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五年后,王府全家跪求她原谅》 第一章 流放五年归来 年终岁尾,宫廷宴饮。 角落里,沈图南拽着憔悴枯瘦的沈知微,看她差点没站稳的趔趄,眼底闪过些许嫌恶,压低声音提醒:“既然都已经从漠北回来,就要学学京城的规矩,别再摆出那副穷酸的姿态,惹得其他权贵看邕王府的笑话。” “哥哥知道,漠北寒苦,你受到很多委屈。可稚南自小养在王府,身娇体弱,她如何能受得住漠北的寒风?左右你是在乡野长大的,皮糙肉厚,禁得住。也正是因你替她顶罪,瞧瞧,稚南如今名扬京城,前段时间还得了第一才女的名号。” “邕王府都跟着扬名,得陛下亲赐来参加合欢宫宴,你再苦,如今不也沾了她的光?” 宫宴各处都摆着烧红的炭盆,沈知微却觉不出半点暖意。 五年前,在邕王府的养女沈稚南把御赐之物打碎,她失而复得的亲生爹娘和兄长把她推出去顶罪流放时,那颗曾经渴望着亲情的心就已经坠进万丈冰窟,千疮百孔。 沈知微三岁时被拐走,几经波折才回到京城,寻到亲生爹娘。 可邕王府却没人将她当人。 邕王夫妇看似对她关怀备至,可全部都是表面功夫,无人时,他们只会担忧沈稚南的安危和名声,替她筹谋奔走。沈图南送她到城门口,可没有塞给她半块银两打点,只是狠狠提醒她莫要随便乱说,牵连沈稚南。 凭什么! 明明她才是邕王府的真千金,是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沈稚南只是早死管事的女儿! 为何所有人的关爱都落在沈稚南的身上?对她的苦楚和委屈都视而不见。 “邕王府都已经冒着被他人耻笑的风险,承认你的身份,现在还费尽心思将你接了回来,你还想爹娘怎么样?难不成要让他们向你磕头认错吗?你能不能懂些事,体谅体谅我们!” 刚回府的那日,沈图南看着她冷漠疏离的模样,指着她的鼻尖痛骂。 她什么都没有说,说被拐走与家人失散也不是她的错,她也是受害者? 没有人会在意的。 邕王府只是碍于陛下重礼,喜家庭和睦才会把她接回来,装装样子,给世人看罢了。 口口声声说要补偿她,他们送来的每件浮云锦织造的华服都用金丝绣着内衬,为的是排场,显示王府富贵,做给旁人看,可那一根根丝线把她在漠北冻伤的肌肤勾的更加红肿溃烂。鬓间浮夸奢华的步摇发簪,走路时碰撞出的声音刺耳清晰,每时每刻都会让她想起被押送的士兵虐打时的声音,害她瑟瑟发抖。 这些,沈图南不会在乎。也没人在乎。 他只是想替沈稚南铺路,把所有好东西都送给沈稚南,让她伏低做小的陪衬伺候。 心底密密麻麻的痛意涌上心头。 沈知微的心脏发麻,她紧紧攥着拳头,咬着舌尖,把苦楚吞咽到肚子里,礼貌疏离的屈膝施礼,嗓音恭敬淡漠的说:“奴婢记得,请世子放心。” “你故意想恶心谁?你是邕王府的千金!谁说你是奴婢了!” 沈图南看着她自轻自贱的模样,动怒气的低吼:“此处是皇宫,稚南是要在陛下面前得脸的,你别影响她的前程!否则我叫你好看,等今日事情办妥,回去再让绣娘给你做几身衣裳,你就别垮着脸,仿佛谁亏欠你似的!” “奴婢多谢世子赏赐。” 沈知微依然没有改口,沈图南看着她那副倔强的模样,气得拂袖转身坐在旁侧:“随便你!既然愿意装作奴婢,待会儿便到稚南的身侧替她布菜,省得坐下碍眼!” “是。” 沈知微漠然地走向沈稚南,双手轻轻叠放在腹部,礼数周全。 巴掌大的脸蛋布满坚毅,沈图南瞧着她,拧拧眉的想叫她莫要再耍性子。 可殿外,太监总管喜公公已经高声唱着:“陛下、太子驾到。” 他来不及再言语,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沈知微,用唇语提醒:“别生事!” 沈稚南徐徐起身,抚弄着为她量身特制的锦服裙摆,她偷瞥着身侧的沈知微,眼底划过不易察觉的嫉妒,纵然沈知微已经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可许多人的视线还是落在沈知微的身上!这贱蹄子,为何总是碍眼! 沈稚南的眼中藏着恶毒。 啪嗒——她趁众人不注意抬了手。 安静的殿内,琉璃盏被打碎。 皇帝循着声音看过去,沈图南和邕王沈尚德都神情骤变的看向沈知微和沈稚南,不明真相就抢先开口说:“陛下见谅,小女刚从漠北回来,行事粗鲁不得体,惊扰圣体,等我回去就狠狠教训她,知微,还不快点磕头请罪!” “姐姐,你怎如此不小心,琉璃盏乃宫中特有的,你虽然喜爱,可也莫要偷拿呀。” “爹爹,陛下,臣女知道琉璃盏珍贵,臣女愿意从体己钱里取出部分替姐姐弥补。”沈稚南轻轻福身,故意朗声道:“还望陛下看在姐姐自幼在乡野长大,还在漠北与那粗人为伍,没有学过规矩的份儿上,饶她过错。” 沈稚南此话说出,周围贵妇的眼底都是欣赏。 抛开事实不谈,这才是京中女子该有的模样,不愧是京中女子的典范。 沈知微听着他们你一句问一句便把罪过全都落在自己头上,忍不住哑然失笑。 那枚琉璃盏据她有大半个身子的距离。 她纵然是长着三头六臂,又如何能够将它打碎? 在场的没有明眼人吗?可谁又在乎? 人性不外乎如此,他们从不怕冤枉了别人,他们甘愿装聋作哑,只怕没有好戏可看。 现在可不就是一出好戏,谁会愿意出声,替可怜的她伸冤?若是搅黄了这难得的戏码,倒要被人骂了! 沈尚德和沈图南就这样把她多年来遭受的迫害和心酸当做她的过错暴露在人前,一遍遍揭开她的伤疤,沈知微眼底泛泪,咬着红唇:“臣女……” “区区琉璃盏而已。” 清冽的嗓音打断她的话:“沈姑娘瞧着脸色不好,此地处在风口,恐会招惹寒凉。给她挪到上方,加张座椅。父皇,吉时快到,咱们还是尽快落座,莫要让大人们久等。” 太子顾云承竟然开了尊口,替她解围! 他话语虽柔,但眼中的寒意却明显至极,他压着视线环顾众人,并不多言,却叫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都闭了嘴。 他清冷的眼眸看向她时,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知微觉得他莫名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在何处见过。 她的心支离破碎,这一刻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丝温热。 待皇帝落座,宫宴开始。 邕王和沈图南回头看着坐在他们上方的沈知微,眼底都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向来不易靠近,寡言少语的太子为何会替她说话? 沈稚南咬着红唇,指节捏着杯盏,因用力而变得苍白,眼底弥漫着嫉恨。 不消片刻,喜公公悄悄来到沈知微的身侧,把怀中的熊皮大氅交给她:“太子殿下让奴婢转交给您,说您感染风寒,需得穿得暖和些。” 第二章 伴读 “此物贵重,还请您拿回去……” 沈知微受宠若惊,她刚回到京城时就听说太子在东山狩猎时打回一头巨熊,皇帝特命制衣局把整件熊皮剥下来给他做身大氅,唯有一件,风雨吹不进,刀枪砍不动。 她怎么能收! 喜公公含笑地瞧着她,后撤两步,揣着手说:“姑娘莫要为难奴婢,此乃太子殿下的心意,您若是想谢,寻机会谢殿下吧。” 待他离开,宫婢给沈知微端来热腾腾的花茶,替掉她面前的冷酒。 沈稚南气得浑身发抖,却故作关切地扭头看向沈图南,低声询问:“哥哥,姐姐何时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这般亲近?皇帝虽然属意太子,可他总归不是皇后娘娘亲出,这些年,娘娘暗地里对他总是打压,要是让娘娘知晓姐姐和他的关系,爹爹在朝堂该如何自处呀。” “沈知微!你是想邕王府都陪你受牵连吗?” 沈图南听闻,顿时瞪眉的斥责:“别因为太子殿下对你有几句关怀,就生出其他心思,以为能够攀龙附凤,摇身变成太子妃!你收收那副乡野带来登不上台面的仪态,就算太子妃的位置空悬,也该落到稚南的身上,她是京城的第一才女,与太子才是良配。” “把大氅拿来给稚南,没瞧见她都已经冻得发抖了。” 沈图南作势要把熊皮大氅抢过去,沈稚南抬头拦着他,轻轻摇头说:“哥哥,我不要。” “姐姐自漠北回来就觉得是我强占她的东西,处处抢我喜爱的东西,我毕竟不是爹娘亲生的,也不愿见你们为我的事情与姐姐为难。区区死物,我吹着阵阵冷风也不会如何,你别怪姐姐,也别抢她的东西。” 沈稚南故作大方,沈图南听她的话,看向沈知微的眼神愈发厌恶:“看到没有?你性格阴暗狭隘,觉得王府亏欠你,还怪我们偏心稚南。你若是有稚南半分懂事,我们也不会如此待你!凡事都要从自身上找找原因!” “奴婢领教。” 沈知微捏着大氅,眉眼淡淡的回答。 沈稚南永远都是这样,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够让邕王府的人心疼,好似她受到千百倍的委屈。可沈图南明明看到她今日出发时来葵水,冷汗涔涔,却不记得分毫,还命人把冷酒都推到她的面前,让她陪着邕王去觥筹交错,替他们装模作样。 她捂着温温的花茶,默默在心里说,再忍忍。 等攒齐能够自立门户的银两,等她找到祖母离世的原因,她便从邕王府搬出去,寻一处安生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跟他们彻底斩断联系! “众位爱卿,恰逢阖家团圆之日,朕让你们把家中子女带来,倒也有一事。” 皇帝朗声开口,诸多朝臣都纷纷停下酒盏,抬头看过去。 “朕的太子向来勤勉,太傅也夸赞他聪敏好学。可若闭门造车,难免会变得孤傲,朕想找爱卿们借子女与他同窗,到乡间地垄去看看百姓的生活。不知,爱卿们家中的公子千金们可否愿意吃苦?有谁愿意?” 此话既出,殿内便炸锅的热闹起来。 能够跟顾云承同窗、朝夕相处,若是他日顾云承登基继位,那情意便是不同凡响。若是女子能够得到他的青眼,哪怕做不成东宫太子妃,落得贵妾也能够保得娘家一世无忧,平步青云!他们都争前恐后的开口,纷纷推着身边的子女。 邕王府也不例外。 沈知微看着方才还想要跟顾云承撇清关系的沈图南,此刻正拉着羞怯的沈稚南,向皇帝推荐道:“陛下,臣妹是京城第一才女,年幼便跟着爹爹熟读四书五经、女德棋艺也是超绝。” “哦?朕倒是有所耳闻。” 皇帝打量着沈稚南:“模样……倒是没有邕王的英武。” “旁边那丫头倒是有几分邕王当年的模样。”皇帝笑眯眯的看向沈知微:“你,你也是邕王的女儿?”沈尚德和沈图南没想到皇帝会如此问,当即怔楞。 沈图南恨不得把沈知微藏到地缝里,用手扒拉着她,将她推到身后:“陛下,她的确是臣的妹妹,可年幼时走丢,在乡野长大沾染浑身的恶习,也不懂得京城规矩,行为举止粗鄙不堪。恐怕会影响殿下,还是让稚南妹妹陪殿下吧,她进退得体,最是懂礼。” “陛下,姐姐性格有些任性,稍有不顺便会迁怒周围,喜怒无常。” “恐怕会让殿下……” 沈稚南看似替沈知微解释,却句句都在贬低她。 皇帝拧拧眉,眼底闪过几分不悦。顾云承的指尖轻叩着茶盏边沿,清清嗓子道:“父皇让我去看看百姓生活,孤倒是觉得沈大姑娘正合适,她出身乡野,自然比任何人都熟悉。” “那!让知微和稚南都同去,她们姐妹也算是有照应。” 沈尚德看出皇帝和顾云承的意思,急忙开口:“若知微有事情做错,稚南也好在旁边提点些,免得酿成大错!知微从漠北回来,浑身戾气难掩,有些时候连我们都无法控制,还请陛下见谅。”他当众挖苦着沈知微,惹得周遭同僚都有些看不过的摇头。 明明沈知微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可这番抢白和偏袒,不知情的恐怕以为沈知微是他仇敌的女儿。 “好,就这般吧!” 皇帝颔首,算是拍案。 顾云承隔空望着垂眸,满脸不悲不喜模样的女子,嘴角轻轻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从怀中取出半枚玉佩,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恐怕沈知微早就把他忘记了。 没关系,他记得就好。 宫宴结束,沈知微默默跟在邕王府众人的后面,沈稚南余光瞥着她,用眼神示意婢女作怪,故意绊倒她。砰——沈知微跌倒在地上,掌心磕在锋利的石头上,划出血珠。 她的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浮云锦的华服被划破,露出沈知微胳膊上的斑斑冻疮,触目惊心之余,那溃烂之处的流脓和散发的阵阵味道也让人掩鼻皱眉。 “还不快点起来,丢人现眼!” 沈图南回头看着她的模样,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就碍于周围低低议论的声音,恼羞成怒的斥责吼道:“平地都能摔,莫不是做戏给人看,让人以为邕王府对你苛待?真不知,你依然是这般歹毒的心肠!稚南,咱们走!” 第三章 佛珠 皇宫甬道,青砖难行。 沈知微拖着剧痛的腿缓缓挪动,待她走到宫门口,邕王府的马车掀起滚滚灰尘在她面前经过,沈图南掀开帘幔,看着她慢慢后退的身影,皱眉说:“既然你喜欢慢慢走,便走着回府吧!路上的时间正好也想想,该以何种身份留在王府!” “走!不用理她!” 沈图南撂下帘幔,沈稚南扬起唇角,捻起软糯的糕点塞到嘴里,颇为满意。 隆冬酷寒,偏逢暴雪,京城的街巷上见不到半个人影。 不消片刻,厚厚地积雪就漫过脚踝。 沈知微穿着单薄,抱着顾云承的熊皮大氅,一步步的挪着,她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僵硬,眼睫落满雪花,呼出的气息化作冰雾,等到邕王府时,她浑身汗水都变成冰,贴在身上。 侍婢和仆从看到她,没有任何人关怀询问半句。 通往她住处的道路漆黑,反观隔壁敞亮的落梅院,离着很远都能听到沈稚南和邕王夫妇以及沈图南欢声笑语的交谈声,他们似乎在打着热边炉。 “哥哥,我要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 “姐姐是不是还没有回来?要不要派人去瞧瞧?宫宴时,爹爹推举我而不是她,姐姐看起来又是有些生气恼怒。我去给她赔个不是吧!”沈稚南柔弱的声音传来,沈尚德想起当时的情形,拧眉不悦说:“大好的日子,莫要说那么晦气的事!” “沈知微也有些太不懂事,她是何等身份,怎能到太子殿下跟前?还善妒!也是时候管束她,让她改改性子,否则以后必定酿成大祸。”沈尚德满眼欣慰的看着沈稚南,脸上的皱纹都被抻开似的夸赞:“还是稚南,知书达理,从不让爹爹操心。” “陛下赐我的那几匹料子改日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定然好看!” 沈知微站在墙角下,听着他们似一家人般的亲昵,想勾起唇角,却已然麻木。 心底密密麻麻的酸楚涌上来。 原本觉得不会在痛的心,在此刻又被狠狠撕开,凝固的疤痕再次裂开。 深夜,屋内只点燃着散碎的煤炭,铜盆里飘散出呛鼻的烟雾。 沈知微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她只能靠着单薄的被褥把自己团团围住来取暖,若不是有顾云承的那件熊皮大氅,她怕是会冻死在初雪这夜。邕王府竟然无人来询问她是否有厚实的棉被可以御冬,这就是沈图南口中信誓旦旦的关心和一视同仁! 多么可笑。 砰——屋门被猛地踹开,阵阵冷风搜刮进来。 沈知微裹着薄被坐起来,看到沈稚南带着侍婢进来,她示意侍婢把烛火点燃,嫌弃地挥着手驱散着灰尘,望着到处都显示着简陋的屋子:“哎呀,姐姐住处怎么如此寒酸?连烛火都燃不起?下人真是该死,这炭盆也都给些碎炭!” 沈稚南嘴上说着关切,动作却是抬脚把唯一的温暖来源踢翻。 看着散落满地的炭屑,沈知微静静地看着妆容精致,肌肤白皙娇嫩的女人:“你来做什么?若是故意羞辱我,已经达到目的,还请离开。” “邕王府里里外外都称呼我为大小姐,哪里是我去不得的?倒是你,爹爹只不过对外给你身份罢了,府中的仆从哪个把你当做主子看待?”沈稚南扬起讥讽的笑容,此刻周遭无人,倒是不再隐瞒,露出原本的面目:“我都有些同情你了,这般还赖在邕王府,真是可怜。” 沈稚南走到床榻前,盯着沈知微的脸,试图动手去抢熊皮大氅。 沈知微死死的抱住,沈稚南扬手对着她扇了个耳光:“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抢!太子殿下赏给你,是看在邕王府的颜面,这东西本就该是我的!放在你这里,是暴殄天物!”她动手去拽,两股力道纠缠,一只袖摆发出撕裂声。 “贱货!弄坏太子的东西,我看你如何跟爹交代!” 沈稚南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沈知微露在脖颈外面的那串佛珠,眼底精光闪过,扭头看向侍婢,侍婢分外默契的悄悄走向外面。 “你别动它!” 沈知微看到她动手扯佛珠的时候,脸上终究露出几分愤怒! 这是祖母留给她的遗物!也是那位慈祥的妇人给她留下唯一的念想! 当初她千里奔袭找到邕王府,沈尚德和沈氏都对她的身份存在质疑,只把她随便放置在客房时,唯有祖母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抱着她,泪流满面的说:“是我的囡囡,我不会认错的!我的囡囡在外面受苦了,回来有祖母疼!” 那是沈知微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祖母是将军府的嫡女,曾经到战场上拼杀过,可嫁人后便困在后院的田宅之中,再没有办法策马奔腾,也没有看过外面的山河辽阔。她给沈知微讲着曾经的故事,眼底都是回忆的欣喜和快乐,跟着祖母,沈知微学了许多规矩。 她若是想做,会比沈稚南更加得体。 可邕王府没有任何人想要看到,他们的眼睛已经被蒙住,心也瞎了。 那般慈爱的妇人,明明身体硬朗,可偏偏在一夜之间病倒。郎中只说是感染风寒,年岁又大,三两日的功夫,她便如油尽灯枯般撒手人寰。 若不是她离开,沈知微又怎会被污蔑,替沈稚南顶罪到漠北! 祖母若在,她肯定会护着自己的。 这枚珠串是祖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你还给我!” 沈知微爆发的吼着,珠串却应声断裂,一百零八颗散碎的珠子滚落满地。 她慌里慌张的光着脚去寻找,却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再抬头,沈稚南已经捂着左脸,满眼都是泪珠的哽咽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来给你送些炭火。你……你怎能因此就打我,若哥哥和爹爹看到,肯定又会责怪你的。” “沈知微!你竟然如此蛮横霸道!” 沈图南在她话音落地时迈过门槛,第一次走进这间屋子。 沈知微蹲在地上,手里捡着几枚佛珠,看到沈稚南面对她的那张脸上扬起得意挑衅地笑容,忽而咧开嘴角,也笑了起来。 祖母,你看呀。 偌大的府里,竟没有人愿意听她一句解释,都恨不得给她钉着罪名,把她再次赶出去吧。 既如此,又为何要生下她呢! “不是我。” 沈知微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苍白的解释着。 沈图南却没有听见,他关切的拉着沈稚南,仔细查看着她脸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指痕。 沈知微低头看着自己深到见骨的伤口,好痛。 第四章 道歉 “哥哥,是我不小心把姐姐的佛珠弄断了,她打我出气是应该的。” 沈稚南拉着沈图南的袖摆,抽噎着故意用左脸面对着他:“你们不要总是维护我,姐姐原本就觉得我是鸠占鹊巢,若是我挨打能够让她出气,我也能忍的。” “什么鸠占鹊巢,你就是邕王府的小姐!谁敢乱议你的身份!” 沈图南看着依然跌坐在地上的沈知微,看到她的伤口,皱了皱眉,声音也沉了几分的说:“区区一串佛珠,就算是不小心弄掉,你捡起来就是,亦或者是改日再去买串。你怎么能因此就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点儿女儿家的规矩和教养!难怪爹娘对你不喜。” “你若是受伤,差下人去请郎中,也不必故意摆出来叫人瞧。” 沈知微惨然笑起来,抬头看着沈图南,音调拔高了些许的问:“世子是觉得我在博同情吗?博谁的同情?邕王府从上到下,谁会把我当成主子看待?你从方才进屋,难道没有瞧见任何不对?这间屋子,世子仔细瞧瞧,哪家的主子会住在这间连仆从都不如的屋子!” 沈图南此刻才发觉似乎真的有些阴冷。 他皱眉,环顾周遭咳嗽两声:“你若是缺什么,去要就是,难道还指望着人人都来问你?邕王府上上下下都那般忙碌,哪里有人会时时刻刻顾忌你的心情。你也莫要太矫情,学学稚南,凡事替我们着想几分,斤斤计较成何体统。” “斤斤计较?” 沈知微缓缓地撑着地面站起来,她扯开袖摆,露出冻疮:“我在漠北的那些年,风如刀子般,我的肌肤都皲裂,些许触碰就会痛得锥心。身边哪怕是市井家的百姓,都有家人送来的银钱干粮打点,唯有我,浑身没有半点东西,押送的官爷看我穷苦,便对我非打即骂,让我给他们端着尿盆,呼来喝去,我如狗般被对待的时候,世子在做什么?” “沈稚南又在做什么?” “当初,是她失手打碎御赐之物,你和爹爹阿娘都亲眼看到,却瞒着我,对外说是我莽撞贪婪,把我推出去!被带走的那日,我盼着邕王府能有人送送我,哪怕是对我叮嘱两句,假意有些不舍,我也心甘情愿去替你们顶罪!毕竟如你们所说,我乡野长大……” 沈知微的嗓音暗哑,比起指控,更像是旁观者的缓缓讲述。 她的心一阵阵的刺痛:“可是,世子出来见我的第一句话是,警告我路上莫要乱说话,牵连你心爱的妹妹沈稚南受罪。你说,知微,你既然都顶罪了,就把嘴巴闭严!稚南是要留在京城侍奉爹娘左右的,她若有事,爹娘会受不住。” “可我呢?我千里奔袭回来,你们何曾把我当做亲人、妹妹?” 沈图南皱眉,嘴唇蠕动两下,试图解释,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 他吞吞吐吐半晌。 沈稚南看到他动摇的神情,心里暗叫不好,嗓音轻柔的开口:“姐姐,你骤然回京,没有给爹娘半点准备,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待你。可你因此就心生怨怼,处处让邕王府丢脸,为难爹爹和兄长,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你的惨状,让王府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实在是不应该。” 沈图南听到她的话,猛地点头:“没错!是你有错在先。” “邕王府已经给你容身之处,我明日会让人送些生活所需的东西过来,你莫要再埋怨!”沈图南护着沈稚南,从袖摆里掏出瓷瓶,嘘寒问暖的说:“这是京城里最好的金疮药,润肌膏,你拿回去涂抹,女儿家家的脸上可莫要留下疤痕才好。” 沈稚南点点头,把东西接过。 沈图南看着沈知微:“你那处伤口,也用些药处理。”他只是动动嘴,连叫个郎中来的意思都没有,沈知微颔首,敛起情绪,重新用那副看着陌生人的淡漠神情看着他:“多谢世子关心,奴婢的这点儿伤疤不碍事,原本就是一副皮糙肉厚的身子,这点伤算什么。” “你阴阳怪气什么!” 沈图南听她这般说,怒气涌到头顶:“病死才好!病死王府倒是省心!稚南,咱们走!” 两人离开,那扇破败的门被沈图南踹的无法合拢。 呼啸且裹着雪花的寒风席卷着屋内,沈知微用冻僵的手慢慢捡起所有的佛珠,捧在掌心,含泪看着祖母曾经住着的院落方向:“我能撑住的,我肯定能找到您染病的真相。我很好,一点儿都不痛。”她说着,用手捂着心口,无声地啜泣着。 沈知微满脸都是泪痕,就这样靠着破败的床板,到天亮。 翌日清晨,宫中派来接沈知微和沈稚南的马车等候在王府外,沈尚德看着如残叶般仿佛风吹就会碎掉的沈知微,拧眉问:“你怎如此装扮,不知道是进宫面圣,陪太子伴读吗?来人!给她换身衣裳,再好好装扮一下!” “是。” 伺候着沈稚南的嬷嬷动作粗鲁的拽着沈知微,把她摁在圆凳上,不由分说地拿着脂粉往她的脸上涂抹,她的伤口没有处理,脂粉压进去,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不合身的衣裳被生生套下来,金丝勒住冻疮和溃烂的地方…… 沈知微就像是被随意摆弄的傀儡,顶着惨白的脸坐上宫中的马车。 “太子殿下。” 几辆马车停在东宫,权贵家的公子和小姐们纷纷走出来,对顾云承福身施礼。沈知微站在最后面,神情空洞麻木的屈膝。 顾云承看着她的脸色,微不可查的拧了拧眉:“孤让人准备了些需要的东西。” 徐公公拿着书箱分发,待到邕王府的两姐妹身前时,沈稚南忽然开口,用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先给姐姐,姐姐挑选过后的留给我便好,在府中就是这样的。”她楚楚可怜的咬着红唇,眼神怯怯的看着沈知微,仿佛藏着几分惧怕。 有性情果直的小姐听见,打抱不平的开口:“怎么?她总是在府中欺负你?” “倒是没看出来,在外面养大的就是心思狭窄,半点容不得人!” 第五章算计 皇帝表面是在给太子选伴读,但其实贵女小姐们心知肚明,这是她们成为太子妃的最好机会。 皇帝有意让太子外出游历,体恤民情。 五日后离京。 这次外出游历除了太子和太子新收的两个女伴读外,还有很多国子监的学子。 这五日的时间,则是要教授姑娘们规矩,提前让姑娘们知道,这次游历不是外出游玩。 必须要照顾好太子,体恤太子,做好贤内助。 来教授规矩的是宫里有名的柳嬷嬷。 一群姑娘小姐们都被安排在了春和殿。 两人共住一间房间。 皇宫虽然华贵,但这些姑娘小姐无名无份,吃穿用度在宫里比不上在家里舒坦自在。 柳嬷嬷严厉,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从今儿个起,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都得清楚自己是做什么的。” “不要以为日后能跟在太子身边就是主子了,你们是要伺候太子照顾太子的。” “殿下若是在游历途中出现任何意外,你们几个谁也逃不掉,听清楚了吗?” 一群打扮鲜艳明媚的姑娘们站成一排,低眉顺眼,不敢回看。 柳嬷嬷眼神犀利,在每个人身上扫视一圈,声音凌厉:“还有,出门在外收起你们那些花花肠子。” “这次太子殿下外出,是为了丰富阅历,不是为了选妃。你们一个个的少往太子殿下跟前凑,少使些狐媚子手段。” “若是让我知道,谁蛊惑太子,害得太子色令智昏,那日后东宫再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柳嬷嬷这番话说完,一群姑娘小姐默不吭声。 有的暗自记下了这番话,有的则不屑一顾,轻嗤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学了一天的规矩,沈知微疲惫不堪,腰酸背痛。 沈知微和沈稚南两人在外人看来姐妹,自然被分配到了一个房间。 回到住处,沈稚南高高在上坐在椅子上,眼神轻蔑,开口命令:“帮我倒杯热茶,顺便把床铺了。” 学了一天的规矩,沈知微早就累得两眼红,发昏双腿发软。 听到了,并未理会,径直朝自己的床位走去。 见自己被忽视,沈稚南神情不满,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尖锐:“沈知微,我在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今日出门之前哥哥就吩咐过,让你照顾好我。你怕是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沈图南那话的意思是让沈知微当她的下人,贴心照顾她。 刚刚入宫一日,沈知微竟敢硬气的对她视而不见。 “沈小姐有手有脚,喝水不会自己倒?”沈知微嗓音清冷。 沈稚南盛气凌人,“我让你倒,那是我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 “你信不信我明日就写信回家,告诉父亲和哥哥,就说你在宫里欺负我。让哥哥和父亲好好收拾你。” 她入宫给太子伴读,是当今皇帝亲自定下的。 沈图南还不至于糊涂到因为一点小事儿,去忤逆皇帝的意思,将她从皇宫中带回去。 现如今入了宫,沈知微反倒觉得自在多了。 她直接忽视沈稚南都无理取闹,起身去打水洗漱休息。 沈稚南十分不满,站起身来拦住了她,“沈知微,你猜我如果告诉父亲和哥哥,你在宫里欺负我,还打了我,哥哥和父亲会怎么看你?会怎么对你?” 会怎么对她? 沈知微听到这话内心毫无波澜。 并没有被威胁到。 反正不管怎么样,还会有现在对她更差吗? 即使是再差,她也已经无所谓了。 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她,不分是非,不尊重,甚至不把她当人看的家人。 还要来做什么? 沈知微转过身去,走到了桌边,纤纤手指执起茶壶,倒上了一盏茶。 沈稚南见状满意勾唇。 “姐姐早这样不就得了吗?非要我把话说明。” 说着她就伸出了手去,要去接那杯茶。 却不料,还不等她伸手触碰上茶杯,沈知微就已经松了手。 一盏茶全部都泼在了沈稚南的身上,沈稚南尖叫出声:“沈知微,你想做什么?” 沈知微面无表情后退,眼神冰冷,“不是你让我给你倒茶?是你自己没有拿稳。” 说完这话,没再理会她,转身去打水洗漱了。 然后,等沈知微再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床铺上被人洒了水。 原本铺的平整的床铺,褥子全部湿透。 刚刚那一壶茶水,全都撒在了她的床上。 是沈稚南干的。 沈稚南神情得意,眼神里带着挑衅。 她似乎正在等着沈知微发火。 只要沈知微发了脾气,她便可以装可怜装委屈。 这样正好让所有人都看看,沈知微到底是多么的骄纵脾气暴躁,性子古怪。 她的名声坏了,自然就无法继续留在太子身边。 然,沈知微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 转身就往外走。 沈稚南一时之间竟有一些愣住。 然而下一秒,沈知微刚刚推门出去,身后就传来了沈稚南哽咽的哭泣声。 那声音委屈至极,并且并未刻意压低自己声音。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其他几个小姐就住在隔壁。 听到了这边房间里的动静,有人过来询问。 “出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哭,是谁哭了?” “沈知微,是不是你欺负我们稚南了?”问这话的是陈玉如。 她平日里和沈稚南关系最为亲近。 陈玉如的父亲是一位五品御史。 “早就听外人说过,沈知微性子刁蛮野蛮,没有丁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现如今在宫里,竟还不知收敛,欺负我们稚南。” 沈稚南听到有人替她说话,哭得更加伤心。 “呜呜呜,你们都别说姐姐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姐姐帮我打水洗漱的。” “我只是今天有一些腿疼,实在不方便,这才拜托姐姐的,却没想到惹姐姐不高兴了,姐姐打水回来就将水全部都洒在了床上。” 沈稚南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床铺都已经湿透了,我今天晚上可怎么休息呀。” “不过没关系,我是不会怪姐姐的。” 一边说着一边抹泪,还一个劲的替沈知微说好话。 第六章道歉 过来围观看热闹的姑娘小姐们见状,对沈稚南心疼不已。 陈玉如站出来怒声谴责:“沈知微,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哼,果然是从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就知道欺负人。我们稚南这么听你说话,你还不赶紧向她道歉。” 其他人也都偏向沈稚南,没有一个人替沈知微说话。 “是啊,赶紧道歉。怎么能这么过分呢。” “这辈子都已经湿透了,晚上肯定没办法睡了,心思这么恶毒的人,怎么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我们要不要去和嬷嬷反映一下,这种人就应该赶出宫去。” 这正如了沈稚南的意。 沈稚南低垂着脑袋,嘴角不由勾起得逞的笑。 太子殿下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沈稚南一副委屈又善解人意的模样,开口劝说:“还是算了,这点小事就不要惊动嬷嬷了。” “只不过是被子湿了,大不了今天晚上我就不休息了。” 她越是这样,这一群姑娘小姐们就越看沈知微不顺眼。 陈玉如抬手使劲推搡了沈知微一把,声音刻薄:“沈知微,你还要不要脸,稚南都已经这么说了,你还不值得道歉。” “赶紧和我们稚南道歉。” “对,赶紧道歉,不然我们就告诉嬷嬷,让嬷嬷把你赶出宫去。” 一群姑娘小姐们团团把沈知微围住,前面的几个人还对她动手动脚。 沈知微一双眸子里满是寒冰,脸色沉到极点,冷冷的朝那些人看去。 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们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沈稚南说什么就是什么。 被人当成枪使了都不知道。 这群京城里的贵女小姐,一点点脑子都没有吗? “沈知微,你说什么呢?你竟然敢骂我们!” 陈玉如不敢置信,神情更加愤怒,“姐妹们,我看她是真的不知悔改,既然稚南不让我们去告状,那咱们就给她一点教训。” 几个姑娘小姐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个个直接上手去拉扯沈知微,“你一个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跪下给我们稚南道歉。” 一群人针对沈知微一个。 沈知微不想弄出动静,更不想直接和这群人为敌,下意识挣扎起来。 她越是挣扎,那些人就越发得寸进尺,手上力道丝毫不让。 “让你跪下道歉,听见没有?” 沈知微耐心丧失,“你们都给我放开。” “那床上的水不是我泼的,是沈稚南自己弄的。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沈知微的话没有一个人相信。 陈玉如带头道:“我们当然相信稚南。” “你刁蛮野蛮野就算了,现在还满口谎话。稚南一直在为你说话,可你还要栽赃诬陷她。” “是不是真以为我们稚南善良就是好欺负的。” 沈知微被这些话逗笑了。 今天学了一天的规矩,本来就疲惫至极,这会儿还要应付这些无脑的追捧者。 沈知微也来了脾气。 “你们脑袋有病,就去找太医过来给你们瞧瞧。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沈稚南。” 想让她道歉,没那么容易。 这边的动静最后还是惊动了柳嬷嬷。 柳嬷嬷原本都已经准备休息了,却听见这边吵吵嚷嚷,顿时沉着脸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晚上不休息,一个个都在这干什么呢?” 柳嬷嬷声音严厉。 陈玉如立刻迎了上去,开口告状:“嬷嬷不是我们在这里闹事儿,是沈知微欺负人。” “沈知微刚刚把沈稚南的床铺用水泼湿了,而且还不道歉,嚣张至极,还骂我们一群人都是傻子。” 陈玉如理直气壮:“嬷嬷,这样品行不端,性质恶劣的人就应该赶出宫去。怎么能让这种人留在太子身边呢。” 柳嬷嬷闻言,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凌厉凶狠的眼神落在沈知微身上。 沈知微临危不乱,神情从容淡定,“嬷嬷这不是事情真相。” 她一字一句:“床上的水不是我泼的。我是被冤枉。” “她们非要逼我道歉,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道歉?” 陈玉如一听就又来了火气,实在是看不惯,指着沈知微就骂道:“沈知微,你还要不要脸,当着嬷嬷的面,竟然还敢颠倒黑白。” “我们刚才可都看到了,沈稚南被你欺负的一直在哭,还在替你说好话,你怎么好意思诬陷她?” 沈知微清冷锐利的眸子如利刃一般,扫向她,声音低沉。 “你说是我泼的水,你亲眼看见了?” “你说我欺负她,我是怎么欺负她的,你又亲眼看见了?” 两句话,一下子把陈玉如问得哑口无言。 陈玉如气得一张脸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 “我……我,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沈稚南哭的那么伤心,难不成还是她欺负你?” 沈知微没有继续回答,只是勾唇笑了笑,眼底带着嘲讽。 柳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 柳嬷嬷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面色阴沉。 “行了,都给我闭嘴。” “看在今天天色晚了的份上,暂时先不发你们。但你们不顾宫里规矩,大吵大闹,明天一早全部都给我早起,围着园子跑上三圈。” “谁要是敢偷懒,直接戒尺伺候。” 闻言,一群姑娘小姐们全都垮了脸,开口讨饶。 “嬷嬷,这可不是我们的错呀,是沈知微故意挑事儿。” “我们只是看不惯沈知微刁蛮的欺负人,嬷嬷,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呀,该受罚的人是沈知微。” 柳嬷嬷才懒得听这些人七嘴八舌,板着一张脸,一副不容分说的态度。 “我再说一遍,现在都给我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跑三圈,若是不听,那也就不用留在宫里了,现在我就吩咐人通知你家里,把人带回去。”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闭了嘴,耷拉着脑袋,缩着肩膀,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只是回去之前,都恶狠狠的瞪着沈知微。 明显是把这笔账记在了沈知微身上。 沈知微不以为意。 即使她什么也不做,这些人都会讨厌她。 他们不喜欢自己,沈知微也没打算去讨好这些人。 其他姑娘各自回房间后,就只剩下了沈知微和沈稚南。 第七章单独房间 沈稚南已经走到了柳嬷嬷身边,端着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微微福身,声音软绵:“嬷嬷,对不起啊,这么晚了还惊扰您,实在是我们不该。” 柳嬷嬷眼神犀利,面无表情。 直接打断了她的:“行了,时间不早了,都早点休息。” “既然知道打扰了我,那就规规矩矩的,谁也别再惹事。” “被子湿了,是你们自己弄的,宫里只给每人提供了一床被子,没有多余的。既然是你们自己弄湿的,就自己负责,谁睡湿掉的床自己商量。” 沈稚南乖巧的微笑:“知道的嬷嬷。我不会和姐姐抢的。” 那副样子看上去,更像是沈知微欺负她了。 顾云承今日心情不甚好,忙碌完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边。 夜色下,男人身形修长,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那边是什么动静?” 远远的似乎听到了女子的争吵声,男人如剑般的眉毛皱了起来,低声询问。 跟在身后的太监会意,立刻道:“殿下稍等片刻,奴才过去问问。” 一会儿功夫太监回来,如实禀报:“回殿下,听闻是今日入宫的姑娘们有人吵架,打起来了,这会儿惊动了嬷嬷。” 顾云承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抬头,望着天空中那孤寂的一汪圆月。 小太监有些多嘴,忍不住嘀咕:“殿下,奴才觉得邕王府的沈稚南沈姑娘向来有才女之名,而且温柔有礼,让她做殿下的伴读,才配得上。” “殿下怎么会选一个从乡野长大的沈知微呢?” “刚才奴婢过去听说沈知微把沈稚南床铺弄湿了,进宫了还欺负人,可以见得她在宫外到底有多么嚣张。” 小太监嘴巴嘚吧嘚,一时说个不停,并没有留意到自家殿下的脸色已经黑沉下来。 “奴才听说,她不光欺负人还出口成脏,恶劣至极,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殿下。” 说着说着,小太监突然感觉后脖颈一凉,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抬头便对上了自家殿下要杀人般的眸子。 小太监立马噤声,伸手捂住了嘴。 他刚才是说错什么了吗? 他说的没错呀,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沈知微性质恶劣,野蛮粗鲁,甚至品行败坏,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他们殿下。 顾云承视线居高临下,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一开口声音便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本殿下什么时候教过你,在背后随便议论别人?” “若再有下次,就不用待在本殿下身边了。” 小太监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忙告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多嘴了。” 顾云承没理会他大步朝前走去。 走到了宫殿门口,让人将柳嬷嬷叫了出来。 柳嬷嬷大半夜见到了太子殿下,急忙行礼。 恭敬的低声询问:“殿下来找老身有什么吩咐?” 顾云承声音低沉:“给沈知微单独安排一个房间。” 他直接下令,柳嬷嬷也没有问为什么,领了吩咐后转身就去办事儿了。 柳嬷嬷走后,沈稚南立马现出了原形。 收敛了刚才委屈善解人意的模样,那张脸上只剩下了刻薄和尖酸。 “沈知微,这就是你不听我话的下场。今天晚上你要么滚出去睡,要么就在这张湿透了在床上睡一晚。” “你刚才也看到了,根本就没有人帮你。” 沈知微懒得理会她。 床是沈稚南弄湿的,那湿透了的床自然是她睡。 沈知微已经洗漱过了,她径直朝着另外一张床走去。 沈稚南见状伸手拦住她:“沈知微,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睡这张干净的床?” “你就不怕明天早晨起来,我继续告状。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嘴脸。” 沈知微面无表情:“随意。” 反正她做不做坏事儿,那些人都一样讨厌她。 还不如直接就坐实了恶女的罪名。 先把最实际的好处捞到手。 反正她是不会去睡那张湿透了的床的。 沈稚南当然也不肯。 见沈知微丝毫不让,沈稚南上手就想要去拉扯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柳嬷嬷的声音响起。 “休息了吗?开门。” 沈稚南一瞬间又换上了那副乖巧懂事的笑脸。 她先一步去开了门:“嬷嬷,你还有什么事吗?” “姐姐她说要睡床,我今天晚上只能睡在地上了……” 柳嬷嬷的视线越过她,看向了站在房间里的沈知微。 直接开口道:“沈知微,你跟我出来。” 沈知微面露迟疑走了出来。 “柳嬷嬷,你有什么吩咐?” “殿下让我给你安排一个单独的房间,你跟我走。以后不用和别人住在一起。” 沈知微好看清澈的眸子里浮现意外,小声问:“这是殿下的意思?” “嗯。没错。殿下既然吩咐了,那你就跟着我走。记住殿下的这份恩情。” 沈知微没有拒绝。 入东宫她们都是来给一太子当伴读的。 能够抱上太子的大腿,那太子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在这偌大的京城,沈知微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 既然太子伸出了橄榄枝,那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还请嬷嬷替我转达太子殿下,多谢殿下的好意,我记住了。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回报殿下。” 见她识趣,柳嬷嬷很满意,带着人走了。 只留下沈稚南傻站在原地。 什么? 太子殿下竟然给沈知微安排单独的房间? 凭什么?为什么? “柳嬷嬷。”沈稚南忍不住出声叫住了柳嬷嬷。 因为太着急,一时之间都忘了伪装。 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急切,又立刻换上温柔笑脸,“柳嬷嬷,你是不是找错了。殿下让嬷嬷找的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姐姐刚从边关回来,先前和太子殿下从来没有来往,殿下怎么会……”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嬷嬷毫不留情打断。 柳嬷嬷格外不耐烦:“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连一个人名都记不住?” “殿下吩咐的事儿,难道还需要和你交代?” 沈稚南立即摇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心里怨恨死了沈知微。 “没有,是我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