,他也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坐到周渡对面。 “世子好人做到底,宋姑娘的事,你未免也太不放在心上了。”周渡语气平静,可任谁都听得出来里面的指责之意。 顾宴山本就心虚,这几天也不敢多想有关宋余的事,周渡这话一出口,他下意识地开口掩饰道:“她毕竟是我的小姨,我是男人,怎么能过多过问呢?你算是她的表嫂,你留心就行。” 周渡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我自然是留心了,若我再不留心,好好的人,又要被你们推进火坑了。” “宋姑娘算是我和你一起救回来的,我与你不同,我是要善始善终的。” 顾宴山坐直了身子,问道:“这话怎么说?胡公子那里我也查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与小姨应是良配。” 周渡将文书递给顾宴山:“这是我不放心去查的,你自己看看吧。” “胡公子年至弱冠,不知人事,未有通房,唯有几个清秀漂亮的书童陪着他读书,你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顾宴山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他拿着纸张的手都在抖:“竟是如此,怎会如此!” 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男女通吃的不在少数,养娈童美婢的风气自古以来就有,可这个胡公子分明是只对男子感兴趣,他没办法与女子行周公之礼。 宋余如果嫁给这样的男人,那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胡公子除了年纪轻一点,别的也不比年老多病的县令好到哪里去。 甚至两个烂人相比,活得短还是优点呢,不然谁跟他们在一起过日子都是水深火热的折磨。 周渡红了眼眶,用手帕压了压眼角,闷声道:“宋妹妹未免也……太可怜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 “年成不好时,我见过不少人家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可那都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宋家虽只是一介商贾,可也享着锦绣富贵,为什么非要把宋妹妹往死路上逼呢?” 顾宴山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轻声道:“是啊,为什么呢?” 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这样做呢? 他想替他们找借口,其实他们应该也是不知情的,是胡家隐瞒得太好了。 可有了先前老县令的事,这个借口又有谁会信?反正他是不信的。而且他在宋府长大,太知道宋家人对宋余的恶意了。 顾宴山见周渡神情悲痛愤郁,这会儿竟还能抽出功夫安慰她:“这件事多亏了濯锦,不然我又被他们蒙蔽过去了,到时候害了小余一辈子,可就悔之晚矣。” 顾宴山看着周渡,不自觉出了神,她看似高傲冷漠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以善待人,慈悲为怀,万事万物不过心,其实是万事万物在心中。 而宋家人看似温和谦卑,却干得出冷情冷性之事,真是虚伪至极。 青青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让小余嫁给胡公子根本就是她的授意? 顾宴山不想把枕边人想得太坏。 第32章 纠结动摇 周渡缓了缓情绪,接着说道:“我看的出来,宋姑娘从前在宋家就过得不好,到了侯府也是不敢吃不敢穿的。” “吃穿上苛待也就算了,怎么对她的人生大事也这么不上心呢?” 顾宴山心道:他们不是不上心,他们是太上心了。 他们一家子都宠青青,知道青青因为小余跟他吵架,肯定更不想让小余过得好了。 顾宴山:“不能让小余嫁去胡家。” 周渡点点头:“这是自然,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宋姑娘到底不是侯府的人,我们又能保护她多久呢?” 顾宴山心头发闷:“我给她找个靠谱的夫婿就是了。” 周渡敲了敲桌面:“你说的轻巧容易,哪家人嫁女儿不是提前许多年就开始物色、考察,你这么匆忙,就不怕前面又是一个火坑?” 顾宴山已经有些口无遮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办?总不能让小余嫁给我吧!” 可算是把他的心思炸出来了。 他先开了口,周渡才好接着说下去,以后有麻烦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到她头上来。 周渡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什么?我……我就是说说而已,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顾宴山没想到周渡一下子就松口了,被吓得连连摆手。 周渡:“你先别急着拒绝,宋姨娘原先因为你和宋姑娘的事来找过我,她说你们二人背着她私相授受……” “是她胡思乱想了,哪有的事?我和小余清清白白。”顾宴山打断道。 “好了,无风不起浪,你实话告诉我……不,你对天发誓,宋余给你送甜汤的这些天,你当真心如磐石吗?” 周渡表情严肃冷凝,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神明在质问她的信徒是否虔诚,顾宴山心里有鬼,对着这样一张神秀清冷的面容,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是没能吐出一句话来。 “好,我知道了。”周渡盖棺定论。 顾宴山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和宋青青的感情,可是同时又觉得很放松,他终于不用在压抑着那份不见天日的沉重情感了。 周渡:“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纳宋姑娘为妾呢?把她放在侯府,照顾她一辈子。” “我……可是我答应了青青,不会再有别人。”顾宴山为难地说道。 周渡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而是开始逐客:“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问问你的心,问问她的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顾宴山心头一震,无措地看着周渡:“濯锦……” 原来她也对他有情吗?这样真诚、体贴、无怨无悔。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心意。”顾宴山愧疚地说道。 周渡以为他是在说拒绝纳宋余为妾的事,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 顾宴山不敢和她对视,飞也似的逃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周渡。 周渡心想:顾宴山不会有讨好型人格吧?拒绝别人就这么让他难受?不应该啊…… 顾宴山来到宋青青的院子里时,她正在用膳。 怀孕以后,她时不时地就会饿,大夫建议她少食多餐,饿了就吃,不要忍着。 宋青青这一胎怀相不错,吃饭很香,也不孕吐,如今有孕才三个月,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了。 顾宴山以前觉得她胖点也是很好看的,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温柔光辉,从前活泼骄纵的女孩稳重大方了许多。 可今天看见她吃得满嘴油光,柳腰也不再纤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一些厌烦来。 她自己都快要当母亲了,为什么不能用宽容的心对待别人,小余跟她比都还算是个孩子吧,她怎么就能那么恶毒呢? 宋青青看见他很高兴:“夫君,你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不了,我还不饿,你多吃点,别饿着自己和孩子。”顾宴山坐到她身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姨的事情我还是不放心,再让她多住几天,等我把胡家的事都查清楚了,确定没问题了再送她回家。” 宋青青没想到顾宴山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掩饰他对宋余的过度关心了。 “有什么好查的?胡家家风清正,胡公子才华人品都很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爹娘还会害她吗?” 宋青青的语气也不太好了。 顾宴山解释道:“你别着急,只是胡公子年已弱冠,却没有个房中人,他这样的家世,属实不应该,我觉得有些奇怪。” 宋青青见他直击要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顾宴山太了解她了,就这么一点稍纵即逝的不自然,足以让他明白,宋青青绝对是知情的。 他没办法再给她找借口了,顾宴山失望又痛苦,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宋青青辩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胡公子一心向学,屋里有人岂不是让他分心吗?再者,夫君你也没有过房中人啊,可见胡公子跟夫君你一样,都是不为美色所迷的大丈夫,妹妹嫁过去只有享福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瞒着他,她还把胡公子那个变态跟他相提并论,这不就是在侮辱他吗?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顾宴山和那个断袖是一样的人? 顾宴山感觉自己的心是冷的透透的了。 “既然胡公子一心向学,那就不该现在娶妻,否则到时候他科举落榜,岂不是要怪小姨让他分心?” “而且我没有房里人,一是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不想与其他女子接触,而是我娘去的早,我爹也不会给我安排这些事,胡公子和我能一样吗?” 胡公子也有心上人?还是胡公子也没娘? 宋青青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知道再跟顾宴山争下去,他们又会吵起来,那对她也没有好处。 “你要查便查吧。”胡家捂得严实,应该不会有事。 “我当然会查,那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我希望她过得好。”顾宴山说完就离开了,也没说留下来陪她,把宋青青气得够呛。 第33章 宋余做妾 周渡毫不意外地迎来了顾宴山的妥协。 “我要纳小余为妾,她只有待在侯府,我才能护得住她。”顾宴山只考虑了一晚上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并不是他朝三暮四,要违背与宋青青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实在是因为宋家居心太过于险恶。 思来想去,宋余还是嫁给他最保险,不然就算他给她找到一个良人,宋家人还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周渡点点头,欣慰地笑道:“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宋余是个好姑娘。” 顾宴山有些惭愧地看着周渡:“只是终究对不住你。” 有什么好对不住她的?莫名其妙。 既然顾宴山已经决定了要纳宋余为妾,周渡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速战速决。 至于宋家人以及宋青青的阻挠?周渡并不放在眼里,顾宴山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别人血阻挠,他只会越坚定。 就像当初永宁侯不让他娶宋青青那样,都那样严防死守了,最后还是让他求来了一道纳宋青青为贵妾的圣旨。 “姐夫……”顾宴山进来时,宋余正在屋里做针线,见他来了,面上先是一喜,接着又很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姐夫怎么来了?快坐吧,我……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明早就走了……” 顾宴山:“不许走!” 不待宋余反应,顾宴山就急切地说道:“小余,我决定了,我要纳你为妾,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住在侯府,我会保护你的。” 宋余惊讶地抬起头,很快眼睛里溢满了喜极而泣的泪光:“什么?姐夫……表哥,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顾宴山坚定地说道:“我何曾与你开过玩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已经向夫人说明可此事,她也同意了。” 宋余低落地垂下头,咬唇道:“表哥,我知道你是可怜我,胡公子的事,夫人也跟我说过了,其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胡公子有龙阳之好,我嫁过去就是被供着的命,胡家人肯定不敢对我不好。” 顾宴山痛心地摇摇头:“可你不是一个摆件、一块遮羞布,你是一个人啊。小余,从前我一直冷眼旁观你被欺辱,心中一直有愧,现在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好吗?” “可是……姐姐那里怎么办呢?”宋余犹豫地问道。 顾宴山:“我和夫人做的决定,轮不到她置喙……不过,她现在毕竟有了身孕,在她平安生产之前,你都离她远些。” 宋余羞答答地点点头,低敛的眼眸里是冰水一样的漠然和嘲讽。 顾宴山这个人,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看似有情,最是无情。 他爱着宋青青时,恨不得把她捧上天,要什么给什么,生怕亏欠了她,为了她连永宁侯这个父亲都可以忤逆。 可现在,他和宋青青生出了隔阂,他就能把宋青青当做污泥踩到地上去,不给她留一点尊重。 他爱来爱去,最爱的还是自己。 宋余突然觉得腻味起来,但她要生存,就不得不攀附顾宴山,这是她能够到的最好的高枝了,至少他对她还有几分喜欢,至少府里还有那样好的夫人。 不出所料,宋家不愿意接受侯府的纳妾礼,周渡看着被退回来的礼品,将顾宴山请了过来。 “宋姑娘毕竟是宋家的女儿,宋家如果不肯放人,侯府也万不能担一个强抢民女的坏名声。”周渡看着面沉如水的顾宴山,继续说道: “宋老爷和宋夫人是世子的姨父姨母,大家都是亲戚,何必闹的这么难看,所以还是请世子去走一趟,好好劝劝他们吧。” 周渡可不会掺和这件事,妾是顾宴山主动要纳的,宋家也是他的亲戚,她可不会为了他去冲锋陷阵,不然一不小心还脏了她的名声。 顾宴山点了点头:“我去是应该的,你操办这些事辛苦了。”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顾宴山最近变得礼貌了很多,周渡很是受用。 谁不喜欢听好话?虽然顾宴山的好话不值几个钱,但她也不缺钱,只要顾宴山不像之前一样,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燃,还总觉得她要插足他和宋青青的爱情就很好了。 不知道顾宴山和宋老爷宋夫人说了什么,宋家总算松口了,只是有一个要求,宋余只能做良妾,比宋青青更低一等,不能越过宋青青去。 而且他们不会给宋余准备任何嫁妆,宋余也不必回宋府备嫁,他们就当没有宋余这个女儿。 宋余相当于是被赶出家门了。 周渡只觉得顾宴山在宋家住了那么久是白住了,怎么他们还那么不了解顾宴山的性格呢? 宋家这样做只会让顾宴山更加怜惜宋余,把顾宴山越推越远。 当然,纳妾的事情是瞒着宋青青的,主要是怕她再一不小心动了胎气。 “小余,你真美。”顾宴山掀开盖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秀娇美的面容,她上了艳丽的妆,比平常多了几分妩媚,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一共成了三次亲,第一次,他昏睡过去,没能看到周渡的新娘妆,第二次,他喝醉了,也没能看到宋青青最美的模样。 直到这一次,他才亲手掀开了盖头,与娇人喝了交杯酒,耳鬓厮磨,情意绵绵。 “世子,宋姨娘身子不舒服,正到处找您呢。”长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顾宴山下意识地担心宋青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还没说话,宋余就贴心地说道:“夫君,姐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更需要你,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顾宴山犹豫了一会儿,对长松说道:“不舒服就找府医,找我干什么?就跟宋姨娘说我公务繁忙,今晚就先不过去了,明天忙完了再去看她。” 他身上染上了宋余的脂粉香,过去容易露马脚,到时候青青又得跟他闹,想想就心累。 比起濯锦和小余,她实在是不够大气,嫉妒心太重了。 宋余:“夫君,姐姐真的不要紧吗?” 顾宴山叹了口气:“她总是用这招让我过去看她,我都习惯了。” “府医说了,她的怀相很好,再说了,前三个月都过去了,她能有什么不舒服的?总是拿孩子做借口,一点都没个当母亲的样。” 就算宋余恨宋青青,可听见顾宴山这么说,还是不免为宋青青觉得心凉。 宋青青知道她辛辛苦苦怀胎是为了给这样的男人生孩子吗? 第34章 周渡的打算 世子呢?怎么是你?”宋青青见只有一个长松走了进来,连忙往他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 长松有些无语,如果世子来了的话,他敢走在世子前面吗?宋姨娘还怕他一个下人把世子藏起来了不成? 长松将刚才顾宴山的话重复了一遍给宋青青,没想到宋青青突然失控了:“你们为什么都要骗我!” “他敢背着我跟宋余那个贱人搞一块儿去,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长松愣了一下:“姨娘……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宋青青冷笑道:“呵呵,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都想瞒着我,瞒得住吗?” 不年不节的,府里却置办酒席,还有一些莫名得了赏钱喜气洋洋的下人,窃窃私语之间,怎么可能不透露真相? 长松默然不语,这个时候就是多说多错。 “既然姨娘已经知道了,就该体谅世子的繁忙,小的告退。” 长松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宋青青打砸了一地的碎瓷片,恨不得拿把刀将此刻正在洞房的狗男女给了解了,可肚子传来阵阵发紧的痛感,让她慌了神。 “快去找府医!” 宋青青捂着肚子,身上疼,心里更疼,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第二天一早,宋余醒来时,顾宴山已经去上值了,其实他起身的时候她就听到动静了。 不过她不想伺候他,那个时辰给主母请安也太早了,她就闭着眼睛装睡,没想到一觉睡醒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小翠,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不能耽误了给夫人请安。”宋余有些着急。 才嫁进来第一天就迟到,不知道会不会给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翠:“姨娘你别着急,时辰还早呢,原本我还要过一刻钟再叫您起身的。” 周渡刚梳完妆,莲青就带着宋余进来了。 “给夫人请安,夫人请喝茶。” 周渡接过茶喝了一口,示意莲红将一个紫檀木盒子给宋余。 “夫人,这太贵重了……”宋余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女子的手势,步摇、发钗、耳环、手镯应有尽有,还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给你的就好好收着,我知道你平日里不喜奢侈隆重的打扮,只是女子还是要有些好东西压箱底的,不能到重要场合撑不起场面。” 宋家没有给宋余准备嫁妆,她就这么赤条条一个人进来了,比宋青青当日可差远了,周渡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要用人,就不能不给好处,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是,谢夫人。”宋余在周渡的示意下挨着她坐下。 莲青:“夫人,宋青青姨娘刚才让人备马车,说她要回宋府去了。” 周渡:“知道了,不必管她。” 宋青青从嫁进来起,顾宴山就说不用限制她的出行,其实顾宴山不说,周渡也不会去管她。 宋青青对顾宴山来说又不是一般的妾室,她管的多了,矛盾就多,虽然周渡并不惧怕他们,可她也不喜欢麻烦。 宋余担忧地问道:“夫人,姐姐应该是要回去质问我爹和大夫人吧,她肯定怨怪他们不阻止世子纳我为妾。” 周渡拍了拍宋余的手:“那是他们一家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宋家夫妇可是说过了,从此就没你这个女儿。” 宋余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也没把我当过女儿。” “好了,不想他们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怀上孩子,在侯府彻底站稳脚跟。” “世子虽然对你有些情意,也怜惜你的遭遇,但是宋青青对他来说才是不可替代的真爱,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又被宋青青笼络了过去,所以你要抓紧机会。” 周渡这话说得很直白,却也是为宋余考虑。 宋余沉着地点点头:“多谢夫人教导,我明白了。”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生下我们的孩子。” 周渡愣了一下,茫然地问道:“什么叫……我们的孩子?” 宋余惊讶地抬起头:“夫人帮我,不是为了抱养我生下的孩子吗?” 不然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值得周渡费心的地方。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是废物,再好心的人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周渡:“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宋余黯然地说道:“我明白了,夫人还年轻,孩子当然还是自己生的更好,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夫人是看不上的,是我错怪了夫人。” 周渡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世子的孩子都要叫我一声母亲,都要孝顺我,什么看得上看不上?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帮你,一是怜悯你的遭遇,二是为了打开侯府后院的局面。” “侯府子嗣不丰,世子却痴迷宋姨娘,只守着她一个,不肯好好开枝散叶,这怎么能行?” 她不想给顾宴山生孩子,可她需要很多孩子,侯府需要很多新鲜血液。 宋余似懂非懂地说道:“原来如此,纳妾这种事,能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世子纳了我,打破了对姐姐的承诺,以后夫人给他安排妾室就会容易许多。” 周渡赞许地看着宋余:“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 她其实挺喜欢小孩子的,顾宴山长得不错,她再给他安排漂亮美貌的姨娘,到时候她不用受生育之苦,就有了一群长得玉雪可爱、围着圈讨好伺候她这个有本事的嫡母的孩子……想想就很美好啊。 宋余心中突然生出了危机感,她要快点把孩子生出来,日日带到夫人面前混眼熟,占据先机,不能让别人的孩子更多的获得夫人的宠爱。 她要成为夫人最喜欢的姨娘,她的孩子也要成为夫人最喜欢的孩子! 后面的人休想取代她! 周渡见宋余瞬间充满了干劲,觉得很欣慰,有事业心是好事啊。 比起侯府后院的温馨和谐,宋家可谓是腥风血雨。 “爹,娘!”宋青青一进门就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委屈至极,恨不得把一整夜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宋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搂着宋青青安慰起来:“娘的心肝,这是怎么了哟!” “快别哭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宋青青赌气道:“我还要这孩子干什么?除了我也没人在意他了!” 第35章 宠女儿的真相 青青你别说气话,怎么能这样说肚子里的孩子呢?”宋夫人又急又气:“你说得多了,孩子就自己走了。” 宋青青自知理亏,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家五兄弟知道宋青青回来了,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回来陪宋青青吃饭。 “青青好久没回来了,府里的饭菜不知道还吃不吃得惯哦。”宋大哥给宋青青夹菜,一旁被忽视的宋大嫂早就习以为常了,自顾自地吃着饭。 反正只要宋青青在,家里男人们的注意力就不会在别人身上。 “青青怀孕了,肚子里的小外甥没闹腾你吧,来,吃点金汤鱼,酸辣开胃。” 宋青青的碗里很快就被堆成了小山,自从嫁给顾宴山,她就再没有体验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对比之下,她心里的委屈愈演愈烈,孕妇情绪起伏大,她忍不住泪如雨下,越哭越撕心裂肺。 “唉呀,青青你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顾宴山欺负你了?”宋大哥放下筷子,快步走到宋青青身边半搂着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宋二哥:“还是那个主母周氏为难你了?” 宋三哥弱弱地辩解了一句:“世子夫人是闻名京城的贤德大度,应该不会为难青青吧,是宋余的事?” 宋三哥直接将真相揭露出来,后面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宋青青的哭泣声。 “你们……你们都比我先知道是吗?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要让宋余和我抢呢?” 从小到大,宋余想和她抢什么抢赢过?父母的宠爱,兄长的关心,优渥的生活,青梅竹马的爱情……这些不都是她的吗? 宋大哥叹了口气,劝慰道:“青青,我们怎么会想让宋余跟你共侍一夫呢?只是顾宴山那小子被宋余迷了心窍了,居然用你威胁我们……” “闭嘴!谁让你跟青青说这些的?”宋老爷没想到宋大哥这样嘴快,一秃噜就把真相说出口了。 宋青青果然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宋大哥:“你……你说什么?顾宴山为了娶宋余,用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你们?” 他是怎么威胁的?如果不把宋余嫁给他,他就会伤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吗? 这样的真相对宋青青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打击。 这个时候,她才惊恐地看到一种可能,宋余真的会夺走顾宴山,宋余真的会代替她在顾宴山心中的地位。 “青青!” 宋青青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情绪到达顶点后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快叫大夫!” 一片混乱之中,宋青青被送去了她出嫁之前的闺房。 “娘?”过了不知道多久,宋青青悠悠转醒,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只剩下宋夫人。 宋夫人满目忧愁:“青青,大夫说你在孕期多思多忧,时常发怒,对身体很不好,再不修身养性,恐怕对你、对孩子都没好处,你以后尽量想开一些吧。” 宋青青黯然垂泪:“娘,不是我不想好好养胎,实在是夫君他……太让人伤心了。” “娘,我想在娘家住下,我不想回侯府了。” 宋夫人大惊:“哪有出嫁的女儿常住娘家的?你这不是让宴山难堪吗?难道你想与他和离不成?” 宋青青原本没有这个打算,宋夫人这么一说,她突然就来劲了:“娘,君若无心我便休,夫君成亲前答应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现在不仅有了正妻,还纳了宋余做妾,那我就不要他了。” 让他后悔去吧!她自己带着孩子住在娘家不也很好吗?反正家里人都比顾宴山更加宠爱她。 宋夫人:“你糊涂啊,你和宴山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情分,难道你就甘心将他拱手让给宋余那个小贱人吗?” 宋青青气得流泪,嘴上还是赌气道:“那我还能怎么办?他已经被宋余那个贱人迷的神魂颠倒了,心里哪里还有我?我才不上赶着犯贱呢。” 宋夫人知道宋青青脾气倔,如果不能让她回心转意,只怕她真要将自己和顾宴山的之间的情分作没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除掉宋余的法子。” 宋青青猛地抬眼看着宋夫人,她拉着亲娘的手,满眼希冀:“什么法子?娘,你快说啊,只要能让宋余被赶出侯府,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试。” 宋夫人红了眼眶,哽咽道:“只怕你舍不得。” “哎呀,我顾不得许多了,只要能除掉那个眼中钉肉中刺!”宋青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宋夫人:“你怀孕快四个月了,方才给你诊脉的大夫是有名的千金圣手,他说你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 宋青青闻言有些失望,虽然她喜欢女孩儿,但是第一胎她还是想要男孩儿的,生下男孩儿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呢。 “娘,你说这个做什么?”宋夫人的转折有些突兀,宋青青没反应过来。 “是个女孩儿的话……你可以用这孩子做个局,你和孩子在宴山心里的分量一定比宋余重,到时候宋余就算不死,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被赶去家庙或是庄子上潦倒一生。” 宋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宋夫人,面前的人不像她的娘亲,更像是一个恶鬼。 “娘,你在说什么呢?你让我拿自己的孩子去陷害宋余?她也配吗?”宋余也配她搭上自己孩子的命? “而且……而且什么叫女孩儿就可以用来做局呢?你……你不是很喜欢女孩儿吗?不对,我们家都很喜欢女孩儿啊,不然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宠爱我呢?” 宋青青想不明白了。 时人多重男轻女,唯有他们家重女轻男,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好像被泼上了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面目全非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夫人也不想让宋青青再糊涂下去,干脆就挑明白了。 “那是因为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女儿,你上面有五个哥哥,你是稀罕的,更是因为……我们家需要一个女儿。” 宋青青彷徨的眼神把宋夫人的心都看疼了,毕竟是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习惯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第36章 残酷的真相 顾宴山的生母是我的嫡姐,她高嫁永宁侯府,成为公爵夫人。而我只是一个小小庶女,被嫡母随意打发着嫁给了你爹,一个商人。” 宋夫人苦笑着摇摇头:“虽然你爹家里很富足,我嫁过来算是低嫁,衣食无忧,生活优渥,日子还算舒服,可是士农工商,你的哥哥们没有一个能走上仕途的。”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谁能想到,我的嫡姐生宴山时落下了病根,早早就没了?” 宋青青听着宋夫人的回忆,感觉自己快要接近那个恐怖的真相了,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宋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宋青青的后背,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嫡姐还在时,为了过得更好,我就常低声下气地攀附侯府。嫡姐不在了,我费尽心机让宴山来宋家住下。” “原本嫡姐若一直无病无灾地活到宴山长大,你这个出身商户的表妹,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给他做个妾了。” ”可嫡姐不在了,我抚养宴山,让你们有了青梅竹马的情分,宴山那个痴儿痴迷你,你就有了做正妻的机会。” 宋青青呆呆地说道:“可永宁侯横插一刀,我还是只做了个妾。” 宋夫人叹息:“唉……棋差一招啊,不过在宴山心里还是拿你当正妻的呀,他还给你争取了贵妾的位置,怎么算都没有吃亏。” 宋青青的世界观被完全颠覆了,事到如今,她竟提不起一丝情绪了,平静地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所以我一出生,你和爹就把我当做攀附侯府的工具了,是吗?所以才会这么宠我。” 原来世界上根本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东西,连家人的爱也是如此。 哥哥们宠爱她,又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被孝道裹挟?或者说他们其实也是为了借她和顾宴山攀上关系、拿到好处。 宋夫人很伤心:“青青,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怎么样,你确确实实是受了我们多年的宠爱不是吗?别人尚且不说,你只看看宋余在宋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宋青青扭过头不肯看她,宋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青青,我敢说,我是这世上最真心疼你的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会不真心为你着想?“ “你绝对不能放弃宴山,还必须牢牢地抓住他的心,否则,第一个放弃你的绝对会是你爹。” “别忘了,宋余也是他的女儿。” 宋青青无法想象记忆里那个愿意让她骑大马,对所有人都严厉,只对她一个人温柔的父亲会无情地将她抛弃。 “不……娘,你……你在吓唬我,对吗?” 宋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宋青青的脸:“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可你爹有两个女儿,哪个更有用,他就更宠谁,明白了吗?” “不信你就在府里住着,让宋余抓紧时机把宴山笼络走,看看你爹是会高兴,还是为你不平。” 宋青青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死死抱住宋夫人的腰,好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娘……” 宋夫人轻抚她的头发:“青青,人必须要有利用价值,旁人才会对你好,才不会看轻你。” “你以为你爹这么多年除了我以外不敢再纳任何女人,是因为我给他生了六个孩子,是因为他爱我吗?” “不是的,是因为我是永宁侯世子的姨母,我的嫡姐是已故的永宁侯夫人,我是他攀附权贵的裙带子。” 宋夫人语气和缓,却带着瘆人的冷意:“如果宋余成为他新的裙带子,他就不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我们母女这边了,甚至你的哥哥们,都会劝我们和宋余和解,你明白吗?” 宋青青越想越绝望,也越来越坚定,她不想被抛弃,她需要继续有用才行。 赶走宋余,抓住顾宴山的心,生下儿子,她要一步步地完成。 顾宴山虽然洞房时没有弃宋余而去,但心里一直惦念着宋青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他下值以后直奔宋青青的院子。 “宋姨娘回宋家了?现在还没回来?”顾宴山知道宋青青是闹脾气了,这会儿怕是等着他回去接呢。 “世子怎么来了?”周渡正和宋余一起用晚膳,气氛和谐,顾宴山一进来就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我还没吃饭。”顾宴山说道。 周渡眨了眨眼:“那世子请坐,莲青,给世子加一副碗筷,再让厨房多做两个菜来。” 食不言寝不语,周渡一向守规矩,顾宴山却先憋不住了。 “青青回宋家了,你知道吗?” 周渡看了他一眼:“知道,一大早就回去了,世子说过不必限制青姨娘回家,怎么了?” 顾宴山心中憋着气,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你也知道她怀孕了,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能让她乱跑?” 宋余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周渡撒气,心里不忿,想说什么,被周渡一个眼神制止了。 周渡静静地盯着顾宴山,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是顾宴山先败下阵来,他就像一个被戳破了的皮球,漏了气,只剩嘴硬:“下次注意一点。” “世子,你为青姨娘考虑得这么周全,不如亲自跟她说清楚,我可不想抢了你的功劳。”周渡冷笑道。 她话里的阴阳怪气的很明显,但顾宴山是无理先发难的那一个,也没办法反驳她。 她永远都是这样,四两拨千斤,你让她不舒服,她就让你脸上不好看。 这时,厨房的人过来送菜,新上的菜都是顾宴山爱吃的,他看在眼里,又在心里把自己哄好了。 他看了周渡一眼,心道: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周渡被顾宴山的眼神看得难受:“看我干什么?吃饭。世子急着见宋姨娘,吃完饭就去宋府把她接回来,也剩的日里夜里牵挂着不放心。” 顾宴山吃了一口菜:“她既然想家了,就让她在宋家多住一段时间吧,宋家是她的娘家,还能不好好照顾她吗?” 周渡:“世子自己决定就好。” 吃完饭,顾宴山就带着宋余走了,周渡乐得见他们忙活,最好早点忙活出些成果来。 顾宴川一走大半年,回来府里就多了两位姨娘,还是一对儿姐妹,虽然跟他没关系,但也属实让他有些蒙圈了。 第37章 虎毒不食子 顾宴川回来的当天晚上,侯府众人就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宋青青和宋余是顾宴山的妾,原本不能上桌,需要伺候周渡和顾宴山用膳,但侯府人口少,也不缺她们两个伺候。 再加上宋青青怀有身孕,宋余又算是新婚,周渡便给她们添了座位。 少年人身量长得很快,顾宴川又正是抽条的年纪,出门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个子又窜了一头,看着都快跟顾宴山差不多高了。 永宁侯关心了几句,顾宴川礼貌地回答了。 顾宴川:“吴先生说让我准备明年的院试。” 永宁侯有些不放心:“你跟着吴先生才学了半年多,就准备考秀才了?是不是太着急了,你可不能急功近利啊。” 永宁侯对顾宴川的教育总是打压式的,周渡解围道:“爹,您还不相信吴先生的眼光吗?他让二弟去准备,定然是考量了二弟的学问的。” 顾宴川原本低着头吃饭,打算随便敷衍一下永宁侯的话,没想到周渡这时候站出来替他说话。 他愣了一下,也忘了合适不合适,目光就落到了周渡身上。 周渡接着说道:“二弟虽然只跟着吴先生学了半年,但吴先生是因材施教的好老师,二弟是聪明勤奋的好学生,二者相结合,事半功倍,半年也能出成果。” 永宁侯点点头:“嗯,是是,渡儿说得在理。宴川呐,你可要好好准备,别辜负了你嫂嫂对你的信任。” 顾宴川眼神晶亮地点了点头:“我记得了,定然不会辜负嫂嫂对我付出的心血。” 这祥和的一幕落在顾宴山眼里却让他觉得很刺眼。 顾宴山表情莫测地笑道:“是啊,二弟长大了,也要为侯府争光了,你嫂嫂可指望着你做翰林呢,只可惜我脑子笨,不会读书,你嫂嫂就从来没在我身上这样花心思。” 一番话下来,阴阳怪气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说得人难受,听的人更难受。 还没等周渡怼回去,顾宴川就谦和地微笑道:“术业有专攻,大哥是战场上的英雄,我不过是对钻研故纸堆有些心得罢了,大哥可不要再说什么笨不笨的话来妄自菲薄了,倒是让弟弟不自在。” “嫂嫂胸襟宽广,识大体,不仅尽心帮我,听说还给族学捐了不少祭田,让向学的族人们都能有书读呢。” 顾宴川一句一句地将周渡捧了回去,不让顾宴山刚才的酸话影响到她一点。 周渡心中微暖,顾宴川是个有良心的正直根苗,她没帮错他。 顾宴山有些不自在,他刚才脱口而出那些话确实是冲动了,里面还有一些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酸意。 周渡对顾宴川的关怀远超过对他这个丈夫的,他只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顾宴川接着说道:“而且,我觉得嫂嫂很关心兄长呢,如今又替兄长纳了两位小嫂,想来过不了多久,侯府就能人丁兴旺了。” “二弟,你这话说得孟浪了,还不快给你大哥道歉。”周渡见顾宴山脸色骤变,先出口截停道。 顾宴川知道周渡这是在护着他,暗里说顾宴山不讲理、易发怒呢。 顾宴川从善如流地低下头:“我知错了,太久没回家,一时兴奋,忘了分寸,还请兄长莫要怪罪。” 周渡点了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大哥还能跟你一个孩子计较吗?”说完她看着顾宴山,似乎是在等他表态。 顾宴山见他们一唱一和,甚是默契,心里越发烦闷了,胡乱地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顾宴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他在嫂嫂心里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可嫂嫂也不过是比他大了三岁而已。 一顿饭吃得几个人心里五味杂陈。 饭罢,天色也不早了,众人各回各的院子,顾莉姣思念顾宴川,兄妹两个便一同去玩闹了。 “夫君,孩子晚上闹腾得厉害,你今晚能陪陪我吗?”宋青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含着轻愁和娇怯,直把人的心都看软了。 她在宋家住了两天,最后是自己回来的,回来后性子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柔顺温和了许多。 她不跟宋余针锋相对了,见面也会笑吟吟地叫妹妹。 她也不再跟顾宴山因为宋余的事情争吵了,反而大度地表示从前宋家对宋余有所亏欠,现在应该让顾宴山对宋余好一点,连她的那一份一起补偿给宋余。 顾宴山很满意宋青青的改变,从前做姑娘时她可以放肆骄纵,所有人都宠着她捧着她,这是应该的。 可嫁了人,她就应该懂事一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成熟、孩子气了,他也是人,会累,会没耐心。 “好,我陪着你。”这是这些天以来宋青青第一次要求顾宴山去陪她,他心里正新鲜,也愿意答应。 宋青青的改变让宋余心里躁动不安起来,她太了解宋青青是个什么人了,宋青青绝对是在酝酿着要作妖。 不知道宋家人都跟她说了些什么,怎么让宋青青这个冲动的蠢货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床榻上,顾宴山的大掌放在宋青青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生命的律动:“他怎么这么活泼好动?生出来定是个顽皮的小子!他这样折腾你,看出来后我怎么收拾他!” 屋里关了灯,顾宴山看不到宋青青卸了妆以后苍白的脸色,她柔声道:“夫君怎么就确定这是个小子?如果是个调皮的女儿怎么办?” “如果是个女儿,夫君会不会不喜欢她?” 顾宴山:“怎么可能?不管女儿还是儿子,都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喜欢!” “是个女儿也好,像你一样漂亮乖巧,到时候全家都得宠着这个掌上明珠。” 顾宴山说得笃定,宋青青听得心里一痛,差点就要反悔,是啊,这是他们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可她却要用这个孩子来算计别人。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在服药了,若是中途停止,孩子生下来也是活不了的,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对谁来说,都是痛苦。 所以……她一定要把宋余除掉! 周渡和宋余关系那么好,说不定她还能够一石二鸟,让顾宴山彻底和周渡离心。 用一个女儿,换一条康庄大道,是划算的买卖。 宋青青不断地催眠自己,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好受些。 第38章 陷害 嫂嫂。”顾宴川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顾莉姣来周渡这里请安了。 周渡正准备用早膳,见顾莉姣蹦蹦跳跳地过来,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不是你非要这个时辰带着你二哥过来的?哪是什么请安,分明是来蹭饭的吧。” 周渡作息规律,什么时辰起身、用膳、看账、理事、看书、散步都是规定好了的,顾莉姣没事就爱和周渡待在一块儿,对她的作息时间了如指掌。 顾莉姣理直气壮地叉腰:“那嫂嫂给不给我们蹭?如果不给的话,我和二哥就在一旁伺候嫂嫂用饭吧。” 周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捏着顾莉姣的小脸道:“你这促狭的小鬼,我若连口饭都不给你们吃,传出去,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顾莉姣:“嫂嫂最好了。” 周渡自己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可从来不会强求别人。 比如顾莉姣还是个小孩儿,自家人吃饭,又没有外人,也就没要求她守着规矩,也算是保护她的天性。 这小丫头对顾宴川半年的经历很感兴趣,昨天已经缠着顾宴川与她说了许多,今天依旧问个不停。 “二哥,吴先生是不是很严厉啊?他会打你手掌心吗?” “二哥,你课业是不是很多啊,做得完吗?” “二哥,你怎么突然长得这么高了,是不是偷偷吃什么好吃的了?我能不能吃?我也想长高。” 顾莉姣肚子里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 顾宴川也没觉得不耐烦,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认真回答顾莉姣,时不时还穿插讲一些他游学的趣事。 顾莉姣和周渡都听得津津有味。 “至于为什么长这么高,当然是要多吃饭、勤锻炼,你以后不要挑食,别犯懒,长大了就能跟二哥一样高了。” 周渡听着他这哄小孩的话,不自觉地打量着他的身形,很少有女子能长到八尺吧? 而且顾宴川过了年才虚十六岁,还能接着长呢。 顾莉姣蹙紧了小眉头:“我不要像二哥这么高,我跟嫂嫂一样高就好了。” 周渡笑道:“那莉莉也要听二哥的话,不挑食、不犯懒,以后才能长成窈窕美丽的大姑娘呢。” 顾宴川垂下眼帘,压下心头鼓噪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周渡每一句“二哥”都会让他的心跳漏一拍,就像是被敲了一闷棍似的。 周渡:“对了,二弟,一会儿吃完别急着走。” 顾宴川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嫂嫂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周渡心道读书人就是这样守礼知节,顾宴川说话总是很客气有礼,看她时也从来不直直地瞧,不是眼帘微微垂着,就是头微微低着,生怕冒犯了她。 周渡:“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快过年了吗?你拜了吴先生为师,侯府理应为吴先生准备年礼。第一年送礼最为要紧,我想让你自己去库房挑东西是最合适的。” 顾宴川:“嫂嫂思虑周全,我一会儿就去。” “嫂嫂……” 见顾宴川言语踌躇,周渡问道:“二弟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不要怕开口,都是一家人。”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周渡。 比如她在侯府里过得开不开心,她给大哥纳了两个妾,心里会不会郁闷…… 可思来想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呢? 他没有立场,在周渡眼里,他甚至只是一个孩子。 顾宴川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嫂嫂辛苦了,里面外面、前院后院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靠嫂嫂一手抓。” 周渡笑道:“可不是嘛,一天天的,有的是事情忙。” “不过话又说回来,士农工商,贩夫走卒,男女老幼,哪个是不用忙的?打发时间也好,辛苦经营也罢,一年年的也就这么过去了。” 顾宴川心中微顿,总觉得周渡这话听起来似有自弃之意,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会儿,问道:“嫂嫂可是有不如意的事情?” 周渡愣了一下,没想到顾宴川会这么问。 她想了许久,若说不如意,从一开始她嫁入侯府就打定主意要熬日子了,一天天一年年,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皇上赐婚,她又不能和离,看着顾宴山就觉得心烦,除了这点,别的倒还好。 “是兄长对你不好吗?”顾宴川问出口后就知道自己唐突了。 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嫂嫂问出这样的话? 可他控制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周渡和顾宴山的事,顾宴川是半个知情人,毕竟当初拜堂都是顾宴川代替的,所以顾宴山对周渡的抗拒,他也心知肚明。 因着顾宴川的特殊,周渡就没瞒着他:“我没有过得不好。就算真不好,也和你大哥没关系,同样的,我过得好,也不会是因为他。” 顾宴山干嘛要对她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也没想过要对顾宴山好啊。 夫妻之间,都是相互的。 假夫妻之间也是如此。 周渡这话说得绕,顾莉姣早就听不懂了,只顾着埋头干饭。 顾宴川却明白她的意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无言地笑了笑。 她心里没有兄长……真好。 顾宴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如释重负,他觉得或许是因为周渡对他太好了,他不想让自己的恩人受苦受伤。 大哥那样的人,见异思迁,一颗心能掰成好几份,这才多久,后院里就这么多人了,看着就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 如果周渡把他当成夫君来爱重,一定不会幸福的。 年关将至,就算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周渡还是很忙。 一般人没办法想象侯府主母的工作量,就算是有人帮忙,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她。 这天,周渡照常在理账,莲红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周渡问道。 莲红虽然性子跳脱,处理事情的能力是绝对不差的,这样惊慌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主子,余姨娘和青姨娘起了争执,余姨娘就……就把青姨娘推倒了,现在青姨娘已经昏过去了,流了好大一摊血,府医看了说……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什么?”周渡惊得站了起来,桌上的账册被推倒在地上。 第39章 宋青青流产了 青姨娘已经被送回她的院子里了,余姨娘说她要等夫人去了给她主持公道。” 周渡一边往宋青青院子赶,莲青一边补充信息。 这么说宋余是无辜的?她也确实不像那么冲动的人。 如今只希望宋青青肚子里的孩子能保得住,不然顾宴山只怕要发疯。 “夫人!”宋余慌张失措的神情在看到周渡的那一刻安定了下来:“夫人,我……” “先别说了,我进去看看青姨娘。”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宋青青的状况,查真相,什么时候都不晚。 “参见世子夫人……”府医见周渡进来,起身正要行礼,周渡摆摆手,直接问道:“青姨娘如今怎么样了?” 府医叹息着摇摇头:“孩子保不住了,老夫已经让药童去熬堕胎药了,尽力帮助青姨娘顺利排出此胎,不影响她日后生育。” 周渡心中一紧,蹙眉问道:“青姨娘的胎像一向很稳,如今胎儿四个多月了,按理说已经稳定,为什么摔一跤就保不住了呢?” 从宋青青摔倒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府医就敢断定孩子保不住了,连挣扎尝试都没有,是不是太不合理了? 府医叹了口气:“青姨娘的胎像一开始是很好,可后来生气忧虑太多,我让她不要多思多虑,要平心静气保养身体,但她一直没听进心里去,反而状况越来越严重。” “青姨娘自一旬前就拒绝让我请平安脉了,方才我给青姨娘把脉,才发现她身体非常虚弱,气血不足,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周渡怒道:“这些事你怎么不早来禀告我?” 不管是宋青青的胎象出现变化,还是宋青青拒绝府医请平安脉,府医都该立马来禀报才是,怎么她问起了他才想起来说呢? 府医赶紧告罪:“是青姨娘说她会保重身体,让我不要将她的身体状况告诉夫人的,而且……世子也同意了。” 周渡气得胸口闷,闹了半天,他们俩都在防着她呢,怎么?怕她知道宋青青身体不好,对宋青青做些什么吗? 现在还不是得她来收这个烂摊子! 不对……既然宋青青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会拒绝府医的平安脉,又为什么会和宋余起冲突呢? 这一切……更像是宋青青的一场自导自演。 可是也不对啊,宋青青虽然厌恶宋余,却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孩子来算计她吧,这可是宋青青的第一个孩子。 除非……这孩子有问题,本来就不该被生下来。 “……一会儿你仔细查查那……那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周渡的意思是让府医检查宋青青排出来的胎儿残躯。 周渡向来淡定稳重,可这样血淋淋的事还是让她心有瑟瑟。 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散发着热气,屋子里都是难言的气息,焦灼恐怖。 女子一旦怀孕,不管是流产还是生产,都是流血流泪的折磨。 “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一点一滴都不要错漏,在世子回来之前,我得想出保住你的办法。”周渡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宋余已经冷静了下来:“夫人,我接下来说的话您可能都不会相信,但我绝对不会欺骗您。” “我本是想去正院找您对对账本,结果半路上碰到了宋青青,她叫住我,说有事跟我说……跟我娘的死有关。” 周渡一愣,几乎能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 宋余的亲娘,那个俏寡妇,听说是病逝的。 宋家对外的说法是,那寡妇对自己当年的浪荡泼辣行为十分羞愧,进府后一直郁郁寡欢,宋余五岁那年就病逝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周渡是不怎么相信的。 从那寡妇的“光辉事迹”可以看得出来,她不太像是一个纠结内耗的人,凡事随心而为,敢抢敢争。 再者,她还有个年幼的女儿,怎么舍得丢下女儿去死呢? 周渡自己家的后院清静,可不代表她对后宅阴私没有了解,世家贵女没有单纯的傻白甜。 从女性长辈、同辈手帕交们的口中,她见识了许多阴谋诡计。 她还曾经感慨,男人们在朝堂上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争权夺利,女人们虽然被困后宅,可她们却把后宅变成了一个个小朝廷。 在牟利斗争这件事情上,男人和女人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 果然,宋余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渡的猜想:“宋青青说,我娘是被下了慢性毒药,才病死的。” “是我爹允许的,是大夫人派人动的手。” 周渡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件事你心里早有猜测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还会被宋青青激怒,为什么还会对她动手?” 难道她想错了,宋余就是想要复仇,想通过害死宋青青的孩子,让宋家人痛苦,为她的母亲报仇? 不对,宋余不会这么蠢,要报仇,有很多办法,她不会选这么明显的方式。 宋余激动道:“不是我,我没有!” 周渡认真地看着宋余,没有说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余:“宋青青告诉我真相后,一直言语辱骂我的娘亲,说她……说她……是……” 周渡:“这些就不用说了。”让宋余再说一遍,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她和宋余又不是敌人。 “虽然宋青青说得很过分、很刺耳,可我也没有想对她做什么。”宋余自嘲地笑了笑:“这些话我听的多了,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我、伤害我吗?” “我不想和她争执,准备离开,可她居然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周渡蹙眉,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要激怒你,想和你起冲突,从而使自己摔倒小产,来陷害你?” 宋余点点头:“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并没有推她,她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然后又甩开我的手,接着她就摔在了地上……可是不会有人相信我的。”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你说谎了,你就是想要报复宋青青,让她失去孩子,替你的娘亲报仇。第二,宋青青的孩子有问题,她根本生不下来,所以她想让你来承担小产的责任,不仅能除掉你,还能博得世子的愧疚。” 第40章 顾宴山怀疑 周渡的心中的思量转了几转,已经有了主意。 宋余木着一张脸,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她反而不哭也不闹了:“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肯放过我呢?” “夫人,你知道吗?我娘临走之前把我叫到床边,对我说,小余,你要好好活下去,不管是去讨好谁,都不要紧,只要长大了能嫁个好人家,让她知道我过得还不错,就好了。” “其实我娘知道宋府的人会要她的命,可为了我有个好前途,她还是带着我来认亲了,临死了,她也不想让我报仇,只要我过得好。” 周渡表情动容:“你既然明白,就不要辜负了你娘的一片心意,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意,你先回去吧。” 宋余走后,周渡就坐在正堂等顾宴山,顺便还能兼顾隔壁屋宋青青的状况。 她在来的路上就派人去请顾宴山回来了,宋青青出事,他必定心急如焚,估摸着也快到了。 “青青怎么样了?”顾宴山一进门就看见了稳如泰山的周渡。 她面无急色,还能淡定自若地喝茶,让顾宴山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她实在是太过冷漠了。 不过,这是不是代表青青没什么大事? 周渡简明扼要地说道:“青姨娘喝了药还在昏睡,孩子保不住了,府医已经喂她喝下了堕胎药。” 晴天霹雳,顾宴山被周渡的话打击得差点站不住脚。 他咬牙切齿地上前几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渡蹙眉,不适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莲青莲红默契地站到周渡面前,把两人的距离隔开。 她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宴山气得跳脚,却又不能对周渡做什么:“府里的人来禀报,说是宋余推了青青?是有这回事吧?那个贱人呢?给我把她带过来!” 周渡心中微凉,也忍不住眼带嘲讽,这还没盖棺定论呢,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出气筒,一口一个贱人,完全忘了他和宋余前几天还甜蜜恩爱。 当真是薄情寡义。 周渡:“余姨娘那里我已经问过了,就让她先回去了。如今等着府医检查那流下来的孩子,以及青姨娘醒来后我也需要问话。” 顾宴山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周渡的鼻子骂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不是你包庇宋余?你跟她关系那么好,她今天推青青,是不是有你的授意?不然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周渡,你一直嫉妒青青,平日里却总是装出一副大度贤惠的模样,就是等着这一天吧,你真是好狠的心,好毒的计,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莲红脾气爆,顾宴山的话说得难听,她立马就忍不住怼了回去:“世子爷,京兆尹判案都还要证据呢,你这样无凭无据地给我家主子扣了这么大几顶帽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包青天在世呢。” “我家主子嫉妒青姨娘?青姨娘从头到脚有什么地方能被我家主子嫉妒?样貌、家世、地位、财富,她连给我家主子提鞋都不配!” “哦,您不会是在说青姨娘有您的宠爱,所以我家主子嫉妒得不行吧?世子,不是我贬低你,只是你的论相貌、论武功、论本事、论专情都比不上闻……” “莲红!越发胡言乱语了,怎么跟世子说话呢?还不快跪下!”莲青立马截停了莲红的话头,拉着她跪下请罪。 莲红也意识到自己一口气说得太畅快了,差点就把周渡的秘密秃噜出来了。 都怪顾宴山这个蛮横无理的家伙! “世子恕罪,主子恕罪,奴婢一时嘴快,下次不敢了。” 顾宴山却没心思和她计较那么多。 莲红前面的话确实让他越听越气,怒火中烧,差点就要忍不住动手替周渡教训这个丫鬟了。 可后面的话他是越听越不对劲。 什么叫他论相貌、论武功、论本事、论专情都比不过文、温……还是闻什么的男人? 为什么莲红要拿他和别人比,为什么莲青要那么慌张地截住莲红的话头? 顾宴山不是个敏感的人,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对这方面好像都有特殊的感应,他猜想,莲红说的那个男人一定和周渡有某种联系。 “周渡,莲红说的人是谁?” 顾宴山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根本不想听到周渡的回答。 周渡提醒道:“世子,青姨娘还没醒呢,处理正事要紧。” “莲红说得对,世子怀疑我可以,只是要拿出证据,你我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若是你不分青红皂白,败坏了我的名声,我也不能一直容忍你的鲁莽。” 名义上的夫妻? 经过刚才那一遭,顾宴山觉得这个词十分刺耳,可明明这个说法是他先提出来的。 顾宴山不说话了,冷着脸坐在一旁等待府医出来。 府医出来后,周渡就问道:“青姨娘怎么样了?” 府医:“回禀世子夫人,青姨娘已经成功将胎儿排出来了,好生将养,不会影响她日后生育的。” 顾宴山心情沉痛,听见府医这样说,还是放下了一半的心,人没事就好。 周渡接着问道:“那胎儿你检查过了吗?怎么样?” 府医沉重地叹了口气:“是个快要成型的男胎,很健康,本来是能生下来的。” 他的儿子!顾宴山的眼睛立马红了,又恨又气又痛,他怒视周渡:“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们,现在立刻给我把宋余那个贱人带过来,让她给青青和孩子赎罪!” 周渡冷声呵斥:“我看谁敢动!” 此话一出,正准备行动的下人们都停下了动作,世子的话管用,可后宅是世子夫人的天下啊,他们都是世子夫人给发月钱的。 顾宴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更是勃然大怒:“周渡,你是什么意思?真反了天了,我的话都不当一回事了?这是永宁侯府,不是周府!” 周渡才不惧怕顾宴山的怒火,她一字一句道:“我的话还没问完,急什么?宋余还能跑了不成?” 顾宴山气笑了,他坐了回去:“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问出个什么花来!你别想着颠倒黑白,我可在这里看着呢!” 周渡不理他,接着问府医道:“你说青姨娘一旬之前就不再让你请平安脉了,那我问你,青姨娘一旬之前的体质和现在相比,有没有大变化?” 一旬以前,正是宋青青回宋府小住的日子。 她不得不怀疑,是宋府的人给她支了什么招。 第41章 顾宴山道心破碎 顾宴山:“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渡冷笑:“什么意思?你和青姨娘一起防备我,不让府医告诉我青姨娘身子有恙,是有这回事吧?” 周渡目光灼灼,看得顾宴山有些心虚,他移开视线,解释道:“谁防备你了?青青是体贴你,不想让你为她操心罢了。” 周渡懒得跟他争论这件事,接着说道:“青姨娘从宋府回来后就不再让府医为她诊脉了,也就是说,这么多天她的身子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我们根本无从得知,也就不能提前防范。” “若你没有纵容青姨娘任性,让府医隐瞒脉象,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顾宴山见周渡将脏水泼了回来,也急了:“你的意思是青青小产还是我的错了?分明是宋余嫉妒青青有孕得宠,而你又包庇宋余,周渡,你可真是会颠倒黑白!” 周渡冷声道:“事情真相如何尚需查证,你不要急着给我们定下罪名,这里不是官府,你也不是判官。” 她扭头对府医道:“你接着说。” 府医见侯府的两位主子斗法斗得昏天暗地,心有戚戚,这个时候他必须如实以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最后一次给青姨娘请脉时,她的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那只是她素日里思虑太重,导致气血有亏造成的,只需要好生将养,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但方才给青姨娘把脉,我发现她脉象紊乱,早有滑胎之象。一般妇人动胎气,我还来得及施针或是用药保胎,可青姨娘的胎去得太急,根本没有机会救回来。” 顾宴山听着听着蹙起了眉头,他甚至怀疑府医是被周渡收买了,怎么好像把责任都推到青青身上去了呢? 他正这样想,外头就有小厮带了五六个大夫进来:“夫人,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几家药堂的坐诊大夫,都请过来了。” 周渡点点头,吩咐道:“让他们都去给青姨娘诊脉,然后一个个地进来回话。” 顾宴山的怀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扼杀在了喉咙里。 他腹诽道:真是个圆滑世故的女人,都到这个时候了,做事还是不让人留话柄。 那几个大夫一个个地进去给宋青青把脉,回来回话时,周渡问了同样的问题,他们的回答大差不差。 大意就是,宋青青脉象紊乱、胎落得太急太干净,不像是摔倒所致。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医者仁心,实在不该有所隐瞒。”周渡见其中一个大夫面有难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犹豫不敢说。 顾宴山此时也只想找出真相:“是啊,你快说,有本世子保你,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侯府的两位话事人都表态了,大夫也不再犹豫:“贵府姨娘的脉象更像是在之前就服用了一种少见的堕胎药。” “什么?”顾宴山震惊地站了起来,又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周渡身上。 周渡无语地看了回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怀疑她,顾宴山到底是关心则乱还是脑子有问题。 好在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比起周渡命人偷偷给宋青青下药,之后为了查出真相还这样大张旗鼓、费心费力,还是拒绝府医诊脉的宋青青更有嫌疑。 周渡问道:“你可确定了?为何在场这么多大夫都没诊断出来青姨娘之前就用了堕胎药?” 那个大夫解释道:“只因贵府姨娘所用的堕胎药实在珍贵少见,不仅对女子身体损伤小,药性也不强烈,所以很难被人诊断出来,只会以为女子是不小心自然流产。” “这种堕胎药需要连续十天不停服用,胎儿会慢慢在腹中化作一滩血水,去时又快又急,母体痛苦最小,伤害也小。” 府医听了这话,连忙说道:“是了是了,我就说怎么如此奇怪,青姨娘服用了我熬制的落胎药后,排出体外的胎儿残躯几乎找不到了,按理说那药的效果并没有如此猛烈。” 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比较明朗了。 宋青青在摔倒之前就已经用了堕胎药,就算今天不摔这一跤,孩子一样保不住,因为孩子早在她服用堕胎药时就慢慢地在她肚子里化作血水了,这也是她从宋府回来后就不让府医再为她诊脉的原因。 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栽赃陷害!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青青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怎么会这么狠心,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还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儿……” 顾宴山根本不能够接受这个真相。 “会不会是有人骗了她,她不知道那是堕胎药……” 周渡开口打破了他的幻想:“那她为什么不让府医给她诊脉?她想隐瞒什么?” “再者,府里的下人可都看见了,余姨娘没有主动招惹青姨娘,是青姨娘在半路拦住她,让她挥退下人,非要与她说话的。” “青姨娘和余姨娘一向有怨,她怀着身孕,却把下人都赶走,不是想栽赃陷害是想做什么?再者,青姨娘跌倒,也没人看见是余姨娘推的。” 随着周渡的话一句句砸落下来,顾宴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最后,周渡总结道:“顾宴山,这其中的种种违和与不合理,你还装看不见?” 周渡给莲青使了个眼色,莲青心领神会地将大夫们都带下去拿诊金和封口费了。 顾宴山痛苦地捂着脸,强忍着呜咽声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就这么恨小余吗?恨到拿孩子去陷害她?” 瞧瞧,这会儿又小余小余地叫上了。 周渡见顾宴山崩溃成这个样子,也不愿再落井下石,缓和了语气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按我说的做。” 宋青青做下这样的事,必定是有所求,而且她很聪明,把风险把控得很好,只要身体没有损伤,她还年轻,孩子可以再生。 但如果她失去的远远大于她得到的呢?那她一定会崩溃地吐露所有的真相,再不济,露出些马脚,周渡也能推断出来。 其实她也不相信,宋青青真的会为了除掉宋余断送自己的孩子。 顾宴山抬头看向稳坐高台的周渡,眼里多了些微不可见的依赖:“好,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还是自己记忆里那个活泼纯真、可爱明亮的小青梅吗? 第42章 青梅竹马之情破裂 宋青青醒来时,只觉得肚子空空的,几个月来的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消失了,好像破了个洞,呼呼地刮着冷风。 她睁开略有些干涩的眼睛,顾宴山守在她的床边,她一有动静,他就醒了过来,眼里遍布红血丝。 “夫君……”宋青青以为顾宴山为了照顾她彻夜未眠,心里感动又愧疚。 顾宴山沉默地看着她,宋青青哭了起来:“夫君,孩子……我的孩子呢?” 顾宴山垂下眸子,不让她看见他眼里的神色:“孩子……没有了。” “呜呜呜……夫君,是妹妹……是妹妹推了我,我知道她恨我,可是我没想到她会害我的孩子……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都是我的错!”宋青青自责地哭泣道。 顾宴山深吸了一口气:“青青,别这样说,是我不该纳她为妾,害了我们的孩子……也害了你,我想好了,以后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挑同宗的孩子过继。” 宋青青傻眼了:“夫君,你、你在说什么呢?孩子没有了,我还可以再生呀,你怎么就想着去过继别人的孩子了?” 她被顾宴山的话吓得差点演不下去了。 躲在屏风后的周渡差点笑出了声,宋青青这话说得奇怪,一般来说,这种话不应该由失去了孩子的父亲来说吗? 男人们安慰小产的妇人,向来就是那么一句话:“孩子还会再有的,你别伤心了,你还年轻,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一个就好了。” 到顾宴山和宋青青,却反过来了。 顾宴山的眼眸红透了,他沉痛地看着宋青青:“青青,大夫说你的身体……以后都没办法再有孕了。” 宋青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盯着顾宴山的眼睛,愣愣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宴山:“我知道你难过,我也很难过……你摔倒后孩子就保不住了,大夫给你服用了堕胎药,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服用堕胎药后你的身体反应特别大,明明是正确的剂量,你却像是吃了好几副药一样。” 宋青青立马就想到了宋夫人给她吃的堕胎药,难道就是因为她提前吃了堕胎药,后面大夫再给她服药,两次叠加,她的身体就坏了? 顾宴山见宋青青眼神游移,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凉了一大半,这下能够确定,是她自己提前吃了堕胎药了。 虽然他已经几乎完全相信了周渡的推断,可真从宋青青这里确认真相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一阵阵锥心之痛。 顾宴山接着说道:“青青,没事的,你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 宋青青崩溃大哭,尖声道:“怎么会没关系?女人不能生孩子还有什么用?我不能生,你肯定会去和别人生,到时候我孤独终老,你子孙满堂,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宋青青的眼泪浸湿了枕头,模糊了双眼,她看不见顾宴山嘲讽的眼神。 顾宴山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讽刺。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青青,你别哭,我已经把宋余送去庄子上了,她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以后再也不用看见她。” 宋青青:“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啊……”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把宋余带回来,如果他不纳宋余为妾,她也不会听从母亲的话,用药把孩子落了,也就不会伤了身体,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跟她身体比起来,宋余算什么东西?她后悔了,她后悔了! 顾宴山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青青,你别这样,我们的儿子如果知道你这样难过,他也不会放心去投胎的。” “到时候咱们多过继几个孩子,给那孩子名下放一个,让他不至于断了香火。” 宋青青愣住了,她一把攥紧了顾宴山的手:“儿子?我怀的是个儿子?弄错了吧,明明应该是个女儿的,怎么会是个儿子呢?” 宋青青说到后面,已经是在喃喃自语了,可顾宴山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顾宴山根本没想到,他原本只是想多说一些关于孩子的事情,让宋青青愧疚,可她却对“儿子”这个词反应如此剧烈。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你以为是个女儿对吗?” 宋青青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夫君,不是儿子,不是儿子对不对?我娘说我怀的是个女儿,是京城的妇科圣手给我诊的脉,他说我怀的是女儿……” 顾宴山忍无可忍,他闭了闭眼,咬着牙颤抖道:“所以……是女儿你就可以抛弃她、利用她,对吗?” 宋青青顿了顿:“夫君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顾宴山以为宋青青心虚不会承认时,她却仿佛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是为了诈我才说我怀的是儿子对吗?其实是个女儿吧?” 顾宴山失望地推开宋青青的手:“你真是疯了……你自己就是受尽宠爱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自私狠毒,心机深沉!” 宋青青莫名笑了出来:“对啊,我是疯了,被你逼的,被你这个不守诺言、背信弃义的男人逼的。” 她不顾虚弱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和顾宴山平视:“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信了。可你却娶贵女做正妻,让我为妾做小。你说你拿我当唯一的妻,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人,所以我忍了。可你又看上了宋余,纳了她为妾。” “你明明知道我最厌恶她!”她声声泣血。 “我怀着孩子,吃不好睡不好,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在和宋余甜蜜洞房!这孩子走得好,你这样的人哪里配做他的父亲!” 顾宴山备受打击地后退几步:“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对吗?” “你明知道娶正妻非我所愿,我也尽力给你争取荣耀。纳宋余,是因为你们宋家做得太过分,但凡你们真心给她一个好的归宿,我也不会违背了对你的承诺!” “对你,我问心无愧,你却不知悔改,将错全推到我身上来!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还是这十几年来,我根本就从来没看清过你。” 宋青青梗着脖子不说话,脸色红了又白,青了又紫,突然,呼吸急促地晕了过去。 周渡赶紧从屏风后出来,把杵着挡路像个柱子的顾宴山拉到一边:“快请大夫!” 第43章 顾宴山的变化 青姨娘小产后气血两亏,需要好生休养,不可再动如此大的怒了,否则很容易血崩的。”府医告诫道。 顾宴山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渡只能赶紧表态:“嗯,我们知道了。” “好生伺候你们主子,有什么缺的只管去库房登记领取。”周渡吩咐下人们道。 交代完之后,顾宴山跟着周渡一起离开了。 周渡叹了口气,有些不满:“你说想要知道真相,问出真相就罢了,何必那样刺激她?” 方才真是凶险,若宋青青真的大出血了,那可是要人命的,她是再不敢用这样铤而走险的法子了。 顾宴山扯了扯嘴角:“我只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如果是你遇见这样的事,恐怕也没办法淡然处之吧。” “你……唉,罢了,孩子还会再有的。”周渡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轱辘话。 之后的日子,宋青青窝在院子里养病不出,连除夕夜都没有出来走动。 顾宴山也没有再去看过她。 不知道两个人是在较劲还是冷战。 除夕夜,宫中设有宫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需要前去赴宴。 顾宴山不去看宋青青,也不去找宋余,近来总是缠着周渡,弄得周渡烦不胜烦。 “你的唇色是不是太浅了些?不搭衣裳。” “这头冠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隆重了,会不会压脖子?” “你的眉毛已经很好看了,不用再画别的样式,只用加深些颜色就好了。” 周渡忍了又忍:“世子,莲红的手艺很好,不用担心,你若是闲着就把账算了吧。” 顾宴山笑道:“我哪里会弄那些东西?濯锦一天能算完的账,放在我头上,怕是一个月都弄不完。” “你更聪明些。” 周渡不再理他,余光能感觉到顾宴山的灼灼目光。 周渡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给顾宴山纳妾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宋余近来也惫懒了,顾宴山不去找她,她也不努力打破僵局,好像她成为顾宴山的妾之后,对顾宴山就没之前那么上心了。 周渡不知道后世有一个词叫做“考编上岸”,否则她就会知道该怎么解释宋余的这种心理了。 等周渡梳妆完毕,一个身着诰命服的绝色佳人就出现在顾宴山面前,周渡的容貌气度在顾宴山见过的女子中绝对是第一名,每次她精心装扮起来都会带给他不小的震撼。 “濯锦,你……你真美。”顾宴山认真地说道。 周渡勉强地笑了笑,她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世子谬赞,女子以德行为贵,容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走吧。” 他们的位置在比较靠前的位置,顾宴山并不是以五品游击将军的身份来参加宫宴的,而是以一品侯爵世子的身份来的。 皇亲国戚、勋贵子弟的位置在众官员之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对皇宫三巨头行跪拜大礼后,宫宴正式开始了。 宫宴上的饭菜精致无比,但因为御膳房距离大殿太远,送过来时几乎都没什么热气了,如果不想吃坏肚子,就不能碰荤腥之物。 周渡就吃了几口果子,喝了一些果酒。 高台之上,老太后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气不是很足的样子。 “母后,您若是觉得疲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别说老太后,就是皇帝自己也觉得疲惫了。 皇帝如今五十有二,老太后今年六十有八,算得上是高寿。 “诶,好容易热闹热闹,急着回去做什么?一天天的休息得还不够?少这一天了?”老太后摇头拒绝。 皇帝:“说起来玉清道长之前给母后炼的补气益肾丹效果很好,母后那段时间的精力都比平时足些,只可惜丹药已经吃完了,旁人又没有玉清道长的本事。” 提起玉清道长,老太后眼里多了些神采,她点了点头:“是啊,玉清道长是当世高人,只可惜行迹不定,不然,哀家还真想再见见她,能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皇后听到这母子俩的谈话,笑道:“母后想见玉清道长难,但眼前不正有一个小玉清道长吗?” 老太后愣了一下:“你是说……” 皇后的目光落在认真看舞姬跳舞的周渡身上:“永宁侯世子夫人,是清河周家的千金,当年玉清道长欲收她为徒,周家夫妻舍不得女儿,就拒绝了。不过玉清道长和她投缘,两人在清河郡白鹿观一同修行了两个月。” “这没有师徒之名,也有两个月的师徒之实了不是?” 老太后点了点头:“哀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她这才认真观察起周渡来。 这一打量,越看越喜欢。 老太后:“这个丫头的相貌气度……难怪玉清道长看见了喜欢,哀家看着也欢喜呢……怎么就让永宁侯捷足先登了呢?合该给哀家做个孙媳妇才好。” 皇后掩唇笑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觉得可惜呢,不过皇家里没有和她年龄相配的,大的都已经娶了正妻,总不能让她做小,小的又都还没长成。” 周渡并不知道此时皇宫三巨头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正在专心欣赏官宦小姐们的表演。 有画画的、献字的、跳舞的,大多是小官宦家的千金,想出风头,若能被世家权贵的公子们看上就再好不过了。 “听闻永宁侯世子夫人未出阁前是有名的才貌双绝之人,只可惜小女自幼生长在京城,无从得见世子夫人的风姿,不知今日可否一观?” 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跳完一舞后没有退下,反而将火烧到了周渡身上。 周渡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眼前的这位小姐。 周渡一个已经出阁的妇人,如果像这群未婚的小姐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才艺,那是要被人诟病的。 再者,献艺的多是小官之女,她一个世家贵女,如今又是永宁侯世子夫人,将来的一品诰命,怎能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情? 周渡蹙了蹙眉,这人就算是故意针对她,也未免太没有脑子了,难道这位小姐身后有人想要故意刁难她? 第44章 多情总被无情恼 周渡还没开口,顾宴山先忍不住了,他很不客气地直接说道:“齐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吗?永宁侯世子夫人不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齐小姐,还请你自重。” 顾宴山这话说得伤人又难听,齐小姐的脸当场就红透了,一双眼睛含着泪花,哀怨地对顾宴山送着盈盈秋波,嘴唇微张,似乎是在控诉他的无情。 周渡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搞了半天是她想多了,这个齐小姐心里喜欢顾宴山,想引起他的注意。 或者说,想通过打压她这个正室夫人,来展示自己的魅力。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顾宴山这样的人,居然还是个香饽饽吗?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边,周渡只能开口解围:“齐小姐,我夫君是个粗枝大叶的武人,说话不怎么动听,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至于什么才貌双绝,实在是受之有愧。” 周渡离开座位,向高台上的三位行了个跪拜礼,说道:“今天下太平,时值佳节,君臣同乐,臣女不才,愿献字一副。” 皇帝点点头:“准了。” 宫人们赶紧为周渡取来纸笔,周渡提笔蘸墨,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四个大字一气呵成——河清海晏。 “好,好!好一个河清海晏!”周渡的字矫若惊龙、铁画银钩、气势磅礴,有大家之风,竟不像出自女子之手,皇帝一看便心喜起来。 “来人啊,把这幅字装裱起来,放进朕的库房之中。”皇帝挥挥手,又赏赐了周渡一大堆东西。 周渡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喜欢自己的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赶紧叩头谢恩。 老太后哈哈笑道:“皇帝手快,哀家也想要这幅字呢,就是没有皇帝嘴快,唉……” 周渡意会,赶紧道:“多谢皇上、太后娘娘厚爱,太后娘娘喜欢什么字,吩咐一声,臣妇再写就是。” 老太后问道:“哀家听闻,你曾和玉清道长一同修行过一段时间?” 玉清道长的名字在京城都是十分响亮的,周渡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目光又灼热了许多,简直是让人如芒在背。 “是,玉清道长对道法的认识鞭辟入里,臣妇愚钝,却也略得玉清道长的一两分感悟。” 老太后慈祥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满意:“你也太谦虚了些,那你就把这一两分感悟写成册送进宫来吧,哀家也想与你说说话。” 周渡恭敬道:“臣妇遵命。” 老太后赏识亲近她,是给她体面,让她进宫,无疑是给了她搭上宫里关系的机会,没想到她直到现在都还能沾上玉清道长的光。 齐小姐没想到她不仅没能羞辱到周渡,反而让周渡出了一个大风头。 一转头,顾宴山的眼珠子恨不得要黏到周渡身上去了,她刚才跳舞他都没有多看一眼,一瞬间气得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周渡回到座位上,宴会继续,众人不再关注这边,她终于松口气能好好歇一会儿了。 “累了吧?”顾宴山的声音柔得差点能够滴出水来,腻的周渡缩了缩脖子。 他递过来一杯热茶:“刚才跟宫女要的,喝点暖暖身子。” 周渡:“多谢。” 周渡喝了茶,见顾宴山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不自在地说道:“世子,你不看舞姬跳舞,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顾宴山摇摇头:“宫里每年都是这些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一个女子,怎么看舞姬跳舞那么入迷?” 周渡不解地看着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宫里的乐师和舞姬都是一等一的,谁能不爱看?” “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吗?”顾宴山嘟哝了一句。 “什么?”周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顾宴山被鬼上身了,突然变得这么骚。 “我说,你就不能多看看我吗?我今晚也是用心装扮了的,可你都没夸一句。”顾宴山有些幽怨地抱怨道。 周渡假笑道:“世子玉树临风之姿,不必我多夸赞。” 宫宴结束后,周渡和顾宴山回到侯府,又和永宁侯吃了一顿饺子。 守完岁,周渡就准备去睡了,顾宴山却突然拉住了周渡的衣袖。 “世子,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很久了。”周渡心里一颤决定先发制人。 顾宴山眨了眨眼,脸竟慢慢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火熏烤的还是因为其他。 “你……你说。” 周渡微微笑道:“侯府子嗣稀薄,爹嘴上不说,我看着也着急,青姨娘身子尚需要休养,余姨娘近来身子不适,也不能伺候你,所以……” 顾宴山听着听着呼吸还急促起来。 周渡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已经给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良家女子,你点个头,我便派人前去说亲了。”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纳妾?还是好几个?”顾宴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来俯视着周渡,高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 周渡后退了两步,离开他的包围圈:“是,这是我该做的,世子放心,这次不让你借钱纳妾了。” 顾宴山气笑了:“这是钱不钱的事情吗?我是缺那些银子的人吗?” 周渡抿了抿唇:“世子……开枝散叶要紧。” “开枝散叶?你倒是大方,周渡,我是你的夫君,你把我当配种的牛马了是吗?你有没有心啊,我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你一点也感觉不出来?” “你那样聪明,却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你别跟我装傻!” 周渡还是不说话,顾宴山越看越来气,他抓住周渡的肩膀:“开枝散叶?好,那我想要嫡子嫡女,你这个主母肯不肯牺牲一二?” 周渡终于开口了:“我不愿意。” “什……什么?”顾宴山本来是在说气话,可周渡却这样郑重其事地拒绝了他,他心口一窒,眼眶竟有些微微发胀起来。 “我说我不愿意。”周渡冷着脸正色道。 顾宴山不敢相信,他备受打击地晃了晃身子:“周渡,你……你是我的妻子啊,你把我当什么?” 周渡不解地问道:“你凭什么问我这种话?我嫁入侯府之前,你便为了青姨娘打我的脸,甚至婚仪都是二弟代你进行的。” “洞房花烛夜,也是你警告我不要痴心妄想,你不可能与我做真夫妻,从此我就成了永宁侯府的摆设。” 顾宴山脸色煞白:“别再说了……可我现在知错了,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第45章 男人的表现欲 “不可以了。”周渡打断顾宴山的未尽之语:“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顾宴山,我不是你退而求其次的将就,不是弥补你情伤的玩意儿,我不计较你从前对我的羞辱漠视,不代表我就能够原谅你。” 周渡拉开和顾宴山的距离,不去看他发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我们之间从来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这辈子我都不可能与你有朋友之外的关系。” “好……好得很,周渡,你好狠的心。”顾宴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周渡击了个粉碎。 她那样冷静、平和地说出诛心之语,可见她心里从来不曾留给他一席之地。 “好,既然这样,你想做什么,就随你去吧,不用再问我了,是我对不住你,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顾宴山心如死灰地说道。 周渡见顾宴山倍受打击,自己也疑惑他是从何时起对自己动情的:“你……顾宴山,我们一直是朋友啊,你怎么会对我……” 顾宴山惨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忍不住关注你。” 可能是因为她对自己不假辞色,勾起了他的好胜心,又可能是她的美貌和才华折服了他。 又或许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他受了情伤,只有在她身边时,心绪才能自在平静,不经意就越来越在乎了。 周渡知道顾宴山这人的情爱来的快去的也快,比如宋青青,又比如宋余,爱的时候海誓山盟,不爱的时候又弃若敝履。 没个定性,不必在意。 过了年,周渡也不能闲着,各家人情往来、设宴款待,又因为先前在宫宴上大出风头,想与她结交的夫人小姐又多了不少,她得一个个应酬交际。 “夫人,求您救我!”周渡正在卧房小憩,宋余突然求见,进来后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周渡面前。 “这是怎么了?”自从宋青青小产后,宋余也跟着深居简出,不去讨好顾宴山,也不怎么往正院来了。 宋余先是解释了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虽然夫人还了我清白,可宋青青小产的事还是让世子对我心存芥蒂,我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见世子与夫人日渐和睦,就更不敢来打扰你们夫妻恩爱了。” 周渡听到这里心中无奈,恐怕这段时间侯府的人都觉得她和顾宴山如胶似漆吧? “本来我想着偏安一隅也很好了,一开始做世子的妾也只是想有个容身之地。可我已经快两个月没换洗了,请来府医一瞧,说……说我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周渡笑道:“这是好事啊,侯府刚没了个孩子,你这孩子来得及时。你为什么求我救你呢?快起来,地上凉。” 宋余不肯:“夫人,宋青青恨我,防不胜防,她若是知道我怀孕了,一定会想尽办法害我的,夫人,我害怕。” 周渡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她将那天顾宴山试探宋青青的事情说给了宋余听。 “青姨娘一直以为你被送到庄子上了,既然这样,我不如顺水推舟,让你去庄子上养胎,等生下孩子再回来。” 宋余见周渡考虑周全,大喜过望:“谢夫人开恩!” 周渡:“好了好了,我最是盼望府里能多几个孩子,好好生下孩子,你就是侯府的功臣。” 周渡送走了宋余,顾宴山虽然没问,但周渡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一声。 他听了,只是冷淡地点点头:“知道了,我说过,府里的事情你全权做主,不必来问我。” …… 她好像也没问他的意见,她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 不过顾宴山这个态度未免也太绝情了,宋余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现在还怀了他的孩子,他听了竟然眼皮都不眨一下。 让人心寒。 “嫂嫂。”周渡说完了事,正准备离开,顾宴川敲了敲书房的门,进来向她作了个揖。 周渡回了个礼,笑道:“二弟,你找你大哥有事?” “大哥说我身子不够健壮,侯府子嗣不能像那些弱不禁风的文人一样,所以他要教我几招锻炼身体。”顾宴川解释道。 周渡有些意外,这两兄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顾宴山冷着脸,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不要废话了,走吧。” 顾宴山身高腿长,行动如风,冲出门一下子将两人甩开几米远。 顾宴川见状歉意地对周渡笑了笑:“嫂嫂,我得赶紧去了,晚了大哥要责骂的。”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刚才他走得慢周渡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现在看着少年的背影,似乎腿脚有些不利索? 这是怎么回事? 周渡有些担心。 不会是顾宴山没轻没重地伤了他吧?顾宴川日后是要科举做官的,身体可不能落下残疾啊。 周渡连忙带人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演武场,兄弟两个已经练上了。 顾宴山毕竟是从小练武,还上过战场的,一招一式态势凌厉有力,顾宴川根本招架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见周渡一行人过来,顾宴山出拳出腿更快了,嘴里还大声指导起顾宴川来:“出拳!” “跳!” “挡腿!” 顾宴川一开始还能勉强应付,顾宴山出声指挥后他反而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只能尽力躲避顾宴山的攻击。 顾宴山一脚踢在了顾宴川的腿弯处,顾宴川当场就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半晌起不来。 “站起来,再来!”顾宴山大声喝道。 顾宴川额头上落下汗珠,他以手撑地,仰着头咬牙尝试站起来,少年身形颀长却有些单薄,在此刻显得脆弱但格外坚韧,犹如被厚密的冬雪压弯的翠竹枝,将雪弹开后,又能慢慢挺直脊梁。 “够了,住手!”周渡看不下去了,顾宴山这是操练吗?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 顾宴川又不是自小习武、有功底的小孩儿,他是个根骨已经长成的少年,锻炼身子、强身健体她不会说什么,可顾宴山这样操练打击,跟虐待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就是在拿顾宴川出气,也不知道顾宴川又哪里惹了他了。 周渡还指望顾宴川争气呢,怎么能看着顾宴山把人打坏了? 第46章 白莲绿茶顾宴川 顾宴山摁住了顾宴川的肩膀,本来挣扎了起身了少年直接被他又摁了回去:“胡闹!我和二弟在练武,你一个妇道人家来插什么手?还不赶紧回去!” 周渡最讨厌顾宴山的就是他这一点,总是想拿男子的身份教训她、压她一头,好像他永远是最有道理的那个似的。 周渡肃着脸道:“到底是谁在胡闹?二弟是读书人,又不像你从小练武,有根底,你这样操练,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见周渡句句关心顾宴川,却话里话外指责他,顾宴山更恼怒了,他气极反笑:“是你懂练武还是我懂?妇人之见!二弟本就没有根底,要想有效果,就该加倍努力才是,二弟,你说是吧?” 顾宴川被他摁坐在地上,微微垂着头,不能动弹,白皙的皮肤氤氲着薄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就像被恶霸欺辱的天鹅,看得人心酸又心怜。 周渡的护犊之心更强烈了,她冷声道:“练武我确实不是行家,可是你操之过急,让二弟伤了腿,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将来是要科举入仕的,身子健全比四肢发达更加重要。” 顾宴山愣了一下,他知道周渡不是无矢放的的人,也就是说,顾宴川真的受伤了。 “你受伤了怎么不和我说?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兄长是故意欺负幼弟呢。”顾宴山理亏,心里又别扭,说出的话都有些阴阳怪气的。 顾宴川低声说道:“都是我的错,兄长不要生气。” 顾宴山没想到顾宴川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可他这副默默忍受、善解人意的样子却莫名勾得顾宴山心中火气更旺了。 顾宴山若是知道后世“绿茶”、“白莲”的其他含义,就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顾宴川了。 周渡:“还不赶紧把二公子扶起来,传轿子来,请府医来给二公子诊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留下顾宴山在演武场上发愣。 “世子,我们也去看看二公子吧。”长松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世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伺候了,他这个长随不好当啊。 顾宴山呵斥道:“去什么去?自然有人为他忙前忙后,我们去了讨人嫌吗?” “是……” 顾莉姣的院子和顾宴川挨得近,见哥哥被抬回来,好像还受了伤,小丫头顿时急得眼泪汪汪。 周渡耐心安慰了顾莉姣,府医诊断说顾宴川的腿骨确实有些错位了,如今已经矫正了,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期间不能剧烈活动。 “嫂嫂,大哥教我习武本是好心,是我自己不争气,大哥是不是生气了?”顾宴川轻抿薄唇,看着有些紧张。 少年目光清幽,眼中带着隐隐不安。 周渡更怜爱了,她对顾宴川倾注的心血比顾宴山还多,跟养个弟弟没区别了:“你大哥只是一时抹不开面子,不愿承认是他疏忽了,别担心,他不会真跟你生气的。” 要气也是气她大庭广众之下没给他面子。 不过那也不怪她啊,谁让顾宴山是个油盐不进的,不能给他太多好脸色。 “你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受伤了也忍着不说,如果不是我今天发现,真落下什么残疾,以后可怎么办?” “你这样不仅害了自己,不也害了你大哥吗?” 周渡忍不住教训道。 顾宴川垂下眼帘,轻声道:“我知道错了,嫂嫂,以后再不敢了。” 他的声音本来是清朗润泽的干脆感,此刻声音压低,吐字缓慢郑重,莫名多了一股缠绵的撒娇感。 周渡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心里的气也去了大半,此时莲青端了药进来,周渡接过:“好了,喝了药就好生休息,养病的日子书也不要看多了,费心神对养病也不好。” 顾宴川伸出手想要接过药碗,衣袖垂落露出擦伤的手心和留有淤青的白皙手腕。 “你这手……方才府医在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包扎一下呢?”周渡叹了口气,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是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麻烦。”顾宴川缩回手,小声解释道。 周渡无奈道:“算了算了,我喂你喝吧,一会儿再让府医来一趟,还是那句话,别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顾宴川:“嫂嫂……这……这于礼不合。” 他低着头,没人看见他嘴角勾起的小小弧度。 周渡:“你大哥弄伤了你,也没说来看看你,慰问一二,我不得多做些,也算是替他弥补了。” 听见周渡这样说,顾宴川眸色一沉,后槽牙紧了紧,只一瞬,又轻轻笑开了:“那就麻烦嫂嫂了。” 喂完药,周渡准备离开,顾宴川却拉住了周渡的衣袖,清澈的眼睛真挚地看着她:“嫂嫂别因为我与大哥生气,大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周渡:……顾宴山居然欺负这么懂事的孩子,更气了! “好,我听你的,你也得听我的,好好休息,别整天想那么多,我都替你累得慌。” 顾莉姣在她的教导下都日益阳光开朗起来了,顾宴川却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唉,还是过去受的磋磨太多了,不肯轻易敞开心扉。 周渡离开后,顾宴川脸上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他今天本来是要跟顾宴山说,他受伤了,以后就不跟着他练武了,没想到居然在书房碰上了周渡。 当她的眼睛看向他时,他硬生生改了快要出口的话,还故意快步行走,在她面前露出伤势。 果然,她是关心他的,不仅一路跟了上来,还为了他和顾宴山争执。 顾宴川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做了一场戏,他也不敢深想。 他在心里默默催眠自己:嫂嫂是府里除了小妹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只是想让她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我身上。 我是把她当成恩人、亲人的,只是这样,也只能这样。 至于为什么要挑拨嫂嫂和大哥的关系……可能只是因为大哥太讨厌了吧。 周渡回去后就把纳妾提上了日程,在她看来,顾宴山就是闲的没事干,才整天在府里挑事,还欺负弱小。 精力过剩真害人。 从前有宋青青、宋余陪着,顾宴山就要安分许多。 第47章 新欢斗旧爱 参见夫人。”三个聘聘袅袅、各有风姿的美貌女子齐齐向周渡行礼。 “嗯,都起来吧。”周渡看着自己精挑细选来的三个人,心中很是满意。 胡氏,相貌清秀端庄,身家清白,已故的父亲是秀才公,如今家里只剩一个守寡的多病老母亲,母女两人无依无靠,周渡派人去提亲可以说是解了胡氏的燃眉之急。 安氏,出身农家,却长得妩媚动人,胸大臀翘,媒人说她看着就是好生养的模样,安氏的母亲生了六个孩子,安氏是大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三个弟弟。 宁氏,长相娇俏可爱,性格活泼。宁家是商户人家,宁氏是嫡次女,从小也是备受家里宠爱的,三人中她的嫁妆是最丰厚的。 三个女子,清丽、妩媚、娇俏,各有千秋,周渡选人的时候就暗叹顾宴山艳福不浅。 当个男人真是快活。 “你们既然已经入府,以后定要和睦相处,好生伺候世子,早日为侯府诞育子嗣,开枝散叶,侯府自然记得你们的功劳。”周渡让莲青、莲红给三人送上见面礼,训诫道。 三人面色娇羞,齐身行礼道:“是,夫人,妾身记住了。” 周渡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三人心里各有各的小算盘,可只要她能镇得住场面,后院就不会乱。 宋青青躺在床上,面如槁木,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干涩发疼的感觉提醒她还活着。 突然,她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自从小产后,顾宴山不来看她,也不许她的家人来看她,院子里的下人们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周围更是静悄悄的,路过的人都要快步走开,生怕沾染了晦气。 这座院子仿佛成了她的坟墓,可现在,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 “侍书,外面是什么人?”宋青青哑声问道。 侍书怕刺激了宋青青,犹豫着不敢开口,宋青青就一直盯着她,就像一只濒死的秃鹫,眼里闪着锋利的恶意的光,看得人心里瘆得慌。 侍书顶不住了,只能如实以告:“姨娘,是宁姨娘在院子外头的花园玩儿呢,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宁姨娘?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宁姨娘?”宋青青问道。 侍书将府里多了三位姨娘的事情说给了宋青青听。 宋青青冷笑道:“呵呵,她还真是大度,我被夫君厌弃,宋余被送走,府里的女人只剩下她一个,她不抓住这个机会勾走夫君的心,趁早生个自己的孩子,反而又纳了三位姨娘来分宠……” “府里又多了三个女人啊,侍书,你说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女人呢?多得我心烦。” 宋青青在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以后,整天以泪洗面,后悔断肠,可顾宴山的冷漠无情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乎了,可听到他纳妾,她还是会痛苦。 “姨娘,你不要想太多了,早日养好身体,世子会来看你的,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啊,世子不会忘记你的。”侍书只能这样安慰她。 宋青青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诶,宁姨娘,你不能进去,这是青姨娘的院子,世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青姨娘静养的。”门口的下人慌张地说道。 宁姨娘扬着下巴,语气不屑:“这后院还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世子说了,谁也不许压着我的性子。” “让开!” 府里的人都知道,宁姨娘是世子的新宠,得罪不起。 宋青青没想到这个宁姨娘竟然如此嚣张跋扈。 “这位就是青姐姐吧,百闻不如一见,青姐姐一直病着,妹妹很是担忧呢,今日特来探望姐姐。”宁姨娘进来后就笑着朝宋青青福了福身子,动作十分敷衍。 宋青青冷着脸,让侍书扶她坐起来:“谁家探望病人是空手来的?浑身小家子气,你是哪家的女儿?夫人竟选了你这样的人入府。” 宁姨娘是一同入府的三人中最先侍寝的,也最得顾宴山宠爱,周渡又是好相处的主母,从来不为难妾室。 可以说她入府以来就一直顺风顺水,心中不免洋洋自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冷不丁地被宋青青这样下面子,她脸上立马就挂不住了:“青姐姐此言差矣,若是论出身,咱们半斤八两,都是商户女,难道还分什么高低贵贱?这府里的女人,也就只有夫人是真正的高门贵女。” “可女人一旦嫁了人,身份地位如何就是靠夫君的宠爱了。”宁姨娘挑衅地勾了勾唇角,手里的帕子轻捂鼻子。 “青姐姐,你虽然病着,可也不能这样不修边幅,女子怎能不修妇容?还有这屋子里,一股臭气,难怪世子不愿意我踏足,这是怕我被过了病气晦气呢。” 宋青青被宁姨娘肆无忌惮地指着鼻子羞辱了一通,原本苍白的脸被气得通红:“你是个什么东西?周渡尚且不敢这样跟我说话!滚,给我滚出去!来人,把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给我赶出去!” 下人们踌躇着不敢动手,侍书只能硬着头皮请宁姨娘出去。 “啪!”宁姨娘一个巴掌甩在了侍书脸上,那清脆的声响让宋青青觉得自己脸上都火辣辣的。 “哼,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对我动手动脚,青姐姐不会调教下人,我便替青姐姐训诫一二。” 侍书捂着脸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宋青青都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宁姨娘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的……”宋青青浑身发抖,凉意和燥意交替出现,让她眼前一阵阵眩晕。 小产之后,虽然顾宴山不来看她,府里的人也都知道她失宠了,可下人们从来不敢怠慢她,饭菜、炭火、药品、补品都没有短缺过,除了郁结于心,日子倒是并不难过。 今天宁姨娘这么一闹,宋青青才惊觉,原来失宠的人是会被人践踏到脚底下的。 从前她过得不错,是因为周渡这个主母仁慈,掌家有方,下人们不敢欺主。可周渡却管不了后宅女人之间的倾轧,只要没有太出格,她也不会去管。 第48章 周渡的心机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一天有多想你。”宁姨娘抱着顾宴山的胳膊娇笑道。 顾宴山却没接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今天去青姨娘那里了?” 宁姨娘见顾宴山态度不对劲,立马换上了纯真无辜的样子:“夫君,妾身今天在花园扑蝴蝶有些累了,便就近去青姐姐的院子讨杯茶水喝,顺便探望一下她。” “是吗?”顾宴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姨娘:“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 宁姨娘出身商户,身上没有那种世家女子的拘束感,活泼可爱,纯真无邪,像极了少女时代的宋青青。 现在看来,她确实和宋青青一样,都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夫君,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去打扰青姐姐……”宁姨娘慌了神。 顾宴山厌烦地推开她的手臂:“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兄长。”顾宴川抱着两本书,正好撞见从宁姨娘院子里匆匆离开的顾宴山。 “嗯……你的腿怎么样了?”顾宴川养伤期间,顾宴山只让人送了几次东西,没有亲自去看望过,所以也不知道顾宴川恢复得如何了。 “多谢兄长关心,已经大好了。”顾宴川疏离有礼地回答道。 顾宴山:“嗯……这么晚了,你还在府里乱逛什么呢?” “我之前求嫂嫂帮我找几本古籍,方才去嫂嫂那里拿了,正要回去呢。”顾宴川抿嘴笑道。 顾宴山见一提起周渡,顾宴川的语气就热切许多,脸上的笑都更真切,心中更是烦闷。 “你缺什么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少去麻烦你嫂嫂,她管着一大家子人,还要为你多余费心。” 顾宴川无措地看着顾宴山,轻声道:“兄长误会了,嫂嫂说了,不嫌我麻烦。” “不过兄长说得有道理,嫂嫂确实辛苦,兄长如果有办法能弄来古籍,我便不去麻烦嫂嫂了。” 顾宴山身上没钱财,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他从哪里给顾宴川弄古籍? “知道了,早点回去休息。”顾宴山听得出来顾宴川话里话外的讽刺,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人家这两句话就把他打一顿吧。 那周渡不就更护着顾宴川了? 跟顾宴川分开后,顾宴山想了一会儿,最后去了胡姨娘院子里。 胡姨娘是三人之中最不受宠的,顾宴山只跟她圆了房,素日很少来看她。 没想到他丢下最受宠的宁姨娘,居然来了她这里。 胡姨娘受宠若惊地让出主位,又亲自给顾宴山奉茶:“夫君,春寒料峭,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你方才在看书?果真是个才女。”顾宴山随口问道。 “妾身父亲尚在时,教过妾身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才女?”胡姨娘腼腆地笑了笑:“若说才女,夫人才担得起这个名号呢,妾身不敢卖弄。” 胡姨娘规矩地过了头,就显得人有些木讷无趣,这也是顾宴山对她不甚上头的原因。 顾宴山自嘲地笑道:“这全府上下,就没有说夫人不好的,你又是她亲自挑的,自然更尊崇她。” 胡姨娘心念一动,低眉顺眼地试探道:“妾身尊崇夫人,是因为她是夫君的正妻,妾身是妾室,尊卑有别。” 顾宴山眯着眼打量胡姨娘,突然发觉这个女人也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老实呆愣:“你的意思是,比起夫人,你心里更偏向我?” 胡姨娘抬起一双秋水剪瞳盈盈地看着顾宴山,语气里带着羞涩的坚定:“妾身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夫君是妾身头顶的天。” 顾宴山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子,乐不可支。 见缝插针,待时而动,是个会顺着杆往上爬的。 自从被宋青青“背叛”,被周渡“抛弃”,顾宴山觉得自己对待男女之事突然就清明了许多。 过了情关之后,女人们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了。 “伺候我就寝吧。”不过他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女人有小心思很正常,只要能好好伺候他,不闹出大事,他就装作看不见。 今朝有酒今朝醉,太清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夫人,夫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姨娘吧!”一个小丫鬟跪在正院门口一边哭喊一边磕头。 莲青认出她是宋青青身边的侍书,就将她带进了正院。 “主子,青姨娘悬梁自尽了。”莲青问清楚后连忙向周渡汇报道。 “她?”周渡闻言惊讶了一下:“请大夫了吗?” 莲青:“有主子的吩咐,青姨娘身边的下人不敢怠慢,立马就去请府医了,青姨娘性命无忧,不过现在人还昏迷不醒。” 周渡点点头:“她都有快三个月没见到世子了吧,宁姨娘又上门羞辱她,她也是时候着急了。” “宋余的胎快五个月了吧,再有几个月就生了。” 周渡心里计算着,对莲青说道:“走,去看看青姨娘。” “夫人?”宋青青悠悠转醒,见身边的人不是顾宴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周渡满脸担忧,道:“青姨娘,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做傻事呢?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府医说你的身子已经调养好了,怎么突然这么想不开?” 宋青青傻眼了,她顾不得装虚弱,坐起来问周渡道:“夫人,我……我的身子还能生孩子?” 周渡奇怪地看着她:“当然了,你切记要好好保重自身,再不要做傻事了。” 见周渡是这样的反应,宋青青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顾宴山说她不能生了,也是诳她的! 他居然会用这种事情骗她!真相就这么重要吗?而且,他在得知她小产的真相后,也没有跟她解释清楚,就这么冷着她,让她承受了几个月的心理折磨和身体折磨。 宋青青原本的目的是复宠,一是她心里还有顾宴山,二是她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三是她不想被家人当做弃子抛弃。 可现在,她心里的熊熊烈火燃烧了起来。 她要报复他,她也要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周渡温柔地说道:“青姨娘,别哭了,等世子回来,我就让他来看看你。你们两个毕竟有多年的情分,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若你真出了什么事,世子定然会痛心后悔的。” 周渡扶着宋青青躺下,又安慰了她几句。 宋青青看向周渡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她悲哀而清楚地发现,整个永宁侯府,只有周渡始终对她仁慈关怀,她能依靠的唯周渡一人而已。 “夫人,多谢你。” 周渡笑笑不语,至此,她终于将整个永宁侯府的所有不安定因素,都掌握在了手里。 所有的棋子都跳入了她的棋盘之中,而她,耗时一年,终于把握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