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王爷先别反,太后娘娘有喜了》 第1章 太后怀了奸臣的崽 启禀太后,这怕是……喜脉啊。” 长乐宫内,安静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 萧茹瑾坐在高位上,手指攥紧、面色发白,沉默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太医,你好好想想,你在说什么?” “娘娘,微臣是说、是说——” 太医话说一半,声音越来越小、冷汗直流。 先帝驾崩半年,太后怎能有孕?! 这是天大的禁忌! 思此连忙下跪,哆嗦求饶:“太后饶命啊!臣说错了,臣什么都不知道!” 萧茹瑾目光幽幽、并没有发脾气,只是从头到尾打量满头白发的老太医:“退下吧。” 太医如获大赦,屁滚尿流离开。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这时又听见萧茹瑾冷冽声音:“赵太医,哀家父亲照拂你多年,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否则……父亲说过,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老太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带着哭意承诺:“娘娘,老臣明白。” 等长乐宫再无外人,萧茹瑾才褪去端庄严厉的伪装、无力瘫软在座椅上。 她会医术,当初给自己诊断出喜脉的时候不敢置信,如今三月了,找了心腹太医确诊,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她真的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 脑中不由浮现一张邪佞张扬的面颊,吓出一身冷汗。 不行,但凡被人知晓孩子的生父是谁,天下就乱了! 刚这么想,门外有下人通传:“太后,冥昭王来了。” 轰! 听见这个封号,萧茹瑾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怎么说曹操曹操便到? “他来做什么!” 语气颇为气急败坏,门外侍女全然不知萧茹瑾在急什么,恭顺解释:“娘娘,陛下生辰,王爷特来送礼。” 闻言萧茹瑾一愣,这才冷静下来。 对了,今日是恒儿八岁生辰,他是会来宫中参加寿宴。 沉默些许,她隐忍咬唇:“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盛亓进门,还未叫萧茹瑾看清楚模样,先行察觉到来自男人神情中的冷意。 一道灼热窒息的视线落在身上,自上而下仿若要把她剥皮抽筋。 当朝冥昭王并非纯血的漓国人,身有北羌人血脉,年不过弱冠已有八尺身高,发色与瞳色也比常人稍浅一些。 他还曾在军营,征战多年练就一身好武艺,如今身着黑色蟒袍,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宛若神尊。 盛亓进门目光灼灼开口:“太后娘娘,三月未见,臣北巡回来了。” 萧茹瑾像是被他神情灼烧到,别过头不敢去看,抿唇“嗯”了一声以表回应。 紧接着询问跟男人一同进门的女人:“崔太妃为何同冥昭王一同出入东宫?” 太妃崔燕染跟萧茹瑾私交不好,甚至可以说二人是死对头,今天刮了什么风把她吹来了? 崔燕染巧笑盈盈道:“这话说得,妾身自然是来给陛下送礼,在宫门口无意碰见。” “是吗?”萧茹瑾冷笑一声不信。 无意?怕是有意吧。 先帝早逝,如今漓国掌控朝政的人赫然就是冥昭王盛亓,后宫女眷想做什么,她心里都清楚。 “后宫妃嫔不可与外男同出同进,崔太妃莫忘了规矩!” 萧茹瑾向来以严以律己出名,厉声训斥。 崔太妃眼里划过轻蔑,挺着大肚炫耀:“姐姐,真当自己是德高望重的太后娘娘了?大漓人谁不知道啊,先帝厌弃你,从未跟你同过房,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后凭什么来管束我这个身怀龙种的人?” “崔燕染!” 萧茹瑾放大声音,华袍下手指蜷缩捏紧。 崔燕染说得对,出嫁半年,萧茹瑾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因此事,为后半年她都饱受争议,连带着萧家式微,在宫中处境愈发不好过。 即使如此,萧茹瑾就是太后,是正妻,崔燕染怎能越俎代庖? 萧茹瑾义正言辞怼回:“崔氏,哀家并非是想管教你,而是提醒你。哀家名不正言不顺,可太妃不也是凭借这胎龙子免于陪葬?” “若是崔氏那么懂尊卑重礼数,那哀家明天就让陛下下旨,送太妃去西北行宫清修,待小皇子生下,就给你找出风水宝地葬了吧。” “你!” 听这话崔燕染气得要命,又不知如何反驳,求助看向身边男人。 “冥昭王,太后娘娘好大气性,本宫可是身怀先帝遗骨呢……” 崔燕染虽怀着龙子,还是太妃,但今年也不过十九岁,还是小女儿心性,被授意要同盛亓交好恨不得扒在他身上。 可惜肚子太大堵在二人中间,只得用手指揪着盛亓衣摆告状:“王爷,北巡的时候您可承诺过家父,会在宫中照拂本宫。” 北巡? 萧茹瑾眸色冷凝,心中盘算起来。 看来此次出巡崔家又做了不少小动作,多半是想联合冥昭王谋反。 新帝年幼不过八岁,想重新选个皇帝实在简单,包括盛亓本人,保不准也想坐上龙椅。 她沉沉陷入思索,没有把崔燕染的撒娇放在眼里,以她对冥昭王的了解,他从不多看崔家人一眼。 结果刚这么想,听盛亓开口:“是些许过分。” 萧茹瑾一愣,终于敢正眼看向男人。 盛亓察觉到了女人目光,神情更加淡漠,手持一把玄铁折扇轻轻摇晃。 “陛下生辰,家国大喜,太后更当敛容屏息。”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盛亓如此维护崔燕染,女人开心极了,受宠若惊,摸着腹部娇声附和:“是啊!亏本宫怀着身子特意来长乐宫贺喜,太后也不知感恩!” 不知感恩? 萧茹瑾觉得好笑,但此刻有些笑不出来。 体内腾起一股寒气,不由分说直冲她下腹,叫她疼痛难忍。 多荒唐,孩子亲父护着外人,所幸他永远不会得知这个秘密。 萧茹瑾眼中划过一抹冷意,抿唇道:“……冥昭王既然开口,那哀家是有些失态了,太妃莫要记怪。” 紧接着她不再说话,任由二人唱戏。 好在送礼后崔燕染没再作妖,众人走后萧茹瑾回到寝殿。 本要继续梳妆,一阵凉风拂过,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吃味?” 萧茹瑾一回头,撞入熟悉邪佞的琥珀色眼眸中。 第2章 床帘晃动 男人嗓音低哑,轻笑咬住萧茹瑾耳垂。 她对他的到来并不觉得意外,但还是被他吓得浑身酥麻。 “别……!” 想说什么,那人已经抓起萧茹瑾下巴吻了上来。 动作霸道带着浓厚的情欲,单手掐住女人腰肢轻松抱起。 他肆意揉捏,鼻息交合间吐出一句话:“三月未见,阿瑾,你竟是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嗯?” 此人就是方才还对萧茹瑾爱搭不理的冥昭王盛亓! 没有外人,他就跟脱去面具似的,粗暴又霸道。 整个大漓、不,一生忠君爱国的萧家不会想到,他们娇养二十多年的嫡女、仪态万千的太后娘娘,在夫君死后,会承欢在盛亓这蛮人身下,怀上他的孩子! 萧茹瑾不禁红了眼眶、咬牙切齿:“崔燕染在这里,你想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不成?” 先帝离世尸骨未寒,冥昭王为亡夫弟弟。 叔嫂不伦但凡被人得知,整个漓国就完了! 盛亓不以为然,掰起萧茹瑾下巴,一字一句道:“可你本该是本王的,不是?” “兄长不碰你,是因他心虚,明知本王先向父皇求了婚旨,仍旧把你强行抢了去。若是将你染指了,他也不会等到死在南蛮的刀下,而是本王——” “盛亓!” 话未说完,萧茹瑾惶恐捂住他的嘴打断。 这些话私密至极,至今除了他们没有其余活人知道二人过往。 先帝可是盛亓的亲哥哥,这男人怎能带着仇恨的语气不嗤手足至亲?! “怎么,你要向我承认,先帝的死与你有关?让哀家好告诉父亲,为陛下清君侧。” 冷艳绝色的女人躺在盛亓怀中恨恨开口,倒是叫男人心情好了些,掐着萧茹瑾下巴,盛亓金灿灿的眼眸半眯:“担心本王?” 萧茹瑾是个嘴硬的,推搡反抗:“哀家只怕没了王爷牵制其中,崔家会立刻谋反。” “不愧号称‘大漓第一才女’的萧太后,伶牙俐齿、股掌人心。” 盛亓随意夸赞,大掌肆意伸向里衣最深处:“可惜皇嫂的身子跟嘴巴不一样,甜软许多。” 被摸到敏感之处,萧茹瑾迟迟意识到男人真正的目的,再次慌乱起来。 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训斥:“寿宴要开始了,你胡闹什么!” “作何在意那废物?” 想到当今陛下,盛亓脸色阴沉下来,掐着茱萸提醒:“盛子恒并非你亲生孩儿。” 萧茹瑾吃痛,但都来不及羞涩怒嗔,像炸了毛的狸奴,如临大敌宣告:“皇太后将恒儿送养在哀家名下,他就是哀家的孩儿!” 她就知道此人也在觊觎皇位! 纵然先帝没有嫡子出世,但既然萧茹瑾是明媒正娶的皇后,盛子恒是萧家选择给她抱养的儿子,两人就该是大漓的太后和皇上! 无论是冥昭王还是崔燕染,都不可混淆先帝的血脉! 像是能看透萧茹瑾心中所想,盛亓好笑摇头:“阿瑾,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怀上本王的孩子?” 炽热的大掌往下探去,男人抚摸萧茹瑾小腹。 似是能察觉到里面的小东西似的诱惑勾唇:“等怀上了,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毕竟……你的太后之位再无人质疑,不是吗?” 短短一句话吓得萧茹瑾面色煞白、浑身战栗。 此太后非彼太后,她是成了名副其实的陛下亲母,但到时怕是会多个秽乱宫闱的骂名! 她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 这男人怎么突然提孩子的事情了?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女人过于激烈的反应叫盛亓皱眉狐疑。 “你有事瞒着我。” “我哪里有……!”萧茹瑾暗道糟糕,弓着身子往后退。 她知道是她太过惊慌自乱阵脚,反而引起男人注意,软着嗓音想安抚。 主动呼唤他的表字:“景淮,你分明是知晓的,我一直在服用避子汤。” 这话听得十分刺耳,盛亓寒气更盛:“三月前本王就禁止再用!” 是啊,三月前。 提起这件事萧茹瑾就血气上涌,水波荡漾的桃花眼忍不住瞪男人。 他说不准用,就真把她锁在床头要了彻夜!硬生生一回就中了靶! 想到一些画面,萧茹瑾脸红心跳,讨巧撒娇:“就算停药了太医也说过,我身性阴寒,极难孕育子嗣,所以我才会把恒儿当成我们的孩子一般抚养。景淮,你为何不能接受恒儿?我们不能一同认他为帝,扶持左右吗……” “够了。” 盛亓不耐烦打断,不想再听这些解释:“你最好是因为小皇帝,而不是其他人。” “其他人?谁?”萧茹瑾不解询问。 掐脖子的手指用了几分力,盛亓刚要回答:“不就是崔——” 没来及说出口,门外传来小儿稚嫩的嗓音: “母后可梳妆完毕?朕来接您去飨乐宫。” 帷帐内两人闻声皆一僵,特别是萧茹瑾,惊恐看着自己几乎衣不蔽体的身躯。 盛子恒,他怎么来了?! 刚巧提到这人就来了长乐宫,身为皇帝,宫中侍女甚至都没有阻拦,就这么把他放到寝殿。 萧茹瑾眼睁睁看着瘦小的身影离床榻愈来愈近,眼看要掀开幕帘,扯着嗓子喊: “恒儿,停下,莫要过来!” 突然被训斥,盛子恒停下脚步疑惑不解:“母后,您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没什么,只是身子乏力酸软,向来是着了风寒,你先去飨乐宫面见朝臣,哀家迟些再来。” “风寒?可严重?朕立刻去传太医!” 当今陛下极为亲近萧太后,听见这话盛子恒更加焦急想掀开帐子看清里面的人发生何事。 萧茹瑾心跳如鼓,结果在这时身后的男人竟然还在此时动了起来,手顺着大腿长驱直入到裙摆深处! “不要!” 萧茹瑾瞪眼怒斥,盛亓修长的手指按住她花瓣样的嘴唇。 “嘘,皇嫂,你也不想叫陛下发现吧?” 第3章 宴会惊魂 骂声瞬间止住,床榻前盛子恒一概不知晓,以为这声拒绝是对他所说,声音染上委屈:“母后生气了?朕只想看看你,要是太后不喜,朕便不叨扰了。” “母后好生休息,不必强撑身子参加宫宴。” 这话听得萧茹瑾心软,无奈她腿根更软,咬破下唇抑制嘤咛: “……恒儿,哀家不是这意思……哀家现下乏得很,不可见外人,你先出去,行不行?” 端庄严肃的萧太后竟是带了祈求,猫咛一样的声音叫年少的小皇帝听着沉下脸颊。 望着隐约有摇晃的帷账,眸色晦暗不明。 沉默许久,盛子恒屈辱点头:“朕,知晓。” 待盛子恒出长乐宫,心腹太监担忧询问:“陛下,太后娘娘的身子可要奴才去找太医看看?” “不必,传朕圣旨,今日任何人不可踏入长乐宫。” 清秀俊逸的小儿咬着牙根、手心攥紧,狠狠碾碎一朵方才去往长乐宫时,在路上摘下想送给萧茹瑾的木槿花。 “母后是被一只外来的狸奴咬伤了,再等段时间便好。” …… 不知过了多久,萧茹瑾姗姗来迟,与她一同晚到的还有盛亓。 盛亓仗着军权肆无忌惮,丝毫不怕有人怀疑二人的关系,可惜大漓宫中没人觉得他们有一腿。 毕竟冥昭王名声实在太差,纵然男人天资聪慧、大权在握,可他混血的身世注定不被大漓人待见。 更别提最看重血缘亲疏的萧家,萧太后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朝臣们都这么想,然而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萧青、萧茹瑾的亲姑母。 望着同时进门的二人,萧青眼中闪过狐疑:“太后怎么这么晚才来?” 曾经萧青是不会怀疑萧茹瑾与盛亓有所因私的,但她是女人,还是生过孩子历经沧桑的皇太后,如何发现不了近来萧茹瑾的变化? 萧茹瑾自己都没发觉,有孕后她就嗜睡惫懒,身上丰腴了些。 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带着说不出的女人味。 更别提现在被盛亓欺负过,就算化着故意彰显气势的太后妆容,春色萌动勾得在场男人心痒痒。 不愧是大漓“第一美人”与“第一才女”的萧氏女啊!果真红颜祸水! 先帝真是福薄,听说刚娶了皇后,洞房花烛夜都没入便御驾亲征。 那么好的美娇娘碰都未碰过一次…… 萧茹瑾不知众人在想什么,低头说出早想好的借口:“方才长乐宫招来条毒蛇,所幸冥昭王路过,帮忙斩杀劣畜,这才来晚了些。” “毒蛇?”萧青狐疑,“东宫怎会出现这种野物?” “长乐宫紧靠御花园,那么大片林子,生出毒蛇并不稀奇。况且此次冥昭王出巡边关,收到不少边陲使者进献的礼物,其中有奇珍异兽也说不定。”萧茹瑾滴水不漏回答。 盛亓露出副餍足的神情,站在一边帮腔:“皇嫂说得对,本王想着给陛下送礼,不小心丢失了条西域进贡的八眼蝮蛇,是本王的过错,还求皇嫂勿怪。” 纵使萧茹瑾万分不想朝盛亓道谢,但这出戏必须演下去,红着眼眶道:“冥昭王说笑了,你救哀家一命,是哀家该答谢王爷才是,怎能责怪你?” 二人叔嫂谦恭的,萧青表情越来越古怪,想说什么时崔燕染出声打断:“行了,陛下生辰太后来迟,姐姐真是好大的排场!” 崔燕染行事刁蛮惯了,放在以前萧青还会斥责两句,但如今她有身孕,崔家如日中天,位列三公的萧家人都不得不避让三分,思此萧青打掩护道:“宴会启,奏乐。” 见事情应付过去,萧茹瑾松一口气,回到座位上。 她以为接下来没人在意她,没过多久,崔燕染再次不安分开口:“陛下今年都八岁了吧?也是大人了,恰巧今日太师与太傅大人都在这,妾身可否问问,陛下近来功课如何啊?” 崔燕染一开口萧茹瑾就知道她揣了什么心思,面上寒意四起。 陛下年纪再小也是陛下,哪有天龙之子在生辰宴上被问功课的道理?崔太妃真是不把皇帝当主子! 太师与太傅都是崔家的人,生辰宴上又说不出不好的话,为难道:“陛下聪慧,无论文武都有建树。” “是吗?那就好,曾经先帝跟本宫讲过,陛下出生卑微,性格顽劣,教学起来定然不容易,现在听太傅这般说,本宫安心了。” 崔燕染故作慈爱,说出来的话实在刻薄,不说萧茹瑾,在场其余大臣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可时局动乱,整个生日宴上有害怕萧家的、崔家的、冥昭王的,就是没站在盛子恒身边的心腹,不敢发一言。 还是萧茹瑾怒火中烧、拍桌站立:“放肆!本宫的孩子怎么可能顽劣!” “什么时候大皇子是姐姐的孩子了?他生母不是一江南歌女吗?”崔燕染故作惊讶,转而眼中划过恶劣的嘲笑,讽刺道,“姐姐,您是不是忘了,圣上似乎……从未踏入过长信宫。” 长信宫是皇后的居所,萧茹瑾仅仅在宫中住了三日,边关就传来了先帝战死的消息。 而她同先帝的洞房花烛夜,都是冥昭王代替完成的。 没想崔燕染还会在大庭广众下内涵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萧茹瑾煞白一张脸,气得打碎酒盏。 “崔燕染!” 第4章 臣妾福薄 萧茹瑾胸口不停起伏,恨不得抛去礼数骂回去,萧青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别吵了!这可是宫宴,有外臣在,你们非要丢了皇家的脸不是?!” 她想维护萧茹瑾,可崔燕染怀得是她的亲孙、儿子唯一的遗腹子,亦心疼不已。 如今萧青最忌惮的人,不是崔萧两家,而是狼子野心的盛亓! 看着那鹤立鸡群似的高大男人就觉得恶心,眼神狠狠剜他,面上先训斥崔燕染:“崔家好歹也是位列三公司马的名贵了,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崔氏想给孩子谋划位份,还是等你安稳生下来再说也不迟。” 说完又去拉萧茹瑾:“你气什么,崔氏说得是实话。” 萧茹瑾是她亲侄女,她万分想太子能出在她手上。 谁想萧茹瑾如此不争气,新婚当夜就闹出天大的笑话,先帝吃醉酒临幸了宫女也没去长信宫一趟! 崔燕染这一骂,还真骂在萧青心头大患上。 就听皇太后愤愤喃喃:“若你肚子能揣个孩子,轮得到崔家人这般得意?” 一句话堵的萧茹瑾哑口无言。 她能怎么回? 她有孩子,只不过并非先帝盛誉的,而是人人畏惧忌惮的混血蛮王盛亓的种! 沉默一会儿,萧茹瑾终是咽下这口气,转身去找盛子恒。 今日是他生辰,却遭遇这种事,不到人腰间的小孩格外安静,低头端坐在座位上饮下茶水。 萧茹瑾去摸,手是冰的。 她不由心疼,安抚道:“恒儿,莫听其余人多言,你是哀家唯一的孩儿,是哀家的亲孩儿。” 盛子恒这才抬头,看见萧茹瑾妖媚冷沉的脸颊眼中划过亮光,轻轻又郑重其事唤:“母后。” 他依赖靠在萧茹瑾怀中,抱住她像是哭了。 “儿臣没关系的,只要母后在,儿臣就什么都不怕。” 小孩细微的话语清晰传到盛亓耳中,本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冷下脸颊。 “陛下都八岁了,在众朝臣前躲在太后怀抱中,不大合宜罢?” 盛亓打开随身携带的玄铁折扇幽幽摇晃,盛子恒脸色不愉,想回怼。 可刚张口,身前的萧茹瑾忽觉不郁,捂住口鼻干呕出声。 “呕!” 全场再次寂静,一双双眼神齐刷刷看向萧茹瑾。 女子呕吐多半是害喜,可太妃都要临产了,哪儿传来的呕吐声? 众人不由好奇,结果不看就罢,看过去皆为震撼。 发出呕声的人是——太后?! 明显察觉到萧青与盛亓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萧茹瑾差点没吓晕过去,结结巴巴开口。 “母、母后,儿臣似是风寒未好,身子不适。” “是么?” 萧青淡淡回复,保养得当得成熟丰腴面容划过尖锐的睿智。 都是过来人,怎么没注意萧茹瑾是看见陛下桌上的鱼腥才呕吐的?到底是风寒还是其余,试一试便知道了。 就见她没有再多说,让萧茹瑾回座位坐下,紧接着叫宫人传膳。 宫人被打点过,不约而同上得全是荤腥,鱼、虾、猪、牛……等等,萧茹瑾看得浑身战栗,指甲深深掐出血隐忍。 盛子恒在旁边看得担忧,张嘴想说什么,萧青微笑说了句:“那就多吃些,补补身子。” 萧茹瑾不能反抗、求助也做不到,绝望闭上眼眸:“知道了,母后。” 白皙若纸人得绝色女子一口口吃着精致美味的肉食,却越吃越虚弱,按捺住呕吐的欲望快要吃晕过去。 在这时盛子恒终于忍不住,走上前跪在萧青跟前: “皇祖母!母后今日着实得了风寒,朕此前想去长乐宫请母后参加寿宴,就见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帷幕都在摇晃,想来是痛苦至极!太师曾教导过朕,身子亏损之人不可胡乱滋补大鱼大肉,小心过犹不及,恳请皇祖母放母后回宫好生歇息!” 先帝不喜这个庶子,连带着萧青也对盛子恒忽视甚多,如今听他敢于朝自己请命,有些惊讶。 “辗转反侧,帷幕都在摇晃?……长乐宫不是遭到蛇灾,太后又为何风寒如此严重?”萧青疑惑。 听着这句话,萧茹瑾耳根都红了。 心头突突跳,脑中只剩一个词:绝望。 纸包不住火,她再也不能瞒下去。 “母后,儿臣……”萧茹瑾双腿一软差点要以死谢罪,这时盛亓开口。 “太后身体不适,今日宴会到此为止。” 冥昭王一说话,在场人神情各异。 王爷居然出手了?他们还想看热闹呢! 这大漓的皇室果真乱了,一档接着一档荒唐事! 萧青皱眉不服气:“冥昭王,哀家关心太后身体,你为何——” “本王说散席。” 盛亓打断萧青的话语,面色微寒,手上的玄铁折扇“砰”得一声阖上。 那把扇子是盛亓找人定做的,足有二十来斤重,浑身漆黑暗藏机关,早年盛亓征战沙场的时候这把扇子能取人性命于无形。 如今他有本事正大光明带到御前、面对皇太后,萧青不由被男人凶煞的气势惊到,不敢再多说。 沉默许久屈辱摆摆手:“散了罢!” 萧茹瑾如释重负,跟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无力离开飨乐宫。 本以为离开后事情就能全部结束,今日发生太多事,萧茹瑾疲惫至极,结果要上轿撵时被人拦住。 “萧茹瑾。” 萧茹瑾转头,拦住她的人赫然是崔燕染。 今日与崔燕染起过太多争执,萧茹瑾此刻都懒得搭理她,直说了句:“滚。” 然后就要上轿撵。 崔燕染轻笑一声,并不意外萧茹瑾生气:“哟,终于不装大家闺秀了?现在太后这模样才该让朝臣看看,京城人人夸耀的美人才女其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 “那你告诉哀家,哀家什么模样?” 萧茹瑾被崔燕染揽住登不上步撵,气得干脆回头去、拽住崔燕染衣襟。 崔燕染十九岁,萧茹瑾也就二十又一,两人都是年轻姑娘家,平日端得再有心机城府,偶尔也会有拳打脚踢扯头花的时刻。 崔燕染便是最讨厌萧茹瑾这点,装得老成稳重,显得她愚蠢无比,从小到大外人就拿二人做对照,如今终于等到萧茹瑾出丑,她如何不开心? 不过就是…… 不知想到什么,崔燕染表情古怪,转了转眼睛迟疑问: “你不会怀了我长兄的孩子吧?” 萧茹瑾本满身防备,听到这句话神色一顿:“长兄?” 崔燕染的兄长,不就是当朝太师吗? 听萧茹瑾唤了一句,崔燕染脸上立刻露出厌恶和得意,信誓旦旦道:“呵,果真如此。” “先帝驾崩半年,你绝非怀得是先帝的孩子,能常常进宫见你的,除了阿兄还有谁?难怪方才我问陛下功课他也帮你敷衍了过去!” “住嘴!” 终于反应过来崔燕染在猜测什么,萧茹瑾觉得可笑又气愤:“哀家失心疯了才会跟崔太师牵扯不清。” 那可是崔珏,崔燕染的同胞哥哥、崔家下任继承人! 以萧崔两家关系,她敢心悦崔珏,萧父就敢打断萧茹瑾的腿。 第6章 医女说,“娘娘……” 谁想老人很淡然,盛亓晃着铁刃折扇:“怕什么,本王的人,还担心隔墙有耳不成?” “你的人也不行。”萧茹瑾恨恨瞪了盛亓一眼,从软椅上走下。 就算没其余人知晓他们的关系,萧茹瑾也不再想跟盛亓纠缠不清下去。 她昨夜就决定了,今日起跟冥昭王再无因私。 想到此她主动走到神医面前,伸出手腕:“哀家久闻神医大名,今日多有冒犯,劳先生进宫一趟。只是实在不巧,哀家还有要事在身,神医为哀家看过脉就可离开。至于冥昭王其余的话,当玩笑听听,做不得数。” “如何做不得?当初本王就不同意你服用避子汤,是你自己非要喝,现在落下寒病,总要调理好。免得每回来月事疼得在床上打滚时,你都咒骂本王。” 盛亓懒洋洋说着,语气颇有些打情骂俏的埋怨。 萧茹瑾听得耳根子发红,骂他:“闭嘴,在外人面前说道什么!” 蒋神医半闭双眸,将自己当做瞎子聋子,才能明哲保身。 他听话往萧茹瑾手腕上搭了一下,混沌的青白眼中闪过幽光。 萧茹瑾细细观察他,声音染上凉气:“蒋神医,您瞧,哀家身体无甚大碍吧?” 她精通医术,因此肆无忌惮,连宫中太医平日都发现不了她身上的毛病,别提宫外的赤脚大夫。 当然,她并非瞧不起面前这位老人,只是今日为了躲过萧青检察身子,特意服了寒光草。 寒光草性寒、有毒,能遮掩孕妇脉象、紧致肌肤,甚至能让妇人暂时重拾少女时期的娇嫩,就是用多了会滑胎,终生无孕。 白髯老人回看萧茹瑾,沉默许久叹口气:“娘娘……” 刚要说话,宫外侍女通报:“太后娘娘,永寿宫的王嬷嬷来了。” 来得这般快? 萧茹瑾神色阴沉,推搡盛亓:“去别宫藏起来。” “你叫本王藏?” 盛亓不可置信重复,眼中有嘲笑,“本王何时会惧永寿宫的人了?再说了,本王光明正大请人给你看病,躲什么。” “哀家叫你躲便躲着。” 萧茹瑾态度很坚决,有果断的冷意,盛亓不由认真看女人,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奇怪。 想到这,男人没有多反抗,领着蒋神医去了后殿别宫,等人走后,萧茹瑾才让萧青的人进门。 王嬷嬷是萧青的心腹,也是她出阁前的陪嫁,从小到大一同长大。 她进永乐宫后没有多说,轻车熟路与医女一起到萧茹瑾的寝殿,在里面检查身子。 检查完,一切如常,看不出萧茹瑾并非是处子。 王嬷嬷被萧青提点过,对这结果仍旧感到质疑,忍不住多问一句:“太后今年都二十一岁了,确实还是纯洁之身?” 往常她被人说这些话定然要生气,现在萧茹瑾已想开,边整理衣衫边打量王嬷嬷带来的医女。 东宫司药局都是为了后妃们成立的,医女的医术远远比不得太医,不过她们胜在能够做许多别人做不了的事情。 就见年轻医女神色淡然肯定道:“娘娘下身紧致光洁、粉若含桃,没有破瓜之相,不仅如此,从脉象也能得知她还是处子,甚至说多年阴阳不得调和、寒气过甚,怕是小日子来时多有腹痛吧?” 萧茹瑾点点头:“是。” 听这话王嬷嬷松口气,彻底放下心:“那便好,这样皇太后那边老奴能交差了。” 她也不在乎医女说什么宫寒之症,总归不给萧家丢脸、不损皇太后威仪,萧茹瑾受什么伤都没关系。 王嬷嬷办完事就要走,但在离开寝殿之前,瞥眼看见一东西。 “这是何物。” 只见萧茹瑾枕头前有一小小的木头带钩,嬷嬷出声以前她还没注意,巡声看去面色瞬间煞白。 这是盛亓的衣带钩!是昨夜不小心留在这的? 萧茹瑾思绪紧绷,强着冷静开口:“当是洒扫奴才的物件罢,好大的胆子,笨手笨脚竟落在哀家床榻上!” 带钩不算男子专属饰物,女子也会用,更别提木雕制作,一眼瞧去就是下人的旧物,王嬷嬷怀疑不到她头上来。 但话虽如此,嬷嬷皱着眉,仍觉得古怪。 她好像记得,民间有许多女子会给情郎送桃木带钩,有祈福祝愿的含义。 这真是下人的东西?还是说太后她…… 心中这么想,王嬷嬷眼中划过锐光,表面不动声色:“确实没规矩了些,带钩可是贴身之物,要是今日是崔太妃那些外人看见,保不齐要污蔑娘娘内房进过男人。” “嬷嬷!” 萧茹瑾故作生气委屈道,“医女才给哀家看过身子,您怎能这般胡言?” “太后娘娘,知道你身子清白,可现在朝廷局势不稳,整个天下都在等着我们萧家出乱子。” 王嬷嬷也露出苦口婆心的模样,贴近萧茹瑾劝慰:“老奴是萧家老人,关心娘娘才这般直言不讳。” 说着,她顺手拿起木头带钩:“罢了,娘娘,皇太后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这物件就由老奴带出去,帮娘娘销毁。” “这——” 萧茹瑾一愣,下意识想夺回,可嬷嬷已经先了一步离开,她心情不愉,暗自记恨。 王嬷嬷是聪明人,肯定怀疑带钩来历不明,她越想拿回,就越证明东西有问题。 为了压下怀疑,只能乖巧答应。 思此萧茹瑾抿着下唇,装出不甚在意:“行,不值钱的玩意儿,随嬷嬷处置。” 永寿宫的人离去,盛亓才缓缓走出,他仍轻漫摇着足有二十斤重的玄铁扇,丝毫不知自己的衣带钩都被萧青捡了去。 见萧茹瑾心神不宁,凑过去问:“说起来皇嫂,本王昨日在长乐宫捉蛇时不慎遗失了带钩,嫂嫂可看见?” 她正想着此事男人就提了,登时怒火上头。 “没看见。” “怎会没看见,本王进门时还见到在床上,就在——” 盛亓说着走向床帷,结果发现萧茹瑾的锦绣玉枕旁根本没东西。 他一愣,便听萧茹瑾冷笑:“刚被王嬷嬷拿走,现在王爷去追还能在崔太妃的长秋殿门口追上,取回带钩。” “到时叫崔太妃一同听听,为何冥昭王的衣带钩会在哀家床榻上!” 萧茹瑾说话阴阳怪气地,盛亓挑眉,玄铁扇勾女人下巴:“又醋。” 见她不高兴他就高兴,萧茹瑾懒得搭理,撇过扇柄。 第7章 神医至 王爷,哀家今日无心会客,没什么事就走吧。” 盛亓心情不错时极好说话,没多逗弄萧茹瑾:“别气了,不就是带钩,她们发现不了。” 但凡是个贵族,衣带钩都会镶金镶玉,再不济也会用青铜雕刻,唯有盛亓的那块带钩是桃木手作,雕工还极差,是赫赫有名“大漓第一美人”萧茹瑾作品。 萧氏女文武双全,没什么不会的,唯独从没做过这种小玩意儿,这还是盛亓出征前,他缠着萧茹瑾所做。 说有了桃木带钩祈福,他定会凯旋归来。 至今五年过去,木带钩都用旧了盛亓仍带在身上,毕竟这些都是萧茹瑾送他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 可惜,现被王嬷嬷拿去,这辈子当还不回来了。 盛亓不怕被人瞧出他与萧茹瑾的关系,只是舍不得带钩,掐住萧茹瑾腰肢,低头凑在她耳边: “本王保证萧青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作为交换,再雕一个给本王如何?” 蒋神医还在一边呢,萧茹瑾面红耳赤。 “滚开!” 她怒嗔,推开男人。 “冥昭王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用木带钩实在屈辱,除了您王府,各朝臣都是伸长脖子等着给你雕带钩,何必让哀家出手?哀家是当今墙倒众人推的无权太后,还是别脏王爷的眼了。” “冥昭王,请走。” 见女人真生气,盛亓乖顺什么话都不再说,转头给蒋神医留下旨意: “神医好好为太后调理身子,若有喜事,本王重重有赏。” 他说得“喜事”是何事宫内人心知肚明,萧茹瑾眼神一寒,看盛亓身影消失连忙厉声威胁蒋神医。 “蒋神医享誉大漓,哀家早想见见了,今日看着实医术绝决。但哀家希望神医明白,宫内不必民间自由,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你可明白?” 蒋神医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确实无心朝政,若不是冥昭王手段霸道,他怎会突兀进宫? 望着萧茹瑾,还是叹息道:“娘娘含义草民都知晓,但医者父母心,草民想提醒娘娘一句话。” “何事。”萧茹瑾不甚在意。 “寒光草,绝不可再用。” 短短几个字,萧茹瑾脸色突变,倏然吩咐:“来人!” 寒光草是秘药,萧茹瑾都是机缘巧合下被北羌人提点才得知此物,怎会有京城人得知寒光草存在? 蒋神医若是都能看出她服用了寒光草,岂不是知道她有孕?! 先前太医至少是萧家门客,这人是来历不明的布衣草民,萧茹瑾第一反应便是杀之灭口。 但蒋神医下跪的速度很快,赶在萧茹瑾心腹侍卫赶来前磕头开口:“娘娘没想过为何您长期服用避子药与寒光草仍旧会怀上子嗣?这一胎是天赐,同样也是寄生的魔胎,若您旨意流掉孩儿,定会一尸两命!” 萧茹瑾怔住,难以置信瞪着老人:“你说真的?” “草民一生钻研医术,没有十全十把握,不会下任何断言。” 恰巧侍卫赶到,在门外询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萧茹瑾咬唇:“……无事,你们,先散去。” “走远些,门外不可留人。” “诺,娘娘。” 遣散奴仆后萧茹瑾走到蒋神医跟前,仔仔细细盘问:“你站起来,同哀家说清楚,什么叫做魔胎寄生?” “回娘娘,那是草民片面之词,只是想说明娘娘与您腹中的孩儿,从它孕育的那天起便是共生之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娘想用寒光草流胎,草民是知道的,可但凡它真的死去,娘娘身子必定会支撑不住猝亡。” 萧茹瑾面色不大好:“你是江湖郎中、并非道士,怎话语如此玄妙?” “医道本无区别,草民为了求医云游四海,南疆蛊毒都钻研过。母子连心、一体同命是常事,娘娘只需想想,您为了躲过宫中人目光,服用那么多寒光草,为何还是怀上孩子了?且不只是怀上,除了偶尔胃寒、月事疼痛以外您身体没有任何大碍,冥冥中便是这胎儿在保护你。” “这……” 萧茹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手下意识抚摸还算平坦的小腹。 它在保护她? 腹中的孩儿……在保护娘亲? 三月来萧茹瑾毫无做母亲的实感,却在此时忽然有万千情绪涌出。 萧茹瑾闭眼又再次睁开,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的无助:“可哀家不能留、不能留……它是那人的孩子,但凡被人发现,大漓就乱了。” 萧、盛、崔三氏夺权,群雄并起,战争必临。 “草民是漓国人,可在此时只是医者。虽草民只摸了娘娘半息脉搏,仍旧能听见胎儿脉象滑滚有力,他不想死,纵使娘娘体内寒气入体,仍旧努力转化为成长的使力。” “娘娘若是决心想流产,草民亦不会再劝,只是草民仁至义尽,望娘娘能高抬贵手,放草民平安出宫,草民家中亦有学生无数,等着明日授课。” “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茹瑾还能做什么? 她疲惫招手,没再看蒋神医。 “神医提点之恩,哀家记下,不过——若是哀家想重用你呢?你也无意来到长乐宫保护哀家?你的学生弟子,萧家都能照拂。” 萧茹瑾眼里有希翼,可惜神医坚定摇头:“太后莫要折煞草民,草民福薄命短,受不了圣宠。” “娘娘尽管放心,今日之事草民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包括冥昭王。” 哪里只是透露不透露的事情? 之前一直想着小产,可既然神医再三说不可,如今萧茹瑾改变了想法,她想生下这个孩儿。 然而要在深宫之中妊娠,无疑是天方夜谭。 没有外人帮助,萧茹瑾一个人绝对做不到。 蒋神医拒绝了她,那剩下的就只有…… 出宫找人。 萧茹瑾面色讳莫如深,有了新的主意。 第9章 祖母万福 p3''自萧茹瑾上回见外祖母,怕是有十余年了。 萧茹瑾是嫡女,曾经极听父亲的话,认为萧家做得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还记得当时同宋家诀别的时候,她因父亲挑拨离间,误解说了许多狠话,嘲讽宋慈是商人,薄情寡性自私重利。 现在一看,她懊悔莫及。 “自父亲位任司空之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萧家就自视甚高,做了许多荒唐事。操控新帝婚事、大言不惭把每任萧家嫡女当国母驯养,孙女进宫以后才明白,物极必反、恶果自食,萧家树大招风惹新帝忌惮,必有灭顶之灾。” “孙女已经知错,可父母他们似乎还不知晓,妄图再次操控一个新的傀儡皇帝,我不想这么做。大漓内忧外患,现下当是齐心协力灭外族侵犯的时刻,如何能内斗夺皇位?” “崔太妃即将临盆、冥昭王虎视眈眈,那二人都想灭了萧家,我再记恨父亲也不能不管族人,外祖母,孙女想活命,只能求你了。” 宋慈等萧茹瑾侃侃说完,冷淡询问:“老衲是僧人,宋家是商家,如何能救家国?” “太后还是回去吧,我是俗人,无论大漓是兴是亡,只要我的儿女能平安便好。” “外祖母心善,挂念血脉,就更不能不管孙女。” 萧茹瑾咬牙,牵着宋慈的手摸到小腹。 那儿并未显怀,可三个多月了,只要仔细去听,许是能感觉到一丝抽动。 而恰好,宋慈的手在摸上去的时候,它好似感应到,重重踢了一脚,老人淡然的眼眸划过惊涛。 “你——!” 萧茹瑾怕隔墙有耳,制止宋慈惊呼,又磕了一头:“外祖母,孙女知错。” 宋慈神情复杂,望着萧茹瑾许久,叹息:“罢了,你跟我来。” 她领着萧茹瑾去了庙中佛像后的密室,在那里,二人终于能放下所有戒备谈天。 宋慈难以置信,盯着萧茹瑾平坦的下腹:“这是谁的?” 大漓人皆知先帝驾崩足有半年,看月份就知道不是盛誉的。 萧茹瑾没有犹豫多久,吐出一个名字:“冥昭王,盛亓。” “什么?!” 饶是念佛多年,宋慈都不由尖叫,“萧茹瑾,你疯了,可知冥昭王是谁?!” 那不是萧茹瑾亡夫的亲弟弟、她的小叔子! 叔嫂同席,是为乱伦! 萧家人人夸赞的嫡女居然给漓国带了这么大一顶秽乱宫闱的帽子! 惊讶完宋慈都笑了,咳嗽两声开口:“萧国崇啊萧国崇,你抢走我女儿和孙女的那天,当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 兀然听见父亲的名讳,萧茹瑾面有难堪,咬唇祈求:”外祖母,其实父亲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就是太过眼自傲刻板,才会——” “别说,我不想听那人的事情,只需跟我说你。孩子是盛亓的,这事有几人得知?” “外祖母,孙女只跟您讲。” “莞儿都不知道?”宋慈疑问。 萧茹瑾摇头:“并不,母亲对我极好,可她毕竟还是萧家的人,也被父亲看得极严……” 她特意来找宋慈求和,就是想着宋家是商贾人家,无论朝廷怎么内斗,都跟他们无关。 宋家绝对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只有他们,才不会打孩子任何主意。 “不错,倒是不笨。” 宋慈满意点头,对萧茹瑾好感回升几分。 其实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有多优秀!萧茹瑾年幼的时候宋家别提有多喜欢。 可惜萧国崇手段严苛,硬生生把天真活泼的小仙童教导成所谓“名门闺女”的权势工具,两家人才变得如此生分。 现在见萧茹瑾醒悟,宋慈不由唏嘘:“你出嫁那日我还在想,先帝性子刚烈,向来不喜萧家,为了对付萧国崇特意扶持出崔家,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般情形你进宫如何能好受?果不其然,第二日京城就传遍了,先帝新婚夜竟放着皇后不管去宠幸崔太妃,狠狠打了萧家的脸。” “京中人觉得快慰,茶余饭后闲谈你的八卦,可我总觉得心寒。阿瑾,半年来在深宫,日子过得很苦吧?” 宋慈轻轻一句,叫萧茹瑾不由再次哭出声:“外祖母……” 她当然苦,出嫁那日丢了脸,盛誉碾碎了多年来父亲为她捏造出的自尊心,让她得知什么“京城第一贵女”,不过是崔燕染踩在脚底的淤泥。 所谓的矜持碎了,盛亓又找上门。 她负了他,唯一真心相待的情郎为了二人的婚事凯旋归来,结果见心上人成了兄长的妻子,谁都不好受。 两方夹击,那时萧家做了什么? 无人帮她,只会一味责怪,将她当做工具一般命令。 叫她养别人的儿子、尊崇皇太后的旨意,绝对要稳住萧家地位…… 许是从那时开始,萧茹瑾就变了。 什么京城贵女,无双国母,不过是深宫狡兔,任人羞辱拿捏! 再不为自己打算,她和腹中的孩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明面上不喜盛亓触碰、总骂他荒唐,实则何尝不想靠男人发泄怨气? 二人胡闹半年,才会在今日种下这颗罪孽的果实。 萧茹瑾捂着小腹,脑海想着昨日蒋神医说得话,重复给宋慈道:“外祖母,孙女想留下这个孩子。不仅是想活,更觉得应该留下他。他注定会成为三家争夺的对象,大漓国乱,可反过来想,他何尝不是破局的关键?” “崔太妃、冥昭王、父亲,三人都不是最佳登帝的人选,唯有我的孩儿,是新的希望。” 萧茹瑾眼眸一闪,划过傲然的光亮。 这抹傲气并非曾经在萧家的孤芳自赏,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底气。 她受各家操控多年,浸淫权术,论运筹帷幄制胜千里,谁能比得上她呢? 甚至在寺庙外站着的那个男人,整个大漓敬仰的希望,在六年前都是她的裙下之臣罢了。 宋慈看着萧茹瑾哈哈大笑,连说几个“好”字。 “好好好,不愧是我宋慈的孙女,有我年轻时的风范。阿瑾,我知道,你并非池中物,是天选的凤凰!” 宋慈抚摸萧茹瑾脸颊,隔阂散去,祖孙俩亲昵贴在一起。 “今日你来找我,外祖母定会帮你,我知晓你在宫中养胎寸步难行,急需自己的势力和心腹,祖母在灵音寺恰有一人,可以帮你。” “谁?”萧茹瑾眼睛一亮忍不住询问。 宋慈弯唇,朝身后喊了句:“阿禅,出来。” 第10章 冷面小尼姑 只见密室的墙角后走出来一小尼姑,面容很是年轻,末约就十六七岁。 小尼姑光着头,转头看来,只见其五官精致,眼睛竟然是漂亮的墨绿色。 她眼神澄澈,似是好奇的看着萧茹瑾。 萧茹瑾惊讶看她,她活了二十余年,就在京中见过盛亓一个异色瞳孔的人,这人是谁?难不成也是外族人? 而且小姑娘年纪并不大,为何走路没有脚步声? 萧茹瑾虽不习武术,但从小有盛亓这等内力高手陪在身边,大致能察觉到人的武力深浅。 一举一动无声无息,怕是跟盛亓相差无几的天才! 宋慈像是能看懂萧茹瑾疑问,笑着解释:“阿蝉并不会武,她能够做到悄无声息,是有其余的天分。” “她天生有异于常人的耳力与脚力,是轻功好手,以后让她在你身边,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能第一个知晓。” “真的?” 听这话萧茹瑾眼睛更亮了,她不缺高手侍卫,宫中有谁敢行刺她,不说萧家,羽林卫都能把刺客斩杀在十里开外。 她特意出宫寻求帮助,不就是想要这等能够躲过各方势力的心腹? 既然阿禅的轻功比起盛亓还能胜几分,再有耳听八方的本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保下一个孩子,当是有望了。 萧茹瑾心满意足,谢了宋慈好多声,祖孙俩又说了许久体己话,傍晚的时候萧茹瑾才姗姗“礼佛结束”,出灵音寺大门。 盛亓在外等得不耐烦,见到萧茹瑾还带出一个女人来,皱起眉头。 “这是谁。” “是庙中尼姑,我听她讲佛法极好,心生喜爱,想将她带进宫贴身服侍。” “尼姑?”盛亓望着阿禅的绿眼睛,琥珀色猫眼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本王不同意。” “冥昭王当是管不了哀家。” 萧茹瑾毫不畏惧,冷淡怼了句转头喊人:“阿禅,上马车。” 盛亓脸色一寒,动作比嘴快,抽出刀往阿禅身上戳去。 阿禅并不会武,下意识躲闪也来不及,整个肩头被盛亓贯穿,吐出口鲜血:“唔!” “啊!” 萧茹瑾惊叫,连忙抱住女人:“阿禅!你没事吧?盛亓,你疯了不成,在寺庙门口斩杀出家人?!” 盛亓面色漆黑如炭,亦有些不可置信。 “你不会武?” 他见阿禅走路无声,便以为是个高手。 萧茹瑾突然要出宫,定然是有什么动作,他都想过,但见她一未计划同崔珏联系私奔、二未求助萧家逃跑,就暂且纵容了她。 可没想到,临了到回宫的时间,会从庙中带出一内力高手。 他怕阿禅是内应,才不准进宫,谁想这人毫无所觉硬生生受了一剑。 但凡稍微偏移一点,就是穿心暴毙。 阿禅不停吐出鲜血,虚弱无力道:“贫尼、贫尼自小家境贫寒,流转在外,为了不叨扰亲戚,养成了踮脚走路的习惯,实在不知、如何惹怒了王爷……” 她说得可怜,萧茹瑾更加心疼,焦急把她抱到马车上:“快!去找最近的大夫,务必将阿禅救治好!” 见萧茹瑾大发雷霆,且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羽林卫也不敢怠慢,连忙驾车。 盛亓杀伐果决但不是暴虐之人,不会滥杀无辜,见此不好说什么,心虚摸了摸鼻梁。 “……按照太后说得做,找京城最好的大夫。” 回宫的仪仗兵荒马乱,好不容易救活阿禅,盛亓没了赶人的借口,只得带人进宫。 而一回到长乐宫,萧茹瑾就赌气赶走所有人,房内只剩下她与阿禅。 见仍旧脸色苍白的少女,萧茹瑾责怪:“你为何如此糊涂?冥昭王那一剑是真的躲不过还是故作苦肉计,你知不知道就差一点儿便要丢掉性命!” 阿禅笑着摇头,虚弱安抚:“娘娘别急,奴婢无碍。” “这哪是无碍的事情,你我今日是初见,纵使是外祖母派你护我周全,也不至于牺牲性命,我不喜这样做。” 萧茹瑾沉脸,放在以前,她断然是不会珍惜下人的命。 萧茹瑾为人和善,多年来在萧家或是宫中都有心腹培养,但在萧家的族训里,正因是心腹,才能放心大胆教导他们为大业牺牲。 半年前萧茹瑾就见过父亲的手段,那时她不想进宫成婚,本想坦白与盛亓私定终身,但萧国崇让她亲眼去看儿时同伴惨死在崔家人手下。 为了牵制崔家,她不得不去做了薄情寡性的女子,成为萧家棋局上的白子。 现在萧茹瑾不想再当愚孝的嫡女,因此察觉怀孕时将所有萧家心腹赶出宫,就为了不被连坐。 要是阿禅一进宫便为了她而死,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阿禅听明白萧茹瑾话中含义,叹息:“太后娘娘,奴婢知道您心善,但冥昭王性子多疑,奴婢不这么做,定无法入宫。您别担心,奴婢生母是南疆人,会点医毒双术保命,下次,比不会叫娘娘担心。” 听这话萧茹瑾脸色才稍微缓和:“南疆人,难怪你眼眸跟常人不同。” 沉默一会儿,又感动开口:“你如此衷心待我,我定不会辜负于你。阿禅的名字不适合留在深宫,以后你叫蝉茗可好?” “秋露落霜,寒蝉鸣泣,你就是我唯一的贴身侍女了,蝉茗。” 蝉茗眨了眨眼,幽绿色瞳孔像暗夜的小鸟,机警又好奇望着行人,想要却不敢靠近。 “蝉茗知道了,娘娘。” 蝉茗说完,白嫩的耳朵尖忽然动了起来,脸色一变。 “娘娘,有人来了!” “五人、十人……不,足有二十个侍卫与两个女人,正浩浩汤汤往长乐宫赶来。” “什么?!” 萧茹瑾惊愕,下意识惶恐看向背后。 第11章 宫中刺客 可背后的庭院寂静无声,全然不似风雨欲来的模样。 “不到半里之外,”蝉茗眸光机警,“走得很急,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此时已经宫禁,这么多人冲着自己而来,萧茹瑾拧眉复盘着这几日的事,静静等着不速之客。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院外便传来纷沓脚步声。 “皇太后驾到!” 萧茹瑾心底凉了凉,嘴角一抹冷笑。 昨日王嬷嬷带走带钩时,她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可没想到皇太后竟然这般沉不住气。 “见过皇太后。” 萧茹瑾出院中行礼,就着满院的明光粗略扫了一眼来人,十八个侍卫,连带皇太后和王嬷嬷,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人。 “起来吧,”萧青审视目光瞥过萧茹瑾,朝身后侍卫侧首,“确见刺客往长乐宫来了?” “臣不会看错!” 刺客? 萧茹瑾心底冷笑,皇太后也忒敷衍。 长乐宫除了那个木带钩,再无把柄,爱搜便搜去吧。 见她有恃无恐,萧青脸色阴沉下来。 昨日王嬷嬷带回带钩,她一眼便觉得是个脏东西。 “太后说是洒扫奴才落下的,”王嬷嬷狐疑拨弄着那玩意,“内殿洒扫的多是宫女,就是太监也不便入内。” 萧青更是切齿,“还是个木质的!” “可不是?”王嬷嬷蹙眉,“宫中用这种带钩,怕多半是……” 她虽不便明说,萧青却已经明了。 目光落在长乐宫几个看守的侍卫身上,眼中一丝厌恶。 萧茹瑾就这般耐不住寂寞,金贵之身沦落到与这些些腌臜厮混排遣?! 羽林军进宫搜查,姑侄二人在殿上坐着,萧青面色阴郁,“你宫中奴才该换了。” “母后可是忘了,这些都是月初才换的。” 萧茹瑾虽正襟危坐,脸色却是淡然。 守寡之后,萧青便对她宫中的人甚是上心,不许侍卫长久值守,每个数月便换一批。 她防备什么,萧茹瑾心知肚明。 “是吗?”萧青嘴角冷笑带着压制不住的怒火,“就这般还防不住那偷腥的!” 萧茹瑾眼角一抹微不可查的松弛。 知她是为了带钩的事而来,却没想到她怀疑的竟是侍卫! “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是偷谁是腥?” 萧茹瑾皱眉质问,有恃无恐之态令萧青怒火更甚,但凡眼前不是萧家人,她早要让这不知检点的荡妇千刀万剐! 屋里并无外人,萧青索性言明,“那带钩怎么说!” 本以为点破之后萧茹瑾会有所忌惮,谁知她竟冷笑一声,“儿臣无须多说!” “儿臣本就不知那东西哪儿来的,这屋里屋外的人都是母后安排的,现在怎地来问儿臣?” 简直死猪不怕开水烫! 萧青气得袖袍微颤,“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捉奸拿双,这算的什么物证?”萧茹瑾欠了欠身,毫不畏惧对视,“倘若哪天被人在永寿宫捡到什么,也是母后的不是?” 萧青从未觉得胸口似现在这样气闷! “哀家待你不薄,怀不上龙嗣是你自己不争气,可如今新帝在你膝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越是这样跳脚,萧茹瑾就越是淡然。 “先帝连同房都不肯,儿臣一个人就能怀上龙嗣不成?至于新帝为何在儿臣膝下,母后为的难道不是萧家和自己吗?” 萧青愕然。 这个侄女素来温顺识礼,今夜她来搜宫就是要好好给她一个警告,没想到竟被萧茹瑾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茹瑾看着她的脸色从铁黑转为青白,知道自己这一次未输阵脚。 宫中萧家的勾心斗角她见过太多,往日不愿忤逆是因为心如死灰,可如今腹中有她想要保护的东西,便不可能再任他们拿捏。 “禀皇太后,并未发现贼人。” 侍卫适时的通禀,也算给了萧青一个台阶,今夜她是占不到半点便宜,不如保全一个颜面。 “既没发现就去别处搜查,”萧青冷脸起身,凌厉目光瞥过几名长乐宫的侍卫,“你们在此值守就没发现异样吗?都按宫规处置了。” 羽林军立刻拿下几人,可怜几个侍卫还不知错在何处,便被拖了下去。 萧茹瑾看着那些人被带走,无动于衷,反正人是皇太后的,她爱怎么撒气便怎么撒气。 一群人无功而返,长乐宫又恢复一片死寂。 蝉茗无声进了寝殿轻轻开口,“那些人走远了,奴婢服侍娘娘歇息。” 萧茹瑾坐在妆镜前,脸色凝肃,“蝉茗,这场面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你知道宫中有多险恶了吧?” 蝉茗点点头。 方才萧茹瑾二人在屋里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起初还为萧茹瑾捏了把汗,不成想最后竟然大快人心。 “今日多亏有你,我才能有所提防,”萧茹瑾微笑看着镜中二人,“你那异禀着实惊人。” 蝉茗替她轻柔梳头,忽而眉心一皱,低声警报,“娘娘,后门有人来了。” 萧茹瑾的心又一次提起,今晚怎地一波连着一波! 后门? 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刚想吩咐蝉茗先出去,却见玄色身影已经进了内殿。 “方才皇太后来了?” 盛亓长驱直入,根本不关心屋里还有蝉茗,伸手便揽过萧茹瑾:“这么晚,萧青为何带人来长乐宫?” “你如何又来?冥昭王,你家府邸是被烧了砸了不成?整日往皇宫跑。” 萧茹瑾厌烦不已,今日都足足粘在一起整天了,他为何还这样,曾经也未来过如此频繁。 总不能发现什么了吧? 盛亓脸上本有担忧,听见这句话寒下脸:“.....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见,是有人在。”萧茹瑾暗示性看了蝉茗一眼,面有恼怒。 盛亓知道女人不喜别人看二人的关系,冷睨蝉茗一眼:“滚。” 他面有威胁,好似再说不走就再来一刀,蝉茗下意识身子颤抖。 “......诺。” 蝉茗关上门,就在关门一瞬间听见女子娇媚的轻呼,带着羞愤训斥: “别!” 第12章 身怀邪祟 下一瞬就被什么东西堵住,蝉茗耳力极好,如何听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气得十指紧捏。 ......阿瑾姐,总有一日,我会助你脱离这无间樊笼! 翌日,萧茹瑾半睡半醒间被蝉茗轻声唤醒。 “娘娘,崔太妃受了惊吓,见红了。” 萧茹瑾瞬间清醒,坐起身惊疑询问,“确切吗?” “太医都聚在长秋殿不敢怠慢,皇太后也过去了。” “更衣,去长秋殿。” 自己虽与崔燕染不合,但到底是六宫之首,出了这样的状况岂能不闻不问? 况且事出怪异,萧茹瑾也须得亲自去瞧瞧才安心。 长秋殿里进进出出,忙乱如沸锅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崔燕染已在临盆。 萧茹瑾皱眉入内,还未进殿已经听间崔氏凄楚委屈的哭声。 “皇太后怜见,并非臣妾故意生事,只因昨夜太过吓人!” 崔燕染说一句哭一阵,萧青有些不耐,催促着,“到底是什么东西,吓得这样子?” “是……是……”崔燕染眸中惊恐万状,“是一个脚不沾地、披头散发的女人!” “臣妾发誓,真的看见那东西,怀中抱着一个血淋淋的玩意儿,要来害臣妾!” 崔燕染抱着身旁侍女,眸子恐怖收缩仿佛又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萧茹瑾当即听不下去,挥舞长袖:“好好个的宫中怎可有这种邪祟!” 萧家历来家训严苛,绝没有人敢胡言这些,所以她是不信这些鬼怪之说的。 “并非臣妾一人瞧见!” 谁想崔燕染松开侍女,转头一指萧青:“母后,您说,您是不是也看见了那玩意儿?” 崔燕染这是在做什么?病急乱投医了不成? 萧茹瑾觉得好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什么时候崔家人会求萧家人圆谎了? 她肯定萧青不会帮助崔燕染,谁想转头听见一句:“是,哀家宫中的下人看见了。” “母后?!” 萧茹瑾不可置信,瞪眼望着萧青。 这可是她的嫡亲姑母啊?她什么时候会帮着崔燕染说话? 然而萧青不仅说了第一句,冷眼望着萧茹瑾继续说后面早铺好的话语:“大漓无帝星庇护,气运为乱,昨日陛下御赐、今日太妃撞邪祟,保不准触犯了什么大忌。哀家盘算着,不如请个道师来宫中看看。” 道师? 萧茹瑾面色倏然寒冷,宽袍下手指捏紧。 呵,原来如此,她们都是在这儿等着她。 她也真是何德何能,相处十余年、拥有嫡亲血脉的姑母居然会因为怀疑她或有奸夫不惜与世仇崔家联手做局。 什么道士邪祟,不就是昨日搜宫不成,想再下一局。 萧茹瑾都懒得反驳,随意点头:“母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样罢。” “谢皇太后体恤!” 崔燕染得意至极,“那臣妾便着人去请观里最好的道长,明日便到宫中驱邪!” “唔,”萧青目光落在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微笑慈祥,“如今什么事都不如你安然生下龙裔打紧,自己多加小心些。” 两个人这副母慈子孝的模样让萧茹瑾觉得恶心,转身回头。 一股寒意从后背至前胸,萧茹瑾浑身发凉、可笑心死。 姑母已经不是以前的姑母,虽姓萧却不再与自己一心,果然,这深宫只有她一人。 回到长乐宫,萧茹瑾立刻找来蝉茗。 “蝉茗,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南疆人?” “是的,娘娘。” 只需一句话,蝉茗就明白了,眼中划过锐光:“娘娘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不才,母族蛊术不算精通,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就可。” 萧茹瑾勾起一抹欣喜的笑容,忍不住拉住蝉茗的手:“蝉茗,幸好祖母为我找了你。” ...... 翌日一早蝉茗替她换上风袍,想到今日要面对的那些人,萧茹瑾指腹稍稍用力,将胭脂点得殷红而庄重。 法事祭坛设在礼阳门,各宫下人跟在萧氏二人身后依次低头站好,萧茹瑾面淡如水心中却没有半刻放松。 她身旁不远便是崔燕染,满脸虔诚念念有词,神色荒诞而诡异,让萧茹瑾更是不适。 她冷眼等着这些人要做什么戏码,这时就听见一声: “轰隆隆!” 晴空一道响雷,惊得众人恐慌不已! “好好的艳阳天怎么会打雷……” 众妃嫔窃窃私语,胆小的已经相互依偎,萧茹瑾不由自主护住小腹,警惕抬头看了看天。 不等众人缓过神,又是一记惊雷炸响! “啊!” 崔燕染造势一般放声惊叫,众人更是吓得不轻,萧茹瑾正要扭头训斥,却听见道士厉喝一声—— “天生异象,妖孽托生,这灭国妖孽不可不除!” 众人悚然抬头,只见他桃木剑所指竟然是…… 太后的肚子! “你这妖道,在说什么胡话,竟敢指着哀家?” 萧茹瑾暴呵,心底陡生绝望。 什么意思? 为什么指着她的肚子,难不成被发现了? 她惊恐抬头看着高位上坐着的皇太后萧青以及大腹便便的崔燕染,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千算万算,没想到二人会打起她身体的主意,这一遭怕是不好过了。 萧茹瑾指甲攥紧、额头汗珠密布,这心虚的模样叫萧青与崔燕染看了不由得意,彼此对视一眼。 害怕了?看来成了。 两人给道师一个眼色,道师接受到暗示,继续神神叨叨道:“贫道纵观天象,大漓即将有妖物降临,此乃祸国妖孽,必会推翻朝政、另立新主!如今这妖物就在太后娘娘身子里作祟,还待贫道作法,除尽妖物!” 这话说得萧茹瑾更慌。 推翻朝政、另立新主? 这妖道怕不是真有几分本事,惊恐间她下意识去看朝台另一角,黑色蟒袍蟒袍的男人正慵懒坐在另一侧,赫然是盛亓。 萧茹瑾咽了口唾沫:“冥昭王多年出征北羌南疆,不会也信妖道话术吧?” 她少见会在大庭广众下同男人说话,从而可见有多无助,语气带了求救的意味。 第13章 另立新主 要是往常盛亓不可能不救,然而如今他却冷冷瞧着萧茹瑾小腹,琥珀色的狮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另立新主......” 他玩味摩挲这几个字,显然,妖道的话语萧青那些人听不明白,他如何不懂? 难怪近来萧茹瑾如此奇怪,算算没碰她的日子,是不是真怀了个属于他的秘密呢? 犹如雄狮抓捕猎物,盛亓居高临下看着萧茹瑾一点点绝望。 他要等着,女人亲口承认。 连冥昭王都不管这事,道师更加肆无忌惮了,想着皇太后承诺给他的银两,眼里闪烁邪恶的光。 狞笑喊:“来人!抓住太后,贫道要割血驱邪!” “放肆,懿体尊贵!你们怎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茹瑾气得头晕,锥心之痛油然向下,带起小腹一阵剧痛,只有她自己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在战栗。 姑母离心,盛亓负她,日后她再指望别人来救自己,就活该被鱼肉凌辱! 宫人再度上前想要按住她,却被她大力隔开。 萧茹瑾昂身迎风、袖袍翻飞,在阴云笼罩的道场中竟然震慑地宫人不敢上前。 “妖邪要夺元神,立刻准备放血!” 道士首当其冲,上前要捉萧茹瑾的手腕,却不知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一缩。 “妖道,分明你才是邪祟!” 萧茹瑾眼神寒冷若冰,方才的惊慌全然尽失,唯独只有计划成功的得意。 太后性子突然骤变,周围看客不由震惊。 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茹瑾乘势逼上前,指着道士手腕厉声喝问,“这是什么?!” 众人都朝她所指看去,道士手腕上几个血点十分怪异。 萧青也跟着望去,不明所以,警惕皱眉,“这有什么古怪,太后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有人在宫中行南疆巫蛊之术,儿臣怎能不紧张!” 南疆巫蛊之术! 巫蛊历来是大忌,这道士是崔太妃请来、经过皇太后许可的,怎会是妖佞邪道? “贫道不是……”道师都惊讶了,这女人还会南疆蛊术? “还敢狡辩!” 萧茹瑾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南疆有道士为了彰显法术灵验,暗修蛊术在做法时偷偷下蛊障人耳目!” 闻言,众人一时神色纷纭,窃窃私语。 “可笑!” 萧青冷嗤一声,“此人一直在鹤清观清修,根本未去过南疆,太后莫不是被邪祟夺了心智开始胡言乱语!” “儿臣没有胡说!” “他手腕上的血点就是蛊虫寄生的证据!”萧茹瑾猛地一扯道袍,让那血点看得更清楚,“方才你要给哀家放血,就是为了吸引蛊虫配合!” 一旁的盛亓眼中晦暗不明,他在南巡时确曾听过这样的异闻,可萧茹瑾幽居深宫怎会知道这些? “妖道将巫蛊带入宫中,究竟是何居心,母后还要再纵容下去吗?!”萧茹瑾质疑目光刺向萧青。 萧青却根本不信鬼神巫蛊,今日会同意这场荒唐事,不过是为了私心罢了。 眼下萧茹瑾把祸水引向自己,萧青便不敢再耽搁,这般闹下去萧茹瑾还不知说出什么话来! “太后已经失智,道长速速驱邪,莫要让邪祟伤了太后!”萧青立刻示意,只想尽快制服萧茹瑾结束这场闹剧。 “是!” 道士匆忙抓起桃木剑,又要做法,盛亓捏紧铁扇目光冷沉。 可萧茹瑾已经快他一步,厉声召唤,“蝉茗,动手!” 蝉茗身影快闪近前,没等道士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她手中快刀抹过,鲜血登时喷溅一地! “啊!” 道士凄厉惨叫一声,想要捂住手腕上鲜血喷涌的伤口,却忽然觉得手臂酥麻胀痛,好似有什么东西蠕动涌出! “虫!有虫!”有眼尖的惊叫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数寸长肥腻恶心的白虫,争先恐后从伤口中拱出来,落地便在血泊里贪婪地蠕动吸食着鲜血,看得人汗毛倒竖! 吸血之后,蛊虫转黑,似乎循着人气四下钻爬,吓得众人尖叫躲避,道场一时混乱不堪! 萧茹瑾虽早有准备,但眼见蠕虫爆裂,也觉得恶心不已,侧身忍住干呕。 一条蛊虫朝她脚边蠕动过来,眼见就要蠕上她的足尖! 正要往蝉茗身边躲去,一个玄色身影欺身上前,重重踩死蛊虫,冷怒抬脚将那个妖道踢出丈余。 现在他才知萧茹瑾有多凶险,萧青分明就是想用这道士置她于死地,而自己方才还雪上加霜! 正要愧疚转身查看她的状况,可方才还在他身边站着的萧茹瑾,已走上祭坛,与他和萧青恰呈三角之势。 “这便是母后笃信不已的得道之人?”萧茹瑾神色甚寒。 萧青冷不防被她质问,心悸抬头。 此时天晴云散,萧茹瑾逆光而站俯视众人,脸上的晦暗不明也一扫而光,在她面前亦不是以往的唯诺温顺之色。 “这妖道来宫中究竟为驱邪,还是作祟!” “哀家、也不知他是妖人……”萧青莫名有些磕巴。 眼前分明是自己听话至极的侄女,可为何变得那样陌生? “不知他底细就敢准他入宫,母后就不怕此人对陛下不利吗?” 萧茹瑾步步紧逼,二人身份似乎全然颠倒。 “哀家怎会想害陛下!”萧青百口莫辩,不得不抿唇低头。 不远处,半死不活的道士伤口处依然有黑血涌出,满地的焦黑虫尸令人毛骨悚然,这一切都让萧青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个妖道不成? “此事关乎宫中和大漓的安危,还请母后准儿臣彻查!” 萧青额上有些晶亮,还要如何彻查? “邀此妖道入宫之人,简直居心叵测,论罪当满门抄斩!” 萧茹瑾声色俱厉,令人不敢抬头,却偷偷朝萧青身后的崔燕染瞧去。 昨日宫中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崔太妃撞了邪吓得不轻,急忙命人搭了法坛,以便今日做法事。 萧青好似想起什么,正要转身,却听身后一声惊呼。 “不好了!太妃动了胎气晕过去了……” 第14章 慢慢在查 萧青愕然,见宫人抬着崔燕染去往一旁,心底惊怒交加。 昨日若不是她信誓旦旦担保这道士手段高明,自己又怎会沾染这样一个烂摊子,眼下她怎敢推个一干二净! “太妃倒是晕的及时。”萧茹瑾冷眼瞥过双目紧闭的崔燕染,追究看向皇太后,“不过母后昨日一直在长秋殿,应当知道此事的原委吧?” 她缓步走下法坛,步步稳重,在萧青身边冷沉质问,“究竟是谁,想要断送我大漓的国运!” 萧青手心沁汗,自从执掌中宫以来,这般心惊肉跳的时刻屈指可数。 “这些都可慢慢再查,当下要紧的是尽快将这妖人斩杀,绝了这些蛊虫祸害!” 她急不可待下令,“还不将这妖道活活打死烧了!” 羽林军听令,正要将人拖下去,却听见威严一声“慢着!” 萧茹瑾凤眸微眯,不紧不慢开口,“这妖道是人证亦是物证,怎可草草处置?先关在大内单独看押,儿臣慢慢追查。” “若实在没有头绪。”她眼中玩味流转,看的萧青越发心悸,“儿臣还可询问父亲,看看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法子追查。” 萧青面色煞白! 她还要去问父亲萧国崇?! 若是兄长知道今日的事,自己对萧家要如何交代? 萧茹瑾眼中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嘴角笑意甚是张扬。 父亲在朝中风光虽不及往日,但手中依然有实权,若父亲知道她伙同崔氏迫害自己,还会如先前那般支持她吗? 先帝下落不明,皇太后能依靠的也只有萧家这座靠山了。 “知道你并未沾染邪祟,哀家也就放心了,方才你都不知哀家有多担心,幸好你心明眼快看破了那妖人的诡计!” 萧青脸上恢复往日的慈爱,在萧茹瑾手上握了握,仿佛两人先前那般亲密,“难为你遇着那样的场面也能镇定自若,哀家实在没有看错你。” 萧茹瑾几欲作呕,担心或许真有,但却是担心那道士不能得手吧! “此事何须再惊动你父亲,让他在宫外替你担心?”萧青说着,谨慎在她脸色里想要确认什么。 “再说吧,”萧茹瑾淡色抽回手,“哪天父亲进宫,若有机会再说吧。” 萧青眼底一丝恨意。 此话不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若是再生嫌隙,她便要捏着这次的事情向兄长告状! 总算萧茹瑾没有再追究,萧青命人匆匆回宫,临走时森然看了看还不肯睁眼的崔燕染,冷嗤拂袖而去。 萧茹瑾勾唇目送萧青离开才翩然转身,冷不防撞入一堵温厚胸怀中。 “太后这是不怕了?” 盛亓似笑非笑,目光依然游离于她的小腹,“方才怎地那般想吐?” 萧茹瑾一愣,抿唇不说话,心底稍微介怀他方才冷眼旁观。 一想到自己绝望的情形,便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话。 “冥昭王还未看够么,戏都散了还不走?” 听这声音比脸色还要清冷,可盛亓却没有半点不悦,反倒有些反常殷勤,好似赶不走一般跟着萧茹瑾往长乐宫去。 萧茹瑾原本轻快的神色蒙上一抹晦暗,他跟着自己又想做什么?她与蝉茗还有话要说,实在不愿他跟着自己回宫。 可还是被他跟进了寝殿,萧茹瑾不耐绕到桌案一旁,“冥昭王关心国运,何必在哀家宫中耽搁时辰?” 盛亓知她为刚才的事生气,倒也不气恼,跟着绕过桌角伸手揽住她腰肢。 “方才若不是你拦着,本王非当场斩了那妖道不可!” 盛亓手中温柔,在她后背不住抚摸着,二人鼻尖几乎相抵,“我还当真肯让阿瑾受伤不成?” 萧茹瑾恍惚一瞬。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这般温柔,花前月下似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京中人人都道冥昭王杀伐狠厉,可谁又知道,他曾是那个只对自己柔情万分的九皇子? 萧茹瑾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这般温柔靠近,即便床榻之上也是带着凶猛的报复。 可这温柔又让她觉得陌生且不安,他怀中温暖宽厚,嘴角笑意也甚是可心,但二人的心却隔着云山万重。 她好似永远看不透他的心一般。 盛亓的手最爱停在她腰间,“这腰肢最近似乎丰腴了些,倒是别有风韵。” 萧茹瑾腰间忽地僵了僵,眼中又蒙上一层晦暗。 到底还是为着试探,他怎就不肯死心! 今日他那般对自己反复无常,萧茹瑾更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盛亓岂是好糊弄的,自己越是掩饰,他越是穷追不舍。 “冥昭王不就是想试探有孕一事么?”她不屑弯了弯唇角,“上回蒋神医未与你说清楚,今日就再去问问他得了。” 上回她与蒋神医已经说的通透,该怎么回话,他应该明了,萧茹瑾自是有恃无恐。 盛亓神色比她更慵懒不屑,松了手自顾自在一旁坐下,“蒋神医从这长乐宫出去之后,恐怕就改姓萧了,本王还有什么可问的?” “去哪?” 萧茹瑾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 “问这么多做什么,去了便知。”盛亓撩起一抹不吝的淡笑,揽着她就走向马车。 见男人露出这般笑容,萧茹瑾呆愣。 她是有多久没见男人这幅模样了? 自先帝驾崩,二人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经常萧茹瑾会忘记,威名赫赫的冥昭王今年莫不过弱冠。 现在只要男人稍微不那般气势骇人,但看他俊朗的五官带着异族的明丽,笑起来像只毛茸茸的狮子,仿若回到萧茹瑾少年时。 “阿瑾姐,那时走在前头不管不顾的可是你。” 萧茹瑾眼神恍惚。 是啊,多年前主动朝盛亓伸出手的人,不是她吗。 京城人都知道,当今冥昭王是重权在握,可其实十年前,不,三年前,盛亓是整个皇宫最低贱的人。 盛亓生母狸美人是北羌国派来和亲的公主,长得极美,可惜有一双金色猫瞳。圣上特意赐称号“狸美人”。 从这称号来看,大漓皇室对这位和亲公主有多轻视,不过就是一条珍惜狸奴而已,玩腻了就丢了。 第15章 心有千千结 于是没过多久,狸美人刚怀上子嗣,就被打入冷宫。 萧茹瑾第一次见到盛亓,便在冷宫附近的枯井边,为了给母妃打水煎药,瘦小身子险些掉下去。 还是她呵斥了身边幸灾乐祸的宫人,命人扶住他。 那时萧茹瑾以为就是随意救了个小太监,谁知盛亓抬头,她见到了一生中最漂亮的眼睛。 灿若朝阳,可惜朝阳未熹,被浓厚的阴影遮掩住。 萧茹瑾看了不禁心疼,后来的日子,她就仗着萧家嫡女的身份日日入宫。 彼时萧父刚封司空,三公之首,当朝太子先帝都要靠萧家坐稳皇位。萧茹瑾小小年纪已然被宫人当成国母。 年幼的萧茹瑾不懂事,还不懂权威带给人的顾忌,正是喜欢万众瞩目的时候,特别是被盛亓亮晶晶的琥珀眼注视着。 在冷宫中,小盛亓对萧茹瑾撒娇:“阿瑾,可不可以别走,今晚陪陪我好么?” 萧茹瑾趾高气扬:“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答应。” 瘦弱枯黄头发的少年脸颊微红,显然不愿这么称呼:“我、你,你没比我年长几岁......” “年长多久也是姐姐!” 粉琢玉雕的少女眼中划过狡黠,柔荑揪住少年的发辫:“你喊不喊?不喊我就出宫了,再也不找你玩了。” “别!” 盛亓惊恐,像是害怕宝物消失似的抓住萧茹瑾衣袖。 “阿、阿瑾姐......别丢下我一个人。” 萧茹瑾心口化成春水,怜爱又心动,主动抱住脏兮兮的小男孩承诺。 “我不走,景淮,走吧,姐姐带你出宫玩去。” “今日是千灯节,大漓国最盛大的节日,我带你去逛灯会。” ....... 细碎的回忆结束,萧茹瑾如梦初醒,这时她已经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 她抿唇,迟疑片刻没有再反抗,只是道:“我未带蝉茗。” 盛亓慵慵懒懒靠在车马另一侧:“没带如何,怎么,还怕本王保护不了你?” 萧茹瑾摇摇头,终是没说话,乖巧等着看盛亓要带她去哪。 然而真等她下车马车,看见地处后再次呆愣住。 这是......望月楼?! 又是故地。 望月楼,是进宫之前,她和盛亓最喜来的地方。 高楼危百尺,可览尽京城风华,又在城尾偏僻之处,清净不少。 萧茹瑾换了便衣,觉得脚步明显轻盈,盛亓在前牵她上楼就如以往那般。 只是如今嘴角有笑,却不得不压下去。 顶楼只有他们二人,少了在宫中被监视的谨慎,萧茹瑾面色闲闲悠适靠在阑干上,忽见一盏盏明灯缓缓升起。 无数各式各样的花灯齐飞,将夜空几乎照成白昼,比满天繁星还要明亮,堪称人间盛景。 “今日是千灯节?!” 萧茹瑾唏嘘不已,她居然忘了,这个年少时她最喜欢的节日。 以往二人每年都会来此,他今日执意出宫原来是为了这个。 “想起来了?”盛亓轻嗤哼一声,面带嘲讽。 “嫁了人后,果然人心都变了,真是薄情、寡性。” 盛亓一字一句平缓道,纵然他淡淡说着像是没什么情绪,可萧茹瑾听了心跟针扎似的痛。 千灯节,顾名思义“千等节”。相传是开国高祖的时候,发妻为国作敌质,日日夜夜在北羌等着大漓昌盛,接她归故国。 高祖后等了三千六百日,足足十年,终于等到北羌国破,永生永世成了漓国附属。 从此以后,这节日就成了大漓无数男男女女放灯祈福的日子。 每一盏灯里都寄托着恩爱眷侣的期盼,愿良缘长久佳人长伴,盼着爱人早归。 三年前其中就有一盏,是萧茹瑾和盛亓所放。 正是那年此时,自己刻了那个丑丑的桃木带钩塞到他手中。 “.....你要的东西,给你了,盛景淮,你算什么东西,让本小姐为你亲手刻木雕!” 萧茹瑾气鼓鼓地,恨不得把那带钩从望月楼扔下去,盛亓连忙将带钩收入胸口,像是收到世间最奢华的珠宝黄金。 他抓住萧茹瑾俯身靠近,二人近的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 盛亓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承诺:“卿卿,我的卿卿。我盛景淮发誓,这辈子只爱萧茹瑾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等我凯旋而归,就向父皇求娶你。阿瑾,等我回来。” 萧茹瑾娇羞点头,头迈进盛亓胸口,眉眼有一丝担忧:“好,我等你。只是父亲他......” 萧国崇近来脾气愈发专断了,陛下年迈,太子即位,那万受瞩目的太子妃还有空缺。 坊间各种传言,说那位置早是萧家女所属,可萧国崇唯一的女儿,不就是她吗? “司空大人怎么了?是他不喜我?” 盛亓担忧。 他知晓萧家人古板守旧,最厌恶异族血脉,更别提百年前辱过大漓的北羌人。 可这次他就是要去讨伐北羌余下的流族,等立下军功,就能向萧司空证明自己! 萧茹瑾扯了扯嘴角:“没事的,父亲母亲向来疼爱我,我说不喜太子殿下,他们不会逼我嫁人。” 少男少女宛若交颈鸳鸯缠绵悱恻。 谁也不会想到,那夜过后,命运动荡终究如浪涛诡谲、灭顶无音。 萧茹瑾心口一阵闷痛,早知会一语成谶,她当初万不该说那话! 夜色中,她脸上划过一道晶莹,擦得虽快还是被盛亓看见了。 盛亓心中本有怨气,但此刻还是成为无奈。 男人轻叹一声,伸手为她拭泪。 “阿瑾,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不还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萧茹瑾轻笑,泪眼朦胧望着男人:“这般无名无份,就是你堂堂冥昭王、封禹将军要的在一起吗?” “那你要我如何?”高大的男人隐忍咬牙,钳住萧茹瑾肩臂。 “你要追求名分,那我明日就谋反,我成了皇帝,你是皇后,这就满意了?” “我萧家忠君护主,誓死守护大漓汉室血脉,你执意篡位,哀家就饮鸩谢罪。” “萧茹瑾!” 盛亓暴呵,掐住女人细脖,“你非要将我逼疯才满意?” 反不行,不反也不行。 这女人到底要如何? 真把他当成宫苑饲养的狸奴肆意玩弄? “景淮,回不去了。” 萧茹瑾闭眼,“自我踏入后宫,我们这一生就这般错过,再也不可能复合。” “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下一世我会偿还。” “不可能。” 忽然男人松开手后退一步,盛亓脸色暗得吓人,明亮的千灯节夜晚里,都照不亮他身上的煞气。 “我从不信错过。只要没死,萧茹瑾,你这辈子逃离不了我手掌心。” 第16章 太师崔珏 之后二人相顾无言,来时还算其乐融融,如今又开始冷战。 盛亓手下侍卫都习惯了,沉默驱车去往怡罄园。 天色已晚,二人来时就定下今夜不回宫。 马车在夜色中走了不远,便到了一处庭院,萧茹瑾见这装潢十分雅致,规模宏大赫然是皇家园林,可身为太后,她深知先帝无这出行宫,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何处?” 盛亓眼神一睨她,仍未刚才的事不快,语气淡淡“瑞庆王的别院。” 瑞庆王? 这名号有些模糊,她依稀记得父亲说过,此人是太上皇远亲,受祖荫庇佑在京中做着闲散王爷,没想到竟与盛亓交好。 太上皇远亲,无权无势,唯有些经商的小钱,萧茹瑾放下心来。 与宫中权斗无关,可以休憩。 盛亓似是萧茹瑾心中所想,面色更加嘲弄:“太后娘娘真是心系国事,好似任何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枚棋子。有利多加关照,无利毫不犹豫丢弃。” 萧茹瑾多看了男人两眼,懒得搭理。 这脾气真是属狸奴的,心眼比针小。 二人一前一后进院,别院雅致,座上檀圩袅袅、高山流水,还放着一把古琴。 萧茹瑾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这景象跟她少年时读私塾十分相像,想来主人也是高雅之辈。 刚要入座,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阿瑾?” 萧茹瑾一愣,回头就见青衣男子状如修竹、墨发如瀑。 他似乎淋了雨,浑身还散发着湿气,衬得他幽黑的眉眼像深泉上的卵石。喉头滚动,肌肤跟瓷器一般白,薄唇是浅淡的烟粉色。 嘴角微勾,漫出如沐春风的怡然,嗓音涓涓如流水: “许久不见。” 此人自然就是崔家嫡长公子,崔燕染的同胞阿兄,崔珏。 萧茹瑾还未来得及欣喜,忽觉身侧杀气袭来,下意识看去,盛亓脸色铁青目如鹰隼,像是要立刻凌迟了面前男人。 阿瑾? 崔珏一步步走近,盛亓便抓住萧茹瑾的手,将她掩在身后。 “崔太师,见过本王与太后,不行跪拜礼?” 盛亓一字一句质问,到“跪拜礼”三字,更是加重语气。 崔珏看了盛亓一眼,语气不卑不亢:“微臣参见冥昭王,太后娘娘。王爷为何会同娘娘在此处?” 崔珏的声线温温柔柔,但细纠其中含义,像是质问。 一朝王爷与太后,小叔子与嫂嫂孤男寡女手拉手并肩走在一起,任谁看都有问题。 他这是抓住了二人的把柄,萧茹瑾心头一跳,怎敢追究他不行跪拜礼,忙推开盛亓。 “无、无事,既在宫外,不必事事遵循宫中礼数。” 说完她忙转移话题:“太师不是奉旨在西京修缮行宫园林,何时回帝京城的,哀家怎地不知?” “阿瑾”二字,于她听来属实也有些过了,萧崔两家历来不睦,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从未亲密至此,不过是少年在学宫时的交情罢了。 萧茹瑾已婚,亡夫尸骨未寒,怎能一个两个外男都叫她乳名? 崔珏通透,听萧茹瑾自称立刻敛了松弛之色,“祖母有恙,臣告假回京探望,过几日便要回去,是而并未回宫复命。” 萧茹瑾点头,又问:“崔太师何时与瑞庆王相熟,这里不是瑞庆王宅院?” “瑞庆王喜好音律,恰好我擅长吹箫,”崔珏淡色笑了笑,“这才蒙王爷错爱,时常来此探讨音律。” “原来如此。” 萧茹瑾点点头,倒是不怀疑。 谁不知“惊玉公子”吹箫绝技名满京城,萧茹瑾也是佩服不已,瑞庆王与他兴趣相投而熟稔也未可知。 没想女人就这么信了,盛亓蹙眉。 ......? 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般不设防? 盛亓冷睨崔珏一眼,讥笑:“皇叔有至交知己,本王怎么没听过。” “太师官极二品,辅佐陛下学业,整日钟爱音律风雅不会过于散漫了些?今日无雨,太师一身湿意,总不能是跌入了池水里。” 少能见到慵懒睥睨的冥昭王字字珠玑,萧茹瑾眨了眨水眸,不说话,另一边崔珏继续不卑不亢。 “回王爷,下官只是刚沐浴完,没想住所会有其余外人进来,这才失了礼数。” 他说着拢了拢衣领,白云般柔软的锦袍沾湿贴到肌肤,水珠滚落停在锁骨窝处。 崔珏长睫微颤,轻叹口气。 “还叫太后娘娘瞧见,实在是见笑。” 萧茹瑾脸颊微红。 这、以前崔太师有这般秀色可餐、不,楚楚可怜吗? 她怎么不记得? 嫁人后偶尔在陛下宫中见两面,也只觉得他恭敬有礼而已。 盛亓紧握腰中长剑,仿若看见了他在南疆行军时遇见的剧毒之蛇,名为竹叶青。 南疆人喜毒,奉竹叶青为圣蛇,那蛇浑身青芒色、流光溢彩好不艳丽。 一刀砍死后也跟这男人一般,肤白如雪,炖了煲汤吃滋味不错。 他冷冷看着,仿佛在盘算崔珏死相,萧茹瑾发现了男人想法,惶恐制止二人再暗流涌动下去。 “时间不早了,哀家乏了,太师也早些休息。” 萧茹瑾拉起盛亓要走,可另一只手被崔珏拉住。 男人仰头望着他,星眸流转,似怨似诉: “......娘娘,臣今日正好带了新觅的洞箫来此,许久未见,微臣时长怀念学宫时共奏一曲的日子。不知太后可有兴趣抚琴,再与臣合鸣?” “崔珏!” 咯吱咯吱!一声异响,盛亓捏紧关节,腰中佩刀的宝石差点都被他捏成粉灰。 “以下犯上,不敬太后,当斩。” 崔珏惶恐,低头诚恳道:“王爷赎罪,下官并非不敬娘娘,只是一阶痴迷于‘萧’的音律之人罢了。” “只因是‘萧’,臣才会如此喜爱,以至于失了分寸,还望王爷恕罪。” 崔珏说“萧”字时尤其着重,“箫”不就是“萧”吗? 到底崔珏说得那个“萧”,喜欢的是哪个人,桌上三人都心知肚明其寓意。 空气死寂,萧茹瑾尴尬。 想要开口说什么时,盛亓挥袖径直离去。 萧茹瑾叹息,并没去追。 堂上琴音袅袅,主客言笑晏晏,直到夜深萧茹瑾回厢房。 夜凉如水,萧茹瑾要休息,迷迷糊糊入睡时忽觉身上一重,脖子传来窒息的痛苦。 “......唔!” 萧茹瑾痛苦睁开眼,就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琥珀色的狮眼泛着亮光,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怨灵。 萧茹瑾心中叹息。 .....盛亓。 她就知道,是他。 男人像没了理智,一言不发便俯身扑下去,疾风骤雨一般侵入口中,唇舌交缠,似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萧茹瑾眸子骤缩。 这一次跟之前没一次都不同,男人是真心的,他要她! 曾经无数次她惹他生气都这般撒野,以前她还能隐忍承受,可现在孩子在腹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盛亓的手从脖颈滑到膝盖,再到脚踝,那细细的脚踝比手腕粗不了多少,一用力就要掐断。 他抓着它们盘在腰腹肌上,眼看就要攻城掠地—— 还未进去,一根金簪已扎入盛亓脖颈。 鲜血的味道倏然袭来,一滴一滴滚烫的血珠如泪水滴落在萧茹瑾脸颊上。 因为疼痛,盛亓眼神终于变得清明,放大的瞳孔颤抖不可置信。 “萧茹瑾,你想杀我。” 他说话都是抖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带了沙哑的寒气。 “你为了崔珏,要杀我?” 他冷冷看着,没有捂住伤口,也不让萧茹瑾放手,而是俯身要吻住她。 每沉下身体一步,金簪都会刺入更深一些。 萧茹瑾知道再这样他真的会死,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反抗要松手,可盛亓不肯,抓着它要戳穿自己喉头。 “那就真杀了我,萧茹瑾。” 沉默之中,她终于爆发,给了男人一巴掌。 “盛景淮,你疯了!” 第17章 疯子! 夜色暗涌中,琥色瞳孔男人捂着脸轻笑。 “我疯也不是一日两日,阿瑾姐不知?” 他缓了动作,像触摸珍宝似的抚摸肌肤。 滑过脸颊发丝,唇角眉毛,将自己滴落的血抹平萧茹瑾身上,好似这般二人就能融为一体似的。 血腥味传来,萧茹瑾控制不住一阵狂呕,趴在床榻边。 “呕!” 盛亓勾唇:“怎么,现在是见到本王就恶心?” 萧茹瑾面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回答,想着今夜的事情淡淡道。 “我知你吃味——” 话没说完,盛亓打断:“本王不是吃醋。” 不是? 萧茹瑾睨了他一眼,都要闹着死了,还不是掉醋坛子里去。 她没搭理他,继续说:“但我说过无数次,我同崔珏绝无任何私情。你若总是这般疑神疑鬼,就将我杀了得了。” “毕竟死了的女人,这辈子都守节了。” 萧茹瑾恍惚,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想到萧青。 那人就是这般想的。 说起来其实早在先帝驾崩后不久,盛昱恒继位时她曾在皇太后宫殿看见一封懿旨。 上面清楚写着:新帝遇任何危舆,杀太后无赦。 短短一句话,凉透了萧茹瑾的心。 从那时她就明白,什么姑姑侄女,到了深宫没有血缘,只有利益。 她只是萧家培养出一个傀儡棋子罢了。 然而萧茹瑾醒悟那般早,还是乖巧被那些人操控着,若不是怀了孩儿,也不会清醒。 她幽幽出神,身边男人再次不耐,掐住她下巴。 “又在思谁?” “萧茹瑾,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本王吃味?本王只是不懂,你信任断你姻缘的先帝、抚养束你在东宫的盛子恒,甚至崔家嫡子,都能得到你多看。” “那我呢?” “从始至终,你把本王当做什么。为什么唯独我,从来得不到你半分信任。” 盛亓冷眼看着,神情像淬了毒。 萧茹瑾沉默无言,垂下眼眸。 “.....抱歉。” 她确实做不到信任此人,毕竟他是盛亓,北羌公主的孩子,如今整个北羌的希望。 当今天下三分,以中原大漓国最盛,北有羌族,南有南疆。 早在二十年前北羌被漓国灭国,残余的北羌部落送了公主和亲,而当宠物一般的狸美人在后宫折辱下香消玉殒。 余下北羌族人多年内一直进犯大漓,先帝战死,也是死在北羌流民刀下。 大漓与北羌势不两立,此等环境,萧茹瑾如何能信盛亓?! 想到曾经盛誉对自己说得话,萧茹瑾就忍不住心惊。 若是这一切都是面前男人做得局,杀死先帝,一步步蚕食大漓国运,让北羌复国,她该怎么办? 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到底会成为谁的棋子! 萧茹瑾面色煞白,捂紧小腹。 不! 绝对不能! 她可以成为族人的牺牲品,但孩子不能被任何人算计。 女人的绝望在盛亓眼中是深沉的抗拒,脖子上的血液还在流,她没有询问一句疼不疼,盛亓惨淡笑出声。 “呵。” 高大男人翻身而下,对女人索然无味。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曾是我在大漓皇宫学到的道理,我以为我身怀北羌血液,这辈子都会是个低贱的下奴,可有人告诉我,我不是。” 今夜月色皎洁,盛亓抬头望夜,他气势向来凶恶,可不知为何在此时似乎有些脆弱。 萧茹瑾望着她心口绞痛,想说许多话安慰,但伸手的时候男人已经远离。 “萧茹瑾,曾经是我看错你了。” “你不亏是大漓的太后,萧氏最引以为傲的嫡女,臣,卑不可攀。” 冷淡丢下一句,盛亓身影消失。 他走得无情,根本不知自诩高傲的萧茹瑾蜷缩在床榻哭了很久,像头被抛弃的小兽。 翌日瑞庆王设宴,邀请萧茹瑾做客。 昨夜到园中的时候天色已深,庆王早早歇息,因此二人并未见到他。 今日他起来得知冥昭王与太后莅临,兴奋得召请了许多歌舞名伶。 “微臣还是第一次见过太后娘娘,久仰大名!曾经臣就听说娘娘是大漓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瑞庆王名讳盛柏松,今年约莫五十多岁,他长相丰腴,笑颜憨厚,瞧起来便是闲散王爷的模样。 一身银铜色长袍闲闲靠在椅背上,与一般锦衣华服的贵胄全然不同,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潇洒之态。 单看外貌,萧茹瑾对盛柏松印象不错。 这人是先太上皇十五子,论辈分亦是萧茹瑾小叔叔,萧茹瑾礼貌问好;“昨夜叨扰王爷,待冥昭王休憩完好,哀家即刻回宫。” “欸,这算什么!太后娘娘不嫌弃我这闲散王爷的居所,就在这儿住着,当行宫休沐了!” 藩王热情,但萧茹瑾还是摇摇头:“毕竟是后妃,哪可随处在宫外逗留。” 现在想来她真是疯了,昨日居然鬼使神差被盛亓带走。 尽管她相信以男人手段,会安排好后宫一切,有蝉茗在不会出任何事。 可是万一呢,有一点闲言碎语传出去萧家就完了。 想到此,不由有些心虚。 “瑞庆王,按理哀家该唤一声皇叔,哀家出宫祈福,是无意撞见冥昭王,与他并非一同——” 萧茹瑾生硬解释二句,盛柏松招招手: “娘娘,盛某都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不过问宫中任何事,娘娘不必对我解释过多。” “我盛柏松这一生,只喜琴棋书画,曾经父皇惯说我愚钝,叫我滚出皇宫,只能贪金银,不得谋权位。我听了他。” “可现在好了,他所有孩子死绝,唯独剩下我一个废物还在苟且偷生。” 盛柏松轻笑,手持一把锦缎香扇摇晃。 他瞧起来并无城府,就是纨绔年迈的京城公子哥。 说的话却让萧茹瑾心惊。 “皇叔,陈年旧事,还请别放在心上。” 她想宽慰,盛柏松又道。 “无事无事!毕竟谁想得到啊。他的孙子、我侄儿侄女们也都死绝了,就剩他最瞧不起的蛮血九皇子还在!” “哈哈哈哈!娘娘你说,这是不是叫苍天有眼?天道好轮回?!” 第18章 瑞庆王 你.....” 萧茹瑾抿唇,并未想过瑞庆王是这般性格,垂下头沉默。 深宫畸形,不受宠的皇子会长成这模样并非罕事。 若是盛亓儿时没有遇见萧茹瑾,说不定那人比现在还疯,早没了任何约束人伦,成为一个杀戮的傀儡。 她不再怀疑瑞庆王,这般城府,就算发觉她同盛亓关系必不会说出去罢。 至于崔珏,同窗的情谊在,君子如玉,他也不会对崔家人说她的闲话。 林园香烟寥寥、松木清新,琴鸣琵琶声不绝于耳。 如此诗兴大发的时刻,她竟有些想念盛亓。 看了看周围坐客,低声问:“冥昭王还未起?” 服侍的仆从回:“娘娘,派人问过了,王爷似是发了寒疾,高烧不退。” “哦?” 萧茹瑾些许惊讶挑眉,不信。 那男人健壮如牛,也会生病? 在她记忆中,从他习武健身开始,就再也没有暴露过脆弱的一面。 有时她还在惋惜曾经哪个被小太监踩着欺负、一碰就脸红、一走就嘤嘤哭的盛亓去哪了。 瑞庆王听此话摸了摸胡须:“小王的寝院就在九侄儿隔壁,昨夜被呼声惊醒,听闻九侄儿不知为何失足落湖了。他身上受了伤,又在湖水里浸了整夜,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 “小王便是想着冥昭王暂且回不了宫,才会邀请娘娘再在小王宅院多歇几日。” “落湖?” 萧茹瑾表情古怪,那人怎会落湖? 怕不是故意的。 他这是又发哪门子疯,苦肉计? 崔珏跟她想的差不多,听下人通报轻笑了声,柔柔看萧茹瑾。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冥昭王是漓国大英雄,自然难以抵过美人绝色。” 萧茹瑾耳根不由臊红,忙撇清关系。 “哀家同冥昭王并不熟稔,没想他还会有心情不郁的时刻。既然皇叔这般劝诫,那么在昭王康健之前,哀家多叨扰一些时日。” “好好好!” 盛柏松连说几个“好”字,状似欣喜。 “我一正妻都未娶得孤家寡人,正愁整天呆在林园无趣,娘娘不嫌弃这处行宫偏小便可!” “来人啊,继续演奏、舞乐!” ...... 茶过三巡,到了傍晚的时候萧茹瑾还是忍不住思绪,跑去膳房熬了一碗驱寒药,去往盛亓住宅。 她身上沾了一身脂粉味,还戴着崔珏今日在花园里摘下的木槿,叮叮当当到了院落。 刚进门便遭到阻拦。 “......娘娘来要作何。” 拦人的是盛亓的贴身下属,统领私卫队的司长陆辰。 萧茹瑾见过他多回,每回盛亓抓她欺辱的时候他都让心腹在门口守风。 可陆辰武功极好,她不敢想象这人知道些什么,平日能躲就躲。 现在忽然瞧见,不禁尴尬。 “哀家、哀家给冥昭王送药,听说他病了?” 陆辰性子同主人一般无二,冷淡蹙眉:“病气与否,与娘娘无关。” “主子咽喉处受了伤,不说病,死了娘娘当也是无所谓的。” “你这孩子——” 萧茹瑾忍了忍,想了想陆辰也就同蝉茗差不多大,耐心解释。 “我算准了深浅,那点皮肉苦断没有你家主子在战场上受得一半疼。他自己落了水,总不能迁怒我。” “呵,皮肉苦?” 陆辰咬牙,“真不知主子看上你哪点,黑心黑肺,你根本不知道王爷他——” 没说完,院落里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 “陆辰,让她进来。” 萧茹瑾一听知道是盛亓,故意推过陆辰。 “听见了,让开?”萧茹瑾抬了抬下巴,倒是有些得意。 “你!” 少年气得要命,然而萧茹瑾挥了挥衣袖,怡然自得踏入门府。 刚进入房间,她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当即心惊。 在孕育孩子后她精进医术,如今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她敢打包票那一金针算准了穴脉没有刺痛男人,只让他清醒,然没想到他还能伤得这么重。 “盛景淮!” 萧茹瑾唤了句,马上跑到床榻边去抓男人手腕。 “你到底是何病,给我看看。” 萧茹瑾摸着,下一秒跌入温软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传来,耳畔有人低声询问。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一听这话萧茹瑾就知道她被骗了,气得推搡男人。 “你又在做什么!装病?!” “是真病,不信你摸。” 夕阳西下,暖黄的光辉洒在男人琥珀色眼眸中,他慵懒半眯显得格外惑人。 昨夜二人是冷战着离开,今日又搂在一起,萧茹瑾都快被他搞糊涂了。 盛亓拉着萧茹瑾的手摸向额角,是有些发热,细密的汗珠滚滚,萧茹瑾皱眉。 “纵然现在是末夏,也不可随意入湖,你为何要这么做。” “猜猜。” 盛亓继续慵懒道,手攥着萧茹瑾手心不放,肆意把玩。 萧茹瑾仔细打量他。 她年长盛亓几岁,常以阿姐自居,男人在她跟前时而着实幼稚。 可萧茹瑾知道,盛亓并非真心无城府之人。 若是真的没有城府,一个大漓人人嘲笑的蛮人之子,凭什么活到弱冠之年? 单凭他能在伐北羌的战役中取得军功,都能证明此子心肠实在凶毒。 自踏入林园,盛亓就如顽劣的稚儿似的,显然是在诱敌做戏,而能进局的人,就只有...... “你怀疑瑞庆王?” 萧茹瑾询问,下一秒盛亓修长手指抵住她的下唇,趁机把女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以为你被崔珏迷了眼,瞧不出问题了。” 盛亓冷笑讽刺。 萧茹瑾被噎,拍打男人的手。 “晌午茶宴的时候我试探过瑞庆王,他对太上皇有所怨言,但看起来并不是成大事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身为盛氏皇族,与崔家人交好,本身就值得考究。” 盛亓轻嗤,抬眼看萧茹瑾:“是你,你能容忍崔家嫡子同皇族沾上关系?” “必不可能。”萧茹瑾想也没想回答。 就算崔珏解释过,二人是琴音知己,但大漓时局动荡,二人的身份注定他们成不了伯牙子期。 萧茹瑾一日为太后,就不会让任何崔家人靠近皇室族脉。 她为何会同意留下,也是为了调查清楚二人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在了一起。 只是她想调查,男人就借病帮忙? 萧茹瑾疑惑,戒备望着男人:“你帮萧家。” “别问本王任何党派争斗,本王不想参与,我只想帮你。” 第19章 绿眸美人 萧茹瑾心一沉,别过眼神没答话。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男人忽然如此真挚,叫她怎么回? “我……” 端庄严肃的女子轻咬下唇,像是很是苦恼的样子,面颊微红,难得露出几分少女气,盛亓兴致盎然看着。 偶尔这么逗逗萧茹瑾倒是有意思。 可惜不能多逗,真恼了又得扎人心了。 思此盛亓快速转了话头道:“这几日本王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崔家那长子跟你关系不错,就交给你试探了。” 萧茹瑾一愣,狐疑:“你放心我去?” “是本王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盛亓随意勾唇,就这么懒洋洋在床榻靠着也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状似无意看了萧茹瑾一眼,把玩她垂在胸口的发丝:“懂了未?阿瑾姐,无论你瞒了本王什么秘密,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萧茹瑾一愣,后脊背瞬间冒出寒气。 ……这男人,果然什么都察觉了。 霎时她无心久留,惶恐捂着下腹。 “那你便试试。” 女人亦有傲骨,丢下药碗扭头就走,毫不留情。 独有盛亓望着他娉婷的背影,盯着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他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端着汤药喝了。 药膳入口苦涩,盛亓不通医理,但多年征战、受伤无数,能察觉到其中药性。 萧茹瑾什么时候医术这般厉害了?还记得她曾经学医,都是为了能够在冷宫里为他包扎伤口。 包得他的伤越来越重,还不能说出口,得忍着哄着,夸她多有天分。 可现在…… 男人琥珀色眼眸半眯,吩咐门卫伺候的陆辰:“进来。” “主子,何事吩咐?” 把碗空碗,盛亓面上划过寒意:“找到蒋神医,本王要知道……” “半月前他进宫,同我的太后娘娘说了何事。” —— 翌日,瑞庆王又设了宴席,邀请萧茹瑾前去。 戏台子都搭好了,她这位主角怎么又不能上去唱上两句? 萧茹瑾难得打扮,盛装出席。 刚到曲水亭台,就听见了女人说笑的声音:“王爷,轻一些~” 萧茹瑾神色微顿,王爷? 哪个王爷? 不由步伐走快几步,入眼瞧见闲亭内站了三人,瑞庆王、崔珏,与一年轻女子。 女子肤白貌美,竟然生了一双碧绿色眼睛。 看见是瑞庆王这个王爷,萧茹瑾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是——?” 瑞庆王瞧见萧茹瑾,浑噩的眼眸中划过亮光。 “娘娘比昨日更美了些!” “这是小王近来新纳的小妾,芙媞。芙媞,来,见过太后娘娘。”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 芙媞笑意盈盈,本要行磕头礼,被萧茹瑾止住。 “后宫之外,不必拘礼。” 萧茹瑾随意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夸赞,“芙媞?听名字并非汉人,这双绿眼睛哀家也未见过。” 瑞庆王回:“娘娘可能不知,芙媞是南疆人,前些年小王去南疆游玩,恰巧撞见美人遇险,顺手救了下来,至此相伴左右。她舞艺极佳,今日设宴特意召她来为太后助兴。” “哦?” 听到“南疆”二字,萧茹瑾不由想到蝉茗。 蝉茗也说过母家为南疆,难怪都长了绿眼睛。 南疆国同北羌不同,从古至今一直是漓国附属,弹丸之地、地势险要贫瘠。 南疆子民除了天生学蛊与医,其余无任何可忌惮的地方。 因此萧茹瑾没怎么怀疑一个小妾,对这女人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毕竟都从南疆流亡而来,想来跟蝉茗一般可怜罢! 她想着,和善挥了挥手: “瑞庆王有心,那么哀家便也饱饱眼福。” 说着芙媞起身,穿着南疆玲琅的广袖流仙石榴裙于台上站立。 片刻,风吹铃动,悦耳的铃铛声里芙媞翩翩起舞。 萧茹瑾看得痴醉,这时有人开口: “太后娘娘,梨花白最适宜当下时节,甘醇不易醉,您不妨多饮几杯。” 她回头,说话的人是崔珏。 崔珏还在,昨日他说只是歇脚,怎么今日还不回宫? 萧茹瑾毕竟是太后,眉头皱起开始训诫:“崔太师,既然回京,就要早些向陛下禀明去向,你今日还未上朝,可谓是失职懈怠。” 特意穿了紫竹狩衣,发丝熏了檀香的温润男子失笑,摇了摇头。 他斟一杯酒,递给萧茹瑾:“不过两三年的时日,娘娘变化许多。” “平日微臣来长乐宫的时候娘娘便只关心陛下学业,如今出宫了,想得还是陛下的事。” “不然呢?盛子恒是哀家的孩儿,便是萧家忠臣拥护的唯一的明君。” 萧茹瑾接过酒盏,没有立刻喝下,放在手上把玩。 说到“明君”,不由加重语气。 崔珏坐得与她很近,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 他笑了笑,继续斟酒。 崔珏斟酒时露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竹笛削刻,大拇指与食指都带了翡翠玉扳指。 扳指成色不算太好,但胜在水头够老,萧茹瑾记得他至少戴了十多年了,从不离手。 至于崔长公子为何喜玉扳指,是因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崔珏不会武,唯独会使弓。 百斤重的玄铁重弓,三箭齐发,与千里取人首级,其箭术整个大漓无有敌手。 练得多了,指间与虎口有厚茧,自然需要扳指遮盖。 盛亓总吃味萧茹瑾为何谁都不防,就防他。 其实不然,萧家世代为文官,擅中庸之道。 于强者示好,于弱者调教,两方不得罪,是为官途。 盛亓是她见过最强大的男人,她自然防得多,但对于崔珏这种城府颇深,暗如寒潭之人,她也是会警惕的。 饮完杯中酒液,崔珏才开口:“臣知娘娘在担心何事,但亲疏有别,胞妹和父亲做得事,时而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不知晓,娘娘还要迁怒于臣,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崔珏撩起一抹苦笑,眸色闪动,似是杯中酒一般苦涩。 萧茹瑾抿唇,神情顿疑:“你——” 刚要开口,传来女人惊呼娇俏: “哎呀,娘娘小心!” 第20章 伯牙子期 萧茹瑾听见声音立刻躲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无数酒液往她身上倒去。 不过身边崔珏反应极快,扑过来挡了一大半,冰冷的酒水洒在他如雨的面庞上,瞬间打湿黑发。 “嘶——” 男人轻叹,笑了声:“真凉。” 水珠顺着下颌骨汇聚在精致的下巴上,最后一颗颗滴落,萧茹瑾连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 “这是怎么回事?” 她冷眼看向瑞庆王与其侍妾芙媞,她方才想着崔珏失神,居然没注意芙媞近身。 这女人走路亦然没有声音,难道南疆人从小都学轻功? 萧茹瑾沉下脸怀疑起来:“好好舞着,怎么来敬酒了?” 瑞庆王结结巴巴,看上去有些怂,还是芙媞跪下来磕头认错。 “娘娘,不是王爷的主意,是妾、妾方才舞完,看娘娘同崔太师聊得开心,想来看看需不需要添酒,结果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这才冒犯了娘娘。” “你倒是好心。” 萧茹瑾冷笑,没有多问,但赏宴的兴致都没了,她拍了拍身上酒水,不耐吩咐:“哀家乏了,今日宴会就此散了罢。” 盛柏松愧疚道歉:“卑臣遵旨,娘娘,实在对不住,还请娘娘消气。” 几个侍从一路跟着萧茹瑾回院中,进屋以后遣散所有人,萧茹瑾才从腰间掏出一物,放在手心看,竟是条死了的白色虫子! 她眼神一凛,眸光带着寒意。 “果然……” 瑞庆王有问题! 如果不是恰巧遇见蝉茗,她是南疆人,这些时日教了萧茹瑾一些南疆蛊术,她差点会被姬妾下蛊。 方才姬妾如此突兀靠近她,无非想做得就是这种手脚。 这不过这蛊…… 萧茹瑾蹙眉,仔细观察。 蝉茗说过,在南疆害人的蛊大多是黑色的,对人身有益的蛊是白色,还有一些皇室宗亲才能饲养的咒蛊,毒性极强,且每条蛊虫药性绝无仅有,那种蛊虫呈棕红色。 而萧茹瑾手上这条蛊虫,便是无甚坏处的白蛊虫。 瑞庆王给她下益蛊,为何? 这更奇怪了。 萧茹瑾想不通,但冥冥之中还是有不详的预感,开门想去找盛亓。 然而打开的一瞬间,门口已经站了一男人准备敲门。 萧茹瑾脸色难看:“崔太师?” 怎么是他? 崔珏还没换衣服,当是跟着萧茹瑾寻来,衣襟被酒打湿了,月光下锁骨泛着水光。 他长得好看,可今日萧茹瑾不会在被他诱惑,直问:“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姬妾刚失足他就扑过来了,跟排演过似的。 萧茹瑾是蠢,才会觉得崔珏毫不知情。 男人苦笑:“果然,阿瑾,什么都瞒不住你。” 得到肯定的回复,萧茹瑾浑身气势骇人,深宫多年,她亦学了盛亓的做派。 萧茹瑾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住崔珏胸口,眼神愤恨:“崔太师,你我从小一同长大,同窗情谊、陛下太师,我信任你!” “我本以为无论崔家如何,你跟崔燕染、崔司马他们不一样,可你为何还是要连同瑞庆王对我下手?!” 紫竹清俊的高大男子神色惨然,被萧茹瑾抵住胸口心疼不已。 他拳头紧捏,眼中亦有癫狂之意: “同窗?萧茹瑾,若你真念我是同窗,你会对我如此生分?” “半年、不,早在三年前太上皇还在,召令盛亓去边关守国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他并非良人,你不听。” “崔萧两家是对头,我同你青梅竹马长大。我曾以为,家中世仇会在我们这代结束,崔萧两家联姻,成为享誉全京城的佳话。谁想当年人人称赞我跟你,你却次次拒我邀约,跑进冷宫照顾那个卑人之子?!” “阿瑾,你是真不知还是故作无视,从小到大,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伯牙子期,我心悦你……” 崔珏长睫微颤,带着酒香和湿意,叫萧茹瑾窒息。 她像是被男人传染了,胸口发酸,垂下眼眸掩盖浓厚的愧疚。 “崔、崔珏,我——” 她想说什么,后腿一步,手上的匕首要收回,但被男人用手握住。 崔珏的墨眸紧紧盯着萧茹瑾,真挚诚恳。 “阿瑾,我一直喜欢你。盛亓离朝,我本以为我又有了机会,可先帝一纸圣旨让你入宫,至此我们又错过半年。这半年来我打着教陛下功课的名号,实则便是想看看你。” “你在宫中处境艰难,我无时无刻不想同你私会,可是找不到机会。这几日终于能等到你出宫,才会想托瑞庆王为我做个局。” “阿瑾,你……要不要别做太后了,同我离开好不好?” 萧茹瑾左思右想也不会想到崔珏会说这种话,惊得白了脸色。 所以,抚琴、吟诗、舞乐、下蛊,都是为了让二人亲近? “你,就为了这个?” 萧茹瑾面色古怪,不是很相信。 什么心悦不心悦,崔珏可是崔司马的长子啊,崔家能登皇位,他至少能成王爷。 这般权利地位,他舍得私奔? 像是能看出萧茹瑾心中所想,崔珏叹口气解释:“为何不能为了这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瑾,你知我身为崔氏长公子,也不比外表看上去亮丽光鲜。我们二人何其相似?我心悦你,就算叛了家族都愿意。” 他话说得极为好听,萧茹瑾心软。 诚然,崔珏说得对。 她从小跟崔珏一齐长大,自然知道他没有京城人所知是光宗耀祖的“惊玉公子”。 就像萧国崇把唯一疼爱的女儿送进宫中巩固地位一样,崔司马不遗余力捧高长子,无非是想叫他当靶子。 至于崔珏是谁的庇荫地,她就不知道了。 沉默许久,萧茹瑾还是挣扎夺回手:“抱歉,崔太师,我已嫁人,这辈子会身在皇家,哪儿都不会去。” “嫁人?” 崔珏像是听了笑话,笑声凉薄,眼神凉凉盯着萧茹瑾镶满宝石,一看就不是漓国之物的匕首。 “娘娘嫁得夫郎是谁?是名为盛誉的先帝,还是太上皇曾最厌恶的异瞳儿子盛亓?” “这东西,冥昭王送你防身的?” 萧茹瑾一愣,紧捏匕首。 “……不关你的事。” 她将匕首放回要赶人,崔珏愤恨不解。 “萧茹瑾,若你真是心有谋略的女人,当初就算盛誉不喜你,也要强行与他圆房,怀上他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无论是萧家、崔家,还是盛国皇室,何人敢动你?但你偏偏要选择最屈辱的方式,成为人尽皆知的处子太后,屈于太妃名下!” “你为了盛亓守节?萧茹瑾,你是有多喜欢他!” “闭嘴!” 萧茹瑾训斥,抓着崔珏衣领辱骂出声。 没来得及再添上两句,传来男人慵懒的声音。 “她着实很喜欢本王。” 第21章 我中药了 两人回头,走来之人赫然是盛亓。 高大男人踏月色走来,他步伐平缓、气势高深,叫崔珏见了心生警惕。 唯独萧茹瑾能看见,男人面颊泛起一丝潮红,显然还在病着。 她皱眉,不由沉下嗓音训斥:“冥昭王来做什么!” 盛亓没有搭理萧茹瑾,金光闪闪的眼眸死死盯着崔珏,走近萧茹瑾挽住她的腰肢,像是宣布所有权。 萧茹瑾一惊,下意识想推开,可男人虽是病了,力气还很大,跟一块铁似的烙在她身上。 “盛亓!” 她出声提醒,示意崔珏在,盛亓轻嗤一声,打开随身携带的折扇。 “怕什么,身为人臣,他敢大不敬肖想一朝太后,崔司马要是知道生出这种混账儿子,当是会被气死。” 崔珏理好仪容,端得还是清风朗月的微笑,不卑不亢开口:“冥昭王过誉,下官如何比得上王爷?” “先帝尸骨未寒,冥昭王侮辱长嫂。太上皇身在皇陵怕也是会气活过来。” 盛亓也不怕他尖酸刻薄,调笑着回: “他活过来挺好,看看他立得太子有多无能,死在他最厌恶的北羌人刀下。” 两人争锋相对有来有回,萧茹瑾站在中间听得刺耳,怒声训斥。 “胡闹!” “一个二个没规没矩,十几年的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哀家是你们口中放荡不羁的女人?” 才发现好像骂着骂着把萧茹瑾骂了进去,两个男人面色一软,放柔嗓音哄:“阿瑾,我并非这——” “阿瑾,本王意思是——” 同时说了“阿瑾”二字,盛亓眉头一皱又不高兴了。 “阿瑾是你叫的?” 崔珏弯唇:“青梅竹马、天经地义,亦不是夫弟叫得称呼。” 萧茹瑾头疼不已,径直转身关上门。 “要吵去瑞庆王院前吵去!滚!” ....... 她气了一夜,翌日,大清早盛柏松派人邀请萧茹瑾,说昨日姬妾对太后多有不敬,今日他做东赔罪,花大价钱租了一架画舫,宴她游湖赏乐。 萧茹瑾觉得惊奇,这瑞庆王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还真每日吃喝逍遥。 本不想去,可陆辰也来了,说冥昭王会去参加游湖,邀太后一起。 萧茹瑾想着那人还生着病,不知会作什么妖,同意了。 晌午用过午膳,萧茹瑾登船,入眼先见到崔珏在窗板弹琴奏乐。 想到昨夜之事,她有些尴尬,转身离开,可崔珏拦住她。 “阿瑾,昨日是我酒醉,说了冒昧的话,望你别要生气。” 萧茹瑾皱眉,沉思一会儿开口:“崔珏,我知你心中所想,但如今漓国动荡,我无心男女之事,同冥昭王的关系也并非你想得那样。” “我与盛亓虚与委蛇......也只是为了陛下而已。” 听这话崔珏盯着萧茹瑾,眸里闪烁她看不懂的光芒:“真的?” “是。” 心有心虚,萧茹瑾不敢直视男人,垂头紧捏裙角。 “学宫时少师曾问过我们此后志向追求,我从变过,萧家女只做人上之人,我嫁入宫门,便不会对盛氏皇族二心。因此也望‘惊玉公子’说到做到。忠人君、敬国事。” 说到最后她仍在提点崔珏。 崔司马谋反之心人尽皆知,她拗不过崔燕染,但崔珏或许能够策反一二。 若他真的如昨日所说那般心悦她,那么为了陛下根基,加以诱惑,也不是不行...... 不知想到什么,萧茹瑾眼睛一眨,再次看向崔珏时溢出几分水波迷离。 她唤他的表字: “宁玉,其实我——” 没说完,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传来,盛亓披着厚厚的狐毛大氅登船。 陆辰跟在他身后,怨毒地眼神望着萧茹瑾,像是看见了什么捉奸在床的负心人。 萧茹瑾欲盖弥彰后退一步,像是撇清关系,转过头语气古怪询问:“王爷穿得是什么。” 盛亓面色白里透红、虚弱至极:“咳咳,是曾经本王在边塞猎得黑狐王,太后可是喜欢?陆辰,取下来送给太后娘娘。” “不必。” 萧茹瑾拢了拢身上的轻纱襦裙,颇为深意的应和,“七月流火,纵然夏日要过去了,天气转凉,倒也不至于现在披上冬装。” 盛亓倒也不害臊,淡然叹口气:“本王体弱身虚,让娘娘见笑。” 大漓第一的将士这般说自己,谁会相信? 萧茹瑾知道他就是故意的,拈酸吃醋懒得搭理,自然而然转移话题。 “既然冥昭王也到了,瑞庆王人在何处?” 回答的是一边伺候的小厮:“娘娘,我们主人说了,昨日芙媞夫人失了大礼,弄脏了娘娘的衣裳,今日他要多多筹备,还给娘娘厚情。” “厚情?” 萧茹瑾挑眉,不大相信。 计划一环扣一环,如此精妙,她真怕是惊吓、而并非谢礼。 如果今日不是盛亓要来,她断然会拒绝游船的,但幸好,这男人在。 萧茹瑾不得不承认,在她身边空无一人时,盛亓是她唯一能信任依靠的对象。 盛亓似乎也明白了小厮话中含义,不耐蹙眉。 下意识走前一步,宽厚大氅掩住萧茹瑾,递给陆辰一个眼神。 陆辰会意,忙愠怒训斥: “小小藩王,能准备什么谢礼?无须繁文缛节,你只叫瑞庆王快些出来!” 小厮乖顺回是:“王爷、太后娘娘、崔太师,长夜漫漫,今日既要在船上住一晚,见我家主子不急。大可先回主人准备的厢房,先行休憩。” 人都这么说了,萧茹瑾只得回房等着。 没等多久,盛亓翻窗进入,吓了她一大跳。 “你又做什——” “嘘。” 男人面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但双眸仍旧沉静如潭。 当他伸手捂住萧茹瑾嘴唇时,她能感到盛亓肌肤诡异得烫。 萧茹瑾一惊,以为男人的病愈发严重,急切开口:“难不成我上回给你的药没有吃?盛景淮,你——” “阿瑾,我中药了。” 盛亓嗓音低哑,珠宝般的眼眸亮得奇特。 第22章 蒙羞 中药?能中什么药? 萧茹瑾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吓得后退。 “不可能,你不是百毒不侵?!” 萧茹瑾立刻要逃,结果盛亓反应更快,一把拽住她细腕,强行又拽回来。 他眼眸半眯,意识不大清醒,蹭在萧茹瑾脖颈上像醉酒的狸奴。 “瑞庆王自是没有下毒,他下的是蛊。” 盛亓从小在冷宫生活得不太平,有太多人想要他命。 没人帮助他,中得大大小小毒素都靠他自己扛过去,久而久之他对寻常的药物都有耐性。 靠这一点盛亓在军中立足,许多敌军想刺杀他,都败在下毒上。 可这瑞庆王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恰好对盛亓下蛊?! 难不成兵营里有内奸?当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盛亓这般体质! 萧茹瑾张口就要询问此事,盛亓先将女人压在身下,语气愈发危险磁性:“他身边女人有问题,不知是巧合还是被人透了底。” “先不管此事,催情蛊并非难以解决的蛊虫,只要交欢一回便能抑制,阿瑾姐,如今能为我解毒之人,只有你了。” 他说着毛茸茸的头颅凑近,萧茹瑾大骇。 “别!” 怎么偏偏是情蛊? 若是曾经解就解了,可是她肚中还揣了个孩子啊! 她语气颤抖,试探询问:“必须交欢?用、用其余地方行不行?” 盛亓虽中了药,意识清醒得可怕,瞬间明白她在惧怕什么。 “萧茹瑾,你到底是何意?” “出巡三月,回宫一月,我近四月未碰过你。” 萧茹瑾咬牙,知道她这回无论如何躲不过去,面颊不由泛红:“我、我有些害怕。” “盛景淮,你难道忘了四月前那回你做得有多过分?我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拿软鞭将我锁在塌上,彻夜都没睡......”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可怜极了,盛亓冷笑。 “你当我信?” 炽热的大掌掰起萧茹瑾下颌。 “崔珏同你是青梅竹马,本王何尝不是?” “萧茹瑾,你是不是自己都未察觉,你时而像极了条狐狸,趋炎附势、千人千颜。今日我若不是打断你,你是否想着利用崔珏的心悦之情,将他策反崔家?” 萧茹瑾一愣,没想男人看得如此透彻。 “我、我没有——” 想反驳,可是抬头就被人咬住下唇。 “唔,盛、景淮!” “没有就证明给本王看。” 盛亓熟练拆开女人衣衫,摸上许久都未好好触碰过的肌肤,一抚一挑,每次动作都在女人敏感处。 萧茹瑾被激得浑身战栗,许久没被滋润过,她偶尔也会想念。 可是、可是孩子—— 萧茹瑾哭了,豆大的泪珠滑落:“盛景淮,求你等等,你用其余任何地方都可以,就是别进去。” 她哭得盛亓心烦,胸中疑惑越来越盛。 狠狠咬住胸前茱萸,像是要把萧茹瑾的骨骼都撕开,看看她的心到底在想何事。 “你明明也想要,阿瑾,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 “是这里,有问题?” 男人眸色幽深,掌心如感应到似的摸上小腹。、 四月本来应当显怀了,但萧茹瑾向蒋神医请教过,调了能够延缓胎儿生长的药。 现在盛亓摸上还是平坦的。 可形态不显又如何? 孩子长得极为康健,不久前见过外祖母,还对宋慈踢了许多脚。 怕是下一秒就会抽动。 萧茹瑾吓得要命,哭声尖叫:“不!不是!” “我只是讨厌你,你折辱我半年还不够?这般混账事要做多少次才满意?” “你是将我当人,还是青楼的妓子?” “盛景淮,你是汉人,不是野兽般低贱的北羌人,别叫我看不起你!” 萧茹瑾责骂完,室内陷入深深的沉寂。 她都不敢睁眼,也能察觉到男人如刀冰冷窒息的眼神。 二人彼此了解,所以她深知盛亓有多在乎体中血脉的事情。 萧茹瑾悄悄道了声对不起,别过头丢下最后一句。 “冥昭王,你自是可以用哀家身体解毒,但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哀家令先帝蒙羞,当以死谢罪。” 说着萧茹瑾放下挣脱的力气,如一条死鱼,躺在盛亓面前任君采颉。 她有赌得成分,盛亓此人要是怒极,其实也不会在乎这些言语。 可她似乎是将男人想得太过残暴。 她听见盛亓呼吸重了几息,紧接抽出她身上匕首——曾经盛亓送她的及笄礼。 上面的宝石都是盛亓出生入死寻得的,其中最大最明亮的那颗,是跟男人眼眸一般无二的琥珀黄色。 他抓着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热血喷洒在萧茹瑾身上,吓了一跳。 “啊!” 她惊叫,还以为男人要自裁,下意识想扑过去,可被盛亓无情推开。 男人面上都是寒意与厌恶,望着萧茹瑾像是看着一陌生人。 “原来太后一直是如此想臣。” “是臣低贱,叫娘娘忍受半年被蛮人折辱的日子,往后臣不会再犯。” 说毕,转身离去,独留下萧茹瑾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萧茹瑾才回过神。 下榻的时候头晕目眩,还沉浸在方才的刺激中。 她知道,她当是伤了男人的心,可为了瞒住孩儿,又不得不这么做。 厢房寂静无声,唯有浪涛一阵阵喧嚣,萧茹瑾想大哭一场,可是瑞庆王在船上,必须得振作起来。 那人为何下蛊,又为何下催情蛊,显然就是为了算计萧茹瑾与盛亓。 他发现他们关系了。 可是发现又能如何呢? 萧茹瑾头疼不已,找出她一直藏匿的锦袋。 此次出宫其实她还带了最后的保命之物,蝉茗赐得金壳蛊。 听蝉茗说,此蛊是南疆皇室血液豢养而出,只有三枚,每一枚都有起死回生功效。 她想等了万不得已地步,才用这蛊虫救自己和腹中孩儿一命,可是盛亓他...... 催情蛊,他说不算凶恶,不解应该也不会有问题吧? 萧茹瑾自我安抚,可不知为何心中愈来愈慌,在房中踱步。 想了许久,最终还是穿好衣裳,不顾一切朝外奔去。 盛亓那刀不知划了有多深,一路甲板全是血迹,萧茹瑾泪水不自觉滴落,眼看走到盛亓厢房尽头,陆辰焦急端着血水盆走出。 “陆——!” 她刚喊出声响,后脑倏然迎来重击,萧茹瑾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16章 长公子他不是绿茶 之后二人相顾无言,来时还算其乐融融,如今又开始冷战。 盛亓手下侍卫都习惯了,沉默驱车去往怡罄园。 天色已晚,二人来时就定下今夜不回宫。 马车在夜色中走了不远,便到了一处庭院,萧茹瑾见这装潢十分雅致,规模宏大赫然是皇家园林,可身为太后,她深知先帝无这出行宫,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何处?” 盛亓眼神一睨她,仍未刚才的事不快,语气淡淡“瑞庆王的别院。” 瑞庆王? 这名号有些模糊,她依稀记得父亲说过,此人是太上皇远亲,受祖荫庇佑在京中做着闲散王爷,没想到竟与盛亓交好。 太上皇远亲,无权无势,唯有些经商的小钱,萧茹瑾放下心来。 与宫中权斗无关,可以休憩。 盛亓似是萧茹瑾心中所想,面色更加嘲弄:“太后娘娘真是心系国事,好似任何人在你眼中都是一枚棋子。有利多加关照,无利毫不犹豫丢弃。” 萧茹瑾多看了男人两眼,懒得搭理。 这脾气真是属狸奴的,心眼比针小。 二人一前一后进院,别院雅致,座上檀圩袅袅、高山流水,还放着一把古琴。 萧茹瑾许久没有这般放松过,这景象跟她少年时读私塾十分相像,想来主人也是高雅之辈。 刚要入座,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阿瑾?” 萧茹瑾一愣,回头就见青衣男子状如修竹、墨发如瀑。 他似乎淋了雨,浑身还散发着湿气,衬得他幽黑的眉眼像深泉上的卵石。喉头滚动,肌肤跟瓷器一般白,薄唇是浅淡的烟粉色。 嘴角微勾,漫出如沐春风的怡然,嗓音涓涓如流水: “许久不见。” 此人自然就是崔家嫡长公子,崔燕染的同胞阿兄,崔珏。 萧茹瑾还未来得及欣喜,忽觉身侧杀气袭来,下意识看去,盛亓脸色铁青目如鹰隼,像是要立刻凌迟了面前男人。 阿瑾? 崔珏一步步走近,盛亓便抓住萧茹瑾的手,将她掩在身后。 “崔太师,见过本王与太后,不行跪拜礼?” 盛亓一字一句质问,到“跪拜礼”三字,更是加重语气。 崔珏看了盛亓一眼,语气不卑不亢:“微臣参见冥昭王,太后娘娘。王爷为何会同娘娘在此处?” 崔珏的声线温温柔柔,但细纠其中含义,像是质问。 一朝王爷与太后,小叔子与嫂嫂孤男寡女手拉手并肩走在一起,任谁看都有问题。 他这是抓住了二人的把柄,萧茹瑾心头一跳,怎敢追究他不行跪拜礼,忙推开盛亓。 “无、无事,既在宫外,不必事事遵循宫中礼数。” 说完她忙转移话题:“太师不是奉旨在西京修缮行宫园林,何时回帝京城的,哀家怎地不知?” “阿瑾”二字,于她听来属实也有些过了,萧崔两家历来不睦,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从未亲密至此,不过是少年在学宫时的交情罢了。 萧茹瑾已婚,亡夫尸骨未寒,怎能一个两个外男都叫她乳名? 崔珏通透,听萧茹瑾自称立刻敛了松弛之色,“祖母有恙,臣告假回京探望,过几日便要回去,是而并未回宫复命。” 萧茹瑾点头,又问:“崔太师何时与瑞庆王相熟,这里不是瑞庆王宅院?” “瑞庆王喜好音律,恰好我擅长吹箫,”崔珏淡色笑了笑,“这才蒙王爷错爱,时常来此探讨音律。” “原来如此。” 萧茹瑾点点头,倒是不怀疑。 谁不知“惊玉公子”吹箫绝技名满京城,萧茹瑾也是佩服不已,瑞庆王与他兴趣相投而熟稔也未可知。 没想女人就这么信了,盛亓蹙眉。 ......? 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般不设防? 盛亓冷睨崔珏一眼,讥笑:“皇叔有至交知己,本王怎么没听过。” “太师官极二品,辅佐陛下学业,整日钟爱音律风雅不会过于散漫了些?今日无雨,太师一身湿意,总不能是跌入了池水里。” 少能见到慵懒睥睨的冥昭王字字珠玑,萧茹瑾眨了眨水眸,不说话,另一边崔珏继续不卑不亢。 “回王爷,下官只是刚沐浴完,没想住所会有其余外人进来,这才失了礼数。” 他说着拢了拢衣领,白云般柔软的锦袍沾湿贴到肌肤,水珠滚落停在锁骨窝处。 崔珏长睫微颤,轻叹口气。 “还叫太后娘娘瞧见,实在是见笑。” 萧茹瑾脸颊微红。 这、以前崔太师有这般秀色可餐、不,楚楚可怜吗? 她怎么不记得? 嫁人后偶尔在陛下宫中见两面,也只觉得他恭敬有礼而已。 盛亓紧握腰中长剑,仿若看见了他在南疆行军时遇见的剧毒之蛇,名为竹叶青。 南疆人喜毒,奉竹叶青为圣蛇,那蛇浑身青芒色、流光溢彩好不艳丽。 一刀砍死后也跟这男人一般,肤白如雪,炖了煲汤吃滋味不错。 他冷冷看着,仿佛在盘算崔珏死相,萧茹瑾发现了男人想法,惶恐制止二人再暗流涌动下去。 “时间不早了,哀家乏了,太师也早些休息。” 萧茹瑾拉起盛亓要走,可另一只手被崔珏拉住。 男人仰头望着他,星眸流转,似怨似诉: “......娘娘,臣今日正好带了新觅的洞箫来此,许久未见,微臣时长怀念学宫时共奏一曲的日子。不知太后可有兴趣抚琴,再与臣合鸣?” “崔珏!” 咯吱咯吱!一声异响,盛亓捏紧关节,腰中佩刀的宝石差点都被他捏成粉灰。 “以下犯上,不敬太后,当斩。” 崔珏惶恐,低头诚恳道:“王爷赎罪,下官并非不敬娘娘,只是一阶痴迷于‘萧’的音律之人罢了。” “只因是‘萧’,臣才会如此喜爱,以至于失了分寸,还望王爷恕罪。” 崔珏说“萧”字时尤其着重,“箫”不就是“萧”吗? 到底崔珏说得那个“萧”,喜欢的是哪个人,桌上三人都心知肚明其寓意。 空气死寂,萧茹瑾尴尬。 想要开口说什么时,盛亓挥袖径直离去。 萧茹瑾叹息,并没去追。 堂上琴音袅袅,主客言笑晏晏,直到夜深萧茹瑾回厢房。 夜凉如水,萧茹瑾要休息,迷迷糊糊入睡时忽觉身上一重,脖子传来窒息的痛苦。 “......唔!” 萧茹瑾痛苦睁开眼,就见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中,琥珀色的狮眼泛着亮光,像是地狱爬上来的怨灵。 萧茹瑾心中叹息。 .....盛亓。 她就知道,是他。 男人像没了理智,一言不发便俯身扑下去,疾风骤雨一般侵入口中,唇舌交缠,似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萧茹瑾眸子骤缩。 这一次跟之前没一次都不同,男人是真心的,他要她! 曾经无数次她惹他生气都这般撒野,以前她还能隐忍承受,可现在孩子在腹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得逞。 盛亓的手从脖颈滑到膝盖,再到脚踝,那细细的脚踝比手腕粗不了多少,一用力就要掐断。 他抓着它们盘在腰腹肌上,眼看就要攻城掠地—— 还未进去,一根金簪已扎入盛亓脖颈。 鲜血的味道倏然袭来,一滴一滴滚烫的血珠如泪水滴落在萧茹瑾脸颊上。 因为疼痛,盛亓眼神终于变得清明,放大的瞳孔颤抖不可置信。 “萧茹瑾,你想杀我。” 他说话都是抖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带了沙哑的寒气。 “你为了崔珏,要杀我?” 他冷冷看着,没有捂住伤口,也不让萧茹瑾放手,而是俯身要吻住她。 每沉下身体一步,金簪都会刺入更深一些。 萧茹瑾知道再这样他真的会死,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她拼命反抗要松手,可盛亓不肯,抓着它要戳穿自己喉头。 “那就真杀了我,萧茹瑾。” 沉默之中,她终于爆发,给了男人一巴掌。 “盛景淮,你疯了!” 第18章 装病惹人怜? 你.....” 萧茹瑾抿唇,并未想过瑞庆王是这般性格,垂下头沉默。 深宫畸形,不受宠的皇子会长成这模样并非罕事。 若是盛亓儿时没有遇见萧茹瑾,说不定那人比现在还疯,早没了任何约束人伦,成为一个杀戮的傀儡。 她不再怀疑瑞庆王,这般城府,就算发觉她同盛亓关系必不会说出去罢。 至于崔珏,同窗的情谊在,君子如玉,他也不会对崔家人说她的闲话。 林园香烟寥寥、松木清新,琴鸣琵琶声不绝于耳。 如此诗兴大发的时刻,她竟有些想念盛亓。 看了看周围坐客,低声问:“冥昭王还未起?” 服侍的仆从回:“娘娘,派人问过了,王爷似是发了寒疾,高烧不退。” “哦?” 萧茹瑾些许惊讶挑眉,不信。 那男人健壮如牛,也会生病? 在她记忆中,从他习武健身开始,就再也没有暴露过脆弱的一面。 有时她还在惋惜曾经哪个被小太监踩着欺负、一碰就脸红、一走就嘤嘤哭的盛亓去哪了。 瑞庆王听此话摸了摸胡须:“小王的寝院就在九侄儿隔壁,昨夜被呼声惊醒,听闻九侄儿不知为何失足落湖了。他身上受了伤,又在湖水里浸了整夜,铁打的身子也会倒下。” “小王便是想着冥昭王暂且回不了宫,才会邀请娘娘再在小王宅院多歇几日。” “落湖?” 萧茹瑾表情古怪,那人怎会落湖? 怕不是故意的。 他这是又发哪门子疯,苦肉计? 崔珏跟她想的差不多,听下人通报轻笑了声,柔柔看萧茹瑾。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冥昭王是漓国大英雄,自然难以抵过美人绝色。” 萧茹瑾耳根不由臊红,忙撇清关系。 “哀家同冥昭王并不熟稔,没想他还会有心情不郁的时刻。既然皇叔这般劝诫,那么在昭王康健之前,哀家多叨扰一些时日。” “好好好!” 盛柏松连说几个“好”字,状似欣喜。 “我一正妻都未娶得孤家寡人,正愁整天呆在林园无趣,娘娘不嫌弃这处行宫偏小便可!” “来人啊,继续演奏、舞乐!” ...... 茶过三巡,到了傍晚的时候萧茹瑾还是忍不住思绪,跑去膳房熬了一碗驱寒药,去往盛亓住宅。 她身上沾了一身脂粉味,还戴着崔珏今日在花园里摘下的木槿,叮叮当当到了院落。 刚进门便遭到阻拦。 “......娘娘来要作何。” 拦人的是盛亓的贴身下属,统领私卫队的司长陆辰。 萧茹瑾见过他多回,每回盛亓抓她欺辱的时候他都让心腹在门口守风。 可陆辰武功极好,她不敢想象这人知道些什么,平日能躲就躲。 现在忽然瞧见,不禁尴尬。 “哀家、哀家给冥昭王送药,听说他病了?” 陆辰性子同主人一般无二,冷淡蹙眉:“病气与否,与娘娘无关。” “主子咽喉处受了伤,不说病,死了娘娘当也是无所谓的。” “你这孩子——” 萧茹瑾忍了忍,想了想陆辰也就同蝉茗差不多大,耐心解释。 “我算准了深浅,那点皮肉苦断没有你家主子在战场上受得一半疼。他自己落了水,总不能迁怒我。” “呵,皮肉苦?” 陆辰咬牙,“真不知主子看上你哪点,黑心黑肺,你根本不知道王爷他——” 没说完,院落里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 “陆辰,让她进来。” 萧茹瑾一听知道是盛亓,故意推过陆辰。 “听见了,让开?”萧茹瑾抬了抬下巴,倒是有些得意。 “你!” 少年气得要命,然而萧茹瑾挥了挥衣袖,怡然自得踏入门府。 刚进入房间,她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当即心惊。 在孕育孩子后她精进医术,如今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她敢打包票那一金针算准了穴脉没有刺痛男人,只让他清醒,然没想到他还能伤得这么重。 “盛景淮!” 萧茹瑾唤了句,马上跑到床榻边去抓男人手腕。 “你到底是何病,给我看看。” 萧茹瑾摸着,下一秒跌入温软的怀抱,熟悉的气息传来,耳畔有人低声询问。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一听这话萧茹瑾就知道她被骗了,气得推搡男人。 “你又在做什么!装病?!” “是真病,不信你摸。” 夕阳西下,暖黄的光辉洒在男人琥珀色眼眸中,他慵懒半眯显得格外惑人。 昨夜二人是冷战着离开,今日又搂在一起,萧茹瑾都快被他搞糊涂了。 盛亓拉着萧茹瑾的手摸向额角,是有些发热,细密的汗珠滚滚,萧茹瑾皱眉。 “纵然现在是末夏,也不可随意入湖,你为何要这么做。” “猜猜。” 盛亓继续慵懒道,手攥着萧茹瑾手心不放,肆意把玩。 萧茹瑾仔细打量他。 她年长盛亓几岁,常以阿姐自居,男人在她跟前时而着实幼稚。 可萧茹瑾知道,盛亓并非真心无城府之人。 若是真的没有城府,一个大漓人人嘲笑的蛮人之子,凭什么活到弱冠之年? 单凭他能在伐北羌的战役中取得军功,都能证明此子心肠实在凶毒。 自踏入林园,盛亓就如顽劣的稚儿似的,显然是在诱敌做戏,而能进局的人,就只有...... “你怀疑瑞庆王?” 萧茹瑾询问,下一秒盛亓修长手指抵住她的下唇,趁机把女人抱得更紧一些。 “我以为你被崔珏迷了眼,瞧不出问题了。” 盛亓冷笑讽刺。 萧茹瑾被噎,拍打男人的手。 “晌午茶宴的时候我试探过瑞庆王,他对太上皇有所怨言,但看起来并不是成大事之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身为盛氏皇族,与崔家人交好,本身就值得考究。” 盛亓轻嗤,抬眼看萧茹瑾:“是你,你能容忍崔家嫡子同皇族沾上关系?” “必不可能。”萧茹瑾想也没想回答。 就算崔珏解释过,二人是琴音知己,但大漓时局动荡,二人的身份注定他们成不了伯牙子期。 萧茹瑾一日为太后,就不会让任何崔家人靠近皇室族脉。 她为何会同意留下,也是为了调查清楚二人何时何地,因为何事在了一起。 只是她想调查,男人就借病帮忙? 萧茹瑾疑惑,戒备望着男人:“你帮萧家。” “别问本王任何党派争斗,本王不想参与,我只想帮你。” 第19章 暗戳戳雄竞… 萧茹瑾心一沉,别过眼神没答话。 她向来吃软不吃硬,男人忽然如此真挚,叫她怎么回? “我……” 端庄严肃的女子轻咬下唇,像是很是苦恼的样子,面颊微红,难得露出几分少女气,盛亓兴致盎然看着。 偶尔这么逗逗萧茹瑾倒是有意思。 可惜不能多逗,真恼了又得扎人心了。 思此盛亓快速转了话头道:“这几日本王身子不适需要静养,崔家那长子跟你关系不错,就交给你试探了。” 萧茹瑾一愣,狐疑:“你放心我去?” “是本王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盛亓随意勾唇,就这么懒洋洋在床榻靠着也有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状似无意看了萧茹瑾一眼,把玩她垂在胸口的发丝:“懂了未?阿瑾姐,无论你瞒了本王什么秘密,逃不出本王手掌心。” 萧茹瑾一愣,后脊背瞬间冒出寒气。 ……这男人,果然什么都察觉了。 霎时她无心久留,惶恐捂着下腹。 “那你便试试。” 女人亦有傲骨,丢下药碗扭头就走,毫不留情。 独有盛亓望着他娉婷的背影,盯着她渐行渐远,最后消失。 他笑着摇摇头,自顾自端着汤药喝了。 药膳入口苦涩,盛亓不通医理,但多年征战、受伤无数,能察觉到其中药性。 萧茹瑾什么时候医术这般厉害了?还记得她曾经学医,都是为了能够在冷宫里为他包扎伤口。 包得他的伤越来越重,还不能说出口,得忍着哄着,夸她多有天分。 可现在…… 男人琥珀色眼眸半眯,吩咐门卫伺候的陆辰:“进来。” “主子,何事吩咐?” 把碗空碗,盛亓面上划过寒意:“找到蒋神医,本王要知道……” “半月前他进宫,同我的太后娘娘说了何事。” —— 翌日,瑞庆王又设了宴席,邀请萧茹瑾前去。 戏台子都搭好了,她这位主角怎么又不能上去唱上两句? 萧茹瑾难得打扮,盛装出席。 刚到曲水亭台,就听见了女人说笑的声音:“王爷,轻一些~” 萧茹瑾神色微顿,王爷? 哪个王爷? 不由步伐走快几步,入眼瞧见闲亭内站了三人,瑞庆王、崔珏,与一年轻女子。 女子肤白貌美,竟然生了一双碧绿色眼睛。 看见是瑞庆王这个王爷,萧茹瑾放下心来,又忍不住开口询问:“这位是——?” 瑞庆王瞧见萧茹瑾,浑噩的眼眸中划过亮光。 “娘娘比昨日更美了些!” “这是小王近来新纳的小妾,芙媞。芙媞,来,见过太后娘娘。” “妾身参见太后娘娘。” 芙媞笑意盈盈,本要行磕头礼,被萧茹瑾止住。 “后宫之外,不必拘礼。” 萧茹瑾随意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夸赞,“芙媞?听名字并非汉人,这双绿眼睛哀家也未见过。” 瑞庆王回:“娘娘可能不知,芙媞是南疆人,前些年小王去南疆游玩,恰巧撞见美人遇险,顺手救了下来,至此相伴左右。她舞艺极佳,今日设宴特意召她来为太后助兴。” “哦?” 听到“南疆”二字,萧茹瑾不由想到蝉茗。 蝉茗也说过母家为南疆,难怪都长了绿眼睛。 南疆国同北羌不同,从古至今一直是漓国附属,弹丸之地、地势险要贫瘠。 南疆子民除了天生学蛊与医,其余无任何可忌惮的地方。 因此萧茹瑾没怎么怀疑一个小妾,对这女人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毕竟都从南疆流亡而来,想来跟蝉茗一般可怜罢! 她想着,和善挥了挥手: “瑞庆王有心,那么哀家便也饱饱眼福。” 说着芙媞起身,穿着南疆玲琅的广袖流仙石榴裙于台上站立。 片刻,风吹铃动,悦耳的铃铛声里芙媞翩翩起舞。 萧茹瑾看得痴醉,这时有人开口: “太后娘娘,梨花白最适宜当下时节,甘醇不易醉,您不妨多饮几杯。” 她回头,说话的人是崔珏。 崔珏还在,昨日他说只是歇脚,怎么今日还不回宫? 萧茹瑾毕竟是太后,眉头皱起开始训诫:“崔太师,既然回京,就要早些向陛下禀明去向,你今日还未上朝,可谓是失职懈怠。” 特意穿了紫竹狩衣,发丝熏了檀香的温润男子失笑,摇了摇头。 他斟一杯酒,递给萧茹瑾:“不过两三年的时日,娘娘变化许多。” “平日微臣来长乐宫的时候娘娘便只关心陛下学业,如今出宫了,想得还是陛下的事。” “不然呢?盛子恒是哀家的孩儿,便是萧家忠臣拥护的唯一的明君。” 萧茹瑾接过酒盏,没有立刻喝下,放在手上把玩。 说到“明君”,不由加重语气。 崔珏坐得与她很近,听明白了她话中含义。 他笑了笑,继续斟酒。 崔珏斟酒时露出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如竹笛削刻,大拇指与食指都带了翡翠玉扳指。 扳指成色不算太好,但胜在水头够老,萧茹瑾记得他至少戴了十多年了,从不离手。 至于崔长公子为何喜玉扳指,是因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崔珏不会武,唯独会使弓。 百斤重的玄铁重弓,三箭齐发,与千里取人首级,其箭术整个大漓无有敌手。 练得多了,指间与虎口有厚茧,自然需要扳指遮盖。 盛亓总吃味萧茹瑾为何谁都不防,就防他。 其实不然,萧家世代为文官,擅中庸之道。 于强者示好,于弱者调教,两方不得罪,是为官途。 盛亓是她见过最强大的男人,她自然防得多,但对于崔珏这种城府颇深,暗如寒潭之人,她也是会警惕的。 饮完杯中酒液,崔珏才开口:“臣知娘娘在担心何事,但亲疏有别,胞妹和父亲做得事,时而我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不知晓,娘娘还要迁怒于臣,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崔珏撩起一抹苦笑,眸色闪动,似是杯中酒一般苦涩。 萧茹瑾抿唇,神情顿疑:“你——” 刚要开口,传来女人惊呼娇俏: “哎呀,娘娘小心!” 第23章 情蛊 不知昏迷多久,萧茹瑾悠悠转醒。 当她睁开眼,看见便是一片漆黑的地牢。 身边是熟悉的男人——瑞庆王盛柏松。 萧茹瑾冷笑出声,对他在场并不感到意外,幽幽询问: “瑞庆王现在能告诉哀家,你所谋求何事了吗?” 同前几日看见的闲散浪荡之人毫不相同,盛柏松虽然还是挂着谦和的笑容,但双眼充斥阴狞与冰冷,他身边揽着的是爱妾芙媞。 黑暗中,芙媞眼眸闪烁幽绿色光芒。 “小王谋求的自然是太后娘娘了。” “我?一个孤寡女人,在宫中无任何地位,在母族也被尽数打压,瑞庆王想成大业,找我有什么用?” 萧茹瑾淡然回答,似乎并不惧怕如今的景象。 密室昏暗密不透风,听水珠滴答声只知在地底。 地底、不见天日,看来瑞庆王是想让她这辈子都在这儿到死。 越是穷途末路,萧茹瑾越淡然,盛柏松不由鼓起掌来,眸色欣赏:“萧茹瑾,本王虽厌恶萧家人,但不得不说,你是本王见过最出色的女人。” “无论是才貌、气度,都是第一。” 到了这种时刻,萧茹瑾才懒得听盛柏松的虚与委蛇,直问:“瑞庆王,无须夸赞,我已手无缚鸡之力,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 听到这话,盛柏松眨了眨上了年纪、褶皱无数的眼,笑容意味深长。 他一步步走进,直到在萧茹瑾耳边时躬身:“我要娘娘,腹中的孩儿。” 话音刚落,就是萧茹瑾尖叫:“胡闹!” 萧茹瑾本无所畏惧,可她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盛柏松会知道她最后的底牌。 为什么? 她隐瞒得那般好,他如何知道的?! 像是看穿萧茹瑾的想法,盛柏松和善解释: “娘娘服用过寒光草,正常大夫想是瞧不出孕相,可惜芙媞擅蛊,早在第一日乐宴,她在你身上下了益母蛊,是她国给孕母调养身子的蛊虫。” “此蛊刁钻,触碰孕妇会成为益虫,但若是碰见未经人事的处子,会成为阴毒。” 听这话,萧茹瑾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何那日她碰到蛊虫尸体的一瞬间,那虫子成了白色。 可南疆蛊术、芙媞…… 萧茹瑾面上划过冷意:“你跟南疆人是什么关系?为何会有蛊术如此精湛之人跟着你!” 捡到蝉茗是个意外,宋慈同她讲过,宋家商业发达、遍布全国,她是年轻的时候去南疆边境处商贸才碰见蝉茗的。 可这个芙媞—— 该死,但凡她再多想想,就不会察觉不到陆续出现的碧绿眼眸之人,定有古怪! 萧茹瑾是想着蝉茗,才对芙媞不够提防。 这瞬间萧茹瑾想了许多,南疆国弱,近来轮番用蛊术入侵大漓是有动乱发生? 但她想了许久,却听盛柏松摇摇头:“娘娘不必忧心,小王是恨父亲、祖父、乃至整个盛氏皇室,但不会做出通敌为奸的歹事。” 说完他转头,望着芙媞目光痴缠:“我同芙媞相遇,是个意外,她是上天赐我的救赎。” “四十余年我花天酒地,将自己堕落成最无深浅的王爷打消圣上疑虑。我伪装如此好,好到以为这辈子我也会那般软弱下去,真成个废物胖子、蹉跎至死!” “在这时我碰见了芙媞。本王的芙媞。” “芙媞被家国追杀,逃到南疆边境,本王救了她。” “她为报恩情与我在一起。从那时开始,我才知道原来南疆蛊术这般神奇!不愧是与北羌傩血齐名的宝物。从曾祖父至今,所有大漓人都痛恨南疆北羌的根源!” “报恩?” 萧茹瑾嗤笑,抬眸看着一边恭顺前辈的异族女人,并不信。 “盛柏松,你当哀家是痴儿?” 为人主者,哪儿会信情情爱爱、以身相许! 盛柏松知道萧茹瑾不相信,没有多劝她,只是讽刺。 “你们萧家人啊,就是这般,高高在上、瞧不起所有人。” “但本王都不会想到,如此有意思,萧家嫡女萧茹瑾,怎么会怀上我那混血侄儿的孩子?” 又是一声惊雷,炸得萧茹瑾头晕目眩。 “你、你怎么会……” 会连孩子的父亲也知?! 总不能又是蛊毒吧! 萧茹瑾这般想,一直沉默不言的芙媞开口:“是今晚的催情蛊。” “娘娘不了解南疆人,但当听说过情蛊,每对南疆男女都会炼制的虫嗣,为了祝福有心人恩爱不相离。” “世上何有恩爱不相离?” 萧茹瑾下意识反驳,“都是些话本传说罢了。” 闻言芙媞勾唇,眼中似有嘲弄,还有怜悯:“是,确实都为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会有如此至死不渝的感情?” “但娘娘应当知道,妾身炼制的催情蛊只会对一种人起作用。” “何人?” “……初合之人。” 芙媞吐露二字,萧茹瑾倏然沉下心。 初合之人,便是彼此交付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之人。 盛亓……只有过她一个女人。 同样,她也是。 “但凡冥昭王有不贞、你有不洁,蛊虫都不会生效,可偏偏它起作用了。时而我也会惊讶,怎么刚刚如此巧妙。” “你们二人,关系着实不一般。” 萧茹瑾瑟瑟发抖、咬牙切齿。 一贯的稳重消失,只有无尽滔天的愤怒:“如此算计我跟盛亓,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盛柏松,你是要大漓、还是要皇位!” 第24章 与虎谋皮 萧茹瑾怒极,气势凌冽、目眦尽裂,如同咆哮的雌狮。 盛柏松一愣,叹口气感慨:“娘娘的性子,跟冥昭王越来越相似了。” “怎么,心疼他了?但你知不知道,你伤他最深!” 盛柏松哈哈大笑,张狂得意:“我的计划是见你同盛亓来园林中,思了彻夜临时想出来的,本没有报任何希望,在盛亓那种怪物的保护下夺走他的女人,谁想啊,老天助我!” “下益母蛊与催情蛊都是试探,最重要的,还是看你到底让不让盛亓近你身。” “催情蛊解毒十分简单,只需交合一次便能清除,可你怀了身子,不能行夫妻礼。蛊毒反噬,盛亓会遭受万蚁噬心之痛,但那也只是痛而已……” 盛柏松嗤了一句,忽然丢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赫然就是盛亓送给萧茹瑾防身用的那把镶满珠宝的北羌弯刀。 “但你明明知道,盛亓身有北羌傩血,用这嵌了北羌国宝棘琥珀的刀伤他,他会功力尽失!” 萧茹瑾一愣,愣愣望着盛柏松。 “你……这也知晓。” “蛰伏四十年,父亲兄长都当我是废物,怎么,萧太后也觉得我是?” 萧茹瑾痛苦闭目,迟迟才感到懊悔。 是,是她做错了。 她与盛亓青梅竹马,自是知道男人最致命的弱点。 盛亓非常人,拥有一半漓国血统,一半北羌皇室血脉。 大漓有传说,北羌族人有一名为“傩血”的宝物,此血要多珍贵,她不知晓,但萧茹瑾知道,盛亓常年受血液困扰,性子暴怒无常、嗜好杀戮。 这也是为何漓国人瞧不起北羌,认为那些人都是低贱野兽的原因。 曾经盛亓傩血沸腾,无意伤害了萧茹瑾,为此他才会特意回到母国,找到这琥珀色宝石制成弯刀送给她。 男人含义,无非就是心属萧茹瑾,愿意把命交给她。 然而萧茹瑾是自私自利之人。 盛亓待她好,为了孩子,一步步说扎人心的狠话,逼他放血清醒。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会找到机会被盛柏松抓走。 他说得对。 环环相接,像是一切有冥冥帮助,就是为了让萧茹瑾遭受此劫。 或许,这就是她负了男人的报应吧。 萧茹瑾不再反抗,盛柏松放松语气和善道,好像又回到那个谦卑闲散的瑞庆王。 “太后娘娘不用怕,小王不会对你跟你的孩儿如何,本王此次将你绑来,是要做个交易。” “娘娘可还记得小王上回说得事?” 沉默许久,萧茹瑾回答:“……高祖偏宠、郁郁不得志?” “是。” 盛柏松闭上眼,拳头握紧,隐忍恨意。 “漓国中血脉宗亲,从太祖创国之初,就颁下圣旨,命为帝者绝汉人血,忌蛮夷浑珠。父亲深受太祖影响,重嫡重血统,我母妃生在西川,注定一辈子只是个宠妾,无缘东宫。” “明明我比太上皇盛韦兆年长、功课学业无不更优,父皇立嫡只会考虑他!” “甚至母妃临死前告诫我最后一句话,亦是事事忍让兄长,勿要争夺一切不属于自己之物……” “……凭什么?这一切到底凭什么!” 盛柏松痛苦嘶吼,额角上青筋暴起,扭曲睁开眼,目龇欲裂的盯着萧茹瑾。 “她不让我争,我偏偏要争看看!盛誉死了,多么好的机会啊,盛亓为了你可以放弃皇位,但我不会!” “你腹中孩儿就是威胁盛亓最好的助理,我要让冥昭王,护佑我继位!” 盛柏松到底想如何,萧茹瑾并不会在意,她心痛难忍,想得还是方才他说关于蛊虫的事。 益母蛊、催情蛊、棘琥珀弯刀,一桩桩一件件,无形之中不是她推波助澜,自作自受,盛亓何须到此地步? 后来几日她一直囚禁在牢里,芙媞日日为她送吃食。 “你们拘着我,就用此手段控制冥昭王?” 真能威胁到他? 芙媞并不隐瞒,直道:“冥昭王的功力已经恢复,这些日子掀翻了整个京城找您。” 听到这话萧茹瑾胸口又一疼。 她皱眉,思索半天一句:“……你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帝位,将我放出去,我会跟盛亓讲明。不然为了盛亓,你们还必须留我活口,锁在这,放出去,有什么区别?” 芙媞眼色很深,充满含义看了萧茹瑾一眼。 “娘娘说得对,但我还是不能放走娘娘。” …… 又不知过了几日,萧茹瑾在牢中困着,几天食物下来菜色不差,但不知为何她身子变得极为虚弱。 萧茹瑾猜测到饭菜被芙媞做了手脚,极有可能她又中了稀奇古怪的蛊,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力气反抗。 是夜,准时有人送吃食过来,萧茹瑾求饶一般开口:“来人,我答应条件,别再、别再……” 萧茹瑾感觉肚子空落,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再这样下去孩子一定会死。 想妥协,却忽然听见男人温润惊愕的嗓音。 “阿瑾,你没事罢?” 闻言萧茹瑾不可置信抬头:“……崔、珏?” 崔珏怎般来了? 他如何能来这! 萧茹瑾大骇,崔珏看到女人心疼不已,连忙奔去为她解开锁链。 “阿瑾,快,我带你出去!” 萧茹瑾皱眉,虽身子虚弱至极,还是警惕:“崔太师,你如何能进这地牢!瑞庆王呢!” “瑞庆王逃了,盛亓找到地牢的位置了,杀了芙媞。” “什么?!” 芙媞死了? 萧茹瑾震惊,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明明清晨的时候,她还——” “她死了。” 崔珏脸色极淡,俊朗清润的面颊似乎泛起一种捉摸不透的寒气。 “冥昭王的性子你知晓,他疯起来,何人能拦住?” “至你画舫失踪过了一月有余,冥昭王几乎找遍整个漓国,人人自危,一开始只是逼问瑞庆王你在何处,他不肯,只说登了帝才会交出你。” 说到此处,崔珏嘲笑一声,“好大的胆子,竟有人胆敢威胁冥昭王。” “然而冥昭王确实听了,他回到宫中囚禁盛子恒,眼见筹备新皇登基,可就在瑞庆王带着芙媞皇后要受礼的时候——一箭穿喉,芙媞当场毙命。” 听到这萧茹瑾浑身颤栗。 “他,找到我了?” “是。” 崔珏点头。 “他同我做了交易,明面上冥昭王在宫中筹备登基大典,实则是我连动崔家人脉找寻地牢方位,终于寻得你。” “我传信给盛亓后,他自然有恃无恐,将芙媞杀了。” 萧茹瑾苍白一张脸,像是信了崔珏的话。 “……若是这般,就好了。” 她被崔珏搀扶起身,要跟他一同离开地牢,忽然她腹下一疼,萧茹瑾低头,看见自己襦裙流下无尽鲜血。 第25章 南疆皇室 再次醒来,萧茹瑾还是在幽暗的地牢中,身边是男人怒气冲冲的训斥:“孩子没了?怎么回事!贱人!你可知你做了什么事!” 女人嘤嘤哭泣:“王爷!妾身不知道啊,妾身真的不知这女人身上会有金壳蛊!她怎么能认识南疆皇室族人!” 南疆皇室? 萧茹瑾皱眉,虚弱从地上爬起,入眼是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液。 她摸了摸,刺骨冰凉。 “盛柏松、芙媞,你们对哀家做了什么?” 发怒的男人正是瑞庆王,他气得浑身横肉都在颤抖,伸出手指辱骂萧茹瑾:“贱人,你也是贱人!居然你也认识会蛊术之人!” 萧茹瑾冷笑,其实不用二人解释,她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 她就在思索,就算想威胁盛亓,希望那人能够助盛柏松登上皇位,没必要将她一直关押在地牢里。 以盛亓残暴的性子,谁敢威胁他,下场只有死,就算现在会为了萧茹瑾暂且低头,但总有一天,那头猛虎会咬断所有敌人的咽喉。 再说,这二人凭什么以为萧茹瑾对盛亓就那么重要?愿意为个女人另择明君? 萧茹瑾自己也不会相信。 盛柏松与芙媞真正的计划,是在掳走萧茹瑾这些天,来控制住她。 使用南疆神乎其神的蛊术,叫萧茹瑾成为自己人,这般才万无一失。 萧茹瑾这么想着,凉凉问:“金壳蛊能够解除任何蛊毒,你们给我下了什么蛊?” 盛柏松冷哼,狠狠丢下他不久前还说最爱的女人芙媞。 “你倒是聪明,芙媞,你同太后娘娘好好讲讲!” 芙媞脸上都是泪水,脸颊红润,显然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是幽魂,我用心头血饲养出的蛊虫,它会在寄生者最为薄弱心软时,吃空你所有思绪,从此以后只听我的命令。” 萧茹瑾忍不住淬骂一声:“毒辣!” 芙媞笑了笑:“毒辣又如何?你身上的金壳还是能够杀死我的蛊虫。母蛊死亡,我被反噬,暂且使用不出任何蛊术了,你满意了?” “太后娘娘,卑妾可否问你一个问题,多年来大漓虽没有攻破南疆,可南疆皇室基本上死得死、亡得亡,我曾是南疆国十七公主,才能用血脉养出红色蛊虫,你身上的金壳蛊是谁给你的?” 这个问题也是萧茹瑾疑惑的,她凝望了芙媞绿色眼睛许久,轻蠕嘴唇。 “我的一位侍女,她跟你一样,拥有绿色眼睛。” “......原来如此。” 听见这话,芙媞怅然若失。 “在南疆,只有皇室宗亲才会有绿瞳,这是尊贵的象征。没想南疆国散、百姓流亡,还有我的血亲活着。” 不等芙媞悲伤太久,盛柏松扯住女人卷曲的发丝:“够了!贱人,我如此信你,以为你能为我带来这辈子梦寐以求的皇位,结果你也只是个废物!那可是盛亓的孩子啊!它没了,我还能拿谁威胁盛亓!单凭一个萧茹瑾?!” 萧茹瑾能感觉到孩子可能没了。 她本不想多想此事,谁想盛柏松非要提起,心疼到窒息。 小腹胀疼,腿上都是黏腻。 她都不敢掀开裙子看看,下身会是如何可怕的光景。 怪她,都怪她,是她没有保护好孩儿。 蒋神医说过孩儿跟她是一体同命,孩子死,她也会死。 如今她没事,或许是金壳的功效。 但这些血,定然是孩子没了的证据。 盛亓作为父亲,竟然直到孩子死都不会知晓它曾存在过...... 萧茹瑾咬牙,看向盛柏松有恨意和愤怒:“你当然可以不能用我威胁他,瑞庆王,你们是很聪明,犹如老天帮忙,自我到园林处,一步步将我算计。可惜啊,看来上天亦不是永远站在你身边,现在孩子没了,以盛亓的脾性,会喜欢我多久?” “他也会恨我,恨我弄丢他唯一的血肉,介时冥昭王发怒,不仅一刀杀了你,也会杀了我。” 她说得上是实话,盛柏松瑟瑟发抖,更恨芙媞。 “啪!” 他打了地上女人一耳光:“怎么办?计划全完了!你是真摸清楚了?孩子没了?!” 芙媞怕也没想到,原来瑞庆王的爱也是虚无缥缈的。 曾经有多宠溺温柔,现在蛊术失效,他就有多暴躁无能。 她垂头,悲痛隐忍:“我并非大夫,医术只是曾经学蛊的时候看过一二,以我听脉的动静,未曾听见孕声。” 盛柏松怒吼:“那就是没了!总不能本王再抓个大夫来这!盛亓那小子已经在怀疑我了!” 或者说萧茹瑾失踪的第二日,那人就盯上了他。 盛亓暴怒,本想把瑞庆王宅邸杀个干净,还是崔珏从中劝阻,放下心思。 虽然放了,男人的势力一直在盛柏松周围盘旋,他明显能察觉到盛亓是在等待时机。 抓到任何证据,都会毫不留情叫他灭顶。 萧茹瑾在一旁冷冷看着,忽然开口:“我昏迷前昏迷的崔珏,是你们假扮的?” 气头上盛柏松怔愣了一瞬,似乎有些惊慌,很快掩饰。 “芙媞会易容。” 萧茹瑾抓住了他瞬间心虚,记在心下。 那崔珏确实不是本人,因为她对崔珏亦足够了解,才会识破这些人的计谋。 不是盛亓本人来接她,她怎会卸下心防真以为获救? 盛柏松以为萧茹瑾同盛亓之间羁绊并不多。 二人表现出来着实如此,甚至萧茹瑾下意识觉得,男人是恨她的。 但有一种默契,无关爱恨。 她只知道,她信盛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