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行:刑侦笔记》 掏肠案 第1章:便衣抓捕 2018年9月15日,20点15分,东城区夜市。 “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经出了北河酒吧,进入胜利街,随时准备抓捕!” “重复,嫌疑人很可能携带武器,必要时允许击毙!” 对讲机里传来禁毒队李毅的声音,那也说明他们对嫌疑人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我叫何遇,作为一名执行此次抓捕任务的便衣警察,努力的保持着不动声色,继续招呼着客人。 大大咧咧的舀了一勺白面糊,摊在了滚烫的铁板上,瞥了一眼排队的众人,越发的觉得自己天赋异禀: “不瞒各位说啊,你们选择我这家来买是对的。在这条街上,就没有人摊的煎饼更薄,放的料更足!” 排在前面的大哥讲话一副天津腔,指着我煎饼果子就嘟囔道: “薄嘛薄?都破了面了,您是正经卖煎饼的吗?” 我打量了他一眼,手忙脚乱的把那露了馅的煎饼给包好,递了过去: “您管那些干嘛?能吃不就得了?” 那大哥咧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能吃嘛呀?你那都把苍蝇糊在里头了。” 我白了他一眼,将煎饼又丢给了他:“又不多收你钱!” 正和他掰扯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又传来了李毅的新命令: “目标已经进入二号侦察位,准备抓捕,刑侦的兄弟们,拜托了!” 他的声音刚停下,师父那粗犷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 “何遇,你那摊位聚集的群众太多了,等目标进入小巷再动手!” 我愣了还半秒,心想着生意好怎么成罪过了? 正嘀咕着,面前的大哥又急头白脸了向我招呼道: “你这做的嘛玩意儿?能不能给我换个没苍蝇的?我不吃苍蝇?” 我皱眉看着目标拐进我身后的小巷,冲大哥一笑后就脱下了围裙: “不卖了不卖了啊······老板下班了······” 说完,我在众多的谩骂声中,跟着赶过来的师兄们会合,从各个胡同口进入了小巷。 临城的小巷错综复杂,我们刑侦和禁毒的人马几乎包围了各个主要的出入口。 但为了避免群众受到惊吓和伤害,还是选择了围捕的方式,从四周一点点的缩小着范围。 摆摊的位置让我我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因此追进胡同后,也是第一个发现了目标。 看着拐角处出现的人影,我做了两个深呼吸,不紧不慢,歪头点上了一根烟。 在那个带着鸭舌帽的嫌疑人出现在我视野里时,冲他点头一笑: “孙老板······是我······向您打听个人······林莹莹您认识吗?” 他紧张了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夜空早就被各种手电的光柱照亮。 他咬了咬牙,又看向我,声音中多出一些哀求: “林莹莹不是我杀的,她只是我酒吧的常客,我向你保证,我从没杀过人。” “何警官,你放我走,我身上这些金子都给你。” 我看着他扯开胸包,露出金灿灿的黄金,也扔掉烟头朝他走了一步: “杀没杀人现在确实不好说,但他们禁毒队似乎也对你挺感兴趣,所以你走不了了。” 我话刚说完,他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冰冷起来。 不知道他从哪取出一把小臂那么长的片刀,指着我就发出了威胁: “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被禁毒队抓着是个死,多条人命还是个死!” “我孙强在这一片混了也有十多年了,手上没有半条人命,我不想杀人,你可别逼我!” 我亮出拳脚,又朝他走了几步,继续挑衅道:“刀挺长呀?” “比你命长!” 他呲着牙,挥着刀,继续咆哮着:“你出门打听打听,我从出来混开始,就有着一手快刀,就是给你一根矛头,你也干不过我!” 我歪了歪头,手电筒照向四周,可怜的是地上连半个砖头都没有。 他见状更加兴奋的,脸上的肌肉一横,就像我劈了过来。 空手夺白刃,那听起来就太过于胡扯了。 我急忙一个后撤来开距离,顺手从腰间拔出手枪,上膛,直接指向了他的脑门: “哥们儿,啥年代了?你快刀能快过子弹?” “刀放下,别动了哈!再动一下,你的命就得比这把枪还要短!” 他停在原地,眼中变得毫无希望。 那把刀“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整个人,也扶着墙瘫软了下来。 我小心的上前,用脚踢开地上的刀,将他的双手别在背后,狠狠的铐住。 在众人赶来之前,我将他推到了墙角,皱眉问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林莹莹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情?” 他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都是湿的。 师父和师兄们从远处向我这边跑来,在询问了我有没有受伤后,将他带离了现场。 在回市局的路上,我开着那台连离合都踩不动的破警车,脑袋里满是林莹莹尸体的模样。 林莹莹是死在两天以前,我们几乎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查到林莹莹和北河酒吧老板孙强有关。 虽然并未查到孙强直接杀人的证据,但在调查期间一样是找到了孙强私自贩卖违禁品的行为。 所以我们便和禁毒队,进行了这场联合抓捕行动。 “小遇,该拐弯了,在想什么呐?” 副驾驶的师姐一开口,让我瞬间回过了神。 我没吭声,而是转动方向盘,跟上了师父的车队。 我叫何遇,目前是临城市刑侦支队的一名见习警察。 林莹莹的案子是我接到的第一个重案,我和其他刚入警的新人一样,一腔热血,激动万分。 但我心里也很清楚,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和孙强无关,那么这个案子就再无线索了。 我只能期待着,也祈祷着,禁毒队能有个好的师傅,可以从孙强口中挖出些什么。 2018年9月15日,21:45分。 临城市公安局,禁毒队审讯室。 我和师父师姐沉默着站在指挥室里,看着禁毒队队长李毅急匆匆的向我们走了过来: “辛苦各位了,是这样,经过审讯,嫌疑人只承认了和禁毒有关的事实,至于你们要查的林莹莹······” 他皱眉看了我师父一眼: “审讯员顾师父,干了二十多年的老预审了,他手下就没有零口供的案子,可能这个人和你们刑侦在追的命案真没有什么关系。” 师父看着监控屏幕思考了很久,但看他的脸色,似乎也认定了这个事实。 他点了点头,向李毅回道:“谢了,那这人就留在你们禁毒了,有新的突破再联系吧。” 李毅看起来没有半点的架子,一边向着我师父点头,一边笑着拍着我肩膀: “应该是我们麻烦你们了,要不是我们都是熟面孔,也不可能让你们刑侦队出马。” 我听到这里,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心里犯愁。如果老预审都审出这个结果的话,那么这个案子怕是要遥遥无期了。 但李毅和我们不同,他反而是一脸的开心,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案子有了进步,所以此时还上前来夸起了我: “果然是好的师父带好徒,何遇这小子真不错,我们会如实向上汇报,争取让小何提前结束实习期。” 我似笑非笑,因为我的实习期是因为一些小错误被延长了的。 这段时间里,眼看新来的师弟师妹们也都越发熟悉业务了,而我还是趴在窝里不固俑,想想就难受。 所以见李队还想着我,我就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但下一秒师父就神色凝重的接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放下,他就向我和师姐招呼了起来: “七里村,东侧土道,发现命案。” 我本来还乐呵的脸上,一下子也跟着紧绷起来。 临走的时候,李队还追出来问了一句: “这大晚上的你们人手够吗?我们刚好没下班,需要我们帮忙不?” 师父摆了摆手,算是拒绝了下来。 等我和师父师姐赶到七里村的时候,法医和痕检已经到场了。 先来的师兄紧绷着脸,向师父汇报起了现场的情况: “和林莹莹案子的手法类似,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孩死的更惨······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林莹莹之前······” 师父还在询问着更详细的情况,我就趁着这个功夫,朝尸体那边看了两眼。 这一看啊,差点就没把晚上吃的煎饼果子全给吐出来。 女孩赤裸的躺在地上,身上爬满了白色的蛆虫,一条肠子被人从下体扯出,像是围脖一样被缠绕在了脖子上。 这死法和林莹莹相似,但是缠绕在脖子上,这倒是比林莹莹更加残忍。 法医周姐见我过来,直接向我解释道: “死者是‘机械性窒息’,脖子的勒痕具有‘生活反应’。” “但内脏被扯出,完全没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是在死者死后所为。” “侮辱尸体?”我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深仇大恨?” 周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这和上起林莹莹的案子有所不同,林莹莹的内脏是在拥有生命活动特征时被扯出,因严重失血造成死亡。” “而这一起,显然是存在侮辱尸体的行为。” “更重要的一点是,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天以上,一周以内,这要比林莹莹被害还要早。” 周姐一边解释着,一边又在报告单上记录着什么: “死者的年龄大概是在18-25周岁以内,大概率没有遭受性侵。” “当然,更准确的数据要等我们解剖的结果。” 我点了点头,看着法医扫掉尸体身上的蛆虫,对尸体进行翻身。 我打着手电一照,在死者的腰部,我看到了几条很细的勒痕: “周姐,这后背的勒痕,也没有生活反应吗?” 周姐闻言放下了笔,借着我打的灯蹲下身去按压着检查了两下,很快就给了我答复: “人在活着的时候,血液是会不断进行循环的,但这几道勒痕皮下出血并不明显,勒沟处皮肤并无肿胀。” 我皱眉看向在思考了周姐,接过了话: “是死后一段时间造成的?” “那就是说,很可能存在凶手运尸行为。”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抛尸现场?!” 她冲我点了点头,解释道: “我只能帮助死者说出它们死前经历了什么,至于分析推理,你们比我更在行。” 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就将这些信息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转头看向师父和师姐的时候,他们正按照流程,向报警人询问着一些信息。 我没去打扰他们,而是走向了还在林子里搜索的痕检们。 痕检的意思也很简单,他们觉得现场的情况不太妙。 尸体发现过晚,也没发现死者遗物和有效证件。 更重要的是,三天前下过一场雨,冲刷掉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他们现在是连个脚印都找不到。 我看着已经入场的警犬,拍了拍开始发疼的脑袋: “又是起无头案,师父又该急得上蹿下跳了,他本来就高血压,可别抽过去了。” 掏肠案 第2章:第二起命案 身后传来师父的咳嗽声,我扭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冷着脸向我走来: “干了二十三年的一线了,要真那么容易抽过去,早该去二线了。” 我听着他吹牛,无奈的摊了摊手,直接刺激起了他: “和林莹莹案的手法类似,像是同一人所为。” “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尸体腐烂严重,也提取不到有效指纹,且面部遭到破坏,无法辨认。” “同时,您让师兄联系的几个派出所都给了回复,没有接到任何符合死者条件的失踪报警。” “和林莹莹一样,得从尸源开始查。” 话刚说完,师父就伸手一拍脑门,站在那里摇晃了起来。 师姐担心白了我一眼,赶忙拿着两颗降压药和矿泉水,就递了过去。 我跟着他们走出警戒线,靠在警车上点上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后劝道: “我说师父,您这刚因为脑出血出院,就别在这么亲历亲为的了。” “这个案子虽然线索少,但至少和林莹莹的案子是连着的,尸检结果一出来,没啥问题直接并案查就好了。” 师父吃了药,缓了一会,直接就瞪了我一眼: “我头疼的是这个吗?他作案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不留下马脚。” “可我们要的是时间!像是林莹莹的案子,残忍程度放眼全国都少见。” “省里施压,市里施压,舆论和媒体都压不住。这倒好,又来一起比林莹莹还恶劣的案子,甚至还很可能是同一人连环作案。” “这案子如果我不能亲自督办,那到了了还落个一身灰。” 我看着这个要强的男人,刚想递烟过去,烟盒就一把被师姐抢走了。 缩了缩身子,看着一无所获的警犬也准备离场了,心里那最后的一丝期待也没了。 师父伸手从我嘴角夺走了香烟,猛吸两口就抽到了底。他皱着眉,掏出一张照片后就交代起来: “林莹莹案的线索到孙强那里算是断了,眼下也只能从这具尸体上查了。” “现场有人找到了个钱包,除了这张照片和一些现金,就剩一堆化妆品了,还不确定是不是死者的。” “你们都看一眼,拍个照,有线索随时沟通。” 那张照片有被雨水浸泡过的痕迹,它放在透明的证物袋里。我接过来看了看,拍了照,就还给了师父。 “看面部特征,长得和死者是有些像。” 我嘟囔了一句,但师父却十分疲惫的叹了口气: “尸体的面部都成那样了,像不像的你说了不算了。” “这样,你们大家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等尸检结果一出来,做好熬大夜的准备。” 我点了点头,但师父又不放心的唠叨了两句: “记着,明早上班,大家伙都散出去。该走访的走访,该去派出所的去派出所,先把照片上这人给我弄清楚!” 在师父叮嘱完,我目送着他离开以后。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师姐,趁她不注意,一把从她手里抢回了烟盒。 我还在她愣神的功夫,冲她那大大的脑袋来了个能发出闷响的脑瓜崩儿。 她捏着拳头看着我,恨不得要把我吃了。 我这个师姐名字叫做林鹿竹,只比我大十天整,但比我加入警队早了整整三年。 我们是在同一所警校毕业,甚至教我们基础课《侦查学总论》的老师都是同一个人。 我虽然自诩为山警侦查系的天才,但师姐明显是中小学时期的霸者,接二连三的跳级让她成为了高出我三届的前辈。 正所谓有师父的孩子没压力,我平时没事就和她闹腾。 正在我和她闹的正欢的时候,突然边上就阴风四起。 那风来的很怪,在深夜里,车灯下,能看到滚滚黄沙,醭土杠烟。 我被迷得睁不开眼,但也本能的走向风口,又把师姐拉在了我身前,帮我硬抗风沙。 这阵风来的快走的也快,甚至是跟着拉尸体的车子一路离开,仿佛是死者正诉说着冤情。 我回过了神,感觉脚腕上痒痒的。连忙踢了踢腿,甩掉在袜子上乱爬的几个蛆虫,浑身上下就膈应的起了鸡皮疙瘩。 那些在尸体上来回踩过的苍蝇,更是一个个落在我的脖子上搓起了脚,让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回去的时候,这一路上师姐也没再和我讲话,我给她伸笑脸,她就冲我翻白眼。 到了市局以后,老远就看到师父的办公室还在亮着灯,估计这个嘴硬的老头儿还在忙活着整理证据。 我和师姐倒是没上去打扰,师姐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开着她那台越野车出了门。 我则跨上我的小电驴,一把油门拧到底的就追了上去。 那都晚上十一点多了,但在我和师姐停在同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个骑着摩托的交警还是靠在了我一旁,指了指我的脑袋,问道: “你头盔呢?” 我伸手摸了摸脑袋,冲他咧嘴一笑,他倒是没领情,直接就把摩托支在了那里: “开罚单还是抄交规?” 我看着师姐摇下车窗后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但在绿灯亮起后也没停留的离开了,索性也放弃了挣扎。 为了省下二十块钱的罚款,我果断选择了抄写交规。 他看起来比我更有时间,就那么抱着胳膊靠在闪着警灯的摩托车旁,胸前对讲机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他长得是挺帅,尤其是穿着那身铁骑骑行服,但我越看他越觉得他很欠揍。 当我把抄写好的交规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朝我敬了个礼,继续教训道: “要知道,安全头盔是为了你们的个人安全。我们处罚不是目的,目的是要给你们培养安全出行的观念。” 我听的摇头晃脑,昏昏欲睡,但一撇头,恰巧就看到他警用摩托一侧的箱子上,插着一个印有照片的小卡片。 我急忙将他推到一边,上前去扯了出来。那充满黄色内容的卡片刚摆在他眼前,他当即就红了起来: “这我不知道,我肯定不会留这种东西,更不会知法犯法,我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 他十分年轻,入警时间应该不长,看起来也十分紧张,尤其是在我掏手机的时候,他继续解释起来: “我说同志,你可不能搬弄是非,侮辱警察形象也是犯法的。这东西明摆着遍地都是,路边停车都有人给往车上塞这种卡片。” 我没管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卡片,用手指又仔细擦拭了一下,看清楚了印在上面那女孩的样貌,心里就一个咯噔。 我转头看向他,也换了一份语气: “说!上次洗车是在什么时候?几点开始执的勤?车都停靠过哪里?” 他被我问的愣了一下,黑着脸就回道: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不能告诉你,你如果对于我们执法和日常行为有疑义,可以去相关部门进行投诉。” “我再跟你重申一遍,这类的卡片在临城很常见,我们也会联系治安部门进行举报,同时对发放此类卡片的非法行为进行打击和处理。” 他说了一大堆,但大体的意思就是在告诉我这事情和他没关系。 而在网络时代,他更怕我掐头去尾的把这件事曝光,因为不管是谁有理,反正拉出去都是会被网友各打三十大板。 我没回答他,而是把照片发给师父以后,背过身去就和师父打了个电话: “师父,在一张黄色卡片上,发现了和钱包里照片特征相符的人物,上面写的说是名小姐。” 师父那边的语气变得格外兴奋,声音虽然低沉,但仍带有威严: “技术那边还在加班,你把照片发我,我尽快找他们比对一下,如果确定为同一人,我看有必要联合治安队组织一场扫黄行动。”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迈动脚步的声音,连忙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师父,那我现在就先锁定一下范围!” 师父应了下来,于是我底气更足了。 转身看向那名交警,又看了一眼他手中那五页纸的交规,我嘴角简直比AK还要难压: “兄弟,你对我的违法行为处罚结束了,看来咱俩该换个身份了。” “我希望你作为人民警察,更能摆正心态,配合市局案件侦查。” 他已经变得一脸懵,皱着眉反问了一句: “你是·····兄弟部门的?” 我点头亮了证件:“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何遇。” 我伸手拽下他胸口的执法记录仪,调整角度,对向了他的脸,做起了样子: “来!对,听话,看镜头!” “我现在要向你口头告知,在我依法询问期间,你的权力和义务!” 他白了我一眼,想要伸手抢走记录仪,但是没抢到: “都是一个专业的,少来这一套!我今天夜班,车在出勤前洗过。” “晚高峰那会儿,我把车停在了达通路宏盛小区旁边的路口,在那执勤,有三个多小时,到十点多。” “之后就是按要求进行辖区巡逻,车没离身过。” 我皱了皱眉,继续问道: “你确定自打达通路执勤过后,没离开过车子?” 他歪头看了我一眼,得瑟的甩了甩手上的五张交规: “对,就只有在刚才检查你抄些的交规时,离开了一下。” 我黑着脸,将记录仪扔还给了他,靠在路边,掏出手机先试着添加了一下卡片上的微信。 那交警还要说些什么,但他肩膀上的对讲机传来了事故信息,看来是需要他尽快去进行处理。 他急匆匆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些信息,塞给我后就冲上了那台摩托车: “喂!警号和联系方式都在纸上了,有问题随时联系,配合兄弟单位执法是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冲他摆了摆手,但他接着又留下一句很不讨喜的话: “下次出门,记得骑车戴头盔啊!不然还是五页交规!” 我白了他一眼,也坐上了自己的电瓶车,当时当下,手机来了个通知。 那已经死掉的人,居然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请。 掏肠案 第3章:扫黄行动 路上我没再回,也是晾了他一下。 当我一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已经多出了十几条消息,乱七八糟的谁的都有。 我先点开了师父发来的那条语音。 说真的,他们这些大叔,真的很喜欢发大段的语音了。 “······呃······” 先是一个长音。 “是这么一回事儿······嗯······那个小何啊······” 还是没进入话题,应该事情并不紧急。 “······” “你找到的那张黄色卡片,上面的人,和案发现场找到的照片经过比对,是同一个人。” “你说的那个达通路,是归东城区治安队管。” “我联系了他们队长,他们明天上午就有空,可以进行扫黄行动,你那边有难度吗?” 我也不耐烦按下了语音,也跟着他一样拉长音调,不紧不慢的回道: “呃······咳!” “嗬——tui!” “师父,我就当着嫖客往外约呗······这没难度······” “我不放心的是,他们这些搞黄色的人通常可没诚信了。卡片上的人和真正出来的人,八成都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种事干半天,很容易就成了给别人干的了。但您要是觉得能妥,我就指哪打哪了。” 师父还是老样子,就回了我个“好”,我也弄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所以这就是代沟。 打开那个叫做“A.宝贝”的聊天框,就见他给我发来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照片。 然后就是一堆为了防封禁,用的符号和谐音打出来的文字。 他甚至还在最后告诉了我一句: 【兄弟!任何让你先付费的都是骗子!】 【我们诚信经营,都是先见人,您觉得哪个妹妹合适了,再付钱。】 我靠在床头,苦笑了一下,然后给卡片拍了张照,就发了过去: 【我要这个小姐姐,要本人哟!】 过了两分钟,他回复了: 【兄弟不好意思,这个妹妹前两天辞职了,您再挑选一个吧,诚信!】 我这一看当即就觉得有意思起来。 按理说平常的家伙都是用假照片,先把顾客骗过去再说。 但这个倒好,似乎确实有些实话在里头。 我点了根烟,思考了半晌,期间看着他给我推荐的好几个女生。 我估摸着八成啊,他的买卖也不好做,所以偶尔拒绝一下我的要求,更能显示出他们的真实性。 于是我又翻看了两眼,在一张看着十分清纯的女孩照片下,点击了引用和回复: 【那就这个吧,明天上午,时间地点你定。我不希望我和这些女孩有直接的金钱交易,找个安全的地。】 他回道: 【哥,绝对安全,价格我发您看一下。】 【对了,哥太有眼光了,您挑的这个妹妹好,刚开始干,才16岁,嫩的狠!】 我掐灭烟头,心里并没有兴奋,反而气的难受。 要知道我家里和我关系最好的表妹,也才十六岁,我这么一联想,牙齿就咬的咯咯响。 瞧着屏幕随便回了个开心的表情,我就把记录转发给了师父。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我开车载着师父来到了他们发给我的位置。 歪头看了一眼停在前面的一台依维柯,我就下了车,和师父从左侧门钻了进去。 刚坐进去,治安队的张队就朝我们点了点头: “哎呀!你说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是?” 我还纳闷的时候,张队又解释道: “这个卖淫团伙,我们跟了有半个月了,一直打不掉,贼着呢。” “这个组织者,十分了解我们。我们这些人又经常扫黄,身上带着些习惯。” “有几次刚开房就露了马脚,她们那些姑娘衣服都没脱,立马架起相机改口说成是正规按摩。” “正想着从其他大队借俩人呢,你们刑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了,这不是太好了!” 师父还一脸严肃,回头冲他问了一句: “都有聊天记录,怎么就不能抓?” 张队一拍大腿,回道: “能抓,怎么不能抓?” “关键是你抓了以后,人姑娘把按摩证书一亮,就说是按摩的,个人服务,私人接单。” “至于那些拉买卖的都说成是非法中介,到头来人家也成了受害者。” “那顾客付的钱呢,人家姑娘没经手,就又成了诈骗了,这一立案就又不归我们管了。” “说到底,即便是姑娘最后承认了,那也晚了,组织者早就人去楼空。”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首先你不能让那姑娘看出你是干嘛的,然后抓贼抓赃,直接揪出后面的组织者。” 我听的直挠头,皱眉问了一句: “有什么技巧吗?” 张队打量了我两眼,笑道: “面对这些有组织的,还比较贼的,那就只能等姑娘脱了衣服,或者从那些姑娘口中说出那些特殊服务。” “只要证据一落实,让那姑娘现场交代了,咱就直接可以把小区一封,彻查。” 说着,他又苦笑着挠了挠头:“当然,能缩小范围就缩小范围,我们这边人手也没那么多。” 我看出了他的窘迫,也就笑着安慰了一句: “也挺巧的,我选的这个姑娘,16岁,应该好突破。” 张队脸一阴,皱眉就讲道: “16岁算什么?我们上次抓到那一批,最小的13岁。” “13岁啊,是读小学还是初一的年纪?就是这批组织者手上的。” “你说有些丧良心的事,你真是不当警察不知道,出门说了都不一定有人信。” 我还皱眉听着,手机来了消息,点开是一段文字: 【宏盛小区,二号楼下有个小卖部,你买一盒烟,在三号楼快递柜前点着。】 我没看懂什么意思,但张队却继续解释道: “这就是他们鸡贼的地方,他这个意思啊,是先确认你的身份。” “小卖部那边八成是个眼线,肯定会先套你一些话。” “当你去了快递柜,楼上肯定会有人拿望远镜在观察你。” “这两个点儿,一动一静之间,就能搞清楚你的底细。” 我皱了皱眉,问有什么好法子吗?但张队只是摇头一笑,让我拿出一个“消费者”该有的态度出来。 我苦笑着向手机里回了个好,张队也在这个时候拿起对讲机安排起来: “各单位注意,目标很可能在三号楼,随时做好行动准备。” 之后,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 “放心吧,你们这些其他部门的新人,往往能比我们更容易完成任务。” “就两点,要么当作是个什么都懂的老手。要么就向你现在这样,懵懂的青年,紧张又不安,激动又担心。” 师父到这个时候也鼓励了我一句: “林莹莹的线索断了,现在临城两起命案的关键点都在这上面了,千万别露了马脚。” 我点了点头,留下了对讲机,伸手接过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摄像头,就回到了我开的那台车。 我将车开进了小区,来到了他们说的那家小卖铺,挑选了一盒十块钱的烟。 付钱的时候,那老板又拿了一个打火机放在了柜台上: “兄弟,送你个打火机,常来啊。” 我点了点头,把打火机揣进了兜里,可刚出门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 “兄弟,来串亲戚的?” 我故意没管他,冲他一笑就出了门。 但没想到这个家伙竟追了出来,一边看着我的车牌号,一边笑嘻嘻的继续问道: “兄弟,看你车牌不是这个小区的?” “我们这个小区布局比较乱,你要去几号楼啊,我给你指。” 我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间脑门上的汗都有点往外渗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继续装不是不太好装的。 我并没有经验,但我也知道在理论上,越想掩饰就越明显,越解释漏洞也就越多。 而能破局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霸道”,没有人会愿意和脾气不好的人聊太多。 我板着脸,拆了烟盒叼了根烟: “怎么着?拿你个打火机搁这儿给我东打听西打听的,打听个屁啊你?” 我骂了一句,就开始向他招手,也故意说出了真正的目的地: “来!我找三号楼,你给我指来!” 他显然是被我吓到了,缩着脖子过来指了一个方向: “前,前面往右一拐。” 我呵呵冷笑,捏下了嘴角的烟头: “不是,你这烟保真吗?我怎么抽着味儿不对?” 他黑着脸,脖子又往低缩了缩:“这,都真烟。” 我歪嘴一笑,将烟捻灭后就塞进了他衬衣上口袋,转身就朝车的方向走去: “我看是返潮了吧——” 我掉过头后,从后视镜看着他在打电话,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反正我已经做到了没有让他有提问的机会。 在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又给群里发了条微信,简单说明了一下小卖铺老板的情况。 当我来到三号楼快递柜的时候,我缓慢停下了车,点了根烟靠在这边抽了起来。 说实话期间我的确也有些紧张,也在东张西望。 但我特意做了一个扶着车门的动作,就是那种随时跑路的状态。 等待的时候,我也给那个人发了信息,但是足足过了五分钟也没回复。 两根烟都抽完了,我才明白这些人有多么小心。 于是我开始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拉开车门,就向着来时的方向开去。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也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兄弟,要不下次吧!】 这次他回复了: 【别啊哥,妹妹已经到房间了,你直接过来就行了。】 【三号楼,一单元,3003。】 我一看到现在他们才算是试探完我,这才急匆匆的又回了一条: 【确定安全?】 【确定!吃的就是回头客!】 【好!那我相信你一次!】 【别墨迹了哥,妹妹都等急了。】 我看到这句话,才明白他们是真的对我放松了警惕了,也庆幸我赌对了。 房间号发到了群里,并且嘱咐他们楼上有眼线,最好派一些女同事一起,伪装成情侣,分批上楼。 这之后,我敲开了3003的房门。 那确实是一张稚嫩的脸,在迎接我进去以后,我实在不太忍心,就给那人又发了一条信息: 【兄弟我加个钱,你给我换一个吧,这个不太行。】 我这话一出,他们似乎对我更放心了: 【大D的行不,我发菜,您放心!】 掏肠案 第4章:你说我是混哪的? 16岁的女孩离开以后,我四下打量着这个房间。 我不确定里面有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一切的表现都放在明面上。 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包臀裙,身材好到爆的一个女孩,二十多岁,浓妆艳抹。 我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这也说明,这群人的“根据地”离这个房间并不远,至少也得在这栋楼上。 她笑着坐在我的面前,直接上手给我的大腿按捏了起来。 我借着这个时候,轻轻推开了她,看着她一脸的疑惑,我开口问道: “你们这个房间·····不会在哪儿藏着摄像头吧?” “该不会待会儿一入正题,你们把画面一录,要么威胁我,要么就发到某些网站盈利?” 那女孩听到以后,紧张的脸当即又放松了下来,胳膊也环绕在了我的脖子上: “帅哥,看起来清秀,心思倒是不少。” “这您放心吧,仙人跳的风险太大,我们不搞那些。” “再说摄像头,我们这些出台的,每天晚上都会检查。说句实话,我比你还怕这里装了摄像头。” 我眯眼看向她,表示不解。 她继续解释道: “像我们干这一行,就是图个来钱快,清净。做上两年,攒些钱,换个城市就可以重新生活。” “我们也怕出名,真要是不在乎这张脸出现在各个网站上,那就不如找个那种平台直播,或者找个工作室拍些那种视频。” “那样不仅安全干净卫生,接到的还都是些大单。可不就怕这张脸传的到处都是,影响以后的生活嘛。” 我点上了一根烟,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既然摄像头被排除掉了,我就进入了正题,直接挑起刺来: “该说不说啊,这物价长得也太快了。没想到连你这种长相的,现在都要3888了。” 她嘿嘿一笑,好像是彻底放松了警惕,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站在我面前扭动着身躯: “同样的钱,有的人买的是样貌,有的人买的是功夫,我活好呗!” 我悄悄伸手放在枕头下,摆弄了一下镜头的位置,也冲她一笑: “好能好的什么程度?不就是那几样吗?” 她把衣服丢到了我的脑袋上,手一松,包臀裙掉了下来: “那让妹妹先陪您洗个澡不就知道了?我们的鸳鸯浴,包您满意。” 我掐灭烟头,又把她的衣服丢了回去: “可是同样的顾客需求也不一样呀?有的顾客想要从那张脸上找成就感,有的顾客是想从服务上找成就感。” “也有的顾客······是在破案中······寻找成就感······” 我话刚说完,她瞬间就提起了内衣,紧张的打量了我一眼: “你是干嘛的?” 我歪了歪头,笑着问道:“你觉得我像是干嘛的?” 她双手拉着肩带,又皱眉打量了我两眼: “看你像个学生,要么刚毕业?” 我点了点头,在手机里找到了案发现场的那张照片,往她面前一亮: “这个女孩认识吗?” 她看了两眼,看她的表情,我能猜出个大概,但她此刻变得更加谨慎了: “你这单我不接了,我会让浩哥把钱退给你。” “那就是认识?”我继续追问。 她皱着眉,伸手到我屁股边,想拿走她的手机,但我顺势握住了她手腕,银色的手铐直接就铐了上去。 “市局的,在查命案,不扫黄。” “现在,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能不能配合?” 她蹲在了床边,脸一下就变得煞白: “命案?” 我没管她,拿起她的衣服给她披上,将枕头下的镜头又对准了她: “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像是头受到了惊吓的小鹿: “未未,命案说的是她?她死了?” 我看她像是知道些什么,就歪头继续盯向了她。 “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们都叫她未未。” “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上班了,我是和她关系很僵,但我们见面机会都少,连联系方式也没有。” “对了,浩哥也在找她!浩哥知道她姓什么,她欠了浩哥不少钱不还,浩哥那里还押着她证件。” 她有点狗急乱咬的意思,应该让命案两字给吓到了,加上她这行本身就是亏心活,而我又像是故意来找她的。 我没有安慰她的情绪,反而继续追问: “浩哥的全名,现在的位置,在你们这个团伙里的身份。” 她咽了口唾沫: “他叫李浩,是我们的老板,在3号楼的703和704,都被他租了下来当作工作间。” “其他的房间分别在3号楼的3003,3004。5号楼的601、602。12号楼也有,在第八层和第十层。” 我掏出手机,将情报发了出去,然后拉着女孩的胳膊就起身出了门,向着703走去。 在路上,我还多问了她几句。 我问她这个团伙里,年龄最小的女生都是多大。 她居然告诉我最小的只有11,还说有顾客就是喜欢这种。 我全程咬着牙,在电梯停在七楼的时候,治安队的同事和赶来的师兄们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带着女生来到703门口,用她的手机拨通了浩哥的电话,就放在了她面前。 她当即带着哭腔,按照一个治安队师兄提前教给她的,就冲着电话里喊道: “浩哥,这人想要白嫖,还说砸的就是您的场子,你快来救我吧,他带了不少人!” 她的话刚说完,我就接过了电话,挑衅道: “李浩,最好别做个缩头乌龟。” 我听着面前房间里各种“砰砰铛铛”的声音,知道他们有了新的动作,于是就拉着女孩后退了一步。 其他的队员分别守在了电梯口,消防通道,甚至是楼下的单元楼和小区门口。 在门口两侧的治安队,也是第一时间抽出了警用甩棍。 当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出现在我跟前的是一个刀疤脸。 他打量了我一眼,手里的棍子直接就指向了我: “就是你小子?胆肥啊?混哪的?” 我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证件,亮在了他的面前: “······我是混······临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亮明身份,等不到他吃惊,治安队的兄弟们直接就推着众人冲进了房间。 旁边的704一开门,也是大批警察举着证件,拿着甩棍,直接就涌入了进去。 “别动!” “警察!” “都蹲下!” 我拿着那个叫做“未未”的照片,穿过人群,来到了刀疤脸跟前,就甩到了他的脸前: “抬头,问一句答一句!这个女孩认识吗?” 他抱着头,看了眼照片,又皱眉看向我: “李未未······她叫李未未······已经不在我这里干了······” 他话刚说完,正在摄像机下检查办公室的师姐,就拿着一张身份证向我丢了过来。 我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姓名写着的,正是“李未未”三个字,当即就确定了下来: “没问题了,就她。” 大家都还在忙乎,治安队的张队却瞅着空向我表示感谢,而我也顺势提出了请求: “张队,这个叫李浩的我们就得先带走了。其他这些人,我们可能还得借一下你们治安队的地儿。” 张队破了案子,一脸的乐呵呵,主动向我握了握手: “好小子,说你是个实习生,还真不敢信。” “有勇有谋,各部门之间协调起事来,说是‘小屁孩’‘小年轻’那还真都不是,真有点‘主力骨干’的意思了。” 说着,他就叹息起来: “也是怪了,这天底下的好苗子是全进了刑侦和经侦了。不过你家老魏,有你也算是有人继承衣钵了。” 他说的老魏是我的师父,魏晋。 我客套着和他笑了笑,又拉了拉他的胳膊,和他靠到了一边,给押送嫌疑人的警员让开了道路。 师姐这个时候一边带人给那些证件拍照和收集,一边就撇头过来插了一句话: “你可别小瞧了我们这个实习生,他虽然平日里看着爱玩爱闹,但他可是我们山警的天才学霸。” “警校在大三寒暑假安排的实习任务中,他就在临城北城区派出所,打掉了一个境外诈骗集团在国内布置的洗钱网络。” 我看着师姐吹的离谱,又赶忙冲一脸惊讶的张队微微点头笑了笑。 他听到我“丰功伟绩”时,已经有点合不上嘴巴了,不停在问: “在派出所儿······能打掉了洗钱网络······嘿!这小子还真邪乎!” 我也听的面红耳赤,也赶忙开口解释了一下: “其实说白了,他们也不算是洗钱,就是个赃款。不法分子在网上通过色情聊天作为开端,进行截图威胁后得来的赃款。” “通过国内散户的银行卡,来回进行转账操作,最后从几个关键人手中,转移至境外。” “我恰巧是运气好,打掉了其中一个关键人。其实对他们这个犯罪集团没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截住了部分赃款,锁定了一些证据,仅此而已。” “这玩意儿说是功劳,可办案人也用不上。说不是功劳,还解决了一大堆报警人的诉求。” 我红着脸解释着,毕竟这对一个,因为犯了错误而被延长实习期的家伙来说,光彩却又更打脸。 我还在尬笑,楼下留守的师父已经打电话开始催促我们回去。 一个小时后,市公安局里。 师父给我递了一瓶水,看着屏幕里对审讯室的监控,他皱眉思考起来: “如果这个李浩······让你和鹿竹来审······审得了吗?” 我见师父给我机会,急忙看向了师姐。 师姐不是第一次进审讯室了,所以就摊了摊手又看向了我。 我虽然有些紧张,但是警校四年学的那些东西,还是想施展一下子的。 于是就点了点头,应了下来:“问题不大吧,但是师父您得在外面帮我看着。” 师父拧开保温杯抿了口里面的枸杞水,冲我点了点头: “看肯定的我得看,我得在外面帮你们协调指挥。” “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和这家伙打了个照面,探了个底,应该并不难突破。” 他吸了口气,严肃的面向了我: “三号楼几个房间的监控都看了,李未未和林莹莹死的那段时间里,他是有不在场证据的。” “这样啊,你先问清楚李未未的情况,进一步排查一下他的作案嫌疑。” “然后一小时后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出来,咱们就根据现有的线索,开个案情分析会。” 我见师父有他自己的办案节奏,也就放下心来。 这就是有师父的孩子,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按照他的计划走就可以了。 掏肠案 第5章:青春期的危险 2018年9月16日,13:15分。 我和师姐林鹿竹正准备着审讯资料,师父魏晋也在一旁安排起了其他小组的工作事务。 “现在我们兵分三路进行,三组组长林鹿竹,和组员何遇,对嫌疑人进行第一次审讯。” “一组徐卿负责,迅速根据李未未身份证件,锁定其住处。对居住环境,小区监控,门口登记等,进行调查。” “二组确定李未未的身份信息,对李未未的开房记录,证件使用情况,交通违法记录,经济往来展开侦查。” “每组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晚上七点,准时参加会议。” 我看着这个架势又要加班,就赶忙又泡了杯浓茶,偷的是我师父的茶叶。 13:40分,我和师姐进入审讯室。 这次的审讯以我为主,师姐为辅,也算是大家对我的培养。 我看着面前的李浩,在摄像机下,向他宣读了他的权力和义务,并再次核实了他的身份信息。 “李浩!” 我回想着警校里学过的预审,理了理逻辑,还算温和的先开了口: “听说你那里的女孩最小的只有11岁,你都是从哪里把她们找来的?” 李浩眼见无望,倒也配合: “何警官,这可真不怨我,她们都是自愿的,我只是提供一个平台,促成双方交易。” “你看像那些女孩儿,要么就是在外面欠了债,要么就是以前就干这行的。” “包括那天您在房间见到过的那个,她就是在一些平台借了贷,平台拿着她们不穿衣服的照片不断威胁,天天加息。” “缺钱啊,这个来钱快,常规的1888我分她们60%,我没逼过她们,更没压榨过她们。” 我扭头看向师姐的电脑屏幕,看她还没将谈话的内容记录完,就控制了下节奏。 三十秒后,我又皱眉看向她: “舍得花钱,所以你就不怕,哪怕她们被扫黄扫出来了,也不会把你供出来?” “等拘留期一过,她们还会接着回来找你。” 我嘟囔完,他立刻点头赞同道: “没错!我从没打过骂过她们,你别看我养了不少打手,那都是针对一些闹事的顾客的。” 我听后猛地一拍桌子: “你还挺自豪的?” “继续说,总不能所有女孩子都在外面欠钱吧?” 李浩摇了摇头: “也是有些,是她们男朋友欠钱的。” “我记得之前有一个15岁的姑娘,姓孙,不过后来被你们扫黄扫进去了,出来以后就没见过她。” “她就是初中谈了个对象,一头的黄毛,天天骑着鬼火满街窜。” “这黄毛就缺钱,连哄带骗的让自己女朋友干这行赚钱花。主要是现在小女生也傻,让她们干她们还就真干。” 我听的有些震惊,但他下一句话,让我更加震惊起来: “其实这种事情还不止一个两个,算是很常见了,很多学生,尤其是初中生。” “那些算是青春期吧,叛逆。被校外的一些不着调的小青年一勾搭,好多这样的啊,何警官。” “如果您经常扫黄您就知道,有一些出来卖的,还真就是她们男朋友自己组织的。” “在网上聊客户,大半夜遇到单子,大半夜就能骑着摩托给自己女友送去。” “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些小女生怪可怜的,也劝过她们,但是一个个就像是魔怔了似的。” “劝不动,我也就不劝了,反正都是赚钱,价格还高,也都是些她情我愿的事情。” 我本来是借着这个点展开审讯,但没想到他说的这些确实让我很震惊。 眼下这么一试探,见他还算配合,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手上案件方面: “李未未欠你多少钱?” “有个九万多吧。”他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她在我这一直干的挺稳当的,前段时间处了个男朋友。” “那男朋友啥也不是,碌碌无为的主,俩人好像是网恋认识的。” “干我们这行的女生吧,尤其是年龄小些的,她们打心里也向往那种相夫教子的生活。” “她其实挺惨的一个女孩,好像是家境不太行,那天说是她爹手术,问我借了几万。我还叮嘱她,别太给那个男朋友花钱,那都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我点了头,继续追问: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星期了,9月9号那天吧,拿着我的钱就走了,我也在找她呢。” 我放下了笔:“转账记录有吗?” “没有。”他摇头:“她是个老赖,要的现金,不过欠条有。一式两份,我这一份,她留了一份。” 我赶忙在纸上写下来“欠条”两个字,抬头看向头顶的监控。 我想我师父也能看明白,然后迅速让调查李未未住处的师兄们,去找一找李未未家里有没有那张欠条。 师姐这个时候,歪头问了一句:“李未未的那个男朋友,你见过吗?” 他摇头道:“没有,名字都不知道,就知道有这么一人儿。” 我掏出法医那边提供的照片,翻看了两眼后也跟着问道: “李未未的后脖颈,是不是有一颗比米粒大点的痔。然后她的左臂,还有个拇指形状的胎记?” 李浩想了半晌,连忙点头道: “是······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那个痔得撩起头发来才能看得到,然后胎记是在左臂内侧,胳肢窝下面。这个女孩还有腋毛呢,她平时没事就刮。” 我呵呵一笑,顺着他话回道:“那你对她挺了解啊。” 他嘿笑着挠了挠头:“她长得其实还挺漂亮,我这算是近水楼台吧。” 我冷眼看着他,有了这个人证,尸源算是有了头绪。 但为了万无一失,又不放心的继续问了一句: “9月13号晚上你在哪儿?” 他皱眉想了想:“在703,我们房间都有监控,这您可以查。” 我在点头的时候,可能是师姐觉得我审的不对,就将脑袋从电脑一侧伸了出来,继续问道: “你再好好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到李未未时,她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包括有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你现在提供出来对你都有好处。” 他皱着眉,一直在摇头,但看起来不太像是装的。 “两位警官,我知道的就这些了,不过我知道李未未的住处,和老家的地址。” “因为她欠我钱嘛,有些情况我还是知道的。” 我听到这儿,直接撕下一张纸,拿着笔就走到了他的跟前。 我没吭声,只是放在了他的面前。 他倒是也聪明,想也没想的就低头写了下来。 我看着目前也就只能问出这些了,也就请示了师父,然后合上了手里的资料: “行,今天就先到这儿,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要明白,你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是一般违法行为了,判刑肯定是要判的了。” “但如果你在这时候都不去争取立功的话,那到时候移交到检察院,就什么都晚了。” 他一直点头,我也没再多说,该说的都说了,也得给他时间让他自个去琢磨。 出了审讯室以后,我就看到师父在那抱着胳膊思考,我是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觉得李浩咱们可以不用管了,移交出去该立案立案,该起诉起诉。” “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李未未那个‘未知男友’身上。” “林莹莹的死,和李未未的死,应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而起因应该是在李未未身上。” 师父点了头,然后扔给我一沓资料,开口讲道: “你那两个组的师兄也有了结果。” “李未未的住处,确实发现了欠条,现在正在等待字迹比对结果。” “同时,我们也提取了尸体发现现场找到的那个钱包,她的钱包里有些梳子和化妆品。” “我们技术正试着提取生物信息,提取后就和李未未家里找到的生物信息做比对,晚上应该能出个大致的结果。”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 师父沉默了很久,伸手到我跟前,对我手里的资料连翻了好几页: “这个李未未啊,在一些网站平台欠了一些钱。这些平台倒都是些合法平台,钱逾期,账户就纷纷被封了。” “所以这些账号一旦有资金进入,立马就会被追债的企业给划走。” “当然这些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账户里无法留住钱,就导致了她不能用自己的账户来进行存取款操作。” “但是在她家里呢,还发现了不少快递包装。也就是说明,这女孩她的一些支付APP或者需要绑卡的社交帐号,很可能不是用的她本人的。” 我点了点头,连忙回道: “那有人借卡给她用,这关系得非常亲密啊?查她父母!” “在查了。”师父喝了口水,又吐出喝进嘴里的茶叶:“但也说明,我们又断了一条线。” 师姐已经开始泡了泡面,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工位上。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案件已经有了突破点,为什么我还是不太开心。 晚上八点多,案情分析会才开始展开。 让我没想到的是,除了我们这几个以外,连我们局长也找了个椅子,就坐在了我的旁边。 他穿着常服很有气势,我穿着便装坐在他旁边,一个比他矮上一节的小板凳上。 我低着头看着捧在双腿上的笔记本,大气都不敢出。 可他倒好,左瞧瞧右看看。还时不时的扭头看我在笔记本上都写了些什么,别提有多别扭了。 掏肠案 第6章:案情分析会 晚上八点十分,人陆续到齐。 每一个咋咋呼呼的来到会议室的师兄,一瞥眼看到前排坐着的是孟局后,都变得鸦雀无声。 我呢,是又不敢喘气,又得憋笑。只能使劲低着头,尽量藏起我这张俊俏的白脸。 巧不巧的,真是越不想什么越会发生什么。愣个神的功夫,孟局一侧身子就向我搭话了: “小何也参与了这个案子啊?” 我心想你眼瞎吗,不然我坐在这里干嘛?真是没话找话! 但是我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我只能嘿嘿一笑: “嗯······对!” “现场我去勘察的,李未未的信息也是我查的,所以·····我算是比较了解这个案子的人了······” 我是真怕他把我撵出专案组,眼下只能努力的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不过让我感到震惊的是,他哈哈一笑,就换了个风格: “这些日子里的报告我都看了,你似乎出了不少力,治安和禁毒那边对你评价都还不错。” 我呲牙一笑,心里得瑟,但仍要表现的谦虚。 微笑,点头,害羞,不讲话。 他又问:“对了,距离上次你出的那事儿,过去多久了?” 他说的应该是我闯祸,也就是因为打了一个人渣,才让我到现在还是一名见习警员。 眼下看起来是又要翻旧账的意思,我就低下头,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老实回答:“半年多了。” 他点了点头,又让我震惊了一次。 “这样吧,回头写个申请表,然后写一份见习期的工作总结。” “就按照你们那模板吧,把该报的材料都报一下,看看今年能不能把‘见习’两个字去掉。” 这是······柳暗花明? 我心里当即就多出一份感激,挤了半天没挤出眼泪,只能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可能是被我看的有些别扭,就没话找话又补充了一句: “以后好好干,哪有人能一辈子不犯错误呢?你呀,是个好苗子。”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我心里暗自庆幸,终于有一个班算是不白加的了! 会议上,师父给出了第一个方案,那就是林莹莹案、李未未案,做并案处理。 同时成立915专案组,由孟局亲自担任专案组组长,师父为副组长。 师姐林鹿竹,作为专案组成员,首先在白板上列举了人物信息,关系图列。 包括法医和痕检那边给出的,可直接作为证据的鉴定结果。 “最新的结果是,七里村的尸体已经通过部分特征证实,其身份就是李未未。” “林莹莹和李未未在死亡后呈现出来的情形,较为一致,但死亡方式有所不同。” “林莹莹的死亡时间是9月13号,晚上十点左右。报案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死亡后仅一个小时就被发现。” “而李未未的死亡时间是在9月10号的夜里,发现时间是9月15号,存在侮辱尸体行为。” 她将法医提供的资料,打印后分发了下去,继续讲道: “李未未脖子上的勒痕具有‘生活反应’,死亡方式是‘机械性窒息’。” 我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也在我们的掌握之内。 机械性窒息,说的严谨一些就不仅仅是被勒死这一种了。 包括异物和溺液进入呼吸道造成的死亡,也是机械性窒息的一种。 通常这种死亡方式,发生较快,较为直接,暴力。 但师姐还在继续: “目前可以证实的是,李未未是被勒死的。从勒痕来看,是有人在背后用手臂作案。” “在抛尸至七里村这期间,周边路上并未发现被害人血迹。” “再根据抛尸现场散落的排泄物和血液来看,凶手是在抛尸现场进行的侮辱尸体行为。” 师姐介绍完了现在手上掌握的情况,四周就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我眼看没人要讲话了,又不想一直坐在孟局旁边。 加上我作为两个案子的参与人,了解和掌握的信息是最多,对于我来说也更是个机会。 就鼓起勇气,举了举手。 来到白板前以后,我一碰到案子,瞬间就血脉觉醒了。 再看下面的师父、局长、师兄师姐们的脑袋,就像是看南瓜一样,紧张全无! “呃,师姐刚才向大家介绍了些基本情况,对此我还有一些看法。” “我认为,就李未未最终被迫害的程度来看,凶手进行侮辱尸体的行为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他能敢在土道上进行操作,那么他一定是十分熟悉当地情况的。这不排除是当地人,或者居住在附近的人。” 我咬了咬牙,继续把话题深入: “缠绕在李未未脖子上的那根东西,是李未未自己身体上的。” “我问过周法医,她讲说这应该是,作案人用手从死者下体伸入后,进入子宫,穿过子宫壁,在准确的找到盲肠位置后,将其扯出。” “而对于林莹莹,则是在林莹莹活着的时候,完成的这些操作的。” “手法利落,手段残忍,心理素质极强,像是专业人士所为。” 最宠我的师姐冲我鼓励的一笑,上前把工具递给了我。 我挑了个油性笔拿在手里,就在白板上画了几个圈: “假设这个点为发现李未未尸体的现场,那么这个现场距离最近的村子是1.5公里。” “而法医判断出,李未未的身高为165cm,体重在45kg,这是一个成年女性相对于来说较为普通的数据。” “可尽管李未未偏瘦一些,也假设是作案人从最近的村子七里村进行运尸,但靠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无法完成的。” “同样,李未未脖子的勒痕,也就是死因,恰恰说明了作案人是在受害者背后行凶,这种行凶方式是需要趁人不备的。“ “结论上来讲,作案人要么是跟踪并偷袭了李未未,要么就是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但不管如何,这以上诸多疑点已经指向了其中一点,作案人大概率是单独作案。” “再者,从李未未尸体来看,她并不像是常规抛尸那般,被装进行李箱等狭小空间内进行运尸。” “这单独作案,抛尸地点附近又无凶杀现场,所以问题就又来了!” 我卖了个关子,有师兄当即就猜出了我的想法: “这是得需要交通工具吧?” 我点了点头,又在原本的点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师兄说的没错,这两起案子我接触的最多,现场和我师姐也进行了复勘,包括警犬也扩大了搜索范围。” “我们没有在抛尸现场周围找到第一案发现场,那么作案人一定存在于使用交通工具的运尸行为。” “现场的道路并不宽,只有两米多点。因为平时走的人少,两侧的树木长得格外茂盛,所以如果是汽车通过,那会留下很大的痕迹。” “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掉汽车运尸,剩下的有摩托车、电瓶车、三轮车等等。” “大家没注意的是,恰巧在被害者的背部,有着那么几条压痕。不长,很细,没有生活反应。” 我推掉了白板上的那些照片,把法医拍下的压痕单独贴在了白板上。 徐卿师兄也急忙戴上眼镜,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皱眉问道: “这是绳子勒的?如果没有生活反应,那很可能是运尸途中造成的······凶手把被害者绑在了摩托车上?” 我听完直接就白了他一眼,没等我讲话,我师父就骂了过去: “你勒一个我看看!这眼睛怎么戴眼镜都不好使儿?” 我解释道: “如果是用绳子来捆绑,那是一圈一圈的,再怎么着也不会这么短。” “这在被害者腰部,它这个有个形状你看嘛·····怎么能说是勒痕? “再说痕迹上没有纹路,它应该是几根光滑的条状物,你再想想嘛——” “的确是压痕。”师姐打断道: “电瓶车的后座一般都是皮质的,而这个像是摩托车或者自行车的金属后座。” “不过摩托车后面的金属架,一般是用来驮运货物,不会这么细。“ “而且如果是摩托车运尸,作案人完全可以放在后座,没理由放到最后面的货运架上。” “这个压痕的大小和形状,以及粗细,应该是自行车运尸。” “作案人把尸体横放在自行车后座,通过夜晚进行运尸。” 我点了点头,师姐算是直接打开了我的思路。 师父一直皱着眉,抽空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向大家兜了底: “以自行车为交通工具,通常活动半径可以达到15km,我们可以以抛尸地点为圆心,锁定下第一范围。” “尸体其他地方没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可以证明运输途中作案人没有使用绳子,以及其他一些物品对尸体进行固定。” “那这么一来,作案人只能采用推行的方式前进。” “这不仅说明作案人抛尸心切,办事急促,还说明了他的活动半径大幅度下降。” “从以上几点来看,我们甚至可以把第一案发现场的范围,缩小至方圆三公里以内,甚至更近。” 楚局看我的眼神也多出了些欣赏,不过一分析上案情我就上头,一上头就顾不上任何人。 画了关系图,继续深入: “咱们再继续聊一下和林莹莹的关系,林莹莹的被杀十分残忍,且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掏肠案 第7章:女室友被尾随事件 “针对于李未未,作案人虽是有计划的抛尸,但李未未的被杀,很有可能是突然起意的激情杀人。” “作案人在杀害了李未未并进行抛尸后,因为某种原因,继续留下进行了侮辱尸体。” “也许这个行为让他享受到了某种快感,因此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林莹莹身上。” “只不过这种让人气愤的手段,从对待死人,转向了活人。” “所以我能确定,李未未是第一起谋杀案,但林莹莹绝对不是最后一起。” “作案人很可能还徘徊在某个夜晚,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而这些目标都拥有同一个特征,年轻女性!” 我说完我的分析以后,我就乖巧的站在了一边。 案情分析会嘛,就是集思广益。每人说两句,有用的线索留,没用的扔。 至于最后怎么安排和如何调查,眼下在座的个个都是我的前辈和领导。 专案组长和副组长也在,侦察组、机动组等等的组长也不是我,我自然不能再继续往下安排了。 但是目前看起来,大家像是都没话可说了。 这也怪不得大家,毕竟两起案子留下的线索都少的可怜。 师父想了好半天,在看了眼众人以后,又做了补充: “再一个啊,就两个被害者的社交圈来看,是拥有着共同点的。” “李未未不用说,色情服务者,服务的顾客基本上全是异性。” “而林莹莹的主要活动范围,是孙强所开的酒吧。在那里,林莹莹已经混了个脸熟。” “根据北河酒吧的监控录像来看,案发前的一周里,林莹莹都雷打不动的出现在那里。” “基本上都是晚上去,凌晨回,有时候身边还有一些陌生异性。” “案发那天,9月13号,刚巧是七天里,林莹莹孤身一人走出了酒吧。” 师父歪着头,手里拿着笔指了指我: “刚才小何也提到一点,说是李未未是第一个被害者,但林莹莹不可能是最后一个,这一点我很赞同。” “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从林莹莹开始,凶手就成了有计划有预谋,且针对性的作案。” “而这种作案动机,是否有报复性心理?那么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是否又是出在李未未身上?” “所以我在想啊,目前李未未的那个神秘男友,应该具有最大的嫌疑。” 师兄徐卿扶了扶眼睛,像是开了窍: “按照这个逻辑,是那个作案人在李未未身上失意,然后开始仇视女性了?” 说实话他这个窍开的有点儿歪,不过师父也没回答他。 孟局那边见到了时候,也挤出一丝笑容,算是给我们鼓舞士气? “但是不管怎么样啊,这个案子是有难度的。” “不过难度归难度,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你们也别气馁,现如今不是几十年前了,科技这么发达,只要有决心,破案那是早晚的事。” “这不是从前,拿着老三套勘察现场,凶手做了案找个山沟隐姓埋名躲个几年,咱们案子就得悬在那儿。” “现在不是这样了啊,我们能用的手段多了,但是你们也得注意办案的流程和程序。” “上头的压力我来顶,但是你们也得对得起我,早点破案,绝不能再出现第三起!” 师父像是很理解孟局,他也苦笑着冲孟局点了头: “是,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宣传部的小郝拦住了我。” “说是现在全省上下群情激愤,他们没法解释,所以过来问我案情进度。” “同志们,得加把劲了啊。十天破不了案,说明这个案子难。二十天破不了案,说明凶手反侦查意识高。” “但是,这进度上得是要有的,咱得给上头交代,给人民交代。” 我一听我师父这话明显是说给孟局听的,就赶忙往后退了退。 他这话听着慷慨激昂,说白了就是在要时间。 孟局听没听明白我不知道,但师父起身布置任务,算是没打算留给孟局反驳的机会。 “这样啊,还是各司其职。” “大河,带着你二组的人,查李未未小区的监控,一定要给我揪出她这个神秘男友!” “徐卿,你们一组想办法查到李未未使用的是谁的银行卡?支付平台以及社交帐号绑定的是谁的身份信息?” “顺藤摸瓜,务必把她的去过哪里,做过什么,全给我摸出来!” 安排完两个师兄,他又看了看我,最后向我师姐安排道: “鹿竹,你们组查漏补缺,按照刚才分析会上提到的疑点,逐一摸查,该走访走访,该蹲点蹲点。” “另外,那谁——” “那个小江啊,待会儿你去写个报告,请孟局签个字。就希望咱们周边各派出所能配合一下,增强巡逻,尤其是营业到凌晨的场所。” 我听懂了师父的暗示,孟局看起来也像是听懂了。 他一点头,就应了下来: “这没问题,报告写完放我桌上,我来签。” “但是还有一点啊,破案率的事我就不多说了,结案的地方我再强调一下。” “说是你们支队这边,最近检察院退侦的案件有点多?” “这些案子我也看了,都是些小案子,也都是在取证和流程方面出现的一些小错误。”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要说你们人手不够······是,你们刑侦确实缺个副队。” “但是再缺你们也不能这么搞啊,很多人不喜欢按照现有的流程来走程序,我以为你们有更好的法子,就没追究。” “可现在看你们的法子也不好使嘛,既然不好使,为什么就不能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案情分析会,突然就变成了“挨熊大会”,瞬间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孟局这话里话外骂的是我师父,但我们这些人的脸却被打的老疼了。 我曾经多少次都在做梦,如果能放开手脚的办案,没有这些琐事那该有多幸福呀。 可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复杂的程序,麻烦的流程,束手束脚的规章制度。 不用说我师父这种经历过时代变革,从老到新,野蛮生长的老刑侦了。 就是我这种接受了现代化执法教育的新一代警员,也都觉得被压的喘不上气来。 孟局离开以后,师父就拧上杯盖,坐在那里黑起了脸。 虽然已经可以下班了,但几个师兄还是担心师父,一直在旁边没话找话: “这种行凶的手法你们谁见过?咱临城放在以前也没遇到过啊!” “我觉得最残忍的也不过是剁碎了冲马桶呗,但那是为了毁尸灭迹,逻辑上能通。” “可眼下这些呢,这种祸害我真是,我电视剧里都没看到过。” 师父终于遇到了感兴趣的话题,他将茶杯打开,喝了口后就加入了大家的讨论。 “说到这个啊,我就得给你们讲讲,二十三年前,我刚调到刑侦时遇到的一个案子了······” 师父一开口,很多年轻的师兄师弟都没急着回家,反而是搬了椅子围在师父旁边。 因为师父总喜欢在讲故事的时候,顺带着教给大家一些破案技巧。 我听过几次他讲故事,算是故事惊奇有趣,技巧“结实”好用。 不过眼下我倒是没和大家一样围在那里听,因为今天还有报告没写完。 我就坐在电脑前写着报告,越写越烦。 一抬头,瞧到了一个师兄办公桌上放的外卖。 他点的应该是卤煮,透明的外卖盒,里面塞满了油汪汪的肥肠。 我忍着不乱想,但那天亲眼见到的尸体,以及尸体脖子上缠绕的“肉围脖”,还是一下子涌进了脑海里。 也不知道又是谁,在什么地方,“吸溜”一声吃起了泡面。 脚丫子味,汗臭味,泡面味,加上那肥肠,让我开始有些反胃。 我灌了口水,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我的电脑上。 刚写两行,就听到师父他们的话题到了我身上: “哎,小何不就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嘛,你问他啊。” 我歪头从电脑一侧看去,是小我一届的那个女孩子,叫江莱,现在是跟在徐卿那组。 她凑了过来,伸手把马尾又捋到了背后,甜美的笑着: “师哥,你那房子租的多少钱?”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敲打键盘的手也没停下: “合租的,有三个套间,我那个是个次卧,一月九百。” 她拍着小脑袋思考了半晌,又眨眼问道: “本来工资就低,次卧都要九百,那还能存的下钱嘛——” 我十分糊弄的套了个模板,搞定了报告,标上了日期,点了保存,话匣子也打开了: “哪有花钱的地儿?” “一月上二十九天的班,食堂三餐有食补,加班还有免费的泡面。” “买件衣服非黑即白的穿好几年,我又不和你们似的买化妆品,唯一能有的爱好就是整根‘白将’。” 她嘟嘴冲我一挤眉,哀声怨道:“那你不存钱你爸妈也不说你吗?” 我想了想我那打了一辈子工的父母,也苦笑道: “我考上警校那一天,我妈就已经觉得是光宗耀祖了。” “如果到他们闭眼时我还没被警队开除,估计得给我单开一页家谱。” 说着,我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想什么呢?小小年纪何来那么多忧愁?” 她蹲在地上,趴在我的桌子上,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师哥,我想租房子住,又怕合租到男生不方便,你们套间有女生吗?会方便吗?” 她这么一提醒,我当即就想到了一件事。 和我合租的是俩女生,而且那俩女生互相还认识。 因为我们这里离七里村并不远,所以她俩曾经去过七里村摘草莓。 也就是林莹莹的案子发生前,她俩紧张兮兮的敲开了我的门,告诉过我在那里被痴汉尾随了。 想到这条关键信息以后,我就没再管江莱。 拉开抽屉,取了电驴钥匙,一把按掉插座电源,就跑出办公室向着出租屋赶去。 掏肠案 第8章:丢了一个室友 我回去的时候,两个女孩并没在家。 我们一般也很少见面,我天天早出晚归,有案子的时候要么是在外面连夜蹲点,要么就直接睡在了师父的办公室。 所以我们之间没太大交情,房间的使用上我也少很多。 所以她们习惯下来以后就开始很放得开,几乎客厅和厨房里都有放着她们的物品。 每到一些节日,她们也会把客厅布置的十分漂亮,也会在家做饭。 我和她们最大的联系就是月底均摊水电,因为我出门时她们没醒,我回来时她们已经回房了。 一起合租了这么长时间下来,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也都习惯了彼此的生活状态。 她们之所以知道我是干警察的,也是因为有几次我把洗过的常服晾在了阳台上。 所以尾随事件发生以后,她们才会敲开我的门问我要怎么办。 我当然和绝大部分同行的处理方式一样,我的建议是——去报警!! 那天她俩黑着脸出了我的房间,我听到在门口议论: “呐!我就说阳台上晾的不是警服,是保安服!” “不是吧······那真的很像拆了配件的警常服啊啊啊——” “你觉得和楼下看门的大爷穿的有区别吗?楼下大爷穿的都有配件!” 从那天起啊,我更忙了,见面也更少了。 但是马桶边上却多出了一张纸条,她们联名希望我能在晚上撒尿时,尿的准点儿,别乱呲! 这俩女孩之间,其实我只有住在主卧那姑娘的联系方式。 她吧——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名字十分古风,叫做沈幼白。 不过她学的专业也很古风,是国画。 我看不太懂,反正让我说就是那种...山水、泼墨、云里雾里,类似那种。 然后我就给她们打了个电话,不过响了半天没人接。 但是也不奇怪,说不定人家这个时候在逛街,或者陪对象也说不定。 看时间才十一点多,我就决定再等一等。 这么一等啊,不出意外我就睡了过去。 凌晨的时候我是被窗外的,一道炸雷声给震醒的。 睁眼一看,早上四点多,外面狂风暴雨。 阳台的窗子没关,刮进来不少雨水,全摊在了地板上。 再看手机啊,还是没有回复。 入户门智能锁的后台,也显示我睡着这会儿没人打开过,这就说明她们还没回来。 一想到明天一大堆事,索性就不等了,擦了阳台就回了房间。 可一躺在床上我就睡不着了,几天以来发生的事情反反复复的在我脑海里回荡。 那一道道闪电亮起,打在窗台上的绿植上,又映在墙壁,那影子活像是一个有头有身子的人影。 一闭眼,又是李未未和林莹莹死时候的惨样,让本就没了睡意的我更加清醒起来。 我没开灯,就靠在床头点上了一根烟。 每每闪电亮起,我都能从衣柜的镜子上看着我那有些疲倦的身躯,像是叼着烟瘫坐在床上。 说实话,我真的是很累很累,身体累,心也累。 但我这是第一次参与重案的调查,又让我总是对一切都那么迫不及待。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师姐打来的电话,比我闹钟早五分钟响了起来。 我刚拿起手机要接听的时候,嘿,她又给挂了! 我正琢磨怎么回事的时候,微信弹来一条她的语音: “小遇——” “今天千万不许迟到!我要和你一起去趟安平县,去李未未老家里看看。” 最后还发了一个奶凶奶凶的表情:“记住!醒了回复!” 【放心!迟到是狗——】 我回复了过去,敢情她这个打电话就是为了给我吵醒呗。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我简单洗了把脸,冲了个头准备出门。 正吹头的时候,我就听到入户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我拉开卧室门往外一瞧,一个头发湿漉漉,披头散发,像是疯子一般的女孩满屋子乱窜。 她嘴里嘟囔着什么,手机一直举着放在耳边,一进门就先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我定睛一瞧,那女孩正是沈幼白。 “怎么回事这是?” 我关了吹风机,一把拦住了像炸了毛的猫咪似的,又要往门外蹿的女孩。 她看到我那一刻,给我一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她放下手机,死死了扯住我的胳膊,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声音也多了哭腔: “我······那······” “陈英琦她不见了!我们找了一晚上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看向另一个开着门的卧室,急得都跳了起来。 陈英琦是我的另一个室友,读大二还是大三。什么学校我不知道,但不是一个好学校,交学费就能读的那种。 我拉着女孩,用脚把入户门关了上,让她慢点儿说。 “她说她想去新疆支教,然后就不见了!” “东西也没收拾,手机充电器都没拿,一下子就没了!” 我皱眉捋了捋,支教,充电器—— 没搞懂! “啥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 “他爸妈之前吵着要离婚,她就不想让离。” “她说的最多的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得远远的。” “她说想去当支教,那样就可以逃避所有——” 我还是没听明白,但她看起来更急了: “哎呀!她给我说过,也给她爸妈说过,如果她父母的婚离了,她就死在家附近,天天看着她们!” “昨天晚上,她爸妈真把离婚的消息讲了出来,然后她情绪很失落,最后就不见了!” “我了解她,她有抑郁症,她会做出不好的事的。” “我们和她同学和朋友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哪里都没有!” 其实我没有完全明白。 没明白的是作为一个成年人,在这么一个时代,怎么这样子的打击都没承受的了? 说到父母离婚,其实我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我初中那会儿我爸妈也分开了。 但我从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我就不太理解陈英琦的这种过激想法。 但是转念一想,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抗打击能力也不同,所在意的东西也不一样。 反而就让我有一种,不做评价的想法。 我给她倒了杯水,又给确认了一遍: “会不会,她只是想静静?” “今早上,她遗书都发给我了!我本以为她回家了,这才回来找的。” 她哭的更大声了,举着手机给我看。 那密密麻麻的字一条信息框都没发完,分了好几段。 我当即也重视起来,连忙问她: “报警没?” 她哽咽了一下,睁大泪汪汪的眼睛看向我: “这······这不是失踪还没到24小时吗?可以报吗?” 我听完我的脑袋就一疼,顺手抄起衣架上的一件干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推开门就带着她向着电梯走去。 “我说大姐,以后少看点电视剧吧。” “24小时是失踪立案的其中一个标准。” “但报警,不等于立案!” “不立案,不等于不帮忙找!这要看具体情况的!” 我还在给她普及着知识,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我们住在三十三楼,进去以后直接就按下了下行键。 等待的功夫,我继续给她讲着,也是为了缓解焦急的心情。 “这失踪啊,立案与不立案,是侦查手段不同,行使的权限也不同。” “立案了就可以发协查通告、定位手机、查通讯、查证件、查社交、查财务状况等等等。” “但不立案,执勤民警也会根据具体情况来判定,是否带人帮你一起去可疑地点去找!” “这人多,总好过比人少要好的吧?” 我看着她低着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的是啊,当了警察才知道,有些做父母的也和你一样。” “孩子丢了不找警察,拉着亲戚朋友满大街找,一问就一个理由,没到24小时。” “你说你都知道对方要出事了,或者你知道对方是未成年、是老人、是精神障碍患者,你还不去报警?” 她一直把头低的很低,电梯即将停下的时候,她才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别骂了——我知道错了——”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问:“七里村被尾随,报警了吗?” 她连忙点了点头:“报了,就五化路上那个派出所里报的,那个警员叫王洋。” 我点了点头,其实王洋这个名字我很熟悉,我也确定我认识。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带着她向着小区外走去。 同时掏出手机,给我师姐打了个电话。 我告诉师姐,让她帮我给师父说一声,早上我可能去不了市局了。 师姐那要骂人的腔调刚上来,我就赶忙就抢先一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讲了一下。 听她平复下来以后,我提出了新的建议。 “对的师姐,待会儿你直接开台车来城北区,五化街道派出所这边来找我吧。” “是,前两天她在七里村被尾随了。我现在先去派出所看看情况。” “如果有必要的话,咱们上午还得走趟七里村,然后下午再一起去安平县吧。” 师姐同意的我的建议,挂掉电话的时候,沈幼白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她皱眉问我干嘛去,我告诉她是带她去派出所报警。 其实带她去报警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我得去那家派出所,查一查关于七里村尾随事件的出警记录。 我的想法是,我的重点还是要放在915专案那边。 至于陈英琦的失踪,该是派出所那边管,就他们那边管。 该是分局那边查,就是分局那边查,我们尽量不会去分心。 所以这一行,我和沈幼白也只算是同路而已。 掏肠案 第9章:杀猪匠 2018年,9月17日,七点五十分。 我带着沈幼白来到了五华派出所门口。 今天的天气很差,昨晚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到这会儿还雾蒙蒙的飘着毛毛雨。 九月的天气倒是没那么冷,但是毕竟一场秋雨一场寒,所以眼下小风一吹,还让人挺精神的。 那种感觉,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早上五点多,天蒙蒙亮就去学校上早自习的状态。 我看了眼旁边的沈幼白,她的脸色很差,嘴唇也没了血色。 她在暴雨的夜里来回折腾了一整晚,这会儿走起路来都有点轻飘飘的感觉。 我怕她犯了低血糖,想着也不急这一会儿了,就在门口的小摊前给她点了个手抓饼。 摊贩在做饼的时候,我点上了一根烟,就等在了一旁,脑袋里到处都在乱想。 林莹莹的尸体是9月13号晚上十一点多被发现的,死亡时间是当天十点左右。 李未未的尸体是在9月15号深夜被发现,死亡时间是9月10号晚。 而现在,距离李未未的尸体发现已经过去两天了。 说是两天,其实包含了两个夜晚,真正能用的时间只能算是一天。 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我们通过扫黄确定了尸源,完成了对李浩的抓捕、审讯,并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节奏很快,行程很满,但总是让我感觉到有些喘不开气的意思。 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琐事要处理,比如这个谁要的报告,那个谁要的总结—— 这么一天度过下来,我似乎都进入了一种亢奋状态了。烟只抽了两口,头就开始晕。 索性直接掐灭丢到了垃圾桶里,也问老板多要了个手抓饼。 都说公安口啊,专治英雄梦,我现在是完完全全的体会到了。 “帅哥,饼好了,总共十七,系扣这个是多加了烤肠的。” 我的思绪被摊贩打断,付了款,顺手把多加了肠的那份递给了沈幼白,就带她踏进了“综合业务服务大厅”。 他们很多人也是刚上班,户籍业务办理的桌子前,有几个在等着开电脑的群众,和民警有说有笑。 我找了个没群众的窗台,过去打听了一下: “您好,我问一下你们这个治安管理的王洋,他在哪个办公室?” 我看了一眼通往大院的一个侧门,接着问道: “就是进了院以后,要往哪边走啊?” 看那女警的肩章,入警时间应该和我差不多,但人家已经是正式警员了。 她看了我一眼,因为微笑服务嘛,就冲我笑了起来: “您好,您是要报案还是怎么着?报案的话在您后面,那几位都是接警的。” 我摇了摇头,掏出证件给她看了看: “我是市局的,过来是有些事情,想找你们治安这边了解一下。” 她明白过来,一边拿起旁边的座机,一边就向我点了点头: “找王洋王警官是吧?您等一下,我问一下他在不在。” 等了大概五分钟,那个熟悉的大高个儿,一边弯腰戴着帽子,一边扯着褶皱的警服,急急忙忙的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他叫王洋,是我警校里的同学,关系不铁,但也有逃课的交情。 简单来说,是我逃课,他背锅。 而且我们还不是同一个专业,他学的是治安,我学的是侦查学,所以他对我印象一直不咋地。 我们也一直没联系方式,只是前两天听说联考后,他一直都待在了这个派出所。 加上小区里的时候,沈幼白也提到了他的名字,所以我就直接找他了。 其实也不算是巧合,因为我们学校毕业后一般都留在了户籍地。 大多数原因呢,还是我们这儿的招聘政策来决定的。 像是我们,本来就不是成绩好到爆炸,综合能力超强的那批天才。 所以联考后选岗,有前面那些卷王压着,我们的选择性并不是太多。 也因此,就算是王洋不在这儿,那有可能是张洋李洋。 他能接到这个案子也不奇怪,基层派出所嘛,辅警也是比较多的。 他作为一个已经转正的正式民警,还是个新警,只要是在他上班的时间里,八成就得是他接了。 所以我见到是他在处理这个案子,完全不觉得奇怪,反而还有很大的合理性在里面。 在我开口之前,他首先惊讶的开口了: “何遇?找我的是你?你去市局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目光又看向我旁边,裹着外套,精神不济的沈幼白。 显然,他认了出来,但下一句话就没那么有礼貌了: “这位小姐姐,你这算是托人找关系了?” “我得提前给你讲清楚,你的那个事情还在调查期间。” “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公正处理,找市局的人也不好使。” 我一听他这是误会了,就赶忙拉着俩人进了院。 “我说王洋,你彰显公正,能不能别拿我立反面?” “找你两件事,先说第一个,这个女孩你也认识,昨晚上她的闺蜜失踪了。” “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情况算是比较严重。” “我呢,是带她来报警的。你赶忙的找个人,按照你们的流程,该登记登记,该怎么处理处理。” 王洋迟疑了一会,但面对群众报案,他还是招呼来了一个同事,把沈幼白带到了一个办公室。 陈英琦的事我托付了出去,趁着四周没人,我就给说起了正事。 “还有一件事也是关于她的,本月13号那天,也就是上周三,教师节的后两天。” “她过来报警讲说在七里村被尾随,情况是你调查的,什么结果了?” 他愣了下神,还有些不相信的看了我一眼: “怎么,问这个干嘛?” 他这个人其实一直就这样,所以我一直没和他玩到一块去。 挠了挠头,只能避重就轻的简单解释了一下: “是这样,市局在查一个案子,嫌疑人很可能和七里村有关。” “然后这不线索就到这儿了嘛——” “怎么?了解这种小纠纷,还得让我跑回去拿手续?” “拿着手续回来找你领导,然后你们领导再找到你?” 他终于被我说通了,下巴一指办公室,就嘟囔了一句: “那倒不至于,进来签个字就行。” 我受不了他这种小题大做的样子,说白了就像是去另一个部门拿个笔,都得登记一样。 不过我这也算是求人办事,就完全按照他的要求来了。 结果临了这家伙给我来了一句让我更气的话! “你们市局发的协查通报我看了,所以对七里村这个尾随事件我也很重视。” 我这么一听,敢情这家伙就是难为我呢? 他的下一句话,瞬间就让我火气顶到了脑门。 “是这样啊,这个事呢,还没结果。” 我撸起袖子,往他跟前坐了坐,我就问他: “哥,上面写的是13号下午两点钟报的案。13、14、15、16,这四天了啊,今儿是第五天。” “一个小事件,你处理了五天没结果?” “不是你们这,就这效率吗?” 他不紧不慢,拿走了我手里的资料,解释道: “接到报案后,我们去了四趟啊。不同的时间点里,四趟都没见到人。” “我们也委托了村里去协助核实,这不是他们村里都忙着你们市局那命案,没顾得上我们嘛。” 他拿了瓶矿泉水放在我跟前,继续说道: “他这个事是这样,他住在村边上,在那养猪,也杀猪。” “我们走访了村里的一些居民,意思是说他经常起大早杀猪,然后往各个市场里送肉,时间上很不固定。” 我没接水,而是质问起了他: “时间再不固定,你们也不能这么办事啊?我这都能去投诉你们去了。” 他没有生气,坐在那里开始讲起了道理: “何遇啊,该不该投诉这个看你,你有这个权力,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放在你身上,你现在是查到这条线了,所以着急,因此加大调查力度也是应该的。” “可是在你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可能还和你们查的专案有关,我们只能按照普通的处理方式。” “你想啊,她这个事吧,目前还不好定性。” “人家姑娘说是尾随,那顶多算是姑娘自己的判断。” “人家那个村民,他就在自己村里,事发那片就是人家门口,而且是大白天的。” “双方一没吵架,二没动手,人家那村民还是个哑巴。这你就说不好是尾随,还是同路,是吧?” 他这么一解释啊,我就觉得又有道理了。 他看了我一眼,这次把水的瓶盖拧开,递到了我跟前: “我们呢,既然接到了报案,就不能不管。原则上群众无小事,案件没大小。” “但这种不能定性,也说不清谁有理的事情,还能怎么着啊?。” “抓,没权限抓,立案你也立不了案。” “人家也没跑路,也没躲没藏。在人家保持着正常生活节奏的时候,你就只能挑时间去上门询问一下情况,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们这里可不是你们市局刑侦,到手的案子都是一些大案要案,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以拿着手续,该抓的抓,该办的办。” “我们这是基层啊,类似的误会啊,纠纷啊,那多了去了。何况她这个都算不上是纠纷,连口角都没有。” “况且人家村里对那养猪的大哥评价可高了呢,人善良,卖的肉价格公道。” “你总不能一有报案,这边就采取强制措施吧?关键是,俩姑娘没事啊,没影响后续正常生活啊。” 我是彻底被他搞乱了。 原本还觉得那人非常有嫌疑,被他这么一解释,我又觉得嫌疑不大了。 不过不管怎样的,这个人我都得见一眼才能放心。 王洋接了个电话,然后又过来冲我说了声: “来,电话来了,今天他在家。” “怎么,你是和我们一起过去?还是怎么着?这个案子你们来?” 我看了看时间,师姐应该也快到了,也就站起了身: “一块吧,来回移交的也怪麻烦的。” 掏肠案 第10章:死者现身 八点四十多的时候,师姐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我们到七里村的时候,那都是九点多了。 村里的毛毛雨更大,没走两步头发就给打湿了。 我和师姐跟着王洋他们走向了那个猪圈。 猪圈有十几间吧,在最南侧有一间朝北,也就是面向猪圈的小房子,一间屋那么大。 墙体空心砖搭建的,裸露在外面。房顶上是直接铺的那种,中间夹着泡沫的彩钢瓦。 没院子,边上都是杨树,看着挺简陋,但是门口做了铺了水泥地面。 我离得老远我就闻到了猪粪味,一听到有人来,那群猪乱吼,都盖住了王洋喊主人的声音。 能看到小屋子正门口的时候,也看到了门口的一条土沟,以及水泥地面上不少的血迹。 鼻子里能闻到的,除了猪粪味,就是血腥味了。 这一路我都在想啊,如果这个人是杀人真凶,那逻辑上还真是十分通顺的。 首先,他这个地方偏啊。 如果在这里发生打斗,没人能听得见。即便是有人路过,那猪叫声一盖,也没人能听得见。 再者啊,他是个杀猪的,门口的铁桌上摆着刀,架着杀猪的吊架。 他不怕血腥,他也有那个胆量。而且给这个猪放血,开膛破肚什么的,他很专业。 还有就是,他是七里村人啊,他知道这个村里哪里人少,知道怎么运尸能不被人发现。 所以这一切的条件他都符合,而且是完全符合。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动机。 如果想要了解动机,或者是把他排除在外,那就得看他和李未未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这个情况我是不太看好的,李未未多么年轻漂亮的一个女孩啊,见识也多。 这个杀猪的大哥姓赵,我在派出所看了他的户籍资料,三十八了,未婚。 他是不太可能和李未未发生什么关系的,那不合理。 但是—— 如果这种关系,是卖淫嫖娼的关系,那好像就得另说了! 两分钟后,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也四十来岁的样子。 我心里还有些纳闷,王洋他们来了几次没见人,资料上也是未婚,怎么这次多了个女人? 她先是看了眼我和师姐,但是没太多反应。 不过再看向旁边穿着执勤服的王洋和另一个派出所的同志时,她的脸上一下子就多出了紧张和警觉。 王洋首先上前做了介绍: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些情况要过来了解一下。” “请问,赵元振他在家吗?” 那女人没急着讲话,而是转头看向了我和师姐。 我看王洋又要开始做介绍,但我又不想打草惊蛇,就急忙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哦,我们街道办事处的。” “这不前两天王警官这边来了几次,都没见到赵大哥的人。” “可这又是涉及群众的事,所以才让我们过来,协助他们警方了解下情况嘛。” 我刚说完,王洋就用很看不起人的眼神白了我一眼。 可能在他心里啊,我从上学开始,就是那个不着调,嘴里没实话的不良少年。 他这个人,看事就认个非黑即白。 他轴的狠,要是按照规章制度,他能在那个框架里做到无敌的存在。 而且给他说理也说不通,更说不过,他能拿着条条框框给人圈的死死的。 当然他这是直接面对群众的,这种性格也能免去很多麻烦事。 但我们和群众接触少,和罪犯打交道多,所以我的性格是和他有些不同的。 我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就一个目的,那就是破案。 何况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偶尔撒个小谎也没关系。 那大姐似乎也信了,冲我握了握手,就带我们进了那个小屋子。 屋子并不大,但中间还被一道隔板给隔开了。 进门那一块有个大冰柜,大小的程度似乎能允许我弯弯腿,躺在里面。 冰柜前面就是堆得老高的猪饲料,左边一个没门的门框。 进去就是一张床,一张方桌,床头一个电脑桌,电脑桌旁边一个冬天用的铁炉。 很简单的配置,如果不是到处很脏,冬天一生火应该会很温馨。 在这里我看到了坐在床上玩电脑的赵元振,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晃着腿继续在那玩。 他玩的是红警,这个游戏我也玩。 但看他的玩法,是一个人打了七个敌人,但不是平推那种。 他属于是那种围而不攻,一点点,一个个的侵占。 敌人建一个他占一个,一直耗到一方经济破裂,再去搞下一个。 从他摇晃着的腿,能看出很享受。 就这一面,我对这个人的性格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先不往那些极端的性格上想,那他这个人也算是比较稳的了。 “赵先生,是这样啊,我们接到报警。” “说是在12号那天,有两个小姑娘在你屋后面那条路,被你尾随,有这么一回事吗?” 王洋说出目的,我站在后面仍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鼠标,但给游戏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有些局促,然后更着急的看向了旁边的女人。 那大姐冲我们尴尬的一笑,就开口解释起来: “我是他的表姐,我叫赵小雨。表弟他这个不太会讲话。所以我,我帮他说行吗?” 她在向王洋做出请求,但王洋似乎也蛮有心眼,在那多问了一句: “你能知道他想什么?还是那天你也在场?” 赵小雨紧张的摇了摇头,回道: “我没在场,但是我和表弟是一起长大的,能,能懂。” 她显然紧张多了,所以我也掏出执法记录仪,直接对向了她。 “警官,是不是那俩女孩报案了?” “其实怎么说呢,这就是个误会。” “那天吧是这样,俩女孩骑着电瓶车从后面的土道路过。” “那土道坑坑洼洼的走不快,很难走,外来人根本就躲不开地上的坑。” “这不,就是因为难走,她俩就给我表弟家的几个小鸡苗给压死了。” “我表弟又喊不出话来,就只能在后面跟着追。可能荒郊野外的她们小姑娘也害怕,这不就成了个误会了。” 王洋听完赵小雨的讲述以后,直接转头看向了坐在床上的赵元振: “事情是像她说的这样吗?是的话你就点头。” 赵元振点了头。 “那压死的小鸡苗我们能看一下吗?” 王洋又问道。 “扔了。”赵小雨说:“前几天那么热,不扔那不就烂了?这还养着猪呢,不扔不行。” 我听着有些不对劲,就借着话茬,多问了一句: “我记得咱这边的这个鸡苗,不应该都是过了年才开始养吗?” “这马上冬天了,这小鸡挺不挺的过去的不说。就这鸡光吃食不长肉,很多人都赶在冬天杀鸡呢,你们这怎么还养上鸡了?” 我这么一说,王洋当即也说道: “是呀,这个月份有鸡苗吗?” 我听的直翻白眼,王洋这个家伙和我相比,显然更和生活脱节了。 也能说明人家家境好,不懂这些。但我是从小学时,就看我奶奶孵小鸡,弄鸡苗。 赵小雨说能养,让王洋脸一黑。 她又看向我笑着说道: “现在条件好了,想养啥时候不能养?” “各个时候养,有各个时候养的好处。” 我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赵元振,把赵小雨拉到一边后问道: “赵大哥这是,从小就这样?” 赵小雨叹着气摇了摇头: “不是,是这几年才犯的。” “前几年生了个病,病好后说话就不利索了。” “村上人说是什么,这辈子杀生太多了,是报应。” “打那时候起,他就不愿意说话了。他不是不会说话,是在生人跟前他说不出来。” “这成天不在外面说话,村里人传来传去,就说成是哑巴了。” “心理障碍?”师姐在一旁嘀咕了一句。 赵小雨听后连忙点头: “对,医生也这么说。” “这上个月吧还在看医生,回来以后他就好多了。” “对生人不行吧,但对村里那些熟的一些人,他敢试着去开口讲话说了。” “可就前两天,他又不讲话了,咱不知道是又被什么给刺激到了。” “打这次以后,死也不去看医生了,天天和丢了魂似的,特别怕惊。” 我听的比较好奇,像是这种情况我确实是没遇到过,但我总感觉挺可怜的。 于是想了想,就问道: “那他这个样子和年龄,按理说应该找个对象了。” “这成不成的另说,你们这些做亲戚的也得给张罗起来,相相亲什么的?” 师姐听完直接就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确实,我给了我自己一个街道办的身份以后,确实有点代入了。 但是赵小雨的话,却让我觉得没白问: “有,他有喜欢的人。” “那照片还在他手机里呢,长得可好了,还是城里的。” “那天我趁他倒水,还拍了一张呢,给你们看看。” 她看起来很高兴,自己表弟有了对象,像是解决了她的一大心事一样。 她翻了得有两三分钟,然后举着手机给我们一看。 师姐打眼一瞧,那脸色当即就变了。 我在师姐做出进一步举动之前,赶忙悄悄伸手拉住了师姐的手腕。 她手机里的照片,是直接拍的另一台手机。 虽然有些模糊,但照片那个人,就是李未未! 王洋似乎也认出了协查通告上的这个人。 他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就开口嚷嚷道: “这不是那个······” 我看这家伙属实是没脑子啊,这要是给他说出来,那先机就没了。 掏肠案 第11章:死者生前并没有实话 我赶紧给王洋使了一个眼色,心想可千万别给说露了馅。 好在他及时刹住,也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只是这个家伙连瞎话都说不好,真不知道以后他要怎么跟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斗。 见王洋还在那红着脸,我赶忙就提醒道: “王警官,你们警方这边我们也配合了。” “这事情也了解清楚了,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做记录吧。” “我们下午还得去看望一下山区的孤寡老人呢。” 他到现在才收住了那尴尬的表情,挠了挠头,就让跟着他的小伙去警车上拿资料。 我和师姐没再管他们,而是直接回到了我们的车子。 我刚打着火,转了第一把方向盘,师姐就开始问了: “为什么不把人带走进行询问?” “他这个情况,是有义务配合我们公安机关的案件调查的。”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这坑洼不平的土道上调了头。 换上空挡,就开始解释起来: “问是可以问,毕竟他手里有那个照片,咱就可以当作证人对他进行合法询问了嘛,这程序能通。” “但是他这个,时间不太够啊。” “什么时间?”师姐皱眉看向了我,我也只能继续解释。 “询问是有时限的呀,他现在连话都讲不了,三折腾两折腾,到了点了不还是得把人给放了?” “我觉得先盯着吧,给师父申请下看看能不能,先派俩人盯着他,万一能抓现行呢是吧?” 挂上一挡,松了离合,话匣子也打开了: “和尾随事件一样,事情不清不楚的,连嫌疑人都列不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他干的,这要是带回去一问,打了草惊了蛇,打今儿起就死活不讲话了,那就麻烦了。” “到那时候就得全靠证据了,这个案子本身线索就少,证据哪那么好找?” 师姐点了点头,算是和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我看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师父打电话,又赶忙提醒了起来: “这样啊,给师父说,我们再探探底。” “让这个走访的民警啊,还有村委的那些人,拿着李未未的照片多来找他两趟。” “就什么都别提,常规走访,问他见没见过这个人就行。多换几个生面孔,多来问他几次。” “他要说没见过也别多问,当他面假装信了就行了。” 我这主意一出,师姐立刻放下手机,一脸坏笑的看向了我: “还别说,你这人,还挺损的呢。” 我呵呵一笑,打起精神,继续艰难的行驶在土道上。 “没办法,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你再不逼他一把,他很难有下一步的动作。” “但还不能明面的逼他,就得给他营造出我们铺开了阵仗,马上就要查到他但还没查到那种感觉。” “说不定他心一慌,趁着哪个夜里再跑回案发现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师姐撅起了嘴,一边拨通师父的电话,一边嘟囔起来: “你这种人啊,千万别犯错,就得干刑侦,干一辈子的刑侦。” “面对人民群众啊,还是得要王洋那种警员。” “换成你,这坏主意一大堆的,天底下就没得好了。” 我本想再反驳两句,但他那边和师父的电话已经打通了。 我只能在心里嘀咕,如果我和王洋换了位置,我肯定就不用这一套了啊。 我这是在其位谋其职,面对犯罪分子,哪能太老实啊。 看了看时间,现在的话是十点来钟。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安平县。 安平县距我们这里有一百多公里,走高速的话,来回就得三个多小时。 师父那边的意思是让他考虑一下,让我们等答复。 师姐挂了电话,就伸了个懒腰,说饿了,因为早饭没吃。 让我在上高速前,留意一下路边有没有吃的的,然后好下去买点。 我就拿出我早上买的手抓饼给她,那饼早先我没来得及吃,就咬了那么一口。 我是好心,想让她先垫垫肚子,谁知道她嫌弃我—— 我以为我们师姐弟的关系是很好了,毕竟她常常护着我。但是,她说被我咬的手抓饼给狗都不吃。 所以在上高速前,我给她买了个新的,因为是她付钱,我就多拿了两瓶可乐,我自己喝。 高速又宽又直,下雨的缘故,所以车很少,开着开着就很困。 我没话找话的和她聊了一会儿,主要是也不想让她睡觉。 但是她拿着手机,回了消息后转头问我: “师父说,他赞成你的提议,先把赵元振监视起来,但是还想听听你的思路。” 我有点不太守规矩,因为实在是没忍住,就稍微降下一些车窗,点了根烟。 “还能什么思路?一步一步来呗。” “李未未不是有一个神秘男友吗?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但赵小雨不是也说赵元振也有个神秘女友嘛,咱们也看了,是李未未。” “所以咱们就按照计划先去安平县,问问李未未她爸妈呀,知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而且人家刚死了女儿,老父亲又患病,市局那边的消息可能已经到了,咱也得过去看一眼不是?” 师姐想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又问我: “那如果不是一个人呢?或者说李未未父母不知道这个人呢?”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回道: “那也好办啊,赵元振他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有李未未的照片,一定是有所联系的。” “那照片你也看了,正面拍的。要么是自拍,要么就是李未未同意的。” “李未未是干嘛的呢?” 师姐想了想,回道:“是个小姐。” 我点了点头: “对呀,那就等晚上回来继续审组织卖淫的李浩。” “只要能锁定赵元振嫖娼的证据,一样可以给他把案立了。” “只要立了案,就可以从嫖娼下手,那赵元振的老底都能给掏出来。” 师姐终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在那嘟囔: “你这算是,给他两头都堵死了啊。” 我把烟头扔出了窗外,呲牙一笑: “不堵死能行吗?” “犯罪心理学你我都学过,这种案子不能给留路啊。” “就像是我们小时候在学校打了架,爸妈拿着皮带问的时候,我们总是会死不承认。”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不承认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但如果被打的同学往跟前一站,爸妈都不用问,我们这些孩子就招了。” 我还在解释着,突然心里有了个更好的比方,就咧嘴一笑: “这家里养狗,狗子翻垃圾桶被抓了现行,也是这样啊。” “因为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又成了...既然没后路了,那认了就能打的轻一些。” “这是两种极端心态嘛,要么不认。要么就像是李浩那种,知道啥交代啥,都不用审讯技巧。” 我今天算是说的比较多的了,一方面是因为长途开车犯困。 其次就是我很兴奋,我很喜欢那种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感觉。 放在生活中,就是吃瓜要吃到点子上的那种感觉。 安平县是我们临城一个靠在市界的县城。 实际面积并不小,有1800多平方公里,人口到了100多万。 辖16个镇街,有接近600个的村庄和社区。 我们这次要去的是一个叫做成才村的小山村。 成才村是和其他几个村子并在了一起,四面环山,处在一个盆地。 但交通上,除了几个大下坡外,还是十分便利的。南侧就是国道,甚至村里能走卡车。 所以我们并不是很难找,在快12点钟吃午饭的时候,就到了这个村子。 在村头的时候,我没拗过师姐,只能在一个小商店门口停下买了箱牛奶,一箱火腿肠,和五斤鸡蛋。 我没有打算向村委联系,所以就向商店老板打听了一下: “姐,您这村里有一个姓李的,叫长福的住哪边啊?” 她可能看我是外来的,脸上有些警觉,一边给我拿着商品,一边笑着打听了一句: “小伙子过来是干嘛的?长福家最近有白事啊,你们这要是有不太好的事就过两天再过来找吧。” 他可能是怕我来要账的,但村民那种团结和友爱,还是很淳朴的。 我接过东西付了钱,就笑着解释了一句: “哦,我们是市里来的。” “也是听了李叔家出了白事,所以赶过来看看,都是亲戚嘛。” “哦,小伙来走亲戚的啊!”她信了。 她热情的走出门,朝山脚处一条漫长的街道指了指,告诉了我们一个准确的方向。 我们道了谢,就和师姐直奔了李长福的家里。 他家大铁门有一扇没关,还拿绳子绑在了墙上。 在院子里我看到老两口正在土灶上做着饭,看旁边的盖帘,蒸的是包子。 “李叔——” 我换上笑脸,从过道里一探头,就打了个招呼。 老两口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很少有客人探访。 “你们是?” 李长福问起,师姐直接回道: “我们是过来看望一下老二位,也是了解一下您女儿的事情。” 老两口当即眼眶就红了,抹了把眼泪,就哆嗦着手把我们往里面迎: “未未还躺在公安那里没接回来,这还没报丧呢,你们就过来了——” 我跟在老二位后面,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叔,我们就是市公安局的,您女儿李未未的案子,就是我们在侦办。” 我这话一出,前面带路的老人,一下子就顿在了原地。 他佝偻着身子,慢慢的转身,一个“扑通”就跪在了我的面前。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得替我家未未做主啊!” “她是被人害的,也肯定被人骗了。” “这些年在外面打工,还经常问家里要钱,她要的那些钱咱也不知道都干嘛去了。” 师姐已经吓得往后一跳,反应过来后就赶忙去扶李长福起来。 我则是一脑门的问号。 李未未缺钱我知道,但她找李浩借钱的时候说的是给父亲做手术。 可现在来看,她在外面借钱的同时,也没少向家里要钱。 李未未的生前,嘴里似乎也没有多少实话,但是我在想,她这些钱都用在了哪里? 掏肠案 第12章:给死去的女儿留门 我们跟着李长福进了屋,李未未的母亲给我们冲泡了当地的茶叶。 是一种红茶,很苦很粗糙,我看网上卖的好像就不到十块一斤,都没有固定的名字。 就带这个统称,叫什么临城大叶子,安平大叶子。 我抿了一口就没再喝,这茶我只是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喝过,长大后就喝不惯了。 李长福从一旁拉着帘子的里间里,一顿翻找,拿了两包没拆包的香烟出来。 是小苏,二十来块钱一盒。 在我们这边乡下,多数是用作喜烟,因为包装是大红色,价格也正好合适。 所以他这肯定是平时没舍得抽的,见有客人到访这才会拿出来。 他给我让了一根,我呢就在师姐的白眼下接了过来。 按理说我是不应该接的,但我又不想让老两口觉得我们有多么见外。 烟点上,我就看着门口问了一句: “你家里这门是怎么了?我看怎么都开着一扇,还都拿东西顶着?” 李长福低头叹气没讲话,他老伴立马就歪着头抹起了眼泪: “这不是怕,怕门都关了,未未的魂回来了,进不来家嘛。” “未未出事后,他爹就天天大半夜出去,拿着黄纸沿路烧啊,就是想给未未的魂引个回家的路。” “这家里也是,每天都蒸一锅新包子,未未最爱吃的韭菜馅的。” 她在哭着,李长福突然一抬头就看向了我: “小何警官,您给个准信,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未未接回家来?” “她从小又怕冷又怕黑的,我怕她在你们那儿会不习惯。” 我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定程度上,在现阶段,他们是可以在公安人员陪同下去看李未未的遗体的。 但是我们没敢让他们去。 无论是尸检解剖前还是解剖后,李未未那惨样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要让这老两口看了,那还真是要他们老命。 我不讲话,两位老人就把目光转向了我的师姐。 师姐犹豫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起来: “再过一段时间吧,等我们的调查有些结果。” “但是您二老放心,有消息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我看师姐有些招架不住,就掏出手机一边翻找着照片,一边绕过了话题。 “叔,你们知不知道李未未在外面,有没有交什么男朋友?” “或者说是,有没有带什么异性回过这里。” “就...就最近这个一年里来,这样子。” 老两口还是对视,师姐这个时候提醒了一句: “叔,婶儿。您知道什么就得告诉我们什么,千万别隐瞒。” “我们这是在抓杀害您女儿的凶手呢,这个凶手若是不能伏法,李未未肯定就是葬也葬的不安心。” 师姐的这最后一句话,有点算是多说,她不应该讲说什么葬的安不安心这种事情。 但老两口思考后,还是冲我们摇了摇头。 “没带过男的回来,倒是上次她回来的时候,家里给安排相亲,她提过那么一嘴。” “说是在外面有对象了,还给我们看了一眼照片。”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婶儿: “孩他娘,那小伙子好像长得还挺精神的是吧?” 大婶点了点头,我就举起手机,把赵元振的照片给二老看了看。 “您二位好好想一想,是这个人吗?” 俩人伸着头看了得有几十秒,突然李长福就用力摇了下头: “不是,不是这人。” “没这个人年龄大,那个看着也就二十锒铛,二十三四的样子。” “有照片吗?”师姐问道。 他又摇了摇头: “那没有,说实话我们也记不太清模样了。” “就是刚才小何警官给我看的那个照片,眼睛是有点像,该说是很像了。” 眼睛像? 她那照片P过? 我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但不能确定。 “那您女儿在市里做什么工作你们知道吗?”我问道。 他俩点头:“说是在一个小公司里做文员。” 我心想,看来李未未很多事也在瞒着她的父亲,这一趟估摸着八成又是白费。 “那,她名下的银行卡因为贷款逾期,导致很多功能无法正常使用,这事您知道吗?”我继续问道。 这次他们还是点头: “这些我们知道。” “说是头两年琢磨着创业,就在网上借了些钱,后来全赔进去了。” “她的卡什么的都不能用了,回来一趟就把那手机上,都绑了她娘的卡和证件。” “孩子给我们说是,领工资什么的要用。” 那这么一听,好像还算是没白来。 师姐当即问大叔大婶要了身份证件,拿着手机开始在那里拍照。 “婶儿,您女儿用的那几个银行卡都是在您名下吗?卡号您得给我说一下,原件也在你这儿吧?” 大婶很配合师姐,起身后就去屋子里找。 我借着这个机会在不大的房间里走了两圈。 看着一个半掩的房门,里面放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熊,就问了一下李长福: “叔,这就是李未未的房间吗?我能进去看一下吗?” 他点了头,我就扣上了记录仪,抬脚走了进去。 抽屉我翻了一下,都是些杂物。 书架上的那几十本书,我挨个拿下来快速翻了一遍,看里面有没有夹的东西。 几个笔记本我格外注意,因为没有太多时间看,就全堆在了一起,决定带回去。 床底也看了,然后衣柜里除了一些很久没穿,且款式老旧的衣服······ 还放着几件内衣······ 找到了两台已经淘汰下来的老旧手机,一个充了电能开机,一个不能开。 到这个时候房间里就没什么东西了。 我在衣橱上拽下来一个空箱子,把那些笔记本一装,两个手机拿在手里,就抱着出了卧室。 外面师姐她们已经结束了谈话,双方的脸上都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大婶还端着蒸好的包子进来,放在桌上以后转头又出去忙活去了。 “叔,李未未的这些东西您看一下,这几个小本儿,还有一些小物件,我们得带走。” 我一样一样的给李长福数着: “您可以找个纸记一下,等结案以后,您如果需要,除了那些作为证物留存的,其他的您都可以拿回来的。” 李长福低头看的很认真,我拿起每一个小本他都在伸头看着: “要,孩子留下的东西不多,得留个念想啊。” “小何警官您们公安要用的那些,都可以带走,但您上上心,给爱惜一点,别弄坏了,我就这一个孩子。” 我稍微被触动了一下,就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了笔: “那我给你签个字,您也签一个,算是证明这东西先让我们那保存吧。” 这边忙活完,大婶又端着一笼包子走了进来。 这一次很热情,摆了两个小菜,给我和师姐一人拿了一个碗,就拿着包子让给我吃。 “小何警官,小林警官,你们趁热吃啊,这包子蒸的比卖的还好。” 她掰开包子给我看里面的馅,韭菜馅。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一热就冒出来了那么一句话: “这包子不是,蒸了给未未吃的嘛?” “我们这给吃了,那她······” 我没说完,师姐就就在桌子下抬脚踹了我一脚。 我一下子也反应过来。 我心想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就说出那么种话出来—— 老头开始叹息: “未未是那年未月生人,所以给取了名叫未未。” “今年这未月都过去仨月了,生日还没给她过。” “她这个月份生人啊,最怕的就是走金水旺的地方。” “明明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偏偏火势衰弱。” “我给她说了多少次回家吧,找个人过日子,她不听呐——” 老头嘀咕了一大堆,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讲给我们听。 但我没听懂。 我看向师姐,很明显她也没懂。 眼看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就留了联系方式,准备回去。 当然那饭最后也没吃,而且我们也是有这方面规定的。 出大门的时候,大婶追出来让我们把带来的东西拿走,我们没要。 走两步呢,大叔又追出来,又拿了两包新的小苏,让我装在兜里,我们也没要。 刚上车掉头,大婶又拿着包子往我们车里塞。 一边塞一边抹着眼泪求我们: “小何警官,未未的事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好好给查。” 我们还是没要,解下安全带下车塞还给了她们: “叔、婶儿。我们有规定,不能拿这些东西。” “案子方面您放心,我们现在成立了专案组,市里对此高度重视。” “这联系方式也留了,那边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就告诉您啊。” “当然,如果你们想起来什么有用的线索,也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们,好吧?” 我握住了他的手,看着滚滚泪水从眼眶流下,能做的只有安慰: “叔,咱们就一起互帮互助,争取早日结案。” “等凶手落网,开庭那天啊,我找人来接您二老。” “咱们就亲眼看,亲耳听,那个审判结果。” 那天,我们站在街头,他再次给我跪下,但我受不起。 我把他搀扶了起来,在开着车离开了一段距离后。 我从后视镜看到,他们又冲着我们越行愈远车子,跪下了。 有人说啊,这种事看多了就习惯了。 可是真能习惯吗? 对于世间枉死之人来说,它们只有我们了。 它们待在黑暗,没有光亮的地方,内心惶恐害怕。 若是不能还给它们公平正义,我心亦难安。 对于李长福夫妇这种,谨小慎微,勤勤恳恳的活了一辈子的普通人来说。 摊上这么一件事,唯一的希望也是在我们身上了。 他们夫妇什么都想知道,但什么都知道不了。 他们什么都想做,但面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不可奈何之间只能变成对小辈的那么一跪。 掏肠案 第13章:这是一个有问题的表姐 回到市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中午饭过了点,下午饭还没到。 我和师姐这几天被折腾得不轻,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肚子其实已经饿得不行了。 然后我俩都不想吃办公室的泡面,师姐就让我去交车,她先去单位食堂去看看。 我当然是同意,因为单位食堂那些大爷可喜欢她了,给当成孙女似的。 只要她去,没饭她也能想法要到饭。我也不爱管那是新饭还是剩饭的,总归能吃到热乎的。 交完车回到支队办案区,刚巧遇到师父弯腰接水。 他向我一招手,直接就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孟局也在里面,我就没敢坐,站在稍微靠墙,离他们远一点的位置。 “师父,孟局,刚好有事跟您们汇报。” 我抢先一步猜出他们找我的原因,师父坐在办公桌前,托着下巴给我指了指身后的门。 我领会过来,顺手给关了上,这才整理了下思路,开始汇报。 “今天早上我没来队里,直接去了趟安华派出所。向派出所民警王洋了解了情况后,就连同师姐一起去了七里村。” “在七里村有个杀猪匠叫赵元振。” “这个赵元振是个哑巴,后天形成的。说是前段时间治好了,可这几天里又受了刺激。” “至于现在是装的?还是真讲不出话来,这个还不能确定。” 我顿了顿神,看了孟局一眼,继续讲说: “赵元振的一个表姐叫赵小雨,她后来说吧,赵元振提到过一个女朋友,还拍了照片。” “这个照片,就是9月15号发现的尸体,李未未。” “目前来看,从作案手段,作案心理,以及被害人的社交关系来看,这个赵元振是有最大嫌疑的。” “我和师姐从七里村出来后,又去了安平县,李未未父母的家。” “她父母也提到了一个线索,说是李未未为了躲避相亲,也提到过在市里有一个男友。” “但李未未的父母很肯定地说了,那个男友不是赵元振,但是面部特征上和赵元振有相似之处。” 师父听到这,就和孟局对视了一眼。 不多会儿,孟局就看向我开口了: “那如果是按照你的思路和节奏,你下一步会怎么做?” 我一看有师父在这儿,这话不能问我吧? 何况同时参与这个案子的师兄师姐那么多,只是我们调查的方向不同而已,不代表他们没有收获。 所以这个时候我是真没懂,孟局为什么要问我这么一个警察前面还带着“见习”两个字的家伙。 但看师父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也就没想太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目前的话,还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那边找到了一些什么线索。” “但就我手上掌握的这些情况来看,加上我和师姐也商量了,临时制定了一个三步的计划。” “一,加强对赵元振一家的监视,包括但不限于赵元振这个表姐赵小雨。” “以及再查一下,赵元振的社交情况,当然目前只能暗地里查。” “二,我们已经从李未未父母那里了解到,李未未所使用的银行卡信息。” “我们要从这点开始查,把李未未近两年来的流水,和进出账信息看一下。” “第三点,重新提审李浩。” 师父微微一皱眉,他把泡着枸杞的杯子往桌边一推,就抬头问我: “李浩不是审过了?治安的张强又过来审了一次,你觉得他还有没交代的?” 我摇了摇头,但解释道: “这些卖淫和组织卖淫者落网了,但是还有那些嫖客呢?” “这虽然应该归治安管,但我想着咱们,动一批吧。” “咱们抓几个,抓几个李未未接待过的嫖客。证据就从李浩那里找,他这些都是应该有出入账单的。” 师父听完,当即就乐了。 他转头看向作为专案组组长的孟局,咧嘴一笑: “孟局,我这徒弟,还行不?” 孟局把目光从我师父身上收回的时候,就打量了我半晌,突然就问道: “这些不像是警校里的东西,这些都和分数无关,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我刚准备回答,孟局又一伸手打断了我: “先说好,别说是什么无师自通,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些我都不信,这些没人教?那不可能吧?” 我点了点了头,心想那当然不可能,但说话也不能厚此薄彼,就抬头看向了我师父。 正当我又要开口的时候,孟局又打断了我: “别看你师父,也别夸你师父,我和你师父搭班子的时候,你可能还在读小学。” “你师父的路子我门清儿,他讲究的是快准狠。” “眼上快,心里准,手上狠。先占先机,再大军掩杀,从不拖泥带水。” “从你的抓李浩,抓孙强,包括案情分析上的表现来看,这是有你师父的一些风格的。” 师父已经昂起了头来,脸上带着的是慈母般的微笑。 但孟局又说了: “但是接下来查这个赵元振这一块儿,你又变路子了。” “我感觉有点求稳的意思了,你这个节奏这一块儿,稳得像是在布一盘大棋啊?” “这不是你师父的套路,你师父那都是野路子,你学不出来这种,这是跟谁学的?” 本想着先拍下师父的马屁,但这一下子被孟局给看穿了。 只能缩着脖子,老实巴交的解释道: “很多一部分还是跟我师父学的。” “我师父带徒弟有耐心,不发脾气不红脸,遇到徒儿不会的也不骂,对我内心影响很大。” 孟局饶有深意的看了我师父一眼。 我继续说道: “其他的是这样,在我警校大四的时候,学校安排了寒暑假实习,但我多实习了一段时间。” “在我实习的那个派出所,有一个刑警队退下来的老师傅,是他带我。” “已经是快到了退休的年纪了,但不适合再待在刑侦一线了。” “他这个人有个爱好,就是好喝茶。咱喝茶是喝,他喝茶是品。” 我被勾起了回忆,孟局一伸手让我坐下,我就“哐当”一下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我就攒了一个月的补贴,问我妈又要了点钱,在旁边一家茶叶店里,买了他们最好的茶叶,我买了半斤。” 师父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一抬头,黑着脸就问了一句: “哦,还有个师父啊?” “买了半斤好茶叶就送去了?” “他就收了?收了就教给你了?” 孟局白了他一眼,看样子似乎也是对我这些往事比较感兴趣。 我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不是,那不能一下送。” “他每天下班习惯坐在派出所那个后院,葡萄架下面品会茶,然后再回家。” “我呢,就从那半斤好茶里,每次取个二钱左右。也就是10克左右,0.2两。” “我就拿着这点茶叶,每天下班就过去找他,在那泡一壶茶一起喝。” “这喝茶光喝是很干的,他又不爱玩手机,我就和他聊天呗。” 孟局反应了过来,直接哈哈大笑了半晌: “你这是拿着半斤茶叶,把人家绝世武功都给套出来了啊?” 他哈哈笑着看向我师父:“这小子,还不一次性拿出来,一次拿个0.2两,这0.2都出来了。” 我也挠了挠头,说实话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是买茶的时候,老板送了我一个小电子秤,就手掌那么大小。” “茶叶老板说,那么大的一个壶,每次放个十克左右是最好的。” “说是比例是1:50还是多少来着?说那样是最合适的,我现在也不太懂。” 孟局还在笑,就像是被点了笑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的心情那么的好。 现在这个案子这么紧,他倒是还给人一种苦中作乐的感觉。 但我是后来才知道啊,那一天里本来是我师父,要被省厅给调走的日子。 我们这个队里,之前是有一场很大的人员调动,所以现在根本就没什么老前辈。 那些人要么退二线了,要么就是升了,再要么就是调走了。 所以这我师父再一走,那就真是只剩下一群徒弟了。 虽然早一批的那些师兄也能独立办案,但是没个主心骨带头还是不太行。 孟局肯定是不想让师父走,因为那样刑侦这边就又成了最让他操心的了。 他高兴的原因是因为,师父调令被取消了,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时候我还站不到那么高的角度去思考一些问题。 孟局听完我讲故事后,就拍了拍屁股起了身: “所以你小子,查嫖客就是想查李未未和赵元振的关系是吧?” 孟局回到了正题,我连忙点头: “是这样,查赵元振就是想先把这个风险给控起来。” “至于最后的突破,我认为反而应该是在赵小雨身上。” 师父咳嗽一声,在旁边问道: “赵小雨?她能知道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能说明白,只能试着去讲清楚。 “我也不知道赵小雨到底知道些什么。” “按理说我们警方也好,街道办村委也好,已经拿着李未未的照片在七里村转悠了不下三遍了。” “加上李未未的尸体就是在七里村边上被发现的,这个村子还能有人不认识李未未?” 我反问了一下两个领导,见他们凝起了眉,我又开口: “赵小雨能知道派出所上门去查尾随事件,她能不知道大家都在拿着李未未照片,没日没夜地走访?” “她肯定是知道李未未就是被害者的,但是她仍旧还来告诉我们,赵元振有个神秘女友,还拍了照片给我们看。” “不仅如此,她还表现出不认识赵元振手机上那张照片是谁。” “说实话那张照片,连派出所的王洋都一眼认出来了,王洋是只看了协查通报的。” “因此我在想,这个赵小雨这个举动,是有深意的。” “她知道线索不来举报,反而用这么一种方式让我们了解情况,她是想干什么呢?” 师父扶着下巴,想了半天,又问我: “赵家这方面你掌握的情况最细,你觉得她是想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 “目前还不知道。” “她如果是想要保护表弟赵元振,那应该把这条线索隐藏起来。” “但如果是想要把事情捅出去,她完全可以过来举报。如果不想暴露自己身份,可以寄匿名信。” “她没理由演这么一出猜谜大戏,而且还在赌我一定能看得懂。” 掏肠案 第14章:杀猪匠的嫌疑 师父伸手摸了一下桌子上的烟盒,但看孟局在这里,又把手缩了回去。 虽然我们有规定,但师父平时老爱在他自个的办公室吸烟了,尤其是熬夜看卷宗的时候。 放下了烟盒,就拿起了水,抿了一口: “我大概听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想先通过调查赵元振,达到把赵元振控制起来的目的。” “然后以赵元振作为诱饵,从赵小雨口中钓出一些真相。” 我点了点头,也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没有把握,我现在不能确定我这条线是不是对的。” “我还想着和其他组的师兄碰个面,整理一下现有的线索和证据,然后再执行。” 师父这次没同意我提议,冲我一摆手就回道: “不用,不用管那些,你先按照你的线来查。” “你两个师兄那边进程不太顺利,就别等他们了。” “回头我开个会,把线索梳理汇总一下,然后分享给你们。” “就明天下午吧,我再看看你们谁的线该不该查,该查多深,要怎么查。” 他想了下,继续说道: “现在你就先查吧,和你师姐一起,一定要注意程序。” “不能省不能跳的步骤,就一步一步的来。拿不准的就多汇报,汇报总是没错的。” 我点了点头,汇报结束以后,师父要我把师姐再叫过来。 我出办公室的时候,师姐正趴在工位上干饭。 她平时是比较挑食的一个女孩儿,但这次看她吃的挺香。要么就是真饿了,要么就是食堂那些大叔给开了小灶。 她见我走出来,伸着个脑袋就给我使眼色。 刚靠近,她就把一个饭盒推到了我跟前,讲话的音调就像是在和我说悄悄话似的: “喂——” “小何警官,我刚看孟局也在里面出来了,找你干嘛啦?” 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到孟局出门前往这边看,就靠近了师姐,也压低声音回道: “汇报工作啊,一回来刚好被师父碰个正着,没躲了。” “孟局也坐在里面,吓得我手心都是汗,还以为会挨批呢。” 师姐夹起一筷子白米饭,慢慢塞进了嘴里,冲我摇了摇头: “不会,只要孟局在就不会挨批。” “他要骂他就开会带着大家一起骂,不点名,只会说‘某些人’。” “要么啊,就去骂各支队的支队长,孟局他不会凶我们这些小卡基米。” “而且他在的话,师父也不好骂人,所以你还是蛮幸运的。” 我点了点头,拿过饭盒。 打开一看,是我最爱的辣子鸡,但明显是中午剩的。 师姐伸过手,又指了指我饭盒里的另一道菜: “剩菜不多,这个小河虾是专门给我们现炒的,辣乎乎的可好吃了。” “对了,刷的是你卡哈。” 我刚准备吃呢,这么一听,瞬间就没了胃口。 先接了杯水,也帮师姐接了一杯,我就开始了还击: “现在孟局也走了,剩一个黑着脸的师父自己再办公室。” “他说了哈,让你吃完饭也找他去做下汇报。” 我说完,师姐也没了胃口了,筷子往饭盒一搁,就委屈到撅起了嘴: “非得单独的...当面汇报嘛?” “你不是都汇报过了嘛,而且咱俩一直是一起的。” 她没胃口我就有胃口了,吃了些河虾,确实好吃: “我汇报是我汇报,你汇报是你汇报,你是组长,而且师父让你带我,你当然得去。” 师姐去汇报得汇报了半个多小时,但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关键的话题。 快四点钟的时候,二组组长,我那个师兄赵大河,也带着他的人回到了办公室。 一看他们就是给累坏了,四五个人一进门,什么也没干,直接围在了饮水机旁边。 这个接一杯刚灌进肚子里,那个马上就把水杯又放在了接水口。 小小的饮水机,完全承受了这个身子不该承受的压力。 我看赵大河在一旁排不上队,嘴巴干的起皮,就拿着我剩下的那瓶可乐过去了: “师兄,这是我师姐今天买给我的,我请你喝啊。” 他看了我两眼,但没急着接,反而警觉地问了一句: “干嘛?又憋着什么坏呢?” “这水能喝吗?我怕你开的条件,我喝不起啊。” 我嘿嘿一笑,将瓶盖拧开后就塞进了他的手里: “心疼下自己的师哥,那能憋着什么坏啊?” “你,你就这么看你师弟的?师父让我们团结友爱互助,你这寒心啊。” 他瞥了我一眼,脸上略带愧疚,但也接过了可乐。 他也是真渴,也不管有气顶着,抬头就喝了大半瓶。 我看他已经喝下去,而且也不太好再吐出来,就呲牙说出了我的目的: “哥,师父不是让你去查李未未住处那条线吗?” “我觉得你应该重点查一下李未未那个楼道啊,还有那个电梯的监控,必要的时候向旁边邻居打听打听,晚上隔着墙能听到什么声音不······” 我没说完,他的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你先打住,我如果连这个都不懂,这身警服就别穿了。” “你也别给我绕了,你想干嘛你就直说吧。” 我嘿嘿一笑,心想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我是想知道,有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人物出入?” “有——”赵大河冲我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录像保存了吗?能看到脸吗?” 赵大河又点了点了头: “能看到脸,而且很清楚,录像也拿回来了。” 我立刻就抱住了师哥的胳膊,开始哀求:“给我看看呗!” 赵大河把可乐拧上了盖子,剩下的小半瓶又塞还给了我: “想看啊,找师父要去——” 他推开我以后,拿着资料袋就向着师父的办公室走去。 我是有点急了,就站在后面喊: “我拿我这边的线索和你换呗!” “咱都是本案专案组的,信息共享嘛!” 他进办公室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我也得先给师父汇报完再说啊。” “我这挨个说得说到什么时候去?会上说多好啊,你又不急这一会儿。” 我呲牙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在他进办公室后,悄悄地趴在了门边。 刚凑过去呢,手机响了,我急忙就又跑了回去。 是沈幼白打来的,给我说陈英琦找到了,现在在医院,算是给我报个平安。 我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就听到有护士在喊,沈幼白又急急忙忙地挂掉了电话。 左右看了看办公室也没事,我就跑到外面点了根烟,给王洋打了过去,问下什么情况。 电话接通后,王洋还喘着粗气呢: “何遇,这次还真的谢谢你了,给了这么重要的一个情报。” “医生说再晚上多会儿,就难救了。” “那现在人没事了?”我问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和谁讲了些什么话,完了以后才顾上回我: “给洗了胃,现在正在补液,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两天,目前还不是很稳定。” “比较幸运的是,发现人的时候,药瓶就在她的手里攥着,省下了做毒物检测的时间,不然真救不回来了。” 听着没大碍,我也就放下了心来。 但面对这么一个直男,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句: “那就麻烦你那边帮忙照看一下了。” “然后我给个建议啊,你看看不违反程序,医院那边也愿意的话,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吧,好吧?” 不出我意料,我这么说他就应下了,也没反驳我,而是让我接着说。 “咱看看能不能先不通知家属,也别通知学校。” “或者吧,你在门口拦一下,让家属签完字以后先别进去。” “我觉得她现在这个情况,最好要等情绪和病情都稍微稳定一下以后...再说嘛。” 我怕他不同意,我就又争取了一下: “这女孩啊,我也是今天才刚听说,是有什么抑郁症。” “所以尽量的,能让少些人知道就让少些人知道吧,你那警服也别老穿着在她跟前晃悠。” “这种情况吧,她如果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保不齐能在医院里再给你来一次。” 王洋这次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又不知道忙啥去了。 我再回办公室的时候,师姐已经出来了,但赵大河还在里面。 师姐正着急忙慌的整理着什么资料,见我回来了,直接就甩给我一多些: “刚一组留守组员给我们分享了一个消息。” “在李浩的进出账记录中来看,赵元振近半年里进行了上百次的转账。” “其中最近的一次是9月8号,9月8号往前推一个月,是他最频繁的时间段。” “从8月8到9月8,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有二十六次转账。”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了:“赵元振?没看出来,他这个身体够好的啊?咋补的?” 师姐直接就白了我一眼:“怎么补的你问他去!你个虚货!” 我也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哪里虚了?你又怎么知道了? 她没管我怎么想的,而是继续往下讲: “从赵元振的转出账目来看,这批钱被李浩分成后,先后打进了其他打手的账户,最多的一批是进入了王秀娥的账户。” “王秀娥?那么熟悉?”我嘀咕一句,总感觉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过。 但是师姐却瞪了我一眼,扔了一张复印件给我看: “王秀娥,今天下午安平县见的那个嘛。就是李未未的母亲,李长福的妻子。” “你看,这卡号也对得上,就是她本人无误。” “哦,这么玩的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王秀娥的银行卡不就是被李未未绑在自己手机了吗?” “这批钱,就是李未未收的啊。” “那没问题了呀,这赵元振可以办了。” 我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奇怪,就又问师姐: “师父说没说,这个赵元振啊,拘还是拘啊?” 师姐一歪头:“师父说这条线,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我从师姐桌子上捏起两颗红枣,一边吃一边琢磨了会儿: “那就今晚上先不动他吧,你觉得呢?” “然后再审下李浩吧,这家伙真是问哪说哪儿,生怕咱们害他似的。” 我又伸手拿枣子吃的时候,师姐抢先一步,把整个袋子都拿走了: “我没什么意见,反正这个赵元振有语言障碍,带回来也没用。” 我俩还是那么默契,让我都觉得轻松了很多。 不过,我还有一个比较损的想法从脑袋里冒了出来: “这个赵元振啊,得找个好时候抓。” “最好啊,能当着赵小雨的面去抓——” 掏肠案 第15章:竟然开始和我耍油头了 当天,9月17号,17:40,临城市第二看守所。 “何警官,请收好您的证件,这边签字。” 我接过笔,进行了登记,转身又把笔递给了师姐。 “您好何警官,请将您的私人物品放在左手边篮筐里,我们要对您进行下安检。” 我继续照做,按照看守所的要求,提供了足够的手续。 负责此项事务的警员,低头扯下一个标签,贴在了我们存放物品了塑料筐中。 他继续抬头,向我们嘱咐道: “您的手机要调整至警务通模式,若没有该模式就请您上交,或者打开飞行模式。” 我掏出个私人手机,关机后就放进了框里。 工作手机我打开了警务通,然后给他看了眼,这才过了最后一道安检门。 等师姐也进来以后,我们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提前预约的审讯室。 在调整了各项设备以后,连接上了市局的指挥中心。 在师父那边传来了音频和视频均正常的消息以后,我和师姐就简单的对了一下资料。 五分钟后,李浩被看守所民警给带来了进来。 他这一次见我,脸上没有那么慌张了,显然是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我没再和他废话,而是直接摊开面前的资料,先乍了他一下,也算是先给他堵个路。 “李浩,上次以后,我们又查了很多事情。总的来说,我对你上次的交代,很不满意。” “如果接下来你面对我的审讯,仍旧藏着掖着,我连‘嫌疑人立功表现说明’我都不给你写。” “你大可试一下哈,就你这样的,在监狱能混得下去吗?监狱的‘减刑建议书’那么好拿吗?” 他本来见我还带着微笑的,这一下子脸就拉了下来。 他反应了半晌,最后看向了我师姐: “警官,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啊。” “一字不差,一点没隐瞒啊。” 他当然不知道命案的具体细节,所以他交代的没问题。 但我觉得还不够,所以我也不管他是否委屈,同样我对他也没有半点的同情。 师姐当然是站在我这一边,此刻虽然都听在了耳朵里,但也只顾做记录,压根就没搭理他。 他抿了抿嘴,最后又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我。 “何警官,您指的是哪一块儿?我说,我都说,我能好好配合!” “行,能配合就行。”我点了点头,见师姐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给了师父一个信号。 师父那边宣布“开始审讯”以后,我就进入了话题。 我问,“赵元振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在那使劲摇头。 我翻开资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声音也抬高: “一个月有三十天,这个人恨不得有二十八天在你那里玩儿。” “赚了人家那么多钱,现在告诉我不认识?” “没在你这里开会员吧?哈?你们有这个项目吗?” 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眼睛里全是迷茫: “这个真没,我们没有会员——” 我扬起下巴,用下巴指了指他,说,“再想想,好好想想。这么爱玩的嫖客,在你那里也不多见吧?” 我这么一提醒,他眼睛突然一亮,就向前探着身子看我: “我······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哑巴吧?” 我眼睛一眯,继续问道:“他是哑巴吗?” 李浩有些慌,使劲点了点头:“他说他是哑巴。” “他说!”我强调了一遍:“他说,他是哑巴?” 他开始不知所措的盯着我看,我反而装作不慌不忙,拧开旁边矿泉水,抿了一口。 他看的喉咙上下一动,张了张嘴,说道: “最早认识他,他是不讲话的,我们就当他是哑巴。” “谁知道有一天他一开口还把我们吓了一跳。” “其实他说他身边的人都当他是哑巴,他不在意这些。” “对了何警官,我就见过他说那一次话,说的也不利索。” “谈话的内容。”我问道。 “就······讲价······”他缩着脖子,每到涉及到他的时候,他都表现得有些不安。 而且我也发现了,这个时候他通常说的会比较多。 要么就是为了把自己择干净,要么就是带着点偏向。 他看着我,缩着脖子嘿嘿一笑: “何警官,真没见过身体这么好的,都快把我这当成自己家了。” “不过,我是真不知道他叫啥。我们这一行有我们的规矩,彼此知道的少对谁都好,我们就都不问。” “所以您一提名字,我才没能想起来,但您说一个月来二十八次,我就懂了嘛,那就是他嘛。” 我听到他和我想的一样,也在夸赵元振身体好,就坏笑着歪了歪头去看师姐。 师姐还没来得及白愣我呢,师父的声音先从耳机里吼了起来: “能不能审了?要闹出去闹,我换人审!” 我想起师父他还在市局看着我们,就缩了缩脖子,继续看向了还四处乱看的李浩。 “那说说,赵元振每次去你那儿,找的都是谁啊?” “他是喜欢找固定的某个人啊,还是会经常换?” 李浩思索了一会儿,皱着眉,慢吞吞的回道: “一开始,刚来的时候,经常换。” “那个时候他来的也不勤,而且那时候我们也不在这个地方。” “直到近半年来,他就开始越来越多的要李未未。” “大概是上个月吧,我们搬到了这边,就是被你们端掉的那个老窝。” “还以为搬了家这些老客户都不会再来了,但他不一样,他跟了过来,而且也没想到那个月来的那么勤。” “那一个多月里,包括何警官您提到的那二十八天,他找的只有李未未。” 我紧跟着问道:“是在达通路的宏盛小区吗?都在几号楼?” 他立马解释道: “几号楼记不清了,很多。” “但是这你们也不好查了,因为那个小区比较老,我们选的楼层多数都是没监控了。” “就花了点钱,给那些熟悉的保安他们嘛。” 他似乎还挺为我们着想,但属实是有点多此一举。 清了清嗓子,我说道: “好不好查的,和你没关系,你只需要老实回答就行了。” “再一个,李未未有没有跟你讲过,她用的什么方法拴住了这个赵元振?” “据我所知啊,你们这常客中,每次只找同一个姑娘的少,像是赵元振这种更少。” “如果李未未不承诺点什么,不太可能了吧?” 他这一直点头说“是”,表示赞同我说的话。 但是他嘴上并没有向我透露的意思,只是竖着耳朵在听。 我笑了笑,盯住了他的眼睛: “瞪着个眼干嘛呢?” “看我啊?” “打算听我交代吗?” “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来,你坐我这儿——” 他瞬间低下了头,不再敢继续看我。 支支吾吾了很久,就吐出了一句话: “真······真闹不清她们用的什么招······” “我们这行有行规······我······不碰自己的姑娘。” 我呵呵冷笑,“原来还有这么一个规矩哈,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他听到这话一抬头,眼里迷茫没散的时候。我把上次审讯他时,他说过的话又拿出来提醒了一遍: “但是有人也说,说是会近水楼台,而且和李未未走的还比较近。” “李浩,你说这个人是上次说谎了,还是这次说谎了?” “如果是上次说谎呢,我觉得他是在扰乱我们警方的调查。” 我又看了眼师姐,抿嘴一笑,“但如果是这次说谎,有点拒不配合的意思了哈。” 师姐会意,直接黑着脸凶道: “李浩,千万别以为你现在进了看守所就没事了。” “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哪怕是这个案子结了,你入了服刑期,找出和你有关的事,一样会查到底。” “我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配合?” 在李浩紧张的看向师姐的时候,我继续在一旁捧哏添火: “哎?那能配合吗?这混道上的,和警察配合?传出去多掉面儿?” 我清了清嗓子,把胳膊压在了资料上,扶着下巴,开始柔和性的进攻。 “哎——” “想起个事儿。” 李浩又紧张的看向我,不停的吞咽口水。 “我记得扫黄的当天吧,就是‘浩哥’你给我安排的一个姑娘,那个大D啊,名不虚传。” 李浩:“······” 他眼下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不停的甩头,似乎想把脑门上的汗甩出去。 甩得急了,就想伸手去擦。 但他是坐在审讯椅上,手是铐在椅子前的桌式固定手铐上面。 他手抬不起来,就低着头把脑门往手上蹭。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点是,我嫌她贵,价格也高。” “她是这么告诉我的啊,她说啊,她有个绝活,鸳鸯浴。” “这个鸳鸯浴应该就是她用来维护客户的手段,但那天太急了,师兄师姐们都在楼下等着,我就没机会试。” “但是‘浩哥’你这边,平时就好个近水楼台嘛,说不定这些人也都是经你培训的。” “来你给我讲讲呗,怎么个浴法?卖点在哪里?顾客体验怎么样?” 他紧张的嘴巴都干了,可怜巴巴的在那看着我: “哥,求您了,别说了。” “我觉得再和您这么聊下去······我能多判十年······” 掏肠案 第16章:口供落实,监视杀猪匠 我哈哈一笑,靠在椅背上,摆手回道: “那倒不至于——” “你一点都不用紧张,真的,这就是闲聊。” “再说了,你哪里还有十年给你判?” 他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开始问我: “哥,我这······真那么严重吗?” 我吸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别喊我哥,叫我警官就行。” “另外,我发现你这是天天守着行规,怎么就不愿腾出点时间看看法条啊?” “自己干的就是这勾当,提前翻翻刑法了解了解,没坏处啊。” 他低下了头,脸有羞愧。 “别急,我给你普下法。” 他睁大眼看着我,看着是真慌了。 “你们这种情况啊,是按照情节轻重来量刑。情节一般的呢,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没收财产,处罚金。” 他的脸又瞬间放松,呼吸也平均了很多。 但我没给他太多的时间,继续讲道: “但你这个不能算是情节一般了,应该算是相当严重了。” 我坐直身子。 “我给你缕缕你这个事儿啊。” “组织者组织卖淫人员,累计达到十人以上,你有多少个?” 他没讲话,我帮他回答: “治安队那边的资料,这些年来经过你手的卖淫人员,高达一百三十七余人。” “这还只是目前查到的,还有没查到的呢?接待次数那就更没准数了,那简直太多了。” “再一个,组织境外人员在境内卖淫。” “这个你别不承认啊,你那里有几个洋妞,我亲眼看到了,你别说人家生下来就长了头黄毛儿。”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委屈道:“何警官,她们真的是生下来就长了一头黄毛。” 我一愣,也急忙纠正道:“是,是黄毛,但你就说是不是外籍吧?” 他又低下了头。 我回忆了一下法条,继续给他讲: “还一条是这样,卖淫人员中有未成年人、孕妇、智障人员、严重性病人员,累计达五人。” 我指了指他: “这条你也占了。” “获利方面,你已经远远超出一百万了。” “至于造没造成被组织卖淫者自残、自杀等其他严重后果,咱一点点来查。” “但就这几条下来啊,知道怎么量刑吗?” 他脸已经黑了,一直在扣着手指,低着头不看我。 我吸了口气,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这是十年有期起步,最高能判到无期。” 我拿出了气势,一改刚才柔和态度: “你不用低着头,我明确地告诉你,你身上还藏着事。” “放心,我们会查的,咱一点点查,这账一点点跟你算,迟早能给你算到死刑。” “你要不想在里面待一辈子啊,就少给我打马虎眼。” “我是一点没吓唬你,你如果不信,我就去找看守所这边的民警要本刑法,一条条和你对,看最后对出个什么结果出来!” 师姐见时候差不多,换她唱起了白脸: “李浩,何警官这是给你机会呢。” “如果现在不争取立功,等移交到检察院就全完了。” “而且你这些事,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得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现在问你,也是想把机会留给你。” 我看向李浩旁边站着的,负责维持秩序,和保障安全工作的看守所民警。 就冲他摆了摆手,申请道: “给他拿瓶水,多给他个吸管儿。” 李浩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我: “何警官,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主意是我出的,我让李未未承诺他,和他处对象,过年跟他回家。” 我摊开资料,暗示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晚上我和李未未完事后,李未未给我说。” “说有一个顾客,服务的时候说想和她过日子,问李未未能不能跟他走。” “我一听就有火,这挖墙脚都挖到我身上来了,我养的打手是白养的吗?” “我就找了俩人跟着他,先弄清楚他的底细,想着再揍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 他接过民警放在他跟前的矿泉水,咬住吸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但是后来发现这是个光棍,也攒了不少钱。”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哑巴,而且他长得也不行,肯定是找不到媳妇的。” “他觉得李未未是卖的,不干净。就得像是古代青楼那些女子一样,天天渴望被赎身。” “然后他就能英雄就美,然后俩人结婚生子。” “但李未未不这么想,李未未是站在我这边的。” “而且李未未还欠着债,还谈了个男朋友。说是这个男朋友好赌,因为还不上赌债,还让人给切了个小拇指头。” “当然,这不是我干的,我也没见过,我就是听李未未说了。” 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 “你说那个姓赵的家伙也不实在啊,不仅挖我墙角,还又哑又不哑的,简直就是脑子不正常。” “他这个人,除了身体好些我羡慕,其他的就没有能让我看得上的。” “我和李未未就商议了个主意,他既然想跟李未未过日子,那就让李未未许诺和他一起过日子。” “等干到过年,就跟他一起回家见亲戚。” “反正李未未一直都是接待熟人,出去没人知道身份。而且李未未的模样拿出去,也是给他这个杀猪的长脸。” “他很开心,那段时间继续是每天晚上都来。” 师姐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那你们真计划吃他一辈子?” 李浩摇了摇头: “那哪能,他哪那么多家底?” “顶多到他没钱了,把该卖的卖了,也借不到钱了的时候。” “嗯······也等到李未未攒够还债的钱,我把该赚的也赚了,该撒的气也撒了,再一搬家就不再管他了。” 他又喝了两口水,想了半天,再次看向我: “何警官,就这些了,我保证。” “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一直是用文字交谈。” “李未未说,是哑巴,但是后来好了,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还算满意,等着师姐记录完,就接着问道: “那李未未有没有和他私下见过面?” “经你手的顾客都是拿分成,有没有可能她想多赚一些钱来还债,就私下接单?” 他琢磨了一下,不仅没回答,反而提出了要求: “何警官,给根烟行吗?进来好几天了,憋得慌。” 他语气是带着恳求的,其实我能理解,因为我本人也是吸烟的。 我想事情的时候也总爱点上一根,忍不住。 但此刻,我摇头拒绝了他。 “不行,你习惯习惯吧,日子还长呢。” “来,回答我的问题。” 他皱了皱眉,使劲甩了甩脑袋。 “李未未和他私下见面有可能,私下接单不会的。” “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诚信经营,这一次是那个赵哑巴不仁在先,我们是奔着让他家破人亡搞的。” “李未未是和他直接接触,有问题赵哑巴找的就是李未未,这一点李未未也很清楚。” “如果中间接私单,那就等于李未未背叛了我们,要和我们划清界限。” “我们找不找李未未算账先不说,但就赵哑巴的事情她也处理不了,和我们闹掰了,就没人保她了。” 在这个时候,师父的声音从耳机里响了起来: “何遇,问他关于私下见面的事。” 我收到命令,便开口问道: “李未未和赵元振私下见过几次面?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李浩摇了摇头: “具体几次我不清楚,但是在7号左右吧······” “就是那两天里,李未未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赵哑巴邀请她去他家里坐坐,七里村。” “我给李未未说的是,尽量别去,再考虑考虑。” 我听完以后,立马追问道: “那后来李未未去了没有?” 他继续摇头: “当天没去,当天还回来接了其他客人。” “后来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9号那天夜里,她从我这里借了钱,说是给她爸做手术,打那起就没了她的联系。” 我在心里对了一下时间,时间上是对得上的,那这么来看的话,赵元振已经拥有最大嫌疑了。 但我没搞懂的是,赵元振有足够的杀害李未未的时间和动机,但林莹莹呢? 林莹莹是死在9月13号的晚上十点钟,那个时候赵元振又在哪里,在干嘛? 我们几乎是调查了林莹莹一切的关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行凶者和林莹莹之间大概率是不认识的。 所以林莹莹的案子被搁置了,并案后就从李未未开始查,只分出一个组还在整理林莹莹的线索。 可是查来查去,怎么有种把林莹莹抛开了那种感觉? 作案手法是高度相似的,甚至比对待李未未还要残忍。 我有些想不太明白,高度相同的两个事件上,却又像是挡着一条银河。 还在思考的时候,李浩主动地伸头说了一句: “对了何警官,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但还有那么一个事,不知道对你们来说有没有用?” 我没搭腔,而是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把话讲出来。 “就是说吧,李未未在9号那天拿着我钱离开后,就一直没了联系。” “然后奇怪的是,那几天里赵哑巴也没再来过,也没问李未未的事情。” “一开始我以为是他俩私奔了,后来发现赵哑巴还在,还和个没事人似的。” “我就发信息问他见没见过李未未,他说没有。” “然后我猜吧······” “下面要说的是我猜的啊,何警官。” 他强调了一遍,我点头后,他继续开口: “我猜的,他应该是见过。” 我抓了下脑袋,认真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为什么这么猜,是因为在九号,李未未拿钱走那天,有买饭的小弟在门口看到了赵哑巴,但是他没上来。” 我见他说完了,就多问了一句: “还有其他的吗?” 他努力摇了摇头:“没有了,何警官我回去我再想想,这次想到什么一定告诉管教,让管教找您” 我摆摆手,让他签了字,结束了这场审讯。 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半小时后了。 我在门口点上了根烟,想了好一会儿。 我们这个时候应该要回市局找师父,把资料提交上去,并进行汇报。 但现在,我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师姐,要不我不回去了,你先自个回队里给师父汇报一下。” 师姐本来拉开了车门,听完以后就带着关心问我:“怎么了?累了?” 我摇了摇头: “我想先去趟医院,看一眼陈英琦她们,正好再问一下在七里村被尾随的细节。” “然后赵元振那边今晚上还是先不动,赵小雨也是有问题的,我得等下赵小雨。” “但江莱她们在那里盯着我还是不放心,晚上我得过去。” “到凌晨两点吧,你找个咱们组的师兄过来替我,我估计我挺不到天亮。” 掏肠案 第17章:医院取证 和师姐分开以后,我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市医院。 我们北方是“一场秋雨一场寒”,所以下了一天的毛毛雨,算是秋雨了。 穿着薄外套也有些凉,尤其是里面我只穿了件短袖。 我拉上了拉链,先在医院门口买了些当季的水果。 老板在给我称重的时候,边上的救护车一辆又一辆的,“嗷嗷叫着”进进出出。 急救中心的牌子下面,一些家属要么就是在那打着电话,要么就是不停的抓着头。 这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警校时期在派出所实习的日子。 那时候有个大我两岁的师兄,是个辅警。 在一次夜间巡逻的时候,遇到一群“酒蒙子”在打一个小青年。 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等和他一块的那个民警,停好车过去的时候,他身上已经被捅了七刀了。 发生的非常快,连争吵都没有。 而且那个停车民警,到师兄被捅的位置,顶了天了也就有个五米多。 但凡我那个师兄学学老民警的习惯,下车先提提裤子,跺跺脚,那事情可能就发生不了了。 那天晚上还干打雷不下雨,我和前师父接到消息后直接去的医院。 他们在救护车上一下来,医生就问我们血型,让我们做好献血的准备。 人后来也救回来了,但是他家里就不让他再当警察了,现在干啥去了不知道。 “一共是三十一块五,收你三十一吧。” 老板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我将叼在嘴角的烟头往旁边一吐,就付了款。 我上去的时候,幼白正站在电梯口等着接我。 她是怕我找不着路,所以我还挺暖心。 但是我跟在她后面,和她一起绕了两圈后才发现,她居然先迷路了。 “你等我会儿,我记着的!” 她扶着脑袋嘀咕起来: “出电梯左拐······到护士台往右······” “是那边!”她伸手一指一个没亮灯的过道,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跟在她后面走了两步,看两边门口贴着的牌子,都是一些检查科室什么的,很明显就是走错了方向。 我没纠正她,但也没忍住开口吓唬了她: “你想好啊,别把我带到太平间去了——” 我这话一出,她走在前面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给人一种打死都不愿意再往前走的感觉。 “你再等等,我记在了便签里,我看一眼!”她说。 我伸手拦了下来,拉着她往一旁没监控,但视野很好的地方走了两步。 看着地上有烟头,我就也点上了一根问她: “先不急,我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我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录音笔,她就眨着大眼睛,一头问号的站我旁边看着。 “七里村我们去了一趟,但人家说是你们压死他们的小鸡,有这么一回事吗?” 幼白抿着嘴,咬着嘴唇回忆了半晌,之后抬头看向我: “不会吧——” “我骑车很小心的,那条路也跑不快。” “而且那条路上都是坑,没长草,有小鸡儿我能看到的。” 我看她有些紧张,就从塑料袋里挑了个比较软的橘子递给了她: “你再好好想想,难不成你们就正常往前走,就突然冒出来个大汉跟着你们?” 橘子她没吃,拿在手里一直捏来捏去。 她的眼睛很亮,睫毛也很黑很长,皱眉思考的模样,似乎还有些可爱。 “其实也不是正常走着——” 她声音很小: “那天英琦要用狗尾巴草给我扎小兔子看,她说是小时候爷爷奶奶教给她的。” “我就把车停在了路边,她沿着路去了一个草堆。” “过了不一会她就跑回来让我赶紧走,我就看到不远处的猪圈那边,跟出来一个人。” “他也不说话,就朝我们走,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害怕急了。” 我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我不能因为我和她的关系,就断定她没有说谎。 但和赵小雨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愿意相信幼白。 “陈英琦后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她摇了摇头:“没有,她就是很害怕。” 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折返到护士台打听了一下。 值班的护士态度不是很好,但给她说了病人名字,她一查过后也给指了路。 等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我一看王洋那个家伙居然也在,而且穿的是便装。 他连坐也不坐,就绷着脸,和个领导似的站在那里。 我看了眼病房,没急着进去,是因为她俩也一直站在外面。 王洋一看到我过来,还主动和我握了握手。 那种表现“所里所气”的,给人一种前途无量的感觉—— 我才不会这么正经,我也看不得别人那么正经。 我阳光多了,取出一个橘子,就直接扔给了他。 我倒是想看看他这么严肃,剥橘子吃橘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我挑了个捏着很硬的,酸死他。 但是他没吃,还打量了我两眼后,冷冷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 我没直面回答,因为相比起来,他的出现才是奇怪: “我来那不是很正常吗?这是我室友,我们一个屋檐下的。” “倒是你,非亲非故,下了班也不回家,你啥心思啊?” 幼白见我俩又在拌嘴,就叹了口气要往病房走。 可能是因为合租的原因,加上今天接触比较多,所以她对我的态度就有点像是熟人那种了。 走之前还拉了拉我的袖子,她很有分寸,只是扯到了袖子,没碰到我的胳膊。 “你带充电器了吗?充电头就可以。” 我翻了翻兜,把充电器给了她。 但我俩手机是不一样的充电口,所以她又把充电线还给了我。 之后,又小声的跟我叮嘱了一句: “我先进去看看英琦醒了没,别吵架哈——” 我抿住嘴唇,稍稍歪头,低头看她。我没吭声,但也算是做了个保证。 她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又一脸疲惫,我就赶忙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给了她: “我这个,刚上来的时候啊,该买个毯子的,没想到这点儿。” “今天下雨,估计后半夜挺凉的,晚上陪护没事眯会儿,别太累,冷就盖我这个外套。” 她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真的有点冷,就没和客气的接了过去。 我朝着窗户里看了两眼,确定陈英琦的确没醒,就又嘱咐了两句: “行吧,还有什么缺的你就给那个王警官说,刷我的人情就行。” “我待会儿还得走,上半夜还有任务。” 她点了点头,看了王洋一眼。 王洋脸皮比我薄多了,只能硬着头皮在那点头。 看着时间还来得及,我就在门口多坐了一会儿。 瞅了眼和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的王洋,我心想站在那里也不嫌累?看来派出所的工作还是轻松了。 但我还是没忍住,就问了一句: “你来干嘛了?” “你这行为······我没太理解啊······你这个意思······” 他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严肃的回道: “陈英琦的父母已经开始往这边赶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到。” “我留在这里,是担心过会儿还有麻烦。” “正好明天调休,在家里待和这里待,都是一样。” 他身上那股热情劲儿,就和我当初实习的时候一模一样。 警校出来的时候是非常热血的,希望每件事都能面面俱到。 每一个人刚参加工作都是这样的,但我现在慢慢有了转变。 因为很多事没法兼顾,也顾不过来。尤其是一些刑事案上,就得学着去分个轻重缓急。 我对他的这个做法不做任何评价,基层很需要这种较真的人。 “那什么,后来人是在哪找到的?”我靠在长椅一侧后又问。 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身看了我一眼: “在她爷爷奶奶生前生活过的老宅子里。” 他一个趔趄抓住差点掉在地上的橘子,很滑稽,但又立马恢复正色: “挺傻的一个女孩儿,以为爸妈不要她了,就想去见她爷爷奶奶。” “她爷爷奶奶去世了得有三年多了。” 我点了点头,没吭声,她的这件事也很难评,毕竟陈英琦也是个成年人了。 拧开手里的保温杯,喝了口水。 眼瞅着王洋被我看的发毛,我就有了个新主意。 不紧不慢的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吐到了一边,就用下巴指了指他拎橘子的手: “那橘子你吃呀,病人不能吃,我特意给你们买的。” 他还没有吃的意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 “你要不吃啊,我剥了我喂你嘴里去,我不怕别人看见,我不嫌丢人。” 说着,我从长椅上又拿起一个橘子,就开始剥了起来。 他见状以后脸上有点无奈,但也剥他的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瓣。 看那表情,估计很酸,但他就是忍着没吭声。 我的也剥好了,也捏了一个送进嘴里,我的非常甜。 “那什么,我都请你吃橘子了,帮我个忙吧。” 我翘起二郎腿,厚着脸皮看向了他。 他就看着手里捧着的橘子,紧皱着眉,一句话不吭,看着像是有气。 我没给他机会,直接说出请求: “是这样啊,七里村的命案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但你知道的,具体细节我不能向你透露。” “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已经有线索指向了当天发生在七里村的尾随事件。” 听到是工作,他的气愤瞬间烟消云散,还换上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 “要我怎么帮?”他问。 我拿捏着他的心理,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可想参与调查刑事案了。 我就扔了个录音笔给他: “晚上我有任务,就不能待太久了。” “等陈英琦醒了,情绪稳定了,你问一下被尾随的细节。” “主要是问一下,她们是真的像赵小雨说的那样,压死了人家小鸡?” “还是说,她看到了些什么,或者听到了些什么?” 他听完以后,直接瞪大眼睛看向了我。 他刚张口要问问题,我一摆手又给他的话堵了回去: “其他的别问,我也不能说,就当作是协助市局的调查吧,好吧。” “有了结果以后,第一时间联系我。” “然后这个录音笔啊,你别给我弄丢了,这是公家的东西,弄丢了你得赔。” 他皱眉看了我半晌,应该是同意了。 但临走的时候,我又看上了他的外套。 “你这衣服借我穿一下吧,外面挺冷的。” 他眼睛一瞪,指着病房,但还压低了声音,就骂我: “你的衣服你给了其他女孩,你当好人,你冷你活该你要我的?” 我没管他,我上前一把就拽出了他的袖子: “你在医院又没事儿,我外面可是顶着狂风暴雨为人民服务,都是战友你忍心啊?” “干警察的,有点奉献精神好不好,脱!”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但最后还是把衣服给了我。 掏肠案 第18章:蹲守 王洋的身高是185,我看着是只高不低。 我的身高只有178,但我比他强壮些,骨架也大些,所以他的外套我穿着刚好合适。 比起我那件,折腾的都是汗味的外套来说,他的衣服就多了些青草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洗衣液,但闻着还挺清新提神的。 17号晚上23点多,我打车到了七里村。 赵元振住的地方是在村边上,因为要养猪,所以只能选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能贴脸来守了。 他家屋后有条南北向,很难走的土道,是唯一一条能出去的路。 我们就南北路口一边一辆车守着,选的位置其实都比较好,边上没路的草丛也能看得到。 所以这样一来,算是把赵元振堵在了家里。 我从黑夜里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一台哈弗的SUV跟前。 我刚靠近呢,就听到车车锁“啪”的一下被人打开了,足以可见里面的人还算是挺警觉的。 副驾驶下来个女孩,是江莱,冲我点头,喊了声师哥后就去了后座,把副驾驶让给了我。 因为这个位置相比后座是看的比较清楚的,所以倒没有其他什么含义。 我一上车,就看到主驾扶着方向盘的夏政,他一眯眼瞧我,在我关好车门时就笑着来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我们一组啊?可我们一组今晚是在给你们帮忙呢。” 他上来就调侃了我一句,我只能嘿嘿一笑,把买的东西都堆在了中央扶手那边。 “师兄在这我是完全放心,这不是专门给师兄师妹送夜宵来了嘛。” “瞅瞅,变态辣的鸭翅,蹲守必备,晚上吃绝对提神。” 我说着,回头冲后座的江莱呲牙一笑。 她坐在那里,胳膊撑着坐椅,也一伸头,用很甜美的笑向我回应了过来。 我又拿出唯一一杯奶茶,吃力的转过身给她递了过去: “还给我们的小师妹买了杯热奶茶,双份珍珠,我怕凉了,就一路揣着过来的。” 她双手接过,笑得更甜了:“谢谢师哥!” 我一直很喜欢江莱,她是属于那种乖巧可爱的类型。和师姐一样,扎着高马尾。 但我对她的喜欢就是那种师兄妹之情,毕竟没人能拒绝一个懂事听话的妹妹。 所以我也拱起鼻子,向她温柔一笑。 夏政在那里和个野猪似的,来回翻着我买来的东西: “小何,你买的这些,又是鸭翅又是凤爪,还有披萨,这队里应该报不了吧?” 我拿了两个手套给江莱,随口回道: “那上哪报去?谁给报这玩意儿?” “盒饭倒是能报,但我也不能拎着盒饭过来吧?” 夏政冲我一点头,男人间的默契总在一个眼神里面。 他拿着鸭翅就要往嘴里送,但即将吃进去之前,他又不怀好意的看了我一眼: “先说好,我这可是白吃啊,接下来你说什么我可都听不见了,不带坑人的哈。” 我看师兄心眼不少,也被逗乐了,就帮他开了瓶水放在了杯座里: “好!你‘白吃’!” 他没听出来不对劲,就大口大口吃起来了。 我倒是没太多的胃口,就扯下张印着“某某加油站”的湿巾,擦了把脸,继续盯着那条道路。 大概十二点钟,他们吃的差不多了,那哈欠声就开始此起彼伏。 像是传染一样,没多久,我也打起了哈欠。 “离换岗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你俩睡会儿吧,我熬不住了我喊你们。” 我做出提议,又看到江莱穿着单衣,冷的缩在座椅角落里。 因为车子不能启动,所以不能开暖风,加上雨下的更大了,我就脱下外套就扔向了后座。 “来江莱,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换岗我叫你。” 她“嗯”了一声,声音很低,也很累的感觉。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从后面嘀咕出来了一句话: “师哥,你的衣服好香啊,有股奶油蛋糕的味道。” “我盖着它,就梦到了蛋糕店,和蛋糕店里的味道一样。” 夏政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听到她喊得师哥是我后,就用下巴给我往后一指。 我放下手里的挖耳勺,就骄傲了起来: “那是,咱是多爱干净的一个人啊。” “还能像我们夏师兄一样?衣服都带着汗臭味。” “不爱洗吧就说不爱洗,懒吧就说懒,一问就说工作忙没空洗,这怎么找对象?” 我本以为江莱还会回两句,但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夏政白了我一眼,冷笑着问道: “装装装,天天在那装,那衣服是你的吗?还爱干净,你衣服我又不是没见过,有不反光的吗?” 我死不承认,反正师妹也睡着了,就耸了耸肩,很不要脸的回道: “我穿来的,不是我的是你的啊?” 他继续白了我一眼,两根手指夹着一个证件,脸看着前方,但证件已经送到了我的跟前。 “刚才你往后扔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 “啊?你叫王洋啊?你是一毛一,三级警司啊?” 我一看那是王洋的证件,但脸并没红,心也没跳,就一把抢了过来。 人民警察证打开一看,我立刻就觉得王洋这家伙还挺可爱的,居然连内卡都装反了。 我们的警察证打开以后,实际上除了金属的警徽标识以外,还有公安字样。 下面塞着的是一张内卡,和身份证差不多,不过是竖着的。 写的是姓名警号和单位名称,但这个卡是有反面的,但一般是放在皮夹里看不到的。 后面就是一些详细的信息,警衔、职务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是标记了血型。 王洋就是把这个内卡放反了。 “吆喝,这小子和我一样,都是O型血啊。” 夏政裹了裹衣服,瞥了我一眼就问道: “这谁啊?” 我将内卡插回皮夹,就塞进了兜里:“线人。” 他连翻了半天的白眼: “你线人······你发展线人发展到人家派出所去了?” “你是当我傻,还是当人家傻?” 他话刚说完呢,我的手机就响了,正是王洋打来的电话。 我没急着接,而是在师兄面前故意展示了两下,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免提。 “何遇,我给你问出来了,你那边方便听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夏政,他“且”了一声,就别过了头。 “我方便啊,你说就行了。”我没关免提。 “陈英琦说,那天的确是在草堆里去薅狗尾巴草,但是她记得很清楚,绝对没压到人家鸡苗。” “不过他看到的是赵元振在那摆了个火盆,烧的是黄纸和冥钞。” “这个情况把陈英琦吓了一跳,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就跑了。” “谁知道她这么一跑就惊动了赵元振,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元振就追她们。” “事情就是这样,和赵小雨说的完全不同。” 我点了头,继续问他取证没。 他说:“已经取证了,录音录像都有,我也让他做了笔录,明天你过来拿就行,顺便还我衣服。” 我挂了电话,给夏政又晃了晃手机: “不是线人,但比线人好用多了。” 夏政吃瘪,就换了话题: “很明显了啊,赵元振现在嫌疑最大。” “完了你们这条线都查到这里了,你还不抓啊?” 他又裹了裹外套,冲我一抬下巴: “能抓了呀,又能立嫌疑人,也锁定了嫖娼的证据,咱还在这里耗着干嘛?” “你考虑考虑,要么现在汇报一下?叫俩人,趁着他在家,今晚上进去给摁住得了。” 我一看他要动真格的,急忙就按住了他: “师兄,这是我们组的线,我们组有我们自己的办案节奏。” “而且思路上来讲,师父是持有的赞同态度。” “说好,你可不许乱给我动这个人啊,坏了我的事我明年我讹你一整年!” 他翻了个白眼,就放下了手机,靠在了座椅上,念叨着: “你小子命还真好,说不定这个案子还真就能在你这条线上给破了。” “我说,这要是破了案子,你也能加上一毛了吧?以功抵过,弄个三级警司当当。” 我挤出一个笑,也嘟囔起来: “孟局早就让我写申请书了,破不破的今年我都得是三级警司了。” “你看江莱,比我小一届,不也转正了嘛。我这是早晚的事,组织不会忘了我的。” 他似乎来了兴趣,转身到我这边,就好奇的问道: “你给我讲讲,你当初执行任务时,为什么擅自脱离侦查位,还要打那个人啊?” “欠打呗,还有啥?”我骂了一句:“如果不是他欠打,我早就该被警队开除了。” 那个打人事件,除了对那些调查我的人讲过,以及给领导说过,其他人我都没说过。 那是一个抓捕任务,我是被分在了守外围。 外围基本上没啥事,说白了就是听个动静,为了保险。 那时候我是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女孩开车,在路边和另一台越野车发生了剐蹭。 那个越野车车主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下来以后就对那女孩一顿威胁,辱骂。 女孩又有心脏病,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抽搐起来。 那男司机非但不理睬,甚至还上去踹了两脚,说她装,是碰瓷。 我看不下去,先叫了救护车,然后把那大汉胖揍了一顿。 等我在女孩车里找到救心丸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没心跳了,我就一直做心肺复苏到救护人员接手。 那越野车司机自打知道我身份之后,要闹着起诉,没完没了的来市局要说法。 虽然最后也和解了,但我也因为这个被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是那壮汉打人家女孩在先,我阻止在后。 也因为女孩病倒在先,我急救在后。 后来就给我安了一个类似暴力执法,违规执法,执法过度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年纪轻轻的就经历了各种调查、谈话,停职,后来还被延长了实习期。 代价还是挺大的,但能在警队留下来,是靠运气,也靠着那个女孩和现场的群众积极作证。 后来她们还差点搞出来“万民血书”那一套,当然法治社会这玩意儿对我们来说没啥用。 掏肠案 第19章:敲山震虎 9月18日,凌晨三点钟。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对于我们现在正在侦办的案件来说,也一样。 来换岗的师兄一个叫做耿家方,一个叫做林泽,都是我们三组的。 他们的准备的相对来说就比较充分了,带了毯子和热水。 把夏政师兄换下去以后,我和江莱并没打算离开。 江莱是因为睡着了赖床,不想起。 我是因为这个点回去,也休息不了多大会了,我们就直接睡在了车里。 早上的时候雨声更大了,砸在车顶更让人不想起。 但不多会儿,我还是被林泽给推醒了: “小遇,醒醒,别睡了小遇。” 我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半晌才睁开。 看了时间是快九点了,我整个人都很难受,嘴巴里全是味道,头也是昏的。 一开窗,闻到有丝冰冷又带着泥土清新的气味,整个人就像是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 “队里传来消息了哈,正在准备预案,今上午就能抓捕。” 我一听消息来的这么急,也瞬间来了精神。 那这么说的话,这条线只能是出现了两种情况。 一是有了关键型信息,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二是,这条线完全就废了。 赵元振这条线可能价值不大,所以耗下去没意义。 我脑袋临时还转不过来,就没多想,向着师兄们问道: “几点啊?” 师兄说: “不知道,没给准确的消息。” “只是说让这之前盯住了赵元振,一旦他外出就立马实施抓捕,如果他不动就等支援。” “我估摸着吧,也就午饭前的事儿。” 我弯腰摸出掉在座椅下的半瓶水,喝了一口漱漱口,吐在了车外,就伸手去拿外套: “那这样的话,师兄,我就先去趟赵小雨家吧。” “我先去摸个底,到时候看看她能有什么动作。” 耿家方听后挪了挪身子,稍一侧身就问: “你还在怀疑赵小雨?” 我点了点头,他又问: “赵小雨······走证人程序不行吗?” “现在问会不会打草惊蛇,她要是给赵元振报信怎么办?” 我看了看我们这边的部署,就解释道: “报不报的,赵元振也跑不了啊。如果她要去报信,那不是更好吗?” 两个师兄互相对视了一眼,想了一会儿似乎是想通了。 但他们没急着让我下车,而是拿起手机就打开了通讯录: “小遇你等一会去哈,我给组长汇报一下。” 我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还在熟睡的江莱。 这丫头睡觉不太老实,晚上的时候我都感觉她把腿搭在了我的胳膊上。 这会儿毯子也歪在一边,能看出这姑娘睡觉还踢被。 我把她叫醒以后,师兄那边也挂了电话。 他们扔给我两个面包,一个记录仪,外加一个警用甩棍,就嘱咐了一句: “行,你去吧,注意规定,要两个人去啊,和江莱一起吧。” “然后你记着,全程录音录像,不该讲就别讲太多。” 我点了点头,把面包分给江莱一个,就下了车。 我们在去赵小雨家的路上,江莱她一边走一边拿着一个小镜子在那梳头。 等到了赵小雨家门口的时候,她还没梳完。 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是被我们敲开的,不是被人从里面打开的。 一进去是一个过道,是有房顶的,正对大门的是一个贴着彩画瓷砖的背景墙。 内容是一条很大的马路,上面有个标题写着的是《星光大道》,很传统的村里布局。 更让我注意的是,就倚在这面背景墙上的,是一台山地自行车。 这个自行车是有金属后座的,就在挡泥板上面,是另加装的。 “师哥······你分析的·····自行车运尸······” 江莱上来就又给我提醒了一句,但我只能点头,让她别这样讲话。 趁着赵小雨还没听到动静,我打开了记录仪,又掏出手机,对着这台自行车,尤其是金属后座,多拍了几张高清的照片。 完事以后,赵小雨出来了,一看到我们还挺惊讶,但看清楚后马上就换上了笑脸: “小何来了呀,没听到动静呢,走路真轻。” 她是见过我的,而且距离上次见面也没过几天。 我看她那么热情,也连忙点头: “是,这不是协助他们警方处理那个误会嘛。” “那个小雨姐啊,是这样,回去以后我们就找了那俩小姑娘商量赔偿的事情嘛,也重新了解了情况。” 她听到这,眉头一皱,但仍旧一副笑脸: “哎呀!你说这一趟趟的,就为了几个小鸡苗,光麻烦你们办事处了。” 我摆手打断了她的奉承: “这是我们的工作,是应该的啊。” 我又故意甩了甩已经收起来的伞: “你说今天弄得,就今天过来,大清早还就开始下起雨了。” 她听出了我的意思,连忙把我们让进了客厅。 一进屋,她就招呼我们坐下,倒茶的时候还在那和我们客气: “其实啊,没多大点事,几个鸡苗也值不了几个钱。还要啥赔偿啊,这年头小姑娘在外也不容易。” 我点了点头,在她弯腰把茶放在我跟前的时候,我先探了一探: “可现在不是赔不赔偿的事,人小姑娘不承认压死了你家小鸡。” 她递茶的手一哆嗦,水撒在了桌子上。 江莱看的一皱眉,但我接着说道: “人家是说吧,在赵大哥猪圈那边薅狗尾巴草,要编小兔子,赵大哥就冲了出来。” 我继续给挖了个坑: “肯定是弄错了,那天大晴天,车子骑的又不快,土道上还没草。” “你那又不是一只两只小鸡,真压着能看得见。” 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对赵元振实施了监控和调查,所以她的一些举动在我来看还是很明显的。 她就摆明了想掩盖赵元振烧冥币的真相。 这大白天里烧冥币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赵元振被人发现以后,还出来追。 奇怪还有赵小雨,拼命的在给掩饰着这件事。 眼下我刚抛出诱饵,她就咬了钩了: “小何呀,你肯定是听岔了,不是压死的,是踩死的。” 我一眯眼,就嘀咕了一句:“哦,踩死的啊?赵大哥看到了?” 她连忙点头: “那肯定看到了,不看到能追吗?” “我给你说啊,那些小鸡仔就跟着老母鸡在那堆草里找虫子吃呢。” “那个小姑娘过去薅草,可能没看到,就给踩着了,这小鸡能叫多大点声儿?是吧?” 我点了点头,也跟着抱怨起来: “姐啊,可您上次不是这么跟我们说的啊。” “您上次说的就是压死的,所以我们去找那俩小姑娘,人家才说没这回事儿。” 她有些紧张,没敢看我,反而看向了江莱: “有······有这么说?” “我没有,我一直说的是踩死,您肯定是忙,记岔了。” 江莱不惯着她啊,指了指自己的胸前: “大姐,我们都带着记录仪的,能回放。” 她吃了个瘪,脸有些难看: “那就是我说岔了,就几个鸡苗,我们不追究了还不行吗?” 她背过身去放茶壶,还故意嘀咕了一句: “我们也没打算追究,是你们非要帮我们说理。” 我知道她这话就是说给我听的,但我无所谓。 看了看她墙上挂着的一些照片,我就没找话继续核实着信息: “我大哥是做什么工作的,这大下雨的也得去吗?” 她背对着我在放茶壶,听到这个就一愣,回了句:“死了,死十六年了。” 我内心其实是平静的,因为我查过她的背景,但表面上我还是装作比较惊讶: “那您这个,你这个情况我得了解了解啊。” “咱们镇上有那个名额,困难农户可以申请一些补贴,像您这种情况算是比较好申请的。” “您这是一直一个人生活,有孩子吗,孩子多大了?” 她孩子多大我知道,但是孩子是做什么的我不清楚,资料上没写,所以我得问出来。 她换上了笑脸,坐在了我对面,手就放在膝盖上: “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六了,应该比你俩还大上一些,但就没你们有出息了。” 我哈哈一笑,喝了口水: “这出息是怎么定义的嘛,只要在合法范围内,能活得让自己满足,那不就是出息嘛。” 提到合法的时候,她脸一阴,点头道: “你这么说也没错,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江莱在这个时候追问道:“那您儿子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听江莱师妹这话在这个时候问得有些尖锐,就赶忙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镇上有镇办企业,就招一些小年轻,小年轻能办事,企业里算是都喜欢用。” “我们这边是有些推荐名额的,针对的就是一些困难住户。” 我继续把目光看向她家客厅里,开始渗水掉皮的墙,把她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讲讲,我们也了解了解,这村上这几年日子都好了,咱家也得把生活提上去不是?” 她放下了不少警戒,就叹了口气道: “咱也不知道他都忙啥,年前去市里找工作,找了个送快递的,送了两天让人家开除了。” “送外卖吧,押金交了,车租了,跑了有俩月?也不跑了。” “现在,不知道在哪混呢,说了不听。” 我一听,眼就亮了起来:“就是说,他对咱临城还是挺熟的?” 我看了江莱一眼,见她会意后调整了记录仪的角度,我也点头笑了笑: “熟悉临城,那这样倒是好办了。” 掏肠案 第20章:询问证人 “孩子,如果你真能给我家孩子找个稳定的工作,那大姐我可真得谢谢你们了。” 她脸上对我充满了感激之情。 我咧嘴笑了笑,人情送完了,想了解的也了解了,那就开始“打草”了。 “那都是应该做的。” 我笑着回道: “还有个事啊,你那个表弟,赵大哥啊,他看着也不容易的。” “一个人养猪,又不会讲话,也没结婚,按理说我们也得重视。” 我看了江莱一眼,继续瞎编: “下周这个时候,街道办有个社区的相亲活动,我的意思是让赵大哥歇一天,过去看看,说不定缘分就到了呢。” “可你上次说吧,他那边有女朋友了,还给我看了照片,这能保准吗?” 提到这儿,她脸上又警觉了起来: “这不知道,没见他往家里领过,但这事是真的。” 这大姐其实有点道行,但是我只能对她旁敲侧击,因为是没办法对她进行审讯的。 将来赵元振一抓,倒是可以把她当作证人依法进行询问,但询问能说出什么还是得看她。 所以我得在这个时候铺好路,因为我是奔着赵元振不轻易开口做的准备。 我又反客为主,给她续上了茶,继续问: “听说前两天七里村出了人命,警方发了协查通报,四处都是人拿着死者的照片在村里走访。” “这事您也听说了吧?” 她点了点头,但没了底气:“听······听说过一点儿······” 我笑了笑: “听说过一点儿不可能吧,他们走访的力度那么大。” 我心想你怎么还在装? 我都专门派那么多走访人员,没事就拿着照片来问你了,怎么还给我说听说了一点儿? 但表面上上,我还是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被我看毛了,突然换了话题,挤出笑容用玩笑的语气嘟囔道: “小何啊,你这讲话的语气怎么和警察似的,哈哈哈哈。” “就和审问犯人一样,我都被你问的发毛了,哈哈。” 我心想让你毛的还在后面呢。 给江莱使了一个眼色,在她掏手机的时候,我上前问道: “小雨姐,给你看个人啊,你看看眼熟不。” 江莱把李未未的照片一亮,就连同手机放在了赵小雨跟前。 我等着她怎么回答,我是想听听她会说是像协查通报里的人,还是会说没见过。 但我没想到,她说出了第三个选项: “这不是元振谈的那个女朋友吗?” “小何,你们见过了?人怎么样?好不好?” “我啊,就好几次劝他领回家里来看看,他就不往家里领。” 我眯了眯眼,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协查通报,放在了江莱手机的旁边。 她这么低头一看,脸就拉了下来: “这······这不是同一个人吗?” “这姑娘犯什么事了?” “我就说元振怎么不把女朋友往家里领呢,这犯法的可不能要。” “小何,你说,这俩是一个人吗?” 我没吭声,而是看她继续在那掩饰。 江莱回了一句: “是不是一个人得问赵元振。” “还有,大姐您看清楚点,这个女孩死了。” 她眼睛在躲闪,左看又看,最后使劲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小何,您找我是为这个事吗?” 我听后哈哈一笑,摆手道: “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嘛。” “警方那边开始查了,但具体的咱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和咱透露。” “咱就是说,有没有赵大哥的事在里头?毕竟你们都说是他对象嘛。” “那既然这样,他肯定有牵连,肯定得接受调查了。” “协助公安破案,这不光我们要配合,大家都得配合是吧?” 她有些乱了心神,就一直点头说是。 我趁着这个她不注意的时候,就直接问了一句: “赵大哥是真的不会讲话吗?治不好?不太可能吧?” 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更是恐慌,拿茶杯的手都在抖。 但是我也没跟她再聊太多,敲山震虎的目的达到了,我和师妹也就告辞了。 出了她家小院以后,我第一时间联系师父,让相关部门监控了赵元振的手机。 我就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要第一时间打给赵元振,或者去找他。 但是一直到抓捕组的成员过来,她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也就是说,乍一看她很像是在替赵元振掩饰,但实际上对赵元振出不出事,没那么关心。 9月18日,上午11:25,赵元振被带到了市局。 这一次我没进审讯室,进去的是明提老预审,顾师傅。 我跟着师父在监控大屏上看着审讯室的一切,看的头都大了。 顾师傅的经验和能力完全没问题,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面对这么一个不会讲话的家伙,也是急得挠头。 半小时后,他叹着长气走了出来: “我说,你们给我扔个什么人过来?” “这怎么审啊?这没法审!” 师父还在劝,让他想想办法,但顾师傅一甩手,端着保温杯就要走: “这不是胡闹嘛这?扔个哑巴让我审?” “先找咱们的医生给做检查吧,看是装的还是怎么着,到时候再说。” 他又看了眼师父那恳求的老脸,似乎也是心软了: “不是立案了吗?案立了就慢慢审呗。” “磨刀不误砍柴工,把他这个病弄好了再说呗,是吧?” 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就剩下我和师父在那干瞪眼。 师父气的拍腿直骂:“要真是能开口,还请他过来?” “请他过来不就是试一试嘛,他倒是先火了。” 我没敢吱声,就躲在一旁。 其实人家顾师傅说的也没毛病,是我师父太急了,估摸着是领导又给他压力来着。 就这个时候,师姐走了过来: “师父,赵小雨到了,现在在问询室。” 师父听完,脾气收了起来,指了指监控屏幕就喊了一句: “切,把监控切到问询室。”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了我:“赵小雨你熟悉?” 我其实挺害怕他这样,著名预审顾师傅他都敢在背后骂。 这我要是问不好赵小雨,那不得指着我鼻子骂。 所以我就缩了缩身子,嘟囔着回了一句: “是聊过几次,但我是给自己安了一个街道办的身份。” 我刚说完,师父就骂了过来: “假身份你用一辈子啊?” “这都几儿了,还怕暴露身份?” “去,给我去从赵小雨身上,找出能撬开赵元振嘴的撬棍!” 我在他背后冲他做了个鬼脸,就翻着白眼走出了房间。 师姐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来到了问询室。 一开门,刚好是一个警员给赵小雨端来了一杯茶。 “赵女士,队里没找到茶叶,白水你先喝着吧,行吧?” “他们专案组的待会儿就过来,您耐心等会儿。” 那警员刚说完,一转身刚好看到我们,他呵呵一笑,又讲道: “看,说来就来了。” “赵女士,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林警官,这位是何······” 我摆手打断了他,微微一笑,稍一歪头就和赵小雨打了个招呼: “不用介绍了,我们见过,小雨姐你好——“ 赵小雨一看是我,激动都站起身来了: “小何——” “你不是,街道办的吗?” “小林?你也不是······” “身兼数职啦。”我不要脸的回了一句。 在师姐的白眼下,我坐在了赵小雨的对面。 “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何遇,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三组的侦查员。” “目前啊,七里村抛尸案,赵元振被抓,这案子是成立了专案组,我也负责调查。” 我看她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这换了身份,也没打算和她客气: “是,我之前是向你隐瞒了身份。” “但是吧,咱俩心里其实都清楚,赵元振这个事你知道的并不少。” 我见她要开口解释,伸手打住,没给她讲话的机会: “咱俩是见了两面了,我对你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背后该查的我也查了。” “在我这里啊,你身上没什么秘密,所以咱们就坦诚相见吧。” “咱谁也别和谁再打马虎眼儿,推过来拉过去的对谁都不好,咱早点结束你也能早点回家去,行不?” 她没再讲话,只是皱眉低了低头。 手捧着装着温水的纸杯,有点坐立难安的意思。 我对她算是比较了解了,好话提前也说过了,再去旁敲侧击那是不可能了。 我把我旁边不知道谁用过的空纸杯,推向了一边,就看向了她躲闪的双眼: “小雨姐,作为证人在被询问期间的权利和义务,我想有人已经跟你讲过了。” “我看字你也签了,我就不多强调了。如果期间你感觉到不舒服,你告诉我,好吧?” 她又继续点头,还看了一眼师姐手中她签过字的文件。 我想到了一个切入点,开始进行了询问: “关于赵元振尾随事件,你先前告诉我的是踩死小鸡苗。” “但事实上是那天里,赵元振正蹲在那里用火盆烧冥钞纸钱。” “他这个行为恰巧被路过的陈英琦看到,然后赵元振就起身追了出来。” 我看她开始低头拽衣服的线头,就继续发起了攻势: “这个事情和你之前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啊。” “当然,那个时候我给你隐藏了身份,所以我不追究。” “但如果你现在还坚持这个说法,那就是作伪证,作伪证同样是犯罪。” “所以我请你想清楚,怎么去配合我们的调查。” “你的孩子虽然26岁了,但自小没了爹,你可不能因为作伪证,进去个几年让他也没了个妈。” “他天天在外面混着,再没个妈管着,以后的路是很难说的啊。” 掏肠案 第21章:他不会讲话,还不会写吗? 她是年轻丧偶,明显这个儿子就成了她最放心不下的了。 估摸着这个儿子也不让人省心,所以这让她情绪更激动起来。 我给了她时间让她考虑,大概过了得有五分钟,她杯子里的水都喝了干干净净,这才抬头看向我: “小何,其实元振烧纸,是烧给那个叫李未未的姑娘的。” “尸体在村里被发现那天,元振又受了刺激,本来能说话了,那天开始又不会讲话了。” 我一听就有些来气,睁大眼瞪了她一眼: “早些时候问你的时候你不说,你看,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她又低下了头,我继续问: “他赵元振烧纸,他为什么怕被人看到?” “你还知道什么,你赶紧说。” 她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很可怜的看着我: “他······杀了人······” “他觉得心不安,就给死的那姑娘烧纸。” “他也知道你们在查杀人犯,所以被发现以后,才慌忙的上去追。” 我皱了皱眉,又问: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说怎么着?有这个证据,就说明是这么一回事儿?” 她的脸越发的难看,憋了好一会儿,才肯出声: “9月10号那天晚上,他就把那个叫李未未的姑娘带回来了。” 我一听这是重要信息,就赶忙补充了一句: “你亲眼所见?” 她有些惊慌,但也点了点头: “亲眼所见,而且第二天我去看他,那个女孩就不见了,但屋子里很乱。” “炉子翻了,窗户也坏了。” “如果你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找出打架的痕迹。” “后来那个女孩的尸体被你们发现,你们拿着她照片满村子问,我就意识到可能是元振闯祸了。” 我听的一肚子气,也不是很喜她,就又严肃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早不说呢?” “民警,村委,不止一次找过你吧?” 她低着头,半晌吐出一句话出来: “我······他是我······是我表弟······他没亲人了······” 我眯了眯眼,问她还知道些什么,但她只是摇头。 后续的工作我就交出去了,直接带了人,连同痕检一起,就对赵元振住处进行了搜查。 事实正如赵小雨说的一模一样。 屋子是水泥地面,铁炉子附近的地面都有新伤。 窗户的玻璃是新换过的,是外开的薄木窗,也是换的新的。 遗憾的时候现场并没有检测出血迹,但在衣柜里翻出一个带有污渍的床单,像是某种干涸的体液造成的。 我们第一时间锁定了证据以后,就返回了市局。 各种证据开始检测和鉴定,与死者李未未的信息进行比对。 结果,最后证实出的信息和赵小雨交代的如出一辙。 床单上的干涸液体,同时拥有着李未未和赵元振的体液。 也就是说,她俩曾经在这张床单上,做过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你们觉得怎么样?”师父一遍遍的看着资料,抬头问了我们。 一组组长赵倾,他低头想了想,说出的自己的看法: “这样说的话,李未未的案子可以算是告一段落的呀。” 他刚说完,又挠头嘀咕起来: “可是这里面,怎么没林莹莹的事了?” “我们查了,林莹莹事发当天,赵元振没有作案时间。” “可如果不是赵元振,那又是谁在模仿他行凶呢?” 赵倾师兄说出了我们大家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包括我的。 而且我总感觉这个案子有一些高开低走的意思。 也就说前面的调查难如登天,可一握住了赵元振这条线,反而一下子就开了。 光是12号对陈英琦她们的尾随,我就很不理解,难不成他想在自己家门口作案? 再一个就是,我觉得赵小雨还是有些反常。 她虽然一直表现的不那么配合,怕我们查到真相,但反而又一直把我们往赵元振身上去扯。 真查到赵元振的时候,她又没留情。 说是为了她的儿子,可仅仅是怕没人照顾? 正想着,师父突然看了我一眼: “小遇,你怎么看?” 我摇了摇头,属实也有些懵: “不太对劲啊,可特酿的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呢?” “这一切如果没有赵小雨,一切就都会显得很正常。” “可赵小雨前前后后的加入进来,她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刚说完,耿家方就质疑起我来: “小遇,你怎么还在想着赵小雨?” “从抓捕前你就惦记赵小雨,现在人家都配合了,你还在怀疑。” “而且人家交代的,也和咱去赵元振核查的都无误,会不会这里面压根就没她的关系啊?” 我抹了一把脸,使劲揉着太阳穴,没搭理他。 师姐这个时候却也改变了看法,她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其实今天上午之前,我和大家的看法一样,认为赵小雨在这里面就是个证人。” “可是今天和赵小雨接触以后,我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和小遇一样,我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总感觉她说了真话反而更像是假话。” 师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有疑点,就必须得查。” “毕竟这个赵小雨,她没看到案发的经过。” “她只是在案发前后出现,中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能说是她自己的判断。” “同样的,我和鹿竹和小遇想的一样,我认为这个赵小雨出现的时间点卡的太巧了。” “我找人调查过了,这个赵小雨平时和赵元振接触并不多。” “虽然住在同一个村里,但是属于一年见不了几次面那种。” “为什么偏偏就在命案的节骨眼上,她前后两天里一早一晚出现两次?” “你们想过没有?” 不知道谁在后面又冒出来一句: “不是说她这个表弟,好不容易找了女朋友,她来看看吗?” 我被他们的谈话这么一提醒,反而又想到了一处疑点。 没接他们的话题,举举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分析说: “两个现场大家都看了,李未未尸体发现的土道,那里是抛尸现场。” “但是赵元振家,现在就能作为第一案发现场了吗?” 我起身,把白板上的几张照片又重新整理了一下: “李未未的死啊,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脖子上有勒痕,大概率是被人从背后勒住脖子窒息的。” “除此之外,她后腰部有一道完全没有生活反应的压痕,属抛尸时造成的。” “而存在生活反应的,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其他连个淤青都没有啊。” 赵倾师兄第一个明白了过来,这一次他比我师姐的反应还快: “是呀!” “按照赵元振家现场打斗的痕迹,炉子翻了,窗子坏了,玻璃也换了,桌椅凳子也在近期修理过。” “如果真的是赵元振在家里杀害了李未未,那应该是在勒死前就发生了很激烈的打斗。” “可如果这样,李未未身上不可能没有其他存在生活反应的伤痕啊。” 师姐眯起了眼,一副名侦探的模样: “那真相只有一个可能,除了李未未和赵元振,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点了点头,把话题继续深入: “赵元振是干什么的?” “杀猪的啊。” “他除了杀猪还干什么呢?” “养猪啊!” “他的猪圈在什么位置?” “在村外面呀。” “你到底想说什么?魔怔了?”有师兄骂了我一句。 我咽了口唾沫,回道: “赵元振每天杀猪,肢解死猪。” “如果他想毁尸灭迹,他的工作和猪圈的位置,都是最好的掩护。” 我继续举了一个十分夸张的例子: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吗,国外一些比较极端的组织啊,他们就会养很多的猪。” “这杀了人以后,尸体剁碎,扔了喂猪。” “这猪是什么都吃的,骨头都能给啃干净,尸体处理得特别干净。” “当然这种事放在咱们这里是很夸张,但赵元振他没必要用现在这种抛尸的手段呀。” “现在抛尸的行为很明显就是,抛尸人慌,慌到了极点,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就扔了。” “但是在抛尸后,他反而平静了很多,这心里又生怨恨,便对尸体进行了残暴的侮辱。” “所以你就看后来林莹莹事件啊,他就大胆多了,完全就没有顾虑,全是怨恨,直接进行侮辱。” “对林莹莹那是硬掏啊,这是不是说明他以为李未未的尸体没被人发现,反而侥幸心更多了呢?” 赵倾在一旁听的一直沉思,当然所有人也都在思考。 没人讲话,他才开口了: “不用费那么大事在这分析吧,赵元振不是就在这儿嘛,问他不就行了?” 师父脸一黑,就怼了回去:“能问他还叫你们过来?” 赵倾那组的江莱见自己组长被骂,就扯了扯赵倾的袖子,提醒了一句: “赵元振又哑了,医生和心理医生都给做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审不了的。” 我摇了摇头,打断了大家: “其实也不是不能审。” “如果真不是他杀的人,或者有人能和他一起分担罪责,他应该不会隐瞒。” 我看师父瞪着我要张口骂,就没敢再卖关子: “他是不能讲话,可不能讲话,还不能写吗?” 这话一出,像是打开了大家的思路,一个个的全部转头看向了我。 师父更是黑着脸一拍脑门:“我他奶奶的,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马上,让医生停止检查,火速安排对赵元振的审讯!” 掏肠案 第22章:提审嫌疑人,从感情牌打起 这次审讯,还是我和师姐配合。 没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条线是我们组的,而我又是最了解他们这一家的人。 进去之前,我先见了心理医生,还有老预审顾师傅。 医生一直皱着眉,给我讲说: “何警官,他不太像是装的,有说话的可能性,但情绪越激动,越难开口。” “你得把握好审讯的力度,做好安抚工作,可能会有机会。” 我点头,道了谢。 顾师傅接过话茬,给我进行了指导: “小何,面对犯罪者属残障人士的情况下,或者是心理疾病患者,最怕的是被人看不起。” “想从这类人嘴里撬出东西,先打感情牌,合适的时候直击对方内心弱点,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说的这些我还真没想过,眼下又学到一招,我恨不得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 但他下一句话更让我感动了: “上午你对赵小雨的询问我看了,虽有欠缺,但你也有你自己的节奏和自己的思路,你很适合干这一行。” “审讯的第一要点,就是不要怵,你一慌,全盘皆输。” “放心吧,我和你师父在外面看着,有问题我及时提醒。” 我赶忙退后一步,给这位老前辈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哈哈一笑,摆着手就离开了。 审讯室里,我破了个规矩,点了根烟,递给了赵元振。 我也没坐审讯桌,搬了个椅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离他很近的位置。 “给你讲个故事啊,你听就行。” 我拍了拍脑袋,看着他眯起了眼,有了好奇心,我也放松了很多。 “大概三十多年,小四十年前吧,有个孩子,父母双亡。” “那个时候村里的生活都不是很富裕,只能靠种点地,收点粮食,忙忙碌碌的过个日子。” “也没有太好的化肥,有条件的自己上点大粪,也都是农民自己留种子。” “这种子种上几季,产量也没那么高了,只能村民之间时不时的换着种子来种。” “然而那个孩子呢,恰巧是个男孩,亲戚也不多,就没人愿意收养。” “因为是男孩的话基本上就算是白养了,弄不巧长大了还得搭钱、分房子、分地。” “那个年代谁家也都不缺孩子,换作女孩还能有人要,女孩养大了还能换些彩礼过来。” “所以那男孩就没办法,一个人守着老房子吃百家饭,倒是也能活。” “可是有一年春节,打外地来了个亲戚,三忽悠两忽悠之下,就把这个孩子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也卖了。” “打那时起,那个孩子就在稻草垛里挺过了那个冬天。” “也是因为那个冬天啊,这孩子生了个大病,熬过去之后差点成傻子,就成结巴了,时不时还说不出话来。” “那这么一来,就更没亲戚愿意收养了,不仅村里人欺负,连路过的狗都得冲他叫两声。” 我讲的很仔细,但越往下讲,他的烟抽得越快。 我只能给旁边的警员使眼色,给他又点上了一根烟。 我看着他夹着烟颤抖的手,把背熟的资料继续往下讲: “后来老天还是睁眼了,他爷爷有个妹妹,四十多岁。按照孩他爷爷那边的辈分来讲,算是很年轻的姑奶奶了。” “这个姑奶奶身体也不是很好,全靠着那个姑姥爷照顾。” “姑奶奶心善,就带着这个孩子挨家挨户的敲门,几乎是把所有亲戚的大门都敲遍了。” “她苦苦哀求大家收养这个孩子吧,但是没有一个人给好脸色,以至于后来大家都躲着他们走。” “姑奶奶一气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了:‘你们都不养,我来养,我活一天我养一天。’” “后来怎么着呢,那姑姥爷因为这事和姑奶奶大吵一架,最后带着家产也走了。” “事后有人分析啊,姑姥爷的离开也不单是因为这个孩子,更多的原因还是说是姑奶奶不能生孩子。” “但这个孩子不这么认为啊,孩子就觉得全是因为他,是他害了姑奶奶这个家。” “孩子打心里就想着长大了要出息,要报答人家养育之恩。” “姑奶奶为了这个孩子是没再嫁,她俩就住在一个牛棚改建的茅草屋里,就靠着那半亩地,熬了一年又一年。” 我说到这,师姐给我来了个助攻,问道: “半亩地够吃吗?捡上点破烂应该行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审讯桌前做记录的师姐,冲她一笑: “哎,说到点子上了。” “捡破烂是行,可那个时代没破烂可捡啊。” “大家的日子过的都不好,哪有垃圾可以扔?” “还破烂,每个人都想着往家里拿东西,哪有扔东西的主儿?” “扔东西在那个时候叫败家,一到冬天,地上连柴火都被手快的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姑奶奶和这个侄孙吧,年年挖个野菜,下个雨就到草堆里捡那个像是苔藓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种,杂草被雨淋烂了,泡透了才能形成的东西,只有大雨天有,洗吧洗吧也能吃。” “庄稼收完了,大家都在家里晒粮食的时候,她们就去人家田里翻地,捡那些人家落在田里的一些粮食。” “运气好,挖上一整天,能有那么一小筐粮食,但也攒着舍不得吃。” “最苦的时候说是田里遇到小蜥蜴呀这些小动物,就抓了剥皮烤来吃,真就是和野人差不多了。” 赵元振眼眶已经湿了,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压得更缓和了一些: “好在这个孩子长大了,还学了杀猪的手艺。” “这个手艺一般很少有人愿意学,尤其是那个猪死前一叫,还是挺瘆人的。” “而且大家也到了经济变好的这个时期里,就更没人学了。” “但这个孩子他能吃苦,他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是孝顺。” “这村里的杀猪不是天天有得杀的,而且没钱拿,管顿饭,然后猪下水可以拿走。” “遇到好说话的,还能拿半套猪头。” “这孩子想的也简单啊,说是我买不起肉,但我能弄点猪下水给姑奶奶吃啊。” “这孩子也争气,长大以后就想着得自己干。赶上国家扶贫政策,给贫困户发了些猪仔。” “他就借着这些猪仔,养起了猪。加上会杀猪,就联系市场上的肉铺肉店,卖肉。” “日子一天天变好,也包了地,盖了不小的猪圈。” “本以为能让姑奶奶过上好日子,享享清福。可没几年,姑奶奶因为操劳过度,撒手人寰了。” “他这就一下子受了大刺激,本来因为小时候生病说话就不利索了,这一刺激后就完全不会讲话了,彻底哑巴了。” 赵元振听的已经发出了“呜呜”的声音,不是哭的,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让人给他倒了杯水,我自己也赶忙润了润嗓子: “故事还没完,这姑奶奶走后,这个人就再也没依靠了。” “加上他哑巴了,他就对一切,哪怕是朝夕相处的村民,也生出了恐惧感。” “他不信任任何人,也和任何人都有着隔阂,因为他从小见过这些人的无情。” “他打心里认为,这些人一直都是看不起他的。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混好了还会是这样。” “但是他这个姑奶奶临走的时候有个遗愿,就是希望能看到这个侄孙儿成家。” “哪怕是去世了,她也希望能有一天,这侄孙能带着自己的媳妇孩子,去她的坟前认认。” “可是这个不管是相亲也好,还是自己谈也罢,自卑加哑巴是没任何优势的。” “加上现在娶媳妇又难,不是只看钱的时代了,而是又看钱又看脸的时代。” “他就琢磨,是不是把哑巴治好了,就能找到对象了?” “所以后来他还真就给治好了,其实医生说也好治,就是心理障碍,能克服就行。” “哑巴好了呢,媳妇还是不好找。” “但更巧的是他在一次医院出来以后,有人给他塞了张卡片。” “他看着卡片上那女孩儿,漂亮、高挑,他觉得和仙女似的。” “没忍住心里的冲动,他就试着联系了过去。” “虽然对方是个小姐,但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女生离得那么近。”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除了母亲,姑奶奶之外,其他女性的一种关怀和体贴。” “虽然是为了钱,但那种感觉对于那个人来说,是非常上瘾的。” “久而久之,他就想着给人家赎身,和人家结婚。”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那个女孩后来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他心里充满了希望,开始没日没夜的去找人家,一个月三十天,他去二十八天。” “终于,在一个夜里那个女孩答应私下见面了。” 我说到这,就开始靠着猜测和瞎编,故意刺激起他。 正如顾师傅说的,击打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在那男子的家里,他们挤在一张床上,享尽了鱼水之欢。” “可是他发现这个女孩是骗他的,只是联合一个叫李浩的骗他的钱,压根没打算和他结婚。” 我起身,双手压在他的审讯椅前,死死盯住了他的眼睛: “他急了,他由爱生恨,他杀了她,他把她的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 他一直在那摇头,情绪激动,水都给掀翻了。 旁边的两个民警急忙上前将他按住在椅子上,能看得出大家都用了很大的力。 我没留情,尽管他躲避,我还是盯着他的眼睛: “他杀人,他抛尸,他觉得不解恨,他将手伸入下体,将内脏扯出,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认为这是惩罚,是欺骗他的惩罚。他认为这是报应,是对不仁不义之人的报应!” 掏肠案 第23章:我演戏这么久,你又来了个反转? 他使劲摇头,审讯椅被他晃得“咯咯”作响。 杀猪人的力气是不小的,但因为有固定手铐,他还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他此刻肯定有一肚子话要说。 要么是骂我,要么是要解释。 但想骂我应该是占更多数的。 不过我没急着给他时间,而是坐回师姐旁边,打开保温杯喝了会茶。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眼里是破案的决心,他眼里是杀了我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稀里糊涂的也点上了一根烟,坐在那里看着他抽了起来。 师父他们倒是没有凶我,也没提示我,所以我也没意识到自己又破了规矩了。 其实赵元振很可怜,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固定手铐把他手脖子勒的通红,但他仍旧没停止挣扎。 我觉得他可怜的地方是在于,他明明这么难受,这么崩溃,但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得有二十多分钟,他终于没了力气,半死不活的靠在审讯椅上。 旁边的两个警员已经是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站在他的身后,生怕他还会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师姐这个时候用脚踢了我一下,也许是觉得我太过了。 但紧接着,顾师傅就在耳机里提醒我: “时候差不多了,再给他来点甜头,向他示好。” “你现在,在某种程度来讲,对于他来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知根知底的人。” “如果能把这份了解,转变成理解、信任、和支持,把感情打到位,基本上就突破了。” 我听的有些不是很理解,我想问他但是没法问,只能皱眉看了摄像头一眼。 顾师傅应该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嘱咐了一句: “什么时候······” “当他这个问你要烟的时候,或者要水喝的时候,总之是向你提要求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 “你先发挥,到时候我提醒你。” 我本来看着赵元振被我嚯嚯成这个模样,是没法收场了。 但听到顾师傅依旧那么有信心,我反而不怯了。 我再次来到他跟前,这次是站着的。 我在措辞,还没讲话,他就咧嘴朝我一冲,就像是一头野兽,但最终被审讯椅束缚住了。 我被吓得一个趔趄,心想还好现在没穿警服,真是丢人。 “赵元振,我也是孤儿,和你一样。” 我这话一出,还专门看了师姐一眼,没出意外,她冲我翻了白眼。 但没影响我发挥,我脱下了外套,直接就扔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从小也是,被人看不起,被其他的孩子追着打。” “不过在我小时候的那个时代,没爹没娘的孩子可不就是这样嘛?” “我这边亲戚也和你的差不多,他们对我们好,都是因为我们父母活着,他们就有利可图。” “父母一走,谁在乎血缘、亲情这乱七八糟的啊——” 他果然情绪缓和了很多,但仍旧瞪着我,在那喘粗气,似乎还在观察我。 我撅嘴吸了下鼻子,继续说: “但我命比你好啊,因为咱俩之间还隔着一个时代。” “你那个时代的孤儿,那是真难活。” “但我这个时代就好多了,我没有那么一个好的姑奶奶,但我有个好的老师。”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福利院的那个老师姓魏,叫魏晋。” “福利院院长姓孟,我们喊他孟爸爸,个儿长得不高,经常笑呵呵的。从来不会当面骂我们,有事只会找我们老师。” “所以我是在这个福利院接受的教育,但我皮啊,没人喜欢我,在福利院也没人喜欢。” “我和你比不愁温饱,但完全没自由的。一面高墙,一扇铁门,就把我和外面的世界彻彻底底的隔开了。” “对于福利院来说,人家是好心,怕我们出事。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监狱。” “我混到得有十二岁的时候,我那个老师魏晋啊,就问我们有没有什么理想。” “大家说的都是什么科学家、宇航员、消防员、警察、医生等等之类的。” “因为我们没见识,这些职业就是我们能听到最多的,也是天天电视上歌颂最多的职业。” “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就是有出息了。” “但问到我的时候我不是这么说的。” 我卖了个关子,见他生起了好奇心,我准备给拉一坨大的,把我们的共情拉到巅峰。 “我说啊,我的理想是让全世界的孩子都变成孤儿。” 这话一出,在场的警员纷纷抬头看向我,我估计师父在外面脸都变得黑了。 我就故意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俩警员: “你看,你看他们看我的目光。” “那年在福利院,我说完以后,大家也是这个表情看我。” “但我想的很简单啊,我在想,为什么我是孤儿?凭什么我要住在孤儿院?” “我做错了什么?上天凭什么收走我的父母?” “开放日,我看着那些外面的孩子,开开心心的来和我们互动,给我们小礼物。” “我觉得那是施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都是人,我们都是一样的年龄,可为什么我是这样的?” 我看他同样咬紧了牙齿,心想还是单纯啊。 “我就在黑暗里堕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来了个女孩,是她把我从黑暗里拯救了出来。” “她叫林鹿竹,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我还没编完,他打断了我,皱着眉伸手指向我身后的审讯桌。 他终于和我有了互动,让我感到一阵欣喜。 但我回头看到坐在审讯桌前的师姐时才想起来,他应该是知道师姐的名字的。 眼看师姐冲我摇头,但我没慌,眼珠子转了转,就给圆了起来: “和她同音不同名。” “她叫鹿竹,是小鹿的鹿,竹子的竹。” “我童年遇到的那个女孩叫露珠,秋天里的那个露珠。” 我还故意生了个气,给他翻了个白眼:“哎呀,你能不能别打岔!” 他安静下了下来,但我没打算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实在编不下去了。 谎话就是这样,说一个就得说十个,说十个就得说一百个,说着说着就得露馅。 我坐回他对面,微笑着看着他: “后来我明白了,谁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也都没经验。” “第一次当人,谁又没有个黑暗的时刻,又没有过阴暗的想法呢?” “这其实都是小事,上天也公平,给了人邪恶之心,也给了人赎罪的机会。” “放眼历史,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有赎罪这个说法。” “有人是面对神父,说出自己的罪孽。” “有人是不远千里,跪拜到神山,也为洗清罪孽。” “可是很多人只是心里洗清了,但身上的还在。” “赵元振,咱是同命人,我不希望你来的时候苦,走的时候也苦。” “我是来的时候,住在福利院没自由,但我不想你走的时候是没自由的。” 我回去拿了纸笔,轻轻的放在了他的面前: “交代了吧,这一辈子够累了,就别再让心跟着累了。” “我会尽可能的替你向法官求情,争取宽大处理。” “没其他原因,因为我们都没有家。” “而被你杀的那女孩,从她死的那一刻,她的父母也失去了一切。” “他们死了唯一的女儿,就像是你没了唯一的姑奶奶。” 他紧闭上了眼,伸手摸向了桌上了笔。 再睁开的时候,他冲我指了指审讯桌上的烟盒。 我一开始是没理解他的意思的,直到顾师傅提醒我: “给他烟!” 我反应过来,将烟给了他,就坐在他对面,等着他交代。 一个小时后,我拿着写满字的一沓纸,欢快的走出审讯室。 迎面撞上了我的师父魏晋,他没有那么开心,反而是一把将那些纸张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很用力,能看出很生气。 “何遇啊何遇,我从警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审讯嫌疑人的。” “端茶,递烟,客客气气,而且还是对待一个嫌犯!” “怎么着?犯罪还有功了吗?审讯都得低三下四了吗?” 他那粗糙的手指,指着我的脸骂,唾沫星子飞的到处都是: “你代表的是人民,是正义,是整个警察队伍,你还要脸不要脸了?” “这份录像一归档,整个警察行业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给我滚回去,写满五千字检查,不管多晚,到办公室去读给我听!” 我吸了口气,耷拉下了脑袋,没敢吭声。 他拿着那份我都没来得及看的口供,就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突然就有一种挫败感,一下子就让我心头像是砸了块石头。 其实······我不是那么在意过程······我只是想破案。 我也不在意手段,因为落实了他们的罪证,他们就逃不了制裁。 可师父他们在意,他们所有人都在意。 发生这事以后,我就回到了办公室。 孟局也来了,他和师父一起看着口供资料,一起在那商量着。 我没敢上前,也没敢看孟局,就只能低着头写着报告。 虽然孟局不可能骂我,因为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想骂我的话,他去骂我师父就行了。 但是我躲也没躲得了,低着头的时候,孟局看向了我这里: “来那谁,小何你过来一下。” 我呼了一口气,低着头,硬着头皮就上前了。 孟局眉头拧的可重了,两条眉毛都成了一条眉了。 我还刚想认错来着,他突然从师父手里夺过那份口供,就伸手递给了我: “你先看看吧,这个赵元振啊,没承认罪行,反倒是把赵小雨的儿子供出来了。” 我一听就觉得有些稀奇,就赶紧接过来大体的翻看了两眼。 “他什么意思这是?” “我戏白演了?” 孟局白了我两眼,在那背着手似笑非笑的说着: “你说你怀疑赵小雨的,呐,真被你说着了。” “这里面啊,时间、地点、动机。行凶的手段,杀人的手法,抛尸的工具,诬陷的意图。” “这一条条,一桩桩,写的清清楚楚。” “这么一对比啊,赵元振反而嫌疑小了很多了。” 掏肠案 第24章:柳暗花明,拨云见日 我头都大了,找了个凳子坐下,仔仔细细,一字不差的就看了一遍。 赵元振的交代和我们之前分析的完全不一样。 前面是真的,他承认了嫖娼,而且也承认了他想和李未未结婚,李未未答应和他结婚这件事。 这些情况其实都是我从李浩、走访、现有线索等等各方面总结汇总后,得出来的结论是一样的。 现在来看那是丝毫不差,差就差在这个赵元振,从行凶者,变成了被害者。 “师父,我有点乱,我出去抽支烟行不?” 我看向师父,恳求道。 师父还在气头上,伸手就要撸我,但一看孟局站在那,就收了手了: “你忍着,你的账我晚点和你算。” 他又指了指我手里的口供: “把你组长叫来,给你组长说,这条线还是你们组跟。” 说到这,他咬着牙,用手指狠狠的敲着桌子: “务必啊,给我弄清是楚怎么一回事。” 他还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 “另外,当警察,要有警察的样子,再不着调就给我爱滚哪滚哪去,我刑侦队丢不起这个人!” 我也知道师父是骂给孟局听的,因为他当着孟局的面把我骂的越狠,越是在保护我。 刑侦队需要能破案的人,但也需要正经人,而我在正经人中,就显得没那么正经了。 说好听点,破了案,外面的人会说这个人为破案不择手段,够狠。 说难听了,案子破不了,折我手里了,被旁人接手后破掉了,那我这就是瞎胡闹。 局里就不说了,就是在外面都会成为笑话。 像是之前抓到的一些混混,一听我师父的名字,当即就放弃抵抗,直接交代。 我可不想他们一听到我名字,在审讯室里就能笑个人仰马翻。 所以我更应该打起精神,一定要把这个案子,从我手里,侦破。 赵元振后来的交代就十分奇妙了。 用奇妙都不太合适,应该用诡异。 他说啊,10号那天下午,他终于把李未未约了出来,而且李未未也决定跟他回家。 他许诺,那夜过后,还会给李未未一笔钱。 俩人风起云涌,在床上闹得好不欢快。 但是正在兴头上,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赵小雨的亲生儿子,算是赵元振的外甥。 名字叫做,庄民。 但他和庄民的事情还得再往前推,往前些日子里去说。 那时候庄民送快递因为天天偷懒,导致积压的快件太多,最终被开除。 开除后就去跑外卖,但又因为好赌,赌光了没钱吃饭,就吃顾客的。 一天两天行,三天四天也能找到理由,但日子一久,人家平台那边发现问题,就联系了站点。 站点核实后,就让他赔损失,要么就报警。 就这么一来,他送外卖的工作也丢了。 他妈就着急,就想起了赵元振这个亲戚,想把他送到赵元振那里去学杀猪和养猪。 毕竟赵元振也是靠着自己,也过上了富裕的日子,赵小雨就觉得这应该是条出路。 毕竟赵元振也是庄民的表舅,又有力气,至少能帮她管教一下。 赵元振说,说来也奇怪,这个混小伙子,在杀猪的时候倒是挺狠的。 八成是外面赌输了,受了气,所以拿猪撒气。 写到这里啊,算是交代了他和庄民的关系和经历。 然后下面的内容,他又写回到了他和李未未的事。 那天他和李未未正在享乐,这个庄民就进来了。 他是闯进来的,一进来就把桌子掀了,指着李未未就开始骂。 骂她贱,骂她脏。 赵元振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李未未早些时候就开始和这个庄民在处对象了。 而之所以和答应和他结婚,就是为了套他的钱,这个钱是又是为了给庄民还赌债。 但是庄民看着自己的女人让自己表舅玩了,也明白了李未未就是出来卖的小姐,一下就炸了。 他扬言当天晚上就得弄死赵元振这对奸夫淫妇。 赵元振也生气,原来李未未真正有心里人,还是自己表外甥,俩人就打了起来。 整个屋子差点被他俩掀翻,但是明显庄民年轻力壮,又是个混子,没两下就给赵元振打在了地上。 趁着赵元振倒地的功夫,他又把李未未推到床上,拿着被子活活闷死了。 赵元振想阻拦,但是被庄民一脚踹到下巴,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李未未不见了,庄民也不见了,庄民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外面的院子只有一条自行车印,那条通往屋后土道的小路骑不了自行车,但地上车印明显是驮了重物。 这后来呀,李未未的尸体一发现,警察一走访,这赵元振又受了刺激。 刚治好的哑巴,又因为心理障碍,讲不出话了。 但他也忘不了李未未,因为李未未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接触的第一个女人。 他就经常给李未未烧纸,那天不巧被陈英琦看到,他怕被人当成杀人犯,就想追上去解释清楚。 至于为什么有这个担忧,他在上面也写了。 说是,赵小雨也知道这件事,想欺负他说不了话诬赖他。 “嘶——” 看到这里我就更纳闷了。 因为眼下还是缺少关键证据,而这个关键证据就是找不着,让人很头疼。 师父拿着保温杯从办公室出来,接完水后朝我这瞅了一眼,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看的怎么样了?” 我挠了挠头,可怜巴巴的看向他: “逻辑很通,但通得有点刻意了。” “他这个写的就像是小说一样,因为小说才讲究逻辑,现实哪有那么多逻辑可言?” “可他这个,逻辑非常的完整,诡异。” “不过······细节全都对的上,不像是没发生过的。” 我见师父走过来,又皱眉点了一句: “但是有一点啊。” “赵元振这上面说,李未未是被庄民用被子闷死的。” “是,咱法医是说,是因窒息死亡,可那是勒死的啊,脖子上那么一道痕迹呢。” “难不成是,没闷死,抛尸的时候醒了,又给勒死了?”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赵元振正在昏迷,就没看到?” 师父坐在了我桌子上,拿起那些口供又看了起来。 我皱眉抱怨道: “师父,没证据的案子太难查了,有什么技巧吗?”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 “证据会有的,只是没到时候。” “有些案子只有接近真相的时候,证据才会出现。” “就像是赵元振交代的这些,表舅和外甥同时和一个女人有了关系,这听着很巧合对吧?” 我连忙点了点头:“我还是觉得不是巧合,是诡异。” 师父一笑,就把口供放回了我的桌子上: “有巧合就对了,如果没有这么多巧合,还会有这个案子吗?” 我一想也是,正是因为有诸多巧合,所以才导致李未未身亡,也是因为李未未身亡,这个案子才到了我的手里。 我耷拉下脑袋:“我还是去找赵小雨吧,这个老娘们儿——” 师父白了我一眼:“注意言辞。” 我急忙改口:“这个老姐姐,临了还是涉案了。” 师父点了点头,但又嘱咐我: “但是你千万别被赵元振给迷惑了方向,别按照他的路子往前走。” “你得有你自己的判断,更得有自己的节奏,这些方面其实你之前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你想啊,这杀人,和抛尸,就非要一个人来进行吗?” “赵小雨想要把杀人的帽子往赵元振脑门上扣,反之赵元振会不会也一样呢?” 我眼睛一亮,小心的问道:“我重新提审赵元振?” 师父摇了摇头: “他吐不出什么的。” “今天你在审讯室,都快和他拜把子了,你还没看出他这个为人吗?” “没有铁证压在他脸上,他不会再说了。” 师父说到这,靠近了我,思考了一会儿,给我说: “我给你一个建议啊,以那台自行车为切入点,先突破赵小雨,锁定庄民的嫌疑。” “然后从庄民身上挖出证据,到时候摆个摊子,把赵小雨、庄民、赵元振,分别审一下。” “再结合物证,口供,人证,三证合一。审讯的时候给他们打个信息差,让他们三方在幕后互咬。” “咬着咬着,真相就被他们自己咬出来了。” 我一听师父这是比我更狠啊,不自觉的就肃然起敬了。 我慢慢站起身,冲着我师父狠狠的就点了点头: “还真是老姜要比新姜辣啊——” “我这么长时间摸到这条线,查到赵元振这太不易了啊。” “没想到在您这里,一下子就出了个好招。” “师父,我完全明白了,这个案子我能查,我能办好!” 师父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他那泡满枸杞的保温杯,就又嘱咐了我一句: “今天就别查了,等自行车鉴定结果,和伤口比对。” “然后你趁着这个功夫,把五千字的检查写出来。” 他还指着我说了一句: “我今天没事,你师娘她带孩子回娘家了,我就在这个办公室等着你写完再下班。” “我有的是时间,你也别糊弄,也别想早走。” 我又“哼哼”两声,头跟着沉了起来。 他走后我打开了网页,先搜索一个参考资料再说。 我觉得好好写写事实就行,其他那些官话套话,复制来水字数不错。 掏肠案 第25章:锻炼小师妹 我是奋笔疾书,才思泉涌,键盘被我敲得“啪啪”作响。 一直写到了办公室就剩下我一个人,低头一看,一千五。 我已经是完全没得东西可写了,完事一看······ 我对警察事业的感受,我对理想的坚持,我对所犯下错误的理解,以及我对身处公安口所肩负的责任······ 这么多东西在我心里,居然只值一千多字? “真是一杯茶,一包烟,两千字,写一天啊——” 我嘟囔了一句,整理了下思路,决定写的再深刻一些! 按下回车,切换了下一行: 【我深爱着我的事业,我牢记着我的使命,从6岁那年开始——】 【······】 【转眼间,到了我七岁那年,我住进了福利院——】 写到这,已经又有一千字了,照着这么来写,写到20岁,他要多少我有多少。 但我看着“福利院”三个字,直接就是一愣: “哎?福利院是编给赵元振听的啊?” “串戏了串戏了——” 我赶忙又把这几个字删掉,但一抬头看向师父办公室,那里的灯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关了。 其实我记得很清楚,师父说是要等我写完再下班的。 可我悄悄的走过去看了看,他办公室里确实是没人。 但我也不能确定他是走了,还是去拉屎了,就只能回去硬着头皮继续写。 不知道写了多久,可算是连抄带编,另外加上深刻反省,把这个检查给写完了。 他的办公室还是没人,本想着给发个信息问一下呢,但又觉得那样不太好,毕竟我在家休息的时候也讨厌那没完没了的信息。 我是个好人,我就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第一个他给我挂了,我就一连又打了三个。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他还是接听了,而且他早已经回家睡觉了。 虽然他在电话里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但我觉得可爽了。 他让我把检查放在他桌上就行,说明天会看。 但如果不是他电话挂的快,我真想在电话里给他把这五千字读一遍! 9月19号,大早上。 我来队里的时候,和师父也打了个照面,他倒是没再提写检查那一茬,我们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忙碌。 因为我们专案组是一个整体,但是为了方便调度,在里面还是按照参与小组的规格来查案子的。 但是我们三组本来就是人最少的一个小组,现在查的这条线又是最重要的,所以基本上能看到师姐一整个早上都在跑来跑去。 她忙的脚不沾地,各个部门之间来回跑,走起路来不仅带着风,脑袋后面的马尾恨不得都飘了起来。 趁着打印资料的功夫,她转头看了我一眼,恶狠狠的抱怨道: “你说师父也真是的,昨天下午刚审了赵元振,也见了赵小雨,是最最忙的一个下午。” “偏偏那个时候让你写检查,搞得今天所有事都压在了一起了!” 我缩了缩脖子,低着头翻着眼皮悄悄看着她。 毕竟师姐发火,要比师父发火还要可怕。 我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苹果,放在桌面,小心翼翼的推到她手边。 用苹果碰了碰她的手,她看向我的时候,我像柴犬一样,抬头冲她眯眼一笑。 “姐——” “吃个苹果,能消火。” 她拿起苹果咬了一口,顺手扯出打印机的资料。 她把资料分成了好几份,留给了我一份就交代道: “我多打印了一份给你,都是昨下午的最新情况。” “你上午就别在队里待着了,我向一组借了几个人,你带一个能听你话的。” “然后一起去七里村,找到赵小雨把赵小雨带过来,接下来的按照程序走就行。” “要把赵小雨知道的挖出来,把她儿子在哪也问出来。” “听我话的?”我翻着眼皮想了想。 但很快,我好像就明白了师姐的意思。 “原来如此,要么说怎么你能当组长呢——” 师姐白了我一眼,给了一把车钥匙,就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我扫了眼资料,昨天下午果然是有了大进展。 回头看了眼师姐借的几个人,都坐在电脑旁低着头忙活,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其实那几个虽然都是我师兄,但基本上也都是跟在赵倾,和一组几个“大将”旁边来回跑腿搭手的。 但是考虑到赵小雨是个女的,所以我想着还是要带个女同志过去,于是我还是喊了江莱。 谁能拒绝一个乖巧懂事,还细心的甜妹呢? 而且这个甜妹,不是师姐,也不是师兄,是师妹。 师弟师妹的好处是在于,安排她们干活,他们没那么多话,而我也能心安理得。 九点半的时候,我开着车,把资料扔给副驾的江莱,让她在路上好好看看。 其实江莱并没有驾照,不然我连车都不带开的。 “师哥,其实我可想跟着你一起查案子了。” 等红灯的时候,江莱突然冲我一笑。 “我在我们组啊,全都是跑腿儿。” “那个晚上帮你们组去蹲守赵元振,就可刺激啦!” 我一看小丫头对工作倒是还蛮有热情,也就呵呵笑了两声。 “那就给师姐说,调我们组呗,反正我们组也缺人,而你们组最不缺的就是人。” 江莱抬着大大的脑袋,就那么看着我。 讲真的啊,她的眼睛是一直有闪光的。 我以前只在一些女孩晒得自拍照中见过,眼睛有亮光的那种。 但基本上那些要么是修图了,要么是带美瞳了。 但肯定是有不加修饰就和孩子似的,眼睛带光的女生,但江莱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她的眼睛是我印象最深的,我就在想,用这双眼睛看人,对方哪能有抵抗力? 师姐的眼睛也像是水,只不过师姐那个不是潺潺溪水,而是能削金断玉的“水刀”的水。 她嘿嘿一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那你给他们说——” “好!我说!”我答应的虽然痛快,但倒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攻克了。 主要是,她确实不好开口,这种事得我们组去要人。 我们到七里村的时候,这个村子还是没变化,连村口小卖部前蹲的老头,都还是同一个。 就像是某个点位上,固定刷新的NPC。 他似乎也都认识我们车了,路过的时候还抬了抬手冲我们打了个招呼。 我倒是没停下,直接把车停在了赵小雨家的胡同里,给整个胡同都堵的死死的。 我和江莱一人戴了执法记录仪,眼下我们双方也都低头打开,就一左一右下了车。 赵小雨家多养了条狗,小狗,收起尾巴后比我巴掌长不了多少。 它很亲人,见到我后就围着我脚边乱转,我都怕会踩着它。 赵小雨家也少了两只鸡,而且是公鸡。 原本她家的墙角是扯着一个绿色的细网,是有七只鸡的。 这就剩下五个,还是很明显的。 江莱在这个时候有些紧张,很明显她确实是很少出任务,她扭头看了我一眼,就担心的问道: “师哥,直接拘吗?” 我这会是一直看着堂屋的,就冲她摇了摇头,没回答她,而是喊起了赵小雨: “小雨姐——” “小雨姐在家吗?” 喊了两声,赵小雨在里面应了一声,但让我们等一下,说很快就出来。 我怕她不方便,就没急着进去。 借着这个机会,我先交代了江莱两句,毕竟我和其他人没有和师姐那份默契。 “待会儿先别提带她走的事,就说是了解情况。” 我看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是没明白,就教了她两招: “现在问呢,是在她没有戒心的情况下来问的。” “这个时候问出来的真真假假的没那么重要,顺着她聊就行。” “等差不多了就按照程序带回去,那个时候就是严肃的,是正经的审问了。” “这前后两个一对比,你基本就能分清楚,哪句是实话,哪句是假话了。”“ “而且到时候你还有东西压她,因为咱们现在证据少,没证据压。” 我不知道江莱有没有听懂,但看她一直点头,也不枉我给她说那么多。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小雨一边拖着围裙,一边走了出来。 她看到我后就在笑,脸上很热情: “小何······警官······来啦?” 她结巴了一下,很显然也被我来回变得身份给搞乱了。 她解释说:“刚揉上面你就来了,中午要包饺子吃呢。” 我笑了笑,顺口打听道: “有亲戚要来啊?” “还是,儿子今天要回来?” 自打她把赵元振的情况给我说了以后,这次见她,她的心情就好太多了。 鸡少了,也包起了饺子,甚至还不是去买的速冻的。 她也没再对我有太多戒心,就笑着回道: “没亲戚,儿子也不回来,自己不也得吃嘛。” “孩他爸走的早,孩子也不爱回家,自己不疼自己谁还疼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心态挺好,这种心态能让人年轻。” 她还在笑,我就悄悄给江莱使了一个眼色。 我靠在了一边,抠起了耳朵,江莱就开始进入了正题: “你好赵小雨,我叫江莱,是何警官的师妹。” “这次过来是有些情况还要和你核实一下。” 江莱打开了资料,又临阵磨了下枪: “是这样的,先前你说赵元振杀了李未未,你确定是没亲眼看到是吗?” 掏肠案 第26章:围点打援 赵小雨听后脸就稍微阴了一些,她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我。 我还在那抠耳朵呢,眼下也是吸了下鼻子,用手掌指了指江莱: “和她聊就行,她问的都是我想问的。” 她绷着脸点了点头,也笑不出来了。 我看她开始紧张了,又使了个套路,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正常询问,和那天在局里一样,知道啥就说啥呗。” “主要是你这个表弟啊,那赵元振,不会讲话。” “我们医生给看了,说是不好治,一时半会也治不好。” “但案子得查啊,省里市里都有压力,而且这是条人命。” “所以这案子最后怎么着,得看你这边。你配合配合,我们来核实,该是谁杀的,就处理谁呗。” 我这个套路其实没什么技术可言,就是和她打信息差。 我要让她知道我们现在急着结案,赵元振又无法给自己作证,那最后什么结果不就全在她手上了嘛。 而且她不可能知道赵元振在我们那里的情况,那我就得看看她是想伸手去捞赵元振,还是要落井下石, 江莱接过话茬,继续开口了: “呃,我再补充一点。” “9月10号那晚,赵元振把李未未带回了家,你是否是亲眼所见?” 赵小雨还是没回答,而是再次看向我: “我,我给你这个师兄说过了呀。” “那天我们,在你们局里——” 她这个人一定是有问题的,我现在是越发的觉得是这个样子。 她绝对藏着什么,赵元振的话不能全信,她的话也是不能全信的。 而且江莱确实还是太年轻,这里的年轻是指经验和脸皮。 见她们又看我,我点了根烟,就不耐烦的说道: “那就再说一次嘛,这会计数钱都还得数两遍呢,是吧?” “何况这不是小事啊。” 赵小雨点了点头,这才正经回答了江莱: “是亲眼所见,而且人就是他杀的。” 赵小雨一下子变得很坚定,就给我一种吧,破釜沉舟的意思。 江莱眉头微微一皱,笨笨的继续翻着资料: “9月10号当天,赵元振带李未未回家时,你是否在赵元振家里。” “你在那里做什么?李未未和你讲过话没?内容是什么?” 江莱在这个时候问得有些直,但我觉得问题也不算太大了。 赵小雨还是那么坚定: “元振他带女朋友回家,我得去给收拾下屋子啊。” “他从小没爸没妈,姑奶奶给养大,我作为他姐,这种事我得操心啊。” “那天那个女孩倒是说过一些什么。” 她迟疑了两秒,偷看我一眼: “她说,她不是自愿的,是没办法了才跟他过日子的,是元振逼她的。” “但是我想元振不是那种人,就没在意。”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你们也知道了,地上很乱,像是打过架,而且还有血。” “元振说是一早杀了猪,是猪血,我就没敢问,我也害怕。” 她说的越来越离谱,而且见了她三次,她三次的交代都不太一样。 如果说第一次,她是在想办法把这件事往赵元振身上去推。 那么第二次的时候,就直接多了。这一次,就更是给赵元振扣死了杀人的帽子。 我们现在是有一个新线索的。 就是死者腰部的勒痕,和赵小雨家停放的那台自行车的后座,吻合度很高很高。 虽然已经无法百分之百去确定,但基本上也算是铁证如山了。 这个时候,师姐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小遇,赵小雨的儿子庄民,目前已经确定还在临城,赵小雨那边好突破吗?” 我看了一眼还在谈话的江莱两个人,就还算有信心的回了过去: “这人嘴里没实话,不知道是在保护谁。” “这样,你派人过来吧,我有招对付她。” 挂了师姐的电话,我拿着手机上前打断了两个人: “是这样啊,赵小雨啊。” “局里那边已经锁定了赵元振的一些证据,但是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配合一下我们。” 我看了一眼她的堂屋,稍微笑了笑: “你这个饺子啊,肯定是吃不上了。” “你这一去短则四五天,长则半个月,你家里的水电先关一下吧。” 她一下子有些惊恐,皱眉看向我: “怎么要那么久?” 我点了点头: “没办法,现在你和赵元振你俩是最后见到李未未的人。” “赵元振那边没法审,可不就得找你吗?” “当然你先给我透个底,这人是你杀的吗?” 她有些紧张,使劲摇头,笑得也不像是笑: “我就见她一次,还是打个照面,我干嘛杀她啊?” “而且她那么年轻,我杀她······也不一定是谁杀谁啊······是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嘱咐道: “这点我是信你的,反正就是现在不是你就是赵元振,赵元振的嫌疑更大。” “这个需要你们配合,也需要你们理解,关水电吧。” 她有些不放心,四下看了看,又问我: “能不能当天回来?有事就喊我,我再过去?” “你看我养的这医院子的东西,还有只小狗。” 我借着她这个话茬,继续安慰道: “这样吧,有没有什么亲戚?” “也别亲戚了,你给你儿子打电话吧,他不是现在还没工作嘛?” “你这样,你让他回来看两天家,这么大小伙子了喂个鸡鸭应该没问题。” 她一听到自己的儿子,立刻就变得更犹豫了。 但我没给她任何机会,直接就给江莱使了眼色: “你那手机在屋里面吗?” “那个江莱啊,你去帮小雨姐给拿出来,当面打一个,把该交代的交代一下吧。” 赵小雨连忙两步上前拦住了江莱,似乎不愿意让江莱进去。 我肯定不会让她得逞,上前两步就拉了拉赵小雨的胳膊: “都这么熟了,客气什么呀,你让她去拿没事,她就是来跑腿的。” “你这边,我还有事要交代你两句。” 我赶忙又给江莱摆了摆手:“你别管我们,去拿就行了。” 江莱进了屋,我就拉着局促不安的赵小雨来到了一边。 我故意当着她的面取下了执法记录仪,很认真的看向了她: “是这样啊,有些事我是私下跟你说。” “赵元振那边有很多细节是对不上的,这对不上就没法结案。” “你呢,是已经做过一次伪证了。” “这一次就别想着再去护着你这个表弟了,他要是真杀了人,你是护不住的。” “不仅护不住,还容易把自己搭上。” 我这话是一语双关,但也没打算让她听明白: “这是咱私下给你说的,你这过的也不容易,孩子也得有人操心,他还没结婚呢,也没有稳定工作。” “你要是为了包庇这个谁呀,你得想清楚后果。” 我一直都在给她和稀泥,让她分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在查赵元振,还是查她? 反正不管查谁,是和她儿子没什么关系的。 她还在琢磨的时候,江莱拿着她手机走出来了。 她要去一边打,让我又给拦下了,我还专门拎着执法记录仪对着她手机: “你这个得在镜头下打,因为目前你也有嫌疑。” “这是个程序,不然后来一查,我们是要挨骂的。” “你这样,你实话实说就行,就协助调查嘛,让他赶紧的回来看家。” “这样你和好的馅儿也不用送人了。” 她点了点头,已经是反应不过来了。 电话很快就被打通了,但是庄民那边明显是乱糟糟的。 赵小雨说: “孩啊,那个公安那边过来找我,说是你元振表舅杀人的事缺证据,得让我过去配合一下。” “你看你今晚上就回来看家吧,家里的鸡鸭都得喂,然后我给你留点钱搁桌上。” “饺子要是不会包,那馅就和和煮一下喂狗就行。” 她一直在说着家常,但是在最后那一句,还是聊到了重点: “我基本上这几天就能回来,要是过个五七八天还没回来,你就得替我去看一下你姥姥。” “你姥姥身体不好,说好过几天我去看她的,我要是去不了,你得去。” 我一听这是通风报信了啊,当即心里也乐了起来。 挂了电话以后,我帮着她关好大门,把钥匙放在了大门口的一个石头下面压住,就把她送到了车子的后座。 我给关上车门以后,立马给江莱嘱咐了一句: “找些人,把这里给盯死了,庄民一露面,直接抓!” “不用管手续,手续那边我回去弄。” 江莱点了点头,就开始抱着手机往外发消息。 回到市局的时候,我没急着审赵小雨。 我得先晾她一段时间,让她慌不择路。 我找了个她没见过的师兄,给她说明了情况。 按照程序,给她找了个“单间”先住下。 各种手续什么的师姐正在跑,然后赵小雨家门口的几个方向,加装了摄像头,也安排了人手蹲点。 “这个庄民会露面吗?”看着监控,师姐皱眉问了一句。 她又说:“我们查了赵小雨的手机,上次她被询问过后,走出市局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庄民。” 我喝了口水,想了想: “庄民应该没惊动,现在他们肯定以为赵元振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应该会回来。” “还有,刚打电话的时候,庄民的手机定位在哪儿?” 师姐听完,直接在我电脑的地图上定了个位: “城北区,安华区的这大片区域。” 我点了点头: “这家伙好赌,打电话的时候又是乱糟糟的,这个地方很可能有赌窝啊。” 掏肠案 第29章:师妹负伤 我坐在办公桌前,左右看了两眼,今天的办公室人少了很多。 “江莱呢?”我问:“这几天老在咱们组眼皮子底下转悠,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师姐也回头看了一眼江莱的工位,想了想回道: “好像,跟赵倾去了七里村吧?” “呐,赵倾可是亲自帮我们盯庄民了,回头别老坑人家。” 我撅嘴看了她一眼,顺势把江莱的想法提了出来: “那坑他最后一次总行吧——” 师姐那小拳头已经握了起来,我赶忙解释道: “这月底不是要重新分组嘛,把江莱给要过来吧。” “她想来咱们这边,而且以后咱俩能不能吃的上热乎饭,也靠她了。” 师姐想了想,也没回答我。 她整理的资料后就站起身,向我交代道: “我觉得还是得先审一下赵小雨,算是给她打个预防针。” 我点了点头,“那审呗。” 我虽然同意了,但是我不是完全看好师姐的决定,但她是组长,她也有她的想法喝经验,我不能总和她唱反调。 而且我发现很多时候,我也不是完全正确的。 我打开了电脑,开始整理审讯要用的资料,但师姐把胳膊一伸,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不用整理了,这次你先不露面,我去审。” “然后你去一趟七里村,庄民露面直接配合赵倾他们摁住就行了。” 她把车钥匙放在了我的桌上,扭头就走了。 我没多说,起身揣上钥匙,双手抓着腰带,扭着提了提裤子。 师姐没走远,回头又叮嘱: “那个任务审批和申请我都写好了,在我桌上,你签字过去把警械领了,带警械去。” 我“哦”了一声,提好裤子以后,拿着申请表就向着办公室外走去。 “警棍,手铐,约束带,催泪喷射器——” 我看着申请表上写着的这些玩意儿,都是好领的东西,也是最常用的东西。 师姐没有申请配枪,不过这种任务也很难申请下来。 这不像是上次跟禁毒抓孙强,孙强卖的那种东西,基本都是亡命徒了。 除非有了铁证,庄民又在逃窜,有威胁公共安全的可能。 市局大院里,我上了车,又向着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村子行驶去。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总会发生。 在我离七里村还剩下不到两公里的时候,师姐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遇,你到了吗?” 她声音很急,但我让她先别急: “一脚油就到了?有新安排?” 她没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而是语气急躁,声音洪亮: “庄民出现了,江莱负伤,马上过去支援。” “巡特警和救护车已经快到了,你们坚持住,我和师父也往那边赶了。” 我脑袋听完以后直接就空白了,油门踩到底的脚都开始在抖。 原本要走五分钟的破路,我三分钟就开了过去。 老远就看到赵倾从地上爬了起来,提着警棍朝着一个背影就追了过去。 我本想开车追来着,但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就进了一个胡同,车子是开不进去的。 我准备倒车换方向去堵他的时候,就看到墙根的水泥地面有片血泊,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顾不上熄火,一把拉了手刹我就冲了过去。 江莱那个时候已经浑身都在抖,她左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她身上盖着一件外套,应该是赵倾留下的。 我那时候真是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变成这样,我也很慌,脑袋里学的所有急救知识,一时间全忘得干干净净。 我只能用衣服给紧紧的捂住伤口,避免伤口流血过快。 我另一只手更是颤的不能再颤。 我找遍了她全身,终于在一个口袋里找到了她的警察证。 我顾不上证件上都是血,也不敢腾出另一只手,就用牙撕开皮夹,将内卡抽出。 内卡的反面,写着她的信息以及血型。 我电话打给了师姐,我想喊,但我喉咙里发出来的都是嘶哑的哀嚎声,我控制不了自己讲话: “姐,救命啊——” 我的音调带着哭腔,每个字也不再是字正腔圆,都十分奇怪的拐着弯。 “让医院准备血袋,AB型的血,我把内卡放她身上了。” 师姐没来得及讲话,师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何,坚持住了,特警已经到村口了,救护车还有五分钟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可害怕可害怕了,我求着师父: “师父,快点吧,要救命啊。” 刚挂了电话,警车的警笛声已经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一台车停在我的跟前,一群人举着枪就跳了下来。 他们十分默契,虽然枪口没对向我,但是那个小组还是把我包在了中间。 我抬头看向他们,伸手指了指赵倾最后离开的方向: “我是警察,他们往那边去了。” 他们为首的那个直接按下对讲机汇报了情况。 这一车人直接分成两队,一队步行顺着我指的方向去追。 另一队上了车,从左侧的道路继续合围。 他们真的很帅,装备帅,人也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临走的时候,还有个女特警取了急救包,跳下车后过来帮我对江莱进行急救。 我刚要起身让开位置的时候,才发现江莱一直都在死死的握着我的手。 她说: “师哥,我害怕,我的血都流出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估计此刻我心里是比她还乱的。 她还在拉着我的手说: “师哥,求你,别走,别把我自己放这儿。” 我一下子就心软了,她心里一定是害怕急了。 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人在这个时候,眼泪和情绪都是没法控制的。 我又蹲到她旁边,两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安慰她: “别怕哈,一点点血而已,你们女生每个月不是都会流吗?” “没事,这要不了命,可能会疼那么一点点,但得咬牙忍住了。” “就一分钟的事,还有五十秒了,四十秒了——” 可能是我说的话太不好听,帮忙急救的女特警抬头白了我一眼。 她蒙着面,我看不清她表情,但眼睛里的嫌弃我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别睡!” “来醒一醒,不能睡,啊!” 女特警的声音十分洪亮,干净利落。 江莱本来头是已经歪向了一边,被她这么一提醒,又急忙扭了回来。 但没多久,又慢慢的歪向了一边。 我赶忙有样学样,推了推江莱,也喊了一句: “江莱别睡,血已经止住了,千万别睡啊。” 江莱变得很虚弱,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现在只能眯成一条缝。 她嘟囔了一句,我没听清。 我靠近的时候,她在说: “师哥,你好吵啊,吵着我睡觉。” 她这个样子似乎是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我真恨不得掐她两下让她醒醒。 救护车的声音终于传入了耳朵里。 那个女特警直接起身,她跑到了路中间开始给救护车引路。 当救护车在我跟前停下的时候,那些救护人员就把我当成一个多余的人一样,推到这边,赶到那边。 我好不容易在江莱被抬上车后挤了过去,把内卡递了过去: “血型,信息,都在上面,拜托了。” 关门的时候,一个三十多的大夫,她戴着手套,手里捏着内卡,左右看了两眼。 我想着她们能多问两句,或者能告诉我江莱能救回来,但是救护车门刚关上,就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竟然还朝着救护车追了两步。 “行了,你能跑过救护车吗?” 后面的女特警向我喊了一声。 我转过身的时候,她已经把脸上的“网状战训面罩”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脸。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长得也算白净。 凯夫拉材质的头盔和背心,浑身上下挂满了单警装备。 她左肩上肩灯红蓝闪烁,右胸处挂着的执法记录仪,把我现在的狼狈录得完完整整。 “走吧,送我去外面的省道。”她说。 我没吭声,而是从车里拿出警戒线,给出事的那片区域进行了隔离。 拿着手机各个方向进行了拍照,然后把位置分享了出去。 她一直跟在我后面,见我做完了这一切,才歪着头,瞪着眼,声音严肃的又说了一遍: “你要不把车借给我,前面设了卡,我得过去。” 我颤抖着伸手掏出烟盒,顾不上身上和手上的血,就点了一根。 上了车,和她一起去了省道的设卡点。 刚下车呢,几个特警就直接看了过来,有几个还举了举手里的枪。 那女特警冲他们摆了摆手,给他们说了一句: “是个警察,市局的。” 我看着周边的道路全部设了卡,特警和交警以及周边派出所的民警,都到了。 他们几乎是对每一个过往的车辆都进行拦截,检查,甚至警犬都用上了,后备箱也没放过。 那阵仗很大,放在平时我肯定是十分激动的。 可这一刻,我竟然连我自己要去做什么我都不知道。 每个人都很忙碌,都在做着本职上该做的事情。 而我就像是一个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没有任何的方向,就愣在那里。 一个特警趁着喝水的功夫,提着枪向我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心: “同志,你这,没事吧?” 我低头看了看被血浸透的衬衫,胳膊上干涸的血迹,摇了摇头: “我没事,不是我的血。” 他挺着身子,就像是一棵又高又直的杉树。 他看了一眼过往的车辆,把我拉到了一边: “你要不先去我们车里休息一会儿?车上还有些吃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避一避。 因为每一个路过接受盘查的车辆,在降下车窗的时候,都是转头来看我的。 有的人甚至掏出手机,冲着我这个“血人”偷偷拍照。 掏肠案 第30章:师父激我的将 “我有车。” 我点了点头,想着就别再给他们添乱了,就往自己的车走去。 这个时候,一台闪着警灯,拉着警笛的警车从远处飞速的驶来。 我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台车已经停在了路肩。 下来的人是师父和师姐,师父一看到我,就黑着脸向我快步走来,也没顾上周边人和他打招呼。 他到我跟前的时候,冷冷的瞥了我两眼,又顺手脱下外套,给我披在了身上。 他倒不是怕我冷,是想要用衣服盖住我身上的血迹。 师姐则是一脸担心的跑了过来,睁大眼睛,从我的脸开始,一直摸到我的腿,不停的问我有没有事。 我嗓子就像是干了一样,嘴巴张开半晌,才发出声来: “我没受伤,都是江莱的血,她的血都快流干了。” “师姐,真的太可怕了,她差点就死在我怀里。” 我是见过身边人受伤的,但第一次见的这么真切,第一次在奄奄一息的在我怀里。 我一直都是很骄傲的一个人,我自诩为天才。 听别人夸我在侦办案件方面有很高的天赋,我都是表面冷静,但内心里却是沾沾自喜。 师姐惯着我,也宠着我。她是组长,事情多,很多事管不过来。 所以她带我出门办案的时候,都会以我为主,这让我更觉得自己自命不凡。 师父也在有心培养我,他平时对我凶巴巴的十分严厉。 但我知道,作为一个来了一年半还多的见习警员,他允许我提审嫌疑人,给我很多的权限,这完全少不了他对我的认可。 在这些的目光和声音当中,我变得有些自满,觉得自己已经很棒了。 在915案件中,我查到的线恰巧成了主攻点,这就让我表现的愈加活跃。 可是今天,我在师父面前,在师姐面前,我第一次觉得我真真正正的是一个新人。 我所有的临危不惧,全部都是来自丰盈的万事俱备。 就像是抓捕孙强,我的勇敢不是来自我自己。而是来自孙强手里拿的是刀,我腰间别的是枪。 如果没有师姐为我顶压力扛责任,如果没有师父在我翘尾巴的时候踢上一脚。 如果我身上没穿这身警服,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师父和特警那边了解了一下情况,就黑着脸过来问我: “赵倾呢?” 我摇了摇头,把我见到的一切给师父讲了一遍,他就更气了: “他一个人是最危险的,立刻给我找到赵倾!” 下午四点钟,我们回到了市局,赵倾还是没有找到。 街面上仍在设卡,但庄民也没有找到。 我们几乎出动了全部警力,以事发地点为中心,以扇形向着赵倾消失的方向进行搜查。 当然有一个好消息是,江莱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输血用的血袋摆满了桌子,几乎是江莱浑身上下全部血液的三倍还多。 在五点多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支队办公室。 接电话的师妹看了我们众人一眼后,就按下了免提。 里面传来的是赵倾大声喘气的声音: “师父,人我跟丢了,他翻上了高速公路,向城南区逃窜。” 师父听到后,很担心的就问了一句: “你现在在哪里?人有没有事?” “你现在用的谁的手机?我马上派人查这台手机的定位。” 那边传来赵倾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没事,掉沟里去把腿摔折了,手机是借的村民的,他已经叫了救护车。” 师父听后又给他嘱咐了两句,然后把我们支队的一些人叫了回来,进行开会。 在开会之前,他几乎是劈头盖脸的先把我骂了一顿。 他指着我的鼻子问我: “赵倾去追捕嫌疑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跟上?” 我低着头,没讲出话来。 我想着江莱给我说的话,但我没有告诉师父。 但师父没骂完,他又继续吼道: “巡特警和救护车到了的时候,你又再干什么?” 我还是低头没讲话,是因为那些时间段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我那时候的所有想法,此刻都成了空白。 他扯住了我的胳膊,在师姐担心的目光前,把我推到了人群中间,问我: “我让你说话!” “告诉我,这身警服还能不能穿了?” 我知道他是在激我,但我真的没有半点勇气再去应战。 我还是没有讲话,他又说: “这个庄民已经在逃窜了,他杀没杀人先不说,现在已经袭警了。” “袭警,拒捕,还有你那浑身‘血滋拉碴''的样子已经传得哪哪都是。” “说吧,给我个日子,什么时候能抓到庄民。” 我还是没讲话,我不再敢做出任何保证。 眼下所有人也都没敢讲话,只有师姐硬着头皮,挡在了我的前面: “师父,我是三组的组长,责任应该我来担。” “何遇,他只是个见习警员,他甚至没有独立的执法权,所以一直以来他出现的场合我都会到场。” “但是这一次,我不该让他自己过去,我是想着有赵倾在那边,应该没事的,是我考虑不周。” 师父听完以后,直接就快跳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跳起来,就又发懵了,他摸着头,吃了片药: “见习警员?他还能当一辈子见习警员?”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们这群兔崽子能挑得起担子吗?” 他对师姐态度还算好,但再看向我的时候,脸就更黑了: “没权限是吧?” “好,我给你权限,你要什么路我给你开什么路。” “你要什么人我给你什么人,你要什么信息我给你找什么信息。” “我要你师姐跟着你,三天。” “三天后见不到庄民坐在审讯室里,你走人。” 我现在是满脑子问号。 我在想,为什么师父一次次的给我用激将法。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我? 队里那么多师兄都那么有本事,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推给我呢? 我还在愣神的时候,师姐就在扯起了我的胳膊。 师父又靠近我,说道: “何遇,没有谁是一直年轻的。” “不管是赵倾也好,赵大河也罢,我都是这么逼出来的。” “四组组长张树仁,五组组长高强。当初一个被我训的一个要闹辞职,一个要换师父。” “他们坚持不下来是他们没本事,他们要是挺过来,我才愿意拿眼去看他。” 他居然语气缓和了很多: “不出意外,你何遇,应该是我这辈子在一线的最后一个徒弟。” “我进一线这二十年来,带了得有六十多个徒弟了。” “我没时间向教他们那样来教你,但如果你还喊我一句师父,就别怂。” “庄民我们一起抓,你抓你的,我抓我的。” “但有一点,如果你在我后面抓到,那我就真有点看不起你了。” 我咧咧嘴,还是没忍住他那一巴掌加一个甜枣。 我退后一步,伸手拿了车钥匙,就向着门外走去。 师父又在后面冲我喊了一句: “注意程序和手段啊,我会让师姐看着你,帮你补全你作为见习警员所缺的东西。” 我没回答,径直向着办公室外走去。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查,今晚上要干什么,但我也上头了,就赌那口气。 师姐追了上来,在上了车以后,就一直在皱眉看向我: “小遇,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我看了师姐一眼,没急着打火,也没心情回答。 师姐又说: “你都没转正呢,怎么在915案件以来,师父肯那么下功夫在你身上赌?” “而且这大事小事都用你,他担的风险和责任也是很大的。” 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 我心里没答案,就看向了师姐,希望她能继续说下去。 她想了半晌,升起车窗后又说了: “该不是,马上会有什么秘密任务吧?” “然后这个任务,局里还决定让你去,所以师父才在这个有限的时间里,使劲喂你一口?” 我摇了摇头,回道: “姐,你当看小说呢?” “什么秘密任务用一个新人啊?” “我看就是那老登就是没人可用。” “咱又没个副支队,师父他一个人压根忙不过来。” “整个支队上下你看,死气沉沉,上头怎么安排,下头怎么做。” “好不容易有我这个愣头青,他不坑我坑谁啊?”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抱怨: “到哪里都一样,出事开除的都是实习生。” “这个案子那么重,老登说不定是为了晚节,让我当挡箭牌也不一定。” 师姐还没听完,就直接伸手揪住了我的耳朵: “你怎么能这么想,啊?” “有气也不能这么撒啊?” “以后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听到没?” 我委屈的点了点头,上头的水都太深了。 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带着八百个心眼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 总爱启用我,那师父有所图那是一定的,只是到底是为啥,我还不清楚,估摸着也不可能弄清楚了。 我将车子打着火,掏出手机后犹豫了很久。 师姐建议我先休息一晚,但我拒绝了。 我想了想,说: “如果庄民逃窜,那哪里是最安全的?” “如果是一个不需要证件,可以不用手机,能住宿能吃喝,且一个他熟悉还认为安全的地方,得是什么地方?” 师姐想了想,回道: “赌窝呗,赌完了就借,借完了再赌,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而且一切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们的人已经提前过去了。” “该设卡的设卡了,该蹲守的蹲守,只有这个他最常去的赌窝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师姐和我想的一样。 师姐看出了我的想法,皱眉问了一句: “你是想抓赌?” “可是他们的这些窝点都很隐蔽,到现在都还没端掉的,基本上都是没什么线索的。” 我点了点头,打开了通讯录: “所以啊,咱们得找一个熟悉这方面的人,当作线人。” “巧了,我这里刚好有一个。” 掏肠案 第31章:诡异的线人 9月19日晚。 听说师父开完会以后,又亲自对赵小雨进行了审讯工作。 我们三组这么长时间以来,辛辛苦苦查的那条线,几乎是全被师父和一组接手了。 这不仅让我很难受,也让我信心大减。 而我和师姐所在的三组,反而去负责对庄民的抓捕工作。 表面上是师父魏晋对我用了激将法,实际上却是把我当成了一把刀。 以三组做利刃,以全局之力,向临城大小势力展开侦查。 此刻师姐坐在我旁边,她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拨通了那个对我而言,既熟悉又很少联系的号码。 “嘟——嘟嘟——” “喂,是小遇啊?” “你好长时间,没打电话过来了。” 我一听到这熟悉又慈祥的声音,不仅鼻子酸酸的,也有些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师父,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这个师父并不是魏晋。 而是我在派出所实习时,带我的第一个师父。 他叫卫图,按照年龄,过了今年就该退休了。 我说想他,其实并不是奉承。 那就像是想家,走的越远,越是遇到困难和委屈,心里越是只剩下三个字,想回家。 虽然谁都知道回家也解决不了问题,但心里总会有着那份依靠。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笑,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特别的和蔼。 他直接点破了我: “你小子,准是又遇到难过的坎了吧?” 我没吭声,因为我知道师父都懂,他就像是母子连心的妈妈。 他说: “我啊,最近找到一个很好的茶馆儿。” “老板是个姑娘,和你一般大,而且和你是一个月份生人。” “她泡的茶啊,喝起来和当年你给我泡的,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我早就想找你过来尝尝了,但知道你们年轻人忙,这个电话就一直没打。” 他说这些我就更想哭了,要知道我每次给他泡茶只用0.2两的茶叶,他反而还对我这么好。 他又说: “你要没事就过来吧,梧桐茶馆,不大,但能装得下很多人,很多事。” 我看了看导航,有大概四十公里的距离,但因为高架连着,倒是时间也不用太久。 师姐说和我一起去,于是我们就一起去了。 那个茶馆确实不大,一个很复古很古早的小院子,但十分整洁,好像走的就是这种风格。 一进院,有一颗梧桐树,看粗细也有很长的年头了。 和我小时候,奶奶家门口的那棵一模一样,只是没这棵直,也没这棵茂盛。 小院里有葡萄架,葡萄架下有茶桌。 正厅的南屋是个大茶房,剩下的东、西、北,三个屋子都是隔开的很多的小单间。 那个熟悉的老人就坐在葡萄架下,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偏中式的服装。 有点像旗袍,但不是开叉的旗袍,不显性感,反而多出很多,算是书香气息吧。 这种气息我在沈幼白身上感受过,沈幼白名字古风,学国画,父母也是教书画的兴趣老师。 我看了那女孩一眼,她正坐在师父一侧,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扶着杯盖,给桌上的杯子倒茶。 我走了过去,先给卫图师父鞠了一躬,就介绍了师姐。 但他看到我师姐后,显然有些不太开心。 带着微笑的脸,那笑容也僵硬了很多,他似乎很不喜欢我带了一个人过来。 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刚坐下,那个女孩就递过来了一杯茶。 我按照卫图曾经教给我的品茶礼仪,双手接过,微微点头,那个女孩也冲我点头一笑。 “介绍一下,这个女孩叫唐左,和茶有关的证件她都考了下来。” “尝尝这味道,是不是和你当年给我泡的一模一样?” 我闻言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说和我泡的一样,其实我完全没有喝出来。 我是忘记了我泡的茶是什么味道,我也不知道茶该是什么味道的。 我只知道用的茶一样,用的量一样,那泡出来的怎么能有不一样的道理呢? 所以我就得出一个结论,这个老板肯定不地道,也只给用了0.2两的茶。 师姐可能是见我俩没话,就主动冲卫图一笑: “前辈您好,早就听小遇一直提起有个好师父。” “他把您夸得可传神了,我就一直想见见您,所以这次就厚着脸皮跟来了。” 卫图冲师姐点了点头,但却看向了我: “小遇进市局也有一年半多快两年了吧,有什么收获吗?” 谈到这些,我就皱起了眉,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唐左。 唐左倒也识趣,找了个借口后就离开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给师父说起了心事: “前些日子发生了命案,师父您应该听说了。” “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和这位师姐在查。按照您教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循序渐进。” “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可就在今天,嫌疑人出现了。” “我们没能抓到他,反而我一个师妹被捅了两刀,奄奄一息的躺在了我的怀里,血都快流干了,差点就死了。” 卫图听着我的讲述,点上了一根烟,在那抽了起来。 昏黄的电灯下,给葡萄架和我们都打出影子。 时不时飞过来来的小虫子,从我们面前掠过,盘旋在电灯前。 门外应该是有水沟的,有青蛙零星的叫声,但没有脏水沟的那种臭味。 这样的环境就像是当年的派出所后的小院。 别说卫图喜欢来这里,我一个不懂喝茶的,也都喜欢这样的宁静。 我见他没有讲话,我就又说: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少犯错误,而且还自我感觉良好。” “今天市局的师父又把我骂了一顿,给了我期限,要我抓人。” 卫图听到这,一摆夹着香烟的手,把我叫住了: “涉及案件相关的不用给我讲太多,侦查阶段要注意保密。” 其实我并没打算给他说和案件相关的具体信息,但他这么提前打断,也算是给我铺好了台阶。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愿意付出,让自己的徒弟走的更顺畅。 但他皱了皱眉,又很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你市局的师父,应该是魏晋吧?” “魏晋,我见过,现在是你们支队长。” “我认识他的时候啊,他和你差不多,毛头小子一个,说到底你和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卫图说到往事,手上的烟抽得就更勤了: “那个时候我很喜欢他,他比你还聪明,但他比你性子急,这是他最大的缺点。” “我是有信心给他的性子磨过来,可惜他不是我徒弟,他是老孟的徒弟,我只能干眼馋。” “说来还真是造化弄人啊,到头来你倒成了他徒弟。” “哎?他知不知道我在派出所带过你?” 我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我在外没提过你的名字,怕给你抹黑。” “每次人家犯错问我是谁教的,我就说是魏晋教的。” 我俩哈哈一笑,我继续唠起家常: “但有一次我们孟局长,他看出来了,他说我不像是魏晋教的,像是一个比魏晋更厉害的人教的。” 卫图点了点头,他扔掉了烟头,也放下了杯子。 他的情绪转的很快,就在这一刻,脸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眼下是想找人,还是想查地方?” 师姐听完以后直接就惊讶的看向了我。 其实我是觉得没啥,因为我早就领略过了师父的厉害。 我吸了下鼻子,往前一探身: “想找人,但找人很难,所以我想查地方。” 卫图点了点头,又点上了一根烟,看着像是年龄大了,烟瘾也大了。 他说: “你这个思路是没错的,这盘棋布的也很好。” “我来猜猜,你们目前应该是锁定了赵小雨和赵元振,现在要捕赵小雨的儿子。” 我听完以后直接惊讶的站起了身,这次换我去看师姐。 但卫图又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 师姐咽了口唾沫,先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卫图笑了笑: “你们市局搞了那么大的动作,协查通报发的到处都是。” “光是七里村姓赵的那一家,基层派出所跑了多少次了?”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大家都看得到的。” “至于其他的,大家都是一个专业的,一推不就推出来了?” 我一想也是,于是心里的震惊就少了三分。 我缓缓的坐下,又给卫图续了一杯茶。 他继续说道: “查赵小雨的儿子,你应该是想查赌场,这也没问题。” “可问题是在于,现在还能运营的赌场,都是藏得特别深的,没有合适的路子,找不到他们的。” 卫图也说出了我心里的所求,所以我就没讲话,静静的听了下去。 他又说: “这家酒馆的老板叫唐左,唐左有个父亲叫唐杰。” “早些年因为聚众赌博,故意伤人,被判了六年,是我给办进去的。” “去年年初刚出狱,今年夏天就和女儿唐左开了这家茶馆。” “我算是照顾他一下,就在这办了个会员。路远,来的少,喝到现在没喝完。” 我心里顿时就明亮了,我真想直接给我这个师父磕一个。 这年头哪还有人肯分享自己的线人出去?恐怕对自己亲爹都不行的。 但师姐在一旁,仍旧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坐了六年牢,那对外面的形式还了解吗?” 卫图点了点头,解释道: “如果你查过有关赌场的案子,你就能明白,赌博,不是简单的赌。” “往简单了说,还会涉及很多的非法的经济纠纷。” “一个人去赌,他赌到最后会去借赌场的钱,去借赌友的钱。” “反之也一样,也会有赌友欠他的钱。” “这些拿不到明面上的钱,没法通过合法途径追回,同时会滋生更多的犯罪。” 他说的这些我都懂,都是很基础的东西,但我没懂的是关于唐杰的。 但他又给我们解释了出来: “唐杰就是这类人,有人欠他钱,他也欠别人不少钱。” “按照法律讲,这些钱都属于非法资金,是要被作废的。” “唐杰也经过了法院审判,接受了法律的惩罚,进行了改造,他也是有权利重新做人的。” “可外面的那些债主,不容他重新做人。” “可以这么跟你们说,六年的牢狱救不了唐杰,哪怕再来六年,也救不了唐杰。” “能救唐杰的除了你们,还有就是他自己。” 我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就看向我师姐。 毕竟她是组长,我也得听听她的意见。 她想了半晌,问道: “唐杰能配合我们吗? 卫图笑了笑,摇着头看向师姐: “唐杰他没得选择,就看你愿不愿意救他了。” 掏肠案 第32章:我查的是命案,怎么成你们棋子了 我在心里琢磨着卫图的这些话,从心底就生出很多的恐惧。 卫图什么都知道,对唐杰的处境也了如指掌。 可他一直就留着唐杰,留到了现在。 而现在正是,能用得到他的时候! 所以卫图这个行为和想法,我在心里全都明白。 但是我不敢往外说,因为卫图这个手段很不地道。 说违法吧,一点都不违法。 说道德吧,那是没有半点的道德可言。 卫图最爱在喝茶的时候,拿棋局给我讲案子。 很明显,他藏得东西太多了。 “他在吗?”我问道。 师父点了点头,喊来了唐左,让唐左去找来了唐杰。 唐杰是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略胖,面相上看着人有点实在的样子。 他和他的女儿唐左站在一旁,他先是冲我们鞠了一躬。 卫图指了指我和师姐: “我的关门弟子何警官,市局刑侦的林警官。” 他连忙点头,弯着腰用双手来和我握手,但我没起身。 和我握完以后又想和师姐握手,但可能又觉得不太礼貌,他就收回手,挠了挠头,躬了下身。 看着他的样子,真和他的女儿完全不同。 他的女儿唐左,安静的站在那里,还是那股书香气,甚至有种名门大家的感觉。 但再看唐杰,有种牛粪生了个仙女的感觉。 我招手示意他坐下,他很谨慎很拘束的坐在了我旁边,搞得就像是这里不是他家似的。 他双手紧张的藏在桌子下面,但我这个角度能看得到,他是在不停的搓着手的。 他表情很僵,纠结了半晌才冲我开口了: “何警官,什么时候动手,我好准备。” 我一皱眉,没理解他是怎么知道的,顺手摸了下鼻子,就歪头看向他。 他又尴尬的看了卫图一眼: “呵呵——何警官您说要来的时候,卫师傅就给我说明白情况了。” 我悄悄打量起卫图,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能提前安排的好。 唐杰还在一旁挠着头,同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何警官,林警官,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您能救我了。” “你说要干什么,我一定配合,豁出去这条命也配合!” 我让了烟给他,不太理解的问道: “豁命?” 他双手接过烟,使劲点了点头: “对,豁命!” “我的命不值钱,我是担心我的女儿。” “他们这些人黑着呢,我出狱后躲到现在,还是没躲的过去。” 卫图听到这,已经把他的茶杯反着扣了过来。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就要向着院外走去,他的腰也比前几年弯了不少,看着倒是有些凄凉。 只是临走的时候,又转过身来拿起了他忘记拿的香烟和钥匙: “小遇啊,剩下的事我就不方便听了。” “我这个年纪啊,守在派出所是最自在的。我也过了喜功的年纪了,就当我没来过吧。”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卡: “这是这家茶馆的会员卡,里面还有三百五十块钱。” “路远,以后我也不想再来了,太折腾。” “这卡你收着,没事来喝喝茶,也算是我还你那些年的茶叶钱,不算违反规定。” 我本想拒绝,但他冲我摆了摆手,继续嘱咐道: “师父我要交代你一句话,帮人就要帮到底,扫地就得扫得干净。” 我已经没法拒绝,就连忙起身,目送我曾经的师父离开。 但他好像年纪大了,总爱自言自语的唠叨。 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 “魏晋和老孟啊,真是疯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启用一个见习生——” “还带着一个,年纪轻,经验少的姑娘。”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他们也老了?” 我不确定卫图这句话是不是说给我听的。 但是凭借我对他的认知,从他嘴里出来的话,一直都不会有半句废话。 但是想听明白,那不仅需要脑力,有时候还得需要时间。 除非一些事真正发生的时候,才会突然冒出一种感觉,“哦,原来这些事,卫师父曾经提示过。” 卫图走后,我也没多停留,看了唐杰一眼,就给他指了指门外的车: “现在方便的话现在跟我走,事情路上跟你说。” 他点了点头,急忙回头交待了自己女儿两句后,就跟着我师姐向着我们的车子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女儿唐左追了上来,再后面喊住了我: “何警官——” 我慢慢转身,就见她一脸的担心。 她说: “您能不能照顾一下我爸。” “他,腿在里面落下了点毛病,跑不快的。”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您能不能等等他,我怕他跟不上你们。” 我冲他一连多点了几下头,也做出了保证: “放心吧,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你呢,这几天里多注意一下情况,有任何问题,及时报警。” 她听后脸上带着感激,使劲的点头: “嗯!我会的!” 我开着带着唐杰就向着市区的方向赶去。 他坐在后座,一声不吭,缩在中间,我问他: “说是你的腿在里面落下了毛病?” “怎么落下的?” 后视镜里,我看他紧张到咽了口唾沫: “小毛病,风湿病,这几年年龄一大就疼的更厉害了。” 我点点头,按照他的提示,我们来到了一个离市区不远的村子。 这个村子的边缘,是有很多工厂的。 他让我停在了一个做果冻的工厂前,指着那里的大铁门就说道: “这里是一个点,这个老板叫做闫龙,他有三个场子,但平时就待在这里。” “他是前段时间找过我,说是让我还六年前的高利贷,但这六年的利息已经顶了天了,几辈子我都还不上。” “他拿我女儿威胁我,说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明天刚好是到日子。” 我皱眉看了他一眼,就问他: “你带我们来这里,该不是想让我来帮你搞定仇家吧?” 他听后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连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 “六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干了好几年了。” “我蹲了六年出来,他还在干。” “他认识的人肯定多,这个圈子里他知道肯定也最多。” “没人敢得罪他,圈里的人也是,我是没办法了才和你们合作的。” 我仔细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师姐开口: “那这么说,不仅涉赌,还涉黑?” 唐杰没敢和我对视,借着这个机会就看向了师姐: “是这样的,以前他会抓一些借高利贷的那些人,他们家人做威胁。” “有女儿或者有老婆的,就拍那种照片。” “真还不起钱的,就她们骗到一些卖淫的组织,他抽成。” “现在好像是那些涉黄的都被你们打掉了,所以他现在是靠什么手段我就不知道了。” 师姐听完以后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我觉得我们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这个闫龙和外界的犯罪分子牵扯这么多,但是一直没被抓,恐怕这背后是有大问题的。 具体问题不好说,但肯定手段轻不了。 我也不确定我和师姐俩人能不能吃得下这个人,所以我俩都很担心。 我皱着眉,打开警务通。 我找到了警务通的“警务核查”功能,简单的查了一下“闫龙”这个名字。 和我想的一样,是在逃人员。 找了张还算清楚的照片,就给身后的唐杰看了一眼: “是这个人吗?” 唐杰连忙点头,回答“是”。 我再次打开警务通,用里面的一个“警务微信”的功能,把闫龙的信息发回了市局。 同时打开了“视频图传’,就把手机架在了车窗的一侧,正对那个工厂。 很快,师父魏晋的电话就打到了师姐那里。 师姐解释了两句以后,就又把电话给了我。 师父上来就问我旁边有没有其他人,我如实回答,但他让我下车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进行通话。 我按照他的要求照做,就暗示师姐看好唐杰,我下了车。 我左右看了两眼,最后找了个草堆,以一种怪异的“拉野屎”的姿势蹲了下去。 我刚给师父说完我旁边没人了,他的声音就一下子吼了出来: “你个兔崽子找到了闫龙?” “那家伙五年前不就逃窜到国外了吗?” “这五年来音讯全无,怎么让你给找到了?” 他显然是十分惊讶,但他的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放心下来不少。 他又激动的说: “小遇,我现在正在组织警力,你给我说实话,能确定吗?” 我被他的情绪给吓到了,但也一五一十的回道: “不能确定,只是有线人提到了。” “正如您说的,闫龙是五年前逃窜国外,后音讯全无。” “而我这个线人是六年前和闫龙有过接触的,后来他在监狱待了六年。” “是前段时间才出来,所以他才能提到闫龙这个名字。” “我估计,如果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些年的闫龙是用了替身在国外,在这里用了假身份。” 师父似乎并没听我的分析,因为我话刚落下,他紧跟着问了一句: “你这线人可靠吗?有铁证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回答了他: “我觉得······他没那么可靠······” “证据······也没有······” “如果可以,我就跟他进去看看,如果是闫龙,或者有犯罪行为,那就给你们发信号。” 师父直接就拒绝了我: “闫龙手里有人命,你别冒险,等支援。” “等支援”三个字一出来,我就有点犹豫了。 我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师父,您真确定要抓吗?” 师父那边顿了一秒,回道: “你什么意思?” 我也没瞒着,就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这么罪孽深重一个人,六年前,甚至更久前的案子,到现在还好端端的活在临城。” “而且前段时间,还光明正大的出来威胁我的线人。” “师父,当年这个案子是谁在侦办?” “后来这个案子卷宗又在哪儿?又是谁在接手调查?” 师父没有一一回答我,反而是情绪有些低沉,就回了我三个字“等支援”,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有点不明白了,我只是查李未未和林莹莹的命案。 先是为了查林莹莹,抓了涉毒的孙强。 又为了查李未未,扫黄扫到了李浩。 如今又为了抓庄民,扯出了这么一个悬案。 魏晋和市局这边,前面的事件我是看不出任何的反常。 因为都是我主动参与并扯出来的案子。 但是闫龙这边,痕迹就明显很多了。 魏晋先是小题大做,在支队办公室给我发了火。 后又给了我权限,让我出门抓庄民。 我走头无路去找前师父卫图,卫图却像是知晓一切的等着我,还送给了我一个闫龙。 关键到今天我才知道,卫图和魏晋很多年前还认识。 如果从卫图那边论辈分,我甚至和师父魏晋应该是同辈师兄弟。 他们这时机恰巧合适,逻辑上也是顺的不能再顺。 我想不通,我憋得直跺脚,我特酿的头痛欲裂。 李未未和林莹莹的命案很难查吗? 除了赵元振就是庄民罢了,难是难在证据方面。 庄民很难抓吗? 以魏晋的手段,临城的赌场他能扫不到? 我越来越想不通,我到底是谁? 我在扮演什么角色? 我还在思考着,从远处一个远光灯就直接打在了我这里,照的我睁不开眼睛。 师姐急匆匆的推开车门,向我喊了一句: “唐杰说是像闫龙的车,车牌号是山C·LE679。” 我也看不清车牌号的,但我拿起手机,趁着那台车拐出来的功夫,用相机放大看了看。 车牌号无误,正是山C·LE679。 是巧合吗? 我心里在琢磨。 我刚给把信息上传上去,闫龙就走了。 这从今下午挨骂,到现在出现的这些变故,让我反应不过来。 唐杰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闫龙的车? 他什么眼睛啊? 但我来不及多想,因为孰轻孰重我是分的清的。 我连忙跳上了车,一把方向掉头,就跟了上去。 路上,师姐要拿起手机向师父汇报,但我伸手给拦了下来。 不过思索再三以后,我还是松开了师姐的手腕,让她再次把情况上报了上去。 我跟着闫龙的车上了前往郊区的高架。 我突然纳闷,我今晚是来干嘛的来着? 掏肠案 第33章:先把事情闹大 “为什么师父的电话一直都在通话中啊啊啊——” 副驾驶的师姐一遍遍的拨打着师父的电话。 可能是给她打急了,她从耳边拿下电话,按下了挂断键,转而从通讯里找到了另一个号码打了出去。 几分钟过后,我们的车子上了高架。 师姐则是没完没了的尝试起来,转而震惊的侧头看向了我: “我勒个豆儿!” “整个三组的电话全关机了。” 我皱了皱眉,但我还努力的想出了一个借口: “师傅说······他正组织警力过来支援······” “按理说,这种任务是需要上交手机的。” “师父的打不通,也很可能是在布置任务,或者沟通信息。” 我分析的其实在理,但逻辑上又显得不那么通。 因为我和师姐现在的任务应该算是最重要的,我们的电话应该是拥有优先级的,我就不信师父的手机没有提示。 “我打办公室的。” 师姐又拿起手机,这一次应该是打通了,但是没说两句,就给挂了。 她表情很难看,紧皱着眉,不死心的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很快,手机又被放下:“孟局的电话也占线!” 我没想明白这些老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但我心里有很多的疑问,慢慢的就从脑袋里冒了出来,没忍住,就对师姐说了: “师姐,你有没有感觉有问题?” 师姐闻言,直接就放下了手机,也不再坚持了。 她侧身面向我这里,刚要张口,又回头冲着后座唐杰喊了一声: “你!捂住耳朵!不许听!”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乖乖捂耳朵的唐杰,我对师姐的这个行为,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 捂耳朵,那不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嘛? 但我没阻止,而是给我这一侧的车窗降下了一条缝,然后加快了车速。 师姐说: “是有问题,我怎么感觉咱俩像是被抛弃了。” “而且,闫龙很明显是被人通风报信了,不可能那么巧,偏偏这个时候离开。” 说完,她就有些警觉的看向了我: “小遇,你出去给师父打完电话,没再给其他人联系吧?” 我一听这小妮子,话里话外怎么还有怀疑我的意思?就赶忙把我手机扔给了她: “你查嘛,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删了。” 师姐接过了我的手机,但是没看,顺手就放在了杯座里。 她在那嘀咕着:“那这件事就只有,你、我、唐杰、师父四个人知道——” “唐杰一直和我在一起,而且咱们也有行车记录仪,我俩是没问题的。” “但你给师父打电话用的是我的手机,我手机接电话没解锁,是打不出去的。” “而你的手机是开着视频图传放在车里,所以也不是你。” “四个人,排除掉了三个——” 她没说下去,但我也很明白她的意思了,而且我也是这么想的。 能有什么逃犯,在这么高科技的时代里,逃了六年? 而且还明目张胆的继续从事非法产业,不被抓捕? 我看向左边的后视镜,我们过了一个匝道汇入主路的时候,有两台从两个方向汇入进来的车子,直接就一左一右贴近了我们。 因为是天黑,大家都开着灯,我很难看清楚车型,也看不清车牌。 他应该是跟我们很久了,如果不是这次进匝道,汇主路,我是没觉得他们这么反常的。 “师姐,我在想啊,前面的车里到底是不是闫龙?” “如果有人通风报信,而且那个人还知道我们守在门口,那么闫龙很可能会调虎离山。” “先派个替身开着他车出来,然后他通过其他途径逃出生天。” “因为我们人手不足,所以对于继续蹲守还是跟踪,只能二选一。” 师姐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有些紧张的向我确定道: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 “如果前面车上坐着的是闫龙,那报信的肯定就不是我们四个人。” “因为我们四个人都知道蹲守的点位,所以要是我们报信,那闫龙就不会这么逃跑。” “反之······” 师姐没说下去,而是又拿起手机在那嘟囔道: “不行,我得再给师父打个电话,师父不会那么做的。” 我伸手拦下了师姐,又往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两台车还在。 我吸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姐,咱们被人跟上了,至少两台车,有一段时间了。” 师姐听后,连忙往我这边靠了靠,因为这样她才能看到她的那一侧后视镜里的情况。 我稍微打了个方向,超了几台车,紧跟闫龙。 “我观察了他们很久,他们手法还挺熟悉的。” “就算不是咱们的人,那也跳不出咱们这个专业。” 师姐反应过来,回头把唐杰捂耳朵的胳膊给扯了下来,怒冲冲的质问了一句: “你都知道什么?” “今晚上为什么带我们来找闫龙,是谁安排你这么做的?”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唐杰睁大眼睛看着我们,他缩了缩身子。 边上的路灯一明一暗的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奈了很多。 他说:“我不知道,不是你们要查赌场的吗?” “只有动了闫龙这个大头,其他的小场子才都会出来——” 我看他很无辜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就腾出一只手拉了拉师姐,算是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 她很多时候都爱护着我,此刻也一样。 她想了半晌,出了个主意: “小遇,我们是来查915专案的,是来抓庄民的。” “如果从前面匝道下去,咱们一样有办法去找到庄民,不过是多费点功夫儿。” “但如果跟上去,可能就不是咱俩的能力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师父和孟局都很明显,是在躲着我们,咱俩是孤立无援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我感觉现在的师姐有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她想了半晌,突然问我: “这锅饭有点多,只要吃一口,就有一整锅等你,你怕不怕被撑死呀?” 我耸了耸肩,看那两台车还跟着我们,想说的话就没了。 咬牙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再给自己打打气: “记得吗?忠于宪法,维护宪法权威。”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可没说忠于领导。” 师姐似乎被我简单的两句话就感染了,她噗嗤一笑,情绪似乎也放松了很多: “记得啊,入警宣誓。” “坚决捍卫政治安全,维护社会安定,保障人民安宁。” 我笑了笑,脑袋里全是当年那张稚嫩的脸,和满腔的热血。 我清了清嗓子,点上了一根烟,笑着看向师姐: “谁说我们没有援军?” “我们还有上万人的援军,还有八千多万人给的底气。” 师姐有些不解,又给师父和孟局分别打了个电话,开的是免提。 确实,还在占线。 我直接就冲他摆了摆手,把手机的地图打开,放大: “非得联系自己人吗?” “打电话,110,报警啊。” 师姐瞬间眼睛一亮,脸上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 “哎呀!” “要么怎么说你损招多呢。” “警察一到,管他是谁的摊子,先核实前车的身份,如果真是闫龙,就事情闹大了再说。” 她打了110,很快,就向着那边汇报道: “您好,我要报警,我们看到一个疑似逃犯人员在逃窜,目前在南河高架路。” 我也拿起手机,在师姐挂断报警电话以后,我也拨打了出去: “您好,是南河交警大队吗?” “我们在南河立交,二环东高架,小黄庄路段,发现有司机肇事逃逸,疑似酒驾。” “目前正沿高架路,向南郊方向移动。” “车牌号是,山C·LE679,黑色奥迪。” 两边都让我们保持通讯畅通,同时要了我们的身份证号码。 下了高架不多会儿,后视镜里就看到了闪烁的警灯。 两台铁骑从迎接车道,闪着警灯飞快的从我们旁边经过。 在接近闫龙的车辆时,先是跟了一段时间,紧接着就拉响了警笛。 “679,679奥迪,请靠边停车。” 他们拿着喊话器开始喊话,喊了一遍后,对方的车速明显更快了。 他们拧下油门,两台摩托一个贴近奥迪的左侧,和车辆并排行驶。 另一台则开到了奥迪左前侧,带着头盔的交警时不时的回头,也时不时的往奥迪方向并线。 看样子是想要把他逼停,但又怕对方不收油。 “山C·LE679,奥迪车,请立即靠边停车!” 我和师姐在车里看着这阵仗,不仅在心里偷乐,还对视一眼后给拱了个火。 “喂,110吗?” “刚才我报过警,对,刚才那台车我们一直跟着,现在被交警查了。” “但是他似乎在逃离,两个交警跟了一路,拦不下来。” 我看着师姐发挥的越来越熟练,就又打击了她一下: “有没有想过,如果里面的人不是闫龙,咱俩这个行为成什么了?” 师姐愣了一下,很显然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紧接着,她就收起了担心的表情: “那就怪师父咯,咱们这是,紧急处理!” “再说了,这奥迪拒绝盘查,这就已经没咱们的事了。” 说话间,交警的支援已经到了。 就在奥迪从应急车道超过铁骑,想要继续逃窜的时候。 又有两台警车拉着警笛,从边上的路口直接窜出,大有逼停对方的意思。 左侧,两台巡警的车也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他们出现以后,差点就撞到了前车,一个刹车傻住以后,反映了有几秒,甚至还有往右边开的意思,但绕了一个半圆又打向左边,跟了上去。 很明显,他们也被这阵仗搞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