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娇气,但万人迷![无限]》 1、游轮人质1 信天翁在湛蓝一色、无边无际的海域之上展翅飞翔,俯瞰着在海面乘风破浪游行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艘足有五万吨的私人游轮,共有十三层。 虽比不过那些世界闻名的豪华游轮庞大,但这是私人所有,本足以容纳至少一千人以上的空间,此时仅有三百人。 更多的地方被拿来享乐,建造豪华客房、歌剧院、高尔夫球场、舞厅……等等娱乐设施,所花费金额远远超出想象。 当然,所有奢靡的场所只面向尊贵的“客人们”。 在甲板之下的底层船舱内,普通服务员们的房间窒闷潮湿、窄小朴素,左右两张单人床上,被褥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这让人晚上怎么睡觉嘛。” 站在床与床之间狭窄过道的少年小声嫌弃道。 嗓音绵软,并非是腻人的甜,带着一点少年气的沙沙质感,习惯性拖长的小尾音使他说话像是撒娇,让人不自觉地心软。 “真的好差劲,就不能给我安排一个更好的房间吗?”他直接提出要求。 少年脑中冷冰冰的系统卡顿了一下。 “这是最低等级的新手副本,待遇已经是最好的,请玩家不要任性。”系统无情拒绝。 “注意你的角色身份,普通服务员就只有这样的房间。” 少年撇撇嘴巴:“好吧……你们游戏真不够人性化。” 系统:“……” 像类似如此理直气壮又没有自知之明的玩家,系统也不是头一回遇到了,往往都是无视,不过少年给人的感觉又截然不同。 单是那份美貌就是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 底层船舱内见不到阳光,只有顶部悬挂的照明灯亮着微暗惨白的光。 整个环境都是灰败的,少年的存在却使一切变得不同,可谓蓬荜生辉。 粗布衣料也掩不住他的好看,裸露在外的肌肤瓷白,四肢纤细修长,一米七二的身高有着不输给模特的黄金比例。 重点是那张脸,也生得唇红齿白、纤秾昳丽,最为特别的是一双眼瞳里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幽蓝之色,以及发尾带雾蓝的银白发丝,很是区别于常人。 少年走到卫生间里,借着巴掌大的镜子打量自己。 他越看,越觉得少了点什么。 琢磨了一会,他皱了皱小脸,像是在往什么地方使劲。 随即“嘭”的一下,他银白头顶上一左一右对称地冒出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耳朵的形状像猫又像兔,比兔耳宽,比猫耳长,发毛较长,是雾霾蓝色。 少年再一转身,扶着洗手台塌腰翘臀,扭着柔韧的腰,看到自己的裤子后面鼓起一块,伸手拉下去一点,果然又见到了与耳朵同色的尾巴。 “……这什么东西?” 系统懵了。 少年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是一只兔子。” 系统:“……?” 虽然从没在玩家里遇到过这种事,但是系统很快就接受了。 这是一个复杂浩瀚的世界,被分为多个副本,不断有副本刷新,也不断有玩家产生或消亡。 这个游戏世界之前是被四位神明掌管,他们挑选自己心仪的玩家,同时给予恩赐或祝福,若是玩家通过了游戏副本的考验,便可以得到一次新生的机会,被投放到神明自己的新世界中,获得长生。 这些玩家在自身世界无一例外的结果都是生命终结,才会来到这里。 至于玩家们的过去? 神明不关心,系统自然也不关心。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玩家在不同的游戏中死去,没必要耗费那些心神,浪费时间。 说白了,游戏世界被创造出来也不过是神明们打发时间的消遣。 之前玩家们还算正常,可是前不久,世界出现了一点变故——世界又迎来了一位新的神明。 然后玩家里也出现了一小部分千奇百怪的新人。 算了,不重要。 即使他有点特殊,但系统并不认为少年能活多久。 抱着这样的想法,系统却忍不住自己一再关注少年的一言一行,并且产生不该有的好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是系统,也不是无所不知,他追溯不到少年的资料。 而玩家的属性版面上,只有扫描过后的一些基础数据。 【玩家:编号14527 年龄:? 性别:男 等级:d级(活脱脱的新人一枚~) 体力:d级(但是双腿的力量似乎有点厉害?) 智力:b级(可能有点聪明但不多) 容貌:sss级(世界级的美貌!) 神之宠爱:ssssssssss级(……)】 不论查看多少次,系统都会被最后一栏的十个s震得运行卡顿。 新神果然是疯子。 “我应该……叫钟年?” 少年食指摁在眉心打圈,努力回想,“我是一只猫猫兔。” 系统一边让属性版面更新,一边问:“别的呢?” 钟年挠挠头:“不知道啊,我可能记性不太好,系统先生你知道吗?” 系统:“……不知道。” “你们游戏不人性化就算了,系统还这么不智能。”钟年叹出一口长长的气,“好没用。” 系统:“?” 不等系统再反驳证明什么,钟年已经收放自如地藏起耳朵尾巴,自顾自地走出船舱。 他望了一眼长长的走道,寻找上去的楼梯或电梯。 “你确定就这么上去?”系统问。 “这里很闷。”钟年毫无对新环境的畏惧,只有满满的好奇。 他一边走一边像是小动物一样在空中嗅着,也不知道是嗅到什么了,突然蹙眉在楼梯转角停住脚步。 下一秒,楼梯口冲出一个穿着黑白制服的络腮胡大汉,要是他晚上一秒指定会撞上去,不伤也疼。 “正找你呢!你怎么在这里乱逛?快去换好衣服然后到二层来,上面根本忙不过来了!” 钟年在他面前跟小鸡崽似的,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提着领子拎回了房间里。 络腮胡把门带上走了,钟年抱着怀里多出来的衣服发懵。 是一套与络腮胡一模一样的黑白服务生制服,不过尺码要小很多。 钟年不急不慢地穿上,对着镜子摆正脖颈的小领结,然后套上锃亮的崭新皮鞋。 不得不说,这套装备质感很好,毕竟下人的形象也是富人们用来彰显自己财富与品味的工具之一。 至于不被外人看到的就无所谓了,就比如这个房间。 没有全身镜,钟年看不到自己穿上是什么效果,只知道还算合身,也很满意脚下的皮鞋。 他在木质地板上试着跺出声响,又跳了两下。 听到悦耳清脆的声音,他翘着唇角,发出一声欢呼:“好耶~” 系统:“这么喜欢?” 钟年左右摆了摆食指:“对于兔子来说,跺脚越响越有气势……算了,你只是一个笨系统,当然不会懂。” 系统:“……” 一切准备就绪,钟年上到二层,还没把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厨房看清楚,手里就被塞了摆放着点心的餐盘。 “送到十层101,快点!” “让开,别挡在门口!” 钟年被推搡着出去了,跟着其他服务生的步伐走进电梯。 “你好,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电梯里,钟年站在电梯最前面,听到身侧的同事低声说话,抬眸看了对方一眼。 同事比他高一点,一副很老实的欧洲人长相。 皮肤很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看了一眼脸就像是被烧透的铁一样变得黑红黑红的。 钟年思索了两秒,没回答先反问:“你叫什么?” 同事腼腆地挠挠后脑勺:“我叫杰文。” “嗯,我叫钟年。”钟年把脑袋正向前方,似乎没有多聊的意思。 两人说话之间,电梯里很安静,钟年站着的位置不会看到身后的同事们都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也不会知道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 电梯将要抵达,钟年把手里的餐盘递给身边的男人。 “杰文,帮我个忙,把这个送到十层101,好吗?”他抿嘴微微一笑,双眸弯成月牙,右脸颊陷下去一个小酒窝,轻而易举就能让人沦陷。 同时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犹如某些人的心跳声。 原本手里就有活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接过了餐盘,用力点头:“你放心。” “谢谢你,杰文,你真是个好人。”钟年称赞了一句,转身走出电梯。 留下身后一电梯魂跟着走了的人。 获得短暂自由的钟年第一时间就是走到甲板上,呼吸到新鲜空气,眯着眼睛环顾了一番四周。 晴空万里无云,海面澄澈蔚蓝,送来的风带着咸湿的味道。 这层甲板上,穿着华贵得体的船客们在躺椅上沐浴日光,参与刺激的冲浪或风洞跳伞,甚至能看到足球场。 这艘游轮除去两百的水手或海乘外,剩余的一百多位客人要么权势滔天,要么家财万贯,大部分是纸醉金迷、纵情享乐的纨绔子弟。 不然也不会挥霍着令普通人瞠目结舌的数目砸在游轮上,仅是为了享乐狂欢。 钟年无声地“wow”了一句,兴致盎然地逛了一圈。 “别忘记你的任务,这里不是让你来玩的。”系统出声提醒。 “嗯嗯,没忘,我这不是在了解嘛。” 话这么说,可是钟年脸上没有一点危机感。 在这个新手副本里,他得到的相关信息几乎为零,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任务是—— 在游轮上存活八天。 可以推测的是,这艘游轮至少还会在大海上游行八天七夜,在靠岸之前,这期间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钟年扒着栏杆,往下看了一眼。 在游轮的第十层俯视海面,那被船破开的翻卷层叠的海浪让人有一种晕眩感,钟年只是一眼就有点腿软了。 他退后两步,扁了扁嘴巴。 说实话,他不会游泳。 这个副本对他很不利,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逃都没地方逃。 “喂,你!” 钟年听到声音,往后看了一眼。 七八个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聚在躺椅区,皆面朝着钟年,其中一个染着红发的男人正对着钟年招手。 因为他们都戴着墨镜,钟年有些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看自己,歪了歪脑袋。 钟年:“?” 红发墨镜男抬了下下巴:“叫的就是你,过来。” 钟年略微思索了下,抬步走过去。 他对自己的惹眼并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穿着服务生的制服,不在左右忙碌服务客人,反而在甲板上游手好闲、惬意悠哉地看风景,更别说本身就极为优越的外形条件,所以当他一出现没多久就已经被人盯上。 一走近,红发男挑开脸上的墨镜,目光在少年漂亮的脸盘和制服下姣好的身材之间来回游走,吹出一声口哨,眼神写满了兴致。 “给你一笔钱,接下来几天在船上就专门伺候我,怎么样?” 2、游轮人质2 红发男一说出这话,其他朋友就开始起哄。 “怎么伺候啊钱少?就伺候几天够吗?” “啧啧,你不是还带了两个上船么,这样玩得过来吗?” “细皮嫩肉的,不如跟我,我比钱少他会怜惜人~” “这腰细得哦……” 怪里怪气的戏谑声中夹杂着笑,同时各色各样的目光落在站在包围圈的服务生身上。 有的凑过去,嬉皮笑脸地伸手过去想丈量少年的腰,但是没得逞,被少年淡淡扫了一眼,不知怎的就僵住了。 在那流转着幽暗蓝色的眸子下,人如同被美杜莎定住的雕像,不会动了,脖子以上越涨越红。 直到钟年挪开视线,这人才恢复神智,悻悻地摸摸鼻子,咳嗽一声站到一边去了。 神奇般地,其他人也收住了笑,只是把视线黏在少年身上。 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等周围变得安静,钟年才不急不慌地给出回答:“抱歉,我不太想。” 红毛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羞恼之色涌上心头。 “不太想?你别不识好歹,不认识我是谁吧你?”红毛男甩开墨镜,站起来指着脸凑到钟年面前,“你看好了,我姓钱!这艘船可是有我家的一份!” “哦……”钟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也算是这艘船的主人啊?” “可以这么说。”红毛顿时觉得自己挣回了面子,势在必得地等着面前的少年后悔莫及并对自己俯首称臣。 果然,他听到少年惊叹:“真厉害,真有钱。” 红毛得意地斜嘴一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转身躺回沙滩椅上:“现在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没料到少年居然说:“可是现在我不太喜欢钱。” 这话一出,有些人就笑了。 一个服务生,还不喜欢钱? 这些纨绔只会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想要更多。 钱少嗤笑:“那你要什么?你开口,我钱少对自己人一向大方,痛快点别来故作清高绕弯子那套。” 钟年摇头:“你应该给不了。” 他现在的愿望自然只有安全无虞地通过任务活下来,但是“在游轮上存活八天”,谁知道其中隐藏的危机是什么呢? 也许是天气灾害,也许是意外事故,或者带来危险的是人。 连海里会有八爪鱼一样的海怪钟年也试想过。 他并不觉得跟着有钱人就能心无忧虑,最重要的是…… “你长得也不是很合我的胃口,光是这一点我就接受不了。” 说完,钟年还礼仪极佳地背着手微微欠身,不论是动作还是微笑都无可挑剔。 “不好意思了,客人。” 明明一切都赏心悦目,说的话却侮辱性极强。 “噗——” 也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笑声,一瞬间,看戏的少爷千金们笑成一团。 被嘲笑的对象差点气得从沙滩椅上摔下来,他像是只被气急败坏的小丑,脚下的弹簧触底反弹,一下蹦到钟年面前。 “你居然敢拒绝我!还、还说我……”红毛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字,“你不过就是一个服务生,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狂的?小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登鼻子上脸了,我自己看你长得……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最后半句,他又磕磕巴巴跟被噎住似的,脸红得堪比煮熟的螃蟹。 面对少年这样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就算再恼怒愤恨,也实在无法违心说出“丑”一类的形容词。 “客人您说得没错,我远远配不上您,我就先退下,不碍您的眼了。” 钟年的情绪始终稳定平缓,打算转身离开这里。 他一抬眼扫过去,围着他挡住路的纨绔们一顿,自发让出路。 可是某些人吃了亏,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 “你站住!不准走!” 红毛攥住了钟年的手腕,力气很大。 钟年吃痛,蹙着眉想要挣开,不料起了点反作用,更助长了红毛的怒火。 红毛一直仗着家里人,什么时候这么被人下过面子?还被这么人看着,更觉脸上无光。 自然要把面子从罪魁祸首身上找回来。 “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总之今天我吃定你了!不折腾死你我就不姓钱。” 说着他对角落里穿着黑西装的人招手,人高马大的保镖走过来,作势要把钟年拖走。 “钱少,我觉得……” 有人试图打圆场,立即被钱少狠狠瞪了一眼,就再也不敢说什么。 其他人也不吱声,用着同情和惋惜的眼光看着一切。 由此可想,钟年被拖下去就绝对不是普通的“算账”了。 就在紧要关头,一道冷沉的嗓音从后介入:“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的出现让整个氛围出现了变化,纨绔们神色一凛,不约而同地转身看过去,原本听令于红毛的保镖也停下了动作。 红毛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克制着:“盛储,不干你的事,少管。” 那男人冷哼一声:“你干什么事我当然懒得管,但是我不希望这艘船闹出什么脏事,太打搅我的兴致。” “你……”红毛咬牙切齿,又说不出话来,似乎对来人没辙。 钟年这才起了对来人的兴致,扭头往后打量。 名叫盛储的男人有着冷峭俊美的五官,架着的无框眼睛加剧了他眉宇之间的肃然深沉之感,穿着也有别于圈子里的年轻男女,暗纹衬衫黑色西裤,领带一丝不苟地打着温莎结,也就挽上去的袖子带了一点随性。 他在这个游轮上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来游玩享乐的,更像是来参加会议或谈生意。 明明年龄相仿,气场却能压倒过所有人。深潭般的冷眸扫过来时,没人能与他长久对视。 所以此时,钟年充满好奇的、直勾勾的目光格外引人注意。 盛储随性地往侧边一瞥,微微顿住。 “宗哥说十二层的表演要开始了,请大家一起去看看。” 有人鼓起勇气在这让人窒息局促的气氛之中出声,指着手机里的群消息赔笑道。 “那我们赶紧去吧!” “走了走了,钱少我们一起,别让宗哥等太久。” 也不知道是急于逃离,还是那位“宗哥”的身份非同一般,所有人结伴离开,也把红毛拉走,给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 抓着钟年的保镖自然也跟着去了。 逃过一劫的钟年挠挠额角,对着盛储道:“谢谢。” 盛储目光落在他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冷冷道:“我也不是帮你,惹上他不是好事,你好自为之。” 男人转身离开,钟年在原地抿抿嘴唇,突然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了,赶忙回到了二层。 他还是晚了不少,络腮胡的组长本来找他找得焦头烂额、怒不可言了,在一边战战兢兢干活的杰文已经做好了挡枪的准备。 但是钟年背着双手低着脑袋,眨巴眼睛水灵灵、可怜巴巴地盯着人看时,谁都能气消。 最后也就是被不痛不痒地训了两句,就相安无事地被安排到厨房里去帮忙端菜了。 临近饭点,游轮的厨房是最忙碌最混乱的地方,而且很热。 最大马力的冷气输送也压不住几十台炉子的火,厨师们脚不沾地,大汗淋漓。 在这种地方,每个人都大着嗓门,干活干得火气十足。 性子温吞的钟年站在角落懵了一会儿,在同事的带领下过了一遍自己的工作。 还好,比较轻松,也就是把做好的菜一样样盖上圆盖,然后端到餐车上。 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放错,每辆餐车都是专门送到最尊贵的客人的房间里。 钟年戴着口罩手套,一边看菜单保证无误,一边有条不紊地做着。 有点糟糕的是,闻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他有点馋了。 香味一阵阵往他鼻子底下钻,勾得他肚子都响了。 “喂,别让口水掉进去了。” 钟年下意识赶紧擦嘴,等手碰到了一层纺布的时候菜反应过来。 自己明明戴着口罩!哪可能掉口水? 他恼怒地抬头瞪向戏弄他的人。 对方穿着黑白厨师服,硬挺的布料和腰部紧扎的黑色围裙使男人显得肩宽腰细,倒三角的身材体现得淋漓尽致。 锅铲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像是轻巧的玩具,一挥一扬,干净利落地把勾芡好的料汁浇入盘中,又将点缀的花放上去。 “别愣神,把菜罩上。” 钟年继续手上的工作,等忙了大半天,他总算找到空挡走到那人身边去算账。 “你干嘛瞎说,我的口水不可能掉进去。” 男人瞥他一眼,露在口罩外的英挺深邃的眉眼微挑:“重要吗?你当时的眼神像是想偷吃。” “才不会,我只是有点饿了,乱揣测别人是很没礼貌的。”钟年用着乌黑水润的双眼斜睨了男人一眼,同时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去了。 过了高峰期饭点,钟年终于到了休息时间。 员工餐很丰富,只是有点冷了。 钟年不想饿肚子,挑挑拣拣,往碗里弄了小半碗。 “你就吃这么点?”杰文凑到他身边,手里端着的小山一样的饭量与其形成鲜明对比。 其他同事看到了,也立马凑过来。 “难怪胳膊和腰都这么细,就吃这么少啊……” “是比较喜欢素菜吗?” “我这里有偷藏的小蛋糕,你要吗?” “吃这么少不行的啊,来,我再给你分点。” 钟年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热情,护着碗到处跑。 “不用啦!我不需要!” “诶别乱跑——” 有人出声提醒,但钟年来不及刹住腿,端着碗直直撞上了一堵肉墙。 饭菜没掉,但是在惯性下还是碰上对方的衣服。 钟年两眼呆滞地看着厨师服上半身白色布料的一团油渍,视线上移,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黑沉的眼。 男人:“啧。” 压倒般的气势让钟年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 男人居然一把将他的碗夺过来,颠了颠里面的几块肉和菜:“兔子都比你吃得多,弱不禁风的,能干得了活吗?干完一天等晚上回去腿都站不住了。” 男人熟悉的声音一出来,钟年这才认出来他就是刚刚嘲笑自己嘴馋的厨师。 这摘掉口罩一看,长相是不差,但给人的感觉跟土匪差不多。 也不像个好人。 “跟我过来。”男人用着命令的口吻。 钟年不乐意:“干嘛。” 男人一把拉过他,附耳悄声道:“哥给你开小灶。” 3、游轮人质3 大铁锅下的火开到最大,被翻炒的菜肴锅气十足,配料下进去,香气阵阵。 钟年两眼放光,在男人颠锅时卖力鼓掌:“好厉害!!” 男人下巴抬得高高的:“还行吧。” 说着又表演了两下颠锅。 “喜欢喝汤吗?我不介意再给你做一个。” “好啊好啊!”钟年忙不迭地点头。 之后,他被男人带到甲板尾部的角落,吃上了丰盛美味的五菜一汤,甚至还有一样小点心和小甜品。 “我可能有点吃不完。”他含着饭,口齿不清地说。 “没事,不会浪费。”男人指尖夹着一根劣质香烟,靠着栏杆站着,就那样看着钟年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饭,吃得两颊鼓起,像是一只仓鼠。 他徐徐抽了一口辛辣的香烟,眼睛微微眯起,表情竟是有点享受。 之前他还不知道,原来作为一个厨子看到人吃得那么香,是真会有成就感的。 还有一种想给对方做一辈子饭菜的冲动。 看到钟年抹了嘴打嗝,便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把盘子接过,拿起被用过的勺子,将剩下的饭菜三两下塞进嘴里吃干净了。 钟年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你人还挺好的。” 给他做饭,还会解决剩菜剩饭,只是嘴巴有点坏而已,无伤大雅。 男人挑眉,不置可否。 “你叫什么啊?我叫钟年。”钟年主动说。 “湛陆。” “湛陆,跟你打听一点事。”钟年挪挪脚,凑过去。 用勺子刮着盘子里最后一点饭粒的男人僵住了,嗅着从少年身上萦绕过来的不知名香气,眸色微沉。 连带着拿勺子的手都不自觉用力,青筋鼓着,金属勺柄弯折了几分。 “什么?”恍神间,他没听清少年的话,声音低哑着问。 钟年很有耐心地重复:“你认识盛储吗?” 一瞬间,湛陆敛起神情,双眸微眯,深深看着少年:“你问这个干什么?” 钟年双手捧着脸,说:“我遇到他们了,还有个姓钱的,后来又听到他们提到一个人姓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遇到他们了?”湛陆表情徒然变得格外凝重,上手握住钟年的肩膀,“有发生什么吗?” 这失态的反应让钟年一顿,眨眨眼语气轻松说:“没什么啊,我就是好奇,看他们很威风很有钱的样子。” 湛陆眉毛一抖:“别瞎好奇,惹到他们没好事,尤其是你这样的……最好别让他们看到了。” 钟年看他知道什么的样子,眼睛一亮:“怎么了?他们不是好人吗?” 湛陆冷笑:“在这艘船上,就没几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些有钱的。” 湛陆的容貌本就是偏向野性,当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些吓人,眼里似有星火燃起。 钟年沉默,拧着眉审视湛陆。 半晌,得出一个结论:“湛陆,你是仇富吧。” 湛陆眼角一抽:“……不是。” “可你一副特别恨他们的样子。”钟年手搭在湛陆的肩膀上,打断他开口,“唉,没事的,我理解你,不用多说。” 湛陆:“……随你怎么想,但你别不把我的提醒当一回事,他们看着光鲜亮丽,私底下还不知道玩得多恶心肮脏。” 钟年点头:“嗯嗯,知道了,回去干活吧。” 虽然在湛陆这里没问出什么来,但是回到岗位后,他又问了几个人,很顺利地得知了一些信息。 其中帮了最大忙的还属跟着游行好几次的杰文。 总结来说,这艘船最大的东家姓宗,另有几家出资,也包括盛家和钱家。 不过合伙也不代表就是同一阶级了,在富人之间阶级十分分明,比起普通人钱家已经是腰缠万贯、遥不可及,但是人外有人,钱家在盛家完全不够看,而宗家的权势更是一手遮天。 阶级越接近的,也就联系越紧密,自然而然抱团形成圈子,互惠互利,利益勾结。 “钱少他是出名的荤素不忌,玩的手段也……”杰文不愿脏了少年耳朵,皱着眉隐去了,“总之最属他品行低劣,要是他看到你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想得到你,你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啊!” 钟年没说自己已经招惹上了,接着问:“那其他人呢?” “盛家那个……虽然名声还不错,不沾那些人玩的东西,但是也不是好惹的。他在圈子里的地位很不一般,因为是家里的独子,命定的继承人,能力斐然。 “这艘船上的少爷千金几乎都是好逸恶劳的主,还真没几个像盛储一样年纪轻轻就在家里分了不少权,所以连船上的这个宗家大少爷也得敬他的三分。 “另外就是关家了,地位在宗家盛家之下,三头蛇之一。不过船上的这位没什么好提的,行事比较低调,虽然也是跟着一起玩,但是不爱出风头,也不爱出房间,在船上我没见过他的面。” 杰文几乎知无不言,见到钟年一边听还一边拿着纸笔认真记,好奇地问了一句。 “以防万一嘛。”钟年回答得很敷衍,扯着杰文的袖子又问,“杰文你知道这么多,又是老员工,那你应该认识船长吧?我想问他一点事。” 杰文被少年撒娇般的动作和语气弄得耳廓通红,又变成了一块铁碳:“我哪有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认识船长呢,我最多就能和水头说说话。” 钟年:“那你知道船长喜欢的东西吗?” “好像有听过他嗜甜……尤其是吃一口就齁嗓子的甜甜圈。” 收集完信息,钟年把纸笔一收,谢过了杰文,找到湛陆。 “做什么?我在忙着备菜,别打扰我。”湛陆戴着口罩,手起刀落地将案板上的鱼破开,似乎又变回了最开始那个不近人情的厨子。 钟年两手相扣,抵着下巴,一双水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仿佛在虔诚地对神许愿:“世界上最厉害的厨师大人,你肯定能帮我做出美味的甜甜圈,对吧?” …… 一个小时后,钟年端着一大盒甜甜圈溜出二层。 一路问了几个船员,顺利地找到了船头驾驶室。 甜圈圈很香,被油炸得金黄,有的洒了绵白糖有的淋了巧克力,香味从盒子缝隙里飘出来,在路上钟年没忍住偷吃了两个。 他把盒子里的甜甜圈挪到看不出空位,确认无误,走向安检处。 “我是来给船长送甜甜圈的,厨师长说最好让我亲手送到他手里,因为还得给他带几句话。”他面不改色地说出早就编造好的谎言,出示员工证,通过安检成功进入。 他一进去,就先是被一片金橘色的光刺到睁不开眼。 驾驶室的全景玻璃窗又广又大,开阔的视野尽收海面风光。 正是黄昏时刻,圆日垂落至海线,将浓墨重彩的金箔光辉洒在海面,可谓浮光跃金。 钟年揉揉眼睛,面对着几个船员好奇的目光笑了笑:“您们好,我找船长。” 众人脸色微红,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视角原因,钟年绕过一排操作台走过去才看到那处的座椅上坐着人。 男人修长的腿搭在台子上,身体往后仰让椅子前腿翘着,脸上盖着帽子,似乎在睡觉。 不过身上的制服板正帅气,挺有船长风范。 可能也就船长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偷懒打盹了。 钟年站定在男人面前,一手端着甜甜圈,一手背在身后,轻声打招呼:“您好,船长先生。” 他怕船长没醒,故意把甜甜圈凑近点,扇动香味,“我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甜甜圈。” 果然,说了这话男人有了动静,拿起了脸上盖着的帽子,抬眼看过来。 钟年站着,垂眸和男人目光相接。 有点意外,这个船长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他还以为会是个胖大叔呢。 不仅不是胖大叔,还仪表堂堂,丰神俊朗。 可能是有一部分西方血统,骨相深邃,发色较浅,留长了在脑后扎了个小辫,不像船长倒更像是一位饱受绅士教育的贵公子。 钟年舔了舔红唇,把盒子打开,展示可口诱人的礼物:“船长先生,甜甜圈。” 男人颜色浅淡的眼睛在少年写满乖巧殷切的脸上一转,勾出几分兴味:“真的是送给船长的?” 钟年莫名被他看得脊背发麻,磕巴了一下:“当、当然。” “哦……”男人嗓音质感有种特别的华丽,缓缓抬手,在唇角点了点,“那你怎么还偷吃呢?” 钟年一惊,舌头伸出来一舔,还真扫到了一点绵白糖的甜味。 “这个……这个不是的,应该是我尝味道的时候碰上的,没有偷吃。”他说。 男人不明意味地轻轻一笑:“行吧,给我。” 钟年放到他手上,没走,“船长先生,工作很辛苦吧?游行能这么顺利,都亏了您。” 男人对他的恭维仅是牵唇一笑。 “今年的天气状况真不错,风和日丽的,员工的电子设备都没有信号,也不知道后面几天怎么样……” 男人拨弄了一下操作台,给钟年看后期的情况:“放心吧,也会是像这样的晴天。” 钟年见他也不难说话,暗中一喜,接着说:“说实话,我有点事故妄想症,总是害怕会发生什么不测。您明白的。第一次上船,就像某些人坐飞机一样会多想,比如撞上暗礁什么啦,又或者漏水,失火发生爆炸,关心船上有没有充分的救援设备和措施……” 男人似笑非笑:“嗯,理解。” 钟年身体前倾,表现出最真诚的信任:“不过船长先生,我相信有您在,这些安全隐患都不存在,对吧?” “当然。” “您真是可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帅气的……” 钟年夸赞的词说到一半,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查尔斯!你有甜甜圈居然不分享给我,在这里吃独食!” 钟年扭头,看到一个挺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他深色制服上,肩膀处显眼的肩章。 带钻石的金光闪闪的四道杠。 这时懒散倚坐在船长位的男人站起身来,含笑道:“偷吃的人可不是我,您真是冤枉错人了,尊敬的霍尔船长。” 4、游轮人质4 船长?! 钟年瞪大眼睛看看中年大叔,又转头去看站起来的年轻男人。 笔挺制服上的肩章上,是三道杠。 被骗了…… 果然,被称作霍尔船长的中年男人爽朗笑道:“也对,我们的查尔斯大副一向不爱吃甜食,说会牙疼。” 原来是大副。 钟年怨念地瞪了男人一眼,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好样的,查尔斯。 虽然目的也算达到了,但是被人逗弄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兔子可是很记仇的!! …… 在回底层船舱的路上,钟年走路很重,把木地板跺得很响,当做发泄,并且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小年,是谁惹你生气了?”杰文盯着他软乎乎的脸,忍住上手掐一把的冲动。 钟年扁扁嘴:“一个坏家伙。” “别生气了……”很不会哄人的“直男”杰文如此安慰,“要不我帮你做最后的清洁工作,你提前回去休息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了杰文,你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多。” 天色已晚,有任务也是明天做,钟年并不打算一直麻烦这个好心的老实人,把他赶了回去。 剩下的清洁工作不难,他被组长分配的也只是整理用具,比其他轻松多了。 “好累啊。”在回去的路上,钟年又跟系统抱怨起这个破任务和破身份。 “最开始进来的时候还哄我,说我什么神之宠爱等级最高,不会受委屈,结果就这……” 系统:“但是目前npc都对你很友好,不是么?” 钟年皱着鼻子哼了一声:“那是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转而又想起某些人恶意或淫邪的目光,蹙起眉,“再说某些人也很讨厌,我也不需要他们的喜欢,要那个什么宠爱buff有什么用?还有这个神是谁啊,随随便便给我什么最高等级,我又不认识他。” “……” 系统没话说了,默默地接收钟年的一切吐槽。 “累了一天,任务的进展还几乎为零……”钟年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脚步,环视四周。 这艘船大得惊人,底层船舱因为房间多,布局也更加复杂。钟年看看前后几乎一样的走道,再转过一个路口,又见到了差不多的景象,完全认不出方向,也忘记了自己的来路。 迷路了……qaq 钟年刚刚格外有气势的脚步瞬间收敛,认真地又辨认了一会儿,向系统求助。 系统:“抱歉,我们不提供副本内任何帮助。” “笨蛋系统!!”钟年一边焦急转圈一边在脑中崩溃大喊。 在这个员工电子设备不配拥有网络信号的大船上,钟年只能自食其力。 他敲响又打开了几扇门,可惜的是他似乎走进了空置区域,打开要么是空房要么是杂物。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毕竟载客量有一千人以上的船上,现在也就三百人,空房间自然很多。 于是钟年决定先找上去的楼梯。 深夜的底层船舱静谧得吓人,巨船随着水波晃荡,建造的材料会发出宛如兽类的哀鸣,在空无一人的走道里回响。 在走道尽头,有一盏灯不知是电路故障还是接触不良,时隐时灭,发出电流的呲呲声。 钟年这会儿不喜欢自己走路响亮的硬底板皮鞋了。 底层船舱没有像上层一样铺满昂贵奢靡的羊毛地毯,走得太响,回音就好像有人在后面跟在他。 如果这会儿他是原型,肯定毛都炸开了。 他还隐约感觉回音越来越响了,叠加得比他的速度快。 不是错觉…… 钟年猛地刹住脚,听到那响在远处的另一道脚步声未停,脸色一变。 应该不是鬼,更大概率是真有人,还是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欣喜地觉得自己遇到了救星,而是选择往反方向走。 能跑到这里来的,他不会认为又是一个迷路的笨蛋。 这么跟在自己后面,说不定是个不安好心的。 即使概率不大,钟年不想赌。 他也没那个资本赌,打又打不赢,就只能逃跑或躲藏。 不硬头刚走为上策是兔子一类弱项动物存活的秘诀。 歪打正着地,钟年一个乱蹿居然找到了一道上去的楼梯。 他心中一喜,立马上去。 一到二层,脚就踩到了柔软的地毯上,脚步声被很好地隐去。 兔子的耳朵可以灵活转动,且听力敏感。 他想细细聆听那脚步还有没有跟上来,可脚步声没听到,却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 “老二还没过来?” “快了。” “明天的计划……” 以动物的直觉,钟年可以肯定在此处密谋什么的人会是游戏任务的关键。 他顿时精神一震,悄声寻着声音凑近,然后确定了某个房间的门。 门的隔音不差,但是他的听力更胜一筹,仍然会有关键的字句透出来。 似乎有一人在向另一个级别更高的汇报:“已经部署好了……炸弹一共放置了二十七处,这是控制器,有双重保险和指纹认证……其他人员都已经就位,暂时无人暴露……只等……” 钟年心跳加速,瞳孔震颤。 他没听错吧?炸弹? 怎么这艘船上还有□□啊…… 且不说自己逃不逃得了,就算没在爆炸范围内,沉船之后不会游泳的自己该怎么活? 钟年一脸晴天霹雳。 在震惊过后,无数对策从脑中滑过。 不清楚对方底细,冒然冲进去肯定是不行的,他只能先按兵不动。 钟年努力地贴着门,恨不得把兔耳朵冒出一起听,来获取更多有效信息。 里面至少有两人,且都是男人,级别更高的那位不怎么爱说话,偶尔低应一声,做出决策。 “咔哒。” 在某个清脆声响后,钟年灵敏的鼻子嗅到一股廉价的烟味。 没有征兆地,里面的说话声停了,寂静一片,钟年莫名心里一紧。 他眨眨眼,正要再贴紧一点去听,却猛地被一只大掌从后方捂住了口鼻,往后拖了过去! 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连腰带手臂地被另一只胳膊箍住。对方力气很大且行动迅速,他连挣扎都没有,就已经被拖到了另一个房间。 黑暗中,他被压到了货物架上,灰尘荡起,激得他差点打喷嚏。 可是男人死死把他口鼻捂着,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他听到了自己鼓声般激烈的心跳声,也感受了对方紧贴过来的躯体的温度和心跳频率。 砰砰砰—— 好像是一般快。 这种时候,钟年没有忽略隔壁开门查看的动静。 刚刚,是差点被发现了? 同时,压着他的男人在他耳朵用气音半是威胁道:“不想被发现的话,就乖乖听话。” 5、游轮人质5 被空置良久的杂物间里,弥漫着一股灰尘与霉菌交杂的难闻味道。 被压制的少年身上,散发的清新香味更为明显。 像是某种大自然的草木气息,也像是被太阳烘烤的棉被,还有点像带了一点甜的爆米花,会给人带来一种幸福感。 男人的呼吸声愈发地重。 几乎是把鼻子贴到了少年后颈的白皙肌肤上,如同一只在嗅闻猎物的野兽,汲取着皮肉下的甜意。 气息滚烫,让人发痒。 “怎么?” “不是老二,也没人。” 压低的两句交谈后,又是几道远近不一的开关门的声音。 钟年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生怕下一秒被打开检查的门是自己这一扇。 当他从门缝底下看到人停留在门口的阴影时,紧张得心跳都停了,也不敢呼吸,而捂着他嘴的男人还在像条狗一样在他身后乱嗅。 “行了,应该是老鼠,回去说正事。” 没过多久,门外的人离开,跟着回了原来的房间。 钟年重重松了一口气,打在男人的掌心,变成一层潮湿的水汽。 他动了动手臂,提醒男人放开自己。 “别乱动。” 男人夹带着喘息低声道,“被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 钟年的心跳频率趋于平静。 “早就发现你鬼鬼祟祟,还偷听墙角,是想做什么坏事?”男人又质问。 钟年因为被箍着双手,又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指往后在男人大腿上点了两下示意。 至少要松开他的嘴巴,不然要怎么回答? 男人吸了一口气,恶声恶气道:“少勾引我。” 钟年:“……?” 有病吧。 他忍不了,抬脚在男人脚上狠狠一踩。 兔子的双腿力量极强,他要是用上全力使劲一踩,还真没几个人能顶得住。 不出意外,男人一吃痛抽气,手上的力气也松了。 钟年趁机快速挣开蹦远,转过身在昏暗环境下审视着还没缓过来的男人。 “湛陆,你故意吓我?” 被揭穿的男人低哼一声:“我救了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踩我。” 钟年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湛陆抓住他的手:“先走。” 他们一起无声无息地离开,钟年也不知道他怎么带自己走的,转了几个弯下了楼梯再走几步,就回到了他最开始的员工宿舍里。 “咔哒。” 冷白的灯光亮起,照亮了钟年有些狼狈的模样。 忙活了一天,又被压在满是灰层的杂物间,白净的制服和小脸这会儿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在地上打过滚的兔子,皮毛上全是灰。 钟年用手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变得更脏了。 他不自知,追着问刚刚没得到答案的问题。 湛陆一边伸手拿掉他发丝上挂到的蜘蛛网,一边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抽烟,然后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我还没问你,你在那偷听什么?” 钟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没什么,我要先去洗澡了,你快走吧。” 他为了赶人,直接在宿舍里脱起衣服来。 先是把外面的小马甲脱掉,暂时放在凳子上,然后解开了领口的黑色小领结,又是两颗扣子。 如玉一般隐藏在衬衫领子下的锁骨展露,颈部线条修长又优美,若是再解开两颗扣子,便能看到…… “你怎么还没走?” 呆站着魂魄出走的男人猛然回神,看到钟年捏着第三颗扣子的手没动,正用着一双杏眼不满地瞪着自己。 湛陆喉结一滚,一闭眼扭头大步走了,还把门关得震天响。 “脾气真差。” 钟年嘀咕一句,把剩下的衣物全部脱完,光着身子进了浴室。 船员宿舍的浴室条件也一般,但总比没有好。 可能是回来得太晚,热水不多了,钟年越洗越冷,最后随便一擦,用浴巾裹着下半身就出去了。 第一件事就是找睡衣穿,可是走出去两步他就懵了。 屋里多了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蹲在另一边置物柜前弄东西。 埋着脑袋弓着背,身型瘦削,听到钟年出来的声音还打了个激灵,偷感十足。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蓝白色船员水手服,钟年差点以为是进了小偷。 “你好,你是我的另一个室友吗?”钟年走近两步问。 他态度友好,可是对方表现得很抗拒,都不正眼看他,把脑袋埋得更低了,过长的头发几乎遮了半张脸,但是能够清晰分明地看到露在乌发外的耳朵红得滴血。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在很小的声音里,钟年后知后觉自己的现状有点不太体面,脸上一红。 他赶紧把自己的睡衣找出来穿上,说:“不好意思,我以为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就没有带衣服进去,你应该不介意吧?我们都是男生。” “以后还是穿上比较好……”缩在置物柜前的室友总算肯站起来转过身,钟年这才发现,他身高不低,只是习惯性含胸驼背。 “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钟年想想就有点不好意思,就那样出来在人面前晃,跟耍流氓似的。 之后两人互换了名字,钟年得知了自己的室友叫柯正初。 柯正初是二水的职位,负责甲板设备的保养和清洁。他也是船上新员工,第一次跟着出海。 聊了没两句,钟年发现自己这室友是真怕生,说话声音很小,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稍微凑近一点就浑身紧绷。 钟年又拉开了一点距离,果然看到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你也还没洗澡吧?快去,不然快没热水了。” 柯正初点点头,抱着洗浴用品和衣服进去了。 也就钟年整理床铺的时间,人出来了。 “你觉不觉得这床好硬啊,我把柜子里的被褥都拿出来垫在下面了,还是硬邦邦的,我晚上肯定会睡不着……” 钟年也就和人随口抱怨两句,没想到一抬头,对方居然把自己的垫子抱过来给他垫。 钟年错愕转头看看对面的那张床,除了薄薄一张床单和被子,什么都没有。 “你就直接睡床板吗?” 柯正初点头:“我喜欢这样。” “真的假的呀?你千万别亏着自己,不用勉强。”钟年再三追问,得到柯正初的肯定也不太信,只认为他是心肠好。 “正初你人可真好,谢谢你。”钟年颇为感动,握着人的手连声道谢,忽然感觉到手指下的触感不对。 他想也不想就抓着人的手腕翻过来一看,眼睛睁大。 手腕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是利器割伤,有深有浅,有新有旧,最狠的一道沾过水被泡得发白,皮开肉绽,简直触目惊心。 柯正初手一抖,用力把手缩了回去,藏在身后。 “你……”钟年想问,看到他明显不想说的样子又忍住了,“你怎么洗澡都不保护一下?这样会更严重的,我刚刚握你手的时候是不是也摁到了,疼吗?” 钟年懊悔自己刚刚的马虎,双眸里满是真诚的歉意和关心,无意识地咬着红唇。 这副神情加上身着的柔软睡衣,没有干透的银白发丝贴着脸,整个人显得无害又纯善。 在头发遮挡下,柯正初的黑眸闪动着明明暗暗的光。 他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悄然动作着,拇指一遍又一遍蹂躏着另一手手腕的伤口。 熟悉的痛意泛开,可不知怎么,面前少年的担忧注视,他的心跳比以往都要快,血液也比以往更要热。 这比自虐要爽多了。 6、游轮人质6 钟年一边拿着吸尘器清洁,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对着迎来朝霞的海面揉揉眼睛,又望了身后长长的铺着地毯的走道,叹了口气。 这该死的游轮怎么就这么大啊,这得做到什么时候? 昨夜他为了帮柯正初处理伤口,又不习惯那张垫了三层被褥还硬的床,满脑子还是偷听到的关于炸弹的事,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翌日天蒙蒙亮起床,然后被安排到了清洁五到七层地毯的工作。 真挺累人的。 他懒懒地拖着对自己来说有点沉重的吸尘器,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偷偷摸鱼。 很巧的,不经意间他瞥到下层甲板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英挺高大的身材穿着一整套黑金色制服,海军帽夹在小臂与腰侧之间,另一只手拿着杯咖啡,姿势懒散地靠在栏杆上,似乎是在眺望海面的风景。 悠闲得好像来度假一样。 钟年不会忘记这人肩膀上的三道杠肩章。 是那个坏心眼的叫查尔斯的大副。 果然职位高就是爽,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 钟年撇撇嘴,如此腹诽着。 忽然,底下的人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他来了个对视。 钟年赶紧整理好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死亡微笑:“早上好,查尔斯大、副。” 他故意咬重后两个音。 “早上好。”查尔斯回以一笑,偏于风流多情的样貌一眯起眼睛笑起来,在钟年眼里更像是某种狡猾虚伪的狐狸了。 “刚刚我莫名就觉得背部特别烫,你是不是在偷偷瞪我?” “怎么会呢,大副。”钟年保持着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我只是在好奇,您怎么会在这里欣赏风景,我还以为高级船员都是特别忙的呢。” 查尔斯笑着没说话。 钟年带上几分认真道:“大副,如果您觉得无聊的话,不如就把游轮上上下下全都严格排查一下,万一遗漏了什么危险物品,或者藏着什么危险人物呢?那可就糟糕了。” 查尔斯挑眉:“你一个海乘,倒是很关心游轮的安全?” 钟年滴水不漏:“我说过,我有事故妄想症。” 查尔斯若有所思点点头:“你等着。” 说罢便离开了钟年的视线。 钟年不明所以地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不会再来只是又在戏耍自己,继续手上的工作。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手工皮鞋,他一抬头,又看到了一盒甜甜圈。 钟年:“?” 男人手上戴着黑色手套,又把盒子往前递了递。 “赔礼。” 见钟年还蒙着,他含笑问:“不是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我用这个跟你道歉,还不行?” 本来,钟年自觉站在占理方,刚刚还能理直气壮地阴阳怪气,现在男人这个操作一下就把他心里的怨气打散了。 盒子里的甜甜圈有四个,撒着五彩缤纷的糖针,看起来比湛陆做得还要好吃。 他眼睛一亮,软和地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哦。” 谢完他又觉得自己被区区一盒甜甜圈哄得心花怒放略微有点没骨气,又赶紧把上翘的嘴角收了收,挺着胸膛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还是请大副以后不要像昨天那样做令人误会尴尬的事了。” 他表情认真,一板一眼:“总有一天你也能晋升成船长,再想要那个名头,冒充身份这种行为也是不可取的,不要灰心,我会支持你!” 查尔斯越听越无奈,微微歪着头,一根食指挠了挠额角,苦笑着说:“……我也没有那么想当船长。” 钟年反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心里想着:不想当船长?那又是故意让自己误会,又是坐船长椅,要不真正的霍尔船长来了,说不定还会从头装到尾。 他不甚相信地摆摆手:“好吧好吧就当作是这样吧。” 查尔斯又无力地辩解了一句:“我真的没有想当。” “嗯嗯,如果你想的话,私底下我能叫你船长让你过过瘾。” “我真的……” “查尔斯船长。” “……” “查尔斯船长你笑了,其实心里在暗爽吧。” 查尔斯实在没忍住,低笑出声,一笑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他笑弯了腰,一只手伏在钟年肩膀上,脑袋也跟着搭上去。 钟年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 看在甜甜圈的份上,就放任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笑了一会儿。 “好了查尔斯船长,小的还要干活呢。”钟年把人推开,捡起掉在地上的吸尘器示意。 “没事我帮你。”查尔斯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这声船长不能让你白叫了。” 钟年没拒绝。 他在心中腹诽,看吧刚刚还在嘴硬,都乐得愿意帮他干活了。 他也能心安理得地待在一边,吃着甜甜圈,监督查尔斯吸地毯。 有船员路过,钟年心里一紧,而查尔斯面不改色。 倒是那船员跟大清早见鬼似的,吓了一跳,抖着声音问候:“查尔斯大副,您早安……” “嗯。”查尔斯点点头,“注意点,别把我刚吸完的地毯又弄脏了。” “好、好的。”人离开时,还看了钟年一眼,估计也是在震惊吧。 钟年舔舔嘴巴沾上的糖针,又吃起第二个。 等他把一整盒甜甜圈吃完,查尔斯已经帮他清洁了两层走道的地毯。 经过这件事,钟年彻底改变了对查尔斯的看法。 不过是有点小虚荣心,但也是个大好人。 - 下午。 钟年被通知调岗到七层的拳击场,晚上那里将举办一场拳击表演,是今天最重大的活动,也是游轮最大卖点之一。 那些纨绔们,好日子过多了,自然就喜欢追求一些刺激。 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拳击表演不仅是表面功夫那么简单,都是实打实的斗殴,拳拳到肉,上场的都是签过生死状的狠角色。 所以这样的表演,在富家子弟的圈子里备受欢迎,每次出海都会有准备。 钟年负责的工作就是带贵客入座、上酒水、听从一切指令,总的来说就是把人服务好。 这样的岗位很抢手,在贵客面前伺候,常常能得到高额小费,一晚上能赚上六七位数也有可能,比待在又乱又忙的厨房好多了。 钟年能被组长提拔,是因为形象好。 “你要是混出头了,可要感谢我。”组长的表情意味深长,“拿着吧,回去好好换上。” 钟年有注意到杰文复杂的眼神,还有湛陆凝重的表情。 他怎么感觉没好事呢? 等回到宿舍里,他将手里的新制服打开,微微一怔。 一套黑白制服,跟他身上这套类似,白衬衫黑西裤黑马甲小领结,衣料质量依然精良昂贵,不过尺寸要修身很多。 重点是,制服之间还夹着两样不一般的东西,一个没注意掉到了地上。 黑色的,毛茸茸的。 长长的兔耳发箍和圆圆的兔子尾巴。 钟年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要去拳击场里做兔男郎啊。 7、游轮人质7 夜幕降临。 七层的拳击场馆比赛还没开始,场子已经被炒热,中心的八角笼里有身材火辣的男女跳动着劲舞。 在暗色的霓虹灯光中,过来观战的贵客随性落座。身份更高一层的则是在视角最佳的vip席位,又或者二层包厢。 服务员们身着剪裁得体的制服,头戴或白或黑的兔耳发箍,引着贵客落座,一转身,就又能看到那后面还缀着圆圆的同色兔尾巴。 这些被筛选出来的兔女郎或兔男郎们无一例外外形条件极佳,也提前做过短暂的培训。 培训时表现得越好就越能被分到更好的位置,而其中得到最多夸赞的是却是一个中途塞进来的新手。 本该不服气的老员工一见到他,便什么也服气了。 “小年,到时候如果有一些客人对你说奇怪的话,你就只管笑就好了,不要当真,也别放在心上。” “还有还有,别什么要求都傻乎乎地应,他们也可能会对你很过分,到时候你找经理,他会帮你的。” “唉……像你这样的……做服务生不就跟进了狼窝一样,这该怎么办啊。” “要不你还是申请,回去做后勤吧。如果想要钱,我可以分给你。” 被围着的钟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去做服务生,而是去赴死。 有那么可怕吗? 最严重的情况无非就是又遇上那个姓钱的。 …… 怕什么来什么。 钟年脸上挂着死亡微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抬起做出请的手势:“客人这边请。” 姓钱的红发男一见到钟年,吊儿郎当的表情就变了,紧紧盯住,大声对着身后的人得意地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人在船上,是怎么跑也跑不了的。” 钟年当作没听见,其他人也没有像上次那样附和钱少,一个个都盯着钟年发呆。 不为别的,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少年似乎比昨日更诱人,更令人神魂颠倒了。 兔男郎制服格外适合他,明明是带着一点暗示的配饰,但他即使脸上带笑,姿态也恭敬得挑不出错,但就是没有一点卑微谄媚的感觉,甚至是有点疏离的。 他的瞳孔在暗色的场合里显得颜色更深,也更大,偶尔转动时,会出现一抹隐晦的幽蓝。 他不卑不亢地背着双手任人打量,面不改色地迎接各色各样的目光,可能是习惯了,也可能是不在乎。 当下巴小弧度一抬,平淡的视线一一扫过时,和他短暂对视上的人居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不知缘由地,都有些不敢看他。 多看一眼就犯错似的。 一群向来玩得花的少爷千金们,不约而同地转移视线,变得很忙,有的看手机,有的看天花板,有的研究底下的地毯。 钟年这种无畏的态度又一次刺到了红毛,他正要发作,忽然听到一道张扬的青年音在后方响起,条件反射就是一哆嗦。 “都在这堵着干嘛?别挡你爹的道!” 就这么一句话,刚刚还特别嚣张的他立即像是一条夹尾巴的狗,飞快缩退到一边去,给人让路。 钟年抬眼,登时被来人身上金光闪闪的配饰闪到眼睛,使劲眨了眨再打量。 言行肆意的人表里如一,穿了一件特别招眼的明黄色休闲西装外套,里面是豹纹衬衫,衣领敞到了胸中间,露着一条金属链子。 脖子以上装饰的东西也不少,耳朵上打了好几个钉,连脸上也有,眉钉唇钉一个不落,染着一头金发。 如此繁复的穿搭一不小心就容易显得浮夸老土,但是青年的样貌和气质完全压得住,锋眉微挑,长眸睥睨,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一眼就能知道是个养尊处优、随心所欲的主。 架子这么大,红毛也这么怕他,想必就是那位宗少? 钟年猜测得没错,其他纨绔一一喊人。 宗星祎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站着盛储,后头还有几个伺候的跟班和保镖。 比起盛储,红毛之所以更怵宗星祎,是因为宗星祎一直不喜他,一有点看不惯就会动手,根本不给人面子。 这不,就堵了个路也退得还算及时,屁股上还是挨了宗星祎一脚。 红毛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笑。 “笑什么笑,笑这么难看让我恶心。”宗星祎翻个白眼。 一旁的盛储叹气:“星祎。” 宗星祎收住了即将踹上去的第二脚:“我这不为你出头吗?我听说了,这货昨天还敢顶你的嘴,没点逼数。” 盛储笑了笑。 默默旁观的钟年若有所思。 这么一看,全都和杰文说的对上了。 表面上宗星祎派头最大,其实他也最听盛储的话。 至于红毛完全就是拎不清,单纯的蠢罢了,昨天才会和盛储那么对着来。 宗星祎:“对了,我听说你们是因为一个小服务生吵起来的,什么人啊也犯得着你这样……” 钟年睫毛一抖,往暗处里缩了缩,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没吵架。”盛储不着痕迹地瞥了角落一眼,“走吧,去包厢。” 宗星祎见盛储没说的兴致便没再追问,抬脚往二楼走,全程没注意那服务生本人就在角落里待着吃瓜,打着哈欠问:“山越还不来?” “嗯,还在睡。” “都睡一天了,到底有什么好睡的……给他打电话,没他总感觉缺点意思。” …… 两人聊着离开了众人视线,钟年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站出来:“各位贵客,上边请。” 有刚刚那么一出,红毛也不敢再找茬了。 钟年很顺利地把这些人带到二楼包厢里,他留意了一下,知道隔壁最好的包厢就是宗星祎和盛储的。 将所有瓜果点心摆放好,钟年走出包厢,和同事换了个位。 他不太想待在这个包厢,那些少爷千金虽然也没欺负他,但是很喜欢把他叫到跟前做事。 弯腰倒酒时,总有意无意地往他衣领里或后臀上瞟,还有个人自以为他没发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蹭了蹭他兔尾巴的毛。 兔尾巴是假的,他也不会有感觉,但是作为一只真兔子,尾巴可是很私密的部位,一般人碰不得。 他觉得很冒犯很不舒服。 小费再多又怎样?他又带不下这个船。 他把口袋里被塞的钞票全给了换位的同事,当是道谢。 “谢、谢谢。”同事想拒绝没拒绝成功,红着脸收下了这叠途径过少年口袋变得有点香的钞票,“你真的要和我换吗?站在走廊会很无聊的,收不到小费。” “没事,我喜欢清闲点的。” 钟年笑着把人推进去,站到了只需要给人引路和开关包厢门的位置。 他在脑子里摸鱼和系统聊天。 “游戏副本里的钱真的带不走吗?” “带不走,只能换取积分。” “积分?”钟年一怔,有点激动,“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能换什么道具呀!” “不能,这是玩家出游戏后在休息区里的货币,用来买卖易物。” 钟年瞪大眼睛:“你不早说!” 系统:“能从新手副本里存活下来的玩家不过20%……等你能通关再说,现在考虑这个太早。” “万一呢?”钟年有些生气了,“你统眼看人低,我怎么就不能就是20%里的其中一个了?” 若他现在是猫猫兔原型,定是要咚咚跺脚的,还要咬人。 系统噎了一下:“……没事,还能用别的方法挣。” “什么?” “直播。” 钟年正要细问,面前忽然多了一个人。 “请问,1号包厢在哪?” 在轻柔微哑的嗓音中,钟年抬头一看。 好、好高的大姐姐。 8、游轮人质8 钟年一时失神,面前的人微微低下头,关切地看着他。 “还好吗?” 虽然声音意外的低沉磁性,但是语气柔和,流入耳中像是某种奏响的古典西方乐器,有一种优雅的韵味在。 低头时披在身后的一头白金发也散落下来,带起一股木质幽香。 一张像是古希腊神话里才会出现的脸,也像是雕塑出来的艺术品,五官线条是英挺硬朗的,冷白色肌肤,一双灰绿色的眼眸注视着钟年。 没有什么过往记忆的钟年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很少与异性接触,不然也不会这么紧张。 更别说是气场这么强的大姐姐。 “我……我没事。”在过近距离下,钟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一下1号包厢在哪了吗?” 钟年抬手示意:“就在这里。” “原来就在眼前……白天睡太久,我都迷糊了。” 钟年了然。 难怪,发丝有点乱,衣服也穿得很随便,像是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黑色风衣,不过其独特的气质和挺拔的身材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还挺随性自然,像是t台模特。 “我帮您开门,女士。” 为女性服务他还是很乐意的,微笑着替人把沉重的门推开。 但也不知道是哪里没做对,面前的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 钟年一头雾水:“怎么了吗?女士。” “没什么。”对方摇摇头,灰绿眼眸充满兴味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了。” 人进去了,等钟年重新站回岗位,后知后觉1号包厢里的是什么人在。 居然是跟宗星祎和盛储一起的? 可别受欺负了。 他有点担心,偷摸摸凑到门边,透过门上的圆形窗口观察里面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 大姐姐自然随意地坐在那两人边上,长腿往矮桌上一架,右手一举,那原本杵在宗星祎后面的保镖就很有眼力见地上前,给“她”指尖夹上一根细长香烟,并且点燃。 一口又一口,吐出的烟雾都是特别标准的圆圈,再时不时给自己送口伏特加。 简直不要太老练。 钟年:“……” 钟年心情复杂,继续扒着窗口看了一会儿。 那宗家大少爷在很嫌弃地挥打烟雾,不太习惯的样子,不悦地说了两句。 也不知道大姐姐说了什么,宗星祎忽然抬起眸,往门的方向看过来,逮住了在偷看的钟年。 钟年被吓得心脏一停,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在里面专门负责服务的同事出来,叫他进去。 钟年心里一万个愿意,也拒绝不了。 他硬着头皮进去了,在沙发前站定,很恭顺地垂眸。 其实他在偷偷看左侧旁边的人,用新的看法再一次近距离打量,钟年才发现这“大姐姐”还长着大喉结。 明显是个男人。 “……” 钟年心尖发颤,一个不小心和人对视上,好似被那双暗含笑意的灰绿眼眸看穿了。 他感觉有点丢脸,耳朵发热,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也不能怪他啊,他没见过头发这么长还这么白的男人……其实五官和声音单拎出来也都完全能辨认得出来是男性,只是他先入为主了。 心不在焉的钟年没有发现,自己在打量别人的同时,也有人在打量他。 不过目光是无所顾忌、肆意大胆的。 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从头看到脚。 “喂,抬头。” 沙发中间的人一声令下,钟年暗暗撇嘴,又熟练地带上公式假笑,面对宗星祎。 也不知道怎么了,性子躁动的大少爷看着他发起愣,手里的酒杯倾斜,流出来的酒液哗啦啦全浇在自己裤子上。 “草草草!!”宗星祎瞬间回魂,从沙发上跳起来,用纸巾去擦。 尴尬的是,那酒浇的很不是位置,就在裤.裆中间。 这大少爷可能也是觉得丢脸,一张脸爆红,跟猴子屁股似的,第一反应就是指着钟年抖着声音命令:“你不准看!” 钟年无所谓地背手低头,在心里默默加上一个定义。 嗯,这个宗家大少爷有点傻。 宗星祎去换裤子,包厢里静默了一会儿。 馆内音响的音乐换了一首,接着主持人上台宣布比赛即将开始。 八角笼内表演的舞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肌肉健硕的拳击手。 二楼的视野很好,就算钟年没有站在最边上,也能将底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懂拳击,也不懂观众在热血沸腾地欢呼什么,只觉得那在笼在格斗拼杀的两只野兽野蛮又血腥。 “真没意思。” 耳边传来一句轻叹。 钟年抬眸,看到那被自己误会性别的长发男人正笑着看过来,还问:“对吧?” 钟年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慢了半拍谨慎地点点头。 长发男人低笑一声,把手中的香烟摁灭,然后对他招招手:“坐过来吧,跟我聊聊天。” 他拍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 钟年迟疑了两秒,又瞄了一眼盛储,对方靠着玻璃护栏往下看,似乎并不在意。 于是钟年抬脚过去,坐在了长发男人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钟年。”钟年回答着,小小地耸动了一下鼻尖。 长发男人身上多了一股香烟的味道,不算难闻,是带薄荷茶香味那类,他就偷偷多闻了两下。 “挺好的名字。”长发男人伸出一只手,“我叫关山越。” 有点正式的打招呼方式,以及“关”这个姓氏,都出乎钟年的意料,他错愕了片刻,抬手握上去。 关山越握着他的晃了两下,突然发出惊奇的“咦”的一声,无比自然地把他的手心翻过来,指着他掌心上的纹路线条:“你的手相可真不错。” “是吗?”钟年没有研究过这个,也很好奇,“具体怎么说呢?” “比较厉害的是你的感情线,能从这里延伸到这里,还这么清晰,说明你此生会拥有一段刻骨长久的爱情,桃花也不少呢……事业线和财富线都不错……嗯,就是生命线有点特殊。” 说话间,关山越跟他挨得很近,长发也跟着身体倾斜有几缕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一手捧着他的右手,一手食指在他手心的各路线条上滑动摩挲,有些痒。 钟年又一次从白金色的发丝上闻到木质幽香,感觉鼻子也痒起来,用另一只手揉了两下,接着满脸认真地询问:“是怎么特殊了?” 丝毫没在意此刻与男人超过社交距离的情况。 关山越看着少年因为担忧抿起显得格外饱满的嘴唇,顿了下才道:“这里断了一点,说明可能中途会出现一点意外,但是关系不大,尾巴很长,你的寿命还是很长久的。” “哦……那就好。”钟年松了口气。 对于自己没接触过的知识,他保持着敬畏之心,还是有点信的。 看完手相,关山越又捏着他的手指惊讶地“呀”了一声:“你的手指好长啊,特别适合弹钢琴,以前学过吗?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我可是个不错的钢琴家哦。” “真、真的吗……”钟年去上菜时见过游轮餐厅里的钢琴家给客人们弹琴,那是一种优雅又美妙的艺术。 他不由心向神往了。 他有点激动,脸变得红扑扑的,期待关山越的回应。 但比关山越的应声更先到的,是他人一声短促的低笑。 从鼻腔里哼出,意味不明。 不过在这个时机,没缘由地这么突然一笑,就容易被人认为是在讥嘲什么了。 钟年一撇嘴,抬头觑向那靠在玻璃围栏的盛储。 果然,男人已经没在看底下的拳击表演了,而是在看他,眼里仍然有几分笑意没有散去。 钟年的身份有所顾忌,但是关山越就没有什么不敢了,直问:“盛储,你在笑什么?” 盛储说:“笑你占人便宜的手段太拙劣。” 直接被揭穿的关山越脸上一热,想要辩解什么,包厢的门猛地被人大力推开。 居然敢这么没有礼数地闯进来,钟年诧异地扭头看去。 一个眼熟的纨绔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站都站不稳似的撑在门上:“盛、盛哥,出、出事了……” 盛储拧眉问:“什么事?” “钱少他……他……他死在了卫生间里。” 9、游轮人质9 姓钱的红毛被人发现时,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 他离开包厢的时间不短,但同包厢和他一道的人都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他又是跟情人在厕所里鬼混发泄,直到其中有人尿急去了一趟,见到了满地从隔间淌出来的鲜红被吓得六魂无主,第一时间跑到最有话语权的1号包厢报信。 死状极其惨烈,无数道被利刃割出来的伤口使他面目全非,身上没一块好肉,最严重的是肚子上被捅了几十刀,就算立即被发现阎王爷也救不回来,让人想不到到底是什么仇怨才会下如此狠手。 钟年站在卫生间外围,从夹缝中看到了钱少的惨状,抿了抿惨白的嘴唇。 船上的安保不差,第一时间查监控,拨打紧急救援电话,发出求救信号,使用一切能联系外界的方法…… 可莫名地,每样都行不通。 监控被破坏,卫星通信设备失灵故障,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只能先严格封口,以免致使人群恐慌。幸好事情发现在二层,知道的人也不多,事故被很好地隐瞒下来。 做下决定的都是盛储,他表现得格外平静,仿佛不过是在处理一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持续发烟火和笛声求救信号,找最近的靠岸地点,加强巡逻和安保,还有……一切活动继续,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知道了吗?” 他吩咐下去时,在场的重要高级人员里也包括大副——查尔斯。 钟年犹豫了半秒,选择在散场后悄悄追上去,抓住查尔斯的衣角。 查尔斯转过头,从他巴巴望过来的墨蓝色眼睛里接收到了信号,带着他转了个方向,站到隐蔽之处。 “你看到了?”查尔斯顺手给他脑袋上弯折下来的兔耳捏直,又抚了抚他耳边微乱的发丝,“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船上这么多人在着呢。死的那个也是死有余辜,平时做的孽太多,被人恨上很正常,仇杀一般不会波及到无辜路人。” 钟年摇摇头。 他不是在担心这个,找查尔斯也不是想求一个安抚。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今晚发生的意外,还有各种不对劲的地方,大大加剧了这两日来他心中的不安。 他刚刚也听到了,以最快的速度靠岸要八个小时。 这期间还会发生什么意外犹未可知。 他认为这只是一个开场。 现在,他别无选择,想来想去最佳的求助人选就是查尔斯。 人品不错,比起其他人自己更熟悉,在船上也有一定权力。 “一件很重要的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敢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钟年神情严肃,两只眼睛写满了认真。 查尔斯见此,也端正了态度,认真聆听:“你说。” 钟年对他招了招手,扯着他袖子示意他俯身低头。 查尔斯迟疑了两秒,听话照做,看着少年踮起一点脚抬头凑过来,朱唇贴近…… 这一刻,他的瞳孔放大,心跳不受控制加速了,浑身血液沸腾,脊背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 把他叫到角落里,难道是要告白吗? 自己还没答应呢,一下跳到接吻是不是太快了…… 理智告诉查尔斯,自己应该严肃地制止少年有些孟浪且不合时宜的行为,可是人就像是中了什么法术一样,动也动不了,唯独嘴唇不由自主地张开,想去迎接——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那片看着就柔软好亲的嫣红并没朝他的唇而来,还避开他所有肌肤,仅是凑在他耳边,带着香气私语。 “船上有炸弹。” 五个字。 查尔斯过快的心跳也像是被炸过一样,一片死寂。 他神情一变,眼中涌动的情愫也尽数褪去,静静地看着钟年。 “我是说真的。”钟年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不信,急忙证明,“我亲耳听到的。” 查尔斯正色道:“具体说说。” 钟年将那晚的事全盘托出。 “你的同事救了你?叫什么?” 钟年回答:“湛陆,一个做饭很好吃的厨子,虽然他不知道我偷听到的事,但是他能作证我那天晚上遇到了意外。” “他不知道啊……”查尔斯若有所思,“所以,这件事你没有告诉过别人?” 钟年点头:“除了你。” 不知道这话哪里取悦到了查尔斯,他牵唇轻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我挺意外的,你居然这么信任我。” 钟年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是个好人,对吧?” 查尔斯只是一笑,没有回答。 - “钱家那边回去我会补偿几个合作。” 包厢里,盛储如是说道。 宗星祎“啧”了一声:“他死了又不关我们什么事,你补偿什么?” 盛储:“好歹一个船上的。” 宗星祎不屑地轻哼,对于红毛的死,他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同情,只有漠然和不耐烦。 当时他因为换裤子慢一步到现场,看了一眼卫生间里的惨状,撇过脸只说了一句:“总算遭报复了,活该。” 不仅是他,多少知道红毛所作所为的人,无一例外没有产生任何对死者该有的悲戚难过,他们更忧心的是不知所踪的凶手。 事情发生在船上,是好也是坏,凶手跑不了,但很难说会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盛储为此离开了拳击场去处理,包厢内除了几个高度警戒的保镖,就是宗星祎和关山越,以及钟年。 钟年沉默着把自己当透明人,还在想不久前自己和查尔斯的谈话。 查尔斯答应他,会下去严格排查可疑人员以及所藏炸弹,但要求他缄口不言,不能声张。 应该要不了多久吧……船再大,但是这么多人,找不到人至少能找到炸弹。 他想得入神,连旁边有人叫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手腕被拽了一下,他往前踉跄一步,被吓得眼睛像猫似的睁大。 宗星祎顿了顿,松开了他的手腕:“我叫你呢,你没听见?” 钟年站直:“抱歉,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宗星祎听着少年轻软温顺的询问,轻咳一声,转身坐回沙发上:“我要你给我倒酒。” 钟年以专业的姿势将一瓶白葡萄酒倒入高脚杯中,送到宗星祎面前:“请用。” “你会喝酒吗?”宗星祎揉了揉耳朵上的宝石耳钉,目光落在一边,“一个人喝挺没意思的。” 钟年微笑回答:“抱歉,我不太会喝酒。” “哦……果汁也行。”宗星祎起身倒了一杯西瓜汁,不容置喙地命令,“坐下喝。” 钟年:“……” 没办法,钟年坐下,接过了那杯西瓜汁,和宗星祎碰了碰。 “你是叫钟年,对吗?”宗星祎问。 钟年有点搞不懂他要做什么:“对的,宗少。” 宗星祎不悦:“别叫我宗少。” “?” “叫我名字,宗星祎。” “……好的。”钟年应下,低头喝了一口西瓜汁,再抬头时发现宗星祎正盯着自己,像是在期待地等着什么。 钟年思忖片刻,有点不确定地喊出口:“宗星祎?” 宗星祎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大少爷不仅有点傻,还有点奇怪。 钟年盯着杯子里的冰块这么想着,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握住了一只手。 宗家大少爷抓着他的手翻来覆去,生硬地“哇”了一声:“你的手好小啊……诶对了,我会看手相,让我来仔细地帮你看看!” “……” 这一幕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钟年抬头,和对面沙发上的关山越对视了一眼。 10、游轮人质10 关山越看着宗星祎和钟年的互动,笑了一声。 “星祎,你每次不是最期待拳击表演了吗?为什么今晚上都没怎么看?” 宗星祎头也不抬:“嗯等会儿再说……” 随口一句应和,便继续跟钟年说手相。 钟年听了,竟然和关山越说的差不多。 尤其是感情线。 “你会遇到一个很不错的爱人,最好别错过了,要抓住机会。” 宗星祎说这句话时,神情真切,很一本正经,直直盯着钟年。 若是被隔壁包厢里那些纨绔们瞧见,肯定是要大跌眼镜的。 一个乖张暴躁的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正儿八经地用小手段撩人过? 宗星祎最为厌恶的事就是乱交,也不沾女色,也不是没人给他送过小男生,但也还是一样被他踢出门了。 别说是碰,就算见到身边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热乱搞也嫌恶,所以周边人在他眼前会收敛,要玩也是躲着他玩。 圈子里传,他会如此是他那个在外处处留种、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的原因,他母亲也是深受感情折磨郁郁而终的。 如今,他却用着拙劣可笑的小伎俩和人接触,还对自己满脸通红的模样毫无自觉,以为自己演技多自然。 钟年自然也看出来了,他只是懒得拆穿。 而且在他眼里这位大少爷有点傻,也比较好下手。 他便直接问了:“宗少,你和人结过仇吗?” 宗星祎偷偷捏少年指骨的小动作一停,脸色很明显地一沉。 钟年还以为自己是问到了什么冒犯处,结果宗星祎却无比严肃地指正他:“叫错了。” “……” 钟年沉默,清了清嗓子,从善如流地改口,重新问了一遍:“宗星祎,你和人结过仇吗?。” 宗星祎眉尖愉悦地展开,点点头懒散地往后靠:“有,挺多的。” 钟年眨眨眼,也不意外:“我是说类似于像钱少那样,你死我活的血仇。” 宗星祎眼睛一眯,重新直起身正坐起来,低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包厢里的气氛有了点变化,一旁关山越保持着安静,注视着他们。 若说钟年刚刚那个问题有点唐突,而现在这个,就已经是相当逾矩冒犯了。 钟年咽了咽口水,还是顶着两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就是好奇。” 他有思考过,那个团伙放置炸弹的原因针对的定不止是一个人,不然就像是对待钱少那样,找个机会单独解决就行,何必大费周章。 那么针对的就是一个群体。 单纯仇富吗? 何至于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 背后隐藏的原因定不简单。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吧。” 钟年深思得入神,听到身边的大少爷冷不丁地用着不好意思的语气来了一句,有点懵。 钟年:“啊?”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宗星祎握着一直没放开的手,挠挠烧红的耳廓,羞赧地低声道,“谢谢你,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 钟年不明所以,抬头去看关山越,想从旁人那里得到解答。 可关山越没有及时接收到他疑惑的眼神信号,一双灰绿色眼眸晦暗不明地垂着,视线落在他与宗星祎握在一起双手之间,让人参不透想法。 钟年腹诽,有钱人都好奇怪。 接着,最让人莫名其妙的大少爷做出了更奇怪的事。 他让钟年跟着自己去十层的房间,说是要给他拿一样东西。 路上时,钟年瞟了两眼身后跟着的四个保镖,又盯着走在前面的宗星祎的后脑勺看。 看不出宗星祎是什么目的。 要是别的人要这样带他去房间他还会多想,但可能是宗星祎在某些方面与其他纨绔不同的原则性,莫名让他没什么危机感。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十层。 “你们守在外面。”宗星祎对保镖说,打开专属房间后还颇为绅士地对钟年说,“请进。” 钟年有点搞不懂谁才是服务生了。 十层只有三个房间,为宗盛关三人所用,是整艘船规格最豪华的套房。 面积极其宽敞,有私人露台和露天泳池,一走进来脚底下的沙发就可见其等级不同。 钟年还在打量的时候,宗星祎打开了自己的保险箱,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给你。” 钟年接过:“是要我带给谁呢?” “给你的,打开看看。”宗星祎说。 钟年诧异,保持着一定谨慎,小心地打开木质盒子。 盒子看着平平无奇,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一只血檀木镯。 从纹路和颜色能看出有些年头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温润的木香。 “喜欢吗?送给你。”宗星祎盯着钟年的反应,像是第一次给心上人送礼物一样,万分紧张,怕不投人喜好,生怕被拒绝。 “我还是不……” 钟年拒绝的话也没说出口,就被宗星祎抓着手腕,强行套上了木镯。 “挺适合你的!” 血檀木镯的大小刚刚好,也很衬肤色,显得钟年那截手腕如玉一般白。 原本躺在木质盒子里有些没生气的木镯也变得不一般,有了莹润的光泽。 宗星祎心情愉悦地欣赏,说:“我一直在等它的主人,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它应该属于你。” 钟年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是能感觉出来他非常想让自己收下。 “你就戴着它吧,行吗?”宗星祎满眼恳切,有一瞬间钟年像是看到了某种耷耳摇尾的犬类动物。 钟年有点勉强地点了头“……好的。” 反正这个镯子看着不是很贵,客人点打赏小费什么的也很正常。 宗星祎比他这个受礼的还激动:“你接受了!” “嗯。” 钟年无奈,真不明白这个大少爷在高兴什么。 宗星祎再次寻求肯定:“所以你真的答应我了。” “是的,答应了。” “你会好好戴着它?” 钟年叹气:“会的会的——”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了吧?” “嗯嗯……嗯?!” 11、游轮人质11 钟年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面前莽撞心急的人抓住肩膀吻住了。 两张嘴唇贴合上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一个是被吓的,另一个是被爽的。 “等……” 钟年反应过来后立即挣扎,可嘴巴也就刚分开了两指的距离,下一秒就被捧着后脑勺给摁了回去。 他试图用手推开,又被压着不断往后退,直到后背碰撞到墙壁,别无退路。 几番推搡拉扯间,压制他的人还不断地在他唇上乱蹭。 那枚有些冰冷的唇钉也跟着在磨他。 “呜哼——” 手摁在对方胸膛阻挡其贴近时,钟年发现这人宽松衣物下的体魄也十分强壮结实,能感觉到底下变硬的肌肉。 难怪手臂的力气这么大,勒得他腰都快要断了。 宗星祎伸出舌头来舔他,企图往里入侵,钟年忍无可忍,毫不留情地用脚一蹬。 兔子的一蹬非同一般,小腿骨上传来的剧痛,让宗星祎痛得卸了力,后退蹲下按住伤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得青紫,宗星祎震惊不已地仰视着面前唇瓣湿红、眼含嗔怒的美貌少年,惊叹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怀疑再大点力自己的腿都能断了。 要是踹的是别的地方……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疼吗?”钟年居高临下地冷冷俯视他,擦了擦嘴唇,哼道,“谁让你突然亲我的。” 别以为兔子真的好欺负。 “……” 没站起来的宗星祎迎接着少年嫌弃且愠怒的视线,喉头发痒,舔了舔嘴唇,回味着刚刚的柔软甘甜。 动作间一抹银色金属光一闪而过,是舌钉——刚刚他试图伸舌头的时候钟年也感觉到了。 “疼是疼……但是还想亲。” 钟年鼓起腮帮子:“我同意了吗你就亲!” “没有吗?”宗星祎也一脸惊讶,视线落在他手腕上,小声说,“可是你接受了我给你的镯子,这是我家祖上传给儿媳妇的,谁戴谁就是我老婆。” “你之前又没说!”钟年立即把手上的镯子撸下来丢给他。 宗星祎赶紧护住,站起来拦住他离开的去路:“你不能走。” 钟年大步后退:“宗少请自重,我是正经服务生,你还是找别人吧。” 宗星祎被他的防备姿态伤到了,垂下眼眸,尽量表现自己没有攻击性,把心里话一口气全倒出来:“你误会了,对不起我没有经验,刚刚没有说清楚,一时心急就吓到了你,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你放心我不会像别人那样花心,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很专一也很长情。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只认定你一个人,从小到大我也没对别人动过心。给了你镯子就是真的打算要和你度过一生,你还是不信的话等下了船我们就领结婚证好不好?” 钟年正消化着这一通突如其来的大段告白,又或者说求婚,再次被抓住手要被套回那只木镯。 他赶紧往后一缩:“我不要!” 宗星祎登时露出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可、可之前你还说答应我……” “我没答应。”钟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让这个大少爷产生了误会,面对这个场面,有些无措,也有些尴尬。 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冷静一点……” 宗星祎眼眶发红,一头金发乱糟糟的,一副委屈可怜相,跟被渣男骗了感情似的,又或者是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犬,哪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少爷风范。 他说:“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要你接受我。” 明明对方是低头索求的那方,钟年却莫名在他炙热的眼神下打了个寒战。 他感觉自己招惹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将会难以摆脱。 …… 钟年逃走了。 他跑得太慌张,脑袋上的兔耳发箍都歪掉了,还不小心在进电梯时撞上了人。 在一股木质冷香里,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白金色长发在走道顶光下散发着一层浅浅光泽,灰绿色眼眸关切地看着他。 “没事吧?怎么急成这样?” 钟年缓了两口气,站定后摇摇头。 “星祎欺负你了?”关山越把他的兔耳发箍扶好。 “也不是……我有点事,先走了。”钟年绕过关山越,进了电梯。 一直到电梯门紧紧合上,关山越的目光也没收回过,眼神意味深长。 等钟年一扭头,无意间瞥见电梯上映照出来的自己的模样,就明白他是在看什么了。 少年的一张唇红得不像话,犹如春日热烈绽放的玫瑰花瓣,吸饱了露水,微微肿着。 钟年下意识抬手去擦,可越擦就越糟糕。 他懊恼不已,在心里又默默把那个傻子少爷骂了一遍。 怎么被亲一下就这么严重? 幸好,嘴唇上的痕迹去得也很快。 他在厨房里偷偷弄了一点冰,冷敷一会儿就好了。 完事后他也没跟组长打招呼,提前回了宿舍休息。 反正明天要是问起来,他就说是宗星祎放自己走的,不会有事。 趁着时间早热水多,他洗了一个尽兴澡。 在浴室里闷了大半个小时,门开后便有源源不断的裹挟着沐浴香气的热气涌出来,走出来的人皮肤也成了一种水润的粉色。 洗的时间太长,钟年都渴了,顾不上擦头发,拿起水杯大口喝水。 柯正初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惹人发热的一幕。 不似昨日那样只裹了条浴巾露出大片花白,少年身上好好穿着睡衣,但诱惑力丝毫未减。 湿透的发丝还滴着水,黏在脸侧与脖颈之间,衬得一张五官昳丽的脸格外小。 他站在那里,仰着下巴急切地喝着水,脖子纤长,来不及咽下的水从嘴角溢出,一路流到下巴,要滴到锁骨上前又被擦掉。 “咕咚。” 钟年将杯子里的水快喝空时,听到一道清晰的咽口水声,注意到了呆站在门口的室友。 见对方呼吸粗重,一副也渴急的模样,他愣了愣,把自己的水杯举过去:“你要喝点吗?” “啊……嗯。”柯正初嘶哑地应了一声。 钟年听他嗓子都渴坏了,打算给他再接点,手里的杯子却很快被夺了过去。 柯正初捧着一口饮下了杯底剩下的一点水,喝完后又盯着杯子发呆。 “是不是没喝够?我出去再给你打一点吧。”钟年试图去拿,没想到对方猛地缩回手,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我去就好。”柯正初拿着杯子跑了出去。 钟年一人站在原处,挠挠了下巴,没当回事,开始吹头发。 等他吹完,柯正初才回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发生什么事了吗?”晚上发生了命案,钟年还是有点担心的。 况且,柯正初手腕上的伤口让他不得不多想。 那绝不是什么意外才出现的,不管是柯正初自己做的还是别人做的,定是在外面有受到什么委屈。 “没什么事。”柯正初摇头,把杯子还给他,整个过程低着头,始终没敢多看他一眼,“谢谢你。” 钟年接过沉甸甸的水杯:“你还帮我打满了呀?谢谢。” 他顺便又喝两口,放回桌子上,对着又在愣神的柯正初说:“你快点洗澡吧,记得别让伤口碰水,待会儿我给你的手再上回药。” “好……” 柯正初带着东西和衣物进了浴室,一时间没有动,就直挺挺站着,嗅着室内还没散完的味道。 不久前才被少年使用过,好香。 跟碰到杯口的时候闻到的一样…… 弓着脊背的青年抚上自己的嘴唇,长发下遮挡的没有血色的脸上浮现了一种不正常的绯红。 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一般,瘦削的脊背颤抖着,呼吸也逐渐沉重。 他习惯性地想去抓挠手腕的伤口,借此来发泄骨子深处泛上来的痒意,可指甲刚触碰到不该有的防水纱布,整个人又猛地清醒过来。 哦对……不能再这样了。 不然外面的人看见了会伤心。 这时外面的钟年趁着等待的时间,在问系统之前没问完的关于直播的事情。 “都是哪来的观众啊?” “有停留在休息区的玩家,也有通关游戏获得自由的胜利者。”系统像是知道少年在想什么,“直播弹幕里会屏蔽一切剧透作弊信息,不会给玩家任何走捷径的可能。” “哦……那开一次试试吧。” 在系统通知声中,钟年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块摸不着的屏幕,是直播窗口。 目前观众为零,连个机器人也没有。 作为新人也正常,他没有在意,听到浴室开门的声音缩略了窗口,捧起早已从外面拿来的医药箱转过身,感觉到了一点不对。 “你是用冷水洗澡的吗?” “嗯……没有热水了。”柯正初盯着地面如此说。 “这么快就没有了啊。”钟年嘀咕了一句,又让他多加一件衣服赶紧吹头发。 柯正初虽然性情阴郁,看着不好相处,但是意外地很听他的话,说什么做什么。 完事后两人坐在床边,钟年给他的伤口清洁抹药,重新包扎。 纱布和伤口黏结在一起,要撕开有点麻烦。 “可能有点疼,你忍着一点。”钟年往上面倒生理盐水浸湿,尽量把结痂泡软更好分离。 “我要动手了。”钟年让柯正初有点心理准备,上手动作很小心,同时观察他的反应,见人一声没吭,便多用了点力,一鼓作气把最难撕开的部分扯下来。 不知道是伤口还比较脆弱,还是力气大了一点,渗出了血。 “啊……”钟年慌慌张张地进行处理,捧着柯正初的手腕吹吹气,“对不起对不起,疼到你了吧?” 他低下脑袋去看柯正初的脸色。 果然见到对方咬着嘴唇一副忍耐的模样,有汗从额头滑下来,脊背也弓着,另一只手抓着衣摆往下用力扯,显然疼得不轻。 “我没关系,你用力一点也可以,我不怕疼。” 钟年叹气:“你别安慰我了。”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人没有在逞强,也没有在安慰他。 确实有在忍,却没有一分是在忍痛。 12、游轮人质12 夜色已深,灯光熄灭。 又累了一天,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的钟年爬上了床,盖好被子。 在闭眼之前他想起什么,打开直播窗口再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大约半小时前还清冷无人的直播间已经有了三位数的观众,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这段时间里弹幕区积攒了密密麻麻的发言。 【?我了个去,超绝宝藏新主播。】 【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随便逛逛看见了我走丢的老婆…】 【一见钟情了。】 …… 【主播好温柔,还给室友上药。】 【这小子不对劲。】 【主播给他擦药他偷笑什么?】 【没看错,刚刚那一下给他爽到了。】 【我勒个超级抖爱慕。】 …… 【老婆上床了,老婆盖被被了,老婆看弹幕了,老婆我在这里!】 【主播你记得吗,小时候你在你家里玩,我在我家里玩,我们不认识,但是老天爷给我们订了娃娃亲。】 【他脸红了嘻嘻。】 【对不起。】 “……”钟年脸色变了又变。 这都是什么东西? 来看直播的有正常人吗……是不是都被游戏逼疯了? 不过打赏确实陆陆续续一直都有,钟年暂时对游戏结束后外面休息区的物价没有概念,以防万一还是想多存点本。 于是他也没有关,把直播挂着就睡觉了。 宿舍一片寂静,黑暗中唯独钟年的直播窗口散发着除了玩家本人以外看不到的荧光。 主播睡着了没有任何互动,也不是什么处处蛰伏危机的刺激副本,但是直播间热度不减。 里面的观众在自嗨。 【真的好漂亮……趁美人睡觉我疯狂舔舔舔舔。】 【侧睡着还把两只手规规矩矩搭在脸边,好乖啊像小宝宝,好想捏一下。】 【睡得好香,脸也红扑扑的。】 【老婆你一定要顺利通关啊,你死了我就成鳏夫了。】 【主播心真大,一般新手晚上都不敢睡觉的。】 【这个副本好像没有什么非人存在吧?没多大关系。】 【?我怎么看见隔壁床睁着眼。】 【操!真的,那小子动都没动还以为睡着呢。】 【他起来了,他要干嘛?】 【站主播床边上了……不会要干坏事吧。】 【啊啊啊我不要水煎play啊!】 【老婆你醒醒!!】 睡得正沉的钟年对室友的接近一无所知。 柯正初下床的动作几乎无声无息,呼吸也放得很轻。 夜色中他犹如一缕幽魂,静静立在钟年床前,长久地注视着。 安睡的少年对这个室内另一个成年男性没有任何防备,睡颜安详恬静,长长的睫羽垂着,呼吸清浅,柔软的银白发丝散落在枕上,让人很想上手触碰。 不知过去多久,一动未动的柯正初伸出了一只手。 就像是生怕惊动一只停驻的蝴蝶,他用着食指指尖小心地触碰上了少年的睫毛,来回拨动了两下,又转到另一边,来回拨动两下…… 然后,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一缕发丝,在指间揉了揉。 手感不一样。 柯正初这么想着,目光又停在钟年的脸颊上。 他咬着后槽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食指戳上了柔软温暖的脸颊肉,就好像戳进了一个棉花糖,陷了进去。 柯正初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里好痒,一种奇怪的冲动冒出来,让他想使劲上手揉一揉,再咬一口试试口感是不是也这么让人上瘾。 他不自觉地用了点力,看着钟年像是个漏了个开口的有弹性的面团一样,一戳嘴巴就被挤压得嘟起张开。手指收力,嘴巴又合回去,再戳,嘴巴又嘟开,再收…… 直播间里的观众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哥们儿,你还玩上了……】 【玩够了没!该我了该我了!】 【宝宝你睡着也是个大萌物。】 【给我看无语了,你小子半夜不睡觉就干这事啊?】 【看得我手痒痒,疯狂戳屏幕但是一点手感也感觉不到呜呜。】 【别戳了人要醒了!!】 柯正初自然也发现少年有了点反应,眉尖蹙起眼睫轻颤,看着再弄一下就要醒了。 柯正初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他不再打扰人的好梦,就只是坐在床边看他。 …… “嘟——嘟——” 一声又一声的鸣笛声,响到使整艘船都在轻微振动。 六声响完,钟年也被惊醒了。 他做了一个自己变成面团被人揉来捏去的奇怪噩梦,中途醒来就在昏暗中看到眼前有个可疑黑影,想也不想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 手心打在人脸上的触感让钟年一顿,迅速后退贴到墙壁上,爬到床尾拍开了室内的灯。 灯光照亮了柯正初的脸,他肤色本就是没有血色的白,右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很是明显。 “怎、怎么是你啊……”钟年缓过来后立即爬回去,想碰柯正初的脸颊又不太敢,手足无措道,“对不起对不起!打疼你了吧,我一睁眼看到你被吓了一跳就……” “没事的,不疼。”柯正初面无表情地说,主动把脸往他手心里送了送,贴上去。 “那你……” 柯正初道:“刚刚船在鸣笛。” 钟年一怔。 他骤然想起在梦里听到的鸣笛声。 一共有六下,是求救信号。 他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忘记了要问的,下床套上鞋往外走。 别的房间里也有人被吵醒,出来查看情况,议论纷纷间看到穿着单薄睡衣领口歪斜的美貌少年,又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眼睛不自觉地追着他看。 可惜的是,很快有人从后面追上来给少年披上了一件外衣,并用身体遮住大半视线。 “外面风大,别着凉。”柯正初说。 但是钟年根本顾不上,他神情凝重地扫视着夜色中过于平静的大海。 游轮停了。 13、游轮人质13 半夜三点。 夜空与海面犹如一块深蓝幕布笼罩着中央停滞的游轮,上空一轮圆月是被破开的口,洒下凄冷的月光。 在这个无风的夜晚,这诡异的平静却让人无端生出不安。 除了拥有顶级隔音建材的豪华客舱,其余人都在突兀的鸣笛声中醒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船员说是引擎略有受损,所以不得已停下修理,在天亮前就会继续前进,但是以免受损过的设备会再次发生故障,所以不得已结束之后的旅程,选择找地方靠岸。 听到这个解释理由的钟年陷入沉思。 隐瞒了命案,用这个理由来解释为何会就近靠岸确实不错,但是他观察到其他船员的肃穆动静,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会不会是查尔斯那里发生了意外?又或者是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 思索间,一个高大身影走过来:“钟年。” 钟年抬眸,入眼便是对方工字背心下鼓起的饱满胸膛,怔了怔:“湛陆……?” 湛陆挑眉,抬手用指骨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没穿厨师服就不认识人了?” 钟年摁住痛处,瞪过去一眼:“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湛陆目光在他身上披着的外套停顿了一瞬,又瞟向他身后脸上巴掌印未消的柯正初。 “我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听说游轮出了事,你清楚吗?”钟年又向湛陆打听。 湛陆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耸耸肩:“不就是引擎故障,很常见,没什么大事。” “哦……”钟年却还是不放心。 他做不到坐以待毙,果断地选择去找查尔斯。 刚迈出两步,他的手腕被身后人抓住:“你要去哪里?” 钟年扭头看向柯正初,对方眼神是充满担忧的。 他的语气不由软了几分,说:“有点事,我去找个人。” “别去!”柯正初紧紧抓着他,“我们觉得回去睡觉比较好。” 钟年心里着急,只能哄他:“正初你听话,你回宿舍等我,我马上就会回去了。” 有些亲昵的称呼和话语,成功让柯正初不自觉地松了手,钟年立即头也不回地往上面走。 可下一秒他双脚离地,视野旋转,反应过来后他发现自己竟是被湛陆抱了起来。 还是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他双腿被箍着,被迫坐在了硬邦邦的手臂上。 “湛陆你干嘛!!”他惊声尖叫,捶打湛陆的肩膀,吸引得其他人看过来。 “带你回宿舍,他说得对,大半夜乱跑不安全,你得好好回去睡觉。”湛陆一点感觉不到痛似的,平稳地抱着他往回走。 一有失去平衡的感觉钟年就下意识搂抱住湛陆的脖子,他转而去拍打湛陆的脑袋。 “你有病是吧?放我下来!我去哪是我的自由!” 湛陆不听,抱着钟年阔步离开众人视线。 一转方向,钟年看到了跟上来的柯正初,连忙向他求助:“正初你帮帮我!” 柯正初嘴巴张了张,还没说出什么,湛陆先道:“他不会帮你。” “……”柯正初闭上嘴,什么也没再说。 “你就欺负我们弱小是吧?湛陆你不是男人。”钟年开始人身攻击。 要不是他的双腿被箍着动不了,不然非得蹬死这个臭东西。 简直莫名其妙。 “弱小?你说的也包括他?”湛陆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钟年又去拧湛陆的耳朵,说:“不然呢?你长得跟头牛一样壮,谁能比得过你!” “随便你怎么说。”湛陆丝毫未被他激怒,一步未停地把他送回宿舍,一把按在床上,在他翻起来前用被子把他裹成一团,还让柯正初找来几条裤子当作绳子,把被子死死绑住。 钟年就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样在床上拱了拱,坐也坐不起来,还被湛陆打了一下臀部位置。 隔着厚厚的被子,没多大感觉,但是闷闷的一声“啪”,给从没受过这种委屈的钟年气得双眼通红。 “湛陆你过分了!你凭什么绑了我还打我屁股?!” “好好睡着吧。”湛陆把他的脑袋按回枕头上,顺便揉了两把,起身对柯正初说,“我走了,你多看着点。” 柯正初点点头,看着湛陆离开后,把宿舍门关上,转身面朝床上面容因为愤怒而染遍红晕的少年。 “小年……” 这会儿钟年因为挣扎和包裹的被子出了汗,一缕发丝黏在了脸边,带着恳求的双眸在此时显得格外的媚。 他软声央求:“正初,你把我放开好不好?” 柯正初没说话,看着他被束缚在床上完全无法动弹的模样,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钟年不知柯正初在想什么,继续说着:“正初,那个神经病走了,你不用怕他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这个怕生老实的室友居然摇头拒绝了他。 “不可以。”柯正初蹲到床前,“小年,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钟年万分不解,“你跟他是一伙的?” “不是……”柯正初皱起眉,“我只是,只是也不想让你乱跑,会很危险。” 钟年不太明白:“有什么危险的?就算是晚上也这么多人在呢,我就是去找个人问几件事而已。” 柯正初表情有些犹豫:“等明天,不可以吗?” “不可以,我就要现在去。”钟年不知道这中途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变故,“你这样强行把我压在这里睡觉,我也是睡不着的,我休息不好就可能会生病。” 这话一出,柯正初的态度松动了起来。 钟年接着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行吗?” “……好。” - “你要找查尔斯大副?”路上,柯正初听到他找的人霎时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是的,别担心,他人还是挺好的。”钟年拍拍柯正初的手臂。 两人一起走到驾驶室外,可能因为今夜发生的意外,里面忙碌成一团,也不让外人进去了。 钟年只能拜托值班的船员给自己传话,没一会儿,查尔斯走出来。 钟年立马抓着他的手把他往别处拽:“查尔斯,我有事问你,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查尔斯顺从地跟在后面,神情倒很放松,还安慰钟年:“别着急,慢点走。” 到了僻静处,钟年又想起被自己冷落自主跟上来的柯正初,对他说:“正初,你在那边等我一下。” 柯正初抿了抿没有血色的薄唇,看了查尔斯一眼,点点头:“有事你叫我。” “嗯嗯。”钟年心里装着正事,没有太注意到柯正初的异常,等人一走就急忙把查尔斯的上半身拽低,像之前那样说悄悄话。 “怎么样了?” 查尔斯含笑看着他,给他身上的外套拉紧一些:“什么怎么样了?” “炸弹的事呀!”钟年都要急死了。 “进展有点困难。”查尔斯摸了摸鼻子,“我带人偷偷找到了几个。” “然后呢?” “然后船上出了一点问题,船长就把我叫了回去。” 钟年惊讶:“这都什么时候了呀?什么事比炸弹更重要,不应该先把最大危机解除吗?!” “小声一点。”查尔斯抬手捂在钟年柔软的唇上,用气音说,“这件事不适合打草惊蛇,只能偷偷查,要先摸清所有情况才能行动。” 钟年冷静了些许,点点头。 说得对,手拿着炸弹开关的人随时都能引爆,不能出一点差错。 “你应该知道了,游轮的引擎出了问题,暂时还不知道是意外,还是那些人故意所为,事情有点棘手。这段时间待在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尽快回去待着吧,尽量别在外面乱走,你放心我会把事情解决的。” 一个两个的,都想把他往屋里赶。 但是钟年从查尔斯这里得到了答案,也就没有再在外面闲逛的理由了。 他应道:“知道了。” 查尔斯手搭着钟年肩膀往回走,低头跟他道别时似是无意,嘴唇在柔软芬芳的发丝上轻轻蹭过。 “回去吧。” 钟年没有发现,点点头走回到柯正初身边:“我们走吧。” “嗯。”柯正初稍慢了一步,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原处看着这边的查尔斯,然后抬手在少年的脑袋上抚了一把。 钟年疑惑:“怎么了?” 柯正初神色如常:“没什么,有点脏东西。” 14、游轮人质14 钟年心里装着事,很早就醒来了。 收拾好自己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外面查看情况,糟糕的是,游轮似乎依然停在原处,并没有动过。 是没有修好吗? 疑惑很快就被解开,工作前员工开会,组长告诉他们游轮因为维修还会停半天,这期间必须要更加卖力地服务客人,不能让客人的心情因此受到影响。 之后钟年根本没有其他时间跑出去找查尔斯问情况,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在厨房工作的中途对湛陆翻个白眼的时间是有的。 到了他的休息时间,他找了个地方啃自己干巴巴的早饭。 面包很硬,没什么味道,虽然兔子的牙口不错,但是咽下去感觉能把喉咙刮伤。 钟年苦着张小脸,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害得直播间的观众一阵心疼,打赏一波接一波。 【这该死的游戏怎么就不能用积分补贴副本里的主播啊?】 【瞧把孩子饿的,当妈的心痛。】 【虽然但是,不停嚼面包的样子好可爱……】 【我隔空捏捏捏!】 【想想后面的剧情就为老婆担心。】 钟年鼓动的腮帮子一停,盯住弹幕里的某一条。 “后面的剧情怎么了?” 他第一次对着直播间说话,里面的观众立马激动起来。 【啊啊啊啊老婆老婆!!】 【就是****,然后**!多注意****!】 【发不出去的。】 【别管那么多了,主播跟我结婚(戒指)(玫瑰)】 钟年见到了好几条被屏蔽加码成星号的弹幕,轻叹了口气。 算了,他也没真奢求能从观众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还不如趁现在溜走,去找查尔斯…… 想到就做,他捏着剩下的半块面包站起来,偷偷往外走,试图躲过其他同事的视线。 不幸的是,他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你要去哪?” 钟年抬起的脚在半空中停了半秒,然后选择无视,继续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猝不及防地,领口一紧,他被人揪住走不动了。 他往后领上的手打了两下,打不掉才恼怒着转过身咬牙切齿地叫:“湛、陆!” 穿着厨师服的高大男人脸上带着痞笑:“这么生气干什么?” 钟年瞪他,两只眼睛写着:你说呢? 然后扭头欲走。 湛陆伸出胳膊又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进自己怀里,赶着他发作前,把另一只手端着的盆子抬高到他面前。 “别气了,看。” 一个巨大的漂亮可口的甜甜圈放置在精美的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钟年被惊得一呆。 “不是喜欢吃这个?做了一个超大号的给你,我还从厨房里偷了一瓶牛奶,在我口袋里。”湛陆又把盘子往他鼻尖凑了凑,“我改良了配方,绝对比上次还好吃。” 钟年确实闻得出来味道不一样,被这香味勾得肚子咕噜噜响,手里干巴巴的面包霎时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钟年耸动了下鼻子:“好、好吧……再次看在甜甜圈的份上。” 他说完,听到耳朵上方响起的一声低笑,又有点发恼了,“还不快点放开我!!” 【狗男人又吃主播豆腐。】 【昨晚我就想骂了,对老婆又抱又五花大绑的,还打我老婆屁股。】 【我都怀疑他昨晚回去会偷偷闻手。】 【猜得太保守,要是我就不只是闻了。】 【宝宝真好哄,是不是多一个甜甜圈就能把他带回家呀qaq】 吃完甜甜圈的钟年舔走指尖剩下的一点巧克力,已经差不多气消了。 甜食就是让人心情好。 连着后面干活都有了力气。 之后他被分配到了给豪华客舱送早餐的工作,推着餐车上到十层,先是被守在外面的保镖拦住检查了一通餐车,甚至还见到有专门试毒的。 到这步钟年接受度还算良好,直到保镖说还要检查他身上。 “特殊时期,希望你能够理解并配合。”两名墨镜寸头的保镖体格强壮,穿着黑西装压迫感十足。 钟年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想为难他们。 毕竟也都是按吩咐行事。 他抬起手,姿态坦荡大方:“请便。” 两名保镖看着面前穿着黑白制服的少年,墨镜下的眼睛放肆地游走也不为人所知,皆是滚了滚喉结。 【这两个对着我老婆咽口水了,我敢肯定。】 【服了这么好的事让他俩npc碰上了。】 钟年是无所谓,但是两个保镖却发生了争吵。 他们在争谁给钟年搜身。 “我资历比你深,你应该听我的。” “职位一样有什么差别?我细心我更合适。” “就应该我来。” “我来!” 钟年挠挠额头,看着两人甚至动上了手,有点无言。 这有什么好吵的? 他正想说要不两个一起,某个房间里的客人听到了这动静,开门走出来。 “吵什么?” 对方声音微哑,浓浓的倦怠中带着几分烦躁。 两个保镖立即站直了,转过去行礼:“盛先生。” 钟年从两个高大保镖后面弯腰冒出脑袋,看到中间房间门口站着的盛储。 跟之前见到的形象很不一样,没有一丝不苟、板正无趣的西装,一身黑色睡袍衣领微敞,露出一大片胸膛,连着那头黑发也有点乱,被随意抓上去,一张俊脸比平时还要更冷,但不再是一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淡漠,难得有了外放的情绪。 眉头紧拧着,薄唇抿直,是一种很明显的不耐烦,可见起床气不小。 不过在看到保镖后探头探脑的钟年后,表情略有收敛。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我们……”两个保镖对视了一眼,“正打算给这位送餐的服务生搜身。” “不用了,让他直接进来。”说罢,盛储转身先进了房间。 最后钟年顺利地推着餐车进去。 他一一掀开圆盖,将丰富的早餐端上餐桌,摆正好餐具,动作从容不迫,垂眸的模样显得有些贞静,与匀称的身姿搭配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盛储坐着沙发上,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喝一口水。 钟年转身时,对上了盛储深不可测的视线,小弧度地抖了抖眼睫,轻声询问:“先生,需要为您开酒吗?” “不着急。”盛储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我们还有点事需要先完成。” 钟年:“什么?” 盛储将玻璃水杯放置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钟年莫名心跟着重重一跳,再抬眼时,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你……” 他的声音被盛储接下来的动作吓得止在了喉间。 他整个人被反着压在了墙壁上,试图一动,后腰就被摁住了。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别动,我要搜身。” 15、游轮人质15 【啊?来这招。】 【刚开始我还以为救了咱宝算是个好人,结果等在这里?】 【两个保镖抢来抢去的机会最后被狗叼走了。】 【趁机摸摸……】 钟年心中的意外不比观众少,他以为搜身这个事已经过去了。 昨晚姓钱的红毛发生意外,他也有不在场证明,这人应该知道他没有嫌疑才对,怎么又要亲自搜他的身? 他觉得很怪,莫名有些抗拒,说:“盛先生,我身上藏不了什么能对你有威胁的东西。” “谁知道?”盛储不以为意,语气淡淡又不容置喙,“就算没有凶器,也可能□□趁机下在我的早餐里,所以必须搜身。” “……”理由无懈可击,钟年没话讲了。 他只能任由盛储动作。 背着身视线受限的原因,他不太能看到盛储的动作,所以当腰被两只手左右掐扣住时,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他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对方手掌很大,一掐正好大拇指按在他后腰窝上,顿时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感泛开,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盛储自然没有错过他这个反应,眸色幽深几分,略微停顿过后,大拇指压按的力道不变,碾着移动位置。 即使隔着黑白制服,他也能感受到手下躯体的柔韧,也不会放过躯体主人丝毫的微弱反应。 当手掌上移到肋骨处,战栗已停,再转到前面的腹部,平坦的,就算不摸也知道藏不了东西,但是盛储还是揉捏了一把。 少年又抖了一下。 可见这里也算是“敏感禁区”。 接着双手下滑,扣在少年两侧瘦削分明的胯骨上,手指深入裤兜里一扫。 兜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能摸到的只有轻薄布料下的温热软肉。 “嘶唔……” 平日不被他人触碰的领域泛起痒意,钟年两腿不由自主地夹拢,“盛先生,您要是怀疑我兜里有东西,我可以把兜袋掏出来给您检查的……用不着这样。” 盛储并不接他的话,自顾自说:“我要m……搜马甲里面。” 钟年一愣。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盛储停顿的中间想说的是“摸”? 还未等他回神,盛储就已经上手了。 一只手从马甲下摆伸入,本来马甲就是修身的剪裁,布料也并非属于弹性,一只大手伸进去便紧绷绷的,难以动作。 钟年不明白,怕他在马甲与衬衫之间藏东西,让他把马甲脱了不就好了,何必这样费劲? 摸索间,马甲已经被撩到腰之上,里面好好被收束在裤腰之下的衬衫也乱了,一部分衣摆翘出来,露出一点后腰雪白的肌肤。 盛储的手不仅大,还烫,钟年整个后背都被彻彻底底查探清楚,上半身也就前胸被放过。 不像是搜身更像是摸骨。 眼见着有往前边来的趋势,钟年连忙喊住他:“盛先生。” 盛储手停在了少年肋骨上方的位置:“怎么了?” 钟年想让他差不多可以了,刚开口,门口响起门铃声。 两声后玄关处的可视屏上自动跳出了外面的画面,并且传出他人的声音。 “盛储,开门。” 很熟悉,贴着墙的钟年费力地转过脸,隔着距离只能依稀看到小小屏幕上来访人的轮廓,但是那头金色的头发太过显眼。 是宗星祎。 有了昨晚的经历,钟年可不太想面对这个大少爷。 而盛储也没有作出回应。 一时之间,房间里格外安静,两人就像是不存在。 可若是外面的人一旦闯进来,就能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两人的姿势已经超过了正常人之间的范围,少年身上的服务生制服凌乱,双手举在脸边紧贴墙壁而站,表情是隐忍中带着羞耻的,活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通。 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是睡袍松垮,不小的体型差几乎笼罩住了少年,贴得极近,手还塞在少年的马甲里处。 任何一个人进来,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搜身。 说是某种强迫性质的潜规则行为还差不多。 忽然,可视门铃里又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还没起床吗?”慵懒而华丽的嗓音,是关山越。 宗星祎嘲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爱睡懒觉啊?他从不赖床。” 关山越说:“不一定呢?毕竟昨晚他忙到凌晨。” “也是……这次出海破事这么多。” 设备的收音效果太好,里面的人听着好像是面对面一样。 明明房间有着顶级隔音效果,钟年还是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怕外面人听见:“盛先生,您的朋友来了。” “嗯。”盛储应了,身体上却没有任何行动。 钟年哽了哽:“……您可以别按着我了吗?” 他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 在等待的同时耐心也在逐渐消耗,接受搜身他自觉已经很给面子了,什么也没搜出来僵持在这里干嘛? 贴着墙站真的很累,腰好酸。 他不再乖乖举着手是完全被动的姿态,一只手肘往后抵,想把男人抵开,另一只手去扯马甲里的。 倒也出乎意料,男人并没有用劲一直压着他,钟年很轻松地拉扯开了,成功获得活动的空间,转过身去。 钟年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黑眸,平静又不失礼仪地道:“盛先生,我还有别的工作,就先走了,早餐您慢用。” 盛储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星祎就在外面,没关系?” 钟年收住脚步。 “我知道,他对你一见钟情,昨晚还把你叫到了房间里。” 盛储声音里让人听不出情绪,“中间的二十分钟里,你们发生了什么?至于让你落荒而逃。” 钟年心里惊讶他对一切事情的了如指掌,面上镇定自若地回道:“没什么,他想送我礼物,我觉得太贵重就拒绝了而已。” “是吗?就这么简单。”盛储尾音微扬,语气狐疑。 钟年咬了咬嘴唇,点头。 “可是昨晚他带酒过来跟我哭诉,说你不止拒绝了他的礼物,也拒绝了他的求婚。” “……” 钟年无言了半晌,讪讪笑道,“你俩关系真好。”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拒绝他,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失去了求偶资格。” 说话间盛储骤然逼近,钟年再次被逼着退到墙边,脊背发凉。 门外,宗星祎和关山越还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门内,盛储目光灼灼,手抚上了少年的脸。 “现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 16、游轮人质16 钟年与男人无框眼镜下那双难以捉摸的黑眸对视,有些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可盛储又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什么意思?”他不太确认地问了一句。 “字面意思,想要你做我的人。”盛储面容清俊,神色冷肃,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面红耳赤,“我的身体很干净,没有和别人做过,但你不用担心我的技术太差,我提前做过理论预习,工具也准备齐全,不会让你有任何不适。我也不需要你积极讨好我,我可以主动让你舒……” “停!”钟年想也不想就抬手按住男人的嘴,“不要再说了!” 他不害臊自己听着还害臊呢,有钱人圈子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被男人一波操作给整笑了。 【哥你是不是崩人设了……】 【我要给游戏主系统写信了,npc已被色魔上身。】 【不怪他,要是我碰上主播我也这样。】 【之前还以为你多正经呢,结果私底下又是搜身又是自荐枕席,也是开眼了。】 【我看他巴不得想赶紧给老婆伺候一下好好证明。】 【喂,你的好兄弟们还在外头呢,他知道你想挖他墙脚吗。】 钟年这会也是焦头烂额,他不知怎么应对,出去会碰见宗星祎很尴尬,继续待在这里又…… “盛先生,麻烦您收敛一点,你的朋友……”钟年想提醒他,可话说到一半竟是手心发痒。 盛储在闻他的手! 手心的感知是很明显的,盛储高挺的鼻子顶在上面,呼吸一收一放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嗅闻的力道很重,气息便也撩得他很痒。 钟年赶紧把手缩回,推开男人弯腰从间隙中躲开,将被弄得潮湿的手心往身上狠狠地擦。 几次三番地被冒犯,钟年也不想再继续跟男人客气下去了,没好气道:“你是狗吗?盛先生。” 可更出乎意外的是,盛储被骂了丝毫不生气,反而低笑:“你确实很好闻。” 他抬手扶歪掉的眼镜,手心恰好贴着鼻尖,顺势又闻了闻:“只是摸过你就能沾上气味。” 钟年不经意一瞥,注意到男人腰下睡袍被撑起,登时被这人毫无羞耻的一面吓到了:“你……真该让你朋友好好看你这副样子。” “就算被他们看到,我也不会收敛。”盛储神色自如,仿佛失态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还说,“你可以开门让他们进来。” 钟年愤愤地磨了磨后槽牙,最后咬牙切齿地只说出一句“有病”,丢下餐车跑了。 他一开门,就直直撞上了宗星祎和关山越两人。 两人见到他突然从盛储房间里冲出来,还是这般不整模样,都十分意外。 钟年懒得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只想离开,冷冷甩下一句“两位的早餐都在里面”就走。 如果投诉他不敬或失职就去吧,他现在就是不想伺候这些神经病大爷了。 “小年——”回过神后的宗星祎想追上他,被身边人拉住。 关山越:“小年他现在情绪不太好,你最好别去。” 宗星祎止住了脚步,纠结了两秒后转身进了盛储房间里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关山越倒是不慌不忙,看着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后,才跟上去。 “没发生什么,我搜了他身,就惹他生气了。”盛储面色如常,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这会儿他已经整理好了睡袍的衣襟,坐在了餐桌前开始享用冷点的早餐,他对站着的两人道:“一起过来吃吧,不够餐车上还有你们两人的份。” 宗星祎一向很信任盛储,在他眼里盛储总是什么都是对的。 要说起来,盛储算他半个兄长,可靠、沉稳、成熟……拥有很多他理想中的兄长品质,并且从小到大教他很多为人处世、明哲保身的道理。 要不是盛储,他这个手无实权又毫无野心的人都很难在吃人的宗家混到这个地步。 所以当盛储三言两语地敷衍了他,他即使直觉事情并不简单,也还是压下来没再问,坐下一起用餐。 关山越坐在了宗星祎旁边,懒洋洋地盘起腿。他也穿着睡觉的衣服,但他上衣下裤的,比盛储前面的形象还要随性,衬衫的扣子扣得歪七八扭,白金头发乱在肩头。 他先打了个哈欠,似是随口玩笑了一句:“你搜个身给人家搞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什么禽兽的事呢。” 盛储放下手里的咖啡,淡淡抬眼,看着关山越。 而宗星祎叼着面包,观察着盛储。 关山越笑了笑:“怎么了,我开玩笑的。我相信咱们洁身自好、从不碰情爱的盛大公子干不出那种事,绝不会可能对一个小服务生下手。星祎,你说对吧?” 宗星祎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对。” “不过呢。”关山越又话锋一转,“小年他确实很吸引人,我见了也很喜欢他,要不等会儿我就不回去睡回笼觉了,去找他教他弹钢琴好了。” 说罢,他不顾旁人反应,埋头专心吃起面前的小馄饨,像是刚刚的话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自言自语。 房间内,三人心思各异,头一次聚在一起氛围古怪。 - “叮——” 电梯外,穿着厨师服的男人靠着墙姿态散漫,闻声抬头,见到想见的身影后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在垃圾桶的烟灰缸里,迎上去。 “回来了?让我等这么久。”说着他发现少年情绪不对,挑眉问,“十层的那些大少爷欺负你了?” 他俯身凑近细看,钟年不胜其烦地把他的脸推开,又动作一停,转手抓住对方的衣领拉回到跟前。 少年的动作太突然,湛陆条件反射地肩臂绷紧差点反击,在扑上来的香气中又及时忍住了,注意力全集中到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脸上。 视线从明亮的眸滑成水红的唇,喉头不由自主地收紧吞咽。 接着,少年做出更令他腹热的事。 他在闻他。 钟年先闻了男人身上,又抓起男人的手去闻,小巧鼻尖一动一动的犹如某种好奇的小动物在通过嗅闻取得信息。 “怎么了?跟小狗似的。”湛陆说。 很熟悉的词,钟年赶紧打住和某个神经病类似的行为,说:“你身上的烟味……” 湛陆莫名紧张起来:“怎么了?难闻?” “不是。”钟年拧着眉头,欲言又止。 湛陆说:“我以后戒烟。” 不假思索的反应惹来少年奇怪的一眼。 “哦。” 也不知道湛陆怎么想的,快速把兜里的两包烟掏出来放在他手上,像是要急于证明自己是认真的。 “你别不信,都给你。” 钟年:“?” 给他干什么,他又不抽。 17、游轮人质17 因为等着游轮继续开船,钟年工作很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往外面望一眼。 他做得慢,摸鱼也没人催他。 跟他一道的杰文时不时偷看他的脸,默不作声地把活揽去大半。 “为什么船还没开呢……” 都快中午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纳闷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煎熬的等待中他愈发焦虑不安,总觉得再拖下去就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在他思索着怎么再偷溜出去看情况的时候,关山越把机会送到了他手里。 船上的顶级贵客跑到底层船舱把很多人吓了一跳,关山越却好像没有自觉,还在众目睽睽下笑容和煦地对钟年招手,语气万分亲昵:“小年,快来,我带你去学钢琴了。” 钟年还在发愣时,组长就已经姿态谦卑地把他推出去,并在他耳边低声叮嘱:“要好好伺候,听到没有?” 钟年:“……” 关山越牵住了“借到手”的钟年,笑着对组长点点:“谢谢。” 组长受宠若惊:“您客气了。” 钟年走时感觉后颈发烫,回头看了一眼,和湛陆黑沉的目光撞上。 …… “要不是早上小年你走得太急,我还想把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呢。” 路上,关山越噙着笑对钟年说。 他来找少年前,难得换下了睡衣,穿上了别的衣服,还是十分正式的白金色礼服,胸前别着羽毛样式的金色钻石胸针,一头白金发被细丝带束起。 配上他有着西方血统的骨相,还有灰绿色眼眸,整个人犹如风度翩翩的西方贵族,精致得不像他本人做派。 认识他的碰见他,都一副见鬼的样子。 圈子里都知道关家这位少爷最不爱出门,难得见一次也基本都是穿着随时就能倒头就睡的家居服,就算在某些正式场合也是自我随性的。 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求婚。 【本人刷到过这个剧本,这位是里头最没存在感的了,单纯看不着人。】 【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开屏孔雀一样,是想勾引谁。】 【宝宝别去啊,这小子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完了家里的水灵大白菜被高级版黄毛小子拐走了。】 不常打开直播间窗口的钟年不知弹幕里都在说什么,已经毫无戒心地跟着关越山进了他的房间。 关山越似乎很喜欢艺术,房间和宗星祎和盛储有着很大不同,室内装修风格小众,全屋铺着地毯,沙发和床都很大,柔软的被子毯子抱枕柔软地堆在上面,随便走两步都有能够舒服躺下的地方。 另外就是随处可见的艺术类摆件,有雕塑有画作,当然也有一架百万级别的钢琴。 别的不说,钟年对学弹琴这件事确实是有点期待的。 关山越让他别拘束,钟年也就不客气地直直朝钢琴去了,中途遇上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就顺手摸一摸。 钢琴已经是提前打开准备好的状态,到了钢琴前,钟年伸出一根右手食指,按在某个不认识的琴键上。 钢琴发出悦耳的声音,钟年眼睛登时一亮,转头难掩兴奋地对关山越说:“我认识这个,是‘咪’~对吧?” 【咪~】 【宝宝你是好奇的小猫咪。】 【这个小尾音萌得我出血了。】 关山越也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笑起来:“是的。” 关山越走过去,站在少年侧后方,手罩在他手上空,接连按下了邻近的几个音。 音阶逐次响起,又变换成欢快的小调,他解释着:“其实钢琴不难,弹来弹去就是这几个音的组合。” 钟年赞叹:“好厉害,你随便弹弹都很好听。” 关山越嘴角始终上扬:“我们坐下来学吧。” 关山越是个不错的老师,教学方式有趣又易懂,还很会给情绪价值。 “之前我就说过你的手很适合弹钢琴,今日一试果然没错,姿势也学得很标准,知识记得又快。要是你早点学,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比我厉害很多的知名钢琴家了。” 一通夸奖下来,钟年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学得愈发入神,没有注意到自己与男人的距离过分地近。 钢琴凳本就不大,坐两个人避免不了擦碰。 关山越以一种半搂抱的姿势教他,一只手臂绕过他后背,手把手地带着他按琴键,以及摆正手腕动作。 不过关山越又难以否认地很认真,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让钟年这个专心致志的学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不知过去多久,钟年学会独立弹奏一曲儿歌简谱。 最后一个音不太连贯地落下时,他的成就感达到顶峰,容光焕发且笑容灿烂地转头对关山越说:“你看,我成功了。” 有了前面的流程,他下意识向“老师”讨要肯定和夸奖。 关山越目光落在微微低头就能贴上去的脸颊,柔声说:“很棒。” 钟年开心地又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浑然不知身侧的老师已经完全走神。 弹到一半,他听到耳边没头没脑地传来一句:“小年,你喜欢他们哪一个?” 钢琴音断开,钟年昂扬的兴致也戛然而止,怔怔问:“什么?” “星祎和盛储,我知道他们都对你下手了。”关山越将下巴搭在少年的肩膀上,灰绿色眸子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谁更令你有感觉?” 钟年蹙起眉尖。 关山越轻轻一笑:“对不起,我是不是扫了你的兴?我就是太想知道你的想法了,不然我一直难受下去的。” “我都不喜欢。”钟年直言回答了他的话,“他们俩都很讨厌。” 关山越闻言笑了,好像被别人嫌弃的不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一样:“我了解他们,他们两个都不太会疼人,又自负又强硬,不懂得体贴温柔,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小年,你要试试我的身体吗?只要你喜欢,我怎么被你玩都可以,我会给你一个不错的体验的。” “……” 钟年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 “本来刚刚我还觉得你还不错,但是现在不是了。” 他抓住腰间不知何时搭上来的手,用力甩开,从凳子上起身,生气的表情里带着一点郁闷,背着手愤愤道:“你跟他们半斤八两,都不是好东西。” 难怪能玩在一起呢,都是衣冠禽兽。 18、游轮人质18 “你们这些神经病以后都别再来烦我。”钟年转头往外走。 “小年——” 钟年走到一半被身后的关山越攥住手,被一股不小的力道一拖,失去平衡跌在边上的豆袋懒人沙发上。 懒人沙发里的流动颗粒让他像是陷在了一团沙子里,一时起不来身,努力找着支撑点时头顶已经罩下来一团阴影。 他抬头,见到关山越跪伏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有些强势的姿态,神情却称得上是卑微和讨好的。 “小年,你别不信我,我是说真的。” 听到关山越这么说,钟年却更加不屑。 “合伙耍我好玩吗?你们有钱人真是闲得慌。” 一个个的说些没脸没皮的话,就是想欺负他,他们以为他是那么好欺负的? 钟年有理怀疑他们三个是背地说好一起逗他玩的,三个关系很铁的人,一个接一个跑到他跟前现眼,说的台词还很像,什么身体干净,要让他舒服,要伺候他……再说怎么就那么巧同时看上他了? “不是的,我没有任何耍你的意思。”关山越急起来,“真的,我没说谎。” 钟年不吃这套,推着关山越肩膀:“让开,我要走了。” 关山越不想让钟年,生怕他这一走就再也不给自己机会。 “不信我就证明给你看。” “不需……你干嘛!”钟年被压着倒回豆袋沙发中,还没反应过来,忽觉肚皮上一凉。 关山越竟是把他的衬衫下摆扯出来,推上去,然后把脸埋到上面。 钟年的肚皮几乎从不露在外面被人所见,睡觉再热也得用被子一角好好盖着,白得像是一滩牛乳凝成的豆腐,肌肤又嫩又受不得刺激,温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上面,痒得跟有人用羽毛撩他似的。 “你放开……唔,好痒!”钟年下意识地扭动想躲,可是腰肢被关山越掐着两边摁着,逃不出分寸之地。 他看不到,埋在他肚皮上的关山越满脸痴迷,一直在闻味道,活像是被下药一般,眼里的理智逐渐被欲色淹没,脸不自觉地想要更加贴近。 他越扭动,关山越的冲动就更加难以压制,鼻尖凑上去,陷在了少年柔软的腹部。 当一抹湿意扫过肚脐眼周围时,钟年尾椎顿时一麻,腰肢弹动了一下,也更软了,使不上力,在豆袋上起都起不来。 又被亲了一下的肚子,他惊叫出声,难以置信地骂着:“关山越你有病吗?!” 关山越仿佛听不到他的骂声,收回尝到甜头的舌,脑袋下移。 钟年听到解扣和拉链声,拍打或推搡着对方脑袋的手一顿,改成了抓,拉扯间他扯下了关山越的发带。 一头白金发散开,部分落在了肚皮上,更痒了。 钟年毫不留情地抓住了这头柔顺的白金发丝,用力往外拉扯。 头皮上的痛感让关山越不得已地后仰,吃痛拧眉,眼里却是愉悦的笑意,不知魇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唇。 “好痛……”关山越轻笑着,“小年抓得早了,也不该把我往外扯,应该往里死摁才对,我还没正式证明自己的用处呢。” 钟年懵了一下,愈发气结。 “脑子有泡去看医生。” 他一脚蹬在男人腰下致命处,得以脱身。 一边跑出房间一边系好裤子时,他还听到关山越在央求着他别走,顿时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他忽视了外面保镖耐人寻味的眼神,没有坐电梯,选择从安全通道下到低层。 他埋头就是一通乱走,出了一身汗,最后躲到了船尾无人处,随便找了个地方蹲坐。 他把领结扯下来,拉开领口,稍微感觉到通气一些了。 “什么人呀……”他脸颊鼓起且发红,眼睛也被气出一些水光,发泄似的把手里的领结丢出去,又蹬着脚下的皮鞋发出响声。 要是下次还凑到他跟前发疯……他顶着身份差距也要狠狠咬他们一口。 是游轮主人又怎样? 他不信会把他丢海里。 【怒了,好好看着直播自己又被绿了。】 【呜呜宝宝又被欺负了,口水给我气出来了。】 【他们都巴不得要把你吃了宝宝……下次跑远点啊!】 【啊啊啊我也想埋肚肚亲肚肚!姓关的这辈子死也值了!】 【要不说他们三是好朋友呢,都一副狗样。合伙确实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也得是分不清输赢这种情况,就得合伙三个一起和和谐谐地**老婆,让老婆***,四个人**床上****】 【我也喜欢看**的剧情,但是四个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别管全都是我钟年大人的**】 【不要啊我宝宝会被*死的!】 “说些什么呢听不懂。”钟年拧着眉看着弹幕里被屏蔽的发言,“你们不会是在偷偷骂我吧?” 【怎么是骂呢嘿嘿。】 【让你们口嗨,被主播看见了吧。】 钟年又一头雾水地看了一会儿直播,觉得弹幕内容全都牛头不对马嘴,好像在说什么加密的话一样,莫名觉得更气了。 “把直播关了。”他跟系统说。 “好的。”系统秒关,顿了顿,加上一句,“你不用理会他们。” 钟年蔫巴巴地应:“哦。”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道:“我说的那些npc也是。” 钟年本来就气,开始对着系统发脾气:“你还好意思说呀,你们什么破游戏,npc全是脑子不正常的。” 系统:“抱歉,我会向上反映的。” 钟年感觉到平日里冷冰冰的系统变得有点好说话,多问了一句:“那刚刚弹幕里骂我什么了?” “没骂你……但也不是好话。” 钟年情绪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把前面屏蔽的那几句放出来给我看看。” “不行。” “那你念给我听听呢?” “……这个更不行。”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又不是剧透,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钟年怎么说也没能让系统妥协,气得嘀嘀咕咕骂了好几句坏系统。 什么坏系统冷冰冰紊乱天气,坏系统偷走玩家积分去冲按摩卡,坏系统喘气导致海啸…… “……” 系统说:“系统不会去按摩也不会喘气。” 钟年:“你承认你冷冰冰紊乱天气了?” “我没有。” “哦,坏系统狡辩撒谎导致游戏信誉值暴跌。” “……” 之后钟年再怎么骂,系统都没回一句嘴,全受了。 骂了半小时,钟年总算舒服了,神清气爽。 系统:“骂完了?” 莫名地,钟年从没有感情的机械音里听出来了一点无奈。 他忍不住笑:“坏系统还是有一点好的。” “哪好了?” 钟年正要说,忽然收住扭头往侧方看去。 一个全身穿着黑色的人影靠着过道门,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眉眼,只见线条硬朗的下半张脸,但是钟年能感觉到自己和他对视上了。 没等再看清,男人转身离开。 钟年迟疑了两秒,再追上去已经不见人影,回到过道门处,低头见到了地上遗留的烟蒂。 他嗅了嗅空气里遗留的香烟味,打出一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想:算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去找查尔斯吧。 19、游轮人质19 钟年没能找到查尔斯,去驾驶室问了人不在,只能回到厨房的岗位。 他一出现,杰文就忧心忡忡地抓着他问情况。 钟年笑眯眯地说:“哪有什么问题,我伺候得可好了~” 也就是扯了贵客的头发并且踢了一脚而已,对方爽着呢。 “那就行,没得罪就好……但你也没受欺负吧?”杰文检查了一遍钟年全身上下,没发现哪里有伤,又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躯凑过来,湛陆伸手提了下钟年没系好的领口,声音沉沉,“领结去哪里了?” 钟年闻言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领口,慢半拍地想起是落在了上面楼层的船尾。 自己因为生气丢出去就忘记捡回来了…… “我出去一下。”他匆匆跟组长打声招呼,跑回到之前的原地,找了一圈没找到。 短短的时间内,这里也很少有人会来,怎么会不见了? - 每次饭点前,会是游轮厨房最繁忙的时候。 可能是组长见他得到了贵客的偏爱,这次就刻意给他安排了更轻松的位置,去六层自助餐厅里准备冷食,好歹不用在乱糟糟的后厨闻油烟。 钟年戴着杰文借给他的领结,慢吞吞地摆放甜品台,时不时趁人不注意往嘴里塞两口小的蛋糕或饼干,吃得很开心。 一边偷吃他一边偷瞄着这层自助餐厅,其占据了一整层的面积,大得吓人,且二十四小时提供,但是船上也就一百位客人,一天里准备的食物有百分之七十是被倒掉的。 即使是在游戏里,钟年也想骂一句可恶的有钱人真会浪费资源。 所以他多偷吃点也是在做好事。 如此想着,钟年把腮帮子塞得更圆,像是一只藏食的松鼠。 在他考虑接下来要选mini慕斯还是柠檬马卡龙的时候,头顶没有任何预兆地响起警报声。 一阵阵在上空盘旋,将游轮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起。 警报声中夹杂着广播音:“codebravo!codebravo!” 广播隔十秒就重复三遍,钟年第一时间没能理解到意思,茫然地环顾四周,直到听到有同事在大声喊“是不是有火灾”,才隐约意识到什么,迅速往甲板外面跑。 他攀着栏杆先是往下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再一抬头还真的看到上层窗口冒出了滚滚浓烟,心中一惊。 没一会儿广播通知:“各位女士先生们,顶层客舱发生火灾,请所有贵宾包括船员至六层自助餐厅避难,再次重复……” 顶层客舱…… 钟年错愕,顶层那么好的保护措施和设备,怎么可能会发生火灾? 他直觉不对劲,没有听广播的回餐厅里,选择往上。 电梯不能走,安全通道里都是往下跑的人,钟年逆流而上,几次险些被冲撞得跌下去,死死抓着扶手才稳住。 也有好心人看到他,提醒他不要上去,他谢过后执意前行。 越接近顶层,浓烟就越大,钟年用提前准备好的湿手帕捂着口鼻,最后被挡在了十二层入口。 “请不要靠近。”身材强壮的海乘不允许他接近一步,即使钟年扯谎自己是顶层贵客的人,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别无他法,钟年只能跑到甲板往上看。 晴天之下,上一层的浓烟犹如一团掉落的乌云笼罩着,让人看不清内部情况。 但是钟年可以确定,上面连救火的动静也没有,也感觉不到火的热度。 就算隔热做得再好,也不会一点感知都没有吧? 再回想挡住入口的海乘的淡定表情,钟年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强。 下一秒,他果断地转头往驾驶室的楼层跑,抓住保卫的胳膊大声请求:“请让我见查尔斯大副!或者船长也行!” 保卫道:“他们不在,而且我们现在正忙,你待会儿再过来吧。” 钟年找机会钻过去往里一瞧,确实没找到想找到的人,很快被赶走。 船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 他晕头转向地四处问人,没找到查尔斯也没找到船长,反而先在楼梯碰上了湛陆。 “你没好好待在六层餐厅怎么在这里?”湛陆抓着他胳膊想把他往六层带。 “别——”钟年急得满头是汗,力气不敌湛陆,被半拖着走远,“湛陆你放开!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让你能在火灾的时候乱跑?别瞎添乱。”湛陆索性把他抱起来扛在肩头。 钟年又是蹬腿又是拍打:“你放开我!我真有急事,我要去找查尔斯!” “找什么查狗斯查尔屎,不要命了?”湛陆不容置喙地带着他,走得很快。 “我真有比火灾更重要的事!你不让我去才会没命!”钟年急坏了,见怎么说湛陆都不听,一咬牙道,“你先停下!听我跟你说!” 湛陆把人放下来:“行,你说,我倒要听听有什么事是你非得去找查尔斯的。” 钟年看了看四周见有人,只能扒着男人肩膀凑到耳边,拢着嘴巴用气音道:“火灾是假的。” 湛陆手扶着他后腰处,视线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怎么是假的了?” “是真的!我上去看了,只看到浓烟还没人救火。”钟年见他不太信,语气愈发急切,把秘密全倒出来,“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你碰到我偷听,还救了我。” 湛陆首道:“我记得。” “你当时没听到,但是我偷听到了。”钟年将自己听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湛陆。 扶在他腰上的大掌力道逐渐收紧,湛陆下颌绷紧,眸光沉沉,听完后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但是从那天晚上死人就开始很不对劲,船又停了这么久,一定要出大事了。湛陆,你帮我找查尔斯,要是实在没办法……或者,我们干脆把秘密公之于众?” 说完,钟年的脑子又冷静下来,觉得这样做不妥,万一查尔斯那边有进展自己又破坏了他的计划呢? “不……不对,这样不行,万一打草惊蛇……”钟年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说话已经是语无伦次了,浑身发抖。 但他还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让湛陆跟自己一起想办法。 “别急,你冷静冷静。”湛陆抱住钟年,一下下拍抚着他不住战栗的脊背。 说话的语气是柔和的,可无人看见处,湛陆眼瞳漆黑,犹如化不开的浓墨,目光冷冷地滑向少年毫无防备的雪颈。 “湛陆,我……”几轮深呼吸,钟年已经缓过来,想推开湛陆隔开距离,后颈猛然阵痛。 他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软倒在了湛陆的怀里。 - 此时,六层自助餐厅内。 在二十分钟里,船上所有人员全部聚集。 幸而游轮够大,两百多人聚在一起也显得面积有余。船员较好管理,有秩序地成队,没有吵嚷,而另一百位贵客就没那么好听话了。 他们抱怨着辱骂着,对发生的意外感到十分的不满。 “你们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能起火?” “就是就是,从昨天晚上船就停了一直没动,说什么引擎故障,这么久都没修好吗?” “给你们那么多钱,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 “火灾原因呢?不会都不知道吧?” “叫我家里人来!船不开那我就要叫直升飞机过来把我带走!” 船员们在进行安抚,可是没用,有些还被打得头破血流。 这些少爷千金都是被家里宠坏的、无法无天的主,不是那么好哄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船客们注意到住在顶层的那三位不在。 “天哪!他们该不会出事了吧!” “还有钱少也不见了,已经一天一夜没看到他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救出来人没有?” “船长呢!” 场内职位最高的管理者是副手,他被团团围住质问,脸上是掩不住的胆怯心虚,磕磕巴巴回答不上来。 给不出交代,贵客们就闹得更凶了。 在他们要砸东西的时候,餐厅的门被轰然推开,挺着大肚子的霍尔船长带头走进来。 他笑容亲和:“各位,噤声!你们要找的人好着呢,就在我这里。” 吸引到所有的视线后,他对后面招招手,霎时有三四十人涌入。 有穿着不同级别制服的船员或水手,也有穿着常服的船客,但是古怪的是,他们排开分散的动作像是训练好的组织,井然有序,且手里都拿着武器,刀、警棍……甚至是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看到三个男人被推着走入。 他们双臂受绑,被压制着肩膀直不起身,其中金发的脸上还负了伤。 有人发出惊叫,这船上不会有人不认识他们的脸。 是盛储、宗星祎和关山越他们。 众人哗然,场内变得嘈杂不已。 “砰!” 一声骇然的枪响,打穿了地板,成功让所有人闭上嘴,一片死寂。 扣动扳机的人从门口大步走入,肩膀上身为大副的三道杠肩章熠熠生辉。 他吹散枪口的硝烟,勾唇一笑:“现在,你们所有人被我们绑架了。” 在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们发出笑声时,他高声道:“事先声明!” “要是有人吵,惹得我们脾气不好的老大一个不高兴,直接就丢进海里,或者就像前天那位姓钱的一样,身上被扎十几个窟窿……反正下场不好看,所以我劝你们最好安静一点。” 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中抛出又接住,隐约看出是一个遥控器。 “这艘游轮一共藏下了二十七枚炸弹,看到这个遥控器了吗?只要轻轻一按……”眉眼深邃俊美的男人笑容戏谑,双唇一碰,发出“boom”的一声。 “连人带船炸飞沉海,尸骨无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20、游轮人质20 钟年醒来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眼前一片漆黑。 短暂的懵然过后,他从眼部的压迫感判断出并非是没有光源,而是有东西蒙在了眼前。 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摸索,可是双手双脚皆被绳索捆住,无法动弹。 无助的处境无限扩大心中不安,他也不敢出声,咬紧后槽牙。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自己晕倒过去前的记忆。 当时他请求湛陆帮自己……然后就措手不及地被打了一下后颈,直接没了意识。 现在被打的地方都还有点酸痛…… 为什么? 钟年思索湛陆这么做的原因,他们无冤无仇,在这艘游轮上关系还称得上不错,算是朋友。 也许是湛陆以为他精神失常在胡言乱语,迫不得已选择这种方法让他安静下来? 钟年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是潜意识里更偏向更坏的结果。 他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 这时,他的耳朵捕捉到一点细微的轻响。 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又是“咔哒”的一下轻响。 有人长吸了一口气,随即一股香烟味蔓延开来,钻到钟年的鼻子里。 从声音判断,对方很近。 从头开始就一直待在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醒来。 钟年汗毛炸起,同时迅速从这味道中获得一些信息。 香烟是便宜货,有点呛人,且熟悉。 这三日来钟年不止闻到过一次两次,曾经还揪着某人的衣领抓着某人的手仔细闻过。 他咽了口唾沫,在这煎熬且不见日光的寂静中,选择主动出声。 也许是沉睡太久,他唤出名字的嗓音干哑得不像话:“湛陆。” “……” 一片沉静。 无人回应他,抽烟的动静也停了,仿佛他所感知到的一切是幻觉。 “湛陆。”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声音低低的,因为发怯而微颤,听着让人不由怜惜。 都算不上是质问,可对方就是不出声。 要不是钟年能感觉到有一道存在感不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还真要以为这里没人了。 他保持耐心,等待着。 大概是一根香烟自然燃尽的时间,对方终于有了点动静。 然而还是并未给出任何回应,男人脚下的靴子在木地板上跺出声响,不快不慢地离开了房间。 在门一开一合后,室内彻底只剩下钟年自己一个人。 这下钟年真有点生气了,又无法发泄。 他的处境完全被动,什么都做不了,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安慰自己:好歹没死,只要再撑个三四天,任务就能完成。 …… 什么也做不了,钟年除了胡思乱想就只能睡觉。 昏昏沉沉间,他又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感觉到他立马就惊醒,浑身僵直地等待着对方动作。 脸上一热,是对方的手掌摸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他没忍住一颤。 “醒了?” 是湛陆的声音。 可是回想到刚刚来了一言不发的人,钟年觉得古怪,多问了一句:“湛陆?” “嗯。”湛陆低应了一声,手指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一揉,离开了片刻。 一阵轻微动静后,钟年听到湛陆回到床边,然后后脑被宽大的手掌捧起,接着嘴唇被什么坚硬又冰凉的事物碰到。 未知让他感到害怕,下意识想往后缩。 “是水,你嗓子哑了。”湛陆顿了顿,又多余补了一句,“只是甜水,我没必要往里面加什么。” 钟年拧着眉头犹豫了几秒钟,吞咽了几下干涩到发痛的喉咙,选择接受。 要是里面放了什么药物,湛陆大可以逼着他咽下去,还不如自己接受。 钟年喝到了温度适宜的水,尝出应该是用梨子和别的材料熬煮出来的。 一时没忍住,他多喝了几口,末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还有。”湛陆看着他,用大拇指揉蹭过他红润水光的唇。 钟年撇过脸,语气冷硬地拒绝:“不要了。” “生气了?”男人声音里含着笑。 钟年不想回答这种只会令自己更生气的问题,翻了身把脸埋在底下不出声。 谁料湛陆居然来挠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心,痒得他一阵躲,不得已又翻过来。 他气愤不已地大声问:“你到底要干嘛!” “别生我的气。”说完,湛陆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不可理喻,语气里带着一点哄的意味,“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委屈你几天,不会欺负你的。你就乖乖的,好吗?” “这还不叫欺负?”钟年胸脯起起伏伏,“你打我搞得我脖子现在都还在痛,还把我绑成这样,连眼睛都蒙着,这都不算欺负那我也这样对你行不行?” “你也想这样对我吗?”湛陆诧异道,“可以,但得事情解决之后。” 钟年:“?” “前面是我下手没注意轻重,抱歉,我帮你揉揉?”不等钟年说话,湛陆就先把人抱起来,搂在怀里,手掌覆在雪白的后颈上,轻轻揉捏按摩着。 可惜身为厨子的他手指太粗糙,有一层厚茧,揉了两把反而把人的皮肤给揉红了。 钟年小口吸着气:“你故意的吧?” 湛陆动作一停,看着自己造的孽,也没话说。 钟年深呼吸压了压胸口的怒气,问:“前面有人来过,不是你?” “前面?”湛陆也有点意外,“噢,我去厨房端梨汤,就拜托……别人帮我看一会儿。他进来了?” 钟年:“他让我吸二手烟。” 湛陆默了默:“……下次我让他注意。” “你们抽的烟是同一种?” “嗯。”湛陆又忙澄清道,“我现在已经不抽了,把烟都给他了。” 钟年冷笑:“你们炸弹团伙真团结,烟都抽一样。” 一开始钟年觉得船上会有人抽同一种烟也不足为奇,但是发生这样的事,巧合就不会是巧合。 那日偷听时从门缝里飘出来的、三番两次从湛陆身上闻到的、以及在船尾遇见的黑衣男遗留的……全都是同一种。 湛陆和炸弹团伙就是一起的,那个黑衣男神神秘秘,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估计也是。 被直接揭穿,湛陆也不恼不否认,还有心情跟钟年开玩笑:“没办法,经费不多,大家只能一起匀一点,批发点便宜的。” 得到答案,钟年心情根本轻松不起来,问:“外面怎么样了?” “挺好的。” 至于别的,湛陆闭口不言,跳过钟年其他类似的追问,顾左右而言其他。 “手疼吗?我也帮你揉揉……好吧,不揉就不揉,你别激动。是不是有点饿了?我摸摸肚子……嗯,都扁了。再等会儿,我给你炖了点卤牛肉还有海鲜粥,马上就好……要是想上厕所,你跟我说,我抱着你去,但是不能松绑,只能我帮你。” 钟年想踹人,可是脚被绑着,于是趁人不注意上嘴报复。 他扭头张嘴就咬,从口感来判断应该是咬在了男人的脸上,力道毫不心软,直接见血。 他听到湛陆痛得抽气的声音,心中畅快,不愿松口。 咬死你,骗人的狗东西。 21、游轮人质21 见不到光,钟年分不清时间流速,除了睡觉什么也做不了。 幸好他能开直播,被蒙着眼也能看到直播窗口,从观众那里稍微获得一些被允许的微末的信息。 他得知现在还在游戏任务的第四天下午,自己被关着的地方是原本属于湛陆的单人宿舍。 不过,靠直播得到这点帮助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钟年总要从数十条不正经的弹幕里挑出那么一两条有用的,忍受观众的言语调戏。 【宝宝……一想到宝宝在看我,我就兴奋。】 【积分已经全拿来养老婆了,今天我吃馒头也心甘情愿。】 【主播这副样子真的很适合做坏事。】 【以前我看过这种剧情!接下来就是****】 【蒙着眼睛更色了嘿嘿,亲亲小嘴。】 【如果是龟甲缚就好了,湛陆没品。】 钟年终于明白上次那些被屏蔽的弹幕是在说什么了,别说是屏蔽的,就连能展示的这些,就有够没脸没皮的,说得钟年面红耳赤。 他红着脸,不想错过有用的信息,只能一边看一边骂。 他试图把脑子有病的观众骂跑,可是厚脸皮的他们反而更来劲了。 被屏蔽的弹幕数量越来越多,系统看不下去,动用权限把不堪入目的部分用户拉黑,禁止发言,能发出的只有打赏通告。 一条条鲜红的拉黑公告置顶挂着,警告震慑着直播间所有人。 很快,就没什么人敢乱说话了,矜持了很多。 【还能这样?】 【第一次见玩家的系统能这么操作,不过爽了。】 【我怀疑这个系统以公报私。】 钟年有点担心:“不会影响到你吧?” 系统:“没事……你情况特殊,就算被投诉上报到最上级那里也会通融的。” 钟年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以前还骂你是废物系统,你现在是个好统。” 他说完系统在他脑子里响起一阵奇怪的电流声,半晌才传来一句:“嗯……” 直播的困扰暂时被解决,钟年舒服了很多。 算了算时间,应该过一会儿湛陆就要来了,他提前关掉了直播。 有些画面他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现在什么都无法自理,吃饭喝水都要被人喂,而且湛陆手脚很笨。 有四次喂水害得他打湿上衣,这个时候他的双手能得到短暂的自由。 但是湛陆不允许他自己换衣服,即使他百般承诺自己不会做小动作。 这人非要亲自给他换,还美名其曰要让他躺得舒适一点顺便把他裤子也脱了。 虽然是同性,但是钟年还是感觉到别扭。 湛陆的动作总是慢吞吞的,给他系扣子的时候指骨会有意无意滑过他的肌肤。 真不知道这人的手怎么会那么糙,磨在他身上就像砂纸轻轻刮过一样,有点烫,十分的痒。 他试图过反抗,湛陆一句“不想穿的话那也可以光着”,他又不得不咬牙妥协。 他默默在心里骂着坏东西死变态,可此时又想人快点来。 之前……他恼着又觉羞耻,湛陆问了好几次他都拒绝了上厕所的需求。 喝的水越来越多,腹部的酸胀感也就越来越厉害。 时间变得煎熬,看直播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外面。 终于,他等到了脚步声。 门一开,他就像等待已久的家猫迅速抬头,面向了对方,唤道:“湛陆。” 进门的男人动作一滞,慢了半拍才合上门,却没有立即往少年那边走去,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被蒙住眼睛的少年并不知自己此时是何等春色,黑白服务生制服不知去向,上身套着的衬衣尺寸大得明显是其他男人的,两条腿没有好好被盖在毛毯之下,反而将毛毯紧紧夹在腿间,弄得乱七八糟。 雪色般的白与深色的毛毯交织在一起,因为难耐微微扭动着,似乎在压抑什么。 更别说他眼睛上蒙着的红色布条,以及手脚上的绳索,为整个画面增添了难以言喻的艳色。 “湛陆。”红唇一碰,声音甜得像发黏的糖霜。 即使被蒙着眼,也能从他的小动作和脸上的绯红看出他在忍着羞涩,喊了好几声,才难以启齿地说出请求:“让我去厕所……快点,要憋不住了。” 备受煎熬的他得不到男人的回应,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惩罚他,急得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对不起,我不骂你了,咬了你一口也对不起,让我去好不好?你也不会想自己的床被弄脏的……” 他快要哭出来,总算等到男人过来了。 对方一言不发地给他解开脚上的绳索,但是动作很慢,他一直催,也顾不上对方摸他脚腕上勒痕弄得有点疼的小动作。 “眼睛,手。”他可怜巴巴地说。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然后解开了他的双手。 钟年还没来得及高兴,结果男人只是把他双手重新绑在了前面。 虽然换了个姿势舒服很多,但是这种无声的拒绝让他有点失落,扁了扁嘴巴。 之后男人沉默着把他抱进房间内的卫生间。 钟年没有穿鞋,被放下只能踩在男人的靴子上,被一只手臂环抱着保持平衡。 他连自己撩起衣摆这种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全然依靠身后的男人。 一阵窸窣声过后,他被男人的手掌烫得一抖。 “好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又是惹得他一颤。 钟年把嘴唇咬得发白,他的双腿忍不住地发抖,喉咙间发出类似于啜泣的细碎声。 过了片刻,男人又问:“紧张?” 接着,男人很“好心”地用环抱在他身前的那只手,在他腹部轻轻一压。 …… 等出来,钟年已经哭湿了红色布条。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暂且被焦急压下去的恼意冒上来,他磨了磨牙,准备趁男人不注意再咬上去一口。 要被放到床上时,他紧紧揪着男人的衣服要仰头咬过去,忽然又发现了一点不对,改咬为闻,埋在男人的肩头嗅了两下。 男人保持着不自然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确认完淡淡烟味,钟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猛地挣动起来,跌到床上往后一滚,贴着墙蜷缩成一团。 “你是谁?” 男人看着他一瞬间从松懈黏人变得警惕无比,捻了捻空落落的手指,没有说话。 “之前你来过。”钟年语气笃定。 良久,男人应道:“嗯。” 这就算是承认了。 钟年攥紧了拳头。 在湛陆一个人面前丢脸就算了,怎么还…… 明明他们又不认识,干嘛要帮他做这种事? 他拧着眉头,自顾自走神了半天。 “湛陆让你过来的?” 男人没说话。 钟年又问:“你干嘛冒充湛陆” “……” 还是没等到回答,钟年眉头揪得更紧了,耐心耗尽,直接问他是不是哑巴。 可是对方真像是哑巴一样,他彻底没辙,索性倒在床上面着墙也不理人了。 可能是对方太安静,不知不觉中他竟是睡了过去。 他没有睡太久,睡梦间总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脸上痒痒的,好像有热气喷过来。 “两个小时了?” “就让他再睡会儿吧,我守在这里,你们出去。” “反正没事,我也等着。” “我也想再看一会儿。” “他的皮肤都快被勒破了,干厨子的就是粗鲁。” “……我现在解开。” 脚踝被触碰,钟年从昏沉中完全惊醒,条件反射地脚上一蹬。 他也不知道蹬在了哪里,脚底触感硬邦邦的,反而把自己蹬得有点疼,在听到对方痛哼出声的同时被抓住了脚踝。 “怎么这么喜欢蹬人还蹬得这么疼,你是兔子变的吗?”男人调侃笑道。 钟年听出是湛陆,居然下意识松懈下来,嘴上还是没好气:“滚开。” 凶巴巴说完,他又弱弱辩解,“我不是兔子变的,你别乱说。” 也不知是谁笑了出来,无情嘲讽。 “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脸上被咬成那样,还能又添上一脚。” 听到有别的声音,钟年全身僵住,不敢乱动了。 “我乐意。”湛陆冷哼道。 又有人怪里怪气地笑起来。 有人低咳一声,室内的吵闹声停止,恢复安静。 湛陆一边给钟年解手上的绳子,一边轻声道:“现在就给你放回去,不关着你了。” 钟年不解:“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想,但是老大的话我不得不听。”湛陆给他揉揉发红的手腕,“要是你自愿留下来那就不一样了,我老大也管不了。” 钟年忙要抽回自己的手:“不要!” 生怕要被留下来的惶恐口吻,让湛陆失望地叹了口气,伸手扯掉了钟年眼睛上的红色布条。 布条掉落,刺眼的冷白灯光照入眼睛,一时难以适应的钟年闭上眼,努力眨了眨,一点点恢复视线。 勉强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他被吓了一跳。 小小的单人间里塞了五个人,四个男人位置不一,但无一例外的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除了湛陆以外,钟年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他坐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椅子上,不太显眼的位置但是存在感极强,让人难以忽略。 他穿了一身黑,身材和容貌都是硬朗那类,眉上有一道五厘米的疤痕,像是断眉一样,平添了一份粗糙戾气。 和钟年对视上后,他就平淡无波地撇开了视线,只把玩着指尖没有点燃的劣质香烟。 果然他也是。 钟年如此想着。 “已经是晚上了,我送你回宿舍?”湛陆的声音打断了钟年的打量。 “我自己回去。”钟年回神,掀开腿上盖着的毛毯,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穿上了裤子。 他动作一顿,开始回想。 自己睡过去的时候,那个不出声的男人没有把他的脚绑回来,但是醒来后湛陆又给他解绑了…… 所以很可能是那个人给自己穿的。 钟年心中懊恼。 自己怎么睡得那么死,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时,他听到了熟悉的低沉磁性嗓音在室内响起:“行了,都回去。” 只言片语,钟年还是一下就认出来,是那个冒充湛陆帮自己如厕的男人…… 受到的屈辱让他记忆深刻,飞速抬头看过去,又一次对上黑衣男人的暗色目光。 更令他震惊的是,其他同声应道:“好的,老大。” 22、游轮人质22 钟年被送回了自己的宿舍。 从湛陆房间里出来时,他看到了夜空之上群星闪耀,月光之下海水起伏。 游轮在开动。 钟年不知道游轮是修好了还是从始至终根本没坏过,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要开去哪里?”钟年问湛陆。 湛陆只道:“一个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 “……” 很快,钟年又在路上注意到了游轮的异常。 自己不过就是被关了一天,火灾过后外面就已经是天翻地覆。 数量不少的统一服装的人抱着武器巡逻或守岗,严格把控每个路口,不放过任何死角。 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有些面孔钟年见过,有些是客人,有些是曾经和他一起在厨房的同事,也有水手……男女皆有。 整艘游轮的氛围变得严峻紧张,要知道之前这里纵情声乐不分昼夜,现在却不见任何一个玩客的身影。 湛陆知道钟年要问什么,简言解释:“除了我们的人之外,贵客被管理在赌场,而船员是自助餐厅,只有自愿出来干活加入的船员可以在外行动,住自己原来的宿舍。” 钟年消化着信息,湛陆转头问:“比起像犯人一样被关在那些地方,一天一顿,睡在地板上,我想你应该也会选择后者。” 钟年拧起眉头。 说实话,他都不想选。 前者受苦,后者倒戈助纣为虐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一群亡命之徒是有那么好伺候的? 湛陆像是看穿了他的担忧:“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多辛苦。” 钟年撇撇嘴:“我才不信任一个有过前科还把我绑了的骗子。” 湛陆无奈:“那种情况,我当然只有把你打晕关起来,但好吃好喝的都是我亲自伺候,要是别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这你都不满意?” “那我要谢谢你吗?”钟年瞪过去。 湛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捏起来软乎乎的保鲜袋:“行了别生气,这个是我今天做的甜甜圈,半夜饿了自己吃。” 钟年一边嘟囔“谁要你的东西才不会原谅你”,一边毫不客气地收下,又问:“你们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湛陆耸耸肩:“当然是为了那些贵客的钱了。” 到了宿舍门口,钟年见到里面的柯正初有点意外。 对方像是早知道他会来,站在门后等他,过长刘海下的黑眸亮起几分,走过来拉起钟年的手:“你回来了。” 钟年点点头。 “如果需要换宿舍或者改变主意想跟我住,随时跟我说。”湛陆又看了柯正初一眼,“每层楼都有四个人守着,你有事随便找个人,让他带你来找我就行。” 湛陆又给了他一管药膏,这才离开。 门被关上后,钟年腹诽,表面像是多照顾他一样,可语气怎么听都有警告意味。 回来路上他就看到了,外面的四个人身强体壮,一个胳膊就有他腰粗,谁敢造反? 但是要是靠着湛陆的名头,也许能得到一些方便…… 双手被冰凉的握住,钟年思路断开。 “我帮你上药。”柯正初主动拿过他手里的药膏,拉到床边。 之前都是钟年给柯正初上药,所以被反过来照顾他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不着急,我先去洗澡。”他有点无奈地推了推凑到面前的青年。 “好……” 钟年进去再到出来,柯正初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捏着那管药膏等他。 眼巴巴望着,好像很迫不及待了。 钟年有点好笑,把手伸过去。 柯正初握住,仔细看了看,皱眉,小声说:“碰水了。” “没事,我这个小伤,只是稍微破了一点皮,红了点,都没出血。”钟年无所谓道。 柯正初一板一眼道:“下次要注意。” 很少见到的严肃表情,钟年有点诧异,失笑点头。 钟年给人上药的动作已经够轻了,而柯正初就小心得有点过头。 拿着棉签一点点的蘸,学着钟年以前的动作一边弄一边吹气,即使弓着背把头垂得很低,钟年也能想象到他紧张到面部绷紧的表情。 虽然钟年也怕疼,但是也不至于夸张成这样…… 等着柯正初给自己的手腕上完,钟年脱鞋上床,他把脚一伸,对方就立即用掌心接住,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绳索勒出来的红并非只有一圈,因为时间太长,印子长久地留在上面,像是画笔绘出来的图腾,又似是丝带缠绕,画面旖旎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用手去触摸。 柯正初捧着钟年的后脚跟,视线从他光滑的脚背滑到圆润的脚趾,又转回到脚踝上。 说他认真,可他目光乱转,说他心不在焉,上药的动作又一点也不含糊,甚至入神到脑袋越来越低。 “你的脸快要贴到我脚上了。”钟年看不下,伸手勾着柯正初的下巴抬起,笑着说,“要凑那么近才看得清楚吗?” 柯正初垂着眼不敢看他的笑颜,藏在黑色发丝里的耳垂发红。 “继续吧。”钟年用脚点了点他的膝盖。 “嗯。” 十五分钟后。 钟年已经从坐姿变成了倒在床上,随手拉过被子盖住肚皮,打了个很大的哈欠,揉着眼角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说:“正初,你再慢点就要天亮了。” “马上就好了。”柯正初被提醒过后,很听话地快速解决完。 钟年也没急着睡,让柯正初先别走,扒着他的肩膀坐起来。他没注意到青年的肩膀僵硬得像是石头,转而去拉他的手:“让我看看你的伤。” 前天晚上他缠的纱布还在上面,解开来发现里面的割伤已经好好结痂,没有发炎或流血了。 他眉头一松:“怎么我不在你就不会给自己换啊?不过幸好长得差不多了,今天晚上就别缠着了,捂久了也不利于伤口痊愈。” “不需要上药了吗?”柯正初问。 “就上这最后一个晚上吧。” “哦……”柯正初把头低下去,双眸藏在发丝的阴翳之中。 “这个给你吃。” 这时,柯正初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甜甜圈? 钟年弯眸一笑:“湛陆给我的,你偷偷吃,别告诉他。” 柯正初捧着沾染了少年体温的甜甜圈,缓缓勾起了嘴角。 - 游轮易了“主人”,形势逆转。 钟年回到厨房岗位,见到要分给赌场的富二代们是寡得见不到油水的米粥和干巴巴的白馒头,有些唏嘘。 这次湛陆没骗他,他只负责给三十多个绑匪团伙们打饭,大多数都会按时到点领餐,这个数量很轻松。 而且这些人很讲秩序,也听话,他说一声排队,拥挤着来抢位置的人都一个个排好,端着盘子等他分。 分多分少一句怨言没有,也不会有要求。 唯独有一点很烦,打饭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和他聊天,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结婚没有,打完也不愿意走。 【一个饿得如狼似虎的,都看不菜只看我老婆。】 【秀色可餐了小厨郎~美味加倍!】 【谁知道他们饿的是哪里?(微笑)】 【喂前面的你口水要掉地上了。】 【啊啊啊啊我也要吃,老婆让我吃一口吧我这辈子从没尝过你这种口味的呜呜。】 被钟年关了一晚上的直播观众也饿得跟什么似的,弹幕发得特别勤。 钟年草草扫过一眼就不愿再看。 他打完这些来领餐的队伍后,还得单独给个别的去送。 也就是绑匪团伙的头部们,据同事说,他们白日里很忙,很难离开“岗位”。 钟年一开始还不懂什么“岗位”不能被别人替一会儿,到了赌场里就明白了。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好好跟家里人说,他们一定是有事耽搁了!我家里有钱,不可能因为几百万就放弃我!” 还没进门,钟年就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哀求声。 接着是不近人情的、漠然到极点的语气回答:“两千万,明早十点不到账,就跟他一样的下场。” “两、两千万,不是说八百万……” “要你顶嘴了?!给了你机会你就该感恩戴德!” “啊!!别打!别打!!” 在拳拳到肉的声音里,钟年握紧了餐车的把手,深呼吸一口气,经过门口的检查后推着走进去。 餐车轮子滚在赌场的羊绒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几乎忽略不计。 但是钟年一进去还是瞬间吸引了众多目光。 钟年垂眸只看着路往前推,目不斜视,一直推到赌场的最前方。 “送早饭的来了呀,我说怎么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呢。”刚刚还在教训人的青年腔调俏皮,笑眯眯地凑到钟年跟前。 钟年认得他,昨晚见过,他还笑话了湛陆脸上的伤。 青年又说:“饿死了饿死了,饿得我手抬不起来了,都怪你来晚了,所以你得负责喂我吃。” “老五。”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嬉皮笑脸的青年立马就像被逮住的猫缩着脖子退回去了。 钟年目光投向出声的坐在高背椅子上的男人。 这群目无法纪的绑匪们的头子还是穿着一身黑衣,随意靠坐在那里,气场强大,尤其黑沉冷戾的眸扫过来时,让人不寒而栗,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不会怀疑他做老大的本事。 而他脚边躺着的不知姓名的人一条腿以扭曲的形状弯折,奄奄一息,不知死活。 钟年想到自己昨天还骂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本来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找他算账的……想想还是算了吧。 好兔子能屈能伸。 23、游轮人质23 “我刚还去分餐那边找你。” 湛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多层的保温餐盒。 钟年也才刚把食物摆到空出来的桌子上,方才那个青年要拉着他一起坐下来吃。 他不大想和这些人同桌吃饭,就算背对着,但是后面快一百号人不是那么容易忽视的。 更何况,里面有三个人跟他有过渊源。 钟年不敢光明正大地扭头去看,用余光能扫到其中唯独被绑住双手的三人。 宗星祎一头金发乱糟糟,脸上带伤。盛储一丝不苟的高定西服已经满是褶皱。关山越缩在一边,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没睡着。 都已经这样了,钟年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于他们毫无顾忌的目光。 “发什么愣呢?” 手里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壶,钟年抬头不解地看着湛陆:“给我吗?” “不然呢?”湛陆提高手里的多层保温盒,“这里面还有煎饺和拌面。” “不要了……厨房里还有员工餐,谢谢。”在两边的众多注视下,钟年如芒在背,赶紧推着餐车跑了。 本该他要等着那些人用完早餐把东西收走,但是没人拦他。 “小年?” 湛陆没喊住他,又招到那青年的嘲笑。 “二哥你现在是真成舔狗了,早上五点就起床开始做,让我们蹭一口都不行,可谁知道人家根本不稀罕~” 青年没笑太久,过一会儿就被揍得嗷嗷叫。 钟年头也不回,最多在中途看了一眼盛储三人。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自己可能还会幸灾乐祸。 谁让这三个人之前仗着身份欺负他的? 可是现在,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在这群绑匪团伙底下做事如履薄冰。 万一哪里没做对惹恼了那些见血不眨眼的,说不定就是和倒在地上的一个惨样。 钟年不想做只跛脚兔子。 - “……当时我也被吓死了,谁能想到在船上朝夕相处的同事里面也有他们的卧底。他们不是吓吓我们而已,我亲眼看到了,有个少爷企图反抗,然后就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不听话的也可能被关起来…… “不过我们这些船员还好,只要听话就行,不然像那些人交那么多的绑架金命都不够赔的。 “别的不说,他们来了船上风气好了不少,至少我们不用老是受那些刻薄的有钱人的气。” 厨房员工的小休息间里,杰文跟钟年说了昨日他不在场时的情况 “那些富二代家里有权有钱,也不怎么把我们当人看,就算惹事了也有人帮他们摆平,所以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伺候谁都大差不差。”杰文耸耸肩膀。 钟年见他对这一切变化适应良好,倒也还算理解,点点头:“嗯。” “他们团伙欺负我们这些底层的也没必要,前头那么多有钱的呢,一个个都得单独安排给家里打卫星电话要钱,有的人多有的人少。 “游轮开到这片海域上,没人管得了。不给就往那边发求饶被打的照片或者视频,给了就好说了,今天下午能回房间里,虽然还是会被监视,但是至少不用被关在赌场受冷挨饿。 “要的钱听着多,可对于他们来说应该还算好吧?” 杰文的语气不关痛痒。 钟年沉默,没提早上去送餐时见到的绑匪团伙“坐地起价”的场面。 杰文又问:“要来点烟熏牛肉吗?像这种高级货以前都轮不到我们,你尝尝可好吃了。” “不用了,我出去透透气。”钟年离开休息室。 他从电梯上到六层。 六层的自助餐厅关着其他船员,防守更加严格,但是钟年不是毫无准备,向人展示大袋子里的几十个小面包:“我进去送东西。” 这本不该是他的活,是他主动揽下来的,为的就是想趁机看看里面的情况。 被检查过后,钟年被放了进去。 他把大袋子抱在怀里,故意举高,累是累了点,但能挡住自己的脸,方便四处看。 这一看有点惊讶,绑匪团伙对船员的待遇还真不算差。 即使是不愿出来干活的,被关在自助餐厅也不像赌场那些“贵客”睡在地上,他们有些把桌子拼起来,有些垫了厚被褥,也不拥挤,吃的东西很多,还可以随时去卫生间。 甚至无聊地聚在一起打扑克。 看状态就知道,他们没受什么欺负。 里面有认识钟年的,高兴地跟他打招呼:“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是之前在驾驶室的保卫,每次钟年去那里都很巧地遇到这个人值班。 “给你们送点东西。”钟年想了想,停在他身边,小声问,“你知道查尔斯大副在哪吗?” 前面他从杰文嘴中得知,船长也是绑匪团伙头部之一,所以钟年想到之前查尔斯听了他的话去检查炸弹,就有点担心。 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所以火灾那天找不到人,也是被关起来了? 钟年很怕自己害了他。 然而,驾驶室保卫听了他的询问,表情变得很古怪:“你找他做什么?” “是出什么事了吗?”钟年心中一紧。 “也不是,但我劝你还是别……”话未说完,驾驶室保卫像是看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白,低下头不再说了。 钟年扭头往后侧方看去,瞪大眼睛。 十分意外地,要找的人出现在眼前。 对方不再穿着那身带三道杠的大副制服,仅是一身简单的黑衬衫黑西裤,唯独不变的就是手上的黑色手套。 “查尔斯,你没事?” 钟年发着愣,男人已经大步朝他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腕。 “跟我来。” …… 查尔斯带着他进了一个房间,像是办公之类的地方,有休息用的简易床,办公桌上是各种文件。 钟年扫了一眼,发现都是游轮客人的资料。 “坐吧。”查尔斯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推出来。 钟年没坐,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查尔斯:“你没出事?” “你总是在担心我。” 查尔斯一笑起来,他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眼珠子就显得温柔多情,让人忍不住亲近信赖。 这也是钟年之前最依靠他的原因之一。 “我没事的,倒是你,手上怎么还受了伤?” 不知道查尔斯是怎么发现他袖子底下的勒痕,推上去后细看,指腹触碰上去的力道很轻柔。 钟年觉得痒,指尖颤了颤,说:“不小心的。” “是吗?”查尔斯若有所思, 钟年缩回手:“这个不重要,查尔斯……” 关键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办公室的门猝不及防地被人哐当一下推开。 “老三——” 进来的人和钟年一起怔住。 “小年,你怎么在这里?” 钟年收起脸上的错愕,拧着眉看向查尔斯,冷冷质问:“你们原本就认识?” 24、游轮人质24 明明在所谓“火灾”发生时,钟年向湛陆求助,说自己要找查尔斯,湛陆的口吻明显不认识这个人。 也就才过一天,两人就这么熟了? 钟年可不觉得湛陆进门时熟稔的态度是刚认识。 他看了查尔斯一眼,又将冷冰冰的眼神扫向湛陆。 湛陆登时头皮一紧,眼珠子左右转动,就是不敢看钟年,慌张失措得很明显,配上他脸颊上还没好的牙印显得有些滑稽。 “这个……” 他想找借口,可接触到钟年的眼神就把话咽了下去。 他怕会罪加一等。 看到他这副模样,钟年便明白了答案:“不用说了。” 钟年没有再聊下去的兴致,眼眶微微发红,推开挡着门口的湛陆,快步走出去。 他有听到身后两道追上来的脚步声,还有查尔斯对湛陆说的“让我去”。 另一道便迟疑着停下来。 钟年不顾身后情况,只管埋头往前走。 眼看着对方要追上来,钟年一咬牙,抓着栏杆跳到另一边下行的楼梯。 他这个动作吓得身后人惊出一身冷汗:“小年!” 兔子的弹跳能力本就很强,钟年稳稳落地,还游刃有余地对查尔斯翻了个白眼,接着轻盈一蹦就是好几台阶梯,很快就消失在查尔斯的视线里。 查尔斯不是追不上,但是怕追得太急会让钟年失了平衡摔倒,不敢奋力追。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逼紧了会起反效果。 - 钟年情绪一不稳定,就爱乱走。 甚至没注意到这艘游轮上无人阻拦他,任由他横冲直撞的,不知不觉走到某层甲板的尾部。 等他冷静下来一看,发现这地自己来过。 上次是从关山越那里受了气无意找到的僻静处,又遇到了黑衣男……当时他怎么也想到,这个人就是绑匪头子。 现在想想他们团伙的本事确实是大,卧底的人都能混到船长和大副的位置。 原来自己告诉查尔斯炸弹的事时,查尔斯震惊的不是炸弹,而是自己会知道这件事。 也难怪每次找到查尔斯问,他都含糊其辞,也没什么实际进展…… 亏自己还那么担心他。 这人根本从最初冒充船长开始,就一直都是个坏东西。 钟年越想越气,把自己领口的领结扯下来丢出去,丢完后他又默默鼓着脸捡回来。 这个还是杰文借给他的,不能又像上次丢了。 有点后悔,自己走之前怎么没也给查尔斯踹上一脚或者咬上一口? 就这么白白被玩弄了。 钟年怎么想都顺不下这口气,站起身来打算转头回去算账,没想到视线里多了个人。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靠着过道门站着,于光影交界处,犹如一头狩猎的黑豹,无声无息地就蛰伏在那里,暗光闪动的眸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看。 手里还捻着什么东西,可能是香烟。 场景似乎与初遇重合,但是钟年比之上次,只有惊吓。 这里该不会是这人的地盘吧? 对于捉摸不透又危险强大的野兽,食草动物在本能下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钟年小腿肚一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跑得很快。 也就没来得及看到男人欲言又止的动作。 - “有点无聊,你不觉得吗?” 厨房里,杰文跟钟年聊着闲话。 钟年点点头。 游轮换了主人,绑匪团伙也不像是那些富二代生活做派奢靡无度,对吃的要求也不高,不喜欢浪费。 所以即使做事的人少,他们也空闲很多。 一群天天忙得晕头转向的人还有点不习惯,闲得不知该怎么打发时间。 钟年却很难在这空白时间里放平心态,心里慌得厉害。 他不敢对这个游戏掉以轻心,天真地认为之后四天就能安全度过。 等到了午餐时间,他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本应该很轻松的活变得格外艰难。 “你、你待会儿有空吗?可不可以邀请你一起吃啊?” “你老家是哪里的?上次我就看你有点眼熟,我们以前肯定见过。” “诶你脸上有点东西,有点漂亮。” “土老帽别堵在这里,你的把戏早过时了,给我一边去。” “呵呵你的就厉害了?还眼熟,谁不知道你老家在山沟沟里,你看人家像吗?” “别插队!” “你先挤我的,你还故意弄坏我要送给小年的干花!” …… 三十几个人吵吵嚷嚷,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变成一团糟,还有人打起来,闹出了菜市场的效果。 钟年举着打饭勺,木然地看着这混乱场面。 “不吃的话我端盆走了。” 一句话,刚在你推我搡的众人一个个像是听到指令,闭上嘴排队站好,把盘子端得高高的。 中途也有人贼心不死:“小年我……” “下一个。”钟年微笑着直接打断。 队伍动得越来越快,二十分钟后钟年顺利收工。 他没有去赌场送餐,把这个活交给杰文,自己宁愿去后厨里打扫拖地。 只是等杰文回来后,表情为难地给他带了一句话。 “那个绑匪头子说让你去底层电梯口等他。”杰文惶惶不安,“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我当时哪里做得不对,惹得他不高兴了,迁怒了你?” 钟年也很意外,但是没把心中的不安表现出来,淡淡笑着说:“不会有事的。” 稳定了杰文,在去所说地点之前,他从厨房里拿了块面包在路上啃着——他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原以为需要等一会儿,但是没想到一从电梯里出来,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黑衣男人。 对方看到他,说:“给我来。” 钟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舔了舔嘴角的渣,跟了一段路,眼见着绕了几个弯,来到了空置区域,他的不安愈发强烈。 “要去哪里?”他摸不清男人的意图,故意慢了好几步,离着男人有两米的距离。 现在他已经不想继续跟着走了。 男人停下,转头说:“我的房间。” 钟年:“?”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说罢,男人又继续往前走。 “……”钟年犹豫着。 他没跟上,男人不催也不赶,仅是停驻等待。 钟年能感觉到男人这一系列行为没有强制意味,仿佛自己现在扭头就走对方也不会说什么,但是…… “不来吗?”男人总是话很少,也很难从平铺直叙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情绪,让人无从揣摩。 钟年心中不定,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以男人的本事和如今在船上的势力,要真想伤害他似乎也没必要煞费苦心地骗过来。 不动声色地摸摸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折叠水果刀,钟年再次迈出步伐,跟上去。 两分钟后。 钟年跟着男人停在某个房间前,打量着左右走廊,感觉似曾相识。 “你以前来过。”男人在用钥匙开门时说。 钟年一怔。 再仔细回想过后,他脑子里跳出了某段回忆。 是最开始那天晚上……他不小心迷了路,误打误撞偷听到了这群团伙的密谋。 那天他被湛陆“救”了,男人会知道他来过也就不奇怪。 走进去后,钟年更加惊讶,原本就空置的房间里简陋得不能再简陋,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用品外一无所有。 从生活痕迹来看,男人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走。 按道理说,现在男人想住顶层船舱都可以。 这个老大当得朴素到有点让人出乎意料了…… 不过很干净,不见一丝灰尘,连被子也是被叠得方方正正的。 在打量时,男人把唯一一张凳子搬到他面前:“坐。” 钟年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用了,谢谢……你要还给我什么?” 他也很好奇,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落在男人这里。 男人拿出了一个还没巴掌大的、皱巴巴的黑色领结。 ——从自己身上的口袋里。 钟年:“……?” 25、游轮人质25 钟年第一眼没认出男人手里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原本形状板板正正的蝴蝶结变得歪七八扭,硬挺的布料都皱了。 “这是我丢的那一个?”钟年不太确定地问。 男人点点头。 钟年没有伸手拿,歪着脑袋摆出不解且有些防备的表情:“东西就在你自己身上,你直接给我就好了,干嘛还要到你的房间来?” 男人:“。” 很难得的,钟年从男人没有多少变化的面部看出了一点情绪。 他自己好像也很意外,呆呆地愣住了,胳膊长久地停在半空中。 钟年观察他半晌,叹气:“算了,给我吧。” 他伸手去拿,指尖刚捏住,男人忽然收拢手指抓住他。 “?”钟年缩了缩手,发现这人用的力气不是一般大,自己的手指都被抓得有点发白。 “你干嘛抓着我?不是要还给我吗?” “……”男人稍微松了点手,却又在他缩回去的一瞬间,又捏住了领带的带子。 钟年扯了扯,还是没扯动,眼看着带子都变形了。 他被男人矛盾的行为搞得脾气有点上来了,索性松了手:“你到底要不要还给我?” “给的。”就像是故意的,一见他被惹急了,男人立马就把领结给了他。 钟年把领结暂时收进马甲的小口袋里,见男人视线紧紧追随,薄唇抿着,似是有点不舍。 钟年无语地说:“你想要的话,可以去找船上的经理要一个新的。” 男人却摇摇头:“不用了。” “哦。”钟年不太明白男人的脑回路,也不想去明白,身体转向门口的方位,毫不掩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我现在走了?” 男人看着他,等钟年试探着迈出步伐,又忍不住出声:“是我让老二放你走的。” “嗯?”话题跳跃得有点快,钟年蒙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你是说湛陆吗?” 他听到过团伙里那个青年喊湛陆“二哥”,但不像是亲兄弟,这个排行应该算是地位。 想想以湛陆的体格和力气,做二把手也确实无从质疑。 男人颔首,又道:“那时他不想放你走,想一直关着你。” “哦……”钟年挠挠额角,“那谢谢你?” “那天,我也不是故意的。”男人说话语速很慢,时而停顿,像是每个字都仔细在心里过了一遍,百般斟酌思虑后才吐露出来,“当时我只是,想帮你。” “什么?”钟年一头雾水。 男人滚了滚喉结,视线朝钟年腰下看去。 钟年一怔,霎时明白过来,然后一张白嫩的脸迅速涨红,透出秾丽的艳色,“都过去了!你干嘛要提?” “我想跟你道歉。” 男人弓着背,身体往钟年那边倾斜俯低,平日里暗含锋芒凌厉的俊容现在显得有些老实巴交的。 无人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掌心里已经都是汗。 看起来是个很真诚的道歉。 最开始钟年不知他身份的时候是想过要报复回去,让他好好知错,可现在听到道歉他心里莫名更堵了,脸上烧得慌,恨不得没听到过。 男人还要往他心口里添把火,语气真诚地说:“我第一次照顾别人,可能没把握好分寸,那次是不是把你捏得有点疼?从厕所出来之后你哭了。” 钟年恨不得把这人的嘴和自己的耳朵堵上,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耳朵和脖子,如果是原型自己肯定要团成一颗炸毛版的兔毛球。 “你别说了,没有的事!”他也顾不上什么语气不好会不会惹恼这个绑匪头子,“以后不准提,也不准跟别人说!” 男人暗色的眸亮起烁然光辉:“所以,这算是我们俩的秘密吗?” “对,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钟年只想把那段难以启齿的经历彻底封存,想想又十分严谨地补充,“湛陆也不行。” 男人点头:“嗯,我不告诉他。” “你会信守诺言?”钟年将信将疑。 “会。” “可是你们团伙里湛陆和查理斯都骗过好我几回。” 男人一噎:“……我跟他们不一样。” “哦。”钟年淡淡应了声。 他才不信呢,老二老三就那么会骗人了,更别说老大。 但是男人要真骗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吃哑巴亏。 他能做的最多就是恶狠狠地附加上一句:“骗人是小狗。” 男人嘴角不太分明地翘起一点弧度:“嗯,小狗。” - 电梯口。 杰文转了有几十圈,当看到钟年全须全尾地从电梯里出来时,几乎要掉下两滴眼泪。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他过大的声音和反应惹得一边守着的人看了一眼。 钟年拉着他:“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哦哦好。”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他之前捡到我一个东西,要还给我……”钟年往马甲口袋摸,想要拿给杰文看,忽然呆住了。 杰文看着钟年把兜袋翻出来,又去摸裤兜:“怎么了?什么东西?” 钟年挠挠脸,郁闷道:“我的那个领结,就放在这个袋子里,可能是袋子太浅就又不小心掉在路上了……” 杰文笑他迷糊,陪着他返回原路去找,空手而归。 - 可能是怕夜间天色黑事情不好掌控,绑匪团队对船员的管理会更加严格,所有活动需要在天黑前结束。 晚餐时间很早,钟年分完餐后本想再像中午那样和别人换,可是上面很巧地下了命令,禁止船员私自换岗顶班。 很难说不是在刻意针对他。 不过,在分餐快要结束时,某些人自己跑过来了。 恰好撞上了有人磨磨唧唧不愿离开队伍,红着脸邀请小年下班后跟自己一起躺在甲板上看月亮。 “晚上八点后船员禁止在外逗留,这个规矩不懂吗?”湛陆大刀阔斧地迈进来,手搭在年轻男人的肩膀。 年轻男人一转头看见来人脸登时惨白,肩膀抖索个不停:“二、二哥……还有三哥,您俩怎么也会过来啊?” “跟你一样,来吃饭的。”湛陆捏着人的肩膀把人送走,然后排到了队伍末尾。 前面剩下的三五个人哪里还敢打歪心思,老实得像是鹌鹑,哆哆嗦嗦地领完餐走人。 不出两分钟,湛陆就到了桌前,一改前面阎罗王的可怖面孔,很正儿八经地端着餐盘,礼貌地说:“你好,请给我点吃的。” 钟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勺子一抖,把肉块全抖出去,给他盘子里打点烂菜叶子萝卜丁。 湛陆低头看了一眼:“谢谢了,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蔬菜?” “下一个。”钟年敲敲盆。 湛陆还想说什么,但是后面的人已经不着痕迹地挤过来,要占住他的位置。 湛陆眉头一拧,外露的臂膀肌肉鼓起,暗暗跟人较着劲:“老三你做什么?我还没打完饭,插队没素质。” 查尔斯不甘示弱,肩膀互顶:“不是打完了吗?该我了。” 留在室内用餐的一个个都忘记了咀嚼,张着嘴巴看着他们,眼神很陌生。 钟年的直播间里,此时非常热闹,也在一起看乐子。 【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不是团伙里的小头头吗?好丢人啊兄弟。】 【老婆不要搭理他们啊!】 钟年当然没心情奉陪,丢下一句“你们自助”吧,然后扭头走人。 本来就不是冲吃饭来的的两个人纷纷跟上,贴在钟年左右两边。 湛陆:“小年,我给你做了甜甜圈,很好吃的……” 查尔斯:“欺骗你并不是我的本意,你有什么要求跟我说,只要你原谅我。” 两个人像是左右声道循环播放,吵得钟年脑袋疼,他不想搭理更不想原谅。 实在是不堪其扰,他停住脚步,伸出手,对湛陆说:“甜甜圈。” 湛陆愣了一秒后惊喜万分,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装着甜甜圈的牛皮纸袋拿出来。 钟年接过后,又转头说:“你帮我把剩下的饭送上去。” 查尔斯毫不犹豫:“行。” “我去休息了,再见。”钟年打着哈欠,挥挥手走了。 他将自己的困倦表达得很明显,成功让两人止步,没再敢追上来。 但他这点回应就够两人开心了,甘之如饴地去做事,一个研究新口味的甜甜圈,一个送餐。 【老婆轻轻一抬手,整个世界都跪下来当狗了……】 【这俩以前不是还挺能装的?】 【笑得,以前新手村正好过的就是这个副本,我差点没折在某人手里头,这跟我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啊。】 …… 钟年回到宿舍。 他等到自己的室友柯正初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招手把人喊到身边。 “正初快过来。”他坐在床边,眉眼弯弯。 他不知自己在柯正初眼里是何种模样。 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他跪坐床上,明显是刚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被吹得蓬松带香气,纯色睡衣贴着匀称纤瘦的身体。 笑起来时眼尾的睫羽翘成缱绻的弧度,让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水蜜桃般甜蜜的氛围。 平平无奇的员工宿舍因为他,变得温馨又柔软,有了不同的意义。 柯正初气息微喘,上衣被汗水浸湿,总是遮住眉眼的长发现在乱得往上翘起来,可见他赶回来得有多着急。 为的就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看到少年。 【宝宝你像是一个小妻子……】 【想想上了一天班回来看到这么漂亮的老婆在床上等我……不行了再说下去就真梦上了。】 【瞅瞅柯正初这样,啧啧。】 柯正初一步步走过去,不自觉地就选择了蹲在床前的姿势,以仰视的方式看他。 钟年很少能看到他完全露出来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透不进光的深井,也像是夜色下暗流涌动的大海。 这会儿对上视线,钟年还有点不自在。 他伸手给他理好了额前的头发,把眼睛好好遮回去,才说:“我给你带了甜甜圈,有两个,现在要吃吗?” 柯正初点点头:“要。” 钟年笑着拿过纸袋,从里面拿出其中一个:“是草莓巧克力的,还有一个我看看……” 他把手上的先给柯正初拿着,拿出剩下一个,发现都一样。 闻着很香,但是钟年不想吃湛陆的东西。 “我不是很想吃,你就都吃了吧。”钟年咽了咽很没出息地分泌出来的口水,把纸袋里的也给了他,“别浪费。” 两只手空了下来,拿过甜甜圈的手指上沾了点巧克力。 钟年想下床去洗手,还没来得及动,手腕忽然被抓住—— 柯正初含住他的手指,舔了起来。 26、游轮人质26 手指被温热的口腔包裹住,粗粝的舌面刮过时,引起来的奇怪感觉让钟年不由颤栗。 柯正初蹲在地上吃他的手指,模样和条小狗没什么区别。 钟年呆了半晌,反应过来立马抗拒起来。 手腕挣不开,手指也下意识乱动,不经意间抠弄到哪里,他听到柯正初低唔了一声。 钟年生怕自己是把他嘴里刮破了,吓得停了一瞬,没想到的是面前的人把他的手指吃得更深,一点不怕难受。 莫名的,钟年一阵毛骨悚然,用上全身力气把手抽回,最后还感觉到那舌恋恋不舍地卷了自己指尖一下。 “正初,你干嘛这样?”钟年看着自己被弄得满是口水的手指,忍不住“啧”了一声,皱起眉,“你脏死了。” 柯正初听到他末尾那句不掩嫌弃的语气,呼吸微乱,冷白的脸上浮起一点红,低哑着说:“有巧克力,你说不能浪费……” “那也不能像小狗一样舔我的手呀。”对于柯正初偶尔不正常的思路,钟年感到有些无奈。 但柯正初是个不错的室友,钟年选择包容他的奇怪。 “以后不能随便舔手,有细菌的。”钟年拒绝了他扯着袖子要来给自己擦,下床去洗干净,特意用了点清洁液。 “我说的不能浪费是说食物,手上的洗了就好了。只有小孩才会吃了东西还舔手指,不卫生,你以后……” 钟年很认真地教着他。 跟在他后面的柯正初目不转睛,盯着沾满泡沫互相揉蹭的手指,视线又转向他一张一合的红唇,偷偷咽了咽口水。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钟年擦掉手上的水珠,从镜子里看着在走神的柯正初。 柯正初:“听到了……那舔别的呢?” “什么舔别的,你不会还喜欢舔碗吧?”钟年震惊。 柯正初摇摇头。 “那就行……”钟年松了口气,转过身打算出去,难以避免地和柯正初有所擦碰。 正要挤过去,他忽然像是警觉的小动物一样精神一凛,耸动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追寻到柯正初身上。 他抓住柯正初的衣领扯开,察觉到对方有躲避的意图,伸出另一只手去摁住肩膀,沉声道:“你别动。” “小年……” 柯正初炙热的气息打在钟年的耳朵上,钟年浑然未觉,只沉沉盯着他肩膀上缠裹的纱布看。 “这是怎么回事?” 一接触到钟年的眼神,柯正初腹下翻涌的热意更加旺盛,喉结滚动,说不出话。 “我都看见了,也闻到了血的味道。”钟年看他的眼神是担心里带着一点埋怨,好像在问怎么才一天就又能让自己受伤。 柯正初被看得心口发烫:“不是故意的,发生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能伤到这里?”钟年不得不多想,脸色微变,“该不会是那群团伙对你动的手?” 柯正初摇头:“做事的时候没注意,起身就不小心让肩膀刮到了窗户的角。” “让我看看。”钟年不觉得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作势要扒他衣服检查。 柯正初直挺挺站着一动不动。 解开绷带,伤势比钟年想象中要严重一点,伤口被处理得很潦草,似乎没上药就直接缠起来了。 一看他就拧紧了眉头,把人抓出卫生间好好弄。 “手上的才刚刚好,现在又把自己弄伤了,都不知道该骂你马虎还是可怜你倒霉。” 给柯正初处理得多了,钟年现在上药熟练了不止一星半点,不出五分钟就弄好。 要裹绷带时,柯正初突然说了一句:“疼。” 钟年眼也不抬:“疼就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 柯正初安静了一会儿,又弱声道:“吹一吹。” 钟年停下缠绷带的手,意外地看了柯正初一眼:“我都要缠好了。” 柯正初眼珠子往侧下方移过去,脑袋也低了几分,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好。” 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失落”两个字几乎是写在了脸上,让人难以忽视。 钟年默了默,把绷带系好,然后对着他的肩膀“呼呼”了两口气。 再抬头时,刚刚容色晦暗的人此时像是添上了色彩,有了生气。 钟年不由失笑:“呼呼就这么管用呀?” 虽然表情看不出来,但是他知道柯正初在高兴。 “嗯,谢谢小年。” 之后,钟年叮嘱柯正初记得把甜甜圈吃完,别洗澡就擦擦身子免得碰水,睡觉注意姿势别压到肩膀伤口之类。 天色不早,这一天活没干多少,但是困意很快泛上来。 钟年几乎沾枕就睡。 - 凌晨时分。 游轮上能在外活动的皆是团伙的自己人,其余所有要么被关着统一看管,要么只能被禁锢在房间。 有很大一批船客上交了赎金,得到了回房间的权利,但是房门禁止关闭,必须二十四小时敞开被监视。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更别说傍晚时见过某个绑匪残忍无情的手段后…… 揣着不安的心情,他们即使回到自己的房间,也都难以入睡。 迷糊间听到外面有熟悉的靴子踏过,又在一瞬间惊醒。 “怎么样?” “都挺安分的,二哥。” “嗯,那就行,今夜就辛苦你了,我去开会,有人闹事叫我。” “好的二哥!” 吩咐完后,湛陆一边走一边从夹克内兜里掏出小本子和笔。 醒目的“甜甜圈3.0”之下,是具体配方,标明各种食材的分量和处理手法,页脚还画成一个歪歪扭扭的q版卡通画。 穿着兔男郎制服的小人抱着一个甜甜圈啃着,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脑袋边上冒出一个包含小心心的气泡。 “要不试试蓝莓的?不知道喜不喜欢……”他自言自语着,开始制作“甜甜圈4.0”配方。 几下写完后,他哼着不知名小调,脚步加快,地方很快到了。 不过不是什么开会地点,而是某个员工宿舍。 有规矩夜晚船员宿舍可以关门,但是禁止上锁,所以湛陆毫不费力地就旋开了门把。 他直朝某张床铺看去,在夜色中分辨出那处不止一个人影后,眯起了眸,眼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光。 “小柯,你又半夜不睡觉爬人床,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除了自虐还有这种癖好?”他声音很低,不会吵醒床上安睡的人。 柯正初听到他的声音,仍然不为所动,保持着趴在床前的姿势,脸以一种稍微就能碰上的极近距离,贴着摆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听力很好的湛陆知道这人在闻钟年的手。 实在看不下去,他走过去抓柯正初的领子,眼前冷光一闪,反应极快地后退。 但是他的动作没快过这道冷光。 “刺啦!” 室内响起衣物被割裂的声音。 湛陆看了一眼自己上臂的伤,又看向柯正初手里的匕首,嗤笑一声。 “我好心喊你过去开会,你就这样感谢我的?” 柯正初懒得听他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匕首上沾到的血甩掉,弯腰又想把脸往钟年脖子上凑。 见到这一幕,湛陆额头青筋跳起,都要被气笑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真面目拆穿给小年?” 柯正初薄唇抿直,转头阴恻恻地盯着湛陆,一字一顿道:“你想死?” 27、游轮人质27 在游轮上的第五天。 这日钟年清晨在生物闹钟下醒来,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儿。 他选择把怀里的被子抱得更紧,睡个回笼觉。 可是眼睛刚闭上,耳朵捕捉到了细微的动静。 “咔哒”一下,宿舍门打开又合上。 钟年第一反应是进了贼,默默把眼睛闭得更紧,先选择装睡。 要偷就偷吧,这个贼注定后悔走进这个门。 他和柯正初都是穷光蛋,柜子里都没装什么东西。 可是,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动静,没听到什么,对方就好像消失或定住了。 他偷偷把眼睛眯出一条缝,然后差点没被床前正对自己的黑影吓得魂飞出来,条件反射地一脚蹬上去。 “唔!”男人吃痛的声音让惊慌失措的钟年认出来。 “正初!你怎么又蹲在我床边吓人!” 钟年带着气从床上坐起来,见到柯正初捂着肩膀后,心中的埋怨转变成了担心,“踢到你伤口了?没事吧?” 柯正初摇摇头:“我刚刚是喊你起床。” 钟年:“……”怎么每次喊人起床都搞得这么吓人。 上次钟年也是被他吓得打了一巴掌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起床了?”钟年问完又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你出去干嘛?现在好像还没到能出门的时间。” “我……饿了。”柯正初低头看地,“想去吃饭,但是他们不让,然后我就又回来了。” “你饿得挺快,昨晚上还吃了两个甜甜圈呢。” 钟年笑了笑,并没有多想,但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 于是大清早见到湛陆排在第一个积极来领餐,没话找话地问他昨晚上的甜甜圈怎么样的时候。 钟年说:“少了点,不够填肚子。” 湛陆听到就高兴得不得了:“听到你爱吃我就放心了,今天我一定多做点,蓝莓口味的怎么样?” 钟年点头:“都行,我室友不挑,就是胃口大。” 湛陆脸上的喜色登时僵住:“你室友?” “柯正初,他挺爱吃的。” 湛陆嘴角隐隐抽搐:“你把我给你做的甜甜圈给他吃?” “是你非要给我的,我不能自己处理吗?”钟年蛮满眼无辜地看着他。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直播间里又开始幸灾乐祸。 【姓湛的大破防。】 【咱们宝宝是挺有本事把人气死的……】 【笑死,活该。】 “……”湛陆心脏几乎要被一种酸涩的感觉淹没。 鬼知道他在甜甜圈上花了多少心思,每次一做完就像狗一样巴巴地把东西叼来讨好了,结果全进了柯正初那货的肚子里? 果然昨晚就该跟他好好打一架。 湛陆向来皮糙肉厚,此时居然觉得手臂上被利刃划出的伤口痛得无法忽视,眼底燃烧着幽幽的怨怒。 可一对上钟年那张漂亮的脸,他又什么火都发不出来,到最后脸色精彩纷呈地变了又变,对着钟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行,你丢海里喂鱼都行,我照样做给你。” 他湛陆就做舔狗了怎么了? - “你刚刚对他说什么了?”一旁的杰文帮着钟年把餐端到餐车上,小声问之前看到的场面。 钟年抿嘴一笑:“没什么呀。” “可是他的表情怪吓人的,看起来很生气。”杰文没有追问,只是担心钟年,“小年,他们虽然对我们这些船员不算差劲,但是说到底也不是好人,你要多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尽量还是别招惹他们了。” 钟年听了杰文的话,也没有不当回事,认真地点点头。 杰文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当时他也是在气性上,就那样故意刺激湛陆…… 现在想想自己是有点冲动了,自己惹的事自己承担也就算了,万一湛陆迁怒了柯正初怎么办? 钟年开始有点担心,纠结着要不等送完餐去哄哄湛陆…… 来到赌场时,他下意识地就先左右看了一圈,可惜没有找到湛陆的身影。 “还以为你又不会来了呢。”青年见钟年一来,就围着他和餐车转了几圈,又掀起圆盖偷吃,“每次都有护花使者帮你送,昨天两次都没见到你。” 钟年没有理会他,只做自己的事。 青年性子跳脱,话痨得很,自顾自能说很久:“诶你怎么都不应我啊?我问你呢我问你呢,你是打算跟二哥还是三哥?要是都看不上,看看我呗,我年纪小,体力好花样多……” 青年话说到一半,耳边一道利风疾速掠过,他偏头躲开,扭身看着定在身后刺穿地毯定在木地板上的餐刀,抖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哥!”青年叫着瞪向站在高背椅旁的查尔斯,“你差点把我脸都划烂了!” 查尔斯迤迤然收回手,唇角勾着笑:“测试测试你的反应。” 钟年垂眸瞥了一眼还在地上颤鸣的餐刀,抖了抖长睫,默默加快手上的速度。 利落地摆放完后,他立即就要推着餐车走人。 “诶你等等。”一只手拖住餐车不让走,刚刚在气急败坏的青年这会儿又对着钟年笑得混不吝,“你还不能走的啊,得等我们吃完收东西才可以。” 钟年:“……好。” 偷溜失败,钟年选择站在角落里当透明人。 可赌场虽然很大,但是人多,钟年躲到哪都躲不开被关注。 他也有在偷偷观察。 比起昨天早上,赌场的人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其他应该都是家里交付了赎金回到房间,剩下的十几个,样子都不太好看,要么蜷缩在地上埋着头郁郁寡欢,要么被打得动弹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被留下的不难猜原因,不是被家人放弃,就是性子不服,而另外三个…… 钟年不太明白,宗盛关三家都家财万贯,怎么还会被关在这里? 且区别对待得很明显,只有他们三人是从始至终都被绑着的。 宗星祎和关山越不好说,但钟年不觉得以盛储的本事会被家里当成弃子,也不是那种不懂观察形势只逞一时意气的蠢人。 是绑匪团伙不愿放过他们,狮子大开口吗? 钟年思索着,想得入了神,和盛储对上视线时很慢才反应过来。 比起别的人,盛储就算落到此等地步也没有多狼狈,被绑着也脊骨挺直,黑眸的锐光丝毫未减,依然以与从前一般灼热的眼神凝视着钟年。 钟年指尖发凉,赶忙错开视线,又发现旁边的宗星祎和关山越也都在看自己。 “……” 四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无声无息地营造出一种微妙又莫名的气氛。 关山越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对他笑了一下,懒懒靠墙盘腿而坐的姿态怡然自得,一点也不像是人质。 而宗星祎脸上的伤经过两天变成深紫,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巴巴望着钟年,瞧着有点可怜。 “你认识他们?” 猝不及防响在头顶的低沉嗓音把钟年吓得一个激灵,他惶然抬头,看着不知什么走到自己身边的黑衣男,暗暗缓了缓气息,镇定摇头说:“不认识。” “我听说过,你以前服务过他们。”黑衣男说。 钟年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能斟酌着回道:“是……我是服务生,他们是客人,当然服务过。” “是怎么做的?”黑衣男又问。 他的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钟年背在身后的手攥在一起,吞吐道:“就……按培训说的服务。” “照着对我做一次。” “呃?”钟年错愕,从黑衣男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况且这人也不是那种性子。 他是认真的。 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钟年愣了会儿,在黑衣男的注视下,强颜欢笑着拿出之前的职业素养,欠了欠身:“好的先生。” 黑衣男却立马蹙起了眉头:“这个不用。” 钟年:“?” “不用对我行礼,我只要服务。” “……是先生。” 绑匪头子一时兴起想体验玩玩,钟年当然只能奉陪,硬着头皮走到餐桌边,无视桌上其他紧紧跟随的目光,开始了专门的服务。 第一步自然是帮着客人入座,他刚想拉开凳子,手还没碰到,黑衣男就已经自己利落扯着坐下。 “……” 钟年僵在半空中的手默默转了个方向,给人处理菜品。 绑匪们对餐食要求并不高,中餐更多,所以没有食用起来特别精细的菜式。 钟年最多就是夹菜倒水,先将一只肉包子切成六块大小,又给煎饼刮辣酱…… 他面无表情地做着,动作里带着培训后的肌肉记忆,细致又优雅。 【给绑匪头子爽死了……什么福气。】 【能有老婆伺候你就偷着乐吧。】 【被主播这么一整,肉包子变惠灵顿牛排,大煎饼变法式餐包了。】 【宝宝每次服务都有一种活人微死的机械感,好萌啊谁懂?】 【主播主播,培训里没有说要喂给客人吃吗?】 任由他人如何打量,钟年的一举一动滴水不漏,对另一边青年咋咋呼呼的赞叹声恍若未闻。 中途有人进来汇报说有人偷救生衣试图逃跑,绑匪头子不假思索地说:“那就让他走,直接丢海里。” 钟年的手指哆嗦了两下,好险稳住,动作不由更小心谨慎了。 眼看着要服务完,在最后他盛好一碗砂锅里的小米粥,要放下时,底下的小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古怪的感觉让他分了神,手上一抖没端好底部,指腹碰到烫人的碗壁,一下就松了手。 “哗啦——” 钟年眼睁睁看着滚烫的小米粥尽数浇在绑匪头子的大腿上,心脏跟着瓷碗砸在地毯上,重重发出“咚”的一声。 “……” 霎时,赌场寂静极了。 只有青年发出长长的一口吸气声,用筷子指着钟年说:“你完了。” 钟年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被从凳子上起身的黑衣男一把抄起,往外面带。 “!!” 完了要被丢进海里喂鱼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