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艺人姓五条》 1、第 1 章 血,到处是血。 废弃的钢铁厂中,断裂的管道像脱臼的骨头,扭曲地躺在地上,墙壁上的电线如同死去的蛇,从天花板垂落,挡住一扇扇布满裂痕与污垢的玻璃门。 空气黏腻浑浊,宛如浸血的胶水。 鹤见久真在楼道中狂奔。 身后,一团足以挤满楼道的深紫色肉块,顶着七只玻璃泡似的大眼珠,蛄蛹着朝他挤来,发出堪比金属摩擦的声音。毛骨悚然。 “陪——我——玩——” 怪物咯咯咯地尖叫着,伸出四只仿佛能无限延伸的大手,抽搐着朝他抓来。 鹤见久真的胸口剧烈起伏,额上布满冷汗,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扇扇门,焦急地寻找着可能的生机。 【没用的宿主。】 一道电子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普通人类不可能打败2级以上的咒灵,更别说消灭,而你面前这只,可是特级咒灵哦。】 一分钟前,不请自来的电子音闯入他的脑海,自称是“经纪人系统”,若与它绑定,就可以为鹤见久真提供续命的方法。 匪夷所思。 不管是他身后奇丑无比、刚刚把他同学嚼碎的怪物,还是这个突兀出现、要他绑定的系统,都如此不可理喻,完全颠覆了他过去二十几年的认知。 “绑定你的条件是什么?”尽管心脏快要跳出喉咙,鹤见久真还是勉力保持冷静,快速问道,“续命的代价又是什么?” 他冲上布满铁锈的楼梯,随手薅了一根断裂的钢管,飞速选了个方向,拼命朝可能存在的出口跑。 【很简单,绑定以后,宿主可以用手下艺人的星光值兑换生命值。新人一经绑定,奖励10点生命值!】 【非要说代价的话,一经绑定,宿主的生命值就只能用星光值兑换,如果没有艺人星光值,宿主无法采用其他任何方式增加生命值。】 所以,绑定后,他就只能靠手下艺人的星光值活着了,他自己再怎么吃药休息锻炼,都没用。 但问题是,虽然他有一个制霸国内娱乐圈的家族,但他本人只是个读材料和机械的普通留学生,手下论文挺多,艺人没有。 而这个空间里唯二还可能存在的活人,一个是他崩溃的同学,一个是他昏迷的导师,全都指望不上。 就算绑定后获得10点生命值,还不是这怪物一爪子的事? “叽——”前方拐角处突然绕出来四根巨大的触手,鹤见久真一惊,连忙用手中的钢棍抵挡。 嘭—— 可怕的冲击力将他向后掀翻在地。 【宿主,你真的打不过它,你能坚持到现在,只是因为它想跟你玩而已。】 鹤见久真咬牙爬起,紧盯着从拐角冒出的怪物,反手将钢管用力捅进对方的眼球。 怪物发出一声尖叫,紫色的肉团上,剩下的六只眼球疯狂转动,鹤见久真手中的钢管仿佛被吸进泥潭里,不断下陷。 他松手想跑,但怪物的眼睛忽然奸诈地弯起,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 下一秒,鹤见久真脚下的地板裂开一张尖牙森森的大口,猛地将他吞了进去。 靠!怎么还耍赖!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正在极速下降,预计十秒后清零,十、九……】 蛄蛹的肉块中,鹤见久真感到一阵无法抵抗的窒息,他的骨骼和脏器正被毫不留情的挤压,空气仿佛成了剧毒,粘稠地堵塞着他的所有气道和感官。 死亡近在眼前。 哪怕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 “绑定。立刻绑定。”他在剧痛中对系统道。 哪怕只有10点生命值,他也要垂死挣扎一下。他还有誓言没有完成……他不能死。 【好的。恭喜您,绑定成功!奖励10点生命值,当前宿主生命值15,无星光值可兑换,预计五秒后生命值清零。五、四……】 生死关头,一阵奇异的力量似乎在他体内涌动…… 【三、二……】 砰—— 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忽然出现,犹如凌厉的炮弹,擦着鹤见久真破碎的衣襟,将怪物半边身体轰然粉碎。 死里逃生,“重见天日”,鹤见久真精神恍惚地掉落在地。 而他身下的怪物残躯,则像畏惧什么似的,迅速钻进地面,消失不见。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块透明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各项数值:生命值1,体力值18,精神值20。 而越过这块显示屏,他近乎虚脱地看向红光传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的“墙壁”中,一名身量极高的亚裔白发青年,正慢条斯理地朝他走来,精致白皙的面孔上,苍蓝色的眼睛宛如无垠的青空,令人初见便忘却呼吸。 青年一身黑色制服,从脖子到脚踝裹得严严实实,但能看得出身形修长劲瘦,充满力量。 他步伐轻盈,几步走到鹤见久真身边,毫无边界感地俯身,凑近,用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凝视地上怔愣的鹤见。 “咦,你竟然还没死?”白发青年单手摸着下巴,神色好奇地开口道。 鹤见久真:…… 对方凑得太近,他连那张脸上白色卷翘的长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缓了缓,目光逡巡过周围,感觉死亡危机应该是暂时过去了,这才顶着面前那张不合常理的盛世美颜,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你……是人类吗?”他涩声道。 “恭喜你!猜错啦!”白发青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顺着鹤见起身的动作站直身体,双手插兜,戏谑道,“我可是比怪物还可怕的哦?” 鹤见久真:…… 他吃痛地摸了一下自己疑似断裂的肋骨,缓缓道:“你是来救我们的吧?如果是的话,我还有位老师和一名同学,他们也被困在这里,但我可能找不到跟他们分开的地方了,能拜托你也救救他们吗?” 他今天是和组内同学一起来导师家吃饭,庆祝毕业,万万没想到饭吃一半,导师家温馨整洁的二层小屋,转眼变成了十几米高的恐怖工厂。 一名同学被怪物当场拖走、啃碎,另一名同学目睹一切,崩溃大哭,而导师年事已高,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原地晕倒。 也不知道他们课题组兢兢业业,埋头实验,是造了什么孽。 鹤见久真没办法,只能独自离开寻找生路。 好在无论过程如何,从结果来看,他貌似是得救了。 “这么冷静吗?好少见。”白发青年疑惑地“嗯”了一声,忽然露出一抹明亮的笑容,得意道,“果然是因为我帅气的身影很令人安心吧!” 鹤见久真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目光真挚。 “是。” 简直像天神降临,比超级英雄电影还要夸张。 最神奇的是,对方和他一样来自j国,却远隔重洋,在异国他乡救了他。 闻言,白发青年脸上的表情卡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这么说,飞快地眨了眨眼。 “拜托了。”鹤见久真又说了一次。 半秒的沉默后,白发青年伸手,搭上他的左肩。 随即,也不见对方如何动作,他们两人就宛如激射而出的子弹,“砰”地朝面前的障碍物撞去。 鹤见久真:!!!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撞破一层层障碍物,比失控的高速列车还疯狂。 这怕不是得粉身碎骨? 然而,直到他同学和导师的身影再次浮现,他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没添半点新伤,生命值稳稳停在1,连根头发都没掉。 他甚至感觉不到白发青年的触碰,就像他是被空气托着前进似的。 “是他们吧?”白发青年朝角落的两人抬了抬下巴。 拖着形容狼狈的身体,鹤见久真回到导师和同学身边,发现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微微松了口气。 “是,他们都没事。” 或许因为怪物一直在追赶逗弄他,留在原地的导师和同学,除了受到惊吓,反而没什么事。 “不错不错,”白发青年悠悠道,“待在他们身边别动哦。” 话音落下,也不等鹤见久真回应,他扬起右手。 宛如交响乐的指挥,苍蓝的光团从白发青年的指尖飞出,如同一颗蓝色的黑洞,顺着钢铁厂的墙壁猛然撞去。 几乎只是眨眼的瞬间,钢梁、楼道、调控室……肉眼可及的一切全部土崩瓦解。 整片空间像被丢进搅拌机卷碎,无数崩裂的碎片折射出混乱的光影。 轰—— 鹤见久真一手护住导师,一手挡住眼睛,足足过了数秒,狂乱的风暴才逐渐停歇。 当他再次抬头,原本无法逃离的恐怖工厂,已经变成了一片夜空下的废墟。冬夜的寒风刮过,他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像被一个黑色的罩子罩住,他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但黑罩以内,以白发青年为中心,地面宛如台风过境,一片残墟废瓦,好不凄凉。 依靠数十米外的一座铜像,他才勉强确认这是他导师所住的地方…… 而白发青年立在废墟正中,像一株挺拔高挑、顶天立地的树。 鹤见久真望着对方,忽然觉得,对方刚才的“怪物”论,或许……不是开玩笑。 白发青年正弯腰捡起什么,察觉鹤见久真的目光,转头看来,无辜地吐了下舌头,俏皮道:“哎呀,我已经尽量控制了,但你老师的房子好像还是完蛋了。不过,恭喜你们,命保住啦!遇到这种情况还能活下来,值得买彩票哦!” 鹤见久真:…… 他喉结滚了滚,有点艰难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生死关头容不得多想,现在危机似乎解除了,回想起来,简直不知该用什么姿势面对,仿佛一场极其离谱的怪梦…… “嗯,这个之后会有人跟你们解释的,”白发青年随意地摆手,将捡到的东西收进怀里,转身往外走,“我只是个外援,活干完了我要撤了。” 鹤见久真望着对方潇洒的背影,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一道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激烈地打断了他。 【宿主宿主!检测到您眼前的人拥有无限星光潜力!】 鹤见久真:? 【选他,全球顶流一步到位!选他,拯救世界造福人类!现在签约成功,系统还将破例奖励10点生命值!】 鹤见·生命值只剩1点·久真:…… 2、第 2 章 什么叫1点生命值呢? 用系统的话说,路过的蚊子叮一口,鹤见久真都可能原地去世。 【而且,是因为对方星光潜力超顶,才有这样的奖励。正常签约其他艺人是没有的哦。】 无论如何也不想莫名其妙死在异国他乡的鹤见久真:……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断骨的疼痛起身,咬牙去追走得毫不犹豫的男人。 “请等等我!” 他紧赶慢赶,勉强赶在对方穿透那黑色罩子的时候,追上了对方。 “嗯?你还有事?”白发青年回头看向他,双眼不知何时缠绕起雪白的绷带。 “您受伤了?”鹤见久真下意识问道。 问完,他才发现自己已身处黑色罩子之外。 前方,白发青年身后,完好无损的街道上,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整齐排列。红蓝两色的警灯闪烁,映照着m国各色专业人员严阵以待的面孔。 而这一切,在黑色罩子内都是看不见的。 队伍最前方,有几名身着奇装异服、肤色不同的男女,见到他们二人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这么快?您都解决了?”其中一人用英语问道,神色恭敬,略带一丝畏惧和期待。 白发青年点头,没有被绷带遮挡的下半张脸白皙精致,在冬日的寒风中像一块冷玉。 “特级咒灵和生得领域都没了,咒物我带回去,里面还有两个活人,剩下的你们处理吧。” “是!” 青年的话宛如圣旨,话音刚落,那层神秘的、隔绝内外视线的黑色罩子,如退潮般缓缓消失。 各色人员拎着工具往里冲。 白发青年又随手指了个医务人员,“你,过来,给这家伙看看。” 鹤见久真连忙摆手,也切换英语道:“请您等等,我有事情想拜托您。” 医护人员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犹疑片刻,没有继续上前。 白发青年绷带后的眼睛望过来,打量了一下鹤见久真破碎的衣物,和裸露的伤口。 “嗯?什么事情,说吧。” 鹤见久真深吸口气,忍着身体的疼痛,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切回母语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鹤见久真,非常感谢您今晚救了我,不知我能否留下您的联系方式,以便日后报答您?” “噢——不可以。”白发青年嘴角勾起,双手插兜,“如果你要说的只有这个,那我走了。” 完全没有交换姓名的意思。 鹤见久真大脑飞速运转,继续道:“您刚刚说自己是外援,那应该是特意赶来处理这边的情况吧?既然如此,国内肯定也有类似的危险。” 白发青年停住了脚步。 “参考您的地位和能力,或许国内的情况比这里还要糟糕。这次竟然出动了各种警务消防,说明这种……现象,政府方面是知道的,那就不是非常罕见的孤例,而是常见的危险,而且应该有比较成熟的应对方式。但遇到这种特级……特级咒灵?仍然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必须请动您这样的高手才能解决。请问我说的对吗?” 这次,白发青年没有立刻回答。 他停在原地,盯着鹤见久真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竟然不是咒术师,可惜了。” 鹤见久真:?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旁边忽然冒出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满脸沧桑,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是文职人员。 西装男凑近,对白发青年低声道:“五条先生,我们可能要赶不上飞机了,下一个任务情况紧急,错过这班的话,时间可能不够了。” 唤作五条的青年瘪嘴,用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语气道,“唉知道啦知道啦伊地知,马上就走……” 他重新转向鹤见久真,道:“听到啦?给你最后一分钟,还有事吗?” 只剩1点的生命值就在眼前晃动,鹤见久真连忙在脑海中狂敲系统。 “怎么样算签约成功?” 【很简单,只要对方说一句,“我自愿成为经纪人鹤见久真的艺人”。】 鹤见久真看向面前的白发青年,深吸口气,尽可能表现得真诚而理智。 “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出的请求很奇怪,但这件事对我实在重要,只能厚颜请求您的帮助。时间紧急,我就直说了,我希望您能说一句,‘我自愿成为经纪人鹤见久真的艺人’。” “咳咳咳!” 西装男,也就是伊地知,从事辅助监督这么多年,第一次失态到在受害人面前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 五条好笑地看了眼尴尬扶眼镜的伊地知,饶有兴致道:“你是留学生吧?怎么又变成经纪人了?” “实不相瞒,我刚刚……” 【警告!警告!宿主不能泄露系统的存在,否则扣除生命值!】 生命值只剩1点的鹤见久真:…… 他连忙一百八十度转弯,改口道:“我刚刚被您的魅力折服,我家中是经营娱乐行业的,从小耳濡目染,看到您的瞬间,我立刻觉得家中的艺人都黯然失色,不禁产生了签约您的冲动,我知道这个请求十分突兀,因此,只请您口头说这么一句话就好。” 鹤见久真心知,面前的人如此特殊,不可能真的进入娱乐圈,但他现在只需要签约对方,获得奖励的10点生命值救命,余下的,他可以后面再想办法。 听到他的话,五条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虽然我是觉得你很有眼光啦,不过,你刚刚经历这种事,还能有这种想法?” 他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这么疯,怎么就不是咒术师呢?” “五条先生,时间……”伊地知愁眉苦脸地低声提醒道。 “好好好,”五条拖着调子道,“既然经纪人先生这么认真地请求了,我就答应你吧。” “我自愿成为经纪人鹤见久真的艺人。”他一字一句照搬,说完,轻轻歪了下头,“这样可以了吗?” 【叮——恭喜宿主!成功签约极品星光,奖励宿主10点生命值!宿主当前生命值11。】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分外激动。 鹤见久真松了口气,正想表达感谢,忽然感到一股可怕的寒意当空劈来,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开。 他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哇哦,”五条单手扯下一角绷带,露出一只冰蓝色的眼睛,“你藏得这么深,六眼竟然都看不出来。” 生理性的冷汗划过鹤见久真鬓角,他余光注意到,周遭来来往往的其他人员,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只有锲而不舍的警笛,和夜风吹动树叶的响声。 鹤见久真努力直视对方眼部,顶着可怖的杀意,咬牙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五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旁边颤颤巍巍的伊地知道:“拍我一下。” “啊……啊?”伊地知冷汗流得比鹤见还多,他反应了两秒,才抖着手拍了下五条的手臂。 “五、五条先生?这是怎……”伊地知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他惊悚地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直接碰到了五条的手臂。 “您?这……这难道……” “bingo!”五条笑容愉悦,气息却极其骇人,“不得了啊不得了,比天逆鉾还吓人呢,哎呀,我真是好害怕啊,大经纪人,你觉得我不用咒力,就不能杀了你吗?” 他单手搭上鹤见久真的肩膀,拇指从鹤见的脖颈上缓缓抹过。 鹤见久真这会儿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伤口的疼痛,夜风的寒冷,其他人的目光…… 他只能看见五条冷峻的脸,只能感受到对方抚摸着他喉结的、修长用力的手。 他知道那只手能做什么。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那个……宿主。】 系统仿佛也被吓到了,这会儿才颤颤巍巍地想起来补充。 【艺人签约成功的瞬间,艺人管理条例会自动激活,帮艺人排除不利于登顶星光的因素。检测到艺人的强大咒力是艺人明星事业的阻碍,系统已为您自动封存在对方体内,在获取足够星光值之前,无法解锁,不能外放。】 鹤见久真如遭雷劈。 意思是,五条强大的力量现在只能留在体内,不能使用了? “想让我死,你可以直说。”他幽幽地在脑海中对系统道。 咔嚓—— 鹤见久真被疼痛唤回神,发现五条轻而易举地把他胳膊拧脱臼了。 鹤见久真:…… 比刚才那怪物还可怕,此言诚不欺我。 “这种时候还能走神?”五条语气凉凉,“你可真能给我惊喜。” 伊地知这会儿也不催五条了,他目光紧盯着鹤见久真,神情十分严肃,仿佛对面站着的是即将毁灭世界的恐怖反派。 鹤见久真苦笑,“我若说我对您真的没有半分恶意,这一切都是意外,您会信吗?” 五条收回手,不知为何,忽然笑出了声,“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路过的工作人员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却被这气场骇得大气都不敢喘,自动绕着他们三人走。 鹤见久真余光能瞥见被担架抬出来的导师和同学。 “伊地知,给他买张机票。”五条沉声道,“下个任务,我带他一起去。” “诶?啊?” 伊地知推了推眼镜,很想问些什么。 这么危险的人物,就这么带走去执行任务吗? 但看着五条冰冷的侧脸,他决定相信对方的判断。 就如过往每一次一样。 哪怕时间仓促,协调困难,他还是坚定道:“是!” 于是,简单处理完伤口后,鹤见久真就像一件大型行李一样,被直接从案发现场塞进了五条的黑车里。 不到半小时,从受害人变成嫌疑人,身份转变之快,之离奇,堪比量子隧穿。 3、第 3 章 鹤见久真再次睁眼时,发现天已经亮了。 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迟缓地想起来,被塞进黑车后没多久,他就被五条弄晕了。对方下手挺重,他现在浑身酸痛,像刚从两百级台阶上滚下来似的。 再一看,系统界面还在,但生命值掉到了8。 可想而知他昏迷的时候遭遇了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发现自己仍坐在汽车后座,车窗外拦着一道警戒线,警戒线后,是一所j国小学的校门,校门内空无一人。 警戒线前,五条和伊地知站在阳光下,正在低声交谈。 “……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通知……协助?”伊地知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然后是五条的声音:“哇,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伊地知?”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您……术式……飞机上也一直守着……几十个小时……” 后面的内容鹤见久真没有听清,他看见五条摆手,转身朝车子走来,声音越来越近。 “没问题啦,我们不是还有这位神秘的反派先生吗?他肯定会对我负责的。” 高挑的青年“唰”地拉开车门,微微俯身,冲鹤见久真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阳光在他的白发上泛起冷冽的光。 “对吧?邪恶的阴谋家先生。” 鹤见久真:…… “这是哪?”他放弃反驳,不太抱希望地问。 “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表演舞台哟!” 鹤见久真:…… 明明是坟场还差不多。 “系统能消灭怪物……我是说咒灵吗?”他虚弱地在脑海中问。 【抱歉宿主,咒灵必须用咒力才能祓除,我是经纪人系统,无法提供此类服务。】 “……那我能使用咒力吗?” 【很遗憾宿主,只有咒术师才能使用咒力,您先天条件不足,无法成为咒术师。】 好极了,竟然还是基因决定性职业。 “如果五条要杀我,你有办法阻止吗?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封存他的咒力,部分原因也是为宿主的人身安全考虑呢。】 系统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两分委屈。 【如果宿主死亡,我只能另外寻找别的宿主了。】 也就是说,就算现在五条把他的脖子拧下来,系统也没有办法。 真是前途叵测,黯淡无光。 顶着五条充满压迫性的“目光”,鹤见久真硬着头皮下了车。 周遭的人员似乎都被疏散了,目之所及,只有伊地知站在旁边,目光紧紧跟随他移动,满脸戒备。 “五条先生,这家伙太危险了,要不还是考虑申请增援吧?而且,里面的咒灵有变异成特级的倾向,您现在的……” “闭嘴伊地知。再啰嗦的话,等着被我掌掴吧。” “掌、掌掴?” 趁着伊地知浑身一僵,嘀嘀咕咕什么“果然,人太久不睡觉是会暴躁的”之类的话,鹤见久真抓紧在脑中问系统另一个问题。 “我和你能解除绑定吗?单方面或者双方协商?” 【不能。除非宿主死亡,否则无法以任何方式解绑。】 很好,看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帐’我来放。你撤到远点的地方等。”五条对伊地知道。 伊地知看上去一副胃痛的样子,目光转来转去,欲言又止,但终究只是点点头,转身拉开车门,启动车子离开。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伊地知离开后,五条低声念了一串咒语般的话,鹤见久真抬头,看见一个黑色的罩子,正以学校上方为顶点,缓缓降下。 和他之前在m国见过的一样。 “你果然看得见‘帐’啊。”五条悠悠道。 什么意思?鹤见久真没明白,只能继续敲系统。 【宿主,‘帐’是咒术师为了不影响普通人生活而设的,放下后,普通人看不见‘帐’,也看不见‘帐’里发生的一切。】 懂了,他不是普通人的证据又增加了。 债多不愁,鹤见久真很平静,他连五条的咒力使用都能影响,还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事已至此,他很清楚,他已经上了五条黑名单,就算他立刻让对方的力量恢复正常,对方也不会放过他的。 “走吧!”五条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单手搂住他往里走。 这次,鹤见久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的重量。 他的身体仍很虚弱,肋骨的痛感尤其明显。 即使风和日丽,他也能感受到,前方平静的学园里蛰伏着可怕的危险。 “您是觉得,我死了,您身上的限制就会解除吗?”他目视前方,轻声道。 两个人挨得很近,他相信对方能听清。 “嗯,好像是有这种可能呢?” “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我死了,这种限制仍然无法解开?”他顺着对方的话道。 “嗯?你在威胁我?”危险的语气。 身边的人忽然侧头,几乎碰到鹤见久真的脸,但他没有闪避,依然目视前方。 “是,毕竟我还想活着。”他坦诚道。 从后方看,他们的影子几近重叠,如同一对亲密依偎的情人。 五条沉默片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么,这位诚实的经纪人先生,能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吗?” 真实目的吗…… 鹤见久真望向前方,目光落在一株落光枝叶的樱花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想给她一个独立、光明的未来。” 他的声音很轻,又很坚定,像冬日的风,穿过樱花树的枝干飘远。 这几乎是句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但不知为何,五条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松手,放开了他。 那种无形无声,却又无法逃离的杀意,淡了些许。 “其实您能看出来吧?”鹤见久真注视对方,冷静道,“我身上可能是有一些秘密,但我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别说对付咒灵,凶残点的街头恶霸,我大概都打不过。” “嗯。”五条站在原地,毫不客气地点头,“你是挺弱的。” 鹤见久真:…… “总之,”他掰回正题,“眼下的情况,我认为我们都需要时间理清楚,您把我扔给咒灵,并不能解决问题,可能还会使问题更严重。” “嗯,好像也是。” 看着对方嘴角那抹微妙的弧度,鹤见久真直觉不妙。 只见白发青年单手扯散眼部的绷带,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语调飞扬道:“不过,现在可能有点晚啦。” “叽——” 下一秒,教学楼的玻璃大片碎裂,发出激烈的脆响,无数赤红色的咒灵从教学楼中涌出,如同成群变异的火烈鸟,尖叫着朝他们涌来。 “上课啦——上课啦——” 铺天盖地,赤红的咒灵如一大片地狱的烈火,熊熊燃烧着朝他们扑来。 “还不跑?不是说对付不了咒灵?”五条转身背对他,活动了下手腕,扬声道。 鹤见久真回神,连忙朝“帐”外跑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无法使用咒力的五条要怎么对付这些咒灵,但他留在这里,以他仅有的8点生命值,死亡就是瞬间的事情。 他顾不上身上伤口是否会恶化,竭尽全力朝“帐”的边缘跑去。 风在呼啸,无数激烈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拼命驱动身体,沿着校道,跑过花坛、雕像、校门,然后—— “砰”的一声,一头撞在了“帐”上。 这一下撞得太狠,他眼前一黑,向后踉跄,脑袋剧痛,费力地稳住身体,缓了半秒,才再次上前,伸手碰了碰黑色的罩子。 坚硬、冰冷、不可穿越。 什么情况? 他回头,发现五条所在的地方,已经完全被咒灵淹没,半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叽——上课啦——” 一只咒灵,似乎苦于无法挤进同伴的圈子,正在上空盘旋,它绕了两圈,忽然看见旁边还有一个人类,尖叫一声,猛冲而来。 鹤见久真面色一沉,强迫自己紧盯着袭来的咒灵,在咒灵即将碰到自己的前一秒,俯身贴地滚开,让咒灵径直撞到坚硬的“帐”上。 咒灵撞得极狠,竟然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 鹤见久真的生命值掉到了5。 他冲进校门口的警备室,将另外三只追来的咒灵挡在门外,同时抄起屋内椅子,将一只撞破玻璃的咒灵砸了出去。 但很快,更多的咒灵扑来。 四面八方,如潮汹涌,像一片将要吞噬他的地狱之火。 而他的生命值只剩3。 鹤见久真望着面前的一切,心情出奇地平静。 终究还是要死了吗? 刚刚在车上,应该先给外婆写遗言的。 眼看咒灵长长的尖嘴伸来,就要叼死他,一只手忽然斜斜伸出,扯着他的衣领,将他猛地塞进了窗边办公桌的底下。 “抱歉。”漂亮的面孔出现在桌下空隙前,“之前怕你跑出去伤到伊地知,设置的‘帐’不允许任何带咒力的东西进出。还以为身上带着咒物,他们就都会冲我来了。” 鹤见久真蜷缩在桌下,看着转眼间衣物变得破碎不堪的五条,对方半蹲在他面前,为他挡开了身后所有咒灵。 “现在这样,也没办法解开‘帐’,委屈你在这里待会儿啦。”白发青年笑嘻嘻道。 一缕鲜血溅开,落在鹤见久真脸上。 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他身边的,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无数红色的咒灵,正疯狂地撞向五条的身体,撕咬对方的血肉。 如同疯狗遇到肉,急不可耐,残暴无比。 “你……” 他目光颤抖地看着那些咒灵,看着它们每咬一口,就像铁遇硫酸,从接触的部位开始,嘶声哀鸣着消融,直到彻底消散。 仿佛五条的伤口中蕴含剧毒。 “怎么?吓到了?” 五条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又不断愈合,白色的头发被鲜血染红,却还有空对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别担心,这些咒灵看着多,其实很弱,脑子也不好,等啃完最后一只就好了。” 明明是被最后一只啃完吧…… 鹤见久真难以想象眼前人此时的感受。 他甚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伊地知知道,五条要用这种方式祓除咒灵,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 这就是……咒力不能外放的结果。 “对不起……”他低声道。 “诶?”五条歪了歪头,随手捏扁了一只妄图越过他肩膀攻击的咒灵,“真吓到了?看你这样,你其实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鹤见久真惭愧地点头。 别说控制了,他甚至还不完全了解系统。 甚至,系统算不算他的能力,都很难说。 “没事啦。” 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太难看,五条竟然又安慰了他一句。 “可能看起来有点夸张,但我的反转术式很强,没关系的!” 这一小会儿功夫,他的衣物已经被五条的血液溅湿,看不出原样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件粉色外套是从哪来的,他原来的衣物早被m国那只咒灵弄破了。 “系统。”他在脑海中问,“真的没办法把五条的力量还给他吗?哪怕临时的也好。” 【宿主……】 系统停顿片刻。 【如果您坚持的话,其实也有……您可以和签约艺人追加新的条约,划分“明星模式”和“日常模式”,如果对方同意,“日常模式”下,您可以把对方变成一只猫,规避人形状态下的限制。】 猫?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吗?” 【是的。】 鹤见久真看见五条肩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体内咒力的强大作用下飞速愈合,又被再次破开。 咒灵发出惨烈的尖叫。 而五条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和神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更没有让半只咒灵越过他的身体。 可外面的咒灵看起来还有很多。 鹤见久真问系统:“怎么追加?” 【您将内容告诉对方,对方同意即可。】 他望向那双清透的苍蓝眼眸,里面正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五条先生,”他尽可能条理清晰道,“您愿意和我签订新的条约,允许我在必要时候将您变成猫,以便您发挥自己的力量吗?” “猫?”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瞪大了。 4、第 4 章 “猫?” “是的,很抱歉,我目前只能找到这种方法。”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落在五条沾血的白发上,竟然有一丝圣洁的感觉。 那双瑰丽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盎然的兴味。 “好啊,听起来很酷呢。”对方说。 话音落下,系统的提示响起。 【追加条约签订成功,“日常模式”已解锁,请拍拍艺人的肩膀,选择您想要的模式,即可成功切换状态!】 鹤见久真看了眼面前人千疮百孔的肩部,“非得拍肩吗?” 【只要有肢体接触就可以!】 眼前是一具遍体鳞伤的身体,简直令人无从下手,鹤见久真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抚上对方的侧脸,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五条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请您准备好。”鹤见久真道,用意识选中了系统中的“日常模式”。 切换,确认。 几乎在他意识点击的瞬间,面前骤然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嘭”的一声,高挑的青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拥有纯白长毛的蓝眼猫咪。 长得像天使一样的猫咪落在地上,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抬头看了看他。 咒灵们怪叫着冲来,即将碰到鹤见久真。 猫咪眨眨眼,伸出软乎乎的爪子,轻轻一挥—— 汹涌而来的咒灵仿佛被一股大力攥住,倒卷着扭曲、变形,在可怕的吸力中,如同空掉的易拉罐一样,被按挤、压扁、卷成一团,发出硬物碎裂的声音。 “砰”的一声,红色的咒灵们与周遭的建筑一同爆开,形成巨大的气浪。 鹤见久真抬手挡住眼睛。片刻后,他放下手臂,确认敌人已经被击退后,有些费力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他扫了眼系统界面,见生命值稳稳停在3,微微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放眼望去,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周围的一切仿佛被飓风刮过,方才还火海般汹涌的咒灵,顷刻间全军覆没,原本牢固的警备室只剩残墟废瓦,连旁边的校门都塌了一角。 熟悉的破坏力。 他看向一旁的猫咪,白色的毛发上还沾着鲜血,整只猫却已经像扑进游乐场一样,在破碎的废墟上滚来滚去,仿佛这是什么人间天堂,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鹤见久真:…… 画风切换太快,有点无所适从。 “您……还留有人的神智吗?”他试探道。 猫咪骨碌碌滚到他脚边,毛发上除了血,倒是半点灰尘都没沾。 灵巧的小动物翻身而起,伸出爪子,拍了拍地面,有些不满地“喵”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生理构造变了,这一声又软又甜,听得人心头一颤。 鹤见久真顺着看去,发现白猫爪子拍过的地方,躺着一部手机,还有一块铁牌。 那块铁牌……好像是在m国时,五条从废墟里捡起的东西吧?是五条说的咒物吗? 他忍痛俯身,捡起那两样东西。 “我现在把您变回来?” 他有点受不了大佬这样。真的。 “喵!”白猫甩了下尾巴,顺着他破损的裤腿,几步蹿到他身上,伸出爪子,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通按。 嘟嘟嘟—— 手机显示已拨号,电话对象为伊地知。 鹤见久真才看清通讯人是谁,对面已经秒接。 “五条先生,已经结束了吗!我这就过来接您?”伊地知的声音夹杂着期待和担忧,从电话那头传来。 鹤见久真看了看臂弯里的白猫,对方拿前爪拍了拍他胸口,示意他接电话。 “啊……那麻烦您过来接我们。”他无奈举起电话。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高了音量,“五条先生呢?” 鹤见久真感觉头有点大,偏偏白猫仰着头看他,蓝宝石般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模样。 他能怎么样呢……只能继续道:“嗯……五条先生,他可能出了点意外情况……请您尽快过来吧,您来了就知道了。对了,请您一定一个人过来。” 人多了,他怕情况更混乱,他只剩3点生命值,真的折腾不起了。 这次,电话那边沉默了更长时间,也不知道伊地知想了些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无比沉重,语气无比严肃。 “我明白了……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请您照顾好五条先生,我很快就到!”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鹤见久真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伊地知明白了什么?总觉得是一些不该明白的东西…… “您打算就这样见伊地知先生?”他低头问白猫。 猫咪却不再理会他,懒懒地甩了下尾巴,趴着不动了。 很快,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黑色的轿车再次出现在学校门口。 一身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脸上的神情竟有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帐”已经消失,校园内的一切清楚无疑,伊地知很快看见他们,朝一人一猫走来。 “伊地知先生,刚刚……”鹤见久真正想说明情况,伊地知忽然满脸悲愤地打断了他。 “我不是说,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谈吗!”伊地知指着废墟中残留的、破碎的黑色衣服,声音颤抖,“你做下这种事,整个咒术界都不会放过你的!” 鹤见久真:…… 他看了眼某人残留的衣物,那可怜的制服,先是被咒灵撕烂,又被变成猫的主人遗弃,此刻躺在废墟上,沾着鲜血,破碎不堪,简直惨烈,简直可怜。 “您想到哪里去了……”他无奈,赶紧解释道,“我哪有这种本事?五条先生好好的。他只是变成了猫。” “事到如今,再撒这种离谱的谎言有何意义!”伊地知义正词严地反驳他,因为过于悲愤,眼睛都微微泛红,“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样愚弄我吗!” 鹤见久真:…… “我为什么要愚弄您?”他试图讲道理,“五条先生的咒力受到限制,为了更快消灭咒灵,不得已才变成猫的。” “我看上去难道像三岁小孩吗!” 当然不……社畜的气息那么明显,看起来像中年人…… “五条先生,”鹤见久真只能再次看向趴在他肩窝的白猫,“您真的不解释一下吗?要不我还是把您变回来吧?” 他不想在此时此地和伊地知干架啊。 “喵。”白猫轻轻哼唧了一声,忽然四肢发力,竟直接从鹤见久真身上,跳到了伊地知面前,成功用自己蓬松的白毛糊了对方一脸。 伊地知后退半步,伸手就想将脸上不知天高地厚的猫掀下来。 但他费劲力气伸手,指尖却始终停留在离猫咪极近的地方,无法真的触碰到对方。 滑稽地挣扎了一会儿后,伊地知忽然停下动作,僵硬道:“难道真、真是您?五、五……” 白毛猫咪长长地“喵”了一声,利落地爬到伊地知头上,灵巧地蹲下,前爪搭在伊地知额头,轻轻拍了拍。 仿佛在说:你这个小笨蛋。 伊地知如遭雷劈,整个人一副人生幻灭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在一秒之内变幻了好几种色彩,当场裂开。 “我,这,你,他……” 鹤见久真冲对方安抚地点点头,道:“就是这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意外情况。” 伊地知:…… 严谨妥帖的西装男人仰头,发出了一声凄凉的悲鸣! …… 十分钟后,伊地知安排完交接,二人一猫终于结束混乱,撤出现场,驱车驶上公路。 鉴于自己的生命值岌岌可危,证件行李也全不在自己身上,鹤见久真没有表达什么意见。 他也想顺便看看,五条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既然他暂时和对方分不开了,更快了解对方更多信息,总是好的。 “我们现在去哪?”伊地知坐在前方,手握方向盘,满脸沧桑地问。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极其浓郁的怨念。 白猫窝在后座上,软软的肉垫在手机上“啪啪啪”一通按,翻出又一份通讯录后,将手机往鹤见久真的方向推了推。 “家入……硝子?”鹤见久真照念。 “啊,好,也是,是该去找家入小姐给您看看……” 听起来仿佛在说某种精神病。 鹤见久真看了看身旁的猫咪,毛茸茸的家伙将自己团成一团,粉色的小嘴微张,打了个哈欠,没再理会伊地知,而是闭上眼睛,趴下不动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就算是受伤如喝水的家伙,这样折腾,也还是会累吧。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也早已疲累不堪,疼痛从四肢百骸翻涌而出,难以止歇。 真是鬼才知道他过去这一天经历了什么……他向后靠进座椅里,合上眼睛,努力忽视疼痛,复盘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 …… 两小时后,车子到达了“家入小姐”所在的地方——东京咒术高专。 据说这地方有结界,未经登记的咒力进入,会触发警报,于是鹤见久真下车后,先被伊地知带去登记了咒力,才来到山道前的入口。 他站在车前,仰头看去,数百级长长的青石台阶通向山顶,弯弯曲曲,一眼望不到头。 突然觉得伤口更痛了。 身后,白色的猫咪正在冲可怜的司机先生喵喵叫。 伊地知似乎逐渐适应了,在白猫的大声喵喵下,连蒙带猜,推断道:“您的意思是,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吗?” “喵!” 看来是猜对了。 “好,我知道了。”伊地知又道,“但是您……什么时候变回来?您难道打算这样去见家入小姐吗?” “喵喵喵。” “这是什、什么意思……” 眼看伊地知又要满头大汗,而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不容许他再多等,鹤见久真想了想,帮忙解释道:“您放心,他要变回来很容易,或许五条先生只是……不想在您面前裸奔?” 猫咪状态无所谓,但变回人的话,应该是……没有衣服的吧? 伊地知触电般倒退两步,脸上瞬间露出了堪称惊悚的表情。 “我、您……好的,我、我知道了!我先去停车,一会儿就上去!” 不知为何,伊地知临走时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警惕了,也更加敬畏了。 鹤见久真放弃去思考对方又脑补了些什么。 总之伊地知开车走了。 而鹤见久真,作为此地仅剩的人类,再次望向面前的石阶,神色逐渐凝重。 白猫轻盈地跳上他的肩膀,伸出前爪指了指,似乎在指路。 这…… 虽然因为他暂时不懂的原理,白猫在他身上爬来跳去,并不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什么负担,但面前的石阶…… “我觉得,以我目前的情况,我可能爬不到山顶,就会断气。”他认真地给出分析。 “喵?” 猫咪歪头看了看他,白色的尾巴在他脸上扫了一下。 下一秒,鹤见久真发现自己腾空了。 仿佛头顶装了哆啦a梦的竹蜻蜓,他御风而起,稳稳高升,如同坐在敞篷豪车里,朝山顶迅速飞去。 冷冽的山风迎面吹来,阳光下,满山树木安静地守候在路旁,等待着下一次盛开的时节。 山道上,许多长长的注连绳在风中摇晃,两侧,灰白色的石灯笼连绵成线。 越过大片红色的鸟居,一片开阔的空地后,能看见具有浓厚宗教风格的建筑,在山顶铺展开来。 他们一路途经高矮不一的佛塔和神社,最终降落在一幢装饰典雅的小楼前,从敞开的窗户,翻进了一间宿舍模样的屋子。 这是五条的房间。鹤见久真很快意识到。 不是说要去见家入小姐吗?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先在这教训他一顿? 5、第 5 章 五条的房间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 鹤见久真的目光在屋内扫过,床、桌、椅、衣柜、书架……基本都是必备的家具。 桌子上摆着几张相框,是五条和几名年轻人的合照,其中一张相框倒扣着,不知道是不小心碰倒了,还是刻意如此。 最神奇的是书架,难以想象,书架上一半是各种畅销漫画,一半是专业性极强的学术书籍,其中大部分是数学和物理,少部分是化学和生物。 咒术高专还学这些?他还以为这是所……超能力宗教学校。就像,东方版的霍格沃茨? 在他观察这屋子的同时,白猫款步拉开衣柜,回头冲他喵了一声。 “您的意思是……”他推断道,“您要换衣服是吗?我帮您变回来?” 白色的猫咪恩赐般点点头。 鹤见久真想了想大变活人的场景,觉得谨慎一些很有必要,他可不想因为看到不该看的,被挖眼抛尸。 “变化的条件是我们保持肢体接触,我再切换模式,就可以换回来了。我等会儿会闭上眼睛,请您触碰我,然后我会选择切换。” 白猫没有表示异议,于是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自然下垂,认真闭上了眼睛。 几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很快,一只软乎乎的猫爪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如同一片轻柔的羽毛,让他感到微微发痒。 他在脑海中选择了“明星模式”,确认切换。 眼皮上有白光闪过的感觉,他的手碰到了一片温热的皮肤,不禁微微僵住。 “在这等我一会儿。”熟悉的、带点轻佻和活泼的声音响起。 他一动不敢动,闭着眼坐在原地,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浴室门开关的声音,哗啦啦流淌的水声,浴室门再次开关的声音,一点微微的风声。 一个响指在他面前响起。 “可以啦。” 他眼睫微颤,睁开了眼睛,换了一身崭新黑色制服的五条站在他面前,眼部重新缠上了绷带,正微微俯身看着他,白色的头发湿漉漉滴着水,血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还蛮客气的嘛。”五条直起身,“在我决定接下来怎么处理你之前,问你几个问题。” 来了。鹤见久真正襟危坐。 “首先,你手下还有其他‘签约艺人’吗?” “没有,只有您一位。” “你什么时候拥有这种能力的?” “在m国遇袭的时候。” “你的具体能力是什么?” “我……目前还说不好,但大概是围绕经纪人这个职业展开的。” 五条面露沉吟,片刻后,道:“我感觉得到,我们之间存在某种束缚。” 他的手指在两人中间比划了一下,“但这种束缚,对我来说,不是完全不能突破的,只是会冒些风险。” 听了这话,鹤见久真反而放心了一点。五条在他眼里已经十分强大,如果系统能毫无障碍地控制对方,他反而要睡不好觉了。 “你的能力很神奇,”五条摸着下巴道,“你这个人我也不算讨厌,所以,两件事,答应的话,我可以暂时保留我们之间的束缚。” “请讲。” “第一,这里是东京咒术高专,我执教的地方,这所学校里,除了我,不允许你和任何人签订你的条约,明白吗?以后你要和其他人签约,最好也先过问我的意见。” “这没问题,我能做到。” “第二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可以对我做什么,伊地知已经知道了一部分,就算了,我会让他保密,其他人,你一个都别说。” “好,我一定保密。”鹤见久真先是答应下来,微微想了想,又问道,“但为什么?如果您是怕别人利用我对您不利,我可以理解,但您不打算和同伴商量这件事吗?” 虽然他刚接触咒术界没多久,但也能看出来,咒术界就像一个小社会,有自己的体系和规则。五条应当是这个小社会中的强者,遇到这样的问题,按理说,应该跟身边同等级别,或值得信赖的心腹交流,以寻找破解之法。但听五条的语气,对方好像没有这个打算。 听到他的询问,面前的人微微一顿,脸上流露出一丝非常微妙的、难以解读的笑意。 “嗯……很有趣的问题。怎么说呢,这可是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虽然最后肯定会解决的啦。” 鹤见久真一怔。 “至于你会不会被利用,”五条悠悠道,“其实我并不在乎,想我死的人很多,再加你一个,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那些人恶心得很,你如果真想给重要的人一个光明的未来,就离他们远点。免得忽然惨死,或者比死更惨。” 鹤见久真瞥了眼对方还在滴水的头发。 所以,宁肯抢这两分钟也要把血迹洗掉,是不想那位家入小姐担心吗? 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吧。 不知为何,他从对方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很轻很轻的……寂寞。 几乎像是他的错觉。 “你知道五条在咒术师中的级别吗?”他问系统。 【您的艺人是特级咒术师哦,现代最强,宿主真棒!】 鹤见久真微微一怔,忽然想通了很多细节,也产生了更多疑惑。 “好啦!”五条拍了下手,“走吧,带你插队去,硝子可是很难约的哦!” 鹤见久真跟着站起身,“家入小姐是医生吗?” “是哦,超——厉害的,不像我只能治疗自己,硝子是非常罕见的反转术式拥有者,可以治疗别人,所以理所当然很忙啦。” 两个人往外走,白发青年关上房门。 “那真是非常了不起。” “嗯哼。” 两人并肩往外走,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吹。 因为系统的存在,即使只剩3点生命值,鹤见久真仍能保持神智清醒,行动自如,但理论上他现在应该在icu躺着。 对于这件事,他心底同样有一丝担忧。或许他确实需要找那位家入医生看看,以便更好地判断系统的能力。 系统目前为止表现出来的样子,多少有点不靠谱,他必须谨慎一些。 他们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硝子!”五条“唰”地拉开诊室的灰色金属门,大咧咧走进去,“这里有位奇怪的快要挂掉的普通人先生,请你帮他解剖一下!” 解剖?他明明还活着吧? “五条,说了多少次,进我诊室之前要敲门。” 一名留着棕色长发的年轻女性,从医用隔帘后转出来,嘴上抱怨五条的行为,神色却很淡然,她偏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鹤见久真,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普通人?真罕见。”她随手指了个方向,“进来吧,我帮你看看。” 鹤见久真觉得这位医生看上去还算正常,应该没有解剖活人的爱好。 他走进去,礼貌打招呼,“您好,我是鹤见久真。” “家入硝子,坐。” 按照吩咐,他在屋内最显眼的那张诊椅上坐下。椅背被放得很低,他半躺在椅子上,可以看见贴着冷色瓷砖的天花板。 诊室内打扫得非常干净,透着一股青灰色的金属感,有些冷冽,比起治病,确实更像解剖的产所。 “你头发怎么回事?”家入硝子站在诊椅边,一边准备工具,一边问跟着在旁边坐下的五条,“终于有神仙看不过眼,泼了你一头冷水?” “什么啊硝子,我只是洗澡啦洗澡。” “你不是说这位普通人先生快挂了吗?人命关天,你还有空洗澡?怎么不吹头发?” “倒也一时挂不了啦,应该。”五条前倾大半个身体,伸手去翻诊桌的抽屉,“硝子你的棒棒糖呢?再不吃点甜的,我才是真的要挂了。” 鹤见久真听见对方撕开糖纸的声音,后知后觉地也感到了饥饿。说起来,他是不是从离开导师家后,就没有进食过了? 他这样想着,忽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 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转头看向他。 微微尴尬的沉默中,五条乐了一声,咬着棒棒糖含混不清道:“哎呀,忘了你也还没吃东西。” 他窸窸窣窣又翻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递到鹤见久真唇边,“喏,只有橙子味的了。” 鹤见久真不爱吃甜,但眼下糖果确实是补充能量的最好方法。他张嘴叼住那根糖,含混地说了句“谢谢”。 “你还记得现在是12月吗?”女医生冷冷开口,“吹风机在下面柜子里,里边吹去,我不治感冒。” “好啦好啦,”五条听话地站起身往里走,“话说这家伙真的很奇怪,一副要挂不挂的样子,麻烦硝子好好帮我看看哟!” “知道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呢?” 鹤见久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咒术师说话都是这种风格吗? 他躺在椅子上,尽量平静地注视着医生的动作。对方抬手,覆上他的身体,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对方掌心绽放,他感到冰冷僵硬的身体很快变得温暖起来,伤口的疼痛变得和缓许多。 十五分钟后,家入硝子放下手,眼底有一丝疑惑,和一丝凝重。 “伤我治好了,”她对正在用棒棒糖棍练投篮的五条道,“但这个人的命,我救不了。” 6、第 6 章 冷灰色的诊室里响起一声夸张的“诶?” 五条两步挪过来,俯身打量鹤见久真,像在观察实验台上的小白鼠,“连硝子也没办法吗?” “很奇怪,”家入硝子沉吟道,“理论上,他现在应该就剩一口气,但外伤修复后,他看上去和常人无异。而我没办法改变他这种只剩一口气的状态。” 鹤见久真明白了,系统说他从此只能靠星光值续命,的确没有骗他。 “果然很神奇呢。”五条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鹤见久真顺着对方的示意起身。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这家伙是谁?”医生意味不明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身咒力残秽,但明明是个普通人,也不像天与咒缚。” “唔……秘密!” “好吧。”家入硝子转进里间,取出个小盒子,随手抛给五条,“你来得正好,生日快乐。” 五条接过,微微怔住。 他抚摸了一下包装盒的表面,轻轻笑了一下,“那就谢谢硝子啦。” “嗯,跪安吧。” 五条高高兴兴地带着鹤见久真撤退了。 他们在楼道外撞见匆匆赶来的伊地知。 “五条先生!您变回来了!” “嘘——”五条竖起食指,“关于这家伙的所有事情,记得保密,敢说出去的话,宰了你哦。” 伊地知:…… 可怜的辅助监督擦了擦额上冷汗,举着手里包裹犹豫道:“这是这位……鹤见先生的证件和行李。之前紧急联系m国人员拿到的。” “哦,给他吧。” 鹤见久真接过包裹,简单翻看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重要证件、手机和部分衣物都在里面,忽然感觉心里踏实了一点。 要是这些东西全丢了,他剩下的3点生命值搞不好能直接清零——开玩笑的。 “我现在去封印咒物,你带这家伙去吃点东西,换身衣服,然后给他……嗯,你家在东京吗?” 鹤见久真摇头,“在京都。” “那正好,我宿舍对面没人,你先睡那吧。” 鹤见久真没什么意见,他确实很需要对方说的这一切。住处离五条近些也好,这学校挺大的,人却不多,他怕自己一晃眼找不到人了。 伊地知表示一定照办,五条便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之后,按照五条的吩咐,伊地知细心地搞定了一切,等鹤见久真换好衣服吃完饭,入住五条宿舍对面的房间,天已经黑了。 全程,伊地知都保持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偶尔,目光中会流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 鹤见久真很能理解,但不打算解释,也无法解释。 谢别伊地知后,他简单整理了一下房间,洗了个澡,本打算等五条回来,再和对方商量些事情,但他实在太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虽然家入医生奇迹般治好了他所有外伤,包括断裂的骨头,但精神上的疲惫,必须依靠休息才能恢复。 反正如果五条回来,一定会来找他吧,以对方的动静,他肯定会醒的。 孰料这一觉睡到凌晨4点,再睁眼时,屋内屋外一片漆黑,四下万籁俱寂,只有一点月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投下一点淡淡的白光。 他打开房门,发现对面屋子的门缝还亮着。 竟然还醒着?总不能是还没睡吧? 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正想关门,等明天再说,对面的房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找我有事?”五条仍穿着那身黑色制服,眼睛上缠着绷带,完全不是准备休息的状态。 明明他只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也没发出什么额外的动静,对方是怎么准确了解屋外情况的?果然那双眼睛很特殊吧。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不休息吗?” “唔……12点?我可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抓紧备课啦。” “咒术师……都像您一样不睡觉吗?” “当然不是了,我这么强,少睡些没关系。” 鹤见久真:……这跟强不强有什么关系? 但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他想了想,道:“您明天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五条倚靠在门框上,屋内淡黄色的灯光照出来,为他打上一层温暖的轮廓,也让他向来飞扬的神情显得沉静了许多。 “你有主意?” “是。”鹤见久真站在自己房门口,背景一片昏暗,只有冬夜淡淡的清凉月光洒落,五条屋内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令他俊朗立体的面孔显出半明半暗的深邃,“如家入医生所说,我现在表面健康,实则命悬一线,我很需要为自己的小命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五条歪了歪脑袋,散漫道,“当经纪人吗?” “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是的……我必须让手下艺人拥有足够的星光,收获足够的影响力,才能拯救自己。” 很荒谬的方法,但事已至此,没必要隐瞒面前的人,或许关键时刻他还得麻烦对方。 出乎他意料,五条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对这个可笑的方法提出质疑,而是用带着微微戏谑的声音道:“所以,你这是在邀请我?”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反应过来后立刻礼貌道:“如果您愿意,那当然再好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也算见过很多艺人,研究过各国的文娱史,说实话,您的条件优越得惊人,如果您打算转行,一定会取得巨大成功。不过我知道,您肯定不方便……” “好哦。”五条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什么?” “我说好哦,”五条俏皮地笑了一下,“正好天天跟那群烂橘子开会开得我想吐,要是能借机气死一两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鹤见久真:……烂橘子又是谁?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道:“您是想进一步观察我的‘能力’吗?” “哎呀,”五条吐了下舌头,“你这样我会很苦恼的。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玩嘛?” ……猜对了很好,但为什么大佬能随时随地撒娇?咒术界的其他人对此就没有点意见吗? 他垂眸,深吸口气,再次抬头时,神情变得无比认真,“如果您愿意尝试的话,我会尽全力,给您争取最好的资源,做最尽心的规划。” 五条看上去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可要小心,我可是随时会突然罢工不干的。” “好,没关系,毕竟星光值越多,对我自己也越有利。” 五条眨眨眼,“那我让伊地知从明天起跟着你,有什么需要都交给他就好。” 白发青年转身进屋,捏着手机出来,“存个电话,有事就打给我。” “好。”鹤见久真也拿出手机,一边存号码,一边道,“您平时出任务有固定时间吗?需要我协助吗?” 他说的是猫咪的事情。 但五条摇头,“没什么规律,你不用管。” 对方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鹤见久真想了想,没有再多言。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串崭新的号码上,出现了一个独特的名字。 五条悟。 原来这才是对方完整的姓名。 “我存好了。”他道,“那……您早点休息?……对了,虽然已经过了,但是,生日快乐。” 高挑的男人顿了一下,片刻后,勾起嘴角,道:“都没有礼物呢,太随意了吧?” 鹤见久真哽住。 “骗你的啦,”大佬笑嘻嘻扬手,“快去睡觉吧,命不久矣的经纪人先生!” 房门阖上,楼道里恢复了安静与昏暗,清幽的月光照进来,在鹤见久真的眼底泛起一片涟漪般的微光。 …… 第二天一早,鹤见久真出门时,对面的房间已经空了。 按照最新指令过来辅助他的伊地知推了推眼镜,道:“五条先生去给学生上课了。” “……五条先生平时的日程安排是怎样的?” 伊地知想了想,给他报了一份堪比007的魔鬼时间表。 “……咒术师都这样忙吗?” “嗯……看人吧?不过五条先生确实很忙。” “……好,我知道了。麻烦您送我回市区。” 之后,鹤见久真顺利抵达市区,他采购了一些物品,在查阅近年来文娱状况后,于当天下午,拨通了一个他轻易不会联系的电话。 “您上次说的事情,”他淡淡道,“还算数吗?” 他听着电话中传来的苍老声音,肯定道:“是,我决定了。” “不,这不够,”他望向商店橱窗外的车水马龙,拒绝了对方的安排,目标清晰地坚定道,“《十项全能》这两天打算换人吧?我要那个空缺的名额。” 7、第 7 章 两日后,《十项全能》直播现场。 《十项全能》是这两年爆火的一档综艺节目,今年为了吸引更多关注,节目改成了室外直播的形式,嘉宾将在室外布置好的场地完成挑战。 节目的挑战内容以“变态”闻名,嘉宾可能在节目中遇到各种各样的奇葩状况,节目组还表示,这一季结合直播,他们随时可能根据线上线下观众的要求,追加新的规则和内容。 今年的《十项全能》已经播出两期,七名初始嘉宾都收获了极高关注度,其中一名嘉宾在第二期播出后,被爆出严重黑料,滔天舆论之下,节目组只能临时换人。 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一众演员歌手挤破头也想争抢的名额,最后居然落到了一个无名小卒……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素人身上。 …… 五条悟从车上下来,他今天没穿高专的制服,一身红色冲锋衣搭黑色长裤,眼部的绷带换成了墨镜,整个人看上去跟男模似的。 “这节目好像挺火的,你怎么搞定节目组的?”他好奇地问旁边的经纪人。 12月的东京还是很冷的,鹤见久真没有咒力护身,老老实实地裹了件羽绒服,他停好车,领着五条悟往里走,“我说了,会给您争取最好的资源。” 因为拍摄节目属于私人行程,伊地知没有跟来,鹤见久真承包了照顾艺人的所有工作——包括联系节目组,给艺人开车,准备艺人需要的所有用品,和艺人说明流程和注意事项等等。 跟他们今天要参加的综艺名称还挺搭。 “这个节目全程直播,周六周日在网络平台直播两天,周一周二晚上会在电视台播出剪辑版,每个嘉宾都会有自己的专属机位,整个节目还有很多镜头,一旦开播,所有声音画面都会被记录下来,包括我们两个的对话,五条先生一定要记住这件事。” “知道啦知道啦,这你昨晚不是讲过一遍了嘛?”五条双手插兜,跟在鹤见久真身后往前走。 拍摄现场一看就阵仗很大,周遭已经聚集起很多等待的观众,其中很多人举着灯牌和横幅,还有一些架着长枪短炮,无一例外裹得严严实实,此刻都站在节目拉起的黄线外,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 “时间有限,来不及给您看往年的节目,我们甚至连今年那两期都没来得及看,”鹤见久真微微叹了口气,“您是第一次录这种节目,如果遇到任何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情况,尽量微笑,含混过去,我就在场边,会努力为您提供帮助。” 随着他们越过安保人员的检查,往导演组的方向走去,其他艺人团队纷纷出现在视野里。 为求真实,拍摄现场基本没有给艺人留下私人空间,一旦直播开始,哪怕艺人中间需要补妆,也得在直播下进行。除非发生意外情况,比如艺人衣物破损严重,需要更换,才可以在旁边临时搭建的小棚里换衣。 有过气艺人参加这个节目后一夜翻红,重回主流,也有当红艺人参加完“暴露人品”,被全网喷到自闭,直接影响事业的。 参加这个节目像一场豪赌,但无论红黑,只要参加,绝不会缺少话题度。 “这个综艺虽然带有竞技性质,”鹤见久真继续道,“但输赢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直输的嘉宾也可能赢得大量喜爱,一直赢的嘉宾也未必得到认可,一切重在拍摄过程本身,很多艺人为了出彩,甚至会让团队提前准备方案。我们什么都没有,连服装都是从您衣柜里随便翻出来的,虽说您的衣服单论价格并不输给他们……” “你很紧张吗?”五条悟打断他。 “……有点。”鹤见久真闭了闭眼,“如果是我自己上,我不会紧张,但现在要曝光在所有人面前的是您,我的确有点紧张。” 五条悟哈哈一笑,“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嘛,正因为是我,才没什么好紧张吧?” 鹤见久真瞥了他一眼,“理论上是这样,毕竟我们现在最大的筹码就是您本人,但这种直播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观众的反应,而且,这确实是我们两人都没有真正实践过的事情,我难免会有些担心。” “没关系啦,实在不行的话,我把大家都打一顿就好啦。”五条悟轻飘飘道。 鹤见久真:…… 就是这样所以更不放心了啊! 他略微惆怅地拉高羽绒服的衣领,“我会努力工作,尽量避免那种事情发生……”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导演组附近。 临时搭起的户外展棚里,总导演小林正道正在大声吩咐各种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准备,现场人来人往,但还算乱中有序。 “小林导演,您好,我是经纪人鹤见久真,这是我的艺人五条悟,我们昨天通过电话的。”面容俊逸的羽绒服青年走近,准确识别出总导演,和对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小林正道从监视器后抬起头来,先看了眼鹤见久真,微微一愣,又看向他身侧仿佛和别人不在一个季节的白发青年,又是一愣。 他原本是有些暴躁的,先是看好的艺人暴雷出局,连累他们节目组被破口大骂了好几天,不得不紧急调整人员安排,紧接着是各种各样的艺人公司、工作室和明星个人,明里暗里询问他名额的事。 有些他可以无视,有些却不得不认真回复,好不容易快要敲定一位新生代实力与人气兼具的大流量,他却忽然接到一个无法拒绝的电话,要求他把这个名额换给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人。 说新人都算客气了,他和对方经纪人对接后,发现这居然是个压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素人! 天理何在?行业风气就是被这群人败坏的! 碍于大佬的施压,尽管他气得血压都高了,还是只能捏着鼻子应下对方,一番商谈走完流程,连张艺人照片都没要到——那个可恶的经纪人居然说艺人工作很忙,来不及拍摄照片?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架子这么大的! 总之走完最基础的流程,他在网上公告说,新来的嘉宾很神秘,直播时会给大家惊喜,然后就任由各家候选艺人的粉丝打架,不明真相的路人热切吃瓜,评论区撕得昏天暗地,节目组始终装死沉默。 事已至此,热度不要白不要。 他要坐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艺人,被全网撕碎。到时对方自己受不了了,退出节目,他再另外找人来就是了,如此一来,也不算得罪大佬。 但见到这个神秘新人本人的一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一种多年来风霜起落中磨炼出的直觉击中了他:这是个宝藏。 尽管对方戴着墨镜,看不全样貌,但光看身形轮廓,已属一流,最重要的是,这个新人身上的气质……很独特。 他从来没有在圈内见过拥有这种气质的艺人。 难道他的节目,要迎来一种新的可能了? “哦,是你们啊。”小林正道脑中飞速转完各种判断,站起身,客气地和两人握了握手。 经纪人倒是礼貌地回握了,但那名年轻艺人虽然没有拒绝,却表现得十分随意。 小林正道识人无数,只一眼,就知道这个人跟“谦逊有礼”四个字毫无关系。 他眼皮不禁一跳,怀疑自己刚才的直觉是错觉。 “节目流程大概都清楚了吗?”他例行问了一句,“今天的主题是运动竞技,强度会比较大,要做好准备。但也不用太担心,每个环节都会有工作人员引导,我们节目重在真实,宣扬挑战自我,只要好好表现,取得关注不会太难。” “谢谢导演,我们一定认真参与录制,”鹤见久真诚恳道,“只是有个小问题,我的艺人,如您所见是个新人,可能经验不那么丰富,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希望您允许我单独和他沟通一下。” 果然是太子爷啊。小林正道在心底磨牙。他本以为鹤见久真才是太子爷,毕竟姓鹤见,但现在看来,怎么好像这个艺人才是真金贵?五条……到底是哪个五条? “好说好说,”他套路化微笑,“我们也不是什么魔鬼节目,放心,镜头会好好跟进,绝不会错过嘉宾的精彩表现的。” 所以,艺人到时出状况被骂,不能怪我们实时忠诚的镜头不懂事。 “明白明白,谢谢导演给我们这个机会。” 小林正道在心底轻哼,“那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到旁边候场吧,开播的时候会有工作人员提示。” “好的导演。”鹤见久真微微一顿,恰到好处地提起另一件事,“还有个问题,想跟导演商量。我们来得急,没来得及给艺人上妆,虽然他素颜也很能打,但毕竟是关注度这么高的节目,需要面对这么多高清镜头,为了节目更好地呈现,我想,能不能请节目组的化妆师,帮他简单上点妆?” 一直在旁边当雕塑的白发青年愣了一下,偏头看来,眉梢扬起,似乎想表达意见,但最终没有说话。 小林正道:…… 这又是什么他看不懂的操作?太子爷还能缺那一个化妆师? 太子爷该不会是被硬绑来参加节目的吧…… 但这点小事他也不会跟对方纠结,既然对方敢直接用节目组的化妆师,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他招手叫来一名场务,“带他们去化妆。” 总导演亲自交代的事情,场务自然上心,他带着两名谢别总导演的青年去找化妆师,余光偷偷打量身边二人,谨慎而客气地问道:“你们是新来的嘉宾吗?” “是,初来乍到,请多关照。”鹤见久真礼貌回以微笑,“我是经纪人鹤见久真,这是我的艺人五条悟。您工作辛苦了,我家艺人是补位嘉宾,我们刚到,对节目很多细节可能还不太熟悉,还请您多多提点,非常感谢!” 场务小哥有点受宠若惊。 他知道节目组这几天一直为换人的事情焦头烂额,但最终换了谁,据说只有高层知道,神神秘秘的,他这种普通打工人和网友一样一头雾水,说不定还没有某些网友知道得多。 他悄悄打量旁边的白发青年,觉得对方是挺有大明星气质的,但白发是很罕见的特征,他怎么不记得哪位知名明星最近染了白发? 没想到总导演亲自交代的人对他这么客气,他带着人找到节目组最好的化妆师,先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又特意低声提了一句,“姐,是小林导演让我带这位五条先生来化妆的。” 化妆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面前两名高挑男性身上转了一圈,微笑道:“没问题,虽然节目马上开播了,时间有点紧张,但交给我吧!您先到这边坐下,我立刻帮您上妆。” “镜头下真的还是上点妆比较好,”鹤见久真在五条耳边低声道,“您的颜值再高,也得得到合适的呈现,艺人之间拉踩容貌可严重了,咱们稍微修饰一下,不给别人可趁之机。” “你觉得我会拒绝?我不介意这个啦。”五条悟大大咧咧走过去坐下,非常配合地摘下眼镜,“我早就好奇化妆是怎么回事了,等我学会,下次硝子生日,我就可以给她化妆了!” 鹤见久真:…… 不,家入小姐要是知道,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果然真正的强者连医生都敢得罪。 白发青年将纯黑不透光的墨镜收进上衣兜里,冲化妆师眨了眨眼,“姐姐我准备好啦!” 正在打开妆盒的化妆师,与尚未离开的场务,看清墨镜下那张脸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 淦!导演从哪挖到的宝?他们节目是要上天了吗! 8、第 8 章 面对一位会甜甜喊她姐姐的帅哥,化妆师有心发挥本领,帮对方颜值再上一层楼,但她托着那张脸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无可挑剔,对方随便眨下眼,她都觉得像被放电暴击。无奈之下,她只能帮对方简单强化一下轮廓,让对方的特征在镜头下更明显。 对天生美人,浓妆反而是累赘。 她认认真真地把这简单的工作做完,得到了艺人经纪人诚恳的夸赞,不禁露出笑容。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开始到处提醒嘉宾们,直播即将开始。 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哥扛着摄像机走近他们,“你们……是新来的嘉宾吗?” “是我们。”鹤见久真连忙跟对方打招呼,“您好,我是经纪人鹤见久真,这是我的艺人五条悟,是这期新补进来的嘉宾,请问您怎么称呼?” 摄像大哥愣了一下,道:“西川慎平。” “西川先生,等会儿直播就拜托您了,请多多关照。我的艺人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经验不是很丰富,可能会有不懂的地方,如果您能帮忙,那就太好了。” 摄像大哥神色和缓了一些,道:“好说好说,您放心,我肯定认真履行我的职责。” 化完妆的五条悟重新戴上墨镜站起身,“要开始了吗?” 语气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是,时间已经到了,”摄像大哥道,“您准备好的话我就开机了,每个嘉宾会有自己的单人机位,观众可以选择进入单人直播间观看,也可以留在总直播间,设备允许的话还可以分屏观看,我们也有很多全景摄像机和定点摄像机,不会错过嘉宾精彩表现的。” 当然,糟糕表现同样不会放过。 “okok,”五条悟随意道,“我准备好了!” 滴—— 场中,丰富的设备、装置和舞台已经搭建好,各个镜头对准了候场的艺人,场外,无数观众翘首以盼,等待直播开启。 冬天的阳光洒下,上午十点,《十项全能》第三季第三期,开播! …… 周六中午十二点,结束一周工作的铃木麻衣睡了个懒觉,起床后简单洗漱,取出冰箱里提前购好的三角饭团和玉米浓汤,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再拆开一份蔬菜沙拉,准备吃她的二合一早午饭。 等待食物加热的间隙,她拿起手机浏览了一下最新资讯。 几条显眼的蓝鸟趋势映入眼帘: #十项全能 #那个男人杀死了比赛 #小林正道汗流浃背 #跟拍摄像好可怜 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今天是《十项全能》直播的日子,但今年参加的嘉宾里,没有她特别喜欢的,所以她没有蹲守直播,而是选择观看之后在电视台播出的剪辑版。 她也知道过去一周,节目换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鉴于她喜欢的明星第一季已经参加过,不在这次候选之列,所以她没有特别关注这件事。 但今天的趋势好像有点特殊, 她想了想,有些好奇地点进第三条。 导演汗流浃背?节目出事故了? 这条趋势的页面中,最显眼的是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是几组已经被迅速裁剪好的视频和动图。 视频中,《十项全能》的总导演小林正道,在镜头下分多次表演了什么叫呆若木鸡、目瞪口呆、瞳孔地震,最后是一张似乎心如死灰,安详躺平的脸。 [本来以为导演偷偷挖到宝藏打算一鸣惊人,结果惊过头了发现导演自己也不知道这宝藏这么震撼哈哈哈哈哈哈!] [看在导演手忙脚乱被迫疯狂改流程,临时开小会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他之前死活不肯公布人选的事情!] [导演有什么好同情的?看这话题度,看这播放量,他赢麻了好吗!跟拍的摄像大哥才是真的惨啊,开拍前专门被问了“我怎样都行吗?”摄像大哥信誓旦旦回答说:“您尽管表现,我专业跟拍十年,一定记录下您的全部精彩瞬间!”然后比赛一开始,单人直播间里就没影了,我还得去看总直播间的画面才能找到人!] [同意啊,摄像大哥真的可怜啊,好家伙,主持人拍着胸脯说这次我们准备了8.8米高的攀岩项目,史无前例,一定包嘉宾和观众满意!还吹了整整5分钟场地的专业程度和安全性!结果那个男人,明明因为缺少常识,最后一个抵达攀岩项目,但他硬是在工作人员给他套上安全装备之前,就噌地蹿了上去!] [我作证,主持人回头一看嘉宾居然没有任何安全设施就上去了,眼睛都要瞪掉了,我很确定他当时胸口堵了一堆不能播的内容,只是还没来得及喷出口,那个男人就已经成功登顶,坐在上面晃着腿跟摄像大哥招手了。] [他甚至还问摄像大哥要不要他帮忙把摄影机扛上去……他真的,我哭死。] [可怜的摄像大哥,只能孤独地扛着摄像机徘徊在岩壁下,疯狂放大镜头。] [笑死,跟拍摄像拍空气,我们看其他摄像拍这位大哥拍空气。]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悟君的跟拍摄像!他虽然跟不上!但是!你们不觉得他仰拍的晴空下的悟君,魅力简直爆表吗!] [还有,怎么能说悟君缺乏常识!他只是在开赛前决定出发顺序的答题环节中,既说不出小野绫子的老公姓名,也答不对情人节送给女性的礼物,还搞不懂生病时怎么照顾病人,但是!他能秒解数学题!] [这还不叫缺乏常识?我当时都惊了,主持人说越到后面题目越难,结果前面一堆那么容易的他全部答错,最后一题明明是数学题,虽然只是高中数学题,但他速度快得像背了答案……] 铃木麻衣刷到这再也忍不住,直接点进另一条趋势#那个男人杀死了比赛。 这条趋势下,帅图美照扑面而来,怼了她一脸。 靠!真的好帅…… 她无法自控地从多个角度品鉴了一下新嘉宾的颜值,然后抓耳挠腮地和其他网友一起好奇,对方为什么要戴着那么……幽默的墨镜?难道这就是帅哥的任性? 但她顾不上研究这个问题,又很快点进了对方的节目比赛视频。 攀岩的画面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尽管如此,当她点进视频时,还是被对方的速度和力量深深震撼。 那简直就是艺术! 至于其他的什么障碍跑、跳高跳远……她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跟拍摄像只能拍到一阵风……她甚至疑心自己在看体育频道。 但还是有跟拍摄像能拍到人的项目,那就是射击。 废话,站着不动打靶,还拍不到的话不如转行。 但即使是射击,新嘉宾也在八秒内结束了比赛,还打出了10*10环的成绩,最离谱的是,射击全程,对方连那副搞笑的墨镜都没摘。 其他嘉宾脸都绿了。 有一个镜头给到了总导演,小林正道的脸色精彩纷呈,堪称表情包大赏,评论毫不客气地直接笑疯。 [看看其他嘉宾,虽然也用心比赛,但每个项目都要认真听主持人介绍,做好全面防护,才敢开始,中途还要和其他嘉宾互动,制造点话题,只有那个男人……心中没有主持人,没有其他嘉宾,没有导演,没有摄像,什么也没有,节目组天天说,我们这节目是让嘉宾来玩来放松的,实际上每个嘉宾参加完都累成狗,这么多期,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是来玩的……] [你错了,新嘉宾是看这节目有点陷入套路了,来给其他人上强度的。] [原本计划几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内容,他好像不到半小时就通关了,开赛前主持人让他说句对今天节目的展望,他说赢太快不算犯规吧,我还以为他是在炒作……] [没错,要不是中间老得停下来听主持人走流程,还得等一等被迫跟着他一路狂飙的摄像大哥,我感觉他还能更快……] [笑死,我倒要看看导演接下来怎么办!] 铃木麻衣强迫自己从手机中抬起头来,取出微波炉里热完又微微有点凉掉的食物。 她将东西端上餐桌,取来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迫不及待地开机,进入视频平台中的《十项全能》直播间,毫不犹豫地在节目主画面以外,选择了某个白发男人的单人直播间作为分屏画面。 等待网络连接的片刻时间里,她快速洗好手,一边拿起餐具开始吃饭,一边观看起直播。 画面中,身形高挑、穿着红色冲锋衣的白发青年,正略显不耐烦地站在一间被特意布置过的“废弃小屋”里,听对面的“绑匪”介绍流程。 为了挑战更具趣味性,节目组今天设置的环节并不是单纯的运动比赛,而是有情节的,嘉宾们必须通过多种方式,完成以运动竞技为核心的挑战,最终解救人质。 人质是从现场观众里随机挑选的幸运儿,场内还有部分观众充当npc,负责推进剧情。 实在完不成那些竞技项目的嘉宾,也可以通过推理,寻找线索、武器和伙伴,从而拯救人质。 今天节目组设置的项目竞技难度的确也不小,就算是业余酷爱运动的人,也难以全部完成,所以智力推理的部分也很重要。 但整个节目组想破头也想不到,天降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人,居然是个bug? 此刻,由专业空手道运动员青山洋介扮演的绑匪,正在努力地念台词。 “您可以选择原地做八十个俯卧撑,或者回答和运动竞技有关的50道专业题,或者完成节目组发起的挑战话题中,十五分钟内观众点赞数最高的那条评论的要求,三项完成任何一项,即可成功解救人质。一项失败,可以换另一项完成。” 前两项怎么看都很难,显然节目组是希望嘉宾和观众互动的,而正常嘉宾一般也会选第三个选项,有利于提升自己的人气。 但白发青年只是微微挑眉,反问道:“既然是解救人质,解决你这个绑匪不就好了吗?” 弹幕又开始哈哈哈: [某个缺乏常识的男人显然不知道他面前的“绑匪”是谁。] [开玩笑,前全国空手道冠军,少年天才青山老师,跟你玩呢。] [节目组居然能请动青山先生,是来宣传空手道的吧?] “绑匪”青山洋介愣住了。 他全程兢兢业业在小黑屋内扮演绑匪,节目组原本跟他说,嘉宾大概要下午才能到达他这个环节,没想到开播没一会儿,导演忽然改口,紧急通知他做好准备。 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这个嘉宾的提议有点匪夷所思,但更匪夷所思的是,耳机中传来导演的声音,告诉他可以试试。 可以……试试? 这剧本上也没有啊? 他干巴巴道:“也可以。但那就要靠你自己的本事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这位……先生,请多指教。” “好哦,我也会公平动手的!”白发青年回头,给了自己的跟拍摄像一个温馨提示,“西川,我要开始了!” 西川慎平咽了咽口水,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 [完了,我怎么有点不敢看了。] [太狂了是不行的。] [怎么不答应第三点呢!我要点赞他无法拒绝的要求!] 弹幕太多,铃木麻衣干脆关掉,她微微屏住呼吸,紧盯着电脑上的画面。 几乎就在她关闭弹幕的一瞬间,白发青年和“绑匪”之间,原本超过三米的距离,忽然被直接清零。 架在人质颈上的塑料刀,莫名其妙飞出去,朝上扎进天花板里。 高大壮实的“绑匪”向后撞在墙上,又被掀翻在地。 白发青年单手按住“绑匪”脖颈,长腿一跨,直接压坐在对方身上。 吸取了足够教训的西川慎平,立刻扛着摄像机冲过去,整个人趴在地上,从下往上仰拍自己负责的艺人。 高清镜头中,不再被墨镜遮挡的脸上,苍蓝的双眸如星光流转,此刻微微睁大,露出一丝真诚的好奇。 “能让我的眼镜滑落,你很强呢!” 9、第 9 章 发生了……什么? 先是被瞬间逆转的局势搞懵,再被突然怼进镜头的盛世美颜暴击,屏幕前的铃木麻衣精神恍惚。 她手指有些颤抖地重新点开弹幕,想看看其他人的想法。 但足足三秒,弹幕像集体下线一样,空荡荡的。 弹幕坏了? 她正想重启弹幕,就见屏幕上忽然炸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 [淦啊!这他妈是人吗?我真不是在看特效动作片?] [这真是直播?真是直播?真是直播?] [导演你出来,你是不是偷偷给画面加速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怎么一抬头就成这样了?] [开挂了吧!这怎么可能?还是青山洋介放海了?导演组安排的?捧新人也不是这么捧啊?]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脸是真实存在的吗+1] [以为是帅哥,原来是美人,呜呜呜呜呜颜控死而无憾……] [就刚刚这一个镜头,跟拍摄像今日的耻辱已洗刷殆尽!] 镜头下,刻意布置得有些阴森破旧的“小黑屋”中,白发青年的面容仿佛单独开了美颜,自带一层圣光滤镜。 他捏着自己的墨镜,从容起身,对旁边的观众“人质”道:“你得救啦,快跑吧。” 获救的幸运的观众坐在椅子上,对上那双蓝眸,脸忽然唰地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我……您……” [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明显的脸红,真的爆红啊!] [红不红的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下次有这种好事能不能让我来?] [限节目组三秒出公告,我要立刻知道现场观众怎么报名!] “这样就算通关了吧?”五条悟把墨镜别在红色冲锋衣的立领上,随口问道。 无人回应他。 守在屋内屋外,负责拍摄、道具、call流程的工作人员,除一路跟拍被震撼习惯的西川慎平外,全都露出了精神恍惚的表情。 “怎么?是你们说打倒绑匪也算通关的,现在不认账?” “呃,这……您刚才……请稍等!”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忙忙联系导演,“导演,现在怎么办?” 但没等小林正道给出新指示,方才被按倒在地的青山洋介,已经站起身。 他活动了下手脚,抬头看了眼还插在天花板上的塑料刀,又看向面前轻松插兜站着的青年。 匪夷所思。 难以置信。 三十二年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眼前究竟是何方神圣? “刚才……是我输了,”他诚恳道,“能否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白发青年扬了下眉,“五条悟。” “五条……先生。惭愧,在下青山洋介,之前竟不曾听说您的大名,敢问您修习的是何种技法?师承何处?” 白发青年摸着下巴思索,“青山洋介?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熟悉……哦!你是那个全国柔道冠军吗!” 青山洋介眉心一跳,“呃,您恐怕记错了,在下修习的是空手道。” “噢!那也差不多嘛!很好,看来你这个冠军是真的呢!” 那还能是假的吗? 青山洋介忍耐地微微绷紧嘴角,“敢问五条先生所学何法?师承何处?” “嗯?你是问我的体术老师吗?” “是,如能告知,不胜感激。” 白发青年目露思索,似在回忆什么,“有是有啦,但他们都很菜,还很笨,也没法告诉你他们的名字,非要说的话,倒是有一个,但他已经死了。” 青山洋介不解,还有些隐隐的不快,“您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老师,怎可这样……形容他们?” “哎呀,你好麻烦哦,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从小就尊师重道,讲求武学精神的青山洋介,目光变冷,沉声道:“若无老师,何有我们今日?越是有天赋,越应尊重老师,您很厉害,因此更应珍惜自己的才能,任何人唯有谦逊向学,方能长久。” “哇哦,”苍蓝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你也是那种满口正论爱说教的老古板吗?” 今年才三十二岁的青山洋介:…… “您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吧,但正论之所以是正论,自然有它的原因。您有这样的身手,难道是动作演员吗?那更该有师承,我怎么从未在各项武术赛事中见过您?” “哇你好吓人,”白发青年夸张地抖了抖肩膀,“都说了他已经死了,他那种人,一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你反正肯定是见不到了。” 青山洋介蹙眉,很不能理解对方的语气。 对方谈到自己老师的死亡,口吻如此轻浮,可又说老师是“一百年也不见得有一个”的天才,那不就还是敬仰称赞的意思吗?可真的尊敬欣赏老师的话,为什么谈及老师时态度如此随意? 他想了想,有了决定,“若您如此说,您可愿接受我的挑战?我既无缘见到您的老师,便希望向您讨教。” 弹幕一时都愣住了。 [啊?发生了什么?] [啥情况,要比武吗?] [武术粉路过,说实话,有几年没听见青山老师说想挑战谁了。] “方才为节目考虑,”青山洋介继续道,“怕伤到人质小姐,也怕伤到普通嘉宾,我没敢全力以赴,但您既然如此说,节目结束后,请允许我单独向您请教!” [我没听错吧?青山老师要跟对方比武?] [青山老师说得对啊,刚才肯定是因为配合节目组,所以根本没有发挥出实力。] [这新人也太无礼了吧,他说错青山老师的流派还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敢这么说自己的老师?] [哼,我前面就说了,这种空降的新人,十有八九要翻车!] [是有些过分了,如果那位老师真的已经逝去,他提及此事,态度怎么能这么轻浮?] [他敢答应吗?刚才能赢怕不是有黑幕吧?] [肯定有黑幕!再来一次恐怕要被青山老师教训得很惨了!] [导演!把比武过程放出来!我们要看!] [导演!别折腾其他嘉宾的跳高跳远了,我们要看这个!] [节目组快改流程,我立刻就要看到比武大会!] 监视器前的小林正道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拿起对讲机,紧急吩咐还在其他场地奔走的主持人。 “你先把手头的事交给b组,让村上代你主持,你赶紧到小黑屋那边去,刚刚新嘉宾把青山老师撂倒了,现在青山老师在跟新嘉宾约战,观众期待值很高,你去稳住场面,尽量协商,让双方在节目直播中完成比试,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节目组会尽全力安排。” 主持人:??? 谁把谁撂倒了?谁要跟谁约战?他们节目要直播个什么东西? “好、好的,我这就去……” 忽然从娱乐节目主持人变成体育节目主持人,樱井弘一满头雾水,着急忙慌地往小黑屋的方向赶。 好在这段距离并不远,他很快来到屋子门口。 在其他工作人员的紧急安置下,当事人都还在场。 充当人质的幸运观众已经被送走,领答谢礼物去了,樱井弘一站在门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深吸口气,微作调整,迈步走了进去。 镜头同步跟上。 “青山老师,悟先生,抱歉,我来迟了。”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方才片刻发生的事情,大意是—— 青山洋介:节目结束后请与我一战! 五条悟:打倒你只需要几秒钟,有这时间赶路去揍你,我不如去买甜品。 青山洋介:岂有此理!你莫非不敢! “我已经得知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樱井弘一挂起笑容,抬高声音,发挥全部职业素养道,“首先,请允许我向各位观众朋友郑重介绍青山洋介老师!” 他转向镜头,“青山老师是著名的空手道大师,曾多次获得全国乃至世界级空手道大赛的冠军,《十项全能》很荣幸邀请到青山老师参加我们的节目,也希望大家多多关注空手道的发展,一起传承文化,健体强身!” 两句话把空气里的火药味散掉一些后,樱井弘一带着笑容转向身侧二人,“其次我要恭喜悟先生,完成了我们本期节目的全部挑战,打破了节目记录!” 五条悟双手插兜,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没有回话。 樱井弘一握紧话筒,“在此,请允许我为这个环节稍作补充,解救人质的环节,我们原本只安排了三种解救途径,也就是前面青山老师和大家提过的,俯卧撑、答题、完成观众评论的要求。悟先生三种都没有选,而是选择对决青山老师,这是临时变动的安排,大家明白的,直播嘛,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之喜,这也是直播的魅力所在!” “所以,无论是嘉宾、扮演绑匪的青山老师、人质观众,还是我们节目组,其实方才都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仓促之下,难免有缺漏之处,当然,既然刚才的安排是大家都同意的,那么悟先生已经成功解救人质,通关本期项目,这个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但眼下大家既然有了新的想法,我斗胆提议,如果青山老师和悟先生愿意,不如我们就在下午的直播中以武会友?” “正好也符合我们这期节目的主题,在运动竞技中挑战自我,激励更多朋友投身体育,健康生活!两位觉得怎么样?有任何需求,比如场地、道具等等,都可以告知我们,节目组会尽力安排!” [这个好这个好!快答应!] [青山老师快答应!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好上一课!] [我就说肯定是节目组安排的效果,青山老师刚才肯定放海了。] [一路高歌猛进的新人终于要被虐了吗?] [救命啊没想到能在一个娱乐综艺里看到青山老师出手,不枉我蹲半天直播,节目组真是赢麻了。] 青山洋介微微一怔,见对面的高挑青年还是一脸无关紧要的样子,沉声道:“如果这位五条先生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我是无所谓啦,但你很有名吧,下午当众被我揍哭怎么办?”白发青年无辜地眨了眨眼。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青山洋介已经很久没有产生类似恼怒的情绪了。他承认对面的青年不容小觑,但这种散漫无礼的态度,他实在看不下去。 “您放心,输赢我都坦荡接受,如果输了,我自然向您道歉,承认我技不如人。但也请您注意,下午我将全力以赴,以真正的武术格斗精神向您请战!” 五条悟耸耸肩,“好吧,那就随便你啦,什么场地道具随便你安排。现在我能去吃饭了吗?我饿了诶。” “……好,您请!” 于是五条悟潇洒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黑屋,抛下除跟拍摄像以外的一众人员,径自往进场的方向走去。 沿途经过各种场地,其他嘉宾还在吭哧吭哧通关。 “怎么样?我赢了哦!”他走到场边,朝等候已久的经纪人挑了下眉。 早已准备好的鹤见久真拎着食物迎上前,微笑着温声道:“今天全场,没有比您更闪耀的存在。” 10、第 10 章 鹤见久真陪着似乎正发出愉悦语气词的艺人先生往午餐区走。 午餐也是直播的一环,他们要在节目组安排的地方用餐。 他将准备好的食物打开,不太意外地收到了惊喜的赞美—— “是熊谷大师的新季甜品!” 对上那双亮晶晶的蓝眸,鹤见久真温和道:“您喜欢就好,拍摄辛苦了,请多吃一些。” 五条悟坐在桌子对面,歪着脑袋看他,笑道:“伊地知告诉你的?” 鹤见久真克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是,具体的,等节目结束我再告诉您吧?” “好吧——”白发青年嘟着嘴看向旁边的镜头,拖长音调道,“西川你不累——吗?吃饭没什么好拍的吧?快吃饭啦!” “西川先生,我也为您准备了一份午餐,因为不了解您的口味,所以只是普通的烤鳗鱼寿司便当,刚刚热过,如果您不介意,不如和我们一起用午餐吧?” 按理说,跟拍摄像不该出声和嘉宾交流,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回话就太失礼了。 西川慎平轻轻摇了摇头,“非常感谢!等会儿我把机器固定好留在这,会有人过来暂时替我,我吃完饭再回来。” “其实没关系吧?您把机器固定好,在镜头后吃午餐,应该也不影响您的工作?而且这里有挺多固定机位,不会影响画面的。而且,五条先生也不介意,对吧?” “对啊,坐啦坐啦西川,我的经纪人这么贴心,不要辜负他的好意嘛,换来换去的好麻烦哦。” 西川慎平的心被触动了。 当摄像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艺人团队邀请他一起吃饭,更别提这还是直播节目。 但职业素养令他难以答应,这实在有些不合适。 他正迟疑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耳机里忽然传来导演的声音,“答应吧西川,观众现在对你很好奇,你今天还上了蓝鸟趋势呢,既然艺人团队邀请,就和他们一起吧。” 啊?谁上了蓝鸟趋势?他?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缓了缓,西川慎平仔细将摄像机放好,冲面前二人微微鞠躬,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great!” 与此同时,弹幕正在热议—— [这位是新嘉宾的经纪人?] [经纪人小哥也好帅嘞,差点以为也是艺人。] [我第一次看到有经纪人给自家艺人端甜品的,这是什么新时代新人设吗?] [居然是熊谷大师的新季甜品!呜呜呜呜呜可恶啊我也想要!] [啊摄像大哥竟然得到了午餐邀请!] [摄像大哥不容易,快吃点温暖的鳗鱼寿司。] [午餐这么丰盛,下午该不会被青山老师打吐吧?] [话说伊地知又是谁?] 鹤见久真准备的午餐很丰盛,除了五条悟心心念念的甜品,还有一大份热乎乎的烤鳗鱼饭,豚骨拉面和味噌汤。 因为其他艺人还在卖力通关,午餐区暂时只有他们三人。 鹤见久真与五条相对而坐,一边吃饭一边问:“上午的拍摄还顺利吗?有没有哪里不习惯或者不愉快?” “有啊,”白发青年咕哝道:“其他嘉宾太弱了,赢起来好没成就感。” 摄像机后的西川慎平:…… 监视器后的小林正道:…… 弹幕:…… 鹤见久真忍不住低头笑了下,道:“嗯,其实我还挺好奇,要是他们能和您势均力敌,您会是什么反应?” 漂亮的猫眼立刻睁大了,“这怎么可能!” “嗯,”鹤见久真煞有其事地点头,“您说得很对。所以,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噢……”五条悟嘟着嘴,低头猛咬了一口和果子,“好吧,原谅他们了。” 弹幕:…… “如果您想提高成就感的话,要不下午的比赛给自己增加一点难度?”鹤见久真继续道。 毛茸茸的脑袋从食物中抬了起来,“哦?” “下棋有让子的说法,您可以考虑用类似的方式,让让青山老师。这样对决更精彩,您也能玩得更尽兴,不是吗?” “唔……好主意!那就这么干吧!” 弹幕:……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狂妄如斯,恐怖如斯!] [我以为经纪人会“教育”一下新嘉宾,让他不要这么傲慢,结果……] [太离谱了导致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去呼唤武术圈同好来看热闹了。] [呵,真当青山老师没粉丝?给我等着!我立刻去摇人!] [没见过这么当经纪人的,我倒要看看下午他们想丢多大的脸。] [唉救命啊,他这么好看,要是输了会不会哭啊,该死,我怎么还有点期待?] [颜狗滚。] “只要别真伤到人就好。”鹤见久真谨慎地补充了一句。 “放心放心,他是个普通人,我有分寸。” 旁听的西川慎平:…… 谁是普通人?青山老师? 他低头看了眼美味的鳗鱼寿司,又抬头看了眼面前毫无危机感的两人,不禁惆怅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罢了,无论下午发生什么,他都竭尽全力把五条先生拍帅一点就是了。 …… 下午3点,疯狂赶工的节目组终于把比武场地搭建完毕,派人来请对决双方。 期间,其他嘉宾在节目组有意无意地放水下,终于完成了各自的项目,勉强通关。 毕竟观众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跑偏了,再让嘉宾们按部就班通关,其他嘉宾的团队和粉丝就要闹了。 因此,不如干脆趁着场地搭建,抓紧让其他嘉宾通关,然后统一安排所有人参加下午的比武大会。 导演已经想好了: 先安排其他嘉宾向青山老师请教,然后由青山洋介对决新嘉宾五条悟。 如果青山洋介赢了,就请他顺便传授一些空手道知识。 如果五条悟赢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被新嘉宾的bug操作毒打了一上午,小林正道已经长记性了——那就……那就只能看临场反应,随机应变了。 为此,小林正道单独叫来樱井弘一,特意交代他下午的主持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得亏他们是资金充足、团队优秀的节目组,才能在直播中紧急安排如此大的变动。 但看着一条条蓝鸟趋势,再辛苦也值了。 …… 下午3点,论武大会,正式开始!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正为您直播的是《十项全能》第三季第三期,本期主题是运动强身,挑战自我!这期节目,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空手道大师青山洋介老师,此刻,即将进行的就是青山老师同本期七位嘉宾的论武大会!” 临时搭好的、半径约5米的圆形“擂台”上,主持人樱井弘一正在同观众介绍新流程。 场边,青山洋介负手而立,五条悟双手插兜,站在青山右侧一米处,再右边,是六名偷偷拿目光打量五条的其他嘉宾。 整期节目,除了开场的例行介绍和问答环节,六名嘉宾和五条完全是零互动,现在又因为五条,被迫要来跟大名鼎鼎的青山老师论武。 苍天啊,他们连那些运动项目都搞不定,何德何能能跟全国空手道冠军比试? 都怪新人太能抢风头,太狂妄,一点礼数都不懂。 但事已至此,全网观众的呼声下,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位上场的是过气影帝佐木樱介,他维持前辈的风范,表示自己先上去替大家打个样,得到嘉宾们的欢呼鼓励。 然后在试图攻击青山洋介的过程中,屡屡落空,屡空屡试,最后一个重心不稳,越过青山洋介摔倒在软垫上。 “您没事吧?”青山洋介将人拉起来。 “没事没事,承蒙您指教,实在是见笑了。” 第一位,k.o. 第二位上场的是新晋男团偶像泷泽阳太,他活力满满地表示自己也想试试,对着镜头做了个飞吻,就小跑着上场了。 由于练过舞,他的表现比年过四十的影帝好不少,得到了青山洋介的小技巧示范奖励。 随后上场的是三位女嘉宾,毫无疑问,她们也纷纷败下阵来。但因为早有准备,三个人心态很好,说说笑笑间,倒是很好地缓和了紧张的气氛,为比试贡献了许多笑点。 而且女嘉宾们柔韧度都非常好,得到了青山洋介的夸赞。 倒数第二位上场的,是人气创作歌手风间彻也。 他是个额发很长的瘦高男青年,慢吞吞走上擂台,对青山洋介道:“青山老师,我真的不擅长运动,更没有半点武术细胞,和您‘比试’也只能是令您为难,我非常仰慕您,能有这个机会我非常荣幸,但我真的不太行……我可以选择弃权吗?” 青山洋介一愣,见主持人没有异议,便点头道:“可以,谢谢你。” 风间彻也摆摆手,“您太客气了。”便下场去了。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蹲那么久直播就为了这个!] [青山老师冲鸭!] 场边,看了半天过家家的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悠悠走上前去。 “来吧。” 他将墨镜在衣领上别好,双手插进衣兜,一身红衣明艳潇洒,利落道:“我不用手,如果你能取走我的墨镜,或者让它掉落,都算你赢。” 11、第 11 章 青山洋介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午后三点,冬日的阳光隐隐西斜,落在五条悟醒目的白发上,如同洒了淡淡的金粉。 “我说,我就用这个姿势跟你打,如果我的墨镜从衣领上脱落,就算你赢。” 全场哗然。 “悟先生。”主持人樱井弘一有些颤抖地捏紧话筒,“您的意思是,这场比试,您不使用双手,甚至要一直插在衣兜里?” “是哦,有问题吗?没人规定不能这样做吧?” 樱井弘一快速瞟了眼实时弹幕,毫不意外地看到爆炸般的文字: [疯了,疯了,哗众取宠也要有个度!] [谁给你的勇气这么跟青山老师讲话?] [呵,是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故意提这种条件,这样输了也有借口,还能博眼球吗?] [空手道粉路过,冷知识:青山老师25岁封神一战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对手了。] [难以置信,这世界上怎么有艺人敢这么说话?] [我真的看不懂了,我现在很生气,请青山老师狠狠教训他!] [武术粉,被网友叫来围观的,这就是你们说的bug新人?明明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小白脸吧,你们网骗啊!] 樱井弘一深吸口气,挂起微笑,看了眼青山洋介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真是非常大胆的提议呢!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一下,就算是普通跑跳,眼镜在衣领上都是很难别稳的,而且就算您不想使用双手,放不放在衣服口袋里,对身体平衡的影响区别也很大,您真的决定这样做吗?” “哦,别担心,我的眼镜和衣服质量都很好,不会那么随便掉的啦。” 樱井弘一:…… 这是衣物质量的问题吗?! 他谨慎地转向青山洋介,“对于悟先生的提议,不知道青山老师怎么看?” 青山洋介冷哼一声,对三米开外的白发青年道:“我再强调一次,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留下淤痕都算轻的,说不定还会骨折,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唔……这可是你先说的,你等会儿要是不小心摔骨折了,可不能怪我哟。”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青山洋介微微调整了姿态,一种凛冽的气息从他坚实沉稳的身躯上散发出来。 “好,既然这样,我没有异议,可以开始了。” 监视器后的小林正道连忙抄起对讲机,“让医护人员准备好!出现受伤情况务必第一时间救治!” 这种时候,小林正道只能庆幸,为了保障今天节目嘉宾们的安全,他们不止对各种运动项目做了严格的检验,还配备了完整的医疗后勤,以备不测。 这便派上用场了。 虽然在节目里搞出骨折这种事影响不太好,但今天情况太特殊,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运作得当,这场比试反而能成为这一季节目的爆点,让节目热度更上一层楼。 “樱井,如果出现严重情况你一定要及时叫停。”小林正道再次确认了一遍。 被迫充当临时武术裁判的樱井弘一微微咽了咽口水,宣布道:“好,那么我们尊重双方的意愿,论武大会第七场,青山洋介对五条悟,现在开始!” 言毕,他快速往场边退去。 12月的冷风吹过空旷的场地,无数镜头围在场边,摇臂机器蓄势待发,西川慎平扛着机器一马当先,蹲守在场上离两人几米远的地方。 青山洋介和五条悟相对而立,两人相距约三四米。 早上为了扮演绑匪,青山洋介穿的是节目组准备的“戏服”,眼下他已换上白色的空手道服,眼神中透着专注与锐利,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静止,他眼中只剩下面前那一人。 在无数眼睛与镜头的注视下,青山洋介率先动了。 很难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几乎在观众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已经前冲而上,重拳挥出。 白发青年侧身闪开,青山洋介挥出的右拳紧跟着横扫,荡向对方面颊。 五条悟仰头闪避,绕过这一拳移向左方,青山洋介紧跟着飞起右脚,一记凌厉的回蹴直击对方腰部。 五条几乎同时抬腿屈膝,用右小腿的前侧挡住了他的回蹴。 这一下出乎青山洋介的意料——以他的力道和速度,绝大部分人都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挡住他的回蹴,必须动用双手格挡。 但五条以这种不利的姿势受此重击,竟然晃都没晃,甚至继续发力,右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直接跨过他的右腿迈出站好,以背对他的姿势,腰部拧转,原本用于支撑的左腿向后飞出,猛然扫来。 这本来是极其危险的姿势——哪有对手会在实战中背对对方的?但五条速度太快,青山洋介来不及攻击对方,只能先抬手挡住踢来的左腿。 他左手阻住攻击,果断锁住对方,右手再次握拳挥出,直击对方后腿脆弱之处。 这一击下去,对方必然无力再战! 他正有千分之一秒的犹豫这样下手会不会太重,五条忽然也动了,白发青年就着左腿被他锁住的姿势,身体再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整个人以左腿和腰部为中心旋转,由背对他的姿势变换为朝向他,右腿凌空飞起,绕着他的身体划过半个圈,直击他的太阳穴。 青山洋介大惊,连忙抬手抵挡。 嘭—— 他屈起的左臂护住脑袋,被这一踢击中,这条手臂瞬间剧痛,连带着脑袋都恍惚了一下。 他向右踉跄出三四步,回首看去,五条悟已经安稳落地,双手保持着插兜的姿势,正低头观察自己衣领上的墨镜。 “哎呀好险好险,没掉就好。” 在场所有人震撼到说不出话。 所有嘉宾连同主持人,全都张着嘴瞪大眼睛,一副凡人误入神仙打架现场的抽象表情。 弹幕更是安静如鸡,仿佛一分钟的时间网友们集体变哑了。 青山洋介甩了甩疼痛的手臂,再次看向面前悠然而立的青年,目光彻底变了。 他不是托大的人,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赛前为何有那样荒谬的提议。 刚刚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 真相只有一个,对面这个轻佻的家伙,真的……强到可怕。 “我被你击中的那两秒,你可以乘胜追击的,但你没有。”他沉声道。 “也怕真把你揍出事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对吧?”明媚的蓝眸冲他俏皮地眨了眨,“都说了,这是只关于墨镜的战斗!” 青山洋介:……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对方衣领处。 这一次,他真正产生了以夺取对方墨镜为目标的战斗动机。 “好!”他朗声道,原先的恼怒和郁气一扫而空,“再来!” 话音刚落,他已如子弹弹射而出,速度和力量都比方才更强。 不再有一丝一毫试探,他迅速攻出数招,在五条几次闪避后,他忽然佯攻向左,右手则向对方腰间探去。 他抓住对方不惧近身战的特点,看似无用地佯攻——实际也确实没什么攻击力,他只是飞速伸手,在对方腰部撩了一下,指尖擦过布料,竭力扯动衣物。 只要扯松衣服,墨镜自然也能掉落。 “咦?”算好距离的五条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有点歪斜的墨镜,为对方的机智点了个赞,“很不错嘛!” 青山洋介才不闲聊,他一瞬不停地继续进攻,拼着会让自己受伤的方式也绝不止步,一招比一招迅猛。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得场边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天助我也! 青山洋介屏息凝神,这一刻,他的世界宛如静止,只有那副红色衣领上的墨镜正不断晃动。 他忽然前冲起跳,凌空飞出一腿。 五条如他所料侧身闪避,他紧追侧攻,连续抬腿横扫,迫使对方下腰仰避,他忽然变招,强行将腿朝对方正面压下。 这一招就算击不中对方,也要把那副墨镜扫下来! 然而他的腿朝对方兜头压下,后仰的青年居然原地劈了个横叉,直接“坐下”避开他的攻击,同时右腿朝他左脚扫来。 青山洋介闪避不及,被对方绊倒,但他也是无数战斗训练中磨炼出的强者,摔倒的瞬间,他强行改变自己的重心,朝对方扑去。 五条已经翻身准备站起,他竭力伸长手臂,去够对方胸口。 那一刻,一种久违的、潜能被激发的感觉,倏而闪过他的脑海,凭借这股力量,他竟然硬是又往前斜迈出半步。 半步,足够他的手触碰到那副漆黑的眼镜。 他右手竭力一勾,墨镜飞出,他倒落在地。 嘭—— 青山洋介仰面倒地,冬日的阳光照进他的眼底,晴空万里无云。 他看见五条单脚踩在他身上,仍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飞出的墨镜被对方仰身接住,半挂在锁骨上,正正压着衣领。 终究还是失败了吗…… 踩在他身上的白发青年从眼尾瞥了他一下,忽然笑着低头,微微俯身,对他道:“是你赢了。” 墨镜滑落,轻轻砸在他的领口。 像石子落入心湖。 五条松开他,收腿欲走。 望着对方逆光的身影,青山洋介忽然产生了一股非常强烈的冲动。 “不,是我输了!” 他扬声道,整个人翻身而起,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正坐俯身,朝对方的背影行礼道:“五条先生,请收我为徒!” 12、第 12 章 比试结束时,满场呆若木鸡的嘉宾和工作人员中,西川慎平扛着摄像机冲上去,完美记录下最后一刻。 他已经掌握了拍摄五条的技巧,镜头中,五条半侧着身子,居高临下地踩住自己的对手,神情中有几分睥睨与潇洒,还有几分好奇和赞赏。 冬日的阳光洒下,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橙光。 对方注意到镜头,轻轻斜过来一眼,眼中如湖水映天,波光潋滟。 西川慎平的镜头追着墨镜掉落,又后退拉远,将两人的神情姿态同时收入画面。 完美的构图在临近傍晚的天空下呈现,宛如隽永的艺术画面。 然后是五条转身的背影,和青山洋介突然的请求。 “五条先生,请收我为徒!” 本来就呆滞的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们,顿时变得更加呆滞了。 “哈?”白发青年停步回头,苍蓝的微光从眼尾曳出。 “方才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青山洋介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郑重道,“实不相瞒,28岁以后,我便感到自己的武学再不曾有寸进了,本来是抱着宣扬空手道的目的来参加这个节目,万万没想到能遇到您,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抱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等这一天已等了多年,恳请您收我为徒!” 五条悟回过身,眼中闪着诧异。 虽然这些年他一直以老师的身份自居,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上赶着要当他的学生。 没有嫌弃,没有勉强,格外真诚,格外热切。 他沉默两秒,挂起笑容道:“你这么说我是很感动啦,但你是普通人,我教不了你什么,没办法当你的老师呢。” 从小被称为武学天才的青山洋介:……原来我竟是普通人。 被拒绝的理由让他感到一丝淡淡的委屈。 好在他性格坚毅,不会轻易放弃。 他抬起头,认真道:“没关系,只要您愿意让我跟在您身边学习即可,我愿意服侍您!” 青山洋介是按传统武道师生的模式提出这样的请求的,他觉得五条没有一口拒绝,就是有希望,说到底,他们才认识几小时,他确实不能期望对方立刻答应传授他武学技法。 不过,他可以想办法先要个名分,日积月累,水滴石穿,总能等到对方愿意教他的那一天! 虽然他们只认识了短短几小时,但交手就是最好的相识方式,在方才的比试中,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招式中传达出的心境。 无论技法,还是心境,他都坚信,这就是他未来的老师。 他有足够的水平,能做这样的判断。 “可你没办法跟着我,我也不需要你服侍。” 然而,回应他的,仍然是拒绝。 青山洋介微微愣住,想了想,很快又道:“如果您是不想被人打扰,我也可以只在您方便的时候跟随您。” 五条没有立刻回应他,白发青年皱着脸,一副苦恼的样子。 场上忽然有些沉默。 一直候在场边的樱井弘一,这时终于缓过劲来,他抓住时机,适时上前,道:“抱歉打断两位,悟先生,青山老师,你们看,我们是不是先宣布这次论武大会的结果?” 其实已经忘记直播的青山洋介:…… 他恍然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刚才太忘我了,是不是影响节目了?” “没有没有,”樱井弘一连忙道,“两位方才为我们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我们看得差点都忘记呼吸了!只不过拜师的事情事关重大,或许等直播结束后您再和悟先生商量,这样会不会比较方便?” “您说得很是,”青山洋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感谢提醒。” “您太客气了!”樱井弘一热情道,“那本场的结果,二位老师觉得怎么宣布比较合适?实在惭愧,我是个武术门外汉,虽然刚才打起十二分精神观看比赛,但实在有点拿不准情况,恐怕还得您二位帮忙解读一下,救救我这个知识浅薄的主持人呢。” “算他赢。” “自然是五条先生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樱井弘一惊奇地“咦”了一声,“竟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先转向五条悟,“悟先生,能否请您先解答一下,为何您认为赢的是青山老师呢?” “这还用解释?”白发青年似乎有点嫌弃这个问题,“早说了,墨镜滑落就算他赢。你看现在墨镜在我衣领上吗?” 镜头配合地怼近,放大那一角被微微掀翻的衣料,以及衣料背后的白皙脖颈。 樱井弘一发出一声略显夸张的感叹:“的确不见了!” 他又转向青山洋介,“既然如此,青山老师为何又说自己输了呢?” 青山洋介无奈道:“先不提这种对决条件有多不公平,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刚才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我被击倒的时候,墨镜仍挂在五条先生领口,是五条先生善良,故意俯身让墨镜滑落的,这怎么能算我赢呢?” “这……说得也很有道理呢!”樱井弘一故意做出苦苦思索的表情,“对于青山老师的说法,悟先生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白发青年哼了一声,“没有,我不管,我说他赢就是他赢!” “咳……好吧。”樱井弘一对着镜头耸了耸肩,“既然二位各自有各自的说法,那么我斗胆提议,这场比试,我们就算平局怎么样?毕竟论武本身,是为了推广体育运动,激励更多朋友强健身体,挑战自我。而青山老师和悟先生既然已经为我们贡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想来胜负也不那么重要了,大家说是吗!” 场边的嘉宾立刻配合地大声鼓掌,“是!” 青山洋介还想推拒,但五条悟已经大声道:“okok,青山你快答应!” 事已至此,青山洋介面露惭愧,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认和了。” “好!”樱井弘一脸上的笑容加深,“那么我宣布,本次论武大会第七场,青山洋介对五条悟,结果为——平局!” 场边的嘉宾再次热烈地鼓掌:“好!” 与此同时,弹幕和评论这才慢慢缓过来。 [就这么结束了?] [哦时间是快到了,都怪我精神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好家伙刚才弹幕突然集体无了,果然是太离谱了吧……] [反正我是傻了。] [傻了+1] [我全程目不转睛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有没有录屏啊!我需要0.5倍速!不!0.25倍速!] [节目组!限你们今晚把比试片段剪好放出来!] [武术粉呢?刚才说我们网骗,现在人呢?出来走两步啊?] [啊啊啊啊啊那墨镜不是掉在青山老师身上,是掉在我心上啊!!!] [悟悟悟悟悟悟悟悟悟悟!] [武术粉已被青山老师的拜师言论震晕,我要缓缓……] [我想静静……] [我也需要0.25倍速……]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刚刚看完全程,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兼具超强的力量、极致的速度,和卓越的柔韧性?而且五条这么高,比在场所有人都高,这得一米九吧?这种身高在武术格斗中,理论上是缺陷,他为什么一点不受影响,反而能变成长处?不仅没有重心问题,甚至能灵活调动所有关节扩展攻击范围,太夸张了……不是,这样的超级天才,我之前怎么能一点也没听说过?青山老师好像也不认识他,这不应该啊?] [好长的评论,惊现大佬!求大佬解读这场战斗!] [大佬字多跟大佬混。] [我录屏了!等我稍微剪一下就上传!] [兄弟靠你了!我知道一个专门做格斗分析的博主,我等会儿就去敲他做解说!] [我就跟你们不一样了,我现在十分同情另外六位嘉宾。] [那几个嘉宾的粉丝平时都忙着刷屏,今天肉眼可见刷不太动了。] [风头都被抢光了。] [啧,感觉自己正在见证天降巨星的诞生。] [话说谁知道悟酱的艺人账号是什么?我怎么找不到啊?] …… 伴随弹幕和评论的争论,樱井弘一按流程总结今天的节目,宣布直播结束。 机器关闭,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开始抢时间收拾场地。 “各位老师今天辛苦了!”小林正道匆匆赶来,“大家表现都非常棒!节目热度今天创了新高,非常感谢各位老师的演出!” “小林导演客气了!” “小林导演也辛苦了。” 几名嘉宾纷纷回复。 他们心知肚明今天热度的最大功臣是谁,都答得很客气。 五条悟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冬天日落很快,他高挑的剪影渐渐暗了下去,显出一种微妙的深邃。 “谢谢各位老师!”小林正道微微鞠躬,“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耽误各位老师时间了!期待明天的直播,我们在演播厅见!” “没问题,一定准时到!” 话虽这么说,但除了两名还要去赶其他通告的艺人,剩下四人都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朝五条悟围去,一边隐晦地打量对方,一边做起自我介绍。 但只得到了让人捉摸不透的回应: “反正明天还要见,明天再介绍啦。” 四个人哽住,正思考怎么接话,白发青年忽然眼前一亮,越过他们看向前方,扬声道:“快快快,经纪人先生可算来了!你好慢哦。” 尾音拉长,方才利落迅捷的人,忽然开始撒娇。 其他嘉宾:…… 鹤见久真越过忙碌的工作人员快步上前。 他走到五条悟身边,先微笑着同另外几位嘉宾问好,简单介绍了自己和艺人,又真诚问候了跟拍摄像西川慎平,感谢对方今天的付出,快速社交完,礼貌同几人道别,客气将人送走。 随后他又和同样非常忙碌,但刻意留在原地等他的小林正道快速商业互吹了两句,然后和对方确认了后续行程和条约的对接。 他们加入这个节目加入得很仓促,有些细节还没完全商量好。 最后他才转向一直等在一旁的青山洋介。 “青山老师,抱歉久等了,我是五条先生的经纪人鹤见久真。刚刚我一直有关注直播,情况都已了解,关于您的提议,是这样的,五条先生平时的确非常忙碌,能来参加这个节目完全是出于机缘巧合,五条先生也是不愿耽误您的时间,才那样说的,还请您见谅。” 青山洋介倒是已经冷静下来。 “不不,刚才是我太唐突了,我得道歉才是。但拜师我是真心实意的,我不求五条先生特意指点我,只希望能有机会跟随在五条先生身边学习,我一定注意不打扰五条先生工作!” 鹤见久真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感到有点为难。 他和五条虽然也认识没几天,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了解,对方过的是一种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眼下青山洋介想拜师,却又不是咒术师……总不可能让对方跟着到处除咒灵吧? 然而五条并没有非常冷酷地拒绝对方,那便可能是……隐约被对方打动了。 那么这个时候,就该由他这个经纪人出面拒绝。 “真的非常抱歉,青山老师,”他尽可能诚恳道,“并不是五条先生不愿意帮助您,实在是五条先生的工作非常特殊,也很忙碌,真的没有办法兼顾,抱歉。” 青山洋介看上去有点失落,但他顿了顿,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艺人应该都有助理吧?就像其他几位嘉宾老师那样?五条先生有助理吗?” 鹤见久真一顿,征询地看了眼身边沉默站着的青年,见对方不置可否,并不表态,他想了想,试探性回答道:“五条先生……确实还没有助理。” 青山洋介霎时眼前一亮,“那我可否应聘这个岗位!五条先生今天一定已经受到了很多关注,接下来需要处理的事务会更多吧?艺人怎么能没有助理呢?你们放心,我身体很好,干活没问题,我也不需要薪水,我自愿给五条先生当助理!” 鹤见久真:…… 真是出人意料的收获。 “五条先生……您看?”他轻声问身边的人。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青山洋介,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 “你这样坚持,我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大恶人啦,如果你非要当我的助理,我可以给你双倍薪水,你什么时候想走,随时可以走。” 青山洋介目光一振,张口就想拜谢。 “但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五条悟打断他道,“我的确教不了你什么,你的肉/体在普通人里已经锻炼得非常好,技巧和战斗意识也很优秀,我比你强,是因为我跟绝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不是因为你不优秀。” 青山洋介目光颤动。 五条先生竟然在安慰他! 他大受感动,当即倒退半步,九十度鞠躬,大声拜道:“谢谢您!五条先生!从此刻起我就是您的助理了!今后请多指教,五条老师!” 13、第 13 章 夕阳落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身上。 五条悟伸手扶住青山洋介的肩膀,道:“好啦好啦,起来啦。” 在青山洋介起身的瞬间,他顺手从对方肩膀上拂过,一只巴掌大的小咒灵被他攥住、捏扁、收进掌心。 “那就请经纪人先生帮忙拟一份工作合同啦,”他极其自然地收回手,语气轻快道,“工资直接从我账上打。” “不不不,我说了我不要……”青山洋介连忙摆手。 “哎呀说给你就给你,我有钱,不用担心我付不起。” “但是我……” “青山同学,”五条脸上仍挂着笑容,打断对方却很干脆,“你都叫我老师了,这点小事就乖乖听话吧,嗯?” 青山洋介瞬间闭嘴,微微抿唇。 他是个五官端正、面容坚毅、身材结实的高大男人——跟五条悟比不算高,但跟大部分j国男性比算很不错的身高——此刻却收敛了所有威势,露出一丝堪称乖巧的表情。 “好的五条老师。” 只要师徒名分定下,其他都好说。 白发青年笑嘻嘻地,“嗯,这就对了嘛。” 长风吹过,暖色的夕阳将余晖洒落,远处工作人员正在拆卸设备,发出许多重物碰撞的声音。 “我回去就拟定合同,”鹤见久真适时温声开口,“青山老师,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没问题!” 青山洋介一边掏手机,一边跃跃欲试地问:“今晚五条老师有安排吗?我随时可以上岗。” “呀,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我在一起吗?”五条悟抚了抚胸口,嘴角上扬,“但是今晚不行啦,明天还要直播对吧?”他看向鹤见久真。 鹤见久真点头,“是,青山老师,今晚我还要梳理行程,之后才好跟您对接,如果青山老师方便,我们可以明早演播厅见?” 青山洋介按了按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真是太激动了,有点着急了,您慢慢来,我的合同不急。明天我可以过来,就是第一次当助理,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得请您多费心了。” “这个您不用担心,”鹤见久真有些无奈地笑笑,“实不相瞒,我们整个团队都是第一次,五条先生是第一次当艺人,我也是第一次当经纪人,接下来我们就互相学习,一起加油吧。” “竟是这样吗!”青山洋介惊奇地睁大眼睛,随即用力点头,“明白了,在下一定努力!” 之后,青山洋介坚持要送他们离开,夕阳西下,一直送到车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别。 好不容易结束今天的录制,鹤见久真坐进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微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进入娱乐圈的第一步,走得还不错。 甚至可以说,比他预想的要好许多。 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经纪人,五条悟也只是一个单纯的艺人,没有命悬一线,没有咒力限制,他现在应该会很快乐。 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五条先生,我们现在去……?” 早上出发时他们商量过,白天完成直播后,晚上怎么安排,要等直播结束后再说。 事实上,早上出发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定今天的直播能否完成,自然无法肯定今晚的确切安排。 后座的人正叠着腿按手机,过了一会儿,将手机伸过来,递到他耳边,给他看屏幕上的一串地址,“去这里。” 鹤见久真简单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份任务通知。 他迅速将地址默记下来,点头道:“好。” 同时把副驾驶上的一份甜品递到后面,“到地方还需要时间,熊谷大师的甜点我买了不止一份,您可以先垫垫肚子。” 车内响起一声轻笑。 一只手接走了甜品袋子。 鹤见久真启动车子,打开车内空调与车灯,踩下油门,车辆缓缓驶上马路,汇入车流。 他听见后面传来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 “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后座的人道,“甜品的事,你问的伊地知?” “我确实问了伊地知先生,”鹤见久真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道路,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但他很犹豫要不要告诉我这个可疑分子,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哦?怎么猜的?” “也不是什么严谨的推理。”他回答道,“只是觉得以您的工作强度,眼睛又如此敏锐,就算有您说的强大的反转术式,每天应该也要补充许多能量才可以。糖分是最简单的补充方式,我只是简单跟伊地知先生提了一句,他的反应就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噗,”后座的人笑了一声,“被你这么一说,怎么好像特别好猜?” “确实……不算很难吧?”他迟疑道。 “人果然还是要多读书呢,”白发青年似乎咬了一口甜品,声音变得有些含混和软糯,“你在国外学什么的?” “材料学和机械工程。” “……这不是两个专业吗?” “是。之后……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可能得回一趟学校,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可以吗?” “当然可以,”五条声音欢快,答应得毫不犹豫,“你早说嘛,我可以安排时间陪你一起回去。” 鹤见久真微微握紧了方向盘。 他知道这是监视,也是保护。 但不管哪种,他现在确实不要离开对方的视线比较好。 这两天通过旁敲侧击和查阅资料,他已经从伊地知、系统和网络上了解到不少关于咒术界的新情况。 只有一个感想:危险。 而且从旁敲侧击获取的信息来看,五条悟跟咒术界,或者说咒术界某些掌权的人,似乎不是很合得来。 诚然五条悟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一直在救他。 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他做出如下回答: “谢谢。” 两个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短暂相接,五条轻轻勾了下嘴角,将最后一口甜品嗷呜塞进嘴里,总结道:“好吃!” …… 半个小时后,他们抵达任务地点。 这是一栋未完工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是想建百货商场,主体框架已经完成,但还没有封顶,空洞洞的楼层里灌满冬日的寒风,显得格外阴冷,夜幕下仿佛一头择人欲吞的怪兽。 眼下大楼外侧和上次小学一样,围满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灯亮着,一身西装的伊地知正站在车边打电话。 五条悟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鹤见久真侧身叫住对方,“等一下,五条先生,您打算……就这么下去吗?” “嗯?”五条一只脚踩在车外,闻言偏头看来,“这是什么问题?你要我掀开车顶出去?”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打算就这样去处理咒灵吗?” 五条悟看着他,微微挑眉,“有什么问题?” 问题明明很大吧…… 鹤见久真想了想,委婉道:“您不喜欢猫咪吗?” “我喜欢呀。”五条悟说着,又要推门下车。 “五条先生!”鹤见久真不得不再次开口拦住对方,“您难道……要一直用那种方式处理咒灵吗?” 他知道,这几天他忙着联系节目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又处理过其他咒灵任务了,但对方没有来找过他,甚至提都没有提。 “这样衣服损耗不会太快了吗?”他道,“您不找我,是在担心什么吗?” 虽然变成猫咪很匪夷所思,但再怎么说也比那种可怕的方式好吧。 “你说得有道理,”五条说着,将车门关上,“这样浪费衣服是不太好。” 鹤见久真微松口气,正打算走程序完成变猫咪步骤,后座的人忽然拉开上衣拉链,将红色的冲锋衣脱了下来,随手搁在车里。 “等我回来。”白发青年丢下一句话,开门下车。 下车的人只穿着一件单衣,一边往伊地知的方向走,一边卷起衣服上的袖子,透过前挡风玻璃,鹤见久真能看见对方抬手招呼伊地知。 而后是放“帐”,黑色的帷幕缓缓降下,五条悟走进夜色中更显空荡阴森的建筑,身影逐渐消失在黑色的帷幕后。 鹤见久真握着方向盘坐在车内,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是不想被他控制吧。 就算会受很多伤,也不想被他干扰正常的咒术师生活。 是因为格外强大,所以也格外不喜欢依赖别人吗? 哪怕这根本称不上依赖。 但为什么呢? 明明这样会很麻烦,性格也不喜欢被妨碍,却还是把他这个“定时炸弹”带在身边,不仅容忍他活着,还答应他进入娱乐圈,成为艺人,甚至在第一天就给出了惊艳所有人的表现——整个白天,系统的数据一直在刷新,目前他已经用新增的星光值兑换了4点生命值,生命值成功增加到7点。 鹤见久真不觉得五条悟是因为不能杀他,才做这些。 那么…… …… 大约十几分钟后,五条悟回来了。 身上灰白色的单衣完好,衣袖已经放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轻松,正和伊地知交代什么。 很快,“帐”被收起,白发青年信步朝车子方向走来。 鹤见久真观察两人的神情与动作,忽然觉得,伊地知可能也不清楚五条目前的咒力状况。 否则以伊地知之前的表现来看,辅助监督现在不会这么平静的。 “搞定!”五条坐进车里,利落关上车门,和鹤见久真对上视线,忽然露出个明亮又张扬的笑容,“怎么,觉得我又会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的?” 鹤见久真迟疑着没有直接肯定,只道:“我当然希望您没事。” “放轻松,”五条开始重新穿上那件红色的冲锋衣,“上次是因为咒灵数量太多,今天这只,只是比较擅长隐身,别人都找不到,才得我来,咒灵本身弱得很,小意思啦!” “但是……您还是受伤了吧?” 虽然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哎呀,让它咬一口又不会怎么样,”白发青年满脸无所谓,“我的咒力只是不能外放了,又不是没了,如果我不故意收敛咒力让它咬,它想咬也咬不动呢。” 鹤见久真想象了一下对方按着咒灵的头让咒灵咬自己的场景…… “我会尽快弄明白自己的能力的,”他道,“如果真的没办法解约,我也会想办法尽快解除这种限制的。” “这么上心吗?”白发青年笑嘻嘻道,“难道,你心疼人家了?” 鹤见久真:…… 他一下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缓了缓,才道:“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多亏了您,我的生命值今天上涨一些了,谢谢您。”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低声道:“好像是活过来一点了……” 而后忽然换了个更远的话题,“对了,你会做饭吗?” “会……但不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 “会就好!”白发青年又雀跃起来,报了一串地址,道,“现在去这里,晚饭就靠你啦,经纪人先生请务必喂饱我哟!” 14、第 14 章 当晚,鹤见久真是在五条悟的私人公寓睡下的。 按照五条给出的地址,他开车进入高级公寓区,停好车后,乘电梯上到顶层,开门一看,复式公寓,双层结构,整洁宽敞,价格不菲。 咒术师都这么有钱吗? 一进门,五条悟就扑进客厅深灰色的布艺长沙发里,飞快打了个滚。 鹤见久真站在门口,看着对方的身影,简直幻视白色长毛猫咪在小学废墟上打滚的情景。 原来那个时候不是偶然,只是小白猫和大白猫的区别…… “食材在冰箱里,请经纪人先生快快大显身手!”大白猫脑袋还埋在抱枕里,手却高高举起。 鹤见久真盯着那只举在半空还不忘指尖乱晃的手,将电脑和文件放在玄关,自己换好拖鞋,朝厨房冰箱走去。 “我尽力,但请您不要抱太高期望。” “嗯嗯嗯!” 考虑到时间不早,今晚和明天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鹤见久真选了尽量快的方式做饭。 所幸冰箱里食材很丰富,尽管时间有限,最终成品也算营养均衡,色味俱全。 将最后一道菜也端上桌时,他看向沙发。 五条长长的身体陷在柔软的海绵中,毛茸茸的脑袋搁在扶手上,朝向他躺着,露出白色的发顶。 是睡着了吗? 但没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沙发上的人忽然利落起身,回头道:“好了?这么快?” 完全看不出刚才是不是在休息。 “是。”鹤见久真点头。 闻言,五条悟三两步蹿到餐桌旁边,盯着菜色,目露新奇,两秒后,忽然掏出手机,对着菜色咔嚓咔嚓一顿狂拍。 “我听说明星都吃水煮西兰花耶。”五条转头向他看来,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鹤见久真不太理解这个问题,“您又不是普通明星?而且,一味节食求瘦并不好。” 五条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背着手,“啦啦啦”地踱步进厨房洗手,轻快道:“没错!我就是最耀眼的superstar!” 怎么看都不像已经27岁、动动手指就能毁天灭地的人。 如果不是加入节目需要呈报年龄,鹤见久真很难想象对方其实比自己大。 一边想着,他一边调出系统界面,记录了一下最新数据。 鉴于系统似乎很不靠谱,他会按做实验的方法定时记录数据,分析各项数据之间的关系,以期进一步了解系统的算法和功能——指望系统详尽地告诉他全部,不如他自己单开一个课题研究。 不过是没有参考文献而已。只要命还在,他总会弄清楚的。 五条洗完手溜达回来,两个人坐下吃饭。 可能是因为两个人都饿了,这顿饭吃得很快,中途鹤见久真询问了五条平时的饮食状况,得到了“高专食堂还不错哦”,“xxx地和xxx市的xxx甜点不错”,“xxx的飞机餐还可以”之类的推荐。 他立刻就明白,除了在高专的时候有食堂,其他时间外出工作,大概都是随意应付吧。 可能只有甜品是不那么应付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做到整天活蹦乱跳的…… 他决定把饮食问题整理一下,写进给青山的工作合同。 话说……他忽然又有点迟疑。青山大师懂饮食吗? “明天你也可以做饭吗?”餐桌对面的大白猫双手托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可以给你加工资!” 鹤见久真不敢跟对方对视,面上十分平静地收拾碗盘,道:“您喜欢的话,之后我都可以做,不用加工资,我昨天和您说过,您当明星是有收入的,您让我用这笔钱给自己发工资,您记得吗?” 大白猫无辜地眨眼,“没忘呀,但做饭不是经纪人的工作吧?” “它可以是,”鹤见久真笃定道,“况且,我本来就不该要什么工资,我连住宿都是您帮忙解决的,只不过您的艺人职业发展确实需要一些资金,我才暂时帮您管理这笔钱。账目我都会认真整理,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过目。” “噢,”白发青年托着脸,下巴一点一点,“那今晚你就睡这里吧,衣柜里有很多新衣服,被子枕头也有备份的,你随便用,房间你随便挑。” 鹤见久真对上那双眼睛,目光一闪,忽然放弃了到嘴边的一堆冗长的话,转而简短道:“好。” 于是五条悟眉毛一扬,“唰”地起身,欢快道:“好耶,洗澡去啦!” …… 收拾完厨房,鹤见久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先给节目制作人和导演发了消息,等待回复的过程顺便拟好助理合同,同时将今天记下的数据整理进电脑,而后和节目组沟通剩下的细节,借着今天的热度狠敲了对方一笔,在对方牙痛的语气中完成最后的细则商谈。 一忙就是两个小时,等他回过神,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收起电脑,打算洗漱休息,忽然看见五条悟从自己的房间晃出来,往厨房走去。 他疑惑地起身跟去。 “您饿了吗?” 结果走到厨房门口一看,对方抽出把水果刀,眼也不眨地就准备往自己手上砍。 他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等一下!五条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嗯?”白发青年一脸轻松地转过来,“我把这小东西忘了,简单处理一下。” 鹤见久真看见对方左手捏着一只绿色的小咒灵,是……傍晚从青山洋介肩上顺走的那只。 绿色咒灵大概巴掌大,此刻被五条捏在手中,吓得鹌鹑似的一动不敢动。 可能就是太没存在感了,所以被搁置了。 鹤见久真眉心微拧,走过去按住水果刀的刀背,微微往下压,征询道:“这咒灵,很弱吧?” “四级。”五条任由他按住刀背,也没什么不满的意思,反而眼底流露出一丝好奇,“可能是青山武学无法进益,从他的困扰中产生的,没什么攻击力。” “原来如此,”鹤见久真微微俯身,伸手,尝试着碰了碰那只咒灵,“这就是所谓的负面情绪……” “要不,”他想了想,道,“您把它交给我吧?” “交给你?” “对。”他点头,“我正想做实验,需要合适的材料。” 绿咒灵瞪着眼睛,不敢动弹。 五条用指尖拨了拨咒灵的脑袋,像摆弄一棵柔弱有弹性的草,“那就交给你,小坏蛋,等着被切片研究吧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疑似不太聪明的笑声…… 鹤见久真忽略笑声,从对方手中接过咒灵,又亲眼确认对方把水果刀收回去,在对方不满的“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没有自虐爱好”的大声喵喵中,不置可否地表示: “您早点休息,明天的直播可不像今天这么轻松了,运动竞技对您来说不值一提,但明天可是专业技能大比拼,展示的都是艺人专业能力,比如演技、声乐、舞蹈,您一定要养好精神,明天说不定要当一天吉祥物……” “哼,”对方打断他,下巴微微抬起,像一只傲娇的猫咪,“没有麻辣教师做不到的事情,明天你等着看吧!” 15、第 15 章 周日上午九点半,铃木麻衣按灭闹钟,顶着两个微妙的黑眼圈,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昨晚睡得不太好。 废话,任谁看了一天热血沸腾的直播,又在网上冲了一夜激情四射的浪,都不会睡太好的。 白天的直播就不说了,晚上直播结束后,大受震撼的观众们抓耳挠腮,全网发布新嘉宾“通缉令”,四处搜寻对方的信息。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新嘉宾的账号是什么?这个话题甚至直接冲上趋势,即使如此,着急的网友们也没能找到新嘉宾的更多信息。 仿佛这个颜值武力双爆表的新人,是凭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艺人信息不知道,经济公司不知道,节目组的公告里只有姓名,连个@标识都没有。 就离谱! 热度越升越高,晚上10点多,在一群无头苍蝇般乱转的网友中,终于出现了路人不确定的发言: [这看着……怎么有点像常来我们店买甜点的帅哥?] 热情的网友得到意外之喜,立刻一拥而上: [你见过本人?本人怎么样!] [白发帅哥应该很少见吧!楼主仔细认认,是不是他!] [楼主你店在哪里?] [楼主,帅哥喜欢吃什么甜点?] [楼主,帅哥真人也一样帅吗?真人和视频哪个帅?] [楼主,帅哥一般什么时候去买甜点?能偶遇吗?] 吓得楼主连忙表示: [我也不确定哇,我其实也不算见过帅哥……帅哥来买甜点的时候,眼睛上好像缠着绷带,身材气质是很出众啦,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帅哥到底长什么样……不过要是帅哥真长这样,似乎也很合理,大概是怕出门被围堵才缠绷带吧?或者这是一种奇怪的体术锻炼方式?看你们的视频,他体术好像很厉害?] [那岂止是厉害,简直是变态!] 网友激情回复,怒甩链接。 [看!看完不跪我敬你是爸爸!] 没错,关于新嘉宾身份账号的讨论只是其次,最出圈的,毫无疑问还是五条和青山的那场比试。 当晚九点,疯狂加班的节目组,终于把剪辑好的比试片段发出来。 小林正道亲自操刀,每个画面都无懈可击,视角犀利,转换流畅,关键镜头极富冲击力。 视频一发布,浏览量瞬间飙升,网友们不断转发评论,视频片段从节目观众扩散到路人盘,而后一路冲进武术圈,收获批量问号与惊叹号。 [这谁???] [什么情况?谁p的视频,膜拜技术力!] [为青山老师点进来的,然后我沉默着退了出去,我可能是出现幻觉了。] [我0.25倍速看了三遍,竟然看不懂……] [同看不懂,已一键转发,丢进武术同好群求大佬鉴定。] [这是哪个节目?最近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空手道赛事啊?] [好不正规的场地!] [对面这是什么套路,没点开之前,我以为是青山老师的空手道教学视频,看完之后wtf???] [大脑已宕机,谁来给我介绍一下这人是谁???] [难以置信,感慨万千,我关注空手道比赛十几年了,去年的世界比赛,如果这位先生参加,我们还会被x国打得找不着北吗?] [附议,但修正:我觉得他不止可以参加空手道比赛。] [这是什么节目?下期还有吗?] [是直播?有回放吗?链接在哪?] 鉴于武术圈的大多网速比较慢,节目组预估,这支视频在未来一周内,才将真正引爆。 少量网速快的格斗武术类博主,则已经收到网友的热情私信,表示待自己参阅视频后,会尽快出解说视频。 原本就热度很高的《十项全能》,这个周末更是创下新的热度记录,同期播出的其他节目和影视作品,直接被压制得半点水花都没有,只能欲哭无泪地在角落哐哐撞大墙。 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里来的紫微星?这好事怎么就轮不到他们呢?此人是谁,查,给我查! 而《十项全能》直播团队则忙到起飞,无暇他顾,每当濒临爆炸边缘,只要看一眼数据……纳尼?扶我起来,我还能肝!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周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压根没怎么睡好的铃木麻衣起床,穿衣洗漱后,照例从冰箱里取出早餐,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等待的时间里,她取出笔记本电脑,插好电源线,开机,进入《十项全能》直播间。 没办法,她现在满心满脑都是那个男人,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对方今天的表现。 尤其在得知今天的节目主题是业务能力秀,才艺大比拼后。 对方到底是误入娱乐圈的武术大佬,还是真的…… 她搓搓手,将早餐端到饭桌上,心情雀跃地快速吃完。 上午十点,《十项全能》第三季第四期,正式开播! …… 今日再到节目组,鹤见久真明显感觉到工作人员的态度变了。 昨天他们到场的时候,还是无人在意、无人认识的状态,今天则截然不同,从他们踏进电视台大楼的那一刻起,就不断有工作人员跟他们打招呼。 分明他昨天已经囫囵认识了一圈工作人员,今天还是又发现许多陌生面孔,可见昨天一期的威力。 为了更好的演出效果,今日的直播将在室内进行,演播厅里将有500名观众参与直播,都是网络报名而来的,覆盖男女老少各年龄层。 和昨天一样,鹤见久真带着五条悟找到那名化妆师,在对方显然更加热情的笑容中坐下,请对方帮忙化妆。 没办法,服装可以简单搭配,发型也可以不太在意,毕竟五条是天生的衣架子,头发又自带独一份的出众。而且五条衣柜里的服装非常可观,无论类型还是质量都很够用,鹤见久真只需要发挥这两天恶补的艺人服装知识,就可以帮忙配出一款很不错的造型。 但化妆不行,这不是恶补能补出来的。 面对一张天然的盛世美颜,水平不够的化妆师只会画蛇添足。好在《十项全能》不愧是顶流综艺,化妆师也是顶配的,依昨天的效果来看,他们可以放心。 “悟酱别担心,”被一口一个“姐姐”喊着,化妆师飞速跳过姓氏,尝试起更亲昵可爱的称呼,“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 “不介意!超有趣!” 化妆师感觉整个人都被对方带动得甜蜜了,她就知道悟君今天还会来找她,早早就安排好时间了! “其他几位嘉宾都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悟酱很厉害,但今天要是比不过他们,千万别灰心,我们节目输赢不重要,你只要站在那儿,就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了!”化妆师悄悄道。 “哇哦,那姐姐也喜欢我吗?” 看着那张生动俏皮的脸,自以为久经沙场,早就对艺人无感的化妆师,还是忍不住捂了下心口,悄声道:“喜欢喜欢,哎你别说话了,影响我发挥。” 完全忽略是自己先开口的。 但白发青年非常配合地“哦”了一声,乖乖闭上嘴巴。 努力拿出全部职业素养的化妆师修完轮廓,目光从对方发顶扫到下巴尖,想了想,掏出一只润唇膏,轻声道:“来,张下嘴。” “啊。”完美的薄唇轻启。 她被对方这一声可爱到了,握着唇膏稳稳点上去,细细描了一遍,温声道:“抿唇。” 两片粉色的嘴唇合上,互相压了压,又松开。 啊,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 化妆师后退半步,观察两秒,满意点头,“完美!” 一回生二回熟,今天比昨天更棒! “谢谢美惠子老师。”一直等候在一旁的鹤见久真立刻起身,表达感谢,“实不相瞒,给五条先生化妆可是个很大的挑战,幸好遇到美惠子老师,真是帮我了大忙。” 吉田美惠子愉快地掩嘴笑道:“应该的啦,能给悟酱化妆可是我的荣幸。” 五条悟站起身,微微伸了个懒腰。 “那我们就去候场了,谢谢美惠子老师。”鹤见久真微笑着同对方道别。 “不客气,一切顺利!” …… 开播前五分钟,樱井弘一快速梳理了一遍今天的流程,并回顾了昨天评论区的热门话题。 为了增加直播互动效果,今天开场,他要挑一些热门评论和嘉宾互动。 比如—— 十点整,节目准时开播,例行的节目开场与嘉宾介绍后,工作人员送上贴满白色纸条的木板架。 “接下来,我们要请七位嘉宾回答一下观众朋友们的提问!” 他看似随机、实则早有安排地揭开三张纸条,先问了影帝佐木樱介、国民小花花泽绘里香,和手握三部大爆剧、只缺大奖奖项的实力派女演员星野绫子,每人一个问题。 第四个问题,他故作犹疑地在木板上的纸条中反复挑选,最后看似随意地揭开其中一张,震惊道:“哇!第四个问题,是给我们昨天刚加入节目的新嘉宾的!” 全场的目光顿时都望了过来。 “问吧。”五条悟姿态悠闲地站在舞台最右侧。 鉴于他有咒力护身,服装搭配不那么受季节限制,他今天穿了一身蓝白撞色的牛仔装,淡雅蓝加牛奶白,牛仔外套牛仔裤,年龄直接砍半,浑身上下青春洋溢,看上去比高中生还高中生。 若不是身高太令人瞩目,说他是国中生,估计都有人信。 当然,如能忽略他那仿佛批发购买的“盲人墨镜”,效果更佳。 “好,请问悟君!”樱井弘一同样自如地转换了称呼,热情洋溢道,“这位网友有两个问题,第一,他想问你的白发是什么时候染的?在哪里染的?他说染得很好,他也想试试。第二个问题则是,他问你,为什么上节目还要戴墨镜,你昨天射击的时候,是怎么看清楚的?” 白发青年悠悠回答:“首先,我的头发不是染的,是天生的。至于为什么戴墨镜,当然是因为我是最强的,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我啦,再说了,你们不觉得我的墨镜很帅气嘛!” 弹幕:…… [很好,狂傲一如昨天,我无话可说。] [救命,悟酱都这么说了,我应该附和他,但那墨镜我真夸不出口啊呜呜呜呜……] [天生白发?难道是遗传病?] [淦!这该不会还是个身残志坚的故事吧?] 16、第 16 章 舞台的灯光落在五条悟纯白的头发上,泛出一丝浅浅的暖金色。 “天生白发?”樱井弘一敏锐地意识到,这会是个弹幕关注的话题,他握着话筒追问道,“非常罕见的情况呢,难道是某种遗传类的因素吗?” “唔,”白发青年的嘴角勾了一下,声音透过衣领上的领夹麦,清晰地传遍全场,“是遗传哦。” 在场观众都有些惊讶,就连几名嘉宾也做出了“天啊”的表情,轻轻惊呼出声。 站在五条悟身边的男团偶像泷泽阳太,更是偏头看来,眼睛微微睁大,快人快语道:“天哪,遗传的白发,五条先生难道有白化病吗?” [真的好像白化病。] [医学生,有可能是瓦尔登堡综合征,昨天我就怀疑了,毕竟蓝眼白发很罕见,那眼睛不像戴了美瞳。] [也可能是其他问题,比如色素细胞发育异常,黑色素不足也有可能。] [胎儿期异常,比如母体或环境压力异常,也有可能。] [啊大佬好多,说得我怎么有点心疼了……] [靠,真是身残志坚啊?] [呃,也不排除是单纯的基因突变,可能人家很健康,只是刚好生下来就这样……] [都说了是遗传,肯定是家族病啊?] [真是遗传病的话,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啊?] 弹幕激烈讨论,台上七个嘉宾则各有想法。 嘉宾站位是有讲究的。 此刻的舞台上,从观众视角出发,从左到右,分别是:当红女团偶像宫本奈葵,国民小花花泽绘里香,实力派人气创作歌手风间彻也,影帝佐木樱介,大爆剧女演员星野绫子,超人气男团偶像泷泽阳太,最后是横空出世的新嘉宾五条悟。 影帝佐木樱介这些年虽然有点沉寂,但早年作品奖项过硬,资历很深,负责稳c位平衡,从中间往两边,都是有人气有作品的歌手演员,团体偶像稍次,最后,才是彻头彻尾的新人五条悟。 尽管新人,尽管站在最镶边的位置,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仿佛自成中心,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泷泽阳太就站在新嘉宾身边,离对方最近,感受十分明显——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十分独特的气场,就好像,他身边的这个人,命中注定……要承载全世界的期望。 但这怎么可能呢? 总之,为了多蹭点热度,在主持人朝新嘉宾抛出问题的时候,他决定要努力接话,参与互动。 正好主持人的问题与白发有关——昨晚回去后他和团队讨论过这件事,还查了点资料,正好可以抛出“白化病”这个专业名词,也不显得接话太强行。 他的话一出,本打算揭过这个话题,礼貌跳转下一件事的樱井弘一,只能顿住,等待五条悟的回应。 高挑的白发青年站在原地,微微侧过脸,低头看向身边的人,鼻梁上的墨镜略略下滑,露出背后一线清透的湛蓝。 “小朋友挺博学嘛,”五条悟似笑非笑道,“很可惜,猜错了。” 身高只有一米七二的泷泽阳太:…… 虽然一贯被粉丝说是甜心小太阳,“宝宝”“宝宝”地叫,但被一个身高目测超过一米九的同场男艺人这么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羞愤。 “我21了,不小了……”他低声解释。 天生灵敏的嗅觉,和偶像艺人的职业素养,又令他多补了一句:“抱歉,是我失礼了。” 方才还有一丝微妙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嘛,是有点像白化病啦,”五条悟重新转过脸去,“我只说了是遗传,可没说是病,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樱井弘一笑着接话道:“原来如此!抱歉抱歉,实在是悟君的相貌太独特,这种特征,大家确实很容易想到白化病那里去,但不是的话就太好了!谢谢悟君为我们解答困惑!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看下一个问题吧!” [咦,不是病吗?] [刚才不是说了,有可能是单纯的基因突变,看来应该是这样,或者他们家族基因特殊,那也有可能。] [不是病就太好了。] [既然不是白化病,为什么要戴个墨镜装畏光?不就是故意让人往这方面想?] [男团说话就是没礼貌,哪有人直接这么问的?] [阳太也只是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啊!而且他还道歉了!] [他就是因为礼貌才道歉,还能被反咬一口?黑子心就是黑,他这么问有什么问题?他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我倒觉得新嘉宾明明可以拿这个炒作,却直接澄清了,没有卖惨,不错。] 弹幕各抒己见,台上的樱井弘一则按流程揭开剩下的纸条,完成和剩下三位嘉宾的问答互动。 眼看这个环节即将结束,樱井弘一突然话锋一转,语调扬起,“大家是不是以为我们问题都问完啦?” “难道不是吗,樱井先生?”站在泷泽阳太身边的女演员星野绫子,撩了下头发,略带慵懒地问。 “绫子小姐说的没错!纸条上的问题我们都问完了,但有一个问题,我相信,不仅我们节目组很关注,我们在座的和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以及台上各位嘉宾老师们,也都很关注!” 樱井弘一刻意停顿几秒,不出意外地听到现场观众零碎的喊声:“比试!”“青山!”“收徒!”…… 类似的词汇混做一团,在观众席各处响起。 “看来大家都有关注我们昨天的直播!”樱井弘一脸上笑容更大,他再次转向右方的青年,道,“没错,我们大家都特别关心悟君和青山老师比试的后续,悟君能不能跟我们透露一下,您和青山老师后来是否有再联系?青山老师的心愿得到满足了吗?” 作为知名节目主持人,樱井弘一这话当然不是乱问的。 事实上,一个小时前,他就得知了青山洋介的最新消息。在得知对方今天也来到现场,并且是以五条悟助理的身份到来时,樱井弘一非常震惊,而后和小林正道商量,决定顺势在开头的提问环节引出这个消息,增加节目话题。 但五条悟却忽然不配合了。 白发青年悠悠看了他一眼,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秘密。” 樱井弘一顿时哽住,他挣扎道:“真的不能简单透露一点吗?” “不能。” 好冷酷无情的回答。 [笑死,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叫新嘉宾五条大爷。] [wtf五条大爷?你有毒吧哈哈哈哈哈哈……] [呵,空降新人,怕不是谁家太子爷,你们都错了,明明该叫五条少爷。] [五条大爷就不能自己是资本吗?] [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富一代资本?] [话说我是真的好奇后续啊,这里问不出来,能不能有记者去采访青山老师?节目热度这么高,应该可以蹲到吧?] [别了吧,都这么说了,谁知道是不是昨天节目结束后闹掰了?青山老师体面人,别让他为难。] [如果真的收徒,或者有合作,为什么要保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觉得青山老师拜师这事很不真实……]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不想说,这本来就跟节目无关,人家不想说又怎么了?] [也可能他们还没商量好啊,显然五条不想收,也许他们还在“追求”期?] [啧,那不是更魔幻了……] 弹幕脑洞无限发散,台上的樱井弘一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眼见五条拒绝回答,他没办法——他总不能自己揭露青山洋介正在他们后台当助理的事实,只好尽量自然地转移话题,道:“好吧,既然悟君选择保密,那我们只能期待以后再次见到两位给我们带来惊喜!” “那么,感谢七位老师的回答!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今天的真正主题——我的专业我做主!才艺大比拼,有胆你就来,今天我们的观众有福了,七位嘉宾老师将给我们展示各自的专业才艺,并互相尝试彼此的职业内容,今天,就让我们一起走进各项明星技能,收获全新体验!” “在每一轮比拼和展示的过程,我们都会随机抽取现场的幸运观众,辅助我们的嘉宾老师完成展示!”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大家不用担心!”樱井弘一笑道,“我听到有观众朋友着急说自己没有化妆,还有观众担心自己衣服不好看,大家别担心,我们有最优秀的服化道团队,保准大家在我们《十项全能》的舞台上留下一段美好的影像!” 现场顿时响起掌声。 “那么,因为我们的七位嘉宾老师中,有三位是演员,今天我们的节目就以演技作为第一关,开始我们的展示与比拼!” “请注意,现场每位观众手中都有投票器,在线上观看我们直播的朋友也不要着急,我们同样会在线上视频平台放出限时投票链接,每轮比拼结束,我们会请嘉宾老师们互相投票,最后综合嘉宾互投、现场观众投票、线上观众投票三种票数,按1:5:4的比例进行计算,今日综合票数最低的嘉宾要接受一个小惩罚。” “大家明白了吗?” 现场观众和几名嘉宾一起回答:“明白啦——” “好!”樱井弘一迅速更换了手上的手卡,继续道,“那么,演技关第一轮,我们会请嘉宾们抽签,分成三组,每组2-3人,合作演出经典影视作品中的片段,嘉宾老师们准备好了吗!” 台侧立刻有工作人员端着抽签用的道具箱飞快上前,放好抽签箱子后,嗖地弯腰碎步跑回台下。 “准备好了!” “那就请抽签吧!谁先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旁边,五条悟已经无视“同僚”的视线,两步跨到舞台正中,随手抽出一张,看了一眼,满意道:“好耶,是蓝色。” 他将纸条展开,在空中晃了晃。 “抽到蓝色的话,”他回身对几名嘉宾道,笑吟吟地,“可要小心喽。” 六名嘉宾闻言,除了看上去有些内敛忧郁的风间彻也,纷纷露出了各种略显奇妙的表情。 如此狂妄!如此嚣张! 瞬间,他们也不谦让了,也不考虑各种杂七杂八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签箱走来,陆续伸手,取出自己的纸条。 呵,开玩笑,纯新人是个运动怪物没错,但比演技?就对方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三秒后,结果出来了: 第一组、泷泽阳太,星野绫子。 第二组、宫本奈葵,风间彻也。 第三组、佐木樱介、花泽绘里香、五条悟。 现场观众响起惊呼,与此同时,弹幕也迅速炸了—— [我靠?新人和佐木影帝一组?还有绘里香?] [妙啊妙,新人狂了这么久,该有人给他上上课了,艺人艺人,本质还是得有业务能力,表演、音乐、舞蹈,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吧?难不成他要天天像个大猩猩一样蹦来跳去?] [服了,这什么运气,佐木这几年作品不多,但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大满贯影帝。] [绘里香童星出道,戏龄搞不好比五条大爷年龄还大,话说五条大爷今年贵庚来着?] [完了,提前给新人默哀吧。] [没事!悟!你是新人,比不过他们很正常,尽力就好!] [好奇这三个人要演什么片段。] [哈哈哈哈哈我迫不及待要看笑话了!] [目测前方即将迎来一波降维打击。] …… 满屏唱衰的弹幕里,独坐家中的铃木麻衣,犹豫片刻,弱弱发送了一条新弹幕: [那个……只有我一个人期待悟君演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