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把无限大佬渣了》 1、■狐仙■ 炎炎夏日,知了的鸣声此起彼伏。 昏暗的房间内,李季夏被吵醒后又眯了会儿才睁开眼睛试图坐起来。 他才动,眩晕感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晃得他差点吐出来,“唔……” 坐起身,李季夏揉捏鼻梁。 好片刻后恶心感才退去,只眩晕还残留。 之前接的单已经临期,昨夜他硬是熬夜到四点才睡,现在又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再要不了多久天就又该黑了。 又缓了会儿,李季夏向着楼下而去,准备弄点吃的。 起身地瞬间眩晕感再次袭来,一同袭来的还有种奇怪的感觉,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他却觉得陌生。 下楼,李季夏拉开店面的卷帘门。 夏日的阳光攻击性极强,瞬间就驱走黑暗,也刺得李季夏睁不开眼。 “哟,醒了?”一道女声传来。 光凭声音李季夏就认出对方,隔壁面食店的老板娘。 他家是照相馆,隔壁是面馆,两家已经做了快十年的邻居。 “婶儿,来碗面。”李季夏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看去的瞬间,那种奇怪的陌生感再次袭来。 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头短发,明明两人昨天才见过,李季夏却莫名觉得陌生。 旁边店面的人并未察觉异常,甩了甩手上洗净的青菜,端着菜进了门,“行,还是给你送过去?” “嗯……”李季夏看了看已经挂在天边的夕阳,琢磨起是不是该运动运动了。 他不过二十四,熬了次夜居然就晕成这样。 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吐干净肺里的浊气,李季夏向着楼上而去。 几分钟后,他洗漱完下楼时,相馆里靠里面的收银台上已经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一口牛骨熬成的鲜汤下肚,李季夏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清醒。 把面吃完,再把汤喝了个底朝天,李季夏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又休息片刻后,李季夏拿了碗和手机去了隔壁,把碗还回去的同时清结之前欠下的账。 他爷爷去世后的这两年里他基本就靠何婶养活,也因为近十年的交情,他一般都是记账然后一月一结。 “你昨天才结了,你忘了?”听说要结算,因为饭点即将来临正忙着的何婶抬头看来。 李季夏愣了下,昨天结过了吗? 他试图回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你没事吧?”何婶放下手里的漏勺,满眼关心,“都跟你这孩子说了不能总熬夜,你也就是仗着自己现在年轻……” “婶儿你先忙,我先回去了。”李季夏赶紧打断施法,逃一般地回了隔壁自家相馆。 他头本来就晕,何婶一念就更晕了。 不过这次何婶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些。 他完全不记得昨天去结账的事,再这么熬下去迟早得把自己熬死。 李季夏看了眼门外,太阳已经完全下山。 琢磨片刻,他在玻璃门上挂了个“有事外出”的牌子后,顺着街道向着不远处的公园而去,准备散个步。 图纸他昨夜已经交了,接下去也没有单,钱他这两年一直在赚再加上又不怎么出门不怎么花,倒也够用个三五年…… 也许他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相馆所在的街道是条老街,颇有几分逛古城的味道,不过那都是对于外人来说。 他已经在这住了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 出了相馆顺着街道往右走到头,就是一个连接着县城外山脉的公园。 公园很大,再加上环境好,夜里不少人都会到里面散步跳舞,挺热闹。 这会正是饭点,人还不多。 李季夏没去更里面被树木吞没看着就瘆得慌的健康栈道,只在更靠近街道的广场舞区域绕圈。 他一直不喜欢阴森的地方。 正值盛夏,即使太阳已经下山温度也不可小觑。 二十分钟不到,李季夏就一身一头汗,心脏更像是要跳出来般怦怦个不停。 本来就琢磨要运动,李季夏没放弃继续。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的身体好像比他预料的还要健康,他原本以为能走上四十分钟就不错,可一个半小时下来也只是有些累。 又走了十来分钟,七点多广场上人逐渐多起来后,李季夏往回走去。 临到街头,路过一家关门的服装店的玻璃门时,李季夏趁着没人捞起衣服看了看。 看见肚子上若隐若现的腹肌,李季夏忍不住挑了挑眉,难道他其实是先天健身圣体,就算不锻炼肌肉也嘎嘎涨? 回到相馆,李季夏取下之前挂上的牌子时索性把才拉开两三个小时的卷帘门也拉了下来。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来相馆拍照,打印照片也都是网上打印,他这相馆一个月也没几个客人,不缺这么会。 关上门,李季夏正准备向楼上而去,眼前就是一黑。 李季夏第一反应是他晕了,眼前的黑暗却逐渐散去。 世界随之热闹。 夜色下,和相馆所在街道不同但同样老旧的街道上,汽车、电动车、人流挤成一团水泄不通。 电动车和人好歹还能动动,最惨的还是汽车,直接堵死一点动弹不得,隐约间还能听见司机的咒骂声。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跟我走。”人声喇叭声中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李季夏立刻回头看去。 二十五六岁,扎着马尾,白色运动服,一张明媚大气的脸,女人说话间环顾四周一圈。 闻言,周围一片的人几乎都朝她看去,不少人一脸莫名其妙,但其中也不乏惊诧不安的。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人跟我走。”女人重复一遍的同时向着一旁一条没有路灯也没人的巷道而去。 就这片刻,路过的人群已经向前走出许远。 不少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来。 没动的人十来个。 李季夏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那些人也和他一样,是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没弄明白情况的。 人群骚动,但无人动弹。 “还愣着做什么。”李季夏正惊魂未定,一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就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 说话间,男人熟稔地跟着那女人向着巷道而去。 李季夏讶然,对方认识他? 走出一段,发现李季夏没跟上,男人回头看来,“怎么了?” 李季夏压下心底惊讶,咬牙跟上。 见有人动,其他人迟疑间跟着动作。 两分钟后,不到一米宽的漆黑巷道中就挤满了人。 李季夏才站定,把他们叫进巷道的女人的声音就再传来。 “都安静。”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但接下去都听我说。” 巷道中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这里是副本,副本里有鬼,它们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掉,想要活着离开这里只有一个办法,活过七天,七天之后我们将会被传送回原来的世界。” “鬼?哈——”人群中一个男人开口。 女人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以更大的声音继续说道:“副本中有很多禁忌和需要注意的事,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永远别让副本里任何人和鬼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话音落,她不再继续,就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巷道中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眉头都皱起,这太匪夷所思。 紧接着就是之前被打断那男人的声音,“被知道了名字又怎么样?” “会死。”女人冷冷看去。 “哈,编得还挺有模有样。”男人明显并不相信,“我叫王耀南,来呀,有本事杀了我呀。” 巷道寂静,只街道上车来车往人声沸腾。 王耀南并未突然暴毙,也没有人冲过去给他一刀。 “吓唬谁呢?”没死,王耀南挑衅地看向之前说话的女人。 原本安静的巷道再次骚动,之前还有些被吓到的一群人都开始怀疑。 女人直接道:“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不信,不信也没关系,现在就可以离开。” 无人说话。 即使怀疑,他们也看出来女人应该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 寂静中,李季夏开口,“你说的鬼,是……那个鬼吗?”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李季夏。 女人似乎没想到李季夏会问这个问题,有瞬间的不解,下一刻又露出无奈的表情,她用和之前明显不同更有温度的声音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鬼。” 得到答案,李季夏只觉浑身血液都向着脑子里涌去。 他这辈子别的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鬼,特别是那种虚无缥缈死得凄惨的红衣女鬼。 李季夏很想说一句别开玩笑了,可仅剩的那点理智却告诉他这大概率不是假的,否则要怎么解释他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李季夏环顾四周,巷道漆黑,巷道中八男四女一共十二个人。 没看见鬼,李季夏正准备收回视线,余光就瞥见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长相漂亮戴着金边细框眼镜的男人,和这阴暗的巷道以及周围骚乱不安的人群格格不入,他眉目犀利间一身书生气,像是个搞科研的或者大学教授。 李季夏正打量,男人就像是有所察觉般看来。 巷道中没有路灯,街道上车来车往偶尔有灯扫过也只极短一刹那,那瞬间的强光不足以照亮巷道,反倒让人更加看不清。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一道强光照射进来,李季夏下意识眯眼。 那瞬间,他隐约看见男人冰冷的眉眼柔和几分,还对他轻轻颔首。 车灯一晃而过,李季夏再看去时,男人却又只如之前般冷冷看着他。 他们也认识? 2、第 2 章(修) “鬼来了!” 李季夏正走神,王耀南惊恐的声音突兀响起,说话间他连退三步。 李季夏猝不及防,立刻看去。 “哈……”王耀南的笑声大到连外面街道上路过的人都频频看来。 李季夏看去。 把他们叫进巷道的女人冷冷看向笑得人仰马翻的王耀南,“如果我是你,就绝不会拿这个去吓他。” 她看王耀南的眼神就好像王耀南刚刚作了个比直接吆喝自己名字还大的死。 见她如此,李季夏越发笃定对方应该认识他,同时也更加肯定对方认识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被警告,王耀南明显不服,眼见他就要开口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抢先道:“王耀南你幼稚不幼稚?” “就是。” “你可少说两句吧。” “你几岁啊?” 戴眼镜的女人开口后,旁边两男一女都跟着开口。 五人年纪相差不大,看着像是之前就认识。 王耀南搂过三人中的女人,“听我媛媛宝贝的。” 说着王耀南就往对方脸上亲去。 被叫作媛媛的女人侧头躲开,有些不悦,“别闹。还有,别叫我名字叫我方圆。” “有我在,怕什么。” 看见两人亲昵的举动,戴眼镜的女人眼底有不甘和愤怒浮现,她移开视线,“你们叫我苏苏好了,那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见无人离开,告诉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女人开口,“我叫古欣。” “李希。”提醒李季夏跟上的男人紧随其后道。 他话音才落,旁边就传来一道不客气的女声。 “有病啊,堵路上。” 所有人顺着声音回头看去,一个年近五十面色憔悴的妇人正脸色难看地站在巷道口瞪着他们。 “让开。”妇人不客气地向着人群中挤来。 李季夏一群人连忙靠墙让路。 “你才有——”王耀南正准备开口,他怀里的方圆就一手肘怼他肚子上让他闭了嘴。 妇人穿过人群,向着巷道更深处而去。 古欣和李希对视一眼,李希默默跟了上去。 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道内更深处的黑暗中,一群人正疑惑他要做什么,就见他又回来。 李希用下巴指了指巷道旁边一栋楼。 一群人都看去。 刚刚那妇人很快出现在楼道里。 她已经五十多,还提着一大堆菜,楼梯爬得有些力不从心。 到达三楼,她站在楼道里低声咒骂了几句什么后,这才进了楼梯右边的第一间屋。 一群人收回视线。 古欣掏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夜里十点多,“去看看附近有没有旅馆或者出租屋之类的地方,先找地方住下来。” 说着,她向着巷道外走去。 李季夏又看了看那栋居民楼,见楼道里的感应灯再次熄灭,转头跟上。 巷道里和街道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巷道里没有路灯一片漆黑也相对安静,街道上却拥挤不堪。 热闹得一点都不像是有鬼。 李季夏正走神,古欣的声音就传来,“夏天?” 李季夏看去,古欣和李希一群人已经到达马路对面,那边有一家旅馆。 反应过来古欣是在叫自己,李季夏记下自己“名字”的同时向着对面而去。 街道很老,旅馆很旧,作为大门的玻璃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擦拭,雾蒙蒙一片。 这环境除了开钟点房的平时大概少有人住,收银台后的老板听说他们一下就要六间房还一下就要住七天,一张满是褶子的脸都笑开花。 拿到房卡,古欣随手分发。 王耀南有些嫌弃的四下看了看,见古欣不准备找他要房钱,也就没说什么。 他们八男四女,两人一间刚刚好。 李季夏也分到一张房卡,405室。 李季夏正准备给自己找个搭子,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黑眸,之前那个戴金边细框眼镜的男人正看着他。 他想和他睡? 李季夏正讶然,就听古欣又开口,“趁现在还早都去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灵异事件又或者有没有人死了。如果有人问,就说我们是写灵异事件做公共号的,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我去问问刚刚那女人什么情况。”李希说话间向着右手边一家便利店而去。 李季夏迟疑片刻,跟上。 这鬼地方他片刻都不想多待,如果能找到线索那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想到这里可能真的有鬼,李季夏浑身血液都涌进大脑。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怕鬼的。 记不清是几岁的时候,有天晚上他睡到一半突然就清醒,迷迷糊糊间他正准备继续睡,就在黑暗中听见咀嚼声。 那会儿他还小,听见这声音的第一反应是他父母背着他偷吃好吃的不给他吃。 四周太黑,他花了点时间才看清楚。 他妈妈穿着一袭红衣趴在他爸爸的身上,正啃食着他爸爸的腹腔,随着表面的肉被撕下来吃掉,肋骨裸露,肠子内脏流出,大量的血液染红被褥床单。 他妈妈吃得很认真,并未发现他已经醒来。 被压在身下的他爸爸两只眼睛惊恐地瞪大,但里面已经没有光,他面朝着他这边,身体随着撕扯的动作而轻微晃动。 他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没有大吵大闹而是闭上眼假睡。 血腥的猩甜,咀嚼的声音,在黑暗中穿着一袭红衣如同恶鬼的母亲,被啃食的父亲…… 不知道那样装了多久,也不知道后来是被吓晕了还是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他父母好好活着,床上的血也不见。 他崩溃大哭,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让他父母抱更不愿意和他们独处,也始终觉得屋子里有血的味道。 他爷爷奶奶都说他是做了噩梦,屋里根本没看见血,他父母也都还活着。 他父母也确实还活着,一直活到两年后出车祸。 那个梦太过真实,事情太过诡异,让恐惧在他心底深深扎根甚至成为他血肉的一部分,以至于后来他花了大半年才总算慢慢接受他父母。 即使如此,他对鬼神一类的东西还是本能的恐惧。 李季夏本以为打听会很容易,情况却并非如此。 城市人流量太大,就算这条街距离那栋居民楼就只有百来米,也根本没人知道那楼里具体住了些什么人。 一口气把街上几家便利店都问了个遍也没问到后,李希不得不放弃。 “回去吧。”李希向着旅馆而去。 李季夏跟在他后方。 两人是最后回到旅馆的。 王耀南五人压根就没下楼打听,另外两个新人倒是跟着古欣去附近打探了下,但明显也没问到东西,所以早早地就回来。 见李季夏和李希上楼,正在走廊中和王耀南几人说着什么的古欣看来,“怎么样?” 李希摇摇头,把情况大概说了遍。 古欣叹息一声,“先睡吧,明天再说。” 顿了顿,古欣回头看向面前王耀南几人,警告道:“夜里不管听见什么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能开门开窗,更不能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王耀南搂着方圆就要进门,苏苏跨前一步挡在门口,她推推眼镜,“我不同意换房间。” 王耀南看去,“那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和我老婆住。” 王耀南拍开苏苏横在门口的手,进门后反手把门摔上。 “你……”苏苏气得眼眶通红。 旁边,五人小团体的另外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尴尬。 八男四女,两人一间男女分开本来刚刚好。 苏苏本来和方圆一屋,王耀南突然要换房间,那苏苏就只能和原本应该和王耀南一屋的马双仁一屋。 王耀南和方圆是男女朋友,苏苏和马双仁却不是,就算分床睡孤男寡女也多少不妥。 “要不我去你那边挤一挤?”马双仁尴尬地看向旁边的钱海,钱海和另一个男新人一屋,三个男人两张床多少有些挤。 钱海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旁边苏苏已经气得哭出来。 闻言,苏苏抹着眼泪冲进屋里。 马双仁只能认命地跟着钱海进屋。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李季夏看了眼王耀南所在房间的门,转身去找自己的房间。 开门,进去,李季夏打量。 两张并排的床,不知沾染了什么污渍发黑发黄的墙纸,好些地方都翘边的地毯,靠街道的窗户大开,但却始终无法驱散屋内弥漫的浊气。 这屋子给人一种都不知该从哪下脚的恶心感。 李季夏正皱眉,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之前那个戴金边细框眼镜的男人进门来。 反手关上门,男人熟稔地绕着屋子检查一圈后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做完这些,男人看向李季夏。 视线对上,见李季夏正打量自己,对面的人身体轻僵,耳廓似乎也红了几分。 下一刻,他缓缓放松身体。 “早点睡吧。”李季夏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男人应该也认识“他”。 李季夏在靠门边的床上坐下。 男人并无动作。 李季夏看去。 男人正看着他,眼神困惑,困惑之下还带着几分和他那张严谨克制的脸截然不符的期待。 李季夏莫名其妙,他期待个啥? “你就要睡觉?”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不睡觉还能干吗?”李季夏莫名其妙。 男人直直盯着李季夏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懂什么。 李季夏不解。 下一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男人走向李季夏,然后俯身吻来。 感觉着脸上的热息,看着面前近在咫尺轮廓深邃的脸,李季夏脑子嗡的一声巨响。 “你、你要干吗?”李季夏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狼狈后退。 他动作太大,整个人都撞在旁边的衣柜上,衣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 隔壁有什么人抱怨了句。 李季夏反应过来,连忙开门往外冲。 似乎没想到他会逃跑,男人脸色发白。 关门前瞥见这一幕,李季夏瞬时跑得更快。 3、第 3 章(修) 李季夏脑子正嗡嗡作响,旁边屋的房门就打开,李希出门来,“出什么事了?” 李季夏冷静几分,看向李希和他背后的另一人,“……我能跟你们一起睡吗?” 和李希住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右手受伤挂在胸前的男人,李季夏记得之前在巷道时他就站在金边细框眼镜男人身边。 李希愣了下,下一刻眼神暧昧,“你和时牧吵架了?” 李季夏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时牧就是那金边细框眼镜男人的名字。 刚刚在屋内发生的一切再次袭进他的脑海。 他虽然还没有过女朋友,但百分之百是直的,这个世界的李季夏和那时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季夏很想问一句,但到底忍住,他明显不是李希他们认识的那个李季夏,多说多错。 李希看向身边手受伤的人,“易文玉?” “可以。”易文玉并无意见。 李季夏松了口气。 时牧的房间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回。 李希向着旁边让去,李季夏进门。 旅馆隔音并不好,时牧并未追出门来,应该是已经听见他们的对话。 李希他们的房间和李季夏之前的房间布局一样,厕所靠着门口,再里面是两张床。 两张床上的被子都已经掀开,看得出来李希两人已经准备休息。 床宽一米五,倒足够躺下两个人,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多少尴尬。 李季夏看看翘边的地毯,正琢磨要不要睡地上,就听李希道:“把床合一起吧。” 说着,他向着门外而去,片刻后走廊中传来敲门声和说话声,李希去隔壁时牧那边要被子。 李季夏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对话一边把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移到床脚,把床并拢到一起。 李季夏刚忙完,李希就抱着被子回来。 关上门,放下被子,李希看了眼时间,“快睡吧,已经快零点了。” 头顶的灯配合地闪了下,也不知道是接触不良还是其它原因。 不敢再想其它,李季夏连忙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李希两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副本,躺下后没多久就睡去,李季夏也试图说服自己快睡,脑子却异常清醒。 夜里零点到三点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如果有鬼,肯定不会放过这时候。 两点左右,李季夏都躺累时,一阵异响突然出现在走廊中。 李季夏神经瞬间紧绷,他屏息聆听,却听见说话声,王耀南他们好像是饿了要去街上吃夜宵。 李季夏哑然,古欣明明说过夜里不能出门。 走廊中再次安静下来后,李季夏总算有了睡意。 翌日,李季夏是被李希叫醒的。 李季夏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多。 他常年熬夜,一般都是睡到下午一两点才醒,下楼时都有些恍惚。 楼下,李希、古欣、易文玉和另外两个新人正吃着早餐。 李季夏环顾一圈,王耀南一群人还在睡,时牧也不在。 “他去附近查看情况去了。”古欣道。 李季夏不解。 “你不是在找时牧?听说你们吵架了?”古欣眼神和李希如出一辙的暧昧。 昨夜的记忆再次袭来,李季夏浑身不自在。 李季夏到一旁拿了早餐吃。 古欣买了挺多。 吃完早饭,李希和古欣并没有去叫王耀南一群人,直接商量起接下去的事。 “一起行动?”古欣看向易文玉。 易文玉点点头,他安静而沉稳,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人。 李季夏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 听古欣这意思,易文玉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古欣看向旁边一男一女两个新人,“等下你们一个跟我一个跟易文玉去街上打探,必须在今天之内找到和这副本有关的人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鬼还能和我们讲道理?”两个新人中的年轻男人开口,“我叫仁羽。” “鬼不会和我们讲道理,但我们可以阻止他变成鬼,这是增加我们存活率最有效的做法。”古欣道。 仁羽哑然。 李季夏亦是如此。 不过想想好像又确实有道理,只要鬼变不成鬼,自然也就没有后面的事。 仁羽若有所思,不再说什么。 古欣快速吃完手里的东西扔掉垃圾后起身,“走吧。” 李希、易文玉跟着向门外而去。 李季夏两口把手里的豆浆喝完后也跟上。 七点多,太阳还未出来,但天色早已经大亮。 副本中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温度适宜。 附近属于老城区,外来人口颇多,街道上到处都是赶早高峰的人,街上几家早餐店都排着队。 两人一队,他们分别向着三个方向而去。 李季夏跟着李希,走的街道左侧。 附近几家便利店他们昨晚就问过,李希把目标集中在早餐店上。 赶早高峰的打工人都是买了早餐边走边吃,店里店外小桌子前坐着的大多都是本地的老人,这一类人也最是消息灵通。 找到一家老人更多的店,李希买了两个包子后熟门熟路地挨着一个秃顶白发的老人坐下,“大爷,跟您打听个事。” 说话间,李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请问一下这附近有发生过什么灵异事件吗?我们是杂志社的,想找点素材。” 大爷眼神不太好,举着名片往后仰头看了好片刻后才道:“什么灵异事件,我不知道。” 李希笑着说道:“要是稿子采用我们是给稿费的,一篇稿子一千块,要是故事精彩,还给五百奖金。” 一听说给钱,大爷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桌的几个老人就凑了过来。 “一千块?” “别是骗人的吧?” 原本被李希搭话的秃顶老人不乐意了,但周围都是熟面孔,所以也没好意思发火,只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那都是封建迷信。” “怎么没有了,张梅珍家不就是?” “就是,她家不正闹着吗?” 周围几人可不给他面子,一千块,省点那可都够一家子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张梅珍?”李季夏拉了凳子在旁边坐下,同时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放桌上,要装就要装得像样。 “咯,就那栋楼里的。”其中一人用下巴指了指街对面的一栋居民楼。 李季夏和李希对视一眼,那栋楼赫然就是昨夜他们在巷道口遇见的那妇人住的楼。 “要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公,又怕孩子招人白眼不愿改嫁,所以硬是一个人打着几份工把孩子拉扯大。” “孩子大了,房子有了,儿子也娶上媳妇儿了,好不容易熬出头该享福了,偏偏他那儿媳妇是个不争气的,愣是怀不上,一家子医院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家。” “本来都没希望了,后来听说是找了个大仙,然后没两个月就怀上了。” “这本来是好事,可谁知道那娃生下来就不正常。” “不正常?怎么个不正常法?”李希问道。 “听说四五岁了都还不会说话,而且经常阴森森地盯着人看,那眼神就跟山里的野兽似的,冷不丁地能把人吓死。”一人道。 “怎么不会说话了?她不经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说个不停。”另一人道。 “上次我看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嘀咕,就问她在跟谁说话,她回过头来就瞪着我,也不说话,吓得我好几天都没敢从她家楼下过。” “我看她就是被鬼附了身。” “哪那么玄乎,不是说她妈生的时候难产了?我看就是伤了脑子傻了。” “你见过哪个傻子像她那么吓人的,她看人的眼神就不是人能有的。” “我听说张梅珍她那儿媳妇最近也开始神神叨叨了。” “有个那种娃,能不怕吗?”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说着,硬是大白天里听得李季夏背脊发寒。 四十来分钟后,早高峰过去所有人都说到口干舌燥时,见问得差不多,李希起身,“麻烦各位了,那我再去打听打听。” 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一叠五十的纸币,一人一张,“就当请各位喝杯茶了。” 说好的一千变成五十,一群人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说的人这么多钱给谁其他人都不高兴,又都露出笑容。 五十也够买两天的菜了。 又寒暄两句,李季夏两人向着旅馆而去。 才走出没多远,李季夏就在旅馆门口看见古欣和易文玉四人,时牧也在。 五人正说着什么,气氛有些凝重。 靠近,不等李希开口,古欣就指了指街道另一边尽头的位置。 李季夏看去。 距离太远,他花了点时间才在街角的位置看见一堆黑色灰烬,昨夜有人在那边烧了纸。 “张梅珍?”古欣道。 李希点点头,显然他们都打探到的是同一家人。 古欣吐出一口气,“说说吧,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李季夏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保持安静,李希则把他们刚刚打听到的说了一遍,“她就是昨夜……” 李季夏正听着就察觉到视线,他看去。 时牧正看着他。 时牧昨夜明显没睡好,原本打理得规规矩矩的头发有些乱,镜片后的眼眶也泛红,眼神更是冷得能直接杀人。 对上时牧视线的瞬间李季夏就后悔,连忙移开视线。 察觉李季夏的躲避,时牧薄唇紧抿。 4、第 4 章 李季夏努力无视,奈何时牧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他想要忽视都难。 好在李希很快把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说完。 古欣道:“我们打探到的就比你们打探到的多一点。听说张梅珍很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当初怀不上孕的时候就闹过想要小两口离婚,但没成,后来怀上了才消停。” “不过最近好像变成她儿媳妇过不下去,附近的人经常听见她们在家吵架。” 话音落,一群人都朝着街对面张梅珍家所在方向看去。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孩子,天天吵架的婆媳,这种家庭不出事都难。 “现在去看看?”李希看向李季夏。 古欣也看来。 被询问意见,李季夏怔了下。 他故作镇定,“去看看吧。” 李希和古欣明显以他为首。 他是他们小队的队长? 闻言,两人点点头后却回头向着旅馆内而去。 正试图理清关系的李季夏哑然,不是要去张梅珍家看看? 心中不解,李季夏还是不动声色地跟上。 上楼,李希和古欣两人不知从哪里翻出两个背包在床上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堆摄像机、针孔镜头、窃听器和两个用于接收信号改装过的平板。 所有东西翻出,李希和古欣熟练地选择等下要带去张梅珍家的东西。 李季夏心中有无数疑问,但不好开口。 第一次被拉进来的仁羽挑眉,“要监视他们?” 正把针孔摄像头往兜里装的古欣看了他一眼,“这些东西不是用来拍人的。很多东西肉眼看不见,但这些东西却能拍到。” 见两人准备得差不多,李季夏带头向屋外而去,“走吧。” 下楼,顺着街道往左侧走出十来米,进入巷道后,昨夜负责跟人的李希到前面带路。 几分钟后,他们在一扇敞开的老旧铁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 李季夏看向院子里。 附近一片的房子都是五十年前的,那时候城市规划不如现在严格,所以到处都能看见违规建筑。 张梅珍家就不是正规小区,而是单独一栋自建排楼再自己在周围围了一圈围墙。 收集起来还没卖的纸皮饮料瓶,也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老旧沙发,以及一个塞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的老旧停车棚,院子挺大,但到处都是杂物。 院子里没看见人。 铁门也没上锁。 李希直接带头进去。 在院子中环顾一圈,又确认了眼周围没人后,他向着停车棚而去,借着石墩子在停车棚下放了个针孔摄相机。 同一时间,古欣在正对楼道的老旧沙发下也塞了一个。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随时看见院子和楼道中的情况。 做完这些,两人向楼上而去。 自建楼没有物业全靠业主自己打理,楼里的人显然对这兴致缺缺,楼道里墙壁上到处都是涂鸦,墙皮严重脱落,地上也到处都能看见零食包装纸。 上到三楼,一群人稍缓了缓后,李希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片刻后,房门打开,昨夜骂骂咧咧的妇人一眼认出他们,她臭着脸问道:“干吗?” 李希从兜里掏出名片递了过去。 妇人拿过看了看,看清上面“灵异事件”的字眼迅速变了脸,下一刻直接把名片扔李希脸上,“有病啊?” 说着她就要关门。 李希并不恼火,快她一步把脚卡在门缝里。 见李希似乎准备硬闯,张梅珍脸色瞬时更加难看,“你们想干吗,再不滚我报警了!” “怎么了?”客厅中一道女声问道,说话间她向着门口靠近。 女人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白色睡裙,小腹隆起。 她应该就是张梅珍的儿媳妇,徐如。 “你们要干吗?”看清门口情况,徐如回首就从门旁边的玄关柜上抄起一个陶瓷饰品。 李希笑笑,掏出名片跃过张梅珍递了过去。 接过,徐如看清上面的内容,也迅速变了脸。 李希把卡住门的脚收回,“我们是专门处理一些特殊事件的人,正好有事到这附近,又恰好听说了你们的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我们就住对面的旅馆,如果想找我们可以去那边。” 说着李希就带头向楼下而去。 走出几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五天后我们就会离开。” 李季夏看看屋内脸色怪异的两人,跟着李希往楼下走。 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下到二楼时,上方传来关门声。 他们走出居民楼进入院子时,后方传来开门声和叫声,“你们等等。” 李希并未马上停下,又走出两步后才回头。 徐如追下楼,怀疑地打量,“你们真的能……” 李希并未长篇大论地去说服,只好脾气地笑笑,“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如果你不信,只能说明我们缘分未到,这事或许就不该我们管。” 说着,他就要再走。 李季夏没忍住多看了李希两眼,他这忽悠人的本事倒是厉害。 果不其然,他们才刚出院子大门,徐如就又追了上来,“你们等等。” 李希看去。 “……要不去我家里坐会?”徐如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家。 张梅珍也出门来,正从楼上看着他们。 李希并未继续摆架子,点了点头。 徐如吐出一口气,连忙带路。 一群人跟上。 动作间,李希和古欣明显松了口气,只是徐如并未注意到。 重新来到三楼,徐如先一步进门后挺着个肚子弯腰给几人拿鞋套,张梅珍臭着一张脸退到一旁看着,并不帮忙。 屋子不大,八十来个平方,住下一家四口显得有些拥挤,玄关柜上堆满各种杂物,门口地上挤满鞋子。 李季夏最后一个进门,进门的瞬间注意力立刻被客厅左侧柜子上的神龛吸引。 黑色不知材质的老木头,鲜红像是部分猪肝的贡品,那神龛让人相当不舒服。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难受的,最让人难受的是神龛里本该坐着佛像的地方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李希几人也注意到那神龛。 李希径直向着那边而去。 古欣趁着这机会去其它房间检查。 李季夏一看就知道两人是准备趁机藏摄像头,连忙帮忙打掩护,他走向其中一间卧室。 易文玉和时牧也分散开到处走动。 张梅珍和徐如就两人,跟了这个漏掉那个,张梅珍立刻就有些不高兴了,“哎,你们干什么?” 几人并未搭理,继续逛。 屋子一共三间房,主卧徐如夫妇在住,其中一间稍大的次卧是张梅珍的,剩下的一间房门紧闭门上加了三四道锁。 古欣趁着张梅珍和徐如都不在附近,快速打开房门。 正好在附近的李季夏跟着看去。 那是一间儿童房,大白天里窗帘紧闭,床上有人背对他们睡得正香。 看身形应该就是徐如那个疯子女儿。 李季夏和古欣对视一眼,正准备进去看看,一只手就从旁边伸出把门关上。 “我泡了茶。”徐如抓着门把手的手一直没松。 李季夏两人没坚持,乖乖回了客厅。 一群人在沙发前坐下。 神龛所在的柜子就在沙发最左侧,李季夏和古欣过去得晚,李季夏坐到神龛旁边。 之前李季夏离得远还不觉得,一靠近那神龛,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立刻袭来。 李季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神龛中空空荡荡,只猪肝的腥臭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落座,李希故作高深地喝了一口茶后才道:“说说看吧,是怎么回事。” 张梅珍和徐如对视一眼。 两人还是怀疑,但情况明显超出她们的掌控,甚至只是提起刚刚脾气还不小的两人眼中就有恐惧浮现。 李希没有催促,只静静等待。 好一会儿后徐如总算鼓足勇气开口,“主要是我女儿,她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说什么,就算是小事也可以,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自己会判断。”李希道。 徐如缓了缓,道:“我女儿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乖很聪明也会说话,就像个正常人一样,但……” “一年前她突然就变了,最开始是突然就一动不动,后来是对着没人的地方说话。我们以为她是生病了,就带她去看医生,可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问题。” “她那样挺吓人,特别是对着空气说话的时候……我们不许她那样,每次她一对着空气说话就会打断。” “她好像是生气了……那之后就时不时地盯着我们看,一声不吭死死盯着看那种。” “她眼神很奇怪,不像是小孩子能有的甚至不像人能有的,就好像她不是她而是什么其它东西……” 徐如朝着儿童房的方向看了眼,眼中都是恐惧。 “最近她变得更奇怪了……白天睡觉晚上起床,而且开始喜欢上了吃肉,不是煮熟的肉,而是……” 徐如哆嗦着看向李季夏身旁的神龛。 “前几天晚上我睡到一半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老鼠,起来一看就看见她吃得满嘴血……” 李季夏也跟着看去。 听着徐如的话,想象着那样的场景,他只觉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就好像神龛中住着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而现在,那东西正从神龛中看着他。 李季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有强烈地想要逃走的冲动。 有人起身走向他,然后坐到他和神龛中间。 李季夏看去,是时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时牧的坐下,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淡了不少。 5、第 5 章 察觉李季夏的视线,时牧看来。 他镜片下的眼尾泛红,但到底没说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你们自己有线索吗?”李希的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张梅珍和徐如对视一眼,脸色各异。 张梅珍眼中更多几分恐惧,徐如则更多几分愤怒。 “五天之后我们就会离开。”李希提醒,他们没有时间慢慢猜。 “……我们觉得,她可能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徐如道。 “附体?”李希和古欣对视一眼。 “对,她真的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那你们知道她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古欣问。 徐如摇摇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瞥了眼旁边的神龛。 时牧看去,“这个神龛是?” 所有人都顺着时牧的视线看去。 李季夏也硬着头皮再看去,但从时牧坐到他和神龛中间开始,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就真的淡去。 那让李季夏忍不住多看了时牧一眼。 高挺的鼻梁,比常人颜色更浅更近灰色的瞳仁,削薄的唇,时牧挺好看,这一点就算同为男人的李季夏也不得不承认。 特别是他身上那股由内至外克制禁/欲的学者气息,让人根本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也让李季夏难以想象他怎么会离经叛道喜欢上一个男人,而且看之前的情况,他还挺主动。 时牧也正回头看向神龛。 李季夏在他回头之前先一步收回视线。 “就是个普通神龛而已,你们就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吧?”张梅珍语气僵硬且强势,明显不希望他们继续深究下去。 “对症下药才能治病,不弄明白具体原因谁都不敢保证什么。”李希道。 张梅珍蹙眉。 徐如看看张梅珍,明显想说,但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看出两人的退缩,李希放柔和语气,“我们可以试试,但这需要你们配合。”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解决问题,而是想办法活过七天。 闻言,徐如松了口气。 张梅珍却愈发不喜,“你们想要多少?”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李希举起右手比出一个数字。 张梅珍蹙眉,“五万?” 李希淡淡道:“五十万。” 张梅珍眉头当即皱起,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除非他们把房子卖了否则根本拿不出。 她之前不是没去附近的山里请过其他大仙,对方也才开口要三万。 “你们招惹的什么东西你们自己最清楚,要钱还是要命看你们自己。”李希故作高深,“具体的你们可以先商量下,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时间不多了。” 话音落,李希起身向着门口而去。 古欣、时牧、易文玉三人跟着动作。 李季夏紧随其后,仁羽和另一个新人也跟着起身。 张梅珍和徐如都并未说话,只看着他们离开。 出门,下楼,一直到走出巷道回到街上,一群人脚下步伐才总算放缓。 临进旅馆前,李季夏回头看了眼。 张梅珍和徐如正分别站在家里两个窗口朝街道上看来。 旅馆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又紧挨着街道,他们回去时王耀南五人已经醒来。 昨晚睡得晚,现在又被吵醒,五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李希、古欣并未搭理他们,径直回房去找平板,要看看能不能收到信号。 李季夏几人跟进门。 李希和古欣一共安装了六个摄像头,楼下院子里两个张梅珍家四个,正好在平板上平分成六个小窗。 两边距离不远,信号顺利连接上。 李希检查各个摄像头的位置。 古欣趁着这机会拿了摄像头去了旅馆走廊,安装在了走廊尽头的楼道前,这样一来他们不用出门就能知道走廊中和楼道中的情况。 见他们忙忙碌碌,王耀南五人也挤进门来。 看见床上一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王耀南挑了挑眉,“还挺像那么回事。” 无人搭理他。 李希检查完张梅珍家那边的摄像头把平板递给旁边的易文玉,自己拿了另外一个连接旅馆中的摄像头。 易文玉接过平板看了看后,顺手递给时牧。 李季夏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碍于身份不敢说。 仁羽和另一个新人却并无这方面顾虑,见两人忙完,仁羽道:“那小孩真的被附身了?” 古欣看了他一眼,“鬼不是那么好变的,只有临死时怀有强烈负面情绪的人才可能转变,而且概率小得可怜。” “那你的意思是?”仁羽身旁另外一个新人王小宁不安地开口。 她四十来岁,面对这突然而来的状况显得有些局促,说话声音也有些弱气。 “人心比鬼更可怕。” 李季夏哑然。 古欣索性把自己的看法说了遍,“从刚刚我们找过去时张梅珍和徐如的反应来看,她们两个都是那种喜欢做主的强势性格,这样两个人硬凑到一起注定安生不了。” “家里供神,大概率是那种迷信的家庭,这样的家庭重男轻女少不了。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徐如又已经怀孕了。” “你是说他们想生男孩,所以故意闹这一出,想借机把那小女孩弄死?”仁羽挑眉。 “可是没必要吧,就算不喜欢,给口饭吃也要不了多少钱,都什么年代了……”王小宁也讶然。 “一旦不被喜欢,光是存在就已经是个错误。”古欣道。 屋内有瞬间的死寂。 类似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 并不是每一对父母都是真的爱孩子才让孩子出生在这世上,更多的人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小孩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所以他们干脆将错就错,狠一狠心总比一辈子被拖累好。”李希放下平板。 无人说话,李希这猜测可能性很大。 徐如现在已经怀上,如果什么都不做,不只是徐如三个大人,徐如肚子里的孩子这辈子也完了。 “那我们现在……”王小宁不安地看向李希几人。 “这副本里的鬼大概率就是那小孩,接下去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她不要让她死掉,只要她活着我们就是安全的。”李希道。 王小宁欲言又止。 她是一群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唯一结婚生子的。 她结婚得早,孩子已经十四岁,正上初中。 看出她的不忍,李希道:“副本中的一切都已经是发生过的事,就算我们现在把一切揭露把她救出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保证自己活下去。” 王小宁嘴唇张了张,不再说话。 “如果是这样,那我觉得把那小孩带出来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要他们找不到,那死亡概率就会降低。”仁羽道。 “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鬼到底是不是她还不确定。”李希道。 仁羽想想,也不再说话。 除了那孩子,张梅珍和徐如也明显是水火不容,说不定什么时候失手杀了对方也有可能。 古欣看了眼时间,“先去吃午饭吧,吃完饭再到附近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 听说要吃饭,在旁边听了半天的王耀南五人瞬间来了精神,他们肚子早就呱呱叫。 下楼,一群人就近选了一家面馆,一人要了碗面。 王耀南五人吃得很香,李季夏几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东西结账时古欣故意和老板搭话,她本不抱希望,店老板却出乎预料地认识徐如。 “知道,就住对面的楼里,张梅珍她儿媳妇对吧?” “那您认识徐如她女儿吗?”古欣放慢收钱包的动作。 “这街上谁不知道……” “那她脑子有问题的事您听说了吗?” “这话你可不敢乱说,要让张梅珍听见了嘴都能给你撕了。”老板嘴上说着,眼睛朝外面瞥了眼没看见人后却道,“岂止是有问题,简直就跟鬼上身了似的,邪乎得很。” “您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吗?” “大概一年前吧,好像是她妈徐如怀上二胎的时候突然就这样了。” 在旁边听着的李季夏怔了下,“一年前?” 闻言,时牧、李希几人也都愣了下。 如果是一年前开始怀孕,那孩子早就呱呱坠地,但徐如那肚子最多也就六七个月。 “这么说起来是挺奇怪的,一年多过去了也没见她抱孩子。”老板明显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纷纷出门。 回到旅馆前,确定周围无人,一群人才开口。 “她怀的是哪吒,一胎三年?” “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她一年前就怀孕了,后来打掉了一次,这又是另外怀的?” 这猜测很有可能,也符合李希之前追男娃的猜测。 “再打探打探吧。”古欣道。 说话间她带着早上和她一路的王小宁就向着街道另一边而去,易文玉、李希以及仁羽跟着动作。 时牧看向李季夏,要和李季夏一起行动。 李季夏在他开口之前小跑两步追上李希,“李希。” 时牧并未追上来,只视线一直追随。 李季夏直到走到街道尽头才敢回头。 时牧独自一人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这边。 两边距离太远,李季夏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但弥漫在他周围的氛围却让李季夏有想要逃得更远的冲动。 他倒不讨厌时牧,但他真的接受不了自己和一个男人牵手亲嘴做亲密的事。 “你们到底怎么了?”李希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季夏看去,“什么?” “你和时牧。” 李季夏想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又改口,“……你觉得我和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李季夏不知该怎么说。 他和李希他们明显认识,但关系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却难说。 如果他们只是普通合作伙伴,如果他不是“李季夏”的事情暴露,如果李希他们有意为难,那他很难活过这个副本。 “如果你是说你和他都是男人的事。”李希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一开始我和古欣确实挺惊讶的,但后来想想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喜欢了就喜欢了,鬼我们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可惊讶的?” 李季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往前走。 “而且看得出来他挺喜欢你的,不然也不能给你挡刀。” “你那会儿是晕过去了所以没看见,伤口从他脖子一路开到腰,血跟水一样不停往外淌,淌得他一身一地都是,我们都以为这下真交代了,结果他还有力气背着你跑。” “不过也幸亏有你,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撑到最后。” 顿了顿,李希不解地问道:“对了,上个副本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会昏迷?” 李季夏被问住,他哪里知道上个副本的事? 见李季夏不吭声,李希又道:“是出什么事了吗,从昨晚开始你就怪怪的。” “你说我要是和他分手会怎么样?”李季夏不答反问。 “分手?”李希错愕之后哭笑不得,“你可别,就算是为了我和古欣你也得好好抱紧这根大腿。” “他是大腿?”李季夏以开玩笑的口吻笑道。 “当然是大腿了,大名鼎鼎的时宴的头领,这还不算大腿?”李希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李季夏不置可否,只默默记下“时宴”这个名字。 见李季夏又不说话,李希有些急了,“你来真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李季夏继续往前走。 李希脸上多出几份严肃,“如果你真的决定了,那我和古欣肯定是支持你的,不过这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 “而且看得出来他真的挺喜欢你的,他队里的人不也挺惊讶,之前还特意跑副本里来看你……” 6、第 6 章 李希苦口婆心地劝说,李季夏注意力却在另外一件事上。 所以他和李希、古欣是一个队伍,时牧则是“时宴”的人? 那易文玉呢? 易文玉明显不是他们队里的,他也是“时宴”的? 时宴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时牧他不确定,易文玉看上去就跟普通中年男人没区别。 见李季夏半天不吭声,李希误会,无声叹息,把注意力转移到打探消息上。 这条街算是老城区里最繁华的街道,除了他们住的主街道旁边还有两条卖菜和衣服的附属街道。 主街道之前就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他们的目的是更远处的附属街道。 附属街道距离张梅珍家很远,大部分人都并未听过张梅珍,少数几家认识张梅珍的店铺知道的也都是之前那些事。 折腾了三四个小时也没能打探到新东西,两人只能回去。 临上楼时,李希问了柜台后开外放听书的老板,张梅珍一家子并未过来找过他们。 楼上,王耀南几人正白着脸挤在一间屋子里商量什么。 见李季夏两人上楼,讨论立刻戛然而止。 目送李季夏两人进门后,其中一人连忙把门关上,像是生怕被他们听了去。 李季夏没去搭理,只暗自戒备。 面对突然而来的状况,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应该静观其变尽可能多掌握信息,王耀南一群人却压根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未必坏,但绝对蠢。 李季夏两人进门没多久,楼道口就传来脚步声,古欣五人回来。 进门,几人简短交流自己打探到的信息。 徐如之前确实是打过胎,好像是上一个胎儿有问题,张梅珍原本还到处炫耀,做完胎检就笑不出来了。 徐如后来什么时候又怀上的不知道,不过已经有大半年没怎么出门。 “这样一来就全部对上了。”古欣吐出一口气。 “张梅珍那边怎么样了?”时牧看向李希,李希从刚刚开始就在摆弄平板。 他们不可能时刻盯着平板,所以监控有录像功能。 “我们走了之后她们就在争要不要相信我们。”李希道,“明天再去一趟吧。”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去,但太过激进反而容易让人戒备。 古欣正准备说点什么,房门就被敲响。 更靠近门的仁羽开门。 敲门的是王耀南一群人。 房门打开,明显是被其他四人推出来的男人轻咳一声后开口,“我们试着离开,但动车才驶出市区我们就又回到了街上……” 王耀南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废话少说。” 其他三人对他的自曝其短也不满,纷纷投以责备的眼神。 男人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接下去会和你们合作。”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挑眉。 “那你们准备怎么合作?”李希问。 “你们向我们提供知道的所有信息,我们就和你们一起行动。”顿了顿,男人补充道:“王耀南学过几年散打可以保护你们。” 时牧直接回了隔壁房。 易文玉看看,也提了自己的背包出门。 原本李季夏和时牧一个房间,现在李季夏不愿意和时牧一屋,索性换换。 “你……”王耀南一张脸迅速漆黑,时牧太不给面子。 眼见他就要发火,一旁他女朋友方圆连忙警告地掐了他一把,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太被动。 “可以。”古欣同意。 李季夏诧异地看去,想想又了然。 如果拒绝,还不知道王耀南一群人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万一他们跑去找张梅珍一家闹,事情只会更麻烦。 王耀南几人明显松了口气,纷纷进屋,“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李希和古欣简短地说明情况。 李季夏退到一旁看之前录下来的监控。 仁羽和王小宁见状凑了过来。 他们离开后,张梅珍和徐如各自坐在沙发一角互不搭理。 几分钟后,徐如受不了先开口询问张梅珍准备怎么办。 张梅珍一声不吭,起身收拾水杯。 徐如瞬间就怒了,骂了一堆要不是嫁进张梅珍家她也不用过这种日子的话,然后放言就算张梅珍不同意也没用她不会就这样等死,就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听见摔门声,张梅珍反手就把杯子砸地上,骂徐如有本事就滚没人拦着。 两人完全处于撕破脸皮的状态,骂得都很脏。 眼见徐如开门出来两人就要对骂,李季夏突然把进度条拉了回去。 “怎么了?”仁羽和王小宁都看去。 把视频拉回最初的位置暂停,李季夏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片刻后问道:“我们一共去了几个人?” 仁羽和王小宁都是一脸不解。 “七个。”王小宁道。 “我们去了七个人,他家两个人,一共九个人,那为什么桌上会有十个杯子?”李季夏努力不让自己多想,身上鸡皮疙瘩却泛起。 仁羽和王小宁立刻再看向平板,之前他们并未注意到,这会儿再看去才发现桌上确实摆着十个杯子。 多出来的那个就在李季夏面前。 那模样就好像当时李季夏身边还有个人。 “……会不会是之前就有一个?”王小宁猜测。 仁羽滑动视频,试图看见更早之前徐如倒水那段,但视频是从摄像头开机放下开始,那会桌上已经摆满水杯。 “什么?” 旁边李希和古欣闻言也过来。 “夏天说……”王小宁把情况说了一遍。 李希和古欣拿过平板查看。 确定桌上确实有十个杯子,两人眉头都皱起。 当时他们注意力都在张梅珍和徐如身上,根本没注意有多少杯水。 见李希和古欣看完,王耀南几人抢过平板看了起来。 李希和古欣看向李季夏,有些不确定。 “你想多了吧。”王耀南看了李季夏一眼,他还记得李季夏之前被他吓了一跳的事。 李季夏没说什么,“……可能吧。” 李希岔开话题,“早点吃晚饭吧,然后抓紧时间睡觉。” “睡觉?”王小宁看了一眼时间,这会才刚傍晚五点。 “就怕天黑以后没得睡。”古欣道。 无人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下楼。 夕阳斜斜挂在天边,路上车流人流渐渐增多,晚高峰马上就要来临。 李季夏几人在中午吃面的那家店解决的晚餐。 吃饭间时牧几次看来,李季夏都装作没看见。 吃饱喝足,一群人不作逗留径直回了旅馆。 上楼,一群人各自回房。 易文玉去了隔壁时牧的房间,屋里就只剩下李季夏和李希两人。 把床归位熄灯躺下后,李希很快睡去,李季夏也很快有了睡意。 平时这会儿他绝对睡不着,但他昨夜就没睡好。 大概也是因为睡得太早的缘故,李季夏夜里两点多就醒来。 放下手机,李季夏努力放空大脑,可才睡饱的大脑根本不受控制,越睡越精神。 又硬躺了一个小时,眼见都三点,李季夏不得不放弃。 街道上一片安静,只偶尔有车辆驶过。 屋内因为车灯时明时暗。 李希还在睡。 大概是因为确认了这里是副本,王耀南几人也没敢折腾,走廊中一片安静。 李季夏盯着天花板发了十来分钟的呆后,看向一旁的平板。 徐如之前说过,那小孩都是白天睡觉夜里清醒。 想到那小孩,李季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她吃得满嘴血的画面。 “咔。” 寂静中房间门把手突然被人拧动,不是他们这间,而是走廊更里面的房间。 有其他客人? “咔。” 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明显离他们这边更近。 如果是客人,不会随便开别人的门。 李季夏看向旁边床上的李希,犹豫要不要把人叫醒。 “咔……” 李季夏正犹豫,拧动门把手的声音就再次传来,这次是他们的房间。 李季夏呼吸瞬时屏住,心脏也停止跳动。 他微微仰头,头皮发麻地看向房门。 房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但什么东西正趴在门上窥视着屋内的感觉却强烈无比。 那东西并没像之前那样很快去下一个房间,而是一直趴在门上一动不动。 李季夏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震耳欲聋。 憋到心口都发痛后,李季夏不得不呼吸。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多久后,街道上早餐店开门的声音传来时,门外才再次传来动静。 咚咚咚的,像是什么人光着脚跑开。 听着那动静远去,李季夏立刻起身把李希叫了起来。 李希一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夏天?” “门外有东西。”李季夏道。 李希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握在手里。 那把刀给了李季夏莫大的勇气,他冷静几分,“已经走了。” 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李希哑然。 李季夏没心情解释,神色怪异地拿过一旁的平板。 监控视频中,张梅珍一家子都还没起床,屋里楼下都空空荡荡。 李季夏退出直播页面找到自动储存的视频页,深吸一口气后点开最新一条视频。 一条视频最长四个小时,视频点开后李季夏直接跳至中段。 几乎是画面跳转的瞬间,李季夏就被吓得一哆嗦,漆黑的屋子中间突然多出一道穿着白色睡裙瘦瘦小小的人影。 李希收了刀跟着看去,“是那小孩……” 李季夏往后跳视频,一连三次后,最后一次跳动时张梅珍家的大门被打开。 李希眉头立刻皱起。 李季夏屏住呼吸又往前跳了些,这次,视频中清晰出现一个孩子打开大门走了出去的画面。 确认自己的猜测,李季夏脸色不太好。 “刚刚在门外的是她?”李希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甚至都没正式见过面,那小孩为什么会出现在旅馆里? 她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他们之前都猜错了,那小孩并不是普通小孩,真的被鬼附了身? 7、第 7 章 李季夏强忍着把平板扔出去的冲动,切换镜头看了看张梅珍家那边。 差不多是从旅馆离开五分钟后,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张梅珍家楼下。 昼夜交替的昏暗中,那小女孩进入院子后并没直接上楼,而是神情怪异地歪着脑袋盯着院子一角看了会后这才上去。 她并不是像正常人一样走上去,而是如同野兽般手脚并用地攀爬,且速度奇快,几乎半分钟不到就爬到三楼。 李季夏切换回即时的直播页面。 张梅珍家内,客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时间还早,张梅珍一家还没起床,那小女孩看着像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季夏稍微松了口气,正准备把平板放下,一张人脸就突然出现在摄像头前。 “啊!”李季夏下意识把手里的平板扔了出去。 李希也被吓了一跳,之前被他收起来那把刀突然就又出现在他手里。 平板被扔到了对面李季夏的床上,两人再看去时,画面又已经是之前的模样。 “是——”李希惊魂未定间正准备开口,身后的房门就猛地传来拍打声。 那声音响起得太过突然,把屋内才刚被吓了一跳的两人都再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时李希脸色已经煞白。 “夏天?”时牧的声音传来。 没等到开门,说话间时牧似乎准备踹门。 李希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跑去开门。 房门打开,时牧第一时间看向屋内,见李季夏好端端坐在床上,又环视屋内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他身体才放松下来。 “李希?”古欣听见动静,从隔壁房间探出头。 “出什么事了?” 仁羽、王耀南一群人也先后开门。 成功救下自己房间的门,李希哭笑不得地看看时牧再看看李季夏,见所有人都已经醒了,索性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她跑到这里来了?”易文玉眉头皱起,显然也从未听过这种事。 “对。”李希把平板递了过去。 古欣想想,拿了另外一个平板查看。 旅馆走廊中也有监控。 监控很快被调出,看清,古欣倒吸一口冷气。 所有人都凑上前。 监控中,那小女孩四肢着地地从楼道中爬上来后,先是在楼道处盯着走廊看了会,随后才动作。 她缓缓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每路过一扇门都会歪着头看上片刻。 那模样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走到尽头后,她这才开始拧动门把手。 拧完第二个后,她像是察觉到什么,直接跳过古欣、仁羽他们的房间来到李季夏和李希的门外,然后整个人贴在门上偷听。 如果说之前镜头前一晃而过的脸结结实实吓了李季夏一跳,那现在这悄无声息的画面就是一股平缓但却怎么都甩不掉的悚然感。 “搞什么……”王耀南白着脸喃喃。 无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吃完早饭我们就再去她家看看。”李希道。 无人反对。 才四点多,但无人再有睡意,一群人围坐在屋子里静静等待天亮。 时牧拿了平板坐到李季夏身边,把所有监控都看了一遍。 易文玉和仁羽几个胆子大些的也凑了过去,看见镜头前一闪而过的人脸,仁羽几人也吓了一跳。 一个多小时后,随着天色逐渐大亮,街上慢慢热闹。 一群人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六点左右才下楼。 吃完早饭,一群人正准备回去旅馆,街道对面就有人小跑过来,“李希?” 听见自己的名字,李希回头看去。 向他跑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样貌并不出众神色颇为狼狈的男人,他后方,张梅珍白着一张脸跟着。 靠近,男人道:“我叫黄毅安,你们的事我从我妈那听说了。” 李希点点头,并不多问。 李季夏几人也都压下眼中惊讶。 他们本来都准备去找张梅珍一家子了,没想到他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你们真的能……”黄毅安不确定地左右打量,李季夏一群人都太年轻,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本事。 “是出什么事了吗?”李希问。 黄毅安还是怀疑,不过明显已经被逼到毫无办法,他张嘴就要解释,旁边张梅珍却打断他,“回去再说。”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 黄毅安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 一群人动作。 时间还早,居民楼中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 他们穿过巷道进入院子时,远远地就看见三楼正不安地等在门口的徐如。 她出门得仓促,身上还穿着睡衣,再加上挺着个肚子,看上去颇为狼狈。 上到三楼,张梅珍三人面对敞开的房门面面相觑,无人敢带头进门。 李希朝着屋内看了眼,“说说吧。” 屋内一如昨天他们来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也不见那小女孩。 “具体的我妈她们已经跟你们说了……”黄毅安瞥了眼屋内,“她最近一段时间情况越来越不好,几乎每天夜里都不睡,我们怕出事,所以就在门外面加了几把锁,就想着夜里只让她在自己的房间活动,但今天早上我起床上班的时候却发现门锁已经坏了,而且……” 黄毅安带头向着屋内而去。 走到那小女孩门前,他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房门推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李季夏下意识捂住口鼻。 昨天还算干净的儿童房内此刻地上到处都是血手印,血印间还能看见撕碎的毛皮和肉、骨头。 床上本该躺人的位置更是摆放着颗啃得血肉模糊的头颅,从大小和毛色来看,应该是只猫。 床上并没看见人。 李季夏强忍着恐惧慢慢蹲下歪头看去。 床下,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蜷曲成一团睡得正香。 如果不是那一身的血和毛,那画面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惜。 李希几人也低头看了看后,退后两步检查起门上的锁。 门上一共三把只能从外面锁上的门闩,大概是出于恐惧,三把门闩都是非常结实的实钢,但现在三把锁却扭成一坨。 那明显不是人能做到的。 “以前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吗?”李希问道。 “没有。”黄毅安摇摇头,“之前最多就是行为举止怪异了些。” 李季夏几人对视一眼。 “你们有办法吧?”徐如声音都在颤抖,“只要能解决,多少钱都可以。” 张梅珍立刻就有些不高兴,徐如能有什么钱,她又不上班,钱都是她儿子赚的。 不过看看旁边被拧成一团的门闩,她到底没说什么。 “我只能说我们会尽量帮忙,至于到底能不能解决还要看你们配不配合。”李希把门拉过来,带头向着客厅而去。 “什么意思?”徐如第一个跟上。 回到客厅,李希站定后道:“我们需要知道你们知道的所有事情,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该说的我们之前都说了。”徐如眼神闪烁。 “如果你们是这种态度那就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我们也是要拿命冒险的。”李希故意往门外走。 张梅珍和黄毅安欲言又止,徐如却下意识抓住他。 李希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大概是“死”字刺激到她,徐如本就苍白的脸上一双眼迅速通红,看着竟像是有几分疯癫,“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张梅珍欲言又止。 李希走向一旁沙发,“那就说说吧。” 这一次李季夏多了个心眼,抢先其他人一步坐到了距离那神龛最远的位置。 他才坐下,旁边就多出一个人来。 时牧坐到他身边。 李季夏强忍着侧头看去的冲动。 时牧微微侧头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始终没有反应,移开视线。 徐如三人也落座后,徐如艰难地开了口,“……其实那孩子不是我想要的。” 李季夏看去。 不想要还生下来? 徐如也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又道:“我不是说我不想要孩子,只是那孩子就不是正常孩子,那孩子……是我们去山里求来的。” “我和我老公是自由恋爱,结婚之前就没考虑过孩子的事,结婚之后我婆婆天天催,我们实在被烦得没办法才开始备孕。” “我们备孕了大概有一年,但始终没怀上,我婆婆就有些急了。” “我和我老公去看了医生,情况不太好,我老公他弱精,就算做试管成功率也很低,而且需要不少钱。” “我和我老公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孩子,想着要不算了,但我婆婆说什么都不愿意,天天在家又哭又闹。” “什么叫我又哭又闹,结婚生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张梅珍前面还能忍着,到了这彻底忍不住。 “妈!”黄毅安赶紧叫住她。 徐如红着眼恶狠狠地瞪了张梅珍一眼,哽咽着继续道:“我们去了很多医院,试了各种办法,但不管怎么折腾都没用。后来有一天我婆婆不知道上哪里打听到一个大仙,说是有应必求,我们执拗不过就去了。” “到了山里后,那大仙对着我念了会儿咒又让我喝了一碗符水就让我们下山了。” “我和我老公根本就不信这些,跟着去也就是为了堵我婆婆的嘴,谁知道下山后第二个月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时间正好是我们去山里那几天,就好像那孩子……” “一开始我们都很开心,但自从怀孕我就总觉得浑身没力气,还总是头晕恶心,而且口味也变了,特别喜欢半生不熟的肉。” “我很害怕,但他们都说这是正常的,让我忍一忍等孩子出生就好了。” “孩子出生之后前两年确实挺正常的,直到一年前。” 话音落,徐如焦急地看着李季夏一群人。 易文玉若有所思,“你是说那孩子不是人而是鬼?”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那碗符水肯定有问题,不然我们去了那么多医院都没办法,怎么就那么恰好喝了它立刻就怀上了。”徐如道。 无人说话,这太匪夷所思。 “那大仙呢?”李季夏问道。 “我们后来去找过,他早就已经不在那里,我们问了其他人,都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医院那边呢?”李季夏再问。 “所有能做的检查都做过了,什么都检查不出来。”徐如说着就捂脸哭了起来。 黄毅安连忙安慰。 事情完全超出预料,弄不明白怎么回事,李希给众人递了个眼神后带头向着门外而去。 李季夏跟上。 起身时,他看了眼就走在他前面的时牧。 时牧看着比之前更加狼狈了,特别是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全然没有了最开始时的凌厉。 李季夏蓦地就想到早上的事。 旅馆隔音确实不怎么好,但从被吵醒到反应过来再到出门怎么也要点时间,他被吓得叫出声后时牧却几乎立刻就出现在门外。 时牧那会儿大概就没睡。 李季夏在他看来之前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