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神小王爷的福运团宠妻谢九欢林得意免费全本阅读》 1 咱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一般一个男子连着死了三个未婚妻的时候,就会被人认为这人克妻了,等连着七位未婚妻都因为病故,落水身亡,被马车撞死,走路摔跟头跌死等等等等,各种原因亡故之后,那哪怕这位是国公府的嫡出公子,也一定会被世人认定是天煞孤星,这辈子只配打光棍,绝对娶不到媳妇的。 所以当谢九欢跟着自家老爹和小弟,在街头吃肉饼的时候,听见路人喊秦国公府家四公子的未婚妻又死了的时候,谢九欢差点没被嘴里的油炸肉饼噎死,身为见多识广的穿越人士,谢九欢也觉得这过分了。 “又死了一个啊,”谢老爹没咬面饼,挑着面饼里夹着的红烧肉吃,结结实实地吃了一嘴红烧肉后,才感叹了一句:“这得是第八个了吧?” 小弟谢十全手里的油炸肉饼已经啃完了,舔着嘴角边的油渣渣接话:“这个林四公子是不是娶媳妇没指望?” “都死八个了,还有哪个姑娘敢嫁他哟,”谢九欢看着老板油锅里的肉饼子犯馋。 “谢大人,”已经上了年岁的老板就笑着问了谢老爹一句:“您三位再来几块?” 谢争摸了摸自己已经干瘪了的荷包,一脸愁苦地冲老板摇了摇头,这位也实诚,跟老板说:“吃不起啦,没钱啦。” 老板马上就不说话了。 “走走,回家,”谢争一手拉着儿子,嘴里催着闺女。 谢九欢兜里也没钱,油饼铺的陈老板倒是愿意赊账,可他们家月头的时候就已经欠了陈老板的钱,前后一共赊了四回账,如今月尾了,他们家也没把账还上。谢九欢脸皮再厚,她也不好意思再跟陈老板提赊账的事了。 看着谢家一家三口往回走了,一旁才有食客问陈老板:“咱们谢大人这个月还你钱了吗?” 陈老板摇了一下头。 油饼铺前顿时响起一片咂嘴声,很快的,林四公子死了第八任未婚妻,以及翰林院谢大人这个月没钱还账的事,传遍了这条叫来凤的大街,近而,应该是传遍全京城了…… “这个谢大人噢!”陈老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是的,秦国公家的四公子林得意和翰林院谢争谢大人,这二位哪一个更让京城人无言以对,京城人到现在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 林四公子这人,亲娘是当上宣景帝的胞妹,亲爹是内阁最年经的阁老,这命你能说差?但也就是这么一个尊贵的人,十五岁开始说亲,到了今年整十八,短短三年间死了八个未婚妻,谁又能说天煞孤星命好? 至于谢大人这人吧,农家子出身,十八岁时经科举入仕,正儿八经的探花郎,就这样一个少年登科的人,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吧?可转眼三十年过去,与谢大人同一批科举中第的同年,不是入阁拜相,执掌六部,就是做了地方大吏,主政一方,就谢大人还在翰林院待着,不但没升官,还因为成日混吃等死,一路被降职,如今已经是从八品的编修,眼见着就要冲着从九品的检阅去了。 哪个探花郎能混成谢大人这样? “我还是得说,谢大人还是有一点比林四公子强的,”陈老板这时有话要说,“至少谢大人有九个闺女,除了九小姐,前头八个小姐已经嫁出去了,还老来得子,林四公子这辈子能有儿女?” 林四公子别说儿女了,媳妇这位都娶不上啊。 “可谢大人的八个女婿都不咋地啊,”有食客嘀咕了一句。 谢大人的八个女婿,从贩夫走卒,到从军的丘八,就没一个正经读书人,谁也不知道谢学士是怎么想的。 对于此,陈老板还是有话要说,“谢家的八个女婿对老丈人都不差,这么些年,不是这八个女婿养着,就凭谢大人自个儿赚得那三瓜两枣的,他能活?” 一众人等就都不说话了,娶了媳妇还养老丈人的,这样的好女婿让谢大人遇上了八个,谢学士这命也不能说不好吧? “那这个月谢大人怎么没还钱呢?这都月底了啊,”有人出声打破了油饼铺前的安静。 “女婿出事了?”有人问。 这问题一出,当即就有人反驳道:“哪能八个女婿同时出事呢?” 这要同时,得是谢大人造反,灭九族了吧? 大家伙儿又都沉默了,是这么一个理,那是什么原因呢? “兴许要存钱给他家九姑娘寻人家吧?”最终还是一个老于世故的大娘开口了,“谢九姑娘今年都十八了,老这么嫁不了人,谢大人有几个钱来交罚金?” 大夏朝的,按现代话来讲,叫人口政策吧,大夏朝的人口政策类唐宋,女孩十五了不嫁人,那官府是要罚钱的。算下来,谢大人已经为他的九闺女,交了三年的罚金了。 大家伙儿就又面面相觑,对了,方才他们还感叹林四公子又死了未婚妻的事儿,怎么就没想起来,谢九姑娘的婚事,在京师城也算是个老大难了呢? “阿嚏,”正站在包子铺前发呆的谢九欢打了一个喷嚏,谢九欢四下里看看,这是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呢? 给读者的话: 新书开了~ 2 棺材子的艰难婚姻路 我刚才亲眼看见的,这九姑娘一人吃了十个油饼啊,她爹一个大男人才吃了两个,”大娘是真心实意地为谢九欢发愁,谢家九姑娘能吃是有名的,据说一顿吃半头猪都不在话下,什么样的人家能经得住这么造啊? “养不起是一方面,”另一位挎着菜篮子的胖大婶也是叹气,压低了声音说:“有权有势的人家真要养,也养得起啊,可九姑娘这不是还有个棺材子的恶名吗?” 谢大人的原配夫人吕氏,就是生谢九欢的时候死的,原本一尸两命,可谁承想,这边大人断气了,被接生婆硬从大人肚子里拉拽出来的孩子却活着。死人生下的孩子,在大夏朝,那妥妥的就是棺材子啊。 “晦气呢,”胖大婶摇头叹道。 大家伙儿就又不吱声了,小门小户的人家活得辛苦,没那么多的讲究,可那些豪门大户的讲究就多了去了,谢九姑娘这种出生即不祥的姑娘,进不去啊。 等陈老板油饼铺前的这一拔客人,慢慢地散去后,谢家三口子也回了家。谢宅就在来凤街上的渊声南巷里,说是二进的宅子,但地方真的不大,前院从左到右不过就五步的距离,后院里一口井,一个砖砌的花台,就将地方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会儿前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浇过水了,在阳光下显出春日里特有的那股子新绿。一个空的菜篮子放在檐廊的台阶下面,看来这家的女主人还没出去买菜。 五只养在后院的下蛋母鸡,不知怎地跑到了前院来,谢老爹拉着谢十全的手,两个人跨过门槛进家门的时候,母鸡们没有反应。可等谢九欢前脚进了家门,后脚母鸡们便惊慌失措起来,一阵地扑棱,缩到墙角那里窝着不敢动弹了。 谢九欢面无表情,谢家父子显然也看惯了这种场面,谢十全蹦蹦跳跳地冲母鸡们喊了一句:“不用怕啦,九姐不吃你们。” 对此,谢九欢还是只能面无表情…… “老爷回来了?”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坐在堂屋里的苗氏匆匆迎了出来。 “二娘,”谢九欢喊。 “娘,”谢十全喊。 “哎,日头这会儿大了,你们快回屋,”苗氏夫人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勉强,一边招呼谢九欢和谢十全进屋坐,一边看谢老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进屋,”谢老爹却是一点察觉没有,自己先就往台阶上走了。 “饿了吧?”苗氏跟在儿子的身后进了堂屋,看着谢九欢问。 谢九欢抿一抿嘴,虽然她刚刚才炫了十个油炸肉饼,可她真的,真的没有吃饱啊! “咳,”谢老爹干咳了一声,说:“是饿了,夫人你去做些吃的来吧。” “啊?”七岁的谢十全跟父亲和姐姐还没有养出默契来,说:“我们刚刚明明……” “你们刚刚明明怎么了?”看儿子话说到一半不说了,苗氏就问。 老父亲和九姐姐都盯着自己看,目光幽幽的,看得谢十全害怕,几乎是出于一种小动物的本能,谢十全扭头就跟亲娘说:“娘你今天要做什么啊?” 苗氏就问谢九欢:“九姑娘想吃什么?” 为了表现一下孝顺,哪怕是装装样子,谢九欢也得问谢老爹一句:“爹您想吃什么?” 谢老爹已经吃了两个油饼了,他这会儿一点都不饿,但为了自己这个好像永远都吃不饱的九闺女,谢老爹硬着头皮说了句:“就煮些米粉来吃吧。” “哎,好,”苗氏应声,转身就往屋外走了。 苗氏夫人,闺名金娘,是谢大人的继室夫人,属于丧夫再嫁。因为跟前夫没有生养儿女,所以前夫病故之后,苗氏就被前夫家给赶了出来。苗氏这人有自己的傲骨,丧夫被赶之后,她没回娘家去招嫌,而是自己上街支了个摊子卖起了米粉,米线。 也正是因为这个小食摊子,苗氏跟老上她摊子今天吃米粉,明天吃米线的谢大人看对了眼。于是一场姻缘就这么水到渠成了,不过苗氏夫人哪怕跟谢大人生了谢十全了,她也一直在怀疑,谢大人看上她,是因为谢大人喜欢吃她做的米粉和米线…… 苗氏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煮好了米粉,在厨房里喊上一声,谢九欢就跑到厨房来帮忙端碗。 就在这个当口,谢家的二姑娘谢二珠,五姑娘谢五福带着各自的夫婿,前后脚进了娘家门。 “咦?”谢九欢端着盆米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进门的姐姐姐夫说:“二姐,二姐夫,五姐,五姐夫,你们今天怎么一起回来了?” 站在院子里的四个人都看谢久欢手里的盆,这瓷盆有脸盆那么大,白花花,冒着热气的米线堆得都冒尖。 谢九欢:“呃,这是早饭。” 谁家早饭是这么造的? 二姐夫钱武是京师府的捕头,五姐夫周文是京城四方镖局的镖头,二位都是身高八尺的习武汉子,要他们一顿吃这么一盆米粉,撑死不至于,但撑出毛病来是跑不了的。 两个姐姐对谢九欢的能吃心里有数,所以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来,谢二姐只说:“这不是你跟王铁柱要订婚了么,我们过来送些东西,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家里不能一点东西不备着啊。” 谢九欢把头一低,早半个月前,苗氏找的田媒婆为她说了城东肉铺的五儿子王铁柱,说好的这几天王家就让田媒婆上门提亲。 王铁柱这小伙儿跟谢九欢同岁,都是十八,在大夏朝也是婚姻老大难一族。倒不是铁柱人不好,实在是王家五个儿子,给前头四个儿子娶了媳妇后,老王家的家底就空了,轮到王铁柱到了娶媳妇成家的年纪,他老子娘就说要缓缓,这一缓就让铁柱缓到了十八岁。 谢九欢跟王铁柱见过一面,这个又黑又壮,黑铁塔似的小伙儿看见她就笑,露了一嘴的白牙。要问谢九欢对铁柱小伙有什么感觉,谢九欢说不上来,只见一面,能有什么感觉呢? 那天王铁柱拍着胸脯跟谢九欢保证,成亲之后,饭管饱,肉管够。听了这话,谢九欢还没反应呢,她爹的眼睛就亮了。 谢九欢明白她爹的心思,王铁柱这个冤大头不错,我闺女饿不死了,我以后也有不要钱的肉吃了,千万不能让这个冤大头跑了! 婚事就这么着被谢老爹拍板定下了,至于谢九欢,呵呵,不是她要咒自己嫁不出去,反正她有预感,她就觉着这婚事得黄。 3 婚事又黄了的谢九欢 哎对了九妹啊,田婆婆到底是哪天上门来?”谢五姐则是关心这个,定好了具体的日子,她得在那天再回家来一趟。 苗氏这时用托盘端了两个小汤碗,从厨房里出来。 二姐两口子,五姐两口子都给苗氏行礼问好。 有的人家,前房子女跟继父继母处不好,但在谢家不存在这种问题。能伺候好自己干啥啥不行的爹,照顾好吃啥啥不剩的小妹,这在谢家八个姐妹看来,二娘苗氏那就是活菩萨啊。 “都来啦,进屋说话,”苗氏招呼姑娘姑爷进屋。 “爹,王家那边到底怎么说?”等进了屋,给谢老爹行完了礼,谢五姐就着急问了。 谢家屋子少,没有专门吃饭的屋子,就在堂屋里支了张桌子吃饭。这会儿谢老爹和谢十全的面前都放了个小汤碗。苗氏夫人太知道谢老爹这人了,这位出门一趟回来说饿,那十成十是为了九姑娘,所以谢老爹和谢十全的汤碗里就汤,外加一把葱花,米粉那全在谢九欢的饭盆里呢。 “不急,”抿了一口汤,谢老爹声音四平八稳地说:“这等事急什么?” 苗氏这时叹了一口气,小声说了句:“是不用急了。” 谢二姐哆嗦了一下,她二娘这话听着不对啊,“怎,怎么就不用急了呢?” 谢九欢这都十八了啊,还不急呢? 苗氏又叹气,她本想着边吃东西边说坏消息,她家老爷和谢九欢的心情能稍稍好点,可谁知道二姑娘和五姑娘扎堆似的,在这时候回娘家来了。她可没办法再顾及着二姑娘和五姑娘的心情了,“田婆婆方才来家里了,她跟我说王家给他家老五,说了城北吴铁匠家的小闺女,明天他家就上吴家提亲了,”苗氏一脸愁容地说。 堂屋里突然就安静地吓人了,谢十全有些害怕,放下了手里的汤碗,悄悄地坐直了身子。 谢九欢低头吸了一口滑溜溜的米粉,她就说嘛,她跟王铁柱的这门婚事成不了。铁柱小伙儿拍胸脯下保证的有什么用?见面那天,王家老两口可是除了客套话,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啊,看着就是对她不满意呢。 “这,”谢老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什么,他是先安慰闺女,还是先骂上老王家两句啊? 苗氏就继续叹气,这要怎么说呢?两家又没立字据,老王家也没正式上门来提亲,所以人家这不算是毁婚啊。 谢五姐却是狠狠地一拍桌子。 “你仔细手,”五姐夫只能提醒媳妇这么一句了,小姨子的婚事,他这个当姐夫的不好开口啊。 “我想起来了,”谢五姐没理丈夫,气急败坏地道:“城北吴铁匠的小闺女?那不是京城里有名的傻子吗?长得五花三层,肥头大耳的,她哪里比得上我们小九儿?” 大家伙儿就又一起看谢九欢。 要说不说的,谢家的姑娘长得都如花似玉,毕竟谢老爹但凡模样差点,也不可能让先帝爷钦点他当探花郎。去世的先夫人吕氏,那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这样的两个人生的女儿,模样能差到哪儿去? 而谢九欢是谢家九千金里,模样最好看的那个。硬要挑毛病,你可以在谢大姐她们中,挑头发不够长发如墨,眉毛不够弯,眼睛不够媚,鼻子不够挺,嘴巴不够小巧,皮肤不够细腻,不够红润,身量上差点意思,但就是这么一个丧良心的吹毛求疵法,你都挑不出谢九欢长相上的毛病来! 谢九欢光看模样,那就是该待在仕女图里的美人,来人间都委屈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美人儿,嫁个人就这么的难呢?! “凭什么啊?”谢五姐越想越气,气得想哭。老王家宁愿要个痴肥的傻姑娘,都看不上她家小九儿!王铁柱不是老王家的亲生儿子,当老子娘的,跟他有仇吧? “哎呀,”看见自己的五姑娘都抹眼泪了,谢老爹才劝了句:“小五你好好说话,你不要嚷嚷嘛。” 这劝了还不如不劝…… 谢二姐就看着脸都要埋进饭盘里的谢九欢,说:“小九儿,你还吃呢?” 这心是有多大?谢二姐就想问问,她这小妹的心是有多大! 谢九欢很无辜啊,不吃她还能干什么呢? “你妹妹吃个早饭,你也有话要说?”谢老爹护上了谢九欢,数落谢二姐说:“不吃早饭,你让她干什么?你让小九儿哭给你看啊?” 在座的众人,包括七岁的谢十全在内,都觉得谢老爹最好不要说话了。 “九姑娘啊,”苗氏站起身,摸摸谢九欢的头,小声说:“你回你屋吃去吧,不够的话二娘再给你做。” 苗氏夫人心疼谢九欢,老王家这事当着九姑娘的面说,对她家九姑娘而言太残忍了。 “呃,对,”谢老爹这时也反应过来,忙就跟谢九欢说:“这事小九儿你别烦恼,万事有爹在呢。” 谢九欢“哎”了一声,抱着她的饭盘就跑了。 “这要怎么办?”看着谢九欢跑了,谢五姐才又大声道:“咱们家就这么算了?” 五姐夫说:“那我回镖局找几个兄弟上王家,把那小王八蛋揍上一顿?” “行吗?”谢五姐问当捕头的二姐夫。 二姐夫一副牙疼的模样,说:“都消停点吧,无媒无聘的,这事闹大了,不还是九妹难堪?” 王铁柱娶傻子,都不娶谢九欢,这事传扬出去,京城人笑话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被笑话的人是谢九欢啊。 谢二姐这时一拍巴掌。 二姐夫吓了一跳,跟自家媳妇说:“你怎么,你也想打上门去?” 谢二姐急道:“你快去前头寻八妹他们两口子去,让他们别买瓜子花生了,吃的东西买了就不能退了。” 二姐夫忙就起身往屋外跑了,他们刚才在巷口的小食铺子前遇见谢八姐两口子的,谢八姐不光想买瓜子花生,她还想买蜜糖来着,这东西可贵。 谢老爹说:“怎么小八他们两口子也来了?” 谢二姐没好气道:“要不是大姐她们不在京城,爹你以为她们不回家来吗?” 谢九欢的婚事是谢家最大的事了,哪个谢家姑娘不上心呢? 谢老爹看向了苗氏,说:“那今天中午多烧些菜吧。” 谢二姐和谢五姐都气了一个倒仰,这时候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啊?! 4 猫科动物谢九欢 比起嚷嚷着要去手撕了老王家的谢五姐,谢八姐显然是更胜一筹的,听二姐夫说老王家毁婚了,还怀着身孕的谢八姐当即就炸了。一把夺回老板娘手里,她刚付的瓜子花生还有蜜糖的钱,谢八姐转身就要上老王家,她准备去掀了老王家的屋顶。 “想想孩子,你想想孩子,咱们先冷静冷静,”八姐夫在京师玄甲营当校尉,正经也是个武官了,可面对已经气炸了的谢八姐,他也没招。就拦的工夫里,八姐夫王兴霸挺俊朗的一张脸,已经被谢八姐挠了好几下了。 “你,你抱她走吧,”二姐夫没办法上手帮忙,只能一边堵住谢八姐要往老王家去的路,一边给八姐夫出主意。 “哟,这是怎么了,这怎么了这是?”小食铺的老板娘连声问。 谢八姐冲八姐夫吼:“你放开我,王兴霸你听见没有?你放开我!” 二姐夫:“走走,快回家。” 八姐夫没办法,半抱起谢八姐往巷子里跑,这一回不光是脸了,八姐夫的头发都被谢八姐薅了不少根下来。 谢八姐这边动静闹得大,街坊邻居不敢招惹正疯着的谢八姐,等听着谢家的八姑爷把人弄回家去了,几个街坊婶娘才聚到了小食铺打听出了什么事。 老板娘摇了摇头,小声说:“他家八姑娘这次不光买了瓜子花生,还要了五斤蜜糖,我瞧着八姑娘一脸喜气的,不止是回娘家这么简单。” 一个婶娘:“那就是谢大人家又有喜事了啊,这怎么又闹起来了呢?” 老板娘看看自己没能卖出去的小吃食,撇一撇嘴,说:“那就是喜事黄了呗。” “能是什么喜事?该不会是他家九姑娘的……” 这位婶娘的话说了一半没再往下说了,这要真是谢九姑娘的婚事又黄了,那就难怪八姑娘要发疯了。 “九姑娘这辈子能嫁得出去吗?”手里还拿着块正绣着的绣帕的大娘愁道。 这就真的只有天晓得了。婶娘们闲下的时候,保个媒拉个纤什么的都是常事,可就谢家九姑娘的婚事,没人敢沾…… 谢八姐被八姐夫半抱半扛进家门的时候,谢九欢已经扒拉完了一盆米粉,正手托着腮帮子坐在梳妆镜前。 铜镜里明眸皓齿的姑娘,晃着她梳着包包头的脑袋,这个小脑袋上,一会儿长出一双直立三角形的橘色猫耳朵,一会儿又变成了半圆形的老虎耳朵,脑袋晃一晃再变,一对短圆的狮子耳朵取代了老虎耳朵,最后这对耳朵固定成了小三角形的豹耳朵。 毛茸茸,肉嘟嘟,会动来动去,弯起又直立的兽耳,怎么看怎么可爱。谢九欢抬手对着自己的豹耳朵又揉又捏的,感叹了一句:“真可爱啊。” 这就是谢九欢的秘密了,她能变身! 只要是猫科动物,谢九欢都可以变。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猫,狮子老虎,花豹猎豹云豹金钱豹什么的,谢九欢都变过。这算不算是穿越福利不好说,因为狮子老虎的饭量哪是人类能比的?所以谢九欢饭量吓人的大,总是吃不饱,就很糟心。 而且啊,变成狮子老虎什么的,去城外的山林里打猎,这事谢九欢尝试过。结果变狮子的时候,她遇上了京师骁骑营的人,差点被这帮军将拿弓箭加大棒长枪的弄死,变老虎的时候呢,她遇上了京师选锋营的人,她又差点被这帮子军将弓箭加大棒长枪的弄死,还挨了十来只猎犬的围攻,总结下来就是惨绝人寰。 等打听到,有二十七座军营拱卫京师后,谢九欢就没再动过,去山林打猎养活自己的心思了。做猛兽这技能她本就不熟练,再跟人民军队作对,寻死也不是这么寻的。 脑袋上的豹耳朵又变成了猫耳朵,谢九欢动着自己的这对猫耳朵,她如今做猫做的最熟练,毕竟没人会把小猫咪当成猎物。谢九欢经常变成猫身,在京城里打猎,老鼠这生物,谢九欢下不去嘴,她抓鸟吃,掏鸟蛋,把蛇当辣条啃,再不济她还能从她的猫咪小伙伴们那里,混顿猫饭吃。 这时候,谢八姐的大哭声从前屋那边传了来。 “太欺负人了!”谢九欢听见她八姐怒喊。 肉乎乎的猫耳朵耷拉下来,谢九欢一脑袋撞在了梳妆台上。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年年罚钱,这是哪个鬼畜想出来的损招啊? 堂屋里,谢老爹跟一蹦三尺高的八闺女说:“怀了孩子你就文雅点吧,成点体统。” 谢八姐:“我怎么看爹你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 谢老爹:“那你要我如何是好?让姑爷带人去王家,把王家人都杀了?” 八姐夫噎了一口气,他就想他老丈人别说话了,再说下去,他媳妇真能拎把刀去老王家砍人啊。 谢八姐表示不服,“城北铁匠铺吴家的那个小女儿,全京师城都知道是个傻子,长得还丑,五花三层的……” “行了行了,”谢老爹打断了八闺女的话,说:“什么五花三层,你五姐刚也这么说,骂人胖还让你们骂出花来了,照你们这么说,吴家那小姑娘不该活着了?这样不好,自己不如意了,就见不得别人好。” 谢八姐愣住了,她也没真巴望着那吴家姑娘不好,她没这样的坏心思。 谢老爹:“婚事不成,那就是小九儿跟王家那小子没缘分,这等事讲究你情我愿,没有强逼的。算了,都别气了,小九儿不嫁,我这个当爹的就养她一辈子。” “等我能赚钱了,我也养九姐姐,”谢十全跟着发言道:“我才不要九姐姐嫁人,外头的人对我九姐姐不好怎么办?” “你,”谢二姐想跟谢十全说,这里没有你这个小屁孩的事儿,你边儿待着去,可谢二姐又觉着,搞不好她家九妹还真得爹养完了,弟弟养,所以对着谢十全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谢二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会儿我写张字据,”谢老爹看着儿子认真道:“你给签字画个押,再按个手印,我拿去京师府存个档,你以后不能不管你九姐。” 堂屋里的女儿女婿们:“……” 这老爹(老丈人)能不能有点谱?谢十全才七岁啊,他懂个屁啊,你就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5 屠蛇勇士谢九欢 七岁的小弟立字据要养自己这事儿,谢九欢暂时还不知道,她在自己的屋里清点家当。 谢九欢来到这个世界第十八个年头了,可攒下来的家当少得可怜,装私房钱的小木匣里就十个铜板,再翻翻梳妆匣,除去不值钱的头花头绳什么的,就一根金发钗值钱,但这是她亲娘留下来的遗物。谢九欢要是敢把这根发钗卖了换钱吃饭,她爹可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她的八个姐姐应该不会放过她。 “太穷了,太穷了,”嘴里嘟囔着,谢九欢掀开了自己卧床的床板。床板下的暗格里,放着谢九欢最后的家当,也是实在不行,她出去流浪的保命物件。 软布被谢九欢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块玉锁,也就是玉做的长命锁。玉是好玉,浅碧的颜色,全透明的水色,妥妥的玻璃种。玉锁的正面雕着寿星公,反面雕了个大寿桃,寿桃的桃叶上,还刻了个名字,长生。当然,不谈雕工的巧夺天工了,光就这块玉,谢九欢估摸着就值老多钱了。 算算时间,这块玉锁是谢九欢六岁时得到的,到了今天也跟了她十二年了。呼地吐了一口气,谢九欢想这日子她混着混着的,竟然就十二年过去了,时间还真是飞逝的,一点不给人回神的机会。 手指点一点玉锁,谢九欢小声说:“十二年了,也不知道你的前主人现在怎么样了。” 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收礼不忘送礼人,谢九欢偶尔也会想起,当年送她这玉锁的小胖孩。 那是十二年前的夏天,谢老爹带着谢九欢去京城南郊山中的慈光寺吃斋面,夜里父女俩就住在慈光寺里。谢九欢吃斋,也就是吃素啦,根本就吃不饱,于是等入夜她爹睡着后,谢九欢变成猫溜出慈光寺,准备去山林里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弄点野味吃吃。 慈光寺在山腰,谢九欢是在往山顶去的路上,遇见小胖孩儿的。大夏天的,小胖孩儿身上就穿了个大红的肚兜,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金项圈上挂着的,就是如今被谢九欢捧在手里的玉锁。 小胖孩儿一个人坐在山坡上哭,哭得可惨可惨,更要命的是,谢九欢还看见他身前有条青蛇。这蛇头大,颈细,身长不到一米,但至少也有八九十厘米。谢九欢怎么看这蛇,都觉着这蛇是毒蛇竹叶青。 蛇头昂着,冲小胖孩儿吐信子,小胖孩儿也不知道跑,就哇哇大哭。谢九欢觉着她的橘猫身拼不过竹叶青,就变了个虎身,然后她就勇敢地冲了上去,誓要做个屠蛇勇士。 六岁的谢九欢变虎身,也只能变个幼虎身,原想着能一爪子拍死毒蛇,却没想到会是一场殊死搏斗。好几回谢九欢都差点被竹叶青咬到,所幸蛇毒是在蛇脑的毒腺里,蛇身无毒,所以谢九欢才能对着竹叶青连抓带挠,还用上了牙,最后好容易才找到了这条蛇的七寸,让它断了最后一口气。这条竹叶青死得体无完肤的,身子都被谢九欢扒拉烂乎了,应该是死不瞑目。而谢九欢呢,她差点累死,跟狗似的趴在地上喘粗气。 小胖孩儿怕蛇,却不怕胖墩墩的毛团子小老虎,扑上来抱住谢九欢就不撒手了,胖脸在谢九欢的毛毛里蹭啊蹭,鼻涕眼泪全蹭谢九欢的毛毛上了。 “我好怕,呜呜呜,”小胖孩儿抱着谢九欢哭。 屠蛇英雄谢九欢很嫌弃小胖孩儿,咱们能不能讲点卫生?还有,不去找你家大人,你抱着我哭有什么用?这深山老林的,再来条毒蛇怎么办? 心里恨着,谢九欢边很敷衍地舔了舔小胖孩儿的手,脸不能舔,小胖孩儿的脸已经被眼泪水和鼻涕糊住了。 “小老虎,你也找不到你爹娘了吗?”小胖孩儿又问谢九欢,这小孩儿藕节似的小胳膊上肉一颤一颤,还又白又嫩的,看得谢九欢差点凑上去啃一口,肉啊,好多肉啊! “小老虎,”小胖孩儿喊谢九欢。 谢九欢也不知道这小胖孩儿的父母亲人在哪里,她又不好丢下小胖孩儿去找,就只能守着小胖孩儿守了大半个时辰。这期间,小胖孩扯了他的玉锁递给谢九欢,说送给谢九欢,还说他要养谢九欢。 谢九欢就想,你先自己活命吧,现在你看我可爱,你等我长成大老虎呢? 这边谢九欢刚张嘴咬住了玉锁,一群人打着灯笼,举着火把地沿着山路跑了上来,不少人边跑边大喊四少爷。谢九欢先还不确定,这伙人是来找小胖孩儿,但等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喊我儿我儿,长生的时候,谢九欢才确定,这是小胖孩儿的家人找来了。 玉锁上就刻着长生这个名字呢,错不了的。 小胖孩却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跟谢九欢玩得太认真,亲娘在哭喊他,一大群人在吼叫四少爷,小胖孩儿都不应声。谢九欢拿脑袋撞小胖孩儿,小胖孩儿还是抱着她嘀嘀咕咕,谢九欢没办法,从小胖孩的怀里跑开,张嘴咬了小胖孩儿一口。呃,咬还没咬对地方,谢九欢这一嘴咬在了小胖孩儿的屁股上。 眼见着小胖孩儿左边的屁股蛋上两排牙印,还有血往外渗,谢九欢心虚地把玉锁又咬在了嘴里。 小胖孩儿被谢九欢咬疼了,张嘴又哇哇大哭起来,沿着山路往山顶跑得一群人,听见了小胖孩儿的哭声,忙就往这一处山坡跑来。 谢九欢看着火龙差不多快到跟前了,才转身跳进了附近的一处灌林丛里。夏日山间的灌木丛长得茂密,完全可以让谢九欢藏身其中。 “长生,我的儿啊!”锦衣华服的贵妇人扑上前,死死地将小胖孩儿抱在了怀里。 “有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竹叶青惨不忍睹的尸体。 “啊,这是竹叶青!” …… 小胖孩哭喊:“小,小老虎,我的,我的小老虎。” 谢九欢在灌木丛里变了橘猫身,默默地跑掉了。 在这个晚上,谢九欢没能逮着鸟,但也有收获,就是小胖孩儿长生送她的玉锁。 至于小胖孩儿为什么会深更半夜,一个人待在深山老林里,谢九欢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觉得这搞不好这是一场宅斗。不然要怎么解释竹叶青?好吧,就算竹叶青是自己找过去的,那小胖孩儿呢?他能自己大晚上不睡觉跑山坡上去?摆明了是被谁丢上去的嘛。 “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吧,”谢九欢用软布把玉锁又包上了,她听那伙人喊长生四少爷呢,能当少爷的人,家里应该不缺钱,只要别再被人害了,小胖孩儿如今应该生活幸福吧? “小九儿?”屋外传来谢二姐的敲门声。 谢九欢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床板,别管小胖孩儿如今幸不幸福了吧,她还是想想自己吧,她该怎么啊? 6 谢九欢想,放过姐夫们吧 谢二姐和谢五姐,谢八姐一起进的屋,谢九欢这间小的可怜的闺房,一下子就没了可以下脚的地方。 谢八姐方才哭了一场,这会儿眼睛还红着。再看谢九欢,这位没事人儿一样,还笑呢,三个姐姐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么生气呢?”谢九欢抬手轻轻摸摸谢八姐的眼睛,说:“怀着孩子呢,不能生气,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八姐抬手“啪”的一声拍开谢九欢的手,她这会儿还气得胸口憋闷地慌呢,她是为了谁? “小白眼狼,”谢八姐张嘴就骂:“我们这是为着哪般着急上火?你怎么地就不知道急呢?” 谢九欢心里嘀咕,狼是犬科,关她这个猫科动物什么事? 谢二姐到底心疼小妹,把谢八姐要戳谢九欢脑门的手按下,谢二姐说:“这事也急不来,让你姐夫他们再帮着打听打听吧,你二姐夫的衙门里,有不少还没成亲的小伙子呢。” “你姐夫他们镖局也有好些个,回头我再帮你留心瞧着,”谢五姐忙也说。 谢八姐没好气地说:“你姐夫他们玄甲营里,没成亲的也多的是,这一回我高低得逼着他上点心。” 衙门,镖局,军营,这都是年经小伙儿聚焦的地方啊! 谢二姐跟谢九欢说:“你放心,再不行,还有你六姐夫呢。” 六姐谢六顺的夫君吴大勇,在西北边军当百户,从六品的武官。自打谢老爹被降职成从八品的翰林院编修,呃不,谢老爹前年被降为从七品的典簿后,六姐夫就是谢家官职最高的人了。 谢九欢就只想说一句话,放过姐夫们吧,他们真的努力过了,再努力的话,她真的怕姐夫们失去朋友,丢了工作啊。 “这是零用钱,”谢二姐塞了一串钱给谢九欢,说:“你先拿着用吧。” 一串钱不少了,可谢二姐也知道,这估计还不够她这妹子的一顿饭钱。 谢五姐和谢八姐对望一眼,也给谢九欢塞了零用钱,谢八姐还额外给谢九欢带了两个绢花。 “本想着让你订亲时戴的,不过现在,哎,”谢八姐将两朵淡粉色的绢花给谢九欢戴上,说:“你就随便戴吧,这可是如今京城里时新的样式。” 谢九欢笑得两个眼睛弯弯的,摸摸头上的绢花,谢九欢高兴道:“是吗?呵呵,谢谢八姐。” 三个姐姐都想,这位能知道什么时新啊?在这位这里再漂亮的绢花,也不如个刚出炉的烧饼吧?真心愁死了。 “我们回去了,”谢二姐叹着气起身要走。 谢九欢:“嗯?你们不留下来吃饭啊?” 谢二姐:“不了,家里还有事呢。” 她们哪敢留下来吃饭?娘家都这么困难了,她们连在娘家喝口水都得算着钱呢,还吃饭?真把持家的苗氏逼死了怎么办? “那我送你们,”谢九欢高高兴兴地送三个姐姐出门。 “你,”谢五姐看着谢九欢笑起来弯弯的眉眼,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你就高高兴兴的吧。” 为个王铁柱,不值当她妹子伤心。 苗氏和谢老爹是长辈,不好自降身份送女儿女婿们出家门,所以两个人就站在门槛里,往外看着女儿女婿们走。 “老爷你跟姑爷们说了吗?”眼见着女儿女婿们快走出巷子了,苗氏才小声问。她方才特意去厨房烧水泡茶,给了谢老爹跟三个姑爷单独说话的机会。 谢老爹干咳了一声。 苗氏:“说了吗?” 如今靠着京城里的媒婆们,应该是没指望了,那就只有再指望姑爷们了。 谢老爹叹口气,说:“他们也难啊。” 苗氏:“……” 懂了,她还是把小食摊再支起来吧,不然今年的罚金,他们谢家交不上啊。 苗氏夫人打算重操旧业的时候,谢八姐在问谢九欢:“你想吃糖吗?我一会儿再买点蜜糖给你。” 谢八姐这会儿想明白了,婚事黄了就不能吃蜜糖了?去他娘的吧,她就要给她妹子买糖吃。 谢九欢一听还有糖吃,更开心了,“那就买两颗吧,我跟十全一人一颗,”谢九欢也不贪心。 谢八姐推了八姐夫一把,“一会儿去买一斤来。” “哎,成,”八姐夫点头,买多少糖都行,只要别逼着他替小姨子找人家就行,他认识的人,没一个养得起他这小姨子的啊! 走出巷口,就是热闹的来凤大街了。谢九欢站在街边,眼巴巴地瞅着八姐夫买蜜糖,一辆马车这时打她身旁过,支撑着车窗的木撑子不知怎地,砰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谢九欢看看就掉在她脚跟前的木撑子,弯腰把撑子捡起来,冲车窗里说:“呐,东西掉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窗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婆子,一个小丫鬟,还有一个拿手帕遮了半张脸的贵妇人坐在车里。 “哎呦,多谢姑娘了,”一个婆子从窗里伸手接过木撑子,连声跟谢九欢道谢。 举手之劳的事儿,谢九欢没放在心上,笑着冲婆子摆了摆手,说:“不客气,这撑子的卡头好像坏了,要修一下了。” “哎哎,姑娘说的是,”婆子就笑着应声。 “多谢姑娘了,”贵妇人冲谢九欢颔首,道谢道。 谢九欢便冲着车里的贵妇人曲膝行了一礼,不知道这位是哪个府里的夫人,不过礼多人不怪嘛。 “瞧着姑娘站在渊声南巷前,姑娘是谢家的姑娘吗?”婆子十分热情地小声问谢九欢。 “啊?啊,”虽然不知道婆子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但谢九欢还是点了点。 马车又往前行了,谢九欢莫名其妙地想,看见渊声南巷,就想到谢家姑娘,这怎么,她这个谢家九姑娘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谢二姐们全在小食铺里看吃食,所以谢九欢这边的事,他们都没有看见。等一行人从小食铺出来,将蜜糖交给谢九欢,再让谢十全拿着瓜子花生,谢二姐们就要回去了。 “小九儿,你要好好的啊,”谢二姐拍着谢九欢的肩头叮嘱道。 “嗯嗯,”谢九欢点头,她现在最多祸害祸害京城里的鸟禽类生物,她干不出什么大事来的。 姐姐和姐夫们结伴走了,谢十全抬头看看谢九欢,说:“九姐,你不嫁人好不好?” 谢九欢带着谢十全转身回家,一边敷衍说:“好好,都听你的。”等你长大了,知道赚钱的辛苦了,再来说这句话吧,我亲爱的十全弟弟。 方才的马车里,荣婆子小声跟自家主子说:“主子,她就是谢九欢。” 秦国公府的当家夫人,乐安公主摇了摇头,说:“模样长得那么好,要不是棺材子,谢家的门槛是要被媒人踏破的吧?” 7 以毒攻毒的姻缘 荣婆子和车里的另一个婆子王婆子,都不敢接乐安公主的话,叫初春的小丫鬟就更不敢说话了。 乐安公主手指敲着坐垫,一下一下的,听得荣婆子三人心慌。猛得乐安公主手指一停,荣婆子三人就更紧张了,她们主子这是下决心了? “不回府了,进宫,”乐安公主说。 荣婆子小心翼翼地:“主子,是不是回去先跟老爷商量一下?” 乐安公主:“跟他商量有用?进宫。” 乐安公主说话斩钉截铁的,这让荣婆子就不好再劝了,再劝下去,她怕她家公主先把她给收拾了。 马车在来凤大街前的十字路口南拐,往帝宫走去。 “算了,去找老爷,让他也去见圣上,”乐安公主闭眼想了半天,突然又说了一句。 荣婆子和王婆子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刘,小刘,”荣婆子喊骑马跟着马车的护卫。 叫小刘的护卫应了一声。 “去找老爷,就说主子进宫去见圣上,让老爷务必也去,商量大事呢,”荣婆子说。 小刘高声应了一声是,催马就先跑了。 乐安公主到了帝宫的时候,宣景帝刚下了今天的早朝,听见大太监冯宝禀告乐安公主求见,宣景帝忙就让冯宝去接乐安公主进宫来。 哪怕自己刚下朝,一口水还没来及喝,但唯一的胞妹求见,宣景帝只要没累死,那他就得见他妹子。 这时的宫门前还有另外一拨妇人在等着进宫,乐安公主跟领头的妇人认识,这拨妇人是魏皇后娘家的女眷。魏府的女眷没有失礼,冲乐安公主行了礼,乐安公主却看都没看魏府女眷们一眼。 气氛说尴尬吧,尴尬,但宫门口的太监也好,禁卫也好,大家伙儿都习惯了。毕竟全天下可能没人不知道,乐安公主跟魏皇后不对付。 冯宝带了软轿出来,乐安公主是坐上了软轿就走。 皇后殿那边也过来了人,要接魏府女眷进宫去见皇后,看见乐安公主也在,过来的管事嬷嬷忙就先退到了路旁站下。皇后跟乐安公主可以一战,但她没这个本事啊,再说了,这还有冯宝跟着呢,她不给乐安公主面子,不能不给圣上面子,是不? “就差天天往宫里跑了,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地方了,”乐安公主抱怨了一句。 没人敢吭声,公主殿下和皇后,谁他们也得罪不起。 魏氏皇后不是宣景帝的原配,宣景帝的先皇后叫燕飞霜,十八年前死在了京北郊的皇家寺院,招提寺突发的大火里,后魏氏由妃封后,入主了皇后殿。乐安公主跟燕皇后是手帕交,也就是闺蜜,跟魏皇后是天生的仇人,完全相处不来。 说起来,先皇的皇后也是原江魏氏一族的女儿,这位无子,这才在先皇诸子的夺嫡之争中,选了母妃出身最差的宣景帝支持。乐安公主到了今天仍然坚信,魏太后才不是因为喜欢宣景帝,这位选她哥,就是冲着她哥没有母族可依仗,可以让她完全掌控。 要不是连百姓家都懂得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燕皇后这个宣景帝的嫡妻,肯定是当不了皇后的,皇后一定会是魏太后的侄女,如今的皇后魏双双。 “呸!”乐安公主坐在软轿上,暗自呸了一口,如今魏皇后还想着她的儿子三皇子李恩当太子呢,做她的千秋大梦吧!乐安公主握着拳头,她这辈子要是让魏双双,还有如今已经病在床上三年,却就是不死的魏太后这姑侄俩称心如意,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黄泉地下的阿霜? “你怎么进宫来了?”宣景帝在勤政殿的一间偏殿里见的乐安公主,一见乐安公主的面,宣景帝就开口问道。 乐安公主要给宣景帝行君臣大礼。 “免了吧,这里没有外人,”宣景帝手一挥,就免了乐安公主的礼。 乐安公主真就不行礼了。 冯宝给乐安公主端了椅子后,自己就到殿外守着去了。不曾想,他刚出殿,就看见秦国公,驸马爷,内阁大学士林咏过来了。 “林相公,”冯宝忙给林咏行了一礼。 殿内的宣景帝:“妹夫来了?快进来。” 林咏冲冯宝点了一下头,就进殿去了。 “到底什么事?”看见妹夫也来了,宣景帝就又问自家胞妹。 “我家四郎的未婚妻又死了,”乐安公主这话说得十分简洁明了。 已经传遍京师城的消息,宣景帝和林咏怎么可能不知道噢。 “那你,”突然之间,宣景帝说话都带上了小心,他问乐安公主说:“那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呢?” 求千万别让他赐婚,他不想被他的大臣们恨啊! 林咏则干脆不说话,他如今也没脸再给小儿子说亲了,成亲是好事,但到他小儿子这里,是夺命啊。 乐安公主深吸了一口气。 看乐安这表情,这还真是想让自己再赐婚?宣景帝都有些惊慌了,忙就看妹夫,你说句话啊。 林咏不得已,问乐安公主说:“这次的这个姑娘,又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乐安公主:“你不知道?那姑娘吃鸡,被鸡骨头戳破了喉咙,没救过来,就这么,这么过世了。” 宣景帝:“……” 林咏:“……” 怎么会有这种死法的?! “这,”宣景帝说:“这姑娘不能慢点吃吗?” 被鸡骨头戳死,这姑娘死得不甘心吧? 这次的这个姑娘,还是宣景帝给他亲外甥找的,特意找的边将的女儿,自幼就习武,身体好得不得了,人高马大的,看着就是不会被林得意克的模样,可,这姑娘被鸡骨头戳死了…… “这姑娘的丧葬费用,你们林家给出了吧,”宣景帝跟林咏说。 林咏领旨,这钱不出,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我今天去花虎婆婆洞了,”乐安公主却突然说道。 宣景帝:“啊?这是个什么洞?” 乐安公主:“这洞就在慈光寺后面的山里,听说求姻缘很灵。” 宣景帝和林咏同时嘴角抽抽,林得意这小子要是再娶不上媳妇,他们这公主得疯吧?求姻缘你哪怕求狐仙,也比求老虎强吧?什么时候老虎也管人间姻缘事了? “花虎婆婆,”林咏皱着眉头说:“这听着怎么像是邪神?” 乐安公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咏,大有林咏再说,她就跟林咏拼了的架式。 “那然后呢?”宣景帝忙就打圆场。 乐安公主:“臣妹在花虎婆婆洞遇见了一个仙长。” 宣景帝心说还仙长,就是个道士吧?但嘴里,宣景帝说:“哦哦仙长,然后呢?” 乐安公主:“仙长说,我家四郎的姻缘要以毒攻毒,这世上最晦气的命就是棺材子的命了,所以给四郎找个棺材子就好了。” 宣景帝??? 林咏??? 这江湖骗子可真敢说啊,砍了吧! 8 状元公与探花郎 虽说女子未嫁时从家中父兄,出嫁后从夫,可宣景帝这个当哥的也好,林咏这个当丈夫也罢,在乐安公主真想干一件事的时候,这二位拿乐安公主都没什么办法。 “棺材子的话,这也不是随便就能找着的吧?”劝不动固执的妹妹,宣景帝就只能说:“不说家势身份是否与得意般配了,我们要上哪儿找这么一个人去?” 棺材子啊,死人生的小孩,这就已经是有违常理了,再还要正好是个在嫁龄的姑娘,这就更难了啊。 乐安公主看林咏。 林咏:“公主,我也不知道要上哪儿找这么一位姑娘。” 乐安公主:“你与谢争谢大人是同科吧。” 乐安公主一说谢争,林驸马想起来了,谢争家的九姑娘就是个棺材子啊! “啊这,”林咏结巴了。 谢老爹别看官小,但宣景帝还真知道他,毕竟像谢老爹这样毫无进取心,混吃等死混到一路降职到八品小官的探花郎,几百年也就这么一位。 “谢争怎么了?”宣景帝说:“今年吏部对他的考评朕过目了,还好,翰林院那边说他无大错,今年不用降为九品检阅了。” 林咏和乐安公主同时噎了一下,今年不用降,那明年呢?谢大人是怎么把官做到这份上的? “谢子和的第九女,倒是其夫人死后产下的,”干咳了一声后,林咏才说。 宣景帝愣住了,半晌才说:“这么巧?” 乐安公主:“皇兄,谢九姑娘今年正好十八岁,跟我家得意同年,月份也一样,都是三月份的生日。” 宣景帝:“这姑娘都十八了,还没定下人家?” 乐安公主笑了,说:“是啊,可见她跟得意有缘。” 自家皇妹这话就是强词夺理了,谢家的这姑娘没嫁人,就是跟你儿子有缘啊?天下间没成亲的人,就你家林得意一个人?宣景帝问话的时候脑子没转过来,话问出口了,皇帝陛下自己就有答案了,谢家九姑娘是棺材子,有这么一个晦气的命格,这姑娘不好说亲也是正常了。 林咏这时说了句:“听说那姑娘饭量大,远胜军中的壮汉。” “什么?!”宣景帝惊道:“那这姑娘得长成什么模样?” 比军中壮汉的饭量都要大,那谢家这姑娘得五大三粗成什么样?宣景帝先是不敢想,他的小外甥克妻归克妻,但模样长得好啊,真不是宣景帝飘了,全京师的少年贵胄,论模样他这外甥要排第二,那没人敢排第一。林得意真的是个眉目如画,打马楼下过,能引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少年郎啊。 可很快的,宣景帝就又暗自叹气了,就林得意这么一个天煞孤星,就是长得再好,长成一朵花,有用吗?能有个女子,不被他克死,就谢天谢地吧,还挑什么啊? “皇兄,”乐安公主却是说:“谢九姑娘模样长得很好,国色天香的一个姑娘。” 宣景帝嘴角一抽,大饭桶跟国色天香挨得上吗? 林咏一听乐安公主这话就问:“你见过那姑娘了?” 乐安公主:“在进宫来的路上,碰巧遇上了,谢九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又甜又讨喜。” 宣景帝&林驸马:“……” 碰巧?你敢说我们不敢信啊,你是被江湖骗子忽悠完后,就跑去找人家姑娘了吧? 乐安公主问宣景帝:“皇兄,谢家九姑娘跟我家得意,女未嫁男未婚的,您看您是不是……” “这个,”宣景帝打断了乐安公主的话,说:“这事也得问问谢争的意思。” 林得意要不是克死了八个未婚妻,那宣景帝完全有底气直接下旨赐婚,你谢争一个八品小官,你女儿嫁进国公府林家,那是乌鸦变凤凰,直接上枝头的高攀啊,轮得到你挑?可现在,宣景帝下旨赐婚,跟判人死罪似的…… 皇帝也是要脸,要名声的,宣景帝哪儿来的底气? 乐安公主一下子就沉默了。 宣景帝看着林咏说:“你与谢争是同科?” 林咏苦笑说:“是,那一科臣侥幸得中状元,子和是探花。” 宣景帝恍然大悟一般,说:“原来你那一科的探花就是谢争啊。” 林咏点头说是,他们那一期的科考,也就出了谢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 宣景帝看看默不作声了的皇妹,长叹了一声。乐安公主跟林咏生了四个儿子,前头三个都是科考得中,一门三进士,光宗耀祖的三个孩儿。老三林衍跟林得意还是双生子,去年成得亲,媳妇的肚子里如今已经怀上一个了,林得意呢? 也不怪乐安公主操心小儿子,前头三个不用她操心,都过得顺风顺水,小儿子却是她操碎了心,日子也没见过好。 “你跟谢争的关系如何?”宣景帝问妹夫。 “逢年过节,我们府上跟谢府有互送节礼,”乐安公主说,这是经她手操办的事,乐安公主不会记错。 宣景帝:”啊,那就是关系还不错了。” 林咏苦笑一声,说:“不算差吧。” 这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了,反正是没结仇,可要说好能好到哪里去?送送节礼也就是情面上的事,他都没出过面。再说了,林咏在内阁已经是排到第三位的大佬,每日忙到恨不得长两个脑袋,四只手,他跟谢争这种天天混日子的人,能有什么交往?他俩之间早就连个能聊的话题,都找不到了啊。 “皇兄!”乐安公主喊了宣景帝一声。 宣景帝头疼,但他能怎么办呢?想说要不就让林得意单着吧,从他三个哥哥的孩子里选一个收养算了,横竖有他们这些长辈,还有三个哥哥在,不会让林得意饿死冻死,更不至于让这小子到了无人送终的。劝说的话都到了嘴边了,看着乐安公主,宣景帝愣是说不出口。 “来人,宣谢争进宫,”宣景帝下旨道。 行不行的,找谢争过来商量看看吧。 派人去喊谢争了,宣景帝又让太监给妹妹妹夫上茶,三个人在殿中等谢争,结果这一等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谢争的人。 “翰林院到朕这里,用不了半个时辰吧?”宣景帝犯了嘀咕。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禀告,说谢争今天没去翰林院当值,已经有人去谢府找人去了。 宣景帝:“他为何不当值?” 小太监茫然道:“奴才不知,圣上,翰林院那边没说缘由。” 林咏放下他抿了几口的白玉茶盏,轻咳一声,跟宣景帝说:“圣上,那是谢子和啊。” 谢争谢子和要是能每日按时去翰林院当值,他也不至于,一路降职成八品官啊。 宣景帝:“……” 这人混日子已经混到这种地步了?连点个卯,这人都不干了?! 9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传旨的太监跑到谢府找人的时候,谢九欢在帮着苗氏刷洗,摆摊做小食的车子。谢老爹带着谢十全在书房里,美其名曰教儿子读书,实际上是谢老爹坐躺椅上打嗜睡,谢十全拿笔在纸上画小人。 “圣上宣我进宫,”接了宣景帝的口谕后,谢老爹跑到后院,小声跟待在后院的老婆孩子交待。 苗氏夫人顿时就浑身一颤,忧心道:“该不是老爷你又要被降职了吧?” 谢十全:“还降?九品?” 谢九欢想了想,说:“降到九品,需要圣上当面宣布?”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降职嘛,谢老爹能接受,八品官九品官都是微未小官了,没多大区别,可是这真不至于让圣上亲自跟他说啊。“不知道啊,”谢老爹说:“我最近没干什么。” 谢九欢想,您何止是最近没干什么,当官三十年,您有正经干过活? 谢十全这时说了句:“啊,难不成圣上要给阿爹升官了?” 苗氏一巴掌拍在了儿子的后脑勺上,“胡做什么白日梦呢!” 皇帝陛下只要没得失心疯,他就干不出这种事来。 谢老爹一点没被自家夫人鄙视了的自觉,哈哈一笑,说:“我也觉着不可能,圣上只是年纪大了,他又不是疯……” “咳嗯,”苗氏夫人非常及时地咳了一声,没让谢老爹再说下去,传旨的内监还在前院里呢,你站后院说皇帝陛下的坏话?当真嫌命长了? “啊,那什么,我进宫去了,”谢老爹清一下嗓子,假装无事发生。 “也只能这样了,老爷您要平安回来,”苗氏夫人为谢老爹整理一下官服。 “会的会的,”谢老爹说:“只可惜我官职低微,圣上不会赏御膳房的吃食给我,我是真想带点回来,让九欢尝尝啊。” 谢九欢就只有保持微笑了,谢谢你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要投喂我啊,爹! “等我回来,”谢老爹冲家人们挥一挥手,坐着传旨太监带过来的马车,往帝宫去了。 太监带马车过来,还是被翰林院的人提醒的,说谢争家里没有马,没有养轿夫,也不会花钱去雇轿,你要不带马车过去,那谢争就得走着去见驾。这位司礼监的太监将信将疑,没想到谢争真就上了他的马车,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大人每日去翰林院都不坐轿?”太监问谢老爹。 谢老爹感叹道:“没钱呀,哎,真是惭愧啊。” 太监:“……” 你这副恨不得躺车里的样子,哪里惭愧了? 太监也不指望谢大人给他塞钱了,这位刘太监很好心地提醒了谢老爹一句:“今日大人你没去翰林院,一会儿见到圣上,您得给圣上一个解释啊。” 你们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是放弃你了,可你到了圣上的跟前,你不能没个交待吧?拿着圣上给的俸禄,你不干活的啊? 谢老爹:“啊,是啊,我这……” 刘太监竖着耳朵听,他倒要听听这位要用什么借口,欺君可是死罪来着。 谢老爹踌躇了一下,懊恼道:“我忘了今日要去当值了。” 刘太监顿时就震惊了,忘了?这是个什么狗屎说法?你哪怕说你生病了,也比忘了强吧? 谢老爹拍自己的脑门,“我这个记性啊,真是不好了。” 刘太监看谢老爹看了半天,最后说:“成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再说下去,刘太监就要替宣景帝不值了,圣上这不就是养了个吃白饭的吗? 因为刘太监的提醒,谢老爹走进宣景帝的承天殿时,心里在怀疑宣景帝是不是今天派人去翰林院查岗,发现他又没当值,圣上终于决定不再忍他,要当面把他免官了啊? “谢子和,”宣景帝招手,让给他行君臣大礼的谢老爹平身。 谢老爹从地上站起身后,心里就接受他要被免官这个设定了,看来他吃皇家闲饭的日子到头了。难不成以后他得跟自家夫人,摆摊卖米粉了吗?谢老爹突然就很犯愁,他不会怎么办? 宣景帝打量谢老爹一眼,当年少年高中的探花郎,如今已经两鬓霜染,除此之外,岁月流逝在这人的身上就没什么具象表现了。谢争瘦高的个儿,眉目清俊,比模样,不比少时有美名的林咏差。 宣景帝这会儿相信,谢九姑娘长相不差了,爹的长相在这儿呢,女儿能差到哪儿去? “赐坐,”宣景帝说。 谢老爹看看已经在座的林咏和乐安公主,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圣上还让他坐,这是要干什么? “子和,”林咏喊了谢老爹一声,点头致意。 “林相公,”谢老爹一边给林咏行礼,一边脑子动得飞快,他跟林咏多少年没说过话了,这是要干什么? “你今日为何未去翰林院?”看着谢老爹坐下了,宣景帝开口就先问这事儿。 “不说这个,”谢老爹还没回话呢,乐安公主先就道。 宣景帝看乐安公主,现在就要说亲事?会不会太直接了? 乐安公主没宣景帝那般要脸面,求人呢,要什么脸面?态度十分诚恳的,乐安公主跟谢老爹说:“谢大人,听闻你家九姑娘正值嫁龄,她……” “什么?!”谢老爹屁股还没把凳子坐热呢,就一下子跳了起来。 好端端地问他家九欢干什么?想着今天刚听到的消息,林家的小儿子又死了未婚妻,想到这里,谢老爹就怒了。老话不会错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这是盯上他的九闺女了! 看谢老爹这个态度,宣景帝和林咏就知道没戏了,这才刚开个头,谢争就已经跳脚了,这还谈什么啊? 乐安公主冲谢老爹笑道:“九姑娘要是嫁到我们秦国公府,她想吃什么都行,别说半头猪,就一整头猪,我们秦国公府每日也供得起。” 谢老爹拧着眉头看乐安公主,他小闺女能不能一顿吃一整头猪,这个他不知道,因为没试过,可这话从乐安公主的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听着这么的不得劲呢?你们秦国公府一天能给我九闺女吃一头猪,你们有钱了不起哦? 好吧,有钱是了不起。 谢老爹可耻地心动了,能让他九闺女放开来吃啊,这是谢老爹做梦都想,但没能力干成的事啊。 乐安公主就盯着谢老爹看呢,凭着公主殿下察言观色的功力,一眼,公主殿下就看出来她“未来亲家”拒婚的心动摇了。 “谢大人,我做的承诺,我可以跟你签字画押,”乐安公主继续加码:“我要做不到,又或者我待九姑娘不好,那就让我淹死在全天下人骂我的口水里!” 10 躺平教主,摆烂之王 乐安公主都赌咒发誓了,甚至还承诺,她作主让林得意和谢九欢成婚后出府单过,这也就意味着,谢九欢嫁人之后就可以自己当家作主了。这年头除了孤儿,哪个女子嫁人后,能遇上这种好事?谢老爹脸上的神情微动。 乐安公主作出一番承诺之后,还嫌不够,求助般地看向宣景帝。 宣景帝这一回不下血本,也说不过去了,想了想,宣景帝说:“林得意在羽林卫表现不错,羽林卫的几个统领都跟朕夸过他,朕准备择日给他封个爵位,以示表彰。” 谢老爹呆住了,只是在军里表现不错,就要封爵啊?这让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怎么想?太儿戏了啊! 林咏也觉得这事太儿戏了,可他刚想说话,乐安公主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衣袖,自己起身冲着宣景帝躬身一礼,谢恩道:“那臣妹就先替得意那小子,谢圣上的隆恩了。” 宣景帝:“等得意成亲之后,他的夫人也能得个诰命,毕竟这小子有爵位了嘛。” 谢老爹!!! 嫁给林得意,什么都不用干,他九闺女就能做诰命夫人! “谢子和,方才乐安公主的话,你意下如何?”把可以许诺的好处都说了,宣景帝这才问谢老爹道。 如果不是这事会要了谢九欢的命,谢老爹现在就能替谢九欢把婚书签了,上哪儿找这种好事去?可,谢老爹咬着后槽牙,起身摇头道:“回圣上的话,臣的小女儿命苦,太大的福分她担不起。” “你这就……”乐安公主不服了,命再苦,能有她家林得意命苦? 谢老爹:“公主殿下啊,下官早就有打算,下官的这个小女以后若是生子,这孩子得姓谢。” 要论狠,乐安公主赌咒发誓狠,宣景帝给富贵给的也狠,但跟谢老爹比起来,这二位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我说我闺女命苦,那只是谦辞,我真正拿来拒婚的借口,是保管可以拒婚成功的,你们能容忍林得意以后的儿女不姓林,姓谢? 乐安公主张口结舌了,还能这样的? 宣景帝愣怔之后,说:“你无子?” 谢老爹:“回圣上的话,臣的继室给臣生了一子。” 宣景帝:“你有子,你要女儿的孩子跟你姓做什么?” 谢老爹重重地叹一口气,跟宣景帝说:“圣上,臣这幼子今年方才七岁,臣是已近五旬的年纪了,不知能否看到幼子结婚生子。况且人命由天定,半点不由人,所以臣也不知臣这幼子,是否真能传继臣的香火,所以臣才与女儿做了如此约定。” “臣,臣每年清明时节,给祖宗上供烧纸钱的时候,也都会跟祖宗们说这事儿,”怕事情被自己说的不够郑重其事,谢老爹连祖宗都搬出来了。这事儿,我跟我谢家的祖宗年年都说,要是不作数了,那我不是骗祖宗了吗?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宣景帝挠头了,谢争为了替女儿拒婚,都咒唯一的儿子可能活不到成亲的年岁了,到这份上了,还怎么谈亲论嫁啊? 乐安公主脑子乱了,她也没想到谢老爹能把事做这么绝,能给她来一手,姓谢不姓林,这不是拿捏她的死穴,拿捏得死死的吗?这要怎么办啊? 没主意了,乐安公主看自己的驸马了。 林咏也干不出为了给儿子求亲,逼死人的事来啊,而且林驸马也不信神鬼志异这些的,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这事儿。 “你倒是说句话啊,”乐安公主小声催促林咏,声音里的恳求之意,让林咏听了心中酸楚,要是跪求有用,他家公主这会儿可能就给谢争跪下了。 “这事不急,”顾念着乐安公主,林咏没将话说死,开口跟谢老爹道:“子和你所提之事,我与公主回去后商量一下。虽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个孩子今年都已十八岁,不如我们也问问他们的意思。” 谢老爹就搞不懂了,他都做好谢九欢一辈子不嫁人,他养谢九欢一辈子的打算了,这两口子怎么就想不开,一定要林得意成亲呢?单着能死,还是怎么地啊? 心里有疑问,谢老爹看向林咏的目光里,就带了探寻的意味。林咏苦笑一声,避开了谢老爹的目光。 宣景帝等了乐安公主一会儿,见乐安公主不说话,才跟谢老爹道:“那就再说吧,你退下吧。” 谢老爹忙就告退,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谢子和这是摆明了不想再谈啊,”等谢老爹退下后,宣景帝跟乐安公主说:“你可是要逼他一逼?” 乐安公主精心修过的柳眉一立,说:“皇兄当臣妹是什么人了?臣妹何曾做过仗势欺人的事?臣妹是想与谢家结亲,不是想结仇的。” 宣景帝:“好好好,朕知道你良善。” 林咏就跟乐安公主说:“此事你回去后,问问得意的意思吧,他未必就愿意。” 乐安公主就更气了,说:“这事还轮得到他挑?” 她这都卑微成什么样了?谢争不也还是摇头不同意么,这事轮得到,林得意那小糟心货发表意见? 宣景帝想想方才谢老爹的表现,突然就是一笑,跟林咏说:“这个谢子和在朕的面前,倒是不卑不亢,难得。” 林咏只能笑着附和他的皇帝哥哥两句了,谢子和何止是不卑不亢啊,这位该跳脚的时候也没见忍着啊,可见这位一点没把御前失仪当回事。 乐安公主心思还在小儿子的婚事上,听着宣景帝和林咏说谢老爹,乐安公主心里不耐烦,随嘴说了句:“他又不求富贵荣华,当然就跟平日里的那些马屁精不一样。” “哎,”林咏忙就冲乐安公主摇一摇头,让乐安公主不要说了,你这一骂,不是把满朝文武都骂进去了吗? 宣景帝就好笑道:“那是,他只是个混日子的罢了。” 宣景帝不知道,几千年后的世界有个词叫咸鱼,还有个词叫躺平,再有个叫摆烂,不然的话,他就能十分精准的评价谢老爹这个人了。 谢争,谢子和,宣景朝最大的咸鱼,躺平教主,摆烂之王。 “臣妹告退,”乐安公主阴沉着脸起身,说:“臣妹回去后再想想办法。” 宣景帝和林咏对望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的无奈,这是还没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