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德主母是万人迷周渡顾宴川顾宴山小说免费阅读全文结局》 第1章 圣旨赐婚,棒打鸳鸯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周家有女名渡,兰心蕙质,堪为良配,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着赐婚于永宁侯世子顾宴山为正妻,择吉日成亲,钦此!” 周渡脸上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到一片空白,尘埃落定,圣命难违。 她闭了闭眼,面色平静如水,磕头谢恩:“臣女……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太监念完圣旨,口中直道恭喜,周父担心地看了女儿一眼,碍于还有天使在场,他不便说什么,只能给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多看顾着些。 周父挥挥手让下人奉上荷包:“多谢公公,公公远道传旨辛苦,留下喝杯茶吧。” 传旨太监掂量了一下荷包,一张脸笑得跟那秋天的菊花似的:“多谢周大人盛情,不过不必了,我还得赶回去跟皇上复命呢。” 上了马车,传旨太监打开荷包,毫无防备的他差点被里面金灿灿的东西刺瞎了眼睛:“嚯,居然是金子,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出手也忒大方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周渡身子晃了晃,终于是晕了过去。 “妹妹!” “渡儿!” 家人焦急的呼唤是她昏迷前最后的映像。 昏睡中,周渡终于见到了那个两年来都不肯入梦的狠心少年。 “阿渡,等我回来娶你,我心悦你,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妻!” 少年英姿勃发的身影始终隔着一层雾气,看不清也摸不着。 周渡想追上去,可脚下却沉得迈不开步子,她心里知道,如果冲破了这层雾,她想念的人也就随风散去了。 周渡哽咽着喃喃道:“阿昭,我……我要嫁给别人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等不了你了……” “我是你的妻,你带我走,你带我走吧!” “渡儿!” 周渡被这呼唤声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自己的鬓发都湿湿凉凉的,满脸都是泪水。 “爹,娘,哥哥……”周渡见亲人们围在她身边,面容中都带着忧心焦急,她恍惚的神思终于慢慢定了下来。 周夫人心疼地拿帕子给周渡擦去泪水和汗珠:“我的儿,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了!” 周渡靠在母亲怀里,轻轻笑了:“娘,圣旨已下,我岂能抗旨?阿昭没了,我嫁给谁不是嫁?” 闻昭去世已经有两年了。 三年前他做先锋随军出征攻打西戎,战场上频频传来好消息,周渡以为他很快就要回来了,回来践行他的承诺。 他们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只待闻昭有了功名就正式定亲、成亲,可就在班师回朝前夕,闻昭带领的小队遭遇埋伏,尸骨无存。 周渡起先并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会不来梦里见她最后一面呢? 可她从十五岁等到十七岁,闻昭都没有任何消息,久到他衣冠冢上坟头草都长了两茬了。 久到,闻昭的爹娘都劝她不要等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若是再晚上半个月,妹妹就不用嫁了。” 说话的青年面容清俊,温文尔雅,周身散发着一股书香文气,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佳公子,可他眼中的怒气和痛心却撕裂了美丽的画卷,为他增添了几分人气。 此人正是周渡的同胞兄长,周泽,字渊之。 闻昭去世后,周渡一度万念俱灰,家人担心她,便准备给她建一座道观,让她在道观里修行,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 还有半个月道观就要建成,没想到却是赐婚圣旨先来了。 京城距离清河郡有百里之遥,坐马车要好几日才能到,渡儿嫁去那么远,他们怎么能放心! 周渡不想让气氛继续凝重下去,她坐起身,微微笑道:“爹,娘,哥哥,事已至此,你们都别难过了,说不定是上天想赐我一段好姻缘呢。” “永宁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 周渡这话问出口,周父和周泽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夫人察觉到不对,立马问道:“怎么了?难道……难道那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周父说不出口,他推了周泽一把,周泽看着父亲,只能接过这个艰难的话头。 “若论相貌本事,这位永宁侯世子确是人中龙凤,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凭借高强的武艺和精湛的排兵布阵的本事立下军功,被封为正五品游击将军。 此人性情豪爽,没有勋贵子弟的架子,又有真本事,在军中名声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才。” 周泽同是天之骄子,很少夸赞谁,看来这永宁侯世子是个不错的。 周夫人面色缓和了些。 “但于终身大事上,他却是决计不能托付的。 顾宴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名叫宋青青,顾宴山对她是一往情深。” 周泽的话音急转直下,周夫人急了:“既然这样,顾宴山娶了宋青青岂不是更好?” 干嘛来招惹她家闺女,好好一个干净的女儿家,眼看着就要去受磋磨了。 周泽叹了口气,语气里也难得带上了厌恶:“但坏就坏在,宋青青是商户女,这样的门第出身,给顾宴山做妾也就罢了,做妻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顾宴山为了让宋青青做他的正妻,他跟着父亲永宁侯上战场拼杀,拿血堆功绩,就是为了能向皇上求一道让宋青青做他正妻的赐婚圣旨。” 没想到顾宴山最后被他爹坑了,为了不让商户女成为他的儿媳妇,永宁侯先发制人,用军功向皇上求了周氏女做宗妇。 听了周泽的解释,周夫人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完了完了……等日后宋青青进门,顾宴山必定宠妾灭妻,我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周泽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说道:“妹妹,顾宴山并非良配,你若是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不如报病逝吧。” 周渡摇摇头:“哥哥,这是欺君之罪……我嫁。” 第2章 为儿媳搬空库房 天启国如今也才第二代国君,皇室尚需要拉拢世家,永宁侯是皇帝的近臣,皇帝赐下赐婚圣旨是顺水推舟,并不只是看在永宁侯面子上。 她沉默,只是觉得,顾宴山和宋青青又何尝不是闻昭和她呢? 都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顾宴山不能给心爱的人正室名分,而她和闻昭死别,此生再不能相见。 周夫人无力地抱着女儿:“渡儿,你不要做傻事啊……” 这是要剜她的心啊! 周渡决定要嫁,周家人再不舍,再担忧,也只能含泪忍怒给她准备嫁妆。 又过了几天。 “老爷,夫人,永宁侯求见。”门房来禀报。 “这个老匹夫,他还敢来!”周父是清河郡守,闻名天启的大儒,素来宁静淡雅,行事和缓有度,但此时也不免怒发冲冠,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活活打死。 永宁侯四十来岁的模样,虎目猿背,面容严肃,看着有些吓人。 他走进会客厅,挥退下人,周父见他跟进自己家似的,一股武将的粗俗气,毫无规矩,还没来得及生气,永宁侯就将衣服一脱,抽出腰间绑着的荆条,跪在了周父面前。 “永宁侯你……你这是做什么?”周父大惊失色,怎么敢受这样的大礼,连忙躲了过去。 永宁侯撵着周父跪:“某来……负荆请罪,某未经亲家同意,夺你明珠,是某之错,若能让亲家消气,只管打就是了。” 周父听他连亲家都叫上了,顿时火冒三丈,拿过荆条就狠抽了他几下。 “爹,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周泽听说永宁侯来了,原本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一进门就见父亲把永宁侯按在地上抽,吓了一跳。 “都是我的错,亲家只管打,贤侄莫要阻拦!” 两家结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周父再气也有分寸,真把人打坏了,那不就成结仇了? 本来顾宴山这个夫婿就靠不住,若再不能笼络住顾武这个公爹,渡儿的日子才是真的没法过了。 周父长叹一口气,又气又怨:“永宁侯,我们周家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一定要把我女儿往火坑里推。” 永宁侯惭愧地低着头:“我那儿子实在是太荒唐,他未来的妻子是我永宁侯府的宗妇,一介商户女如何能当的起?” “周小姐贤名远扬,端庄持重,是玉清道长都曾想要收徒的贵女千金,若能嫁入侯府,主持中馈,是我和犬子的福气。” 周父怒道:“谁不知道我女儿好?难道就你知道,你知道你就可以抢吗?” 周渡本就是高门世家嫡女,还小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婚事,更别说她还被玉清道长批言是有慧根的女子。 难道只有永宁侯想要她做儿媳妇吗?只是没有人像永宁侯这样放肆不要脸而已,偏偏他平定西北功劳大,赏无可赏,皇上同意了这门婚事。 永宁侯自知理亏,许诺等周渡嫁进侯府,府里一切权力钱财都会由她掌管,她不用受任何人的气。 “我女儿嫁进去本来就不是受气的!”周父没好气地说。 周父和周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缓和。 周渡对闻昭的情深执着他们都看在眼里,嫁给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对周渡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周渡是被永宁侯求着嫁过去的,有权有财没婆婆压制,还有娘家人撑腰,总归不会让周渡过得不舒心。 “老爷,大小姐来了。” 永宁侯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家父子:“既然早晚是一家人,能不能让我见见未来儿媳妇?” 周父一瞪眼,永宁侯立马改口:“不见也行,不着急不着急,那我……我找个屏风躲着?” 周泽出来打圆场:“伯父不必如此,妹妹既然来了,肯定也是想见伯父的。” 永宁侯府没有女主人,永宁侯既是公公也是婆婆,见见周渡也是应该的。 “快请大小姐进来。” 少女身着一袭碧水青烟罗裳,那衣裳轻盈如雾,仿佛是从山间清泉中流淌而出,衣裳上绣莲花图案,每一瓣都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动作似有光影流动,仿佛将满园荷花穿在身上。 如乌云般的长发只有一根与衣裙同色的发带束起,简洁飘逸,如仙似画。 颜如舜华,臻首娥眉,一双凌厉清冷的丹凤眼美中带傲,最让人失神凝滞的是她眉心米粒般大小的红痣,让人恍惚间看到高坐神堂的菩萨。 不是倾国倾城的娇媚,是高洁清冷的神性,可远观不可亵玩。 “见过永宁侯。” 周渡身为世家嫡女,她的礼仪规矩是极好的。 永宁侯终于回过神,望着周渡的眼神满是喜色,一想到这样品貌的女孩儿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儿媳妇,算他半个女儿,他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莽夫脸上藏不住事,周父发现之后,又是一阵胸闷。 这个老匹夫! 永宁侯:“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永宁侯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商议婚期,和周家人定下之后,他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要为周渡准备彩礼。 “爹,你要把府里都搬空吗?青青怎么办?” 顾宴山见顾武指挥着下人从库房里一箱箱地抬东西,肉疼地眼皮不断跳。 顾武冷哼:“就这些东西我都还怕怠慢了儿媳妇呢,我都想好了,你娘留下来的嫁妆全部都加进聘礼里,这样一算勉强还过得去。” 顾宴山又惊又恼:“什么?我不同意!府里的东西爹你可以随便处置,但娘的嫁妆我是一定要给青青下聘用的。” 顾武虎目圆瞪,看着不争气的糊涂儿子,恨不得两巴掌抽上去:“老子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你娘走之前交代了我,她的嫁妆除了给你用一些,剩下的都是未来儿媳妇和孙子们的,宋青青是什么人?她也配拿你娘的嫁妆?” 顾宴山不服气:“青青她是娘的亲侄女,怎么不配?而且如果不是爹你从中作梗,青青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顾武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将顾宴山打得头都歪了:“混账东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叫老子从中作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给老子滚!” 第3章 闻昭添妆 宴山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宋青青见顾宴山顶着个巴掌印进来,吓了一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就落下泪来。 顾宴山摇摇头,拉着宋青青的手,宋青青娇羞地低下头,脸上浮起两朵红晕,可下一秒,顾宴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就僵了。 “青青,爹一意孤行,我……我对不起你。”正妻的位置、体面的聘礼,他一样都没办法给自己的心上人。 宋青青摇摇头:“没关系,宴山哥哥,我知道姨父不喜欢我,他觉得我配不上你……我真羡慕你未来的妻子,被皇上下旨赐婚给你,既体面又荣耀。” 顾宴山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握住宋青青的手:“青青,谁说你不能有赐婚圣旨?我去求皇上,让他下旨把你赐给我做贵妾,这样一来,就算周氏进门,她也不能为难你!” 宋青青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她感动地看着顾宴山:“宴山哥哥,你对我真好,其实只要你的心里有我就够了,姨父如果知道你拿军功换赐婚圣旨,肯定会生气的。” 顾宴山:“哼,我拿命换来的军功,想给我心爱的女人换封圣旨还需要他同意?他不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定了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吗?” 郡守府。 周泽将探子传来的书信看完,气得脸都白了,他深呼吸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将信件拿给了周父。 “简直是岂有此理!顾宴山小儿,欺人太甚!” 周父恨不得拿刀冲进京城将顾宴山砍死,让女儿守望门寡都比嫁给顾宴山强上百倍。 “顾武是怎么管儿子的?竟然真让顾宴山进宫请到了圣旨?他用军功给一个小妾换赐婚圣旨,这让天下人怎么看渡儿?” 周父气得在书房里不断踱步,眼前一黑又一黑。 周泽冷笑,嘲讽道:“爹不知道,顾宴山一开始竟然还想让渡儿和宋青青同一天入府,可能皇上也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没有同意。” 周父:“顾宴山有功,皇上不能不赏,本来还要出点血,赏些财宝爵位,现在倒是节省了,却苦了我的渡儿。” 周渡知道这件事后,依旧没什么反应,反而感觉顾宴山和宋青青这两人还挺热闹的:“就像话本子里的主角,我就是拦路的恶女。” 说着说着她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夫人:“渡儿,娘知道你心里苦,你别这样,在娘面前,想哭就哭吧。” 周渡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们都不相信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这些事情? 她叹了口气,收敛表情:“娘,我嫁过去是做主母的,何苦跟妾室计较,宋青青再怎么样也越不过我去,我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周夫人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对内宅事还没有女儿看得开。 “不行,娘得多给你备些嫁妆!顾宴山和宋青青如果敢欺负你,你就用银子把他们砸死!” 周渡腹诽:干嘛奖励他们? “娘,嫁妆真的已经够多了,再加的话,哥哥将来娶嫂子家里就拿不出聘礼了。”周渡无奈地说道。 周家是百年世家,不说挥金如土,单只说给周渡准备的嫁妆,再来十份他们也拿得出来。 只是当今皇后的嫁妆也才一百八十八台,周渡是臣女,自然不能越过皇家去,所以一百二十台最为合适。 周夫人只能在一百二十台的范围内发挥,尽量装最值钱的东西,不参杂一点水分。 因此周渡如今的嫁妆可以说比皇后的一百八十八台还要值钱,是真正意义上的十里红妆。 周夫人点了点她的脑袋:“小滑头,就你会说俏皮话逗娘开心。” 周渡和母亲正说笑,丫鬟进来通传:“夫人,大小姐,闻将军和闻夫人来了。” 周夫人拉着已经呆住的周渡:“走,咱们出去见见你闻叔、闻姨,他们都担心你。” “渡儿又变漂亮了,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闻夫人一见周渡,就热情地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 周渡的眸子泛着潋滟的光:“闻姨……” “好孩子,我们是来给你添妆的。”闻夫人笑着说道。 闻将军让一旁的随从拿着礼单念了起来。 长长的一张礼单,做聘礼都绰绰有余了。 周渡慌张地看着闻夫人:“闻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闻夫人拍了拍周渡的手,红着眼圈说道:“阿昭走之前就说过了,如果他能活着回来,这些东西就是给你的聘礼,如果他回不来,就把它们送给你做嫁妆。” “渡儿,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女儿看,奈何……我家阿昭没这个福气,你就收下,别辜负他对你的一片心,好吗?” 就当他已经娶了你了,好吗? 周渡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可此时面对闻夫人和闻将军的温情劝慰,眼眶一酸,还是突兀地落下几滴泪来。 “别哭别哭,闻姨和你闻叔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爹娘和你的同意。” 周夫人笑着缓和气氛:“咱们两家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这么客气,有话直说!” 闻夫人和闻将军对视一眼:“我们一直想要一个女儿,渡儿漂亮聪慧,既然做不成儿媳妇,那做干女儿可好?” 周夫人捂嘴笑道:“怪不得你绕了半天弯子,原来是跟我抢女儿来了。” “哼,那你让不让我抢?”闻夫人故作高傲。 “让,让,我家渡儿能多一对爹娘疼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天晚上,周父和周夫人就在家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让周渡正式认了闻将军夫妇做干爹干娘。 第4章 替兄拜堂 宴山哥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为了我,姨父不会把你打成这样的。”宋青青一边哭一边给顾宴山的后背上药。 眼泪落在顾宴山的伤口上,他本来就疼,现在更疼了。 “青青,你别哭了,快擦擦眼泪吧,我看着心疼。”背上被眼泪浸得更疼。 宋青青见顾宴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她,心中更加甜蜜了。 顾宴山见她终于不哭了,松了口气:“我爹还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怕耽误接亲,他肯定恨不得把我打死。” “周氏还没进门呢,他就把人家当亲女儿,完全不顾我这个亲儿子了。” 宋青青犹豫地说道:“宴山哥哥,周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姨父这样给她脸面,会不会太娇纵了她?等她进门,恐怕都不会把宴山哥哥你放在眼里了,更别说我一个妾室。” 顾宴山嗤笑一声:“听说周氏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玉清道长那样的修道之人都夸赞过她,想必是个木头一样的无趣无心之人,肯定比不上你活泼可爱。” 宋青青听见顾宴山夸奖她,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满是得意。 顾宴山接着说道:“不过青青你说得也有道理,所有人都给周氏做脸,我偏不,成亲之后,我是她夫君,夫为妻纲,我怎么能向她低头?” 他一定得找机会狠狠挫挫周氏的锐气。 宋青青附和道:“是啊,宴山哥哥,你在青青眼里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比我五个哥哥加在一块儿都要厉害。” 顾宴山对宋青青的吹捧很是受用。 长松端着水盆从外面进来,惊道:“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他家世子上半身还是光着的,她一个闺阁千金跑进来干什么?男女大防是一点不顾了? 就算圣上已经下旨将表小姐赐给世子做贵妾,可他们也还没有行过纳妾礼,怎么这样孟浪? 宋青青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合适,红着脸局促地躲到了一边。 长松:“表小姐,侯爷说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你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这个表小姐动不动就要来府上小住,他们府里既没有管家的夫人,也没有和她同龄的姐妹,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常来住是一件很不合适的事情。 这会儿圣上都赐婚了,还赖着不走,侯爷都忍不住亲自驱赶了。 宋青青没理长松,而是扭头对着顾宴山泫然欲泣:“宴山哥哥,我舍不得你。” 顾宴山安慰道:“青青,你回家安心备嫁,等周氏进门了我就正式纳你为妾,到时候咱们再也不分开。” 看见这一幕,长松只觉得牙酸。 世子平时挺正常的,一遇到跟宋青青有关的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周家送嫁的队伍提前算好时间出发,周泽一路护送妹妹到达京城。 因为周渡要嫁到永宁侯府去,他们接到圣旨后立刻就去京城置办了一套大宅院。 送嫁队伍到了周府,一行人稍作休息,第二天,婚礼才正式举行。 “伯父,你说什么?顾宴山旧伤复发,不能来迎亲?”周泽这次是真体会到了什么叫怒发冲冠,什么叫恨不得把人砍成烂泥。 周泽也顾不上对方是不是长辈了,冷着脸道:“他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今日要拜堂的时候昏迷不醒了,怎么,是想让我妹妹还没过门就背上克夫的名声吗?” “好哇,既然这样看不上我周家,我便是抗旨不尊,满门获罪,这亲事我们也不结了!” “竖子匹夫,欺人太甚!” 周泽活了二十年,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顾武满脸涨红,此事是他们理亏,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混账儿子居然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害得他这个老子被小辈喷得狗血淋头却还要不停地赔罪赔笑脸。 他知道顾宴山是故意的,他也知道周泽知道顾宴山是故意的。 可他不但不能承认,还必须给顾宴山打掩护、找借口,别提有多糟心了。 “贤侄别生气,那个混账拿军功换宋青青做贵妾,我气狠了,差点把他打死,他旧伤复发也是因为我太冲动了,下手没轻没重的,我给你和渡儿赔罪。” 顾武急得老脸通红:“可今日宾客盈门,陛下还会亲自登门,我们不能不顾两家的颜面和陛下的旨意啊。” 周泽“呵呵”冷笑,说话都带着冰碴子:“顾宴山若是识大体,他就是爬也得给我爬过来接亲,现在他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什么责任、骂名都要我妹妹担着,永宁侯,你说说这事怎么办?” 顾武忙道:“若不然这样,我还有一个儿子,名叫顾宴川,今年十四岁,懂事知礼,长得也体面,让他代兄接亲,咱们好好把婚仪办完。” 代兄接亲,往往是兄长病重将死,需要冲喜,弟弟才会代兄长接回嫂嫂。 周泽忍不住拍桌,恨不得跟永宁侯打上一架:“渡儿,我妹妹,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成了冲喜新娘?” 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这些人凭什么这样欺辱她? 顾武连忙解释道:“贤侄,我那混账儿子肯定死不了,等他醒了,我一定狠狠教训他!” “渡儿是被玉清道长欣赏的姑娘,贤良得体,是有福气的人,等宴山醒了,那不就更证明她有福气了吗?到时候还有谁会对渡儿说三道四?” 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周泽只能说:“我去问问渡儿的意见,若她不愿意,我们立马就回清河郡,一家人死也死在一块儿!” 顾武被周泽的话吓到了,他想让周渡做他儿媳妇,没想害人家全家被满门抄斩啊。 都怪顾宴山那个混账! 没过一会儿,周泽黑着脸出来:“愣着干什么?赶紧让顾宴川换好衣服过来接亲!” 周泽本是个行止有度、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这会儿对顾武这个长辈呼来喝去,全无尊敬,可见他气得有多狠。 顾武却没脸,也没心思计较这件事,他激动跳起来说道:“我马上去我马上去,贤侄等我们!” 周泽看着顾武离开的背影,心中恨道:谁等你?又不是我嫁!就知道欺负我妹妹,你们有本事倒是把我娶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蠢东西。 花轿摇摇晃晃了一路终于停下,一只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了周渡面前,少年的手里递过来一段红绸:“嫂嫂请下轿。” 第5章 洞房中针锋相对 周渡接过红绸,盖头蒙面,她只能看清脚下的路,手里的红绸给她指引着方向。 少年体贴周渡视线受阻,走得很慢,嘴里还不时提醒道:“嫂嫂抬脚,有门槛。” “嫂嫂,跨火盆了,小心火星。” 他似乎已经过了尴尬的变声期,声音润泽温和,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清朗昂扬,并不似成年男子那样低沉有磁性。 “一拜天地!”礼官喜气洋洋地喊道。 “二拜高堂!”周渡注意到,顾宴川每次跪拜都比她要更低一些,她的余光甚至能从盖头下面看见他的侧脸。 是个白皙俊俏的年轻人。 “夫妻对拜!” 周渡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在此之前她做梦也没想到小叔子会代夫君跟她拜堂成亲。 她不禁有些发愁,虽然她不在乎顾宴山喜欢谁,可是顾宴山这样不给她脸面、不给周家脸面,实在是不识大体了些,她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 “礼成,送入洞房!” 顾宴川拿起喜称揭开了周渡的盖头,一张清冷绝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凤冠霞帔,彩绣辉煌都不能夺去她半点光辉。 “麻烦小叔了,出去吃席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周渡勾起一抹浅笑,态度温和有礼。 顾宴川回过神,眸子颤了颤,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竟然对着自己嫂嫂的脸看了那么久,真是罪过。 “嫂嫂辛苦了,有什么事直接就吩咐下人来做。”顾宴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哪里又需要他来提醒? 而且,自己只是一个庶子,在这府里也做不了任何主。 周渡点点头:“多谢小叔。” 喜床上,顾宴山脸色苍白地昏睡着,他被换上了一身红色喜袍,躺在那里就跟个礼物似的。 周渡让侍女将她头上的珠翠等重物都取了下来,又去换了一身舒适的衣物,她掀开床铺,下面铺满了红枣、桂圆、莲子、花生,她刚才坐在上面都觉得咯得慌。 顾宴山就这么被放在床上,想来肯定是不舒服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莲青,莲红。” “小姐。”莲青和莲红都是从小就伺候周渡的,周渡出嫁,她们俩就是周渡的陪嫁丫鬟。 莲青:“小姐是不是饿了?我刚才去院里的小厨房看了,吩咐他们备了些小姐爱吃的简餐。” 莲青长得清新俏丽,做事细心稳重,周渡一向很放心她来做事。 周渡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饿了:“既然我已经嫁进来了,你们也该改口叫世子夫人了。” 总不能让旁人揪出她身边人的错处来。 一旁的莲红环视新房一圈,看见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顾宴山。 心中愤恨:不中用的男人,小姐嫁给他真是委屈了! 莲红:“世子夫人,世子是病人,需要人照顾,您金尊玉贵地长大,哪会照顾人?不如让人把他搬去软榻上,这样你们都能好好休息。” 软榻狭窄,当然比不得高床软枕舒服,人在软榻上睡一晚,第二天起来肯定会腰酸背痛。 周渡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莲红想得周到。” 莲红古灵精怪,鬼点子多,总能让人吃哑巴亏。 顾宴山还想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做梦! 周渡吃了一小碗青菜鸡丝汤面,用了两块豌豆黄,最后喝了杯红豆薏米水安神,从早上起就一直作怪的五脏庙才舒服安稳了下来。 成亲真是遭罪。 “嘶……” 就在周渡已经吃饱喝足准备唤人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时,软榻上的人竟然悠悠转醒。 周渡也不急着去沐浴了,好以整暇地看着顾宴山,看看他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就是周氏?” 周渡此时已经去掉了身上所有的装饰,长发只用一根发带束成一把,穿着绣莲花纹的宽松青色里衣,极清极雅,与红通通、喜艳艳的婚房格格不入。 活像是一副丹青仕女图。 看清周渡容貌的瞬间,顾宴山一瞬间失神,眼里闪过惊艳,不过很快他脑海里就浮现出宋青青的样子。 周氏再好,也永远比不上青青在他心中的地位。 “是,我是周渡。” 周渡点了点头,第一次跟便宜夫君打了个招呼。 “我旧伤复发无法迎亲,你是怎么完成婚仪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非要嫁进来?” 顾宴山语气里带着厌恶,一副很看不上周渡的样子。 若是一般人,定要为夫君的憎恶黯然神伤了。 周渡却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猴戏似的。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他以为周渡会伤心,会愤怒,会难堪,可她笑什么呢?被刺激疯了不成? 顾宴山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周渡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世子,我笑你愚蠢无比,却自鸣得意,实在是天下蠢人的榜样,世子若能以这种方式名传千古,也算是另辟蹊径,巧思令人佩服。” 顾宴山被气得直接坐了起来,他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惨白的脸上浮上愤怒的红晕,怒呵道:“你说什么!周氏,我看你真是疯了!” “我是你夫君,你看看你,可有一点贤妇的样子?” 周渡微笑着摇了摇头:“今日侯爷求我入府,小叔替你接亲拜堂,而我,体谅永宁侯府上下一百多口无辜性命,顶着众人非议完成婚仪。” “顾宴山,所有人都为你的任性和愚蠢受怕受累,你今年二十一,不是十一二。” “而你,醒来第一句不是担心老父幼弟,不是恐惧圣上震怒,竟是嘲讽你们全府上下的救命恩人,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我笑你蠢,何错之有?” 顾宴山自知理亏,他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全府上下没一个真心为我做打算的,却让我去体谅他们?而且,你如今好好地坐在这里,看来也没出什么乱子。” 周渡不想和这种自私自利的莽夫蠢货多言,她直接了当地说道:“赐婚一事,非我所愿,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你我日后相敬如宾就是了。” 第6章 再次羞辱 你给我面子,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希望你以后识大体一些,不要再做让两家都丢脸的事情。” 顾宴山也是奇怪,他厌恶占了他正妻之位的周渡,可是周渡此时明确表示对他不感兴趣时,他心里却又不是很舒服。 顾宴山:“你为何不愿嫁给我?你今年已经十七,贤名在外连我都有所耳闻,又迟迟不许人家,不就是想待价而沽,嫁入高门吗?我的家世人品难道还委屈了你?” 不得不说,顾宴山这番话成功吸引了周渡的注意,她从来没见过像顾宴山这样“自信”的男人。 周渡:“世子征战在外,想必对城墙很熟悉吧。” 顾宴山不明白周渡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周渡:“那敢问世子见过最厚的城墙是在哪里呢?” 顾宴山思索了一会儿:“嗯……我见过的城墙中,应属幸城城墙最高最厚,其号六丈二尺有余,其宽足有两丈。” 周渡笑道:“是吗,听起来也不过如此,想来还没世子的脸皮厚呢。” 不谦虚地说,她要是想,进宫做娘娘都使得,一个永宁侯世子就把自己当回事了,可笑。 “周渡!你!”顾宴山反应过来了,周渡这是在骂他呢。 “谁家妇人像你这般牙尖嘴利!” 周渡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世子这不就见到了?” “哼,我去书房睡!” 他还记得给青青的承诺,不仅新婚之夜不会跟周渡一起过夜,以后也不会跟她圆房,既然她非要嫁过来,那就守一辈子活寡吧。 周渡摇了摇头,拿起了桌上的喜称:“看来我刚才说的话,世子一点没记住。” 顾宴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危险,后脑勺发凉,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什么话?” “不要做让两家丢脸的事。” “世子,新婚之夜,你不在新房里老实待着,却要去书房,传出去我会很没面子的。” 周渡举起喜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在了顾宴山的后脑勺上。 “你……”顾宴山瞪圆了眼睛,失去意识,“嘭”地倒在了软榻上。 这一招还是闻昭教她用来防身的,没想到用在这里了。 周渡伸了个懒腰:“真费劲,还不如别醒呢,你说是吧,世子?” 周渡这一觉睡得很好,被莲青唤醒时已经没有困意了。 “去把世子叫醒,一会儿还得跟我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不能耽误了时辰。” 周渡昨天下手并不狠,顾宴山后半夜应该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是。” “嘶……”顾宴山感觉自己不仅脑子疼,后脑勺也疼,还腰酸背痛,浑身上下就没有舒坦的地方。 “你是谁?”顾宴山看见眼前陌生的丫鬟,质问道。 “回世子,奴婢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叫莲青。” 顾宴山蹙眉道:“莲青?哪个莲青?” “莲花的莲,青翠的青。” 顾宴山:“你的名字冲撞了本世子的表妹,本世子给你改个名字吧。” 莲青低眉顺眼,不疾不徐地答道:“回世子,奴婢的名字是世子夫人赐的,要改也是世子夫人来改才合适。” 提起周渡,顾宴山终于想起了昨晚的“棍棒之仇”:“周氏,你居然敢动手打我?夫为妻纲,你却如此刁蛮残暴,你的妇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周渡正在涂口脂,闻言,她扭头抿唇一笑:“夫君,你只知夫为妻纲,却不知父为子纲吗?我那样做也是遵从父亲的教诲,免得你惹是生非,让他老人家再为你费心费力。” 她明明在笑,可那双丹凤眼却凌厉带刃,仿若一尊怒目观音。 周渡微微昂首,让侍女为她戴上檀木雕叶耳坠,嘴上轻飘飘地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是为夫君着想,你若再做荒唐事,父亲打你,我又拦不住。夫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顾宴山被她怼得脸红:“伶牙俐齿,巧言令色!” 什么痛在她心,她真要是在意他,昨晚就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把他打晕,没轻没重的,这个恶毒女人就是想守寡吧! 顾宴山想起刚才没说完的事:“我要给一个婢女改名,还需要你同意?” 周渡挑了挑眉,冷声道:“顾宴山,你这样对我说话,我很不喜欢。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卖给你,我的婢女叫什么名字自然是由我来决定,你有什么资格指指点点?” “叫你一声夫君,是是为了遵从圣旨,也是为了维护我们两家的颜面,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好吗?” 她嫁进来又不是来受气的,谁允许顾宴山这么跟她说话? 顾宴山呆住了,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不,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 顾宴山气得手抖:“你……你殴打夫君,现在又对我言语辱骂,毫无恭敬,这就是你周家的教养吗?什么世家贵女,什么贤名远扬,天底下没有比你更放肆的女子了!” 周渡冷笑,抬手就将手中的汝窑青花瓷杯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镇住了场面:“我昨晚跟你说得很清楚,你我姻缘确非我们所愿,只需相敬如宾即可,你不敬我,还想让我对你卑躬屈膝,百依百顺吗?” “顾宴山,或许你是天之骄子,受人追捧,可我周渡也不是任你折辱的软柿子,你好好想想吧,别整天说出一些愚蠢的话,引人发笑。” 顾宴山的怒气被碎裂的茶杯中断,又被周渡劈头盖脸一顿骂,偏偏人家说得好像确实在理,心中属实憋闷不已。 还是青青温柔体贴,周渡跟她比,就是个任性凶残的母夜叉! 顾宴山不知是暂时被周渡镇住了还是骂醒了,安安分分地跟着她去了正厅拜见长辈。 “拜见父亲,父亲安好。” “好,好。”顾武满意地看着儿媳妇,高兴地红光满面。 周渡给顾武敬完茶,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厚厚的红封。 正当周渡要起身时,顾宴山突然说道:“母亲不在了,你就给姨母敬茶吧。” 顾宴山的亲生母亲在他八岁那年因病去世,顾武常年在外镇守,不方便带小孩子,宋家就主动提出让顾宴山到宋家小住。 宋夫人对顾宴山很好,给予了他母亲一样的关怀。 宋夫人身边有个神情娇怯,模样清纯的姑娘,一直拿委屈幽怨的眼神看着顾宴山。 周渡猜测,那大概就是顾宴山的表妹宋青青。 顾宴山话音刚落,周渡还没说话,顾武脸色立马黑了,若不是顾忌着人多,恐怕早就把顾宴山按在地上锤了:“顾宴山,你再说一遍!” 宋家一届商贾,宋夫人虽然是顾宴山的姨母,可她未出阁前是庶女,如今是商人妇,怎么配受周渡的礼? 第7章 巧妙破局 周渡在莲青的搀扶下起身,淡淡地笑道:“父亲别生气,夫君也只是想周全今日的礼数而已,不过越过母亲给姨母敬茶还是不合适的。” “不如将母亲的牌位请出,儿媳好给母亲敬茶。” 听见周渡这样说,顾武的脸色立马缓和下来,他狠狠剜了顾宴山一眼,笑着对周渡说:“好,好,还是渡儿想的周到。” 敬完茶,周渡认了认其他长辈,拿了他们的礼物。 宋夫人把一对白玉镯子往周渡手上戴,那白玉看品质也是上等,不过跟周渡手上的赤金镶羊脂玉镂空雕莲花纹对镯比起来瞬间黯然失色了。 宋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世子夫人果然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大方得体,真真是世上难得的尊贵人物,以后可要麻烦世子夫人多教导我们家青青了。” 宋青青被宋夫人拉到面前,周渡气定神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满屋诡异的氛围中笑道:“姨母言重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和睦相处是最要紧,不说什么教导不教导的话。” 周渡体面客气,顾宴山听了这话却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 “爹,你说过完婚后就择日让青青入府的,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吧。圣旨已下,青青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能耽误了她。” 顾武本来还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听见顾宴山的混账话,他“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个孽畜,娶妻才多久就要纳妾进门?渡儿是你的妻子,你就这么糟践她?老子打死你!” 顾宴山这段时间没少挨打,他自己也爱折腾,眼看着如今身形都瘦削了不少,一张俊脸毫无血色,再让顾武揍上一顿,恐怕真能把他打死。 一时间,正厅里的亲戚、伺候的下人都赶忙来拦。 宋青青哭了起来:“姨父你别打宴山哥哥,我不嫁了我不嫁了,都是我的错……” 顾宴山梗着脖子安慰心上人:“青青,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没错,是他们不讲理!” 周渡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心累,她深吸一口气:“都住手!” 她冷着脸的样子锋利不失威严,语调疾厉沉稳又似淬着冰,一时间将乱了套的人都镇住了。 顾武冷静下来:“渡儿,你别担心,爹给你做主,那逆子翻不了天!” 周渡:“多谢父亲,只是世子说得对,宋姑娘是皇上赐给世子的贵妾,早晚是要进门的,商议婚期、安排酒席是儿媳该做的事。” 顾宴山和宋青青愣愣地看着周渡,没想到周渡会为他们说话。 周渡接着道:“宋姑娘既是世子的表妹,又是世子的心头所爱,不能委屈了她,所以婚期不能太近,得好好操办。” 顾宴山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虽然周渡任性霸道了些,但在外面还是会给他面子的,办事也妥帖,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我看过了,六月二十二是个黄道吉日,父亲和世子以为如何?” 六月二十二,也就是三个月后。 顾宴山觉得还能接受,不算太晚。 顾武自然也不会驳周渡的面子:“渡儿考虑得周全,一切都由你看着办。” 风波暂时平息,周渡接着认人。 长辈认完了,接下来是见同辈、小辈,互相交换礼物。 “多谢嫂嫂。” 听说顾宴川念书很好,周渡给他准备的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顾宴川接过礼物时,周渡看到了他微微磨边的袖口,他的衣裳干净整洁,但料子已经过时了,可见他在府里虽然不缺吃穿,但下人们伺候得并不算用心。 顾宴川有个妹妹,名叫顾莉姣,今年六岁,他们的姨娘在生顾莉姣时难产去世。 没有生母庇护,侯府主母又早已去世,顾武忙于职务,兄妹俩相依为命,也难怪下人怠慢。 顾宴川并没有把礼物交给下人拿着,他微微低着头,指尖在礼盒上轻轻摩挲,那是上好的蜀锦包装,就这一块布抵得上他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不过最让顾宴川失神的,是礼物盒子散发的淡淡清莲香气,是她身上的香料味道。 这样一想,顾宴川又觉得手上的东西有些烫手起来。 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注意顾宴川的异常,他在府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周渡给小姐们准备的都是名贵的首饰布料,众人见周渡出手这样阔绰,一时之间对她更敬重了几分。 世家底蕴还是深厚啊。 用过早膳后,周渡便准备在府里散散步消食,顺便熟悉一下永宁侯府。 “宴山哥哥,你昨晚怎么整晚都待在新房里?你……你有没有……” 女子娇柔带泣音的声音听得人心中生怜,周渡尚且心软,更何况是爱慕她的男子? 顾宴山急忙解释道:“青青,昨晚我跟周氏真的什么也没发生,留在她房里只是给她面子而已。她毕竟是圣上赐婚给我的正妻,昨天没有去迎亲已经给够她教训了,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 周渡觉得好笑,原来顾宴山还是知道顾全他自己的面子的,没跟宋青青说他是被她打晕的。 宋青青扭头瞥见了周渡一行人,她眸光闪了闪,突然抱住了顾宴山:“宴山哥哥,今日一见表嫂我真觉得自惭形秽,她模样那样美丽,又有高贵的身份……” 顾宴山被投怀送抱,心里高兴:“傻姑娘,虽然你没她美,出身也没她好,可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啊。” 可这话听起来却不怎么动听,宋青青脸上可怜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扑哧……” 周渡忍不住笑出了声,顾宴山回头就见了周渡带着一群人看好戏。 众目睽睽之下,顾宴山不自在地扶正了宋青青的身子。 顾宴山:“你怎么来了?” 他对宋青青和其他人完全是两个态度,不过周渡并不在意他这副不客气的样子。 周渡笑道:“打扰了,我只是路过,世子和表妹继续就是。不过表妹穿得单薄,世子身子也虚着,你们还是不要在湖边久待了。” 第8章 小可爱顾莉姣 说完,周渡转身要走,顾宴山叫住了她。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如果不是周渡开口,迎青青入门的事不会这么容易。 他其实也不想总是忤逆父亲,周渡今天很懂事,做事也周到,他该谢谢她。 周渡玩味地看着顾宴山别扭傲娇的样子,又瞥了眼宋青青紧紧抱着顾宴山胳膊的手,点了点头:“你的谢意我收到了,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们并不是敌人。” “宴山哥哥……” 宋青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盯着周渡的背影走神了。 “青青,怎么了?” 宋青青嘴唇一瘪,很想哭,自从见到周渡的那刻起,她的心里就没有安定过。 “没什么,这里好冷,宴山哥哥,我们回去吧。” “嫂嫂!” 周渡正拿着鱼食给池子里的锦鲤喂食,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呼唤。 “莉姣?” 顾莉姣和他哥哥顾宴川生得很像,白皙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是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头发梳成两个小辫,用绿色头绳绑着,就像初春的迎春花和垂杨柳般灵动。 “嫂嫂,谢谢你送我平安锁,莉莉很喜欢,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做的哦。” 顾莉姣手上拿着一个柳条配着小碎花编织的篮子。 周渡蹲下来,接过篮子看了又看,笑道:“莉莉怎么有这样巧的手?真是让人羡慕,嫂嫂很喜欢,谢谢你。” 周渡夸完,扭头吩咐莲红:“剪些花枝放进去,把它放在我床头,我要日日看着,可不能辜负了。” 周渡这一连番操作让顾莉姣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礼物,心中的紧张不安终于烟消云散。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莉姣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小丫头的脸顿时红了,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要面子的。 周渡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是不是早上没吃饱?走,去嫂嫂那儿用些糕点。” 顾莉姣眼睛一亮,但又想到了什么,犹豫地说道:“奶娘说女孩子不能吃多了,吃胖了就不漂亮了。” “不漂亮就会被讨厌,我不想被讨厌。” 这话听得周渡心中一顿,眼神微沉。 看来这永宁侯府须得好好整顿整顿了,从前府里没个女主人打点,现如今发生这样奴大欺主的事情。 周渡对着顾莉姣笑道:“奶娘说得不对,莉莉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不会胖的,嫂嫂幼时比莉莉还壮实呢。” 顾莉姣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嫂嫂漂亮,嫂嫂说得对。” 奶娘的身形有两个嫂嫂那么宽呢,她懂什么? 周渡牵着顾莉姣的手回到主院:“莲青,吩咐厨房去给大小姐备些半餐来。” 没过一会儿,下人们端着半餐鱼贯而入,一碗鸡汤蛋羹,一盘清炒时蔬,一盅小米粥和周渡特意吩咐加上的一碗羊奶。 周渡温声道:“少食多餐,肚子饿了就要进食,但切记只吃七分饱就停筷,这样对身体最好。” 顾莉姣用膳的礼仪有很大问题,吃饭过急,没咀嚼几口就咽了下去,见周渡一直盯着她,顾莉姣有些无措地停下了筷子:“嫂嫂,怎么了?” 周渡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你吃得香,心里高兴。” 礼仪方面也不能操之过急,先和孩子熟悉一段时间再说。 “吃慢点,别噎着了。” 等顾莉姣吃得差不多了,周渡让人收拾桌子。 “嫂嫂,这盘马蹄糕能不能让我带回去给二哥吃啊?” 周渡愣了一下,顾莉姣赶紧解释道:“二哥喜欢吃甜的,但是厨房很少做点心,而且……而且嫂嫂这里的点心好好吃。” 周渡的陪嫁里不只有财物,还有人马,光是厨子就带了四个,生怕周渡吃不惯京城的菜式。 “当然可以了。”周渡想起少年磨边的袖口,又看了看顾莉姣身上穿着的还算崭新的衣裳,心中有了计较。 他们两兄妹不受重视,又没有生母护佑,靠着月例银子过日子,想来很是拮据。 虽说衣食住行府里不会缺了少了,可是有吃有穿,和吃得好穿得好是两件事。 点心价贵,厨房采买省下银子又能捞不少油水,顾宴川想吃点心,得自己拿银子去厨房要,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周渡:“莲青,让厨房的人再做几样好保存的甜口点心,一会儿我和大小姐去看看二少爷。” 顾莉姣一个出生丧母的庶出小姑娘,能保持这样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样子,顾宴川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谢谢嫂嫂!”顾莉姣笑着扑进周渡怀里,绵软的小身体让周渡的心都颤了一下。 她只有周泽这一个哥哥,同辈里她也是最小的那个,没带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周渡忍不住捏着顾莉姣头上的两个发包玩儿,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莲红,我是不是还有一套桃花绢花?” “好漂亮的花花!”顾莉姣忍不住惊叹。 檀木盒子里装着七支桃花绢花,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有盛放的艳丽桃花,尽态极妍,红粉娇嫩,栩栩如生,最妙的是,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就跟真的花一样。 这是一套宫里赏下来的绢花,周渡七八岁的时候常戴,后来年纪渐长,戴上总觉得不够稳重,有装嫩的嫌疑,就搁置了。 周渡:“喜欢吗?嫂嫂给你戴上……真好看。” 屋里正其乐融融,顾宴山黑着一张脸进来,把照着镜子正开心的顾莉姣吓了一跳。 “大哥……”顾莉姣无措地牵着周渡的裙角。 顾宴山没想到顾莉姣会在这里,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强行压了压火气,但还是难掩不耐烦:“嗯。” 周渡并不关心顾宴山又犯的什么病,她柔声对顾莉姣说道:“莉莉,咱们去厨房看看给你二哥准备的点心做的怎么样了,好不好?” 从昨晚到现在,周渡在顾宴山面前一直是带锋的、淡淡的、冷清如冰的,这柔情似水的样子让他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连怒气都凝固了。 第9章 帮助小叔 顾宴山你要去哪儿?我有事和你说。” 顾莉姣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周渡的袖子:“嫂嫂,大哥的事要紧,我自己去看二哥就好了。” 周渡对顾莉姣安抚地笑了笑:“先来后到,我先和你说好了去看二弟的,当然不会食言。” 她转头对顾宴山道:“世子不着急的话就等会儿吧。” 顾宴山能有什么急事?看他刚才进门时憋气的样子,估计又是因为宋青青的事和永宁侯较劲呢。 让他冷静一会儿也好,她又不是他的出气筒。 顾宴山:“你……” 谁说他不着急了?就算不着急,她不应该事事以他这个夫君为先吗?去看他二弟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周渡说完就带着顾莉姣出门了,他看着一大一小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更觉得心口闷痛了。 顾宴山看见桌上的残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气。 茶香清爽,入口回味悠长,似有润肺清心之效。 这茶……就连他都挑不出错来。 顾宴山又喝了一杯,才问道:“这是什么茶?” 伺候茶水的小丫鬟恭敬地说道:“回世子,此茶名雪里红,来自乌蒙雪山上的红茶树,泡茶的水是清晨荷叶上露珠。” 顾宴山点了点头,他听说过雪里红,一两茶叶价比千金,而且此茶产量极少,有价无市,没想到竟在周渡这里喝到了。 他轻嗤了一声:“她倒是金贵。” 这样的好茶她就这样随意泡了品尝,若是给了爱茶的文人墨客,恐怕他们要专门为这茶举办一次品茶会,写上几十首诗记录才算尽兴呢。 “原以为青青已经是女子中少有的受宠娇客了,没想到跟周渡比起来竟远远不及。” 顾宴山这样想着,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酸涩:既然如此,他以后要对青青更好才行,不能委屈了她。 顾莉姣牵着周渡的手,心不在焉的。 “莉莉,怎么了?是不是走累了?”周渡问道。 顾莉姣摇了摇头:“嫂嫂,我不累……但是大哥好像生气了,我……我有点害怕。” 小孩子对情绪是很敏感的。 周渡:“怎么会呢?你大哥只是为别的事烦心呢,跟咱们可没关系。” “莉莉觉得,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渡接着问道。 顾莉姣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大哥是大英雄。” 周渡点了点头:“对,你大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大英雄。大英雄不会不讲理,更不会莫名其妙生气,对不对?” “对!” 顾宴川的院子不算大,有些偏僻,但胜在幽静整洁,是个静心读书的好地方。 “二哥!我和嫂嫂来看你了!” 顾莉姣到了顾宴川的地界明显更加放松活泼了。 “小妹,嫂嫂,你们怎么来了?”顾宴川听见外面的动静,赶紧放下了书本出来迎接。 周渡微微一笑,挥挥手让小厮将食盒奉上:“莉莉念着二弟,说你喜欢甜食,找我讨了几样点心让你尝尝鲜。” 顾宴川有些羞赧,身为男子喜爱甜食,说出去总是让人觉得缺少些气概,他喜欢甜食这件事只有小妹知道。 而小妹竟然把这件事说给了嫂嫂。 顾莉姣眼巴巴地看着他:“二哥,嫂嫂的厨子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顾宴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小妹只是一心想着他,他又怎么舍得辜负她的好意? 阳光正好,天朗气清,下人们听从主子的吩咐,将糕点、茶水摆在了院子里榕树下的石桌上。 “二哥,你觉得哪个最好吃?”顾莉姣在顾宴川面前就是个小话痨。 顾宴川指了两样。 周渡意外道:“二弟的口味与我兄长很像呢,兄长最喜欢的也是莲子红豆糕和桂花芡实糕。” 顾宴川略有些自嘲地玩笑道:“能和舟野居士有些许相似之处,是我的荣幸。” 周泽四岁习文,八岁作诗声闻于野,十五岁凭借一篇舟野赋才名满京都,自号舟野居士。 他性情舒朗潇洒,时人都言,舟野居士若肯科举入仕,就算生得一副探花貌,也压不过他的状元才。 周渡摇了摇扇子,头上栩栩如生的绢花花瓣被风扰的微微颤动,跟活过来了似的。 她没接顾宴川的话,而是问道:“听爹说,二弟书读的很好,可是有意科举?” 顾宴川不知道周渡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端正了坐姿,认真答道:“嫂嫂见笑,哪里就算好了,只是勤能补拙罢了。” 目前为止,顾宴川在周渡这里的印象都是一个懂礼数、知进退的稳重孩子。 没有嫡母亲娘管教,父亲只重视兄长,忽视次子,他本身又是吃穿不愁的贵族子弟,小小年纪,却能一心向学,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是个可造之材。 “可有老师?” 顾宴川摇了摇头:“家学中的夫子都很尽心。” 周渡在心里叹了口气,永宁侯糊涂啊,他就这么两个儿子,怎么就偏心眼到这种地步? 家学中的夫子最多只能教到乡试,再往上他们就有心无力了。 顾宴川今年都十四了,周围与他同龄,甚至比他年纪小的贵族公子都有自己的师父了,可他现在却还跟一群年龄参差不齐的同族子弟挤大学堂。 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学习啊! 周渡:“科举路艰难,怎么能少了师父?这件事我替你记着了。” 不是周渡圣母心发作,而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个家族若想长盛不衰,必须劲往一处使,兄弟齐心,姐妹互助。 永宁侯府不知是杀孽太重还是怎么的,这一辈就顾宴山和顾宴川两兄弟,外加一个小不点顾莉姣,与旁支也不甚亲近。 家族落败就是从人丁不旺、人心不齐开始的。 顾宴川是个读书做官的好苗子,她不能让他埋没了。 既然嫁来了永宁侯府,她就要让他们都支愣起来,总不能将来还要拖累娘家,她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顾宴川愣住了,有些激动,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嫂嫂这样帮我,我……实在无以为报。” 第10章 顾宴山又犯糊涂 周渡认真地说道:“二弟,都是一家人,你好好读书,将来为朝廷效力,为家族增辉,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你大哥还有事和我商议,我就先回去了。” “嫂嫂慢走。” 周渡走后,顾宴川久久回不过来神。 “二哥,你怎么了?”顾莉姣见顾宴川发起呆,也不说话,奇怪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顾宴川无奈地捉住顾莉姣作乱的手:“在想嫂嫂……真是个好人。” 他差点咬了舌头。 顾莉姣单纯地点点头:“是呀是呀,我喜欢嫂嫂!” 嫂嫂漂亮,又温柔,对她也好,给她戴好看绢花,吃好吃的点心。 唉,大哥真有福气,如果她是大哥就好了。 顾莉姣问道:“二哥,你喜欢嫂嫂吗?” 顾宴川捏着顾莉姣的包子脸,一板一眼地强调:“是敬重,我们要敬重嫂嫂。”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不庄重了。 顾莉姣被捏着脸,口齿也不清楚了,懵懵懂懂地说道:“系呀,稀饭嫂嫂,也近粽嫂嫂……” “算了,你懂什么。”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顾宴山问道。 周渡觉得顾宴山这个人就跟个炮仗似的,易燃易爆炸。 晾了他一会儿也完全没让他变得冷静。 周渡走得有些累了,她没理顾宴山,而是坐下来喝了杯茶。 “这茶怎么这么淡了?”周渡蹙了蹙眉。 顾宴山表情一僵,但转念一想,周渡是他的妻子,他喝她点茶又怎么了? 顾宴山:“谁让你不早点回来,让我等了你那么久,喝茶都喝饱了。” 周渡无语地撇了撇嘴:“莲青,去让人换一壶新的过来。” “世子,雪里红需要细细品味,不适合你这样的豪迈之人。”真是牛嚼牡丹,周渡不缺这一壶茶,可顾宴山这样倒打一耙的行为让她很反感。 顾宴山:“不过喝你一壶茶,需要这般计较吗?为富不仁!” 周渡气笑了:“为富不仁?世子已经落魄到需要我接济的地步了?”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顾宴山不会是个文盲吧? “好了,世子不是有要事吗?赶紧说吧。” 顾宴山想起正事,自己也算是有求于她,于是强压了怒气,尽量温和地说道:“是有一件事,是关于青青的。” 周渡腹诽:我就知道。 “爹为了给你凑聘礼,几乎搭上了整个库房的好东西,现在到了青青这里就不剩下什么了。” 周渡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感觉顾宴山这个倒霉男人又要说出一些惊天动地的蠢话了。 果不其然,顾宴山接着说道:“所以你的聘礼里也有青青的那一份。” 这时,正好新茶来了,周渡赶紧让人倒了一杯给她压压火气:“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顾宴山看着周渡平静的脸色,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你拿一些出来,再加上我私库里的东西,给青青下聘就够了。” 周渡吹了吹茶沫,觉得这么香的茶用来给顾宴山洗脸实在是太浪费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聘礼在我娘家呢,你也是知道的,想要的话就去问我爹娘要吧。” 顾宴山没想到周渡没发脾气,却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馊主意:“这怎么能行?你让我去岳家把聘礼要回来给青青下聘?别人该怎么看我?” 周渡乐了:“不是你说想要聘礼吗?我让你去取你怎么又不乐意呢?放心吧,你要是你问我爹娘要,他们会给你的。” 顾宴山:“周渡,我是你夫君,你我夫妻一体,我若是被天下人耻笑,难道你能独善其身?” 周渡眨了眨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想怎么样?” “聘礼已经给你家了,要回来是不可能的,但你确实占了青青的那一份,这样,你从你的嫁妆里拿一些等价的东西出来抵了。” 顾宴山越说越自信,越说越得意,他一定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大聪明人。 “哦,你想动我的嫁妆?”周渡这会儿是真被逗笑了。 “你笑什么?你不愿意?” 顾宴山蹙眉质问道。 周渡看着顾宴山,好心地解释道:“我的嫁妆里多是御赐之物,只能使用,不能转赠、转卖,知道吗?” “除了御赐之物,还有许多我周家的传家之宝,更不可能拿出来给你纳妾用。” “而且我的嫁妆单子官府是有备案的,少了一件都要记载。世子,你想拿妻子的嫁妆纳妾……亏你想的出来。” 顾宴山是想让周渡悄悄地拿出东西给他用,可没想宣扬地人尽皆知。 周渡问道:“我想,你这主意,爹还不知道吧?” 永宁侯若是知道了,顾宴山可免不了一顿打,还能在她面前说这样的混账话? 顾宴山警觉地看着她:“你不会要去告状吧?” 他刚才去问他爹要东西下聘,都差点被他爹胖揍一顿,若周渡去告状,他爹得气出个好歹来。 周渡白了他一眼,嘲讽道:“我可不跟你一样,一天不让爹生气就浑身不舒坦。” “爹年纪大了,你也不小了,就不能让他老人家省省心吗?”蠢钝如猪。 顾宴山心里也不是滋味,如果他爹能为他多想想,他能总和亲爹对着干吗? “可青青的聘礼怎么办?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我不能让她丢脸。” 周渡瞥了他一眼,顾宴山的良心真是全用在宋青青身上了。 他原来也知道成亲对女子的重要性啊。 “我倒有个主意,你要不要听听?”周渡嘴角微勾,眼神却是冷的。 顾宴山被她的话吸引,没注意到不对劲:“什么主意?” “女子的嫁妆和聘礼是不能相差过大的,你是知道的吧?” 聘礼多过嫁妆,嫁妆多过聘礼,都是不美的。 夫家为了显示对新娘子的重视,会提前送来贵重的聘礼,娘家再根据聘礼的价值为女儿准备嫁妆。 疼爱女儿的人家,私下里会给女儿准备银票、地契、庄园铺子,这些都是不算在聘礼里面的。 顾宴山点了点头。 “听说表妹在家中很受宠,想来宋家会为表妹准备很丰厚的嫁妆吧。” 第11章 回门 顾宴山点了点头,表情颇为骄傲:“那是当然,青青是宋家唯一的女儿,姨父姨母和五位表兄都对她十分宠爱。”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为聘礼发愁。” 周渡笑道:“是这个理儿,若你聘礼准备得不够,宋家为了照顾你的面子,给表妹的嫁妆肯定也不能过多,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怨你怠慢了表妹。” 顾宴山见周渡理解他,心里舒坦了些:“是啊,所以我才想让你帮忙。” “表妹是我挚爱,你是我的妻子,你若能雪中送炭,日后你们二人在后院和睦相处,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周渡心中暗暗嗤笑,宋青青还没过门呢,顾宴山就打起了她嫁妆的主意,还指望他以后待她好? 真金白银不比男人的承诺来的靠谱? 周渡没接他的大饼,而是说道:“不如这样,你去宋家问好表妹的嫁妆,我根据嫁妆替你准备聘礼,不过你得给我写个欠条。” 顾宴山不满:“写欠条?都是一家人了,你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周渡已然不耐烦了:“这妾是给你纳的,又不是给我,你若不愿写欠条,那就自己去想办法吧。” 顾宴山见周渡脸色不好看,知道她不好拿捏,肯这样让步已经是不容易了,心里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答应。 借妻子的银子,总比去外面借好,他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堂堂永宁侯世子,连纳妾的聘礼都要靠借的。 而且周渡是他的妻子,他虽然借了她的钱,但什么时候还钱还不是看他的意思吗?她总不好一直缠着他要账吧。 可周渡接下来的话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 周渡施施然地补充道:“借给你的银子,每个月从你的月例银子里扣,直到还清为止,你若有本事赚到钱,提前还我当然更好。” 顾宴山脸色一僵,眼神狐疑地看着她:“你真是周家的女儿?为何这样精于算计,真是掉进钱眼里了,难道我还会赖账吗?” 周渡无所谓地挑了挑眉:“那谁知道呢?你心里没鬼,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心虚啊?” 这么看不起银钱,有本事别用。 顾宴山:“不可理喻!” 三日后是周渡回门的日子,虽然她家远在清河郡,但周泽送嫁后就一直住在京城的宅子里,等周渡回门后才会回去。 “哥哥!”虽然这三天在侯府过得还不错,但周渡还是十分思念家人。 周泽一大早就为周渡回门做准备,收拾妥当后就盼着周渡回家,见周渡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未有愁苦之相,放下了一半的心。 “舅兄。”顾宴山本不想来,大婚之日抛下周渡是他理亏,现在见到周渡的家人很难不心虚。 周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宴山:“世子贵步踏贱地,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周家在京城置办的这座宅子是花了大价钱的,虽说规模陈设上比不上侯府奢华,但论地界比侯府还要好上许多。 顾宴山闻言面色尴尬,来之前他就知道周泽不会给他好脸色:“都是一家人,舅兄这话就是折煞我了。” 这话也是在提醒周泽,不管他做了什么,周渡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周泽为难他,周渡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周泽冷哼一声,大好的日子,他不想被这种人坏了心情。 如果不是回门必须夫妻两人一起,他根本不想让顾宴山来碍眼。 用过午膳,周渡跟周泽去书房说话了,顾宴山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闲逛。 真是无趣,若是陪青青回门,宋家人肯定不会这么怠慢他。 回想方才在席上,他们兄妹二人只顾着彼此,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他就觉得心烦。 “哥哥明日就走了?不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吗?” 周泽无奈地笑道:“放心吧,我会常来看你的,你也要多给家里写信,受了委屈不要忍着,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吗?” 周渡眨了眨眼,把泪意压下去,玩笑道:“哥哥还是不了解我,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 “对了,有件事需要哥哥帮忙。” “什么事?” 周渡:“是关于我小叔的,他在学堂里成绩不错,文章我也看过,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可他今年都十四了,也没个正经师父教导。” 周泽想了想:“我记得他,那天就是他替顾宴山来接亲的,叫顾宴川是吧?” “你想让我给他找个老师?” 周渡点了点头。 周泽:“没问题,这事我记得了。永宁侯也是糊涂,一心一意只想着顾宴山了,顾宴川也是他的儿子,他竟不为他筹谋一二。” 周渡叹了口气:“永宁侯与发妻感情甚笃,爱屋及乌也是难免的。” 过世的永宁侯夫人在生顾宴山时伤了身体,再不能生了,可偌大的永宁侯府只有一根实在不像话。 为了给永宁侯开枝散叶,她给永宁侯纳了出身清白的良妾,就是顾宴川、顾莉姣兄妹的姨娘。 一开始永宁侯并不愿意纳妾,还为此发了脾气,是永宁侯夫人苦苦相求他才松口让姨娘进门。 永宁侯夫人因病去世后,永宁侯奉旨驻守边关,连顾宴山都尚且顾不上,更别提顾宴川和顾莉姣了。 周泽提醒道:“妹妹,在永宁侯府你谁也不能相信,知道吗?” 永宁侯看起来是站在周渡这边的,话里话外把周渡当成亲女儿对待,可他做的一切说到底也是为了顾宴山能过得更好。 “我知道的,哥哥。”周渡起身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永宁侯再怎么护着她,到底顾宴山才是他的亲儿子,就拿这次婚仪上的事说,顾宴山醒了之后,永宁侯也并没有处罚他。 或者说,永宁侯又能怎么处罚顾宴山呢? 打一顿?顾宴山皮糙肉厚,对他来说被打一顿真是不痛不痒,反正永宁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把他打死。 看着周泽苦大仇深的样子,周渡忍不住笑了出来:“哥哥啊,看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嫁人的是你呢,我玉树临风的舟野居士被你藏哪儿去了?” 第12章 管家夫人 虽然周泽说了不用送,第二天早上,周渡还是来了。 随着车队消失在视线里,周渡的心也彻底空了。 莲青莲红沉默地陪在周渡身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周渡回过神,安抚地笑了笑:“回去吧。” 侯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呢。 前三天是新妇,不好大动干戈,过了三天她就是侯府女主人,是时候立威了。 “见过世子夫人,给世子夫人请安。”这是今天最后一批管事了。 从早上开始,到傍晚时分,周渡将府里的、庄头的、铺面的管事见了个遍,大大小小足有上百号人。 她当然记不住这么多人,但莲青在一旁将他们一个个记录在册,周渡对他们进行一些简单的问话,时不时递眼神给莲青,主仆俩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交流。 “世子夫人,今天可是累了一天了,晚膳要多用些。”莲红熟练地给周渡捏肩捶背。 “累了就没什么胃口。” 周渡见了一天人,一直以盛气凌人、精明能干的面目示人,这会儿终于没外人了,露出了惫懒的神色。 莲青给周渡端来核桃牛乳茶:“时间还长,世子夫人何必这样逼着自己?累坏了身子岂不是本末倒置?” 周渡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茶,疲惫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兵贵神速。永宁侯府太久没有女主人,侯爷又不大管事,我看了账本,真是错漏百出,这些老东西的胃口都被喂大了。” 莲红俏皮地说道:“主子说的是呢,得让他们知道,如今永宁侯府变了天了,他们有了一位雷厉风行的女主人,以后做事可仔细他们的皮!” 周渡拍了拍莲红的手,笑骂道:“你这丫头,少看些市井话本,净学些粗话了。” 莲红:“那可不行,我要是不看了,主子从哪儿听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啊?” 周渡没再跟莲红贫嘴,而是对莲青说道:“今天我让你记下来的那几个人,让人去查查他们的把柄,我估摸着是有大问题的。” 莲青:“是。” 周渡猜的没错,她让莲青去查的那几个管事,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树大根深,作恶多端。 有强占百姓良田的,有强抢民女的,有倒卖侯府财物的,还有隐瞒收成贪污近万两银子的。 莲红佩服地说道:“主子真是英明,一抓一个准!” 周渡叹了口气:“我早猜到这群管事里没几个干净的,只是揪了几个罪大恶极的出来罢了。” “主子是怎么看出来的?”莲红好奇地问道。 周渡:“你当我问话是为了跟他们话家常?” “有的人穿一身破衣破鞋,可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自满骄矜,土皇帝做久了都学不会低头了,露出来的里衣领口也不是一般料子,穷人乍富,藏都藏不住。” “有的人是一副老实窝囊相,但他说话时场上的气氛明显安静肃穆些,还会有人偷偷看他,可见此人在管事中是有威信的,不是手段了得,就是抓住了他人的把柄。” 莲红听得眼睛发亮,好像把周渡当成了在世诸葛。 情绪价值这一块,莲红一直是给的足足的。 周渡不是话多的人,可在莲红、莲青求知若渴的目光下,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也是存了好好培养心腹的打算。 “他们走后,我对着管事们的资料看了,结合他们的言论,再次确定人选,让莲青去查。” “只要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何况他们之中有许多人仗着侯府威势作威作福,根本没想着隐藏。” 莲青:“那主子要如何处置他们呢?就像主子说的,管事们身上都不干净,若是太大张旗鼓,恐怕人心惶惶,到时候麻烦无尽。” 莲红接道:“任他们怎么闹,一群奴才难道还能翻得过天去?他们一家老小的卖身契可都在主子手里。” 周渡将剩下的牛乳茶饮完:“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莲青,你拿上证据,把我让你查的那几个人送到公堂上去,让京兆尹遵循国法,秉公处理。” 莲青:“是。” 莲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可是主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那几个人我们大可以私下里处置了,闹到公堂上去,侯爷知道了会不会不满主子所为?” 周渡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莲青做事一向想得周全长远,这很好。” “可有的事不是藏着掖着就能粉饰太平的,大大方方地承认反而是洗刷永宁侯府名声的好办法。” 莲青若有所思。 周渡接着道:“一个大家族就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从外部攻破是不容易的,必得从内部慢慢腐烂发臭,才能使大厦倾倒,再无回转的余地。” “永宁侯府的奴才手太长,心太野,必得用上雷霆手段震慑不可。” 莲青点点头:“我记住了,主子。” 周渡转头对莲红道:“等那几个人被官府带走下狱后,你就通知所有管事来侯府,我要见他们。” 莲红眼睛一亮:“主子是想杀鸡儆猴?” 周渡靠在躺椅上闲适地晃了晃:“差不多吧。” 周渡管家之事进行得风风火火,顾宴山的事却不是很顺利。 “宴山哥哥,你说的是真的?我家出多少嫁妆,表嫂就愿意拿出多少东西给我做聘礼?”她会那么好心? 宋青青很怀疑。 顾宴山当然不好意思跟宋青青说他是借钱下聘,于是只能点点头:“当然了,我还会骗你吗?” 宋青青很高兴,傲娇地哼了声:“虽说我家比不上表嫂家富贵,可我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嫁妆绝对不会少了我的,既然她那样大方,那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宋父、宋母以及宋青青的五个哥哥在宋青青的指示下很快就操办了起来。 但没想到,他们大肆为宋青青置办嫁妆的行为,引起了宋青青的五位嫂子的不满。 “宋大,你是不是疯了?小姑出嫁,你们要把整个府里值钱的东西都给她带出去?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宋大嫂是最先发飙的。 第13章 杀鸡儆猴 宋大对妻子的泼辣样见怪不怪,赶紧解释道:“表弟说了,咱们家出多少嫁妆,他就拿多少聘礼,咱们又不亏,还能给妹妹充面子撑腰。” 宋大嫂狐疑地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向是根据聘礼多少准备嫁妆,第一次见反过来的,你这样做,倒像是我们要占侯府便宜似的。” 宋大摇摇头:“那我不管,反正不能让青青没面子,我就这一个妹妹,不能让她吃亏,这也是爹娘的意思。” 宋大嫂憋气,平心而论,宋家家大业大,还跟侯府沾亲带故,大树底下好乘凉,近些年家业越发繁盛了。 公公婆婆都是好相处的,妯娌间也没有大矛盾。 她嫁的是宋家老大,将来分家肯定拿大头,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这家里唯一让她看不惯的,就是宋家人对宋青青的极致偏宠。 宋青青有五个哥哥,当年她一出生,宋老爷就下令让全家都要宠这个来之不易的老来女。 宋青青在宋家可以说是呼风唤雨,要月亮不给星星,每个人都要把她的要求放在第一位,时至今日,她们这些嫂子在自己男人心中的地位都比不过宋青青这个妹妹。 她嫁进来的最早,是五个妯娌里忍受宋青青最久的一个,现在好不容易盼着宋青青嫁人了,没想到临走还要恶心她一回。 宋大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大喜的事情,你拉着个脸干什么?你不是也很疼爱青青吗?现在为了点银子就原形毕露了?” 宋大嫂气结,她那是疼爱宋青青吗?她那是不得不疼爱宋青青!宋青青就是宋府的方向标,是宋府的活祖宗,她哪儿敢得罪宋青青啊! “青青嫁的是侯府世子,还是圣旨赐婚的贵妾,以后咱们家可就全靠她了,儿子女儿有这么争气的小姑,前程还能差?你现在不对青青好,就等着后悔去吧。” 宋大说得也不无道理,宋大嫂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也不差这一遭了:“是我想岔了,你别跟青青说,我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永宁侯府,管事们战战兢兢地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地拿袖子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个个面如土色,如坐针毡。 “莲红姑娘,世子夫人找我等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终于,一个管事鼓起勇气问道。 莲红斜睨他一眼:“主子当然是有事才找你们的,你们安心等着就是了。” “主子体贴你们做事辛苦,还给你们凳子坐,有热茶喝,怎么一个两个这么坐不住呢?岂不是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世子夫人宽容大量、体恤下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那管事被吓坏了,连忙否认。 “只是世子夫人迟迟不来,应该是事务繁忙被绊住了脚,世子夫人如此日理万机,实在辛苦,我才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别的意思…… 莲红心中暗笑:当真是巧舌如簧。 “让各位久等了。”周渡在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院子,身后有十几个小厮抬着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木箱子跟着。 “都坐都坐,不必多礼。”周渡抿唇微笑,一副清贵慈悲的菩萨样,但管事们却都不敢有丝毫放松。 这位世子夫人可是个连家丑不掩藏的狠人。 被送去官府的那几个管事性命难保不说,家财尽数抄没充公,三族流放千里之外为奴,比被发卖还要凄惨百倍,让人心有戚戚啊。 他们得知了消息,还没来得及唇亡齿寒、思考后路,就被她再次召见,在院子里吹了半个时辰冷风,心是吹得冰冰凉、邦邦硬。 周渡见众人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敢坐全乎了,大半个都悬空,知道他们这回确实是被吓坏了。 “主子,请用茶。” 莲青端上茶水,周渡接过茶盏,不紧不慢地用杯盖撇去浮沫、给茶水散热,清脆规律的瓷瓶碰撞声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起,让人心中一阵阵发紧。 “嘭!”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个管事晕了过去,直直地摔倒在地,脸色发青。 周渡惊讶地放下茶盏:“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身子不适怎么不早说呢?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子。” 晕倒的管事被抬了下去,周渡环视一周:“还有人身子不舒服吗?若是没有,就说正事了。” “谢世子夫人体谅,我们身体都好着呢,刚才那个管事实在是太不争气,让世子夫人受惊了。”这个时候说不舒服不就是摆明了说自己有问题吗?他们又不是傻子。 周渡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有病痛,跟争不争气有什么关系。” “是,是……”管事们连忙点头附和。 “不过有些人却是太过争气,欺上瞒下,吃拿卡要,攒下了好大一份家业,真是我这个主子都自愧不如了。” 周渡话锋一转,进入正题,管事们脸色才缓和一些,瞬间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消息灵通,应该知道少的那些人如今在哪里吧。” 一阵静默。 莲红柳眉倒竖,呵斥道:“主子问话,一个个都哑巴了?舌头不用就砍了!” 周渡:“……”死死咬住嘴唇避免笑场。 “知道知道,世子夫人英明,揪出了蛀虫,我等实在佩服!” “是啊是啊,世子夫人不愧是出身清河周家的贵女,赏罚有度,主母风范!” “我等愿为世子夫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指哪儿打哪儿,让往东走不敢往西瞧啊!” 第一个人开口后,后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拍马溜须,生怕落于人后就遭了殃了。 周渡觉得好笑,却又感到悲凉,这只能说明,在场的这些管事还真没几个完全干净清白的。 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留下的这些人里,都是她觉得暂时还能用的,先留着,且待以后吧。 周渡给了莲青一个眼神,莲青心领神会地伸出手压了压:“都安静下来,主子有话吩咐。” 第14章 找师父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周渡,仿佛等待着大刀落下。 不管怎么样,好歹有个结果吧,提心吊胆最是痛苦。 周渡:“各位可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管事们摇摇头。 周渡解释道:“是账本。” “府里人才多,这账做得也好,几乎看不出来问题……但也只是几乎。” 周渡话音刚落,管事们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一个个面白如雪,好像下一秒就要给周渡跪下了。 “我自幼跟着父兄习字读书,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管事们的心情随着周渡的言语大起大落,以至于周渡说这话的时候,很多人的脑子都已经麻木可,只愣愣地看着箱子或是低着头。 周渡扬起素手,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账本都沉入湖中销毁。” “是。” 什么? “世子夫人……”有的管事再也坐不住,直接“噌”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又扑倒在地。 周渡语气中带着悲悯:“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人,否则侯府也不会重用你们,但有能力的人缺少管教就像是失去了剑鞘的宝剑,难免伤人伤己。” “可这也不全是宝剑的错,也并不意味着宝剑从此就没有了价值。” “你们有错,但并尚未犯下不可容忍的滔天罪孽,所以,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周渡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都不是蠢人,立马纷纷跪倒:“多谢世子夫人宽宏大量,奴才们誓死为世子夫人效劳,为侯府效命!” 唱念做打,杀鸡儆猴,恩威并施。 管事们跪了一地,女子身着浅紫色蜀锦绣金莲花曳地长裙,端坐于紫檀木圈椅之上,眉心朱砂,凤眼清冷,如世外仙姝,好一副信徒朝圣像。 周渡在府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晚上顾宴山回来吃饭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倒是威风,才嫁过来就惩处了这么多侯府老人,恐怕过不了多久京中就要传遍你的悍妇之名了。” 周渡还没说话,永宁侯一拍桌子,吼道:“关你什么事?渡儿是永宁侯府的女主人,主持中馈天经地义,她想怎么做是她的事,要吃饭就闭上嘴,不吃就滚!” 周渡是永宁侯世子夫人,以后这侯府也有她的一半,她只要不糊涂,就不会做有损侯府利益的事。 那些趴在侯府身上吸血的蛀虫早就该清理了,只是他一直没工夫腾出手来。 顾宴山不服气地说道:“闭上嘴还怎么吃饭?” “你!”永宁侯拿傻儿子没有办法。 他看向周渡,语气和蔼地说道:“渡儿,你这次做得很好,以后府里的事,你做主,我放心。” 周渡点点头:“我知道了,爹。” 她如今是品出些这门婚事的好处来了,她没有婆婆,嫁过来就管家,顾宴山有他爹压着,不敢太过造次,永宁侯是公公,也不用她伺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周渡:“对了,爹,二弟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可见在读书上有天分,我让兄长给二弟寻个师父,如今已经有回信了。” 永宁侯闻言看向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顾宴川。 顾宴川长得并不像他,说起来,他和莉姣长得都更像他们早逝的姨娘。 眉目清隽,皮肤白皙,谦和温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不像侯府的孩子,反而像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才子。 不过他们早逝的姨娘就是秀才的女儿,倒也不奇怪了。 一转眼,这孩子竟然都已经这么大了。 永宁侯想到自己对他们的忽视,心里难得生出了几分愧疚,毕竟是自己的血脉。 永宁侯:“长嫂如母,渡儿思虑周全,我这个做爹的都自愧不如啊。是哪位大儒?真是让渊之费心了。” 周渡:“熙宁十二年进士,吴思道。” 永宁侯惊讶地放下了筷子:“哦,是他?” 吴思道是当年的殿试第四名,是那一年的传胪,与前三甲一同在翰林院做事。 此人为官清正,性格刚直,没过几年就被皇上召去做了御前侍书,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但入了皇帝的眼,将来入阁拜相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此人运道有些不好,官才做了一年多,他的父亲就去世了,好不容易守孝期满,母亲又去世了。 等六年守孝期满,唯一的祖母又病重,吴思道的祖父早已去世,他与祖母感情甚笃,于是最终只能上书皇帝,言明愿在家侍奉祖母。 “这……他能愿意收下宴川吗?”永宁侯先是一喜,很快又清醒过来。 吴思道是有大才的人,这么多年来想拜他为师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竞争这么激烈,人家真能看上顾宴川吗? 他知道顾宴川读书好,可那都是家学里的老师跟他说的,难保不是存了讨好侯府的心思,水分应该挺大的,跟外面的才子比还是差得远吧。 周渡看了顾宴川,发现这个一向克制有礼的少年眼睛也亮晶晶的,掩饰不住的期待。 他是真的有向学之心。 周渡笑道:“虽然兄长与吴先生是好友,但他也不能左右吴先生的想法。” “我将二弟平时写的文章诗词寄了一些过去,吴先生看了之后觉得不错,要考校一下二弟再考虑收徒的事呢。” 周渡话说得谦虚,但谁都知道周家在其中是出了大力的,若没有周泽的面子,顾宴川的文章哪能有机会送到吴思道的面前? 不是说侯府面子不管用,而是永宁侯不会舍得把资源往顾宴川身上倾斜这么多。 永宁侯:“好,好,宴川呐,可听见你嫂嫂说的了?回去认真念书,再接再厉,争取通过吴先生的考验。” 儿子有出息,他这个当老子的自然高兴,周渡这个儿媳妇真是没娶错。 娶妻娶贤,福泽三代,如今他们还没有孩子,周渡就能为小叔考虑得这样长远,以后有了自己的嫡子嫡女,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仔细筹谋? 永宁侯看向顾宴山,眼神里带着些许得意:看,你爹我给你娶的媳妇不错吧?你小子还不乐意,还闹,太不懂事了! 可没想到顾宴山脸色黑沉,似乎对周渡有很多不满。 第15章 第一贤德主母 喵莲青“主子,世子来了。” 周渡半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不时翻着。 她刚沐浴完,头发被莲红擦得半干,有两个小丫鬟在一旁伺候,一人拿着装着炭的熏香炉子仔细地给周渡烘干头发,另一人拿着梳子配合头油养护那如瀑青丝。 周渡闻言拢了拢披在身上保暖的毯子,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顾宴山一进来就被室内清幽缭绕的暗香撞了满怀。 顾宴山恍惚了一瞬:她似乎很喜欢莲花,衣裳上是莲花纹,用的也是清莲淡香。 周渡看了他一眼:“世子来了,坐吧。莲青,上茶。” 顾宴山喝了茶,嘴上却阴阳怪气道:“我也只配喝点你的好茶了,旁的好处是一点轮不到啊。” 周渡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世子此言何意?” “呵呵,若不是今日你自己说起,我还不知你竟对二弟那么关心,还专门让舅兄给他找大儒做师父。”顾宴山越说越气。 “怎么我向你要些银子都还要写欠条,你对二弟和莉姣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周渡不太理解顾宴山的意思,疑惑道:“二弟和莉姣是你的亲弟亲妹,我对他们好,你为何不高兴?” “而且你要银子是为了纳妾更体面,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正事,写欠条也是你自己愿意的,怎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这样怨念,难道还想反悔?” 顾宴山生气道:“怎么可能,我堂堂永宁侯世子,会赖你那点银子吗?” 周渡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那就好。” “你!”顾宴山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气结。 “你与其讨好他们,不如直接来讨好我,我才是袭爵的嫡长子,他们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你对他们再好又有什么用?” 顾宴山说完,发现周渡不仅没有赞同他的话,甚至用一种很复杂奇怪的眼神看他。 有疑惑、不解、惊讶、鄙夷…… 周渡:“谁跟你说这些的?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顾宴山:“你什么意思?” 周渡换了个姿势,腰板挺直,表情郑重,带着些许严肃,眉心的红痣在烛光下晕染着一层光辉:“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样子让顾宴山莫名慌乱起来,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我说的不对吗?嫡庶有别,我才是侯府未来的主人,你是我的妻子,应该与我站在一处才是。” 周渡摇了摇头,正色道:“当然不对。世子,嫡庶之分确实是为了维护礼法规矩,但亲人之间血浓于水,同气连枝,本应该同心同德,互帮互助,如此一来才能使家族兴旺长远。” “只有眼界短浅之人才会揪着嫡庶有别说事,无论是嫡出打压庶出,还是庶出仇视嫡出,都是家族内斗,是让旁人看笑话的。” 顾宴山被周渡说眼界短浅,以他平时的脾气是要生气的,可周渡说得不无道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周渡见顾宴山被她教训,脸色不太好看,却没有反驳,可见是听进去了,并没有那么不可救药,心里松了一口气。 “世子,你是长兄,古语有言长兄如父,以后这样分裂家族、伤害手足之情的话可不要再说了。” 顾宴山不服气地说道:“你会这样说还不是因为你只有一个嫡亲兄长,没有庶弟庶妹嘛!” 周渡乐了:“谁说我没有?” 顾宴山默默竖起了耳朵,以为周渡要说些周家密辛出来。 却听周渡接着道:“我嫁给了你,你的弟弟妹妹,不就是我的弟弟妹妹吗?我替他们筹谋,难道是为了我自己?” 周渡这话说得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暧昧,顾宴山却觉得有些耳热。 顾宴山:“你是说,你对他们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周渡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宴山,她不知道顾宴山是怎么把她的话曲解成这个样子的。 “我……” 顾宴山打断周渡的解释:“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唉……我说了我心里只会有表妹一个人,你不要花太多心思在我身上。” 周渡:……刚才是谁说让她讨好他来着? “世子,时辰不早了。”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书房去吧,别来碍眼。 顾宴山没听出来周渡是在下逐客令,还以为她在暗示他。 “周渡,再说一遍,我答应过表妹,我是不会和你圆房的,你嫁给我只能享受世子夫人的尊荣。” 周渡打了个哈欠:“我的意思是,没别的事你赶紧去书房吧,我要歇下了。” 顾宴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最好。” 她说这些话也是为了挽回面子吧,他还是不拆穿她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会想你的。”顾莉姣牵着周渡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宴川,她从来没和二哥分开过。 “别哭,我会写信回来的。”顾宴川不擅长说安慰人,手足无措地憋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话。 “我不在家,妹妹就麻烦嫂嫂照看了。”顾宴川惭愧地说道。 周渡嫁进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却帮了他太多。 她做主增加了他和妹妹的月银,让他们的手头宽绰了不少。 没过多久,她又派人为他们量体裁衣,安排了四时的衣物鞋子。 最重要的是,她整顿了府里的奴才们,肃清了府里的懒散风气,如今下人们一个个做事认真麻利,再没有偷奸耍滑、奴大欺主的事发生。 周渡笑道:“小叔客气了,莉莉乖巧懂事,是她陪着我解闷儿,哪里是我费心照顾她呢?” “小叔头一回出门,路上一切小心,不要吝啬银子,一路顺风,我们都等你回家。” 顾宴川坐上周渡安排的马车,马车很舒服,几乎不颠簸,里面有一张床并一个书柜、一个桌子,在里面可以吃饭、看书、睡觉,不会有任何不适。 临走前,周渡还给他准备了五百两银子,让他留着路上花销。 随行的仆从中有常年走南闯北的、有擅长做吃食的、有会凫水的、有会功夫的,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随手的善意,于他而言都是珍藏于心的滚烫。 顾宴川出了会儿神,拿起书认真看了起来。 从前他读书是为自己、为妹妹,如今,或许又有了新的意义。 他不想让她失望。 第16章 直男巧舌如簧 宴山哥哥,这是我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宋青青羞答答地说道。 顾宴山心里生出些不祥的预感,他展开那长长的嫁妆单子,越看越觉得耳鸣眼花。 自从写下欠条,这两个月他就已经开始提前还钱了。 身为永宁侯府世子,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钱花,所以手也是比较松的。 今天和好友出去喝酒,明天去郊外打猎,府里做的饭菜不合胃口随时能拿银子去京城最好的酒楼置办席面填肚子。 他每个月的月银有五十两,周渡扣掉三十两后,他每个月就得数着银子过日子了。 其实按他以前的花法,五十两银子也是不够的,但是他想要银子,随时跟账房说一声,那些人也不敢不支银子给他。 但现在周渡将永宁侯府把持得跟铁桶一样,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奴才们一个比一个老实,他再想像以前那样一句话就支出银子是不可能了。 顾宴山觉得如今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 他现在每个月就盼着发俸禄的日子,虽然周渡还是会扣除一大半,但是好歹还能给他剩下几两银子。 他也找周渡提出抗议过:“你也太狠心了吧,每个月就那么点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周渡拨着算盘,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笑道:“打发要饭的只需要几文钱,世子是嫌银子多了花不完吗?” “周渡!你别给我装傻!我是说银子根本就不够花!”顾宴山抓狂道。 周渡:“不够花?世子,你吃穿都在府里,不用花一分钱,每个月二十五两的零花,你说说怎么不够花?” “世子,你别太不知足了,你一个月的俸禄总共也才二十两银子,你不仅不需要赚钱养家,每个月还从府里拿银子,哪个成了家的男人日子有你轻松快活?” 顾宴山陷入了沉默,他又被周渡绕进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渡打断道:“这样吧,若是有其他合理的支出你跟我说一声,我自会拨银子给你。” 顾宴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能从周渡手里拿到银子的理由。 请兄弟们吃饭喝酒?可办一桌好酒席五两银子也尽够了,再多,周渡就要怀疑他去喝花酒了。 人情往来送礼?这些事都是周渡这个主母来安排,根本不用他插手。 这样想想,他一个月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啊,那他的银子都去哪里了?他到底买什么了?为什么就是不够花呢! 宋青青见顾宴山脸色不太好看,不明所以地问道:“宴山哥哥,你怎么了?” 顾宴山反应过来:“青青,这嫁妆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知道姨父姨母和五个表兄都宠你,但是你几个嫂嫂不会有意见吗?不能因为咱们让你们家里不合啊。” 宋青青摇摇头:“宴山哥哥你说什么呢,我的五个嫂嫂也很宠爱我啊,嫁妆也是她们一起帮我准备的。” 顾宴山估摸着宋青青的嫁妆估计值两万多两银子。 他一个月还周渡四十五两银子,一年就是五百四十两银子,如果他不立功获赏的话,两万两银子他需要还……三十七年。 他今年二十一岁,也就是等他五十八岁的时候,才能把宋青青的聘礼还清。 …… 五十八岁,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如果到死了都还不清,到了地下,周渡还会问他要吗? 想着想着,顾宴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顾世子并不知道“贷款”这个概念,可也不妨碍他害怕得瑟瑟发抖起来。 顾宴山组织了一下语言:“青青,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高调了,你毕竟是妾室,还出身商户,嫁妆却比京城许多官宦人家娶的正房娘子都要丰厚,这太惹眼了,对你,对宋家都不好。” 宋青青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宴山,仿佛不认识他了似的:“宴山哥哥,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我虽然是妾,但却是你心里唯一的妻子吗?” “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顾宴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青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为你好,为了宋家着想啊,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宋青青:“宴山哥哥,可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保护宋家的。” 宋青青双眼含泪:“宴山哥哥,你变了。” 最近忙着备嫁的事,她和顾宴山见面次数也少了,顾宴山和周渡朝夕相对,难道他们生出了情愫? 顾宴山不住地弯腰道歉,可三十七年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恐怖了,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 “青青,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不然也不会去求圣旨纳你为妾,我爹和岳家到现在都因为这件事不给我好脸色呢,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啊。” 宋青青心中已经生出了危机感,见顾宴山已经这样剖心剖腹地表白了,也不敢再闹下去,连忙递了台阶: “我自然知道宴山哥哥对我的心意,我对宴山哥哥的心是一样的,准备丰厚的嫁妆也是为了让你有面子。” 顾宴山听见这话心中熨帖,亲手给宋青青擦眼泪,哄道:“是了,我家青青最懂事了,只是我现在在朝廷当差,许多同僚家里的条件都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他们觉得跟我的差距太大。” “周氏是世家贵女,成亲时十里红妆,金银铺地,高调非常,到现在还有人打趣我娶了座金山回家,你若再来这么一遭,以后同僚们该不与我亲近了。” 这话落在宋青青耳朵里就是不想让她与周渡较劲,不想让她这个妾室跟正妻掰腕子。 宋青青根本没往顾宴山没银子的方向想。 “宴山哥哥,我知道了,我不让你为难。”周渡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顾宴山维护她。 宋青青心中发冷,幸好她再过一个月就能嫁入侯府了,若是再拖一段时间,顾宴山心里还能有她的位置吗? 哼,先让周渡得意一会儿吧,等她进府,她要把她失去的,都夺回来! 顾宴山哪里知道宋青青心中的百转千回,他只感觉原本沉重的肩膀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债一身轻,虽然他不能做到无债,但还是给自己减少了不少债务呢。 争取以后多立功获赏,在三十岁以前还完债! 第17章 宋青青入府 D@宋青青是圣旨赐婚的贵妾,进府是可以宴请宾客的,此事关乎侯府颜面,周渡身为侯府主母,自然是尽心尽力。 六月二十二这天,永宁侯府张灯结彩,虽然跟周渡成亲那天没得比,但也比一般纳妾的礼仪要隆重许多了。 宋青青委屈地穿上桃红色的嫁衣,即使已经接受了做妾的结局,但真到了这一天她心里还是不甘愿极了。 “青青,你看看这是什么?”宋夫人让下人送上来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一块正红的鸳鸯戏水盖头。 宋青青惊喜地笑了起来:“娘,这是宴山哥哥送来的吗?” 宋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难道我还能自己做主?宴山那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青青,不能做正妻也没事,男人的心在你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宋青青甜蜜地用手勾起了盖头:“我知道了,娘,做妾又怎么样?周渡不过就是个管家婆,宴山哥哥说了,以后把她当成摆设敬着就好了。”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宋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 看着女儿画上新娘妆,越发花容月貌,宋夫人得意地想着:姐姐啊,你可能想到,你唯一的宝贝儿子竟然为我的女儿这样花费心思? 宋二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爹,娘,我来背妹妹出门子!” 宋大紧跟其后狠狠敲了宋二的脑袋一下:“滚一边去,我是大哥,当然是我来背妹妹出门,没大没小的!” “这件事还要论资排辈呢?我们都是青青的哥哥啊!” 宋青青被哥哥们团团围住,笑得花枝乱颤。 宋三:“青青,你今天真美,真是便宜宴山那家伙了!” “青青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能否给四哥个机会,背你上花轿啊?”宋四连忙接上。 宋五想说什么,腰间却被自家媳妇儿狠狠拧了一下:“大伯二伯三伯四伯都在争,轮得到你吗?给我安分点吧!” 宋五嫂是杀猪匠的女儿,长相是妯娌几个里最漂亮的,性格也最泼辣,宋五性格温吞懦弱,宋五嫂嫁进来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宋五嫂在家里也是受宠的老来女,上面也有哥哥,向来都是家里人捧着她、让着她,结果嫁了人后所有人都告诉她,她要宠着小姑子? 眼看着宋家的男男女女都跟疯魔了似的围着宋青青转,连自家夫君也把妹妹排在第一位,宋五嫂哪里能忍? 她不仅自己不愿意宠着宋青青,还强制宋五和宋青青保持距离。 宋五有些烦躁:“今天是青青大喜的日子,你平时闹闹也就算了,今天可别再整那些幺蛾子了!” 宋五嫂瞪圆了一双盈亮的杏眼:“我闹什么了?宋五,你给我说清楚,我今天可还什么都没做吧!” 宋夫人蹙眉:“老五,老五家的,你们在那儿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 宋青青抱住宋夫人的胳膊:“娘,别生气,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五哥和五嫂只是太高兴了,说话声儿才大了些。” “五哥,你和五嫂还没有孩子,今儿就沾沾我的喜气,麻烦你背我出门子吧。” 宋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好事竟能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喜笑颜开地甩开宋五嫂的手:“好,青青是最有福气的姑娘,你五嫂若真能怀上,可得好好谢谢你啊!” 宋五嫂气得发抖,她怀不怀孩子跟宋青青有什么关系? 她嫁进来也才半年多,没有身孕有什么奇怪的?能怀上是她有本事,怀不上是宋五这个男人不行,不管怎么样,都跟宋青青这个做小姑的没关系吧? 宋青青管天管地,还管他们夫妻的房中事吗? “五弟妹,冷静些,外面都是客呢。”宋四嫂提醒道。 宋五嫂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宋青青今天就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来恶心她了。 只可惜,听说侯府世子夫人是个贤德的贵夫人,宋青青还有世子护着,嫁过去依旧是过好日子,老天真是不公平。 宋五背着宋青青出门,将人送上了粉顶小轿,即便是六人抬的小轿,也是顾宴山给宋青青争取来的尊荣了。 因是纳妾,顾宴山不能亲自来接亲,轿子从侯府西角门入府,没有拜堂仪式,宋青青被直接送去了周渡给她安排的院子里。 “姨娘,世子吩咐人给您准备了点心茶水,让您垫垫肚子。” 宋青青因为没有拜堂仪式,也见不到顾宴山的面心里正失落,听见丫鬟的话心中又是一暖。 宴山哥哥虽然在前面忙着待客,但心里是念着她的,还怕她饿着呢。 侍书:“姨娘,不能吃太多了,不然晚上不好伺候世子呢。” 宋青青面色一红:“你这丫头,谁教你说这种怪话的?越发不像样了。” 顾宴山和周渡在前院招待宾客。 “为何才来了这么些人?你请帖怎么发的?”顾宴山蹙眉问道。 周渡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解释道:“世子若有疑问去看礼官记录的礼单就是了,京中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送了礼来。” “纳妾不比娶妻,世子就不要为难我了吧。” 顾宴山脑子有点问题吧?他纳个妾还想让全京城的权贵上门来恭喜他?他有那么大的面子吗? 顾宴山脸色僵了一瞬间,嘴硬道:“你最好没动歪心思。” 周渡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敬酒去吧,我要去招待女客了。” 平心而论,周渡的这场纳妾宴办得十分体面,不算太奢侈,但也没有失了侯府的气度,还展现了侯府主母的气度。 送走宾客已经是下午了,顾宴山酒量不错,但还是被灌得醉醺醺的。 长松过来请示周渡的意思,周渡摆了摆手:“世子喝醉了,把他送去宋姨娘院子里,让宋姨娘好生伺候。” 来纳妾宴的大多不是各个家族的话事人,做事难免轻佻些,把顾宴山灌成这样子,摆明了没考虑宋青青这个新嫁娘的感受。 宋青青坐在床边腰都坐酸了,头上的冠子压得脖子疼,可她却不肯失了仪态,她想让顾宴山看到她最美的一面。 第18章 宋青青的洞房花烛夜 “爷,您慢些……”长松的声音传来,宋青青心中一动。 是宴山哥哥来了? 宋青青羞涩地低下头,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长松:“姨娘,请你让一下,世子喝醉了,我要把世子扶到床上去。” 宋青青头上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侍书赶紧将宋青青扶到一边站着。 一股浓烈的酒气不多时就充满了整个屋子,宋青青觉得有些恶心,也有点想哭。 长松:“姨娘,世子夫人说了,世子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先退下了。” 长松走后,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宋青青穿着一身桃粉色嫁衣,头顶鸳鸯戏水红盖头,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割裂的滑稽感。 侍书小心翼翼地说道:“姨娘,现在怎么办?” 宋青青一把扯下了红盖头,顾宴山醉得人事不省,他今日也不能穿正红的喜服,只在腰间系了一根红腰带,头上戴的红冠此刻也歪斜了。 不是这样的,她想象中与顾宴山的婚礼不是这样的。 没有接亲,没有拜堂,没有温言软语,只有一个醉鬼,还得让她伺候。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看看她一大早就起来做的装扮。 “伺候我更衣吧。”宋青青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 才刚嫁过来呢,不能哭,不能哭。 她嫁给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宋青青被丫鬟们伺候着卸下了妆容和头冠、嫁衣。 顾宴山吩咐下人给她准备的茶水点心她没敢多吃,肚子饿得都疼了。 “姨娘,厨房提前送了晚膳过来,说是世子夫人吩咐的。”侍画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顾宴山一直睡到天都黑了才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这是哪儿?” “宴山哥哥……” 顾宴山闻声看去,只见宋青青泫然欲泣地看着他:“你终于醒了。” “青青,给我倒杯茶来。”顾宴山脑子一跳一跳得疼,心中暗骂给他灌酒的人太不懂规矩。 宋青青有五个哥哥,只可惜宋青青不是正妻,所以他们只能在自己家设宴席庆祝宋青青出嫁,不能来给顾宴山挡酒。 顾宴山喝了茶,心中的恶心被压了下去,这才仔细打量起宋青青来。 她此时去掉了所有的装饰,只穿了一条粉色绸缎长裙,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和美好的身材曲线,脸上不施粉黛,青丝披肩,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美丽。 顾宴山打量着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第一次见到周渡时的场景。 她也是像青青这样,穿着中衣,散着长发,骨子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疏离,举手投足间带着骄傲从容,偏生那张脸又是那样清冷神性,令人见之忘俗。 “宴山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宋青青见顾宴山盯着她出神,以为顾宴山是被她别出心裁的清丽打扮吸引了,害羞地红了脸。 顾宴山回过神,暗骂自己有病,这是他与青青的洞房花烛夜,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都成亲了,怎么还叫我宴山哥哥?”顾宴山对着宋青青伸出手,宋青青娇怯地将手放进他的大掌里,下一秒就被拉到了床榻上。 “夫……夫君……呜……” 侍书在顾宴山醒来时就识趣地去外面守着了,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传来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她虽然不知晓人事,却也隐隐约约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姨娘总算如愿以偿了。 虽然是做妾,但是世子护着姨娘,等姨娘有了孩子,就能彻底在永宁侯府扎根了。 第二天一早,宋青青一醒来,就看到了身边男人俊朗英挺的睡容。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她挪了挪酸痛的身子,再次忍不住羞红了脸。 “怎么了?”顾宴山被宋青青的动静吵醒,问道。 宋青青软声道:“夫君,妾该去给主母倒茶请安了。” 顾宴山看了眼窗外:“你昨晚累着了,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宋青青心中甜蜜:“妾知道夫君心疼妾,可是不能让主母久等了,妾不想让夫君为了妾失了规矩。” 顾宴山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周渡还没起来,你去了也是在外面干等着,多累啊。” 宋青青红润的脸色顿时有些发青:“夫君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一直睡在一处吗?” 他不是说过不会碰她吗? 宋青青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顾宴山赶紧说道:“我怎么会跟她睡在一起呢?在正院我都是睡书房的,只是周渡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用早膳,所以我才知道的。” “青青,你知道的,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是给了你的。” 宋青青红着脸锤他一拳:“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全凭着你一张嘴说了。” 顾宴山抓住她的手坏笑道:“那怎么办?你已经嫁给我了。” “你坏死了!” 两人在床上打情骂俏许久,眼见着快要擦枪走火了,顾宴山才赶紧叫停:“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一会儿你要去给爹和周渡敬茶。” 永宁侯坐在主位,周渡坐在他下首的第一个位置,比起周渡的气定神闲,永宁侯显得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看向周渡,偷感很重。 “爹,您怎么了?”周渡无奈地放下茶盏,任谁被这么盯着都没办法视若无睹的。 永宁侯:“渡儿啊,我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宴山那小子是有眼无珠,他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好的。” 周渡:…… 我知道我很好,但顾宴山知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永宁侯觉得她会吃醋?会心里不舒服? 不太明白。 她和顾宴山的婚事是被强求来的,嫁过来这么久,顾宴山没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她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在意顾宴山呢? 周渡微笑着点点头,提醒道:“爹,宋姨娘也是您的儿媳妇,她肚子里出来的也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让世子听见了,岂不是破坏你们的父子之情吗?” 永宁侯捋着胡子叹气:“爹知道了,渡儿,你真是太贤德了,宴山配不上你啊。” 周渡嫁到他们家来,真是仙女来历劫了。 这样想着,永宁侯对周渡的愧疚更深了。 第19章 借花献佛 妾给爹请安,给姐姐请安。”宋青青身穿一袭朱砂红收腰流仙裙,头上金钗琳琅,面若桃花,笑如春风。 周渡喝了口宋青青敬的茶,送了她一对和田玉镯、一只赤金璎珞石榴项圈做见面礼。 顾宴山不懂女子首饰,但看那首饰成色也知道周渡这见面礼价值不菲。 成亲到现在,她还没给他这个正经夫君送什么东西呢,倒是让他欠下了一大笔钱。 普天之下哪有她这样做人妻子的? 宋青青行完礼,原本还等着顾宴山扶她起来,可顾宴山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走神了,她一直跪着也不是个事,只能自己起来了。 顾宴山八岁起就常住在宋家,宋夫人有意将宋青青嫁给他,自然是极力让顾宴山远离其他女人,安排伺候顾宴山的下人都是男人或者上了年纪的嬷嬷。 后来顾宴山跟着永宁侯去军营,混在男人堆里,更没法接触到女人了。 与宋青青定情后,顾宴山只一心一意想娶宋青青,对其他女人也看不上眼了。 被逼着娶周渡,两人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如今娶了宋青青,顾宴山才真正体会到男女敦伦之乐,恨不得时时与她黏在一处。 两人同吃同住,清晨,宋青青送顾宴山去上值,等顾宴山下值,侯府一家人在一起用过晚膳,顾宴山又跟宋青青回到院子里腻歪厮混,倒像是他们才是一对儿夫妻。 周渡整日里忙着打理产业生意,又要管着整个侯府正常运作,高门大户间的迎来送往亦是耗费心神,顾宴山和宋青青安安分分地腻歪,倒让她落了个清静。 “主子,是二少爷的信。”莲青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顾宴川离开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吴家的祖宅就在清河郡,顾宴川去了之后由周泽接应,安排他在郡守府住下,吴思道让顾宴川跟着他学习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松口收他为徒。 周渡觉得就算吴思道最后还是不肯收顾宴川为徒,这段时间的教导也能够让顾宴川受益匪浅了,怎么样都是好事。 周渡净了手,吩咐道:“去把莉莉带过来,她一直盼着二弟来信呢。” 莲青:“已经派人去请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柳绿色小夹袄配橙红裙子,扎着可爱花苞头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跑了进来。 “嫂嫂!二哥来信了?” 周渡笑着接住她:“跑慢点,别摔着了。” 顾莉姣的奶娘被周渡敲打过后老实了很多,再也不敢管着顾莉姣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了,小丫头长了不少肉,看着越发喜庆可爱了。 顾莉姣:“嫂嫂屋子里的地软,摔倒也不会疼。” 天气渐冷,周渡的屋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羊绒毯子,还涂了椒墙保暖,再燃上地龙、放两个烤炉,比春天还舒暖和。 “贫嘴的丫头。”周渡轻轻刮刮顾莉姣的鼻子:“好了,嫂嫂念信给你听。” 顾宴川在信里问了周渡和顾莉姣安,说吴思道已经同意收他为徒了,但拜师后他还要继续跟着吴思道学习,恐怕要等年关才能回家了。 “二哥真厉害!可是过年还要……好多好多天呢,我想二哥了。”顾莉姣为顾宴川高兴,可一想到还要很久才能见到他,又失落起来,眼睛里都蓄满了泪花。 周渡安慰道:“快了快了,还有两个月多就过年了,嗯……莉莉再吃二十次马蹄糕就能见到二哥了。” 顾莉姣跟顾宴川不愧是同胞兄妹,两人都很喜欢吃甜的,但是吃甜食要节制,周渡就规定了三天给顾莉姣吃一次她最喜欢的马蹄糕。 顾莉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好像也没有很久诶……” 两人正说着话,顾宴山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带入了一阵冷风。 顾莉姣乖乖唤道:“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周渡上次说的话起了作用,顾宴山如今对顾宴川兄妹已经不是抱着无视轻视的态度了。 至少表面上看着还过得去。 顾宴山见顾莉姣在这里,他扯出个笑来,尽量显得温和:“小妹又来找你嫂嫂玩儿?” 顾莉姣:“二哥来信了,我让嫂嫂读给我听呢。” “哦?信上说了什么?”顾宴山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顾宴川是他二弟,写的信不给爹,不给他,偏偏给周渡这个嫂子。 周渡答道:“二弟说吴先生已经收下他了,他跟着吴先生念书,年关再回来。” 顾宴山点点头:“吴先生收下他了?好事……爹知道吗?” 周渡:“晚上用膳时再跟爹说这个好消息吧。” 果然,周渡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世子你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冷天的,他好不容易休沐,不跟宋青青腻歪,跑来她这里干什么? 周渡给顾莉姣整理了一下跑乱的头发,顾莉姣心领神会地让莲青带她出去玩儿了 顾莉姣走后,顾宴山踌躇半天,周渡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不好意思地说道:“青青快过生辰了,我想送她一份生辰礼物。” 周渡了然地点点头:“要借银子?行,要多少,我给你记账。” 顾宴山怒道:“这为什么也要记账?我是送生辰礼物,上个月给爹送生辰礼物你也没记账啊,你是不是针对青青?” 周渡抬眼看他:“给爹送生辰礼物是尽孝心,你我二人毕竟是夫妻,尽孝这样的事我不记账。可给宋姨娘送生辰礼物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世子,你花我的银子去讨好妾室,是不是太把人当傻子了?” 顾宴山见争不过,索性破罐子破摔:“青青过生辰,你这个主母就不表示一二?她好歹叫你一声姐姐吧。” 周渡弹了弹衣袖,淡淡道:“宋姨娘过生辰,布料首饰我这个主母不会少了她的,我也会吩咐厨房给她置办几桌席面热闹热闹,但你是你,我是我。” “你想献殷勤,别让我给你平账。” 顾宴山心里憋屈:“谁家夫人像你这样?你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第20章 孔雀开屏 周渡觉得顾宴山这人真是十分讨厌:“我又怎么了?” 顾宴山控诉道:“你还问我?你嫁给我这么久,正经送过我什么东西?” “你隔三差五孝敬爹,又给二弟安排前途,还对小妹悉心照料,我呢?新婚夜打我一闷棍,到现在,我每个月的月例、俸银你还要拿一大半走。” “伺候你的下人还总能得赏呢,我找你要点银子,你拿出欠条就让我签字,谁家夫人对夫君这样苛刻小气?” 周渡气笑了,不想多说:“世子,你贼喊捉贼的本事见长啊,我不与你争论,你只说写不写欠条吧。” 银子她有的是,她乐意给谁花就给谁花,顾宴山凭什么指责她? 跟他说得多了,他又以为她对他爱而不得、由爱生恨了。 顾宴山恨声道:“我写!”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又不是不给钱。 天底下哪有她这样好的债主?写欠条就给银子,还不收他利息。 顾宴山见周渡连个表情都吝啬给他,心里十分不舒服,突然,他恶向胆边生。 “既然这样,你就帮忙帮到底吧,我想给青青送一套首饰,女子的首饰我不是很了解,你跟我一块儿去挑。” 他可是她的夫君,世上真有女子能看着自己夫君对别的女子好而无动于衷? 周渡想了想,如今接近年底,确实是京城各大首饰楼上新款的日子。 买一些稳重大方的款式送给娘,选一些新颖别致的送给她的手帕交们做年礼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渡点点头:“好,那就等你下次休沐吧。” “宋姨娘一起去吧,不然她若是和你闹起来,我可是不管的。” 顾宴山拒绝道:“那可不行,我要给青青一个惊喜,让她跟着她不就提前知道了吗?” “放心吧,青青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爱吃醋、无理取闹呢,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顾宴山得意地说道。 周渡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顾宴山一眼,不知道他怎么能自我感觉良好成这样。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希望顾宴山能够招架得住宋青青的闹腾吧。 怜青院。 顾宴山一进门就被宋青青抱住了胳膊:“夫君,你方才去哪儿了?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我找夫人有点事。”顾宴山随口说道。 宋青青心中一沉,问道:“什么事啊?” 顾宴山:“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我的俸银,到年底了花钱的地方多,我让她给我多留些。” 宋青青嫁过来不久就发现了顾宴山的不对劲,这人莫名变得……抠搜了许多。 不仅自己能省则省,看着她流水一样地花银子还会让她省着些用,好像她花的是他的钱一样。 几番追问之下,顾宴山才说道:“青青,我这都是因为你啊。” “周氏是我的正妻,可是我心里只有你,注定不能与她做真夫妻,所以我就只能用银子补偿她。” “我将我每个月大半的月例银子和俸银都给了她,希望能给她些安慰吧,这样她也能少为难你一些。” 宋青青听了心里很感动,却也很疑惑。 周渡看着也不像是缺那点银子的人啊,她掌握了侯府的财权,还有那么丰厚的嫁妆,顾宴山的这些补偿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吧。 面对宋青青的疑问,顾宴山解释道:“她可能是想让我过得拮据些,到时候向她服软吧,她一个正值芳华的女人,怎么会甘心做一个摆设呢?” 宋青青惊怒道:“她也太有心机了,以为这样就可以破坏我们的情谊吗?夫君,我有银子,我给你花!” 在心上人面前,顾宴山怎么可能做这样有损大男子气概的事情? 顾宴山拒绝道:“哪有男人花女人嫁妆的?说出去让人笑话!青青,你的嫁妆留着自己用,给咱们以后的孩子用。” 提起孩子,宋青青羞红了脸:“什么孩子,还早呢。” 很快到了顾宴山再次休沐的日子。 “夫君,你今天要去哪儿?”宋青青见顾宴山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穿上了今年冬天新做的冬装。 顾宴山不太喜欢穿新衣服,总觉得旧衣服更合身、更舒服,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毛病。 如果不出门、不见客、不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宴席,他是不太注重仪表的。 好在他身形颀长健硕,又有一张气宇轩昂的英俊面孔,穿什么都有一股潇洒的贵气,不至于显得落魄。 顾宴山对着镜子理了理新衣服的领口,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与他平日里利落干脆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这件袍子萧萧肃肃,给他增添了文人君子的感觉。 他戴着一顶玉冠,将头发束起,越发显得剑眉星目、俊朗落拓,贵公子气十足。 宋青青心中有些怪异,他甚少如此打扮,这是要去做什么? 顾宴山一把搂过宋青青,在她面颊上偷了个香,说道:“快到年底了,夫人要去巡视店铺庄子,今日我休沐,她让我同去。” 宋青青心里酸涩:“姐姐管家一向得心应手,何时需要麻烦夫君了?” 顾宴山好不容易休沐,终于能好好在家陪陪她,周渡却偏要这时候把他叫走,这叫什么贤良大度的主母? 顾宴山:“终究是自家产业,我去看看也更放心些。” “我走了。” 宋青青拦也拦不住,只能随他去了,可心里的醋海却翻滚了起来。 以往他休沐的时候,这个时辰他们还在床榻上相拥而眠呢,可今日他早早起身,又费心打扮,到底是为了周渡还是店铺? 难道店铺庄子的下人还会在乎主子的穿着打扮?他肯定是刻意打扮了给周渡看的。 她也喜欢精心装扮的俊美男人啊,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给她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呢?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日日梳妆描眉、节食保持身材,只为让他赏心悦目,更喜欢她一点呢? 女为悦己者容,难道男子就不是这样吗?顾宴山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周渡吗?他真会放着个美娇娘当摆设吗?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宋青青忍不住俯在桌上哭了起来。 第21章 举案齐眉 顾宴山来到正院,见莲青守在外面,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你们夫人呢?” 莲青意外地看了顾宴山一眼,行礼问安道:“给世子请安,世子夫人还没起身呢,奴婢进去看看。” “不必了,我跟你一起进去。”她不会是忘了吧? 亏他还把事记在心上,她对他的事竟然一点也不上心! “诶,世子……” 顾宴山进入卧房后就直奔拔步床而去,莲青来不及阻止,他就掀开了帐缦。 “周渡你……”扑面而来一股温暖的馨香,把他还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女子的青丝随意披散着,几缕发丝不规矩地贴在脸上,配上睡得红扑扑的面颊,有一种随性稚气的美丽,与平日里从容淡然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整个身躯窝在锦被中,只露出恬然宁静的面孔,就像冬日里犯懒的猫儿,戳的人心窝子发软。 顾宴山愣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动作,周渡若有所感地蹙了蹙眉,微微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面前,一瞬间给她吓得睡意全都飞走了。 “世子?你怎么在这里?”周渡拢了拢被子,质问道。 她才睡醒,声音还有些娇懒,听起来跟撒娇似的,没什么威慑力。 顾宴山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有事?” 周渡的记性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我当然记得,但不是有一整天的时间吗?你急什么?可用过早膳了?” 早饭都没吃就来打扰她睡觉,是不是欠的?有鬼在后面追啊? 但周渡的话落在顾宴山耳朵里却成了她在关心他。 顾宴山哼了一声:“我怕你等急了,哪有时间用早膳,谁能想到都这个时辰了你还没起来?” 周渡无语:“我每日都是辰时起身,是你今天来的太早了。” 说了这么会儿话,周渡是彻底清醒了。 “莲青,让小厨房给世子送些早膳来,叫莲红进来帮我梳妆。” 顾宴山摆摆手:“不必了,你快些梳妆,今天我带你去外面用早膳吧。” “行吧,听世子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外面的早膳能有府里厨子精心准备的好吃? 不过周渡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跟顾宴山争论,随他去吧。 周渡:“世子,我梳妆还需要些时间,你在这儿等着怕是会觉得烦闷。”所以能不能先出去?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女人就是事多,我看会儿书。” 顾宴山说着就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见赶不走人,周渡索性也就当他不存在了。 莲红梳头的手艺很好,她梳出来的发髻齐整不失灵巧,堕马髻上簪一朵青玉莲花金钗步摇,再用几颗成色极好的珍珠做点缀,配上明月珰耳饰,端的是清雅大方、丽色无边。 “你不是新做了一件千山翠竹枝棉袍吗?那件衣裳好看,做了就多穿几次。”顾宴山突然说道。 莲红没有动作,而是等着周渡吩咐。 周渡不知道顾宴山今天发什么癫,一大早跑来盯着她梳妆,还指点她穿搭,他那么关注她新做了什么衣裳干什么? 怕她给自己做了,不给他做? 堂堂世子,就算现在穷了点,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虽然她让他写欠条,可在吃穿上她还真不至于克扣他的,不然传出去了也是惹人笑话。 周渡:“听世子的,去拿吧,再把那件豆绿色莲花纹吴绫襦裙拿来做配。” 莲红应声去取衣裳了,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个小丫鬟怀里抱着天青色滚狐狸毛鹤氅,另一个拿着蜀锦苏绣棉鞋、袖笼等配饰。 等穿戴完毕,周渡最后往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精致优雅,宛如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 顾宴山:“你是不是还没画眉呢?” 周渡看了他一眼:“世子还会画眉?” 他们又不是真的新婚燕尔的夫妻,顾宴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拿她寻开心呢? 顾宴山答道:“画眉有什么难的?我日日都给青青描眉,她赞不绝口。” 周渡对着镜子理了理鬓发,淡淡道:“不必了,我自信眉不画而黑,所以从来不画眉。” 周渡的眉毛生得极好,毛发浓密,长眉入鬓,形似弯月柳叶,英气又缠绵,别有一番韵味。 顾宴山看了看,确实没有他可以下手的地方,也不再提了。 两人行至东门,正巧碰上要出门的永宁侯。 “儿子(儿媳)给爹请安。” 永宁侯远远地就看见他们俩了,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裳,郎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 倒真有恩爱夫妻的样子了。 永宁侯笑道:“好,好,你这臭小子总算是开窍了,晓得带渡儿出府玩儿了?” 顾宴山没有反驳:“爹你要去哪儿?” 永宁侯叹了口气,正色道:“快过年了,圣上体恤三军将士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遗属,让我代为犒劳将士、慰问遗属,唉……好了,我去忙了。臭小子,照顾好渡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顾宴山:“放心吧爹。” 坐上防风的马车,周渡在袖笼里微微颤抖的手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马车上有热茶和糕点,顾宴山喝了杯热茶,吃了几口点心,问道:“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走神,想什么呢?” 周渡低着头,兴致不高,懒懒道:“前些年一直不怎么太平,牺牲了那么多将士,爹每年慰问遗属,心里也不好受吧?” 顾宴山只以为周渡是关心永宁侯,说道:“是啊,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见多了死人和鲜血,倒不觉得怕,可看到遗属们,心里是真难受啊。” 好像战场上的那些麻木,在一瞬间被他们绝望的眼泪和痛苦的哀嚎唤醒了,冰封的瀑布开始倾泻,心也被酸水血水浸透了。 “辛苦了,你们是天启的英雄。”周渡想起尸骨无存的闻昭,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但因为皮肤太白太嫩,眼圈还是染上了一层明显的薄红。 顾宴山愣了一下,看见周渡一瞬间的失态,心脏好像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 铁骨柔情,便是这样的感受吧。 顾宴山慌乱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哎呀,保家卫国是男人的天职,不辛苦不辛苦,别哭啊……不然爹知道了又该教训我了。” 第22章 夫妻初交心 周渡平复了一下情绪,掀开一角帘子呼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你看着我做什么?”周渡被顾宴山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问道。 顾宴山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我还以为你这样的贵女应该是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没想到竟也能体恤将士血泪。” 周渡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世家贵女多是德才兼备之人,灾荒年施粥行善,战乱年捐粮捐衣,她们也是读书习文、胸有沟壑的女子,并不是只知道在金玉堆里享受的金丝雀。” 天启国如今的皇帝是第二代帝王,永宁侯府算是开国功臣,是新贵族,发迹之前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以看待老世家的眼光还是偏颇了。 顾宴山这回倒是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大方地承认道:“是我错了,是我先入为主,我承认,对你、对世家,我原先都是有偏见的。” 周渡来了兴趣,好以整暇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错了的?” 总不会她落两滴泪,顾宴山就反思自己了吧?他应该还是没那么蠢的。 顾宴山:“你嫁进侯府后,主持中馈,账目中总会留出一笔银子做善事,资助善堂、怜弱济贫、施米施粥,都是真金白银落到了实处,你做的如此得心应手,可见从前也没少做。” “你的贤德名声响亮,以前我总觉得你是沽名钓誉,是为了得一门好姻缘才那样小心地修炼羽毛,可现在想想,若是真做了许多善事,好名声也是你应得的。” 周渡眨了眨眼睛,顾宴山难得说话这么动听,她笑道:“你也莫把我真当个菩萨了,如果我就是你口中的沽名钓誉、心机深沉之辈呢?你也知道,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能为自己挣得贤德名声,扬我清河周氏的美名,谁能说这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呢?” 顾宴山不在意地摊了摊手:“这点我也想过,不过古语有言,君子论迹不论心,若真是双赢的好事,谁又能说你的不是呢?” “若能以虚名诱惑更多的高门权贵做善事、行善举,这份大功德还是要记在你周氏阿渡的头上啊。” 周渡“噗嗤”一笑:“看来在世子心里我终于是个好人了。” “世子今日口齿伶俐,说的话也动听,不过一码归一码,欠我的银子照样得还。” 顾宴山气闷:“钱钱钱,你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方才是谁说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的?阿渡,你真是煞风景。” 周渡一怔:“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宴山不知道周渡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阿渡啊,怎么了?虽然我们当不成真夫妻,但做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吧,我总不能一直周渡周渡地叫,听起来跟骂人似的。” 古人多以字相称,若没字也会用尊称,直呼大名相当于是骂人了。 从小到大,只有闻昭会这么叫她。 周渡抬眼看顾宴山,微微一笑:“你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我小字濯锦,你称呼小字就好。” 湖中多莲花,红绿间明,乍疑濯锦。 濯锦,濯锦,顾宴山默默在嘴里过了两遍,只觉得口齿生香,这字怎么取的这么好呢? 跟她很配。 顾宴山掀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停车!” “你饿了吧,这家的云吞面特别好吃,我隔几天就要吃一回,不过不知道你这样的大小姐能不能吃得惯。” 周渡哼笑一声:“世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尝尝,是什么样的美食,能让世子这样牵肠挂肚。” 小店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店里算是明亮干净,可顾宴山却莫名觉得让周渡坐在里面吃实在是委屈了。 恐怕他们那一桌会吸引店里大部分的目光了。 思及此,顾宴山阻止了周渡要起身的动作:“你在马车里等着吧,我给你买来吃。” 周渡疑惑:“既然这样,派个人去买两碗来不就好了?” 顾宴山的语气里带着些得意:“你不懂,我是这家的常客了,老板都知道我的口味,下人说不清楚的。” “我要的那个口味差一丝一毫都不行的。” 周渡失笑:“世子是讲究人,就算是吃一碗小吃也有自己的心得呢。” 顾宴山自得地点点头:“那是自然了。” “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周渡摇了摇头,顾宴山说了声“知道了”就下车去了。 “哟,世子爷来了?还是老样子吧。”顾宴山一走近,老板就热切地招呼道。 “嗯,老样子,不过这次来两碗。” 老板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世子是带着府里的夫人来赏脸了?好嘞好嘞,我就先给您二位做。” “宴山?” 顾宴山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很熟悉,转头就看见了宋二哥和宋三哥。 顾宴山笑着走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二表哥、三表哥,好巧啊。” 宋三哥将方才老板的话听了个全,调笑道:“你这是休沐了带青青出来逛街?正好,叫她下来,咱们一桌吃嘛!” 面对两位宋家表哥的眼神,顾宴山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呢,宋三哥就已经跑去掀马车帘子了。 顾宴山:“诶……” “青青,躲在车上干嘛?赶紧……” 宋三哥一把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家妹子的娇美笑脸,而是一张清冷姝丽的端肃美人面,美人面无表情时,与高居庙殿的菩萨像也不差两样了。 周渡见这人直接冒起了傻气,丝毫没反应过来他的行为有多冒犯,不由得蹙了蹙眉。 菩萨怒目……宋三迷迷糊糊地想道。 还是顾宴山跑过来拉走了宋三,冷声道:“三表哥,这是我的夫人周氏,青青还在府里,你怎能冒犯女眷,赶紧给她道歉。” 宋三回过神,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生顾宴山不带宋青青出门的气了,连忙隔着帘子道歉:“在下是宋姨娘的三哥,方才认错了马车中的人,唐突了世子夫人,还望世子夫人原谅则个。” 周渡也不想斤斤计较,只是敲打了一二:“都是亲戚,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宋公子以后行事要多加注意才是,若今日冒犯的是别家女眷,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善了了。” 宋三:“是,是,夫人说得是。” 她人真好,还关心提醒他呢。 第24章 宋余 最后还是寡妇破罐子破摔,泼辣地豁出去闹,才带着女儿进了府。 宋余只比宋青青小半岁,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宋青青众星捧月,是宋家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宋余却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可怜,在宋府的待遇比下人都不如。 宋余直到五岁才正式有了名字,若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像宋老爷,一看就是宋老爷的种无疑,她恐怕依旧会是众人提及都嫌脏嘴的二丫。 但这名字也说不上好,余,多余,她是宋府多余的人。 周渡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帮她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宋姑娘,喝杯茶,慢慢说吧。” 也是可怜人,宋府好歹是富商,又不缺一口饭吃,何必这样磋磨一个无辜的女孩儿,错又不在她。 “夫人,这帕子我洗了再还给您可以吗?”宋余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渡手上那方雪青色罗绣敦兰蝶纹帕子,只觉得自己糟蹋了贵物。 周渡温和地笑了笑:“一方帕子而已,自有下人浣洗。我知道宋姑娘是勤快的姑娘,不过我们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客气。” 宋余本就红着的眼眶更酸涩了,周渡一个外人对她都比她的家人要和善太多。 “世子姐夫,我也是没办法了,求你救救我吧,我爹和大夫人要把我嫁给年逾六十的县令做填房!” 顾宴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在宋府客居多年,知道宋余不受待见,可再怎么样,她也是宋家的女儿,姨父姨母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是不是有误会?”顾宴山不愿相信。 宋余哽咽着说道:“徽县的县令曾经于爹有恩,他丧妻多年,爹说他缺个知冷热的人照顾,大夫人就……就说让我嫁过去,这些是我我偷听到的……” “世子姐夫,我无依无靠,贱命一条,你若不肯帮我,我情愿一死,也不愿让一个能做我祖父的人糟蹋了!” 宋余说着就拔下头上的簪子要自尽。 顾宴山眼疾手快地夺下簪子:“你别着急,我没说不帮你!” 周渡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了计较,问道:“宋姑娘是偷跑出来的?” 宋余瑟缩地低下头:“是……是的,我再不走,就要被绑着送上花轿了,世子夫人,求求你,别送我回去。” 宋余的亲娘早就去世了,宋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的,对她来说,那就是个虎狼窝。 周渡看得出来宋余有自己的小心思,今日拦马车绝对不是偶然。 可同时,周渡也怜惜她,同为女子,若能帮她一把,周渡是愿意去做的。 周渡与顾宴山对视一眼:“宋姨娘在侯府孤单,需要家人陪伴,宋姑娘既是宋姨娘的妹妹,那我就请宋姑娘过府做客,以慰藉宋姨娘的思亲之苦吧。” 顾宴山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一会儿亲自去向姨父姨母秉明。” 顾宴山还是想亲自去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就算宋余不受宠,这样害了她的一辈子,也实在太过分了。 周渡将宋余安置在东厢房,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宋姑娘,你就安心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我。” 宋余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周渡待她这样温柔体贴,她诚惶诚恐地又要给周渡跪下。 周渡连忙扶住她:“诶,这可使不得,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子也不比他们差多少,万不可自轻了。” 宋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周渡失笑:“是不是饿了?也是到午膳时间了,我陪你一起用些饭吧。” 厨房很快将午膳送了来,周渡招呼宋余坐下。 因怕宋余不自在,周渡撤下了伺候用饭的下人们。 “这道胭脂鹅脯是厨子的拿手菜之一,味美不腥,宋姑娘尝尝。” 周渡见宋余只顾着吃碗里的碧粳米饭,夹菜也只夹面前的一两道,但眼睛里却时不时地看向桌上其他丰富的菜肴,便主动给她夹菜添汤,希望她能自在些。 周渡嫁进侯府之前就通过各种资料将侯府的关系网熟记于心,宋余这个可怜的姑娘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宋余毕竟是宋家人,她怜惜宋余的遭遇,却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宋余,不过现在人求到面前来了,她就尽可能对宋余好一些。 “谢谢世子夫人……”宋余满足地吃了一口鹅脯,小脸上是抑制的惊喜,就像一只偷吃果子的松鼠。 周渡见她喜欢吃肉,却又不好意思夹,就只好担任了布菜的职责:“来,喝点冰糖百合马蹄羹解解腻。” 倒是难得地体验到了投喂的乐趣。 吃完饭,周渡就回正院休息了。 周渡走后,宋余原本小心矜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心中翻滚的嫉妒和恶意让她差点呕吐出来。 不能吐,刚才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宋余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圈,深吸了一口气:宋青青的命也太好了,在家时受尽宠爱,顾宴山又对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 就连做妾,她都能遇上周渡这样温和贤良的主母。 周渡对她这样卑贱的人都体贴周到,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对受尽宠爱的宋青青,只能更好吧? 凭什么呢?凭什么不管怎么样宋青青都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她好、爱着她?就因为她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宋青青……我一定……要夺走你的一切!”宋余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怜的小白花模样? 顾宴山沉着脸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宋青青等的着急,身为妾室,没有主母的允许,她和伺候她的下人都不能随意出府。 嫁入侯府几个月的甜蜜表象终于被撕开,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宋青青突然意识到,如果顾宴山不想让她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打探到顾宴山的行踪。 看着笼子里的鹦鹉,宋青青百感交集,红了眼眶。 于顾宴山而言,她就是笼子里的小雀,高兴了宠一宠,不高兴了弃之一旁,小雀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或者,主人只是单纯地没有新鲜感了,觉得厌烦,去寻更新鲜有趣的雀儿了。 第24章 宋余 最后还是寡妇破罐子破摔,泼辣地豁出去闹,才带着女儿进了府。 宋余只比宋青青小半岁,两人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宋青青众星捧月,是宋家全府上下的掌上明珠,宋余却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可怜,在宋府的待遇比下人都不如。 宋余直到五岁才正式有了名字,若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像宋老爷,一看就是宋老爷的种无疑,她恐怕依旧会是众人提及都嫌脏嘴的二丫。 但这名字也说不上好,余,多余,她是宋府多余的人。 周渡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帮她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宋姑娘,喝杯茶,慢慢说吧。” 也是可怜人,宋府好歹是富商,又不缺一口饭吃,何必这样磋磨一个无辜的女孩儿,错又不在她。 “夫人,这帕子我洗了再还给您可以吗?”宋余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渡手上那方雪青色罗绣敦兰蝶纹帕子,只觉得自己糟蹋了贵物。 周渡温和地笑了笑:“一方帕子而已,自有下人浣洗。我知道宋姑娘是勤快的姑娘,不过我们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客气。” 宋余本就红着的眼眶更酸涩了,周渡一个外人对她都比她的家人要和善太多。 “世子姐夫,我也是没办法了,求你救救我吧,我爹和大夫人要把我嫁给年逾六十的县令做填房!” 顾宴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他在宋府客居多年,知道宋余不受待见,可再怎么样,她也是宋家的女儿,姨父姨母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是不是有误会?”顾宴山不愿相信。 宋余哽咽着说道:“徽县的县令曾经于爹有恩,他丧妻多年,爹说他缺个知冷热的人照顾,大夫人就……就说让我嫁过去,这些是我我偷听到的……” “世子姐夫,我无依无靠,贱命一条,你若不肯帮我,我情愿一死,也不愿让一个能做我祖父的人糟蹋了!” 宋余说着就拔下头上的簪子要自尽。 顾宴山眼疾手快地夺下簪子:“你别着急,我没说不帮你!” 周渡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了计较,问道:“宋姑娘是偷跑出来的?” 宋余瑟缩地低下头:“是……是的,我再不走,就要被绑着送上花轿了,世子夫人,求求你,别送我回去。” 宋余的亲娘早就去世了,宋府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她的,对她来说,那就是个虎狼窝。 周渡看得出来宋余有自己的小心思,今日拦马车绝对不是偶然。 可同时,周渡也怜惜她,同为女子,若能帮她一把,周渡是愿意去做的。 周渡与顾宴山对视一眼:“宋姨娘在侯府孤单,需要家人陪伴,宋姑娘既是宋姨娘的妹妹,那我就请宋姑娘过府做客,以慰藉宋姨娘的思亲之苦吧。” 顾宴山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一会儿亲自去向姨父姨母秉明。” 顾宴山还是想亲自去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就算宋余不受宠,这样害了她的一辈子,也实在太过分了。 周渡将宋余安置在东厢房,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宋姑娘,你就安心住着,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告诉我。” 宋余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周渡待她这样温柔体贴,她诚惶诚恐地又要给周渡跪下。 周渡连忙扶住她:“诶,这可使不得,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子也不比他们差多少,万不可自轻了。” 宋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她红着脸点了点头,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周渡失笑:“是不是饿了?也是到午膳时间了,我陪你一起用些饭吧。” 厨房很快将午膳送了来,周渡招呼宋余坐下。 因怕宋余不自在,周渡撤下了伺候用饭的下人们。 “这道胭脂鹅脯是厨子的拿手菜之一,味美不腥,宋姑娘尝尝。” 周渡见宋余只顾着吃碗里的碧粳米饭,夹菜也只夹面前的一两道,但眼睛里却时不时地看向桌上其他丰富的菜肴,便主动给她夹菜添汤,希望她能自在些。 周渡嫁进侯府之前就通过各种资料将侯府的关系网熟记于心,宋余这个可怜的姑娘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宋余毕竟是宋家人,她怜惜宋余的遭遇,却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宋余,不过现在人求到面前来了,她就尽可能对宋余好一些。 “谢谢世子夫人……”宋余满足地吃了一口鹅脯,小脸上是抑制的惊喜,就像一只偷吃果子的松鼠。 周渡见她喜欢吃肉,却又不好意思夹,就只好担任了布菜的职责:“来,喝点冰糖百合马蹄羹解解腻。” 倒是难得地体验到了投喂的乐趣。 吃完饭,周渡就回正院休息了。 周渡走后,宋余原本小心矜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心中翻滚的嫉妒和恶意让她差点呕吐出来。 不能吐,刚才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宋余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几圈,深吸了一口气:宋青青的命也太好了,在家时受尽宠爱,顾宴山又对她一往情深,非卿不娶。 就连做妾,她都能遇上周渡这样温和贤良的主母。 周渡对她这样卑贱的人都体贴周到,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样子,对受尽宠爱的宋青青,只能更好吧? 凭什么呢?凭什么不管怎么样宋青青都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有这么多人对她好、爱着她?就因为她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宋青青……我一定……要夺走你的一切!”宋余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哪里还有什么可怜的小白花模样? 顾宴山沉着脸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宋青青等的着急,身为妾室,没有主母的允许,她和伺候她的下人都不能随意出府。 嫁入侯府几个月的甜蜜表象终于被撕开,露出了它狰狞的一面,宋青青突然意识到,如果顾宴山不想让她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打探到顾宴山的行踪。 看着笼子里的鹦鹉,宋青青百感交集,红了眼眶。 于顾宴山而言,她就是笼子里的小雀,高兴了宠一宠,不高兴了弃之一旁,小雀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又或者,主人只是单纯地没有新鲜感了,觉得厌烦,去寻更新鲜有趣的雀儿了。 第25章 爆发争吵 喾“青青,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 顾宴山一进门就看见宋青青对着鸟笼默默垂泪,眼眶红红的,让人见之生怜。 “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顾宴山急道。 他心中那些沉重不愉的情绪在看见宋青青眼泪的那一刻暂时都被抛之脑后了。 这么多年朝夕相伴,关心、照顾宋青青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宋青青也是这样,独守空闺再难熬,柔肠百结再痛苦,只要顾宴山肯哄哄她,她的万千愁绪就能被冲散。 宋青青扑进顾宴山怀里,娇柔地泣道:“夫君,我想你了,以后别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好不好?我在这侯府无依无靠的,只有你是我的亲人了。” 顾宴山疼惜地轻轻拍了拍宋青青的后背:“是我的错,没想到你在府里一个人待的烦闷,以后不会了。” 宋青青心中微甜,可顾宴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大惊失色:“我邀你妹妹来侯府做客了,有她陪伴你,你就不会无聊了。” 宋青青:“什么?我妹妹?我哪儿来的什么妹妹?” 她是宋府唯一的掌上明珠啊……等等…… 宋青青抬头震惊地看着顾宴山:“是宋余?你把宋余接过来了?” 顾宴山拉着宋青青坐下:“是啊,我知道你从前不喜欢她,可她也是无辜的,你们毕竟是姐妹,她是你的亲人啊。” 周渡有一句话说得对,什么嫡出庶出,大家都是一个家族的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拿着身份说事作践别人是小家子气。 宋青青不知道顾宴山发什么疯,她第一次对顾宴山发了脾气:“你在说什么呢?宋余她是什么东西,她和她那个娘一样低贱,给她一口饭吃是宋家仁慈,她也配和我做姐妹?” 顾宴山明知道她不喜欢宋余,还要把她接近侯府,是想干什么?膈应她吗? 宋青青厌恶宋余,她的家原本是多么完美,父母情意甚笃,府上没有任何通房妾室,兄长们性格好,对她很宠爱。 如果不是宋余的娘勾引了爹,还生下了宋余这个多余的累赘,爹娘怎么可能生出隔阂? 直到宋余那个短命娘死了,爹娘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了,她们娘俩就是宋家的耻辱、阴影! 顾宴山仿佛不认识宋青青似的,蹙眉安抚道:“青青,你冷静些好吗?宋余很可怜,你若是不喜欢她,我不让她来见你就好了。” 一口一个低贱,听着非常刺耳,就像一个泼妇,顾宴山心里很不舒服。 宋青青有些崩溃:“她可怜?她可怜什么?待嫁的年纪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跑来让姐夫收留,她安的什么心?” 顾宴山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对宋余这么好? 宋青青想起从前顾宴山还住在宋家时,她就不止一次发现宋余偷看顾宴山,还找机会和顾宴山搭话。 只是顾宴山一直没看上宋余,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可现在呢? 他为什么突然留心宋余了? 顾宴山被她的话气得站了起来:“宋青青,你说话注意些,难道你不知道女子的名节有多么重要吗?你怎么能这样说宋余?” “我实话告诉你吧,姨父姨母要将宋余嫁给年过六十的老县令做续弦,只因为老县令曾经对姨父有恩!宋余没办法了才偷跑出来拦下了我的马车,我和夫人这才将她带回侯府。” 宋青青瞪大了眼睛,扭头仰视着顾宴山,泪水滚滚而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底下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顾宴山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宋余才多大?那县令又病又老,姨父姨母把她嫁过去岂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吗?他们安的什么心?” 宋青青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爹娘?我才要问你是安的什么心呢,天底下哪个姐夫会去管小姨子的婚事?你把她带回来,到底是可怜她,还是为了满足你的龌龊心思!” “你!”宋青青的话太过刺耳,顾宴山气得忍不住抬起了手。 宋青青惨笑一声,心如死灰,反而把脸凑了上去:“好哇,你为了宋余,要动手打我是吗?你打呀!什么青梅竹马之情,原来你真正的青梅是宋余啊,是我挡了你们的道了!” 顾宴山被伤了心,甩袖离去,留下一句:“无知蠢妇,不知所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顾宴山第一次怒气冲冲地从宋青青院子里离开,下人们都吓坏了,尤其是侍书。 她守在门口,刚才顾宴山和宋青青的争吵她都听在耳朵里,主子吵架,奴才受罪。 “姨娘,世子是怎么了?” 宋青青将桌上的茶具、博古架上的瓷瓶都砸了个稀巴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侍书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只能任由宋青青先发泄情绪。 宋青青突然在原地不动了,侍书以为她冷静下来了,没想到下一秒她晃了晃身子就往地上栽去。 “姨娘!”侍书赶紧扑上去扶住宋青青,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侍书垫在下面,身上被碎裂一地的瓷器扎了许多道口子,没一会儿就渗出血来。 “啊!快来人啊,姨娘晕倒了!”侍书惨叫着喊道。 顾宴山从宋青青那里负气离开后就去了正院:“宋余那里你多照顾些,先安排她在侯府住下吧。” 周渡点了点头:“宋姑娘是宋姨娘的妹妹,在府里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 顾宴山叹了口气:“还是你善解人意,青青她……她性子太冷了些。” 周渡向来不喜欢这种踩一捧一的说法,也不屑于和别人比较,所以也没接顾宴山的话。 她不说话,顾宴山却自顾自地把她当成了倒苦水的罐子:“……你说说,宋余也是可怜人,纵然她亲娘可恨,但是宋余到底是宋家血脉啊,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样逼她呢?” 其实从前在宋府住着时,他就有些可怜宋余这姑娘,明明和青青差不多大,但一个娇生惯养、玉雪可爱,一个瘦瘦小小、怯懦卑微。 有好几次,他都撞见宋余去厨房偷东西吃,宋家的小姐,连饭都吃不饱。 可这毕竟是宋府的家事,他不好多说,只能偷偷让人给宋余送点吃的,没想到宋余来感谢他时被青青发现了。 青青知道后又哭又闹,说他喜欢宋余,不喜欢她了,说他如果偏向宋余,以后就再不理他了。 他心里只有青青一个人,她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能再和宋余有什么交集了。 第27章 半个青梅的功力 顾宴山和宋余的“偶遇”和甜汤之约很快就传到了周渡的耳朵里。 侯府里如今到处都是她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的眼睛。 莲青从外面进来,在烤炉前边烤手边问道:“主子,宋姑娘对世子……需要去敲打一二吗?” 周渡闲闲地将兵书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道:“为什么要管?宋姑娘有大志向,如果有机会,就帮帮她吧。” 顾宴山是个念旧情的人,宋青青是她的青梅,宋余又何尝不算半个青梅呢? 永宁侯府的后院不能让宋青青一家独大,只有百花齐放,她这个做主母的才能高枕无忧。 “宋姨娘已经有孕了,是时候给世子安排新人伺候了。”她对顾宴山无意,自然不会牺牲自己去讨好他。 从宋余拦下他们马车的那一刻起,周渡就算到了会有今天。 莲青点点头:“是,主子,我知道了。”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这一刻心意相通,会意一笑。 第二天一早,周渡正在用早膳,宋余就带着一碗红枣桂圆甜汤来了。 “给夫人请安。”宋余福身行礼,她的头总是微微低着,露出细白脆弱的脖颈,眼帘垂下,很谦卑的样子。 她就像是开在墙角的小白花,并不起眼却又惹人怜惜,当她用那双满含柔情的怯懦眸子看着你时,仿佛你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这样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美人,又有小时候的情分,也难怪顾宴山对她另眼相看了。 “来了?可用过早膳了?”周渡放下筷子,笑着问道。 宋余嘴角绽开一抹笑,柔柔地回答道:“谢夫人关心,是用过早膳来的,我早起做了些甜汤,给夫人送来尝尝,希望夫人不嫌弃我手艺粗陋。” 莲红在周渡的示意下将甜汤端来奉上,周渡喝了一口:“暖香可口,果真是蕙质兰心的姑娘。世子公务繁忙,我这做妻子的看着心疼,却又没有宋姑娘这样的好手艺,能为他洗手作羹汤,真是惭愧。” 周渡的暗示很明显,宋余心领神会地接过话头:“夫人的手金贵,要帮世子做更要紧的事,我在侯府叨扰多日,心中不安,愿为夫人在小事上分忧。” 宋余今天来周渡面前就是为了过明路的,再用宋青青做幌子,双重保险下,免得被扣上私相授受的帽子。 周渡笑着点点头:“若是如此,宋姑娘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永宁侯是一品侯爵,每日都需要上朝,顾宴山是五品武官,领了实差,按本朝规定只需要参与一月一次的大朝即可。 宋余每天一大早起来变着花样地煮甜汤,煮好后分成三份,周渡、顾宴山、宋青青各有一份。 “来了?今日是什么汤?”顾宴山已经习惯在书房等待宋余过来送甜汤了。 宋余伸出一只手小心地将给顾宴山的那一份端出来:“姐夫昨日说姐姐需要补气血,我问了府医,煮了五红茶,对女子身体是再好不过的。” 顾宴山打趣道:“我又不是女人,既是煮这样的汤,便不必给我留了。” 本就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宋青青身子不方便,宋余煮的汤又几乎都是补物,他这些天身体躁动得很,又不好意思跟宋余说。 宋余俏皮地笑了一下:“为何不用?姐夫上战场杀敌,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我要给姐夫补回来!” 宋余在他面前是越来越鲜活了,顾宴山觉得跟她说话很轻松,所以每天都会在宋余来送汤时跟她多说几句。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要是不喝,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顾宴山听宋余这样说,心里也很感动,从没一个女人这样关心过他的伤痛。 周渡把他当空气,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是朋友、是债主。 宋青青倒是和他有情,他们两情相悦,但青青自小受尽宠爱,是需要他哄着、宠着的,她不像宋余这样细心柔情,能关注这些日常小事。 “你若是个男人,我定要与你做知己的。”顾宴山喃喃道。 宋余听见了,歪着脑袋反问道:“难道男人和女人就不能做知己了吗?姐夫若认我是个知己,就不该拘泥于性别,不像大男子所为。” 顾宴山笑道:“我从不知你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你的手怎么了?” 宋余一只手收拾着食盒,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姿势看着很是怪异。 宋余慌张地掩饰道:“没事的,就是不小心烫到了,我涂点药就好了。” 顾宴山蹙眉道:“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宋余心虚地伸出手,她的手并不漂亮,她不像周渡那样养尊处优,也不像宋青青被人千娇万宠。 她总干活,手上甚至是有茧子的,与顾宴山见过的女子的手都不一样。 顾宴山鬼使神差地托住了她的手,想起那天给周渡戴镯子,她的手在他的手里,他就像握着一块丝绸,又像是摸着一块温凉的羊脂玉。 周渡的手让他心神摇荡,宋余的手却给了他一些从未有过的震撼:“你……你受苦了。” 不知道他是在心疼她从前的艰辛,还是单纯地怜惜她手上被烫出来的水泡。 宋余缩了缩手:“姐夫,没事的,等我回去挑破了再上药,很快就会好了。” 顾宴山摇摇头:“挑破了多疼?我这里很好的烫伤药,只用涂上,很快就能消了。” 顾宴山认真地给宋余上完药,抬起头时却发现宋余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透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的手还贴在一起,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 “你……你先回去吧,甜汤就先别送了,等你手上的伤好了再说。”顾宴山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 宋余柔柔地应了声:“我知道了,姐夫。” 等宋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宴山才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他是失心疯了吗?怎么能那样唐突一个姑娘,她是他的小姨子啊! 顾宴山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起那天和宋青青争吵时,她说的那些话。 “你安的什么心?哪有姐夫会管小姨子嫁给谁?” 顾宴山,你不能有那样龌龊的心思! 顾宴山将放温的甜汤一饮而尽,却依旧压不下心火,只觉得身体更加躁动不安了。 开了荤的男人竟然这么难忍吗? 顾宴山又灌了一壶凉茶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提上食盒去看宋青青。 第28章 争吵 夫君!”顾宴山一进院子就被宋青青扑了个满怀。 “怎么这样黏人?小心点别摔着。”顾宴山接住她,侍书赶紧上前接过食盒。 宋青青撒娇道:“妾身想你了嘛,肚子里的孩子也想爹了。” “我不是日日都来看你吗?”顾宴山揽着她回到房间,侍书将甜汤端出来给宋青青奉上。 宋青青很喜欢顾宴山每天都记挂她,但嘴上却道:“夫君每日提着甜汤过来看妾身多辛苦啊,以后就让厨房做了送来就好了。” “而且,我也怕夫人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顾宴山:“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厨房做的哪能和这个比?” 宋青青顿了顿,敏锐地意识到顾宴山这话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 顾宴山原本是想一直瞒着宋青青,不让她知道甜汤都是宋余做的。 可宋余每天做甜汤那么辛苦,青青却恍若未觉,根本不能领会到宋余的心意,又何谈姐妹和解呢? 他心里有些替宋余不值,而且他也不想继续冒领宋余的功劳了。 顾宴山解释道:“这甜汤是小余每日做了让我给你送来的,她怕你不愿意喝,也怕你动气,不让我告诉你是她做的。” “啪!”宋青青的手颤抖了一下,瓷碗直接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你……”宋青青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想说什么,下一秒恶心得呕吐起来:“呕……” 顾宴山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青青你怎么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倒杯茶来!”顾宴山朝侍书吼道。 伺候宋青青的下人们赶紧进来收拾残局,擦地的擦地,倒茶的倒茶,拿痰盂的拿痰盂,很快屋里就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模样。 宋青青缓过来后小脸依旧煞白,冷笑着说道:“你是说,宋余每天都会给你送甜汤是吗?” 顾宴山还在担心她的身体,她却阴阳怪气地说话,让他心里的着急也淡去了三分:“不是给我,是给你,我只是代为转交而已。” 宋青青“呵呵”笑了两声:“你敢说你没喝她的甜汤,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当我是傻子呢?你们两个打着关心我的旗号勾勾搭搭,还要不要脸了?” 顾宴山忍无可忍地怒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这么龌龊的想法揣测别人的好意?” 宋青青气得肚子抽痛,她脸色铁青:“好好好,你说你们是清白的,那你把她送回去啊!你若是开口,不准我爹娘将宋余嫁给老县令,我爹娘敢违抗世子爷吗?” “用得着你这样小心翼翼地金屋藏娇吗?” 顾宴山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宋青青!你如此口无遮拦,实在太过分了!” 侍书见宋青青额角都忍出了冷汗,脸色越来越难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世子爷,奴婢求您不要再和姨娘争吵了,她还怀着孩子呢!姨娘,你身子还好吗?” 顾宴山这才发现宋青青好像难受的厉害,他慌了神:“快,快去叫府医!青青,你别生气,我不跟你吵了,你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府医来了以后给宋青青开了安神的药服下,再次叮嘱孕妇不能动气。 顾宴山照顾宋青青睡下,心里也是疲惫又烦闷:“我去上差了,姨娘若有什么事就立刻去禀报夫人,知道吗?” 周渡是侯府里的定海神针,照顾一个孕妇还是没问题的。 侍书连忙应是。 宋青青醒来后,没看见顾宴山,失望地叹了口气,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落入枕间,最后消失不见。 “姨娘,世子去当差了,等下值了就来看您了。”侍书连忙安慰道:“世子走之前还担心姨娘你呢,说让有事就去找夫人,夫人会好生照顾你的。” 宋青青眼珠子木然地滚动了一下。 “夫人?对了,我要去找夫人,她一定也不想多个人来分享夫君吧,让她把宋余赶出去!” 宋青青:“侍书,伺候我梳妆,我要去见夫人!” “姨娘……”侍书为难道:“府医说让你好好休息,不如等养好了再去找夫人吧。” 宋青青坚定道:“不行,宋余在侯府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心,何谈好生养胎?” “你刚才没听见夫君唤她什么吗?小余?哈哈……多么亲昵啊,女子的名讳是能让男子随便唤的吗?再不把那个贱人赶出去,她就真的要把夫君抢走了!” “你不知道,那个贱人最会装可怜了!” 侍书见宋青青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正院。 莲青打了帘子进来:“主子,宋姨娘求见。” 周渡正在教宋余看账本,闻言道:“既是宋姨娘来了,就赶紧请进来吧,怀了身子的人怎么能站久了?” 宋余:“等等!” 见周渡看着她,宋余咬了咬唇,解释道:“夫人,姐姐来找您应该是有正事的,她恐怕不想见我,我不想让她心烦。” 周渡了然地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你就去那屏风后面躲一会儿吧。” 宋余躲好之后,莲青才引了人进来。 “妾身见过夫人。” 周渡起身扶了她一把:“宋姨娘是有身子的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宋青青坐在另一边的软榻上:“妾身知道夫人喜欢清静,所以嫁入侯府这么久也很少来打扰夫人,这一回确有要紧到事同夫人商量。” 周渡点了点头:“莲红,给宋姨娘上杯牛乳茶。” 周渡并不主动开口问,宋青青心里着急,再想拿腔拿调也是不能了,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妾身的庶妹住在侯府的这些天麻烦夫人照顾了,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姐夫家里住着终究不像样。” “世子和您性格宽仁,不好主动开口让客人离开,妾身却不能不为庶妹的名节着想,还请夫人安排人送她回家。” 周渡笑道:“宋姨娘考虑的是,只是世子说过,让宋姑娘只管安心住在侯府里,我倒是不好违逆世子的意思。” “这件事宋姨娘应该和世子商量,我是不方便说什么的。” 宋青青见周渡油盐不进,只好放了大招:“夫人,不是妾身危言耸听,我那庶妹心高气傲,若是继续让她住在侯府,肯定要出事的。” 周渡惊讶地用手帕按了按嘴角:“宋姨娘,你是说世子对宋姑娘……女子的名节最为要紧,你可不能因为胡思乱想就口无遮拦啊。” 第29章 宋余投诚 嘭!”屏风后传来架子落地的声响,宋青青被吓了一跳。 周渡看了莲青一眼,莲青赶紧绕去了屏风后面:“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让你擦个架子都做不好,惊扰了主子,真是该骂,还不赶紧扶起来!” 周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新来的小丫鬟,还没调教好,让妹妹受惊了。” 宋青青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接着将宋余给顾宴山送汤、顾宴山因为宋余对她发脾气、顾宴山亲昵地称呼宋余为“小余”等事情一股脑地跟周渡说了。 周渡见她越说越激动,打断道:“宋姨娘,你别着急,喝口茶慢慢说。” 宋青青没想到周渡到现在还是一副淡然自若、事不关己的样子:“夫人,您到底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个贱人把夫君勾引了去吗?” 话说到这里,宋青青已经完全不能保持任何淑女的姿态了,言辞也激烈起来,看得出来她的情绪起伏很大,濒临崩溃。 周渡蹙眉道:“宋姨娘,你身怀有孕,冷静些,不必如此激动。” “如果真如你所说,世子对宋姑娘有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青青尖声道:“什么?” 周渡收敛了笑容,表情严肃道:“宋姨娘,世子想做什么,我管不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与世子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我替他管着侯府,他给我主母的尊荣。” 一般女子若不得夫君喜欢,定是要想尽办法藏着掖着,维持表象上的体面的。 可周渡却这样毫不在意地将被一般女子视作耻辱的事情淡然说出,宋青青的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因为顾宴山冷待周渡也有她的原因。 周渡接着说道:“世子若想纳妾,我就替他操办,后院里多几个妾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若是拈酸吃醋,心里不舒坦,便去和世子说,没有正事就不要来正院了。” 宋青青抿了抿唇,周渡的这些话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把她都浇得清醒了许多。 是啊,周渡在府里就是个菩萨,顾宴山那么宠爱她,视正妻为无物,周渡都没来找她的麻烦,可见周渡根本就不在意顾宴山。 那么后院里多一个妾少一个妾对周渡来说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正室嫡妻,谁也越不过她去。 “夫人,妾身知道了。”宋青青低声应道。 顾宴山被贱人迷惑,周渡帮不上忙,她只能靠自己了。 别说顾宴山答应过她,此生唯她一人,退一万步说,他要纳妾,那也绝对不能是宋余! 宋青青走后,宋余从屏风后面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周渡面前。 周渡眼皮抬了抬,身子都没动一下,表情沉肃,这次她没有再摆出亲切温和的姐姐模样,而是以一种上位者的目光审视跪着的宋余。 “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问“宋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有没有做那些事?”而是问宋余的想法是什么。 宋余知道,是时候表态投诚了,她不能够对周渡有任何隐瞒,从她做的那些事暴露的那一刻起,她们两人的关系就不再平等了。 周渡不会再拿她当成可怜的亲戚家的小妹妹,当然,她也不想一直被周渡当成客人。 “还请夫人救我!”宋余说完后就给周渡磕了几个头:“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我……我确实对世子有情。” “爹和大夫人原先就想将我嫁给年过六十的老县令,丝毫不顾及我的死活,世子去教训了他们,您又收留我,我自然心存感激。” “但我若回府,他们定然又会将我随便嫁出去,有了第一次成功逃跑,他们肯定会有所防范,我不可能再逃出来的。” 周渡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宋余摇摇头,哭着说道:“不,夫人,我背着您勾引世子,是我的错,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出身低贱,没人为我筹谋,我若再不使些力气,又该怎么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去呢?” 周渡语气动摇:“唉……你也是可怜,只是你不该瞒着我、利用我。” 周渡说的是送甜汤的事,宋余为了万无一失,去送汤前还来周渡这里得了一句准话。 宋余心中暗恨宋青青坏事,如果不是宋青青今天来周渡这里嚼舌根子,她事成之后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送甜汤是周渡这个夫人同意了的,若她和顾宴山生情,周渡会觉得是她自己无意间推波助澜造成的。 不像现在,周渡把宋青青、顾宴山的话一对,就知道是她在其中搅风弄雨,利用玩弄了所有人。 恐怕现在,她在周渡心里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了吧。 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赌周渡的怜惜了。 宋余咬着牙继续可怜兮兮地哭着:“夫人,我知道错了,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了活下去,我可以利用所有人,我从来没遇见过像您这样对我好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您的善意。” “利用了您,我的心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周渡神情悲悯,也感伤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她下了榻,弯腰将宋余扶了起来。 “我帮你,我原谅你,宋余。” 宋余泪眼朦胧中只觉得居高临下的周渡真如济世救人的神女一般,就像她年幼时也曾无数次跪在菩萨面前,祈求救赎,可高高在上的菩萨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可现在……菩萨显灵了。 “夫人……”宋余再次跪下,膝行几步,抱住了周渡的腿:“夫人,求您疼我,您帮我留在侯府,我愿为您当牛做马……” 宋余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的眼泪有几分是演戏,有几分是真心了。 周渡拉着宋余坐下,温声道:“这件事不能急,一来你是女儿家,不能失了矜持,会让人看轻。二来,世子对宋姨娘如何宠爱你也看在眼里,她如今还有了身孕,她若铁了心不想让你进门,世子怎么样都要顾及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宋余点点头:“我知道的,夫人,您教教我,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周渡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很好。” 第30章 宋青青反击 顾宴山下值回府后就直接去了书房,他跟宋青青才大吵过一架,他累了一天,不想去贴她的冷脸。 他也怕两人再吵起来,又把她气得肚子疼,他们都冷静一下,对孩子也好。 可没想到,他不去见宋青青,宋青青居然主动派人来请他过去,这是求和的意思了。 “走吧。”顾宴山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宋青青都低头了,他也不想让她没面子,不然她又得胡思乱想了。 “夫君,累了一天,饿了吧,妾身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宋青青用水盈盈的眼睛看着顾宴山,温声细语,一副小女人样。 顾宴山本就爱她,她又做出柔情似水的样子,他心里的气一下子就全消了,也反思起自己的问题来。 是他太操之过急了,就算想让青青和小余和解,也等青青生下孩子再说吧。 两人谁都没提早上的事,和和气气地用了一顿晚饭。 “夫君今夜能不能留下来?”宋青青拉着顾宴山的手,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顾宴山身体一紧:“青青,府医说了,前三个月不能同房,为了咱们的孩子,你乖乖的。” 宋青青晃着顾宴山的手臂撒娇卖痴:“可是人家就是想让你陪陪人家嘛,就睡在一起,不做别的,也不行吗?” 顾宴山苦笑不语,她哪里懂得男人的难熬? “好吧好吧……”他到底是抵挡不住心爱之人的撒娇攻势。 补汤喝的太多,又有温香软玉在怀,顾宴山几乎一夜未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睡多久,他又突然惊醒,宋余该来送汤了。 不,她的手伤了,他让她休息几天来着,她不会来了。 顾宴山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他不愿去想这是为什么。 “夫君?”宋青青感受到他的动作,微微睁开发涩的双眼唤道。 顾宴山利落地穿上衣服:“你接着睡,我还有公务没办完,先去书房了。” 有什么公务非得这么早起来做?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勤勉,宋青青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时辰应该是宋余“私会”顾宴山的时间。 可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和顾宴山重归于好,此时不能再起冲突了。 先让宋余得意一会儿吧,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想跟她争顾宴山?下辈子吧! 宋青青背过身去,将被子蒙住脑袋,似乎又要睡着了:“嗯,你去吧。” 顾宴山踏着晨露来到书房,天气越来越冷,土地、植被上都覆盖着白霜,他的心也突然变得空旷安静起来。 他在书房静坐了一会儿,果然没等到那个窈窕的身影,她没来。 今天他们都说不上话了。 一连几天,顾宴山都没等到宋余来送汤。 她是不是知道他和青青因为她的甜汤吵架了,所以才不来的? 是不是青青去找她的麻烦了? 顾宴山有很多猜测,但是他却没有理由去找宋余问个明白,或者说,他如果去了,那隐秘的心思就再也瞒不住自己了。 “姐夫……”熟悉的声音响起,顾宴山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门口的姑娘手上提着食盒,穿着一身白棉裙,白皙的鼻尖和小脸冻得有些发红,就那样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小余?”顾宴山的语气里带着些不确定。 “是我啊姐夫,我手上的伤好了,所以想着来给你送汤呢……”宋余踌躇了一会儿:“有件事我想和姐夫说……算了,没事。” 顾宴山:“你快先进来,门口风大,别把你吹着凉了。” “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你可不是扭捏的人。”顾宴山故作轻松地说道。 宋余垂着头:“表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顾宴山愣了一下,宋余突然变换称呼让他的心都漏了一拍:“当然可以,你本来也算是我的表妹。” “表哥,其实前几天,姐姐她去找过夫人,说我……说我不知廉耻,借着送汤……勾引你,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早上你们因为我的汤吵架了。” 顾宴山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荒唐!她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跟我置气也就罢了,还把这事闹到夫人面前去了?” 家丑不可外扬,周渡哪里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如此形状疯癫,周渡会怎么看他? 顾宴山觉得有些丢脸,他为了宋青青冷落周渡,只与她做名义夫妻,可宋青青却让他在周渡面前抬不起头来。 “夫人怎么没与我说这件事?” 宋余:“夫人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若世子有意,与她说一声,她自会安排……” 宋余的眼神里带着些羞涩,顾宴山心里一慌:“夫人误会了,我去和她说清楚。” 见顾宴山是如此反应,宋余慢慢低下头,哽咽着说道:“我知道表哥与姐姐情深义重,再容不下第三人的,我已经和夫人解释过了。 “表哥,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如果是我先与你相遇,如果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人是我,如果我也是宋家受宠爱的女儿,你……你会不会……算了。” 顾宴山猛地抬起头看向宋余,她太大胆了,这些话几乎已经是在表明心意了。 “以后我不会再来送汤了,姐夫,是我太贪心了……”宋余说完就跑走了,留顾宴山一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余从顾宴山这里离开后就想向周渡汇报工作进度,但想起来周渡这个点还没起床,只能按耐着激动的心回了客房。 宋余离开后,顾宴山差点耽误了上值的时辰,之后的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下值回府,宋青青身边的丫鬟又派人来请,顾宴山正心虚,本不想去。 “世子,我们姨娘说有要事和您商量呢。” 这下顾宴山也不得不去了。 吃过饭,顾宴山问起正事:“侍书说你有事和我说,什么事?” 宋青青笑道:“夫君,妹妹住在侯府都快一个月了,于情于理再住下去也不合适了,而且今日娘跟我说,爹已经重新给妹妹物色了夫婿,你可不能再继续耽误妹妹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正值婚龄的小姨子长住姐夫家里的道理?” 第31章 奸计 K顾宴山脑子懵了一会儿,问道:“是哪户人家?” 宋青青轻笑着答道:“是我爹故交胡家的嫡次子,如今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妹妹嫁过去,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官夫人了。” 顾宴山扯动嘴唇笑了笑:“那确实是青年才俊了。”年岁相当,郎才女貌,看来这一次姨父姨母是用了心的。 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青青抱着顾宴山的胳膊撒娇道:“那当然了,妹妹毕竟是爹娘的女儿,爹娘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可不是得好好补偿妹妹吗。” 顾宴山:“既然如此,确实不能耽误小姨备嫁,我会和夫人说,让她安排送小姨回家。” 周渡知道这件事后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宋青青那样厌恶宋余,宋老爷和宋夫人又对这个掌上明珠百依百顺,他们真的能给宋余找一个如意郎君吗? “夫人,现在可怎么办?”宋余有些心急了,她恨透了这种被人随意支配打发的感觉。 可碍于世道、碍于孝道,她又没办法替自己做主。 “别急,我先派人去查一查,你现在还不能回宋府。”宋余回去了可就再出不来了。 周渡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很快,那位胡公子的生平大小事就被送到了周渡的桌案上。 “夫人,这个胡公子有问题吗?”宋余见周渡面沉如水,嘴角还隐隐带着冷笑,心里惶惶。 “这个胡公子今年二十岁,身上有秀才功名,没有任何通房妾室,长兄已经娶妻生子,胡老爷和胡夫人都是当地有着乐善好施美名的好人。” 宋余:“这样说,这位胡公子还当真是一个良配了?”宋青青会这么好心? 周渡冷笑:“呵……表面上来看却是如此,可谁能想到,一表人才的胡公子竟是个断袖呢?” 宋余惊呼:“什么?”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用手帕捂着嘴,强压着想要呕吐的欲望。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她? 不是年老多病的老县令,就是对男人感兴趣的断袖,他们就非要把她踩进污泥里才肯罢休吗? 周渡不忍地拉着宋余坐下,即便她有心利用宋余打开侯府后院的局面,可她心里一直对宋余保留了一份怜悯。 她会尽力护着宋余的。 宋余木然地落下两行清泪:“夫人,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爹娘呢?” 周渡叹了口气:“不是所有的爹娘都爱自己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宋余怔怔地看着周渡,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 但此时此刻,除了周渡,她也没办法依靠别人了。 “夫人,我只有你了……” 顾宴山看到莲青时意外地问道:“夫人有事找我?” 没有重要的事,周渡从来不会请他一起去正院吃顿饭,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 有时候,顾宴山都不知道是他远着周渡,还是周渡冷着他了。 莲青:“夫人请您去正院,是有关宋姑娘的事。” 顾宴山大步流星地踏入正院,天气越来越冷,周渡的屋子却暖和得跟春天似的,进来就要脱掉外套,不然坐一会儿就热得要发汗。 周渡没有站起来迎接顾宴山,他也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坐到周渡对面。 “世子好人做到底,宋姑娘的事,你未免也太不放在心上了。”周渡语气平静,可任谁都听得出来里面的指责之意。 顾宴山本就心虚,这几天也不敢多想有关宋余的事,周渡这话一出口,他下意识地开口掩饰道:“她毕竟是我的小姨,我是男人,怎么能过多过问呢?你算是她的表嫂,你留心就行。” 周渡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我自然是留心了,若我再不留心,好好的人,又要被你们推进火坑了。” “宋姑娘算是我和你一起救回来的,我与你不同,我是要善始善终的。” 顾宴山坐直了身子,问道:“这话怎么说?胡公子那里我也查过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与小姨应是良配。” 周渡将文书递给顾宴山:“这是我不放心去查的,你自己看看吧。” “胡公子年至弱冠,不知人事,未有通房,唯有几个清秀漂亮的书童陪着他读书,你竟然也不觉得奇怪?” 顾宴山看着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铁青,他拿着纸张的手都在抖:“竟是如此,怎会如此!” 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男女通吃的不在少数,养娈童美婢的风气自古以来就有,可这个胡公子分明是只对男子感兴趣,他没办法与女子行周公之礼。 宋余如果嫁给这样的男人,那后半辈子可就全完了,胡公子除了年纪轻一点,别的也不比年老多病的县令好到哪里去。 甚至两个烂人相比,活得短还是优点呢,不然谁跟他们在一起过日子都是水深火热的折磨。 周渡红了眼眶,用手帕压了压眼角,闷声道:“宋妹妹未免也……太可怜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 “年成不好时,我见过不少人家为了活下去卖儿卖女,可那都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宋家虽只是一介商贾,可也享着锦绣富贵,为什么非要把宋妹妹往死路上逼呢?” 顾宴山沉默不语,半晌他才轻声道:“是啊,为什么呢?” 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这样做呢? 他想替他们找借口,其实他们应该也是不知情的,是胡家隐瞒得太好了。 可有了先前老县令的事,这个借口又有谁会信?反正他是不信的。而且他在宋府长大,太知道宋家人对宋余的恶意了。 顾宴山见周渡神情悲痛愤郁,这会儿竟还能抽出功夫安慰她:“这件事多亏了濯锦,不然我又被他们蒙蔽过去了,到时候害了小余一辈子,可就悔之晚矣。” 顾宴山看着周渡,不自觉出了神,她看似高傲冷漠却有一颗赤诚之心,以善待人,慈悲为怀,万事万物不过心,其实是万事万物在心中。 而宋家人看似温和谦卑,却干得出冷情冷性之事,真是虚伪至极。 青青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让小余嫁给胡公子根本就是她的授意? 顾宴山不想把枕边人想得太坏。 第32章 纠结动摇 周渡缓了缓情绪,接着说道:“我看的出来,宋姑娘从前在宋家就过得不好,到了侯府也是不敢吃不敢穿的。” “吃穿上苛待也就算了,怎么对她的人生大事也这么不上心呢?” 顾宴山心道:他们不是不上心,他们是太上心了。 他们一家子都宠青青,知道青青因为小余跟他吵架,肯定更不想让小余过得好了。 顾宴山:“不能让小余嫁去胡家。” 周渡点点头:“这是自然,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宋姑娘到底不是侯府的人,我们又能保护她多久呢?” 顾宴山心头发闷:“我给她找个靠谱的夫婿就是了。” 周渡敲了敲桌面:“你说的轻巧容易,哪家人嫁女儿不是提前许多年就开始物色、考察,你这么匆忙,就不怕前面又是一个火坑?” 顾宴山已经有些口无遮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办?总不能让小余嫁给我吧!” 可算是把他的心思炸出来了。 他先开了口,周渡才好接着说下去,以后有麻烦也是他自找的,怪不到她头上来。 周渡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什么?我……我就是说说而已,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顾宴山没想到周渡一下子就松口了,被吓得连连摆手。 周渡:“你先别急着拒绝,宋姨娘原先因为你和宋姑娘的事来找过我,她说你们二人背着她私相授受……” “是她胡思乱想了,哪有的事?我和小余清清白白。”顾宴山打断道。 “好了,无风不起浪,你实话告诉我……不,你对天发誓,宋余给你送甜汤的这些天,你当真心如磐石吗?” 周渡表情严肃冷凝,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神明在质问她的信徒是否虔诚,顾宴山心里有鬼,对着这样一张神秀清冷的面容,他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是没能吐出一句话来。 “好,我知道了。”周渡盖棺定论。 顾宴山心里很难受,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和宋青青的感情,可是同时又觉得很放松,他终于不用在压抑着那份不见天日的沉重情感了。 周渡:“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纳宋姑娘为妾呢?把她放在侯府,照顾她一辈子。” “我……可是我答应了青青,不会再有别人。”顾宴山为难地说道。 周渡没有再继续劝说下去,而是开始逐客:“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问问你的心,问问她的心。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顾宴山心头一震,无措地看着周渡:“濯锦……” 原来她也对他有情吗?这样真诚、体贴、无怨无悔。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心意。”顾宴山愧疚地说道。 周渡以为他是在说拒绝纳宋余为妾的事,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 顾宴山不敢和她对视,飞也似的逃离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周渡。 周渡心想:顾宴山不会有讨好型人格吧?拒绝别人就这么让他难受?不应该啊…… 顾宴山来到宋青青的院子里时,她正在用膳。 怀孕以后,她时不时地就会饿,大夫建议她少食多餐,饿了就吃,不要忍着。 宋青青这一胎怀相不错,吃饭很香,也不孕吐,如今有孕才三个月,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了。 顾宴山以前觉得她胖点也是很好看的,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温柔光辉,从前活泼骄纵的女孩稳重大方了许多。 可今天看见她吃得满嘴油光,柳腰也不再纤细,心里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一些厌烦来。 她自己都快要当母亲了,为什么不能用宽容的心对待别人,小余跟她比都还算是个孩子吧,她怎么就能那么恶毒呢? 宋青青看见他很高兴:“夫君,你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不了,我还不饿,你多吃点,别饿着自己和孩子。”顾宴山坐到她身边,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姨的事情我还是不放心,再让她多住几天,等我把胡家的事都查清楚了,确定没问题了再送她回家。” 宋青青没想到顾宴山现在竟然一点都不掩饰他对宋余的过度关心了。 “有什么好查的?胡家家风清正,胡公子才华人品都很不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爹娘还会害她吗?” 宋青青的语气也不太好了。 顾宴山解释道:“你别着急,只是胡公子年已弱冠,却没有个房中人,他这样的家世,属实不应该,我觉得有些奇怪。” 宋青青见他直击要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顾宴山太了解她了,就这么一点稍纵即逝的不自然,足以让他明白,宋青青绝对是知情的。 他没办法再给她找借口了,顾宴山失望又痛苦,心一下子跌落谷底。 宋青青辩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胡公子一心向学,屋里有人岂不是让他分心吗?再者,夫君你也没有过房中人啊,可见胡公子跟夫君你一样,都是不为美色所迷的大丈夫,妹妹嫁过去只有享福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瞒着他,她还把胡公子那个变态跟他相提并论,这不就是在侮辱他吗?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顾宴山和那个断袖是一样的人? 顾宴山感觉自己的心是冷的透透的了。 “既然胡公子一心向学,那就不该现在娶妻,否则到时候他科举落榜,岂不是要怪小姨让他分心?” “而且我没有房里人,一是因为我心里只有你,不想与其他女子接触,而是我娘去的早,我爹也不会给我安排这些事,胡公子和我能一样吗?” 胡公子也有心上人?还是胡公子也没娘? 宋青青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知道再跟顾宴山争下去,他们又会吵起来,那对她也没有好处。 “你要查便查吧。”胡家捂得严实,应该不会有事。 “我当然会查,那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我希望她过得好。”顾宴山说完就离开了,也没说留下来陪她,把宋青青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