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倒暗恋女神刑侦队长》 1、震惊!暗恋女神居然走下神坛 “林俞路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下车。” 随着机械女声播报,顾思周钻下公交车。她手里拎着油条和豆浆,穿着小白鞋,踏着轻快的脚步,像往常一样,往周知派出所走。 “早啊!” “早。” 顾思周热情地同每个同事打招呼,但是,今早同事们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蒙娜丽莎般谜一样的微笑,顾思周心里犯嘀咕,她不过是请了几天假而已,为什么大家看起来怪怪的? 她疑惑中径自走到张叔的办工作桌前。张叔亲切说,“早啊,小顾。” “早啊,张叔,你的油条和豆浆。”顾思周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俯身靠近张叔,压低声音问,“张叔,我请假一天,咱们所发生什么关于我的大事了吗?我怎么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滴。” 张叔冲她微笑。 “对,对,就是这种!”顾思周指着张叔充满神秘微笑的脸喊。 “小顾,恭喜你。”张叔神秘兮兮说,“梦想成真了。” “啥意思,我什么梦想?” 张叔拿起豆浆,插入吸管,继续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顾思周兴奋问,“难道是要给我单独涨工资?”她说话间瞄了眼张叔桌上的电子表,发现还有7分钟到八点,没时间继续追问。她站起来说,“我得去换衣服了,张叔先走了。” 顾思周走进女更衣室,见到辅导员打招呼,“早啊,辅导员。” “早啊小顾,”辅导员打量她片刻说,“你这身蓝白格相间的连衣裙真漂亮,太好看了。” 顾思周已经习惯辅导员每次见到她穿常服,都夸一遍,最开始还不好意思,现在从容说,“谢谢辅导员夸奖。” 辅导员已经换完衣服,她往出走说,“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顾思周平日工作和辅导员没交集,为什么她要这么说? 顾思周没有多想,换好警服的她照着柜子里的镜子,把翻沿警帽端正戴好,从连廊通道走向业务大厅。 今天第一个业务是老奶奶迁户口,但是老奶奶忘记带她老伴的身份证,所以没有办成功。 顾思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所需资料清单给老奶奶,“奶奶,下次再来之前,让您的儿女按照这个清单核对下资料,全了再来。这里面有我的电话,你不确定全不全随时打给我,我帮您确认下,省着你再白跑一趟。” 老奶奶伸出干皱黑黄的手接过纸,“谢谢你啊,姑娘,谢谢你,我儿女没时间管我的事。” 顾思周声音温柔如水,笑眯眯说,“没关系,你直接打电话给我,我要是没接,过后肯定会给你打回去。” 老奶奶连连感谢而去,随着老奶奶离去目光,顾思周看到门口站着的辅导员,她身边站着另一个人。不过那个人被大厅里的宣传牌子挡住,只看个影。 辅导员平日里是不来业务大厅的,她来这里干嘛? 正当顾思周这么想,辅导员带着身边的人走进来。 那人身材修长,身着一件米色中长款西服外套,搭配深蓝色牛仔裤和简约的白色球鞋。她戴着黑色的口罩和米色的鸭舌帽,梳着低马尾。虽然身形高挑,但却给人一种隐匿的力量感。 辅导员先一步笑说,“小顾,我给你带了个人。” 呜呼!原来张叔说的是这个事,自己要有徒弟了! 顾思周做了一年见习干警,是派出所最小的,见别人不是叫“哥”就是叫“姐”,她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小徒弟,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了! 她兴奋地站起来,眼中熠熠发光,“太好了,我终于有自己徒弟了!” 辅导员听她这么说,先是一愣,微微侧头抬眸去看身边人的神色,但身边人神色大部分都被口罩挡住,看不出来变化。 她等待着身边的人说点什么,但是身边的人沉默依旧,态度捉摸不透。 为了避免冷场,辅导员只能尴尬笑了笑说,“那……你要不然带着她先熟悉下户籍科的日常工作?” 顾思周用力点头,“正好现在办业务的人不多,我们去后面办公室学习。” 顾思周带着辅导员和小徒弟来到户籍科的办公室。辅导员笑说,“小顾,人我给你带到了,好好教哈。” “放心吧,辅导员,我一定是个好师父。”顾思周笑眯眯看向自己的徒弟。但是徒弟给她的回应,是毫无波动的眼神。 顾思周心想,这个小徒弟性子还蛮高冷的,从大厅走到办公室,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没关系啦~顾思周对自己有信心,自己热情的小火炉,再高冷的人都能烤化的。 她对小徒弟露出甜美笑容,言语间满是自信和热情,“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顾思周,现在已经是三级警司啦。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肯定好好教你,做个好师父。”她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一杠一的肩章,十分自豪。 “……师父你好,我叫李知著。”小徒弟声音很平和。 她居然和李队名字同音哎,顾思周心里暗自惊叹,但没有说出来。她看小徒弟平静冷淡,猜测她或许是刚来怕生,还是不要说太多给她压力。 “你坐,坐。”顾思周给她扯了一把椅子。 顾思周盯着她脸上的口罩问,“你是感冒了吗?” “不是,脸上过敏了。”小徒弟一手搭在耳后的口罩带上问,“需要摘下来是吧?” “不不,不用,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戴着吧,反正我们不在大厅,没事的。”顾思周善解人意说。 小徒弟摘口罩的手停顿住,放下手,继续戴着口罩,坐在顾思周给她推的一把椅子上。 顾思周从桌子上拿出自己的牛筋皮笔记本,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开讲,“咱们户籍科平日工作就是为群众办理一切需要从公安机关出具的证件。最常见的业务是办理身份证,办理身份证需要注意几个点……” 顾思周很快进入师父角色,开始巴拉巴拉讲,每讲完一个业务,还反问一句,“怎么样,能听懂吗?” 小徒弟微微点头,但是眼神依旧淡漠。 顾思周以为她紧张,连忙安慰说,“这么多业务谁也不可能一下子记得过来,没关系,我今天先大致给你说一下,等真正办理几次业务,就熟悉了。” 小徒弟只是淡淡说了声“好”。 这个小徒弟是怕生,还是真的高冷呀?顾思周想自己一上午估计说了两三万字,可是小徒弟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个字。 “别紧张,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犯了很多错误。新人嘛,不犯错误还怎么成长。而且你还有我这个师父呢,别害怕。”顾思周再次安慰她。 她看了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多了,她站起身说,“今天难得不在大厅办业务,咱俩早点去食堂吃饭。” 就在小徒弟要站起身的时候,她用力拍了下小徒弟的肩膀,语重心长说,“徒弟,你放心,以后我会罩着你的,别害怕。” 小徒弟顿了下,眼神发生微妙变化,随后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说,“谢谢师父。” “别和我客气,走啦,去吃饭。”顾思周带着小徒弟往食堂走。 “咱们食堂的猪肉芹菜饺子最好吃,但是每次我来的晚,都被打没了,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做,要是有的话,这个点绝对能吃上。”顾思周兴冲冲地往食堂走,小嘴和机关枪一样,一直没有停下来。 两个人到食堂,顾思周发现有饺子,高兴说,“徒弟,今天真的有猪肉芹菜馅饺子,太好啦!何姨,给我打两份。” 跟在她身后的小徒弟开口,“一份就可以,我不吃肉馅饺子。” “你是素食主义者吗?”顾思周好奇问。 “不是,只是单纯不吃肉馅东西。”随之,小徒弟打了一份炒土豆丝和一碗米饭。 顾思周端着饺子往餐桌方向走。 此时,零零星星有几个同事在吃饭,他们从听到顾思周喊“徒弟”便抬头看顾思周,用一种惊愕的眼神,一直追着她,直到她打完饺子。 顾思周感觉到同事在看自己,迎上他们的目光。但等小徒弟打完饭转身时,这些人又默契地同时低下头去吃饭。 奇怪! 顾思周感觉今天所里的氛围不对,怎么一个个这么奇怪。 她心里虚虚的,在空着的桌子旁坐下。 此时食堂人少,很安静,她听见旁边那桌的两个同事低声说。 “她……这么勇吗?居然叫徒弟?” “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顾思周听得发毛,叫自己徒弟怎么了,所里是有这种认师父的习惯和传承啊,为啥说自己“勇”呢?勇在何处? 想不通的她看向私语的同事,“奇哥、五哥,你们在说我吗?” 两个人看到小徒弟坐在顾思周对面后,连忙摇头,其中一个人站起来,端着剩一大半饭菜的盘子说,“小顾,我吃完了,先走了。” 另一个人也端着剩一大半的饭菜一起走了。 顾思周想不通也不想多想。现在是午休时间,放松时刻,她便说出了自己最开始想说,但是却没有说的话,“徒弟,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和市局刑侦队大队长同音诶。” 小徒弟已经把餐盘放在桌子上,一手勾着口罩的带子,欲把口罩摘掉。听顾思周的话,手一顿。 约莫过了五六秒,小徒弟把一侧口罩带子摘下来,看向顾思周很平静说,“不是同音,我就是。” 2、全派出所都知道女神是我梦中情人 其实,她这话根本不用说,在她摘掉口罩那一刻,顾思周已经知道了。 造化弄人! 顾思周在看到李知著那一刻,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她僵在那里,感觉全身控制不住的发麻发抖,尤其是头皮,像是被打了麻药,木得已经没有感觉。 但是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从小到大学到的所有脏话骂给了每一个知道内情,却又对她含笑不语的同事。如果可以,她要扛着炸药把这个派出所炸了! 找个地缝钻进去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羞耻,她想就地火化,啊,不是,是从来没来过这个世上,世上压根别有她这个人!顾思周有那么一刻的窒息,缺氧让她的脸色看起来略有苍白。 她人定在那里,像是被点穴一样,一动不动。 “师父?”李知著轻声唤她。 谁来杀了我!我为什么要让刑侦大队长叫我师父! 顾思周在精神世界崩溃泪奔,但是现实世界却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她怯怯地笑起来,拿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只好把筷子放在桌子上。两手放在双膝上,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刚才热切欢腾的语气瞬间蔫了下来,声带控制不住的颤抖,“李队”她艰难喊了一声,用力咽了口口水。她心跳剧烈,自己都能听到胸口嘭嘭作响。 “我、嘿嘿、嘿!不知道是你。” 初见李知著是顾思周刚来派出所一个多月时。 那天下细雨灰蒙,顾思周撑着一把彩虹伞如往常一样上台阶,往所里走。 她看到一个女人没有撑伞匆匆往出走,身后跟着四五个男人。她已经忘记女人当时穿着,但女人冷睿强大的气质却令她至今难忘。 擦肩而过中的怦然心动,像极了前世今生的宿命的设定,顾思周就这么迷恋上了匆匆一面的女人。 她打听后才知道这个女人叫李知著,是市局刑侦大队长。顾思周一发不可收拾沉迷上李知著,她期待着再见李知著一面,但都没能如愿。她知道自己和李知著此生绝不会有交集,便和同事说,李队是她的女神,梦中情人。 整个派出所都知道李知著是她的梦中情人——当然,大家只是把这句话当成顾思周的玩笑,从未当真。 此时,李知著已经把口罩摘下来。 都说摘口罩,掉颜值。但李知著是摘口罩,涨颜值。 她有一双深邃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鼻梁高挺,锐利的五官极富攻击性又十分大气,眼神透着一丝淡漠。就算她不涂口红不化唇线,唇色却也微红,唇线分明。 顾思周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去看李知著本人,她分明没有涂任何粉霜,但皮肤肉眼可见的细滑,只是她右脸颊靠耳朵处起了一小片红色的旮瘩。 顾思周心里暗自骂自己没用,明明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李知著穿警服的照片看了又看才睡觉的,怎么今天愣是没认出来!看了这么多次的人,就算光看眼睛应该也能看出来呀! 她认为是自己主观意识导致自己判断失误。 谁能想到辅导员让带的户籍科新人,居然是刑侦大队长呢? 太魔幻了!所以,她压根没把这个人往李队身上凑!!! “那……那什么。”顾思周双腿上的手微微攥起,头低得更沉,“我突然肚子疼,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吃。” 顾思周双手抱着肚子,猛然站起来。 跑了。 她一溜烟跑到办公室,上二楼,推开档案科办公室的门,见到刘宁,一直隐忍的尖叫终于爆发出来。 “刘宁!”她迅速关门,抱着头大喊,“啊啊啊,怎么办啊!怎么办!” 刘宁被顾思周这突然间的情绪失控搞的一愣,他不解问,“思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还好意思问!”顾思周想到刘宁是知情人,居然瞒着自己,气得鼓起腮帮,“你知道李队来咱们所,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刘宁听她这么说,放松下来,“这么回事啊,我不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嘛,她可是你的梦中情人。” 顾思周冲过去,两掌拍在刘宁的办公桌上,抓狂喊,“什么惊喜,我居然没有认出来她,我还让她给我叫师父!” 顾思周想到这里,又开始“啊啊啊”大叫,“我现在要去死了!”她说着,用头撞办公桌。 刘宁没去拦她,依旧坐在自己办公椅上。 顾思周额头马上要碰到桌面的时候停下来,她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哭哭啼啼说,“主要是我没认出来李队,真是丢人丢大了,以后要如何面对李队啊!我都不知道自己给她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刘宁困惑问,“那你来我这里哭诉这段时间,李队在干什么?” 顾思周猛然抬头,“遭了,我说我去卫生间,把她一个人扔食堂了。” 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出来十多分钟。她激灵一下站起来,像一阵风一样跑向食堂。 不管命运如何捉弄,也算是把暗恋女神带到自己身边,就算不能攻略女神,也要珍惜和女神相处的点滴。 顾思周刚跑到大门口,便看到李知著拎着餐盒往这边走。 她立刻刹住脚步,怯怯的,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气息不匀说,“李、李队。” 李知著抬了抬拎着餐盒的手,“我把饺子给你打包回来了,去办公室吃吧。” 顾思周歉意抿了抿唇,“对不起李队,让你等我这么久,谢谢你帮我把饺子打包。” 李知著只是淡淡的笑,很温柔那种。 李知著今天给顾思周的感觉和初见时完全不同。 今天的李知著带着一丝柔和,初见时,她周身遍布锐利之气。 顾思周坐在上午培训的椅子上,忧心忡忡地夹起饭盒里的饺子,在把饺子放嘴里之前,她冲李知著微笑了下,然后才放入口中。 第一次,顾思周吃不出食堂饺子香味,深刻体会到了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她慢慢嚼着饺子,小心翼翼说,“李队,对不起,我真的没认出来你,否则我也不可能让你叫我师父。” 李知著看向顾思周放在桌子上打开的,写得工工整整笔记本说,“这没什么需要道歉的,我对户籍科的业务的确不熟悉,这方面你是我的师父。” 顾思周饺子还没咽下去,听李知著这么说,猛然间呛住了。她咳嗽两声,把口中的饺子吐出来,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顾思周连忙说,“李队,你千万别那么说。我、我就是个户籍科小警察、我派出所小民警,我怎么能配做你师父呢!”辅导员!你害我不浅! 李知著平静道:“我已经不是李队了,师父。” 这声“师父”化作一把利剑,直接刺在顾思周后背,让她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顾思周彻底放下手中的筷子,两手再次放在双腿上,把腰板挺得笔直,垂着头,诚恳说,“李队、对不起,请您别再叫我师父了。” “我的到来给你造成很大困扰吧,不光是你,邢所,张辅导员,其他人都感到极大的压力。我会和王局说一声,让他把我调走。” 什么!顾思周心想,自己远在云端的女神好不容易走下神坛,来到自己身边。这是自己千求万求都不能求来的,怎么能让她走呢! “不行,你不能走!”顾思周激动地说。 李知著看向她,眼眸划过一丝惊异,刚才还怯怯诺诺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如此霸道。 顾思周察觉自己语气有些强硬,连忙开口说,“我是说……以你的身份,去哪个派出所,应该都差不多,还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嘿嘿嘿~”顾思周带有一丝坏坏的笑意,看向李知著,甜美的脸上有一丝狡黠,分外可爱。 “那……你还是我师父吗?” 顾思周眼里泛着亮晶晶的光,满怀期望,“你想做我徒弟吗?要是想的话,我当然愿意做你师父了。我大概是咱们公安体系里,第一个普通小民警成为刑侦大队长师父的人。” 李知著笑了,笑得极其恬淡,“那就请师父以后多多关照了。” “嗯!”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一定努力做个好师父。” 下午,顾思周依旧给李知著讲业务,但是语气和上午轻松欢快不同。她把自己努力塑造得沉稳一些,尽量体现出作为一个师父应该有的模样,不至于太让女神发现自己的稚嫩。 转眼到五点,顾思周看了下手表说,“下班了,剩下的明天说,我去换个衣服。” 李知著感慨,“你都是每天到五点就准时下班吗?” 顾思周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下班点不下班,还有其他事?” 李知著笑了,“没有了,去换衣服吧。” 顾思周被李知著这么一问,有些心虚,她听说刑警很辛苦。别说刑警,就连派出所治安科和刑侦科的同事们,也经常加班加点。但是户籍科的她自从上班,从没加过班,和普通上班族一样,早八晚五,周末偶尔串班其他时间都没加过班。 她换回自己的裙子,从更衣室出来,李知著正倚在走廊墙上等她。 李知著看她甜美裙装,真诚的赞美,“师父,你穿这身裙子更漂亮了。” 顾思周听完两眼放光,“真的吗?你真觉得好看?” “真的。” 顾思周心里乐开花,“徒弟,现在天还早,我们不如去逛逛,然后再回家呀?” 3、你是个小姬崽吧 顾思周和李知著刚出派出所,便听到刺耳的喇叭声。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跑车停在派出所的马路旁边,车上靠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手中捧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 顾思周见到此人,刚刚还甜美的笑容顿时消失,眉头不由皱紧。她忽略那个人,快步往前走。 李知著回头看向那个捧着玫瑰花的人。那个人已经上车,以极慢的速度跟上来。 李知著:“师父,那个人是来找你的?” 顾思周烦躁地大步快走,“我给他办过身份证。从那以后,总是来找我,和我表白好几次了,我都拒绝他了,可他还是总来。” 李知著停下脚步,“你在这里等我下。”她说着,往那辆车方向走。 “你要干什么!”顾思周双手拉住李知著的手臂,十分紧张地问。 她想起了网上截取李知著打那个女人的视频,不到三秒,把那个女人打得爬不起来。虽然她看视频的时候感叹女神身手干净利落,太帅了,但是她还是不太希望李知著对这个缠着自己的男人动用武力。 “你怕我揍他?”李知著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额……也没有,我觉得这样的人,不搭理他就好了。反正,也不只他一个。”顾思周想到自己来派出所一年,因为找她办理业务,而看上她,追她的男人至少有五六个,无奈又苦恼。 “还有人这么缠着你?” 顾思周为难地点了下头,“别人缠的时间没他久。” “以后他不会再来了,你在这里等我。”李知著非常肯定地说,随之大步超那个男人走去。 顾思周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她只是看见李知著站在车旁边后,男人从车上下来。 李知著是背对着顾思周,她看不到李知著的表情,但却看见男人的表情。从不屑到最后恭敬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歉意后连忙上车跑了。 李知著往回走,顾思周同时跑向她问,“徒弟,你和他说什么了?他这么快就走了?” “没什么,就是告诉他这种做法不对,他以后不会再来。师父,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告诉我,我帮你。” 李知著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顾思周知道,李知著刚才对男人说的,绝没有她说的这么和善,不过这都无所谓,反正没打他,又撵走了他。 “好呀!”她环顾一圈,“那我们去哪里逛逛呢?附近新开了一家商场,我们去那里呀?” “好。” “那我们打个车吧。”顾思周往马路边走。 一辆墨绿色的minicopper停在了她们面前。随之下来的是带着墨镜,穿着一身红色连体衣的女人。随着女人下车的,还有扑面而来的女人身上香水味。 “宝贝儿,基层生活体验怎么样,想我了吗?”女人摘下眼镜,风姿摇曳地往两个人这边走。 在顾思周眼里,女人妆容港风十足,高挑眼尾更显得妩媚妖娆,她波浪卷发披在身后,成熟自信,明艳动人。 这个女人叫的“宝贝儿”应该就是李知著,两个人称呼这么亲密! 危机感在悄无声息的蔓延,顾思周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似是被人侵占领地的狮子,戒备地盯着女人。 李知著微微皱眉,“唐以墨,好好说话。” 唐以墨红唇轻抿,露出柔弱委屈的模样,“你总是这么凶我。人家担心你被下放到基层没有人和你玩,才抽出时间来看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勾搭上个美女。” 李知著漠然的眼神填了几分不满,唐以墨不再开玩笑,而是伸出手到顾思周面前,“你好,我叫唐以墨,法医。” 顾思周伸出手,轻轻搭在唐以墨修长手指上说,“你好,我叫顾思周,派出所民警。” “你们去哪儿啊?我带你们去。”唐以墨热情大方问。 顾思周不喜欢这个女人,确切说,她不喜欢和自己暗恋女神如此亲密的女人。不过她懂得分寸,没有回答唐以墨,而是看向李知著。 “我们去附近新开的商场。”李知著说着拉起后座的车门,“师父,上车,让她带我们去。” 唐以墨听到李知著说的“师父”张大了嘴,一脸震惊,表情完全失控。 唐以墨坐回到驾驶位,忍不住问,“你管她叫什么?师——父?” 李知著:“对,怎么了?” 唐以墨已经把车开动,“顾思周,你可了不起,居然让我们李大队长给你叫师父。你要知道,李大队长只给沈厅叫过师父。” 顾思周不知道要怎么接唐以墨的话,她能说什么呢?误打误撞认得,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她也不想啊。 李知著替顾思周接下话,“师父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好吧。”唐以墨感觉到李知著不想提这事,转换话题,“我和你说说我这次跨省联查的那个尸体吧。我做法医快十年了,见过那么多尸体,没有比这次更恶心的了。” “停,”李知著看了一眼顾思周,“有味的话就别说了,不想听。” 唐以墨从后视镜瞄到李知著说话前的细小动作,感叹,“我的天啊!你这是怕我说完,你师父受不了吗?这是什么感人至深的师徒情,我都有点羡慕嫉妒恨了。不行,你得补偿我,我的香水用没了,你得给我补一瓶。” 顾思周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亲密,心里小泼浪鼓“咕隆咕隆”摇了起来。她挽了下自己的碎发到耳后,强挤一丝笑容,“你们关系真好。” 唐以墨得意笑了,“那是,她是我老公。” 顾思周瞬间石化,感觉身体已经碎成渣了。 她千想万想,从没想过自己的女神居然已经被人攻略了。虽然,她对李知著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但、但、喜欢的人有老婆了,这对她而言,一时难以接受。 顾思周极力控制自己澎湃又失落内心,但还是难掩生无可恋模样,低沉沉说,“原来你们是恋人关系。” 语气里没有惊喜,而是异常的失落。 唐以墨听顾思周的话,“哈哈哈”大笑起来,身体随着大笑微微抖动,像是笑抽了。 李知著微微皱眉,“有什么可笑的,唐以墨,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唐以墨笑了一会儿,抽出车座旁的面巾纸,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才开口,“思周,你是个小姬崽吧?” 顾思周被这么一问,心中的小泼浪鼓“嘭”地一声,被锤漏了。她是个姬崽她是知道的,可是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从没有人这么问过她。所以被唐以墨这么一问,吓得脸瞬间煞白,她强挤一丝笑容,微微低头,又挽了下自己掉落在耳前的发丝说,“不、不是啊。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唐以墨:“若是直女,听到这句话的正常反应应该是随口开的玩笑。只有你当真,还说我们是恋人关系,所以我觉得你是姬崽。” 大爷的——刑警的推理能力都这么强吗?顾思周小心脏像是做过山车,刚刚得知两个人是恋人关系时坠到谷底,听她说是玩笑,又冲到云霄。但是被唐以墨推断是姬崽,又让她反复在轨道上冲刺。 太刺激了! 见顾思周有些窘迫,李知著说,“什么鸡仔,唐以墨,你不要欺负小朋友,好好开你的车,不准再说话!” 车里安静下来,直到三个人来到商场。 但顾思周却心绪难平。 新开的商场正在搞活动,人流量很大。 唐以墨在楼层指引前停下来说,“看看我们吃点什么,得好好宰你一顿。” 李知著看向顾思周问,“师父,你想吃什么?我们先吃东西再逛吧。” 顾思周:“我吃什么都行,没有任何忌口的。” 唐以墨指着三楼一处,“既然这样,我们吃粤菜吧。” 三个人挑了粤菜馆,在服务员引领下坐好,服务员递过来一个菜单,唐以墨刚想接,却被李知著半路截胡。李知著把菜单放到顾思周面前,“想吃什么,别客气。” 唐以墨气得鼓起粉腮,“李知著,你也太过分了吧!” 李知著漠然看向唐以墨,站起身说,“你们先点,我去趟卫生间。” “我也去。”唐以墨站起来,追上李知著。 两个人并排往出走,唐以墨忿忿不平,“李知著,你怎么对你师父这么好!我从没见过你别对人这么好过!” 李知著一如既往的平淡说,“她是我师父,孝敬她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也做你师父好了。” “你?”李知著听下脚步,打量唐以墨,唇微微上挑。 “我、我怎么了!我比顾思周,差哪里啊!我不比她性感妩媚,不比她干练成熟?” “你没她漂亮。”李知著轻飘飘开口。 “嗖——”一支利箭贯穿唐以墨的自信心。 “没她可爱。” “嗖——”又有一支利箭贴着上一支箭射到她的自信心。 “没她声甜。”李知著健康微红色的唇,残忍的说出最后四个字。 三箭穿心,唐以墨的自信心被射的碎裂四散。 “好吧。”唐以墨撅着嘴,扭头往回走。 “怎么,不去卫生间了?”李知著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唐以墨背对着她,伸手比了个中指。 顾思周正在翻菜单,唐以墨气冲冲走回来坐下,盯着顾思周的脸。 顾思周留着齐耳短发,用五官精致来形容她并不贴切,她像是白色的巧克力点缀着草莓果粒,给人清新又甜美的感觉。她就算没有笑,也能让人从她神色中感受到亲和善意。唐以墨见过形形色色美女,还是第一次见顾思周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新和甜美的女孩,没有一丝娇柔和造作,她给人的感觉像是身处在繁花盛开的煦风细雨中,由内而外的舒适自在。 顾思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唐法医,你怎么了?” 唐以墨投降,“行吧,我认了。” 顾思周不清楚她没头没尾的话什么意思,但她也不想多问,谁知道唐以墨突然间又老话重提,“思周,你真的是姬崽吧?” 4、粉邂逅 顾思周连忙低头翻菜单,“唐法医,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唐以墨后背靠在椅子上,修长手指轻轻点在桌面上,“你要是真是,可以试试。反正她对男人是不感冒的,我真有点怀疑她的取向。程检辛辛苦苦追了她好多年,她眼皮都不抬一下。” 顾思周的小拨浪鼓又开始“邦啷邦啷”摇起来,她知道现在是套取女神情报的好时机,两眼泛着晶亮的光,“程检是谁啊?他人怎么样,长得怎么样?” 唐以墨叉住一个小柿子送入口中,“程检那可是相当英俊帅气有才华,人既温柔又体贴,这样的男人……”唐以墨啧啧的摇着头,“可惜不喜欢这么妩媚多娇的我,偏偏喜欢硬邦邦的李知著。你说,气人不!” 顾思周还欲再问,唐以墨给她使了个眼色。顾思周便老实闭嘴,回头去看,李知著果然回来了。李知著坐下后问,“师父,点的怎么样了?” “我点了一道菜,其他你们看吧。”顾思周把菜单递过去。 三个人点完,菜陆续上来。唐以墨又开启话题,“李知著,派出所体验怎么样?” 李知著望了眼顾思周,声音带着一丝温情,“很好,按时上下班。” 唐以墨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冯蔓,真应该让她也体验体验被□□的下场,让她为自己说出的话付出代价。” “你注意点措辞,你可是警察。”李知著抬眸微微看唐以墨,余光中扫了眼埋头喝汤的顾思周。 唐以墨抿了抿唇,见李知著这么保护自己的师父,连这种暴力性的话都不让她说,酸酸道:“好了,我下次注意,不在小朋友面前说了。” 顾思周心里清楚,她们说的冯蔓是被李知著打的女人。李知著就是因为打了她,而受到处分,被撤职,而那个女人说的歹毒的话,“强.奸算什么犯罪,难道你被男人插的时候不爽吗?”,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怒从胆边生,更何况冯蔓的儿子,还主导了那起未成年人的轮.奸案。案件发生后,犯罪嫌疑人以及家属全部拒绝认罪道歉,冯蔓甚至还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未满14周岁,再加上他们都提供了孩子精神健康状态证明,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惩罚。 顾思周想到这里,微微攥紧拳头,吃得更慢了。 唐以墨和李知著因为职业习惯,所以吃饭都很快,她俩还尽量放慢速度,但也只吃了十五分钟。而顾思周喜欢细嚼慢咽,正常吃饭速度至少三十分钟起。她看两个人都不再动筷子,自己也放下筷子,“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真的吃饱了吗?我和唐以墨只是习惯性吃的快而已,你不用管我俩,慢慢吃。”李知著温声细语,一改之前冷淡。 唐以墨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乳鸽,生无可恋,“也许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通知出任务,所以要把时间尽量缩短,这样自己才能多吃点。”唐以墨说到这里,放下筷子,捂着自己的胃,“大爷的,干了这么多年警察,钱没挣几个,职业病倒是一个不少,现在胃已经在疼了。” 顾思周转而看向李知著,关切问,“徒弟,你也会胃疼吗?” 李知著还没开口,唐以墨抢先一步,“刑警队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胃病,我记得老于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急性胃穿孔,差点没挂了。你徒弟更是经常性胃疼,包里常备止痛片。” 顾思周听唐以墨这么说,暗自心疼,她想女神别看外表看起来又美又飒,没想到还是个病美人。 显然,李知著对唐以墨抢答十分不满,“唐以墨,你总抢别人话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李知著转而对顾思周,“师父,别听她的,继续吃。” “我真的吃饱了。”顾思周露出恳切目光。她不喜欢吃粤菜,见两个人不吃,她也不想吃了。 李知著站起来,“那你们等我下,我去结账。” 李知著走远,顾思周压低声音问,“唐法医,你知道李队什么时候回市局吗?” 唐以墨正手托着镜子补口红,她扣下镜子,“不说好,这个得看领导意思。你们是不是都希望她快点回去?” 顾思周心想,出于个人私欲,当然希望她一直在。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顾思周莞尔,笑得眼角下弯。 “谁喜欢比自己官大的坐在自己身边干活?你们所长一定压力很大。” 唐以墨这话说完,李知著已经回来了。唐以墨蛮横中带着一丝撒娇,“李知著,给我买瓶香水吧,算是你下基层享福抛弃我的礼物。我的香水用完了,你知道的,我这种职业,没有香水我会死的。” 以唐以墨的性格,不答应她,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现在已经不早,李知著想让顾思周早点回家,便点头表示同意。 “啊,你同意了!老公最好了!”唐以墨兴奋喊。 假装看手机的顾思周,在听到“老公”这个词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下抿。 三个人走出餐厅,顾思周说,“我去趟卫生间,你俩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顾思周并没有想去卫生间,她只是找个借口离开,不想陪唐以墨去挑香水。 “啊哈,她被我烦走了。”唐以墨望着顾思周匆匆离去身影。 “你也知道你烦人。” 两个人还没走近香水柜台,浓烈的香气已经熏的李知著头晕,她立刻手捂住鼻子。 唐以墨拿起试香卡,放在鼻下闻了闻,喃喃道:“就说你这个人怪,案发现场,尸臭腐臭味那么大,也没见你皱眉。但就是闻不了香水味,一闻就头疼!多香啊,沁人心脾的味道,你居然头疼!” 唐以墨拿起紫色的反转巴黎,期待看向李知著,“我想买90毫升的,可以吗?” 李知著微微点头。 “有你这个富婆朋友真的太好了!”唐以墨兴奋拍了她一下。 李知著转了个身,目光落在粉色的圆润玻璃瓶上。 柜员十分有眼力亲切介绍,“美女,喜欢可以过来看看,现在新开业,都有折扣。” 李知著指着那瓶粉色香水,“把这个帮我包起来,要最大容量的。” 唐以墨凑过来惊讶,“没想到啊,你居然也买香水。但是……粉邂逅一般都是小姑娘买,你……”唐以墨想到什么,顿了顿问,“你不是给自己买的?” 李知著点点头。 唐以墨秒懂,她不甘心大喊,“啊啊啊啊,这也太不公平了!我好不容易让你送我点东西,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要,你居然主动给她买!” 李知著没管唐以墨大叫,从柜员手中拿过单据去付钱,回来时,唐以墨在打电话。 “好,知道了,现在过去。”唐以墨挂掉电话,哀叹一声。 李知著:“怎么,有任务?” “景山公园发现一具尸体,我得走了,不送你们回去了。”唐以墨本来想回家睡个美容觉,幻想就此破灭。她有些嫉妒看着李知著,“要是你还在队里,就应该我们两个人一起去。” “我要回家睡觉了。”李知著轻描淡写的话,给了唐以墨致命一击。 “我也让王局给我下基层好了。”唐以墨抱怨虽抱怨,但匆匆往出走,“谢谢你的香水,下次我请你。” 顾思周从卫生间出来时,只看到李知著一个人,手中拎着香奈儿经典白色手提袋站在墙边。她匆匆跑过去问,“唐法医呢?” “有任务,先走了。” 顾思周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感叹,“这么晚有任务,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能睡了?” “是啊。”李知著笑了,带着一丝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幸灾乐祸。 她提起袋子递给顾思周,“师父,这是送你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我随意挑的。” 兴奋、激动、喜悦、不可置信…… 太多情绪夹揉在一起,冲击着顾思周的小心脏,心中的拨浪鼓摇个不停。 虽然李知著不是第一个送她香水的人,但是她可是自己远在天边的暗恋女神。女神不仅走下神坛,还在相识第一天时送自己香水。顾思周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全世界。 见顾思周不去接,眼神略有茫然,李知著试探问,“你不喜欢吗?是不喜欢香水,还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不、我喜欢、喜欢。”顾思周把“喜欢”两个字咬的极重,生怕李知著以为自己不喜欢。她双手小心翼翼拿住袋子,把袋子抱在胸口,笑得异常甜美,眼睛闪着光,似乎住进了星星。 两个人往商场门口走,商场里异常嘈杂,可是顾思周却感觉整个世界,只剩她和李知著两个人了。 她抱着袋子,里面甜蜜的香水全部洒在她的心房。香水的味道让她迷醉,她低低缓缓的说,“说实话,徒弟,今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第一次见你,是一年前,你那次来派出所,我和你擦肩而过。当时你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高冷,就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可是,现在我发现你如此平易近人,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李知著提取她的话,玩味的重复一遍。 呃……顾思周用力晃了下脑袋,怎么搞的,又没喝酒,怎么说话不过大脑!自己说什么鬼话呢!什么叫“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是人话吗,难道现在就可以“亵玩”了吗? 她连忙解释,紧张的眉心微微皱起,“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是高不可攀的荷花,太高洁了。” 李知著笑了,她真正发出笑意的时候,锐利的五官勾出温柔弧度,声音温柔又有力量,“我知道。” 女神温柔起来令顾思周毫无招架之力,她痴痴瞧着李知著温柔的笑颜,多巴胺在体内爆炸。 要——幸福死啦!!!!! 女神怎么可以这么有魅力!顾思周心中的拨浪鼓已经地动山摇。 两个人已经走出商场,来到广场处,李知著说,“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顾思周连忙摆手,“不不、我打车回去,这么晚了,你别送我了。” “你一个人,我怕不安全。” 虽然顾思周希望和女神多待一会儿,心里是想让女神送自己回家的,但顾思周不想麻烦女神,她坚持着,“安全的,我觉得咱们黎城治安很好,坐出租车没问题。徒弟,你快回家吧,这么晚了。” 见顾思周这么坚决,李知著没有坚持,她送顾思周坐上出租车,记下车牌号,帮她打开车门,“那明天见。师父,到家告诉我。” 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笑得合不拢嘴,“明天见。” 和女神说明天见,真的好幸福。坐在车里,依旧抱着香水袋子的她看向掠过的城市光影,心里默默道:妈妈爸爸,是不是你们在天之灵,才把女神带到我身边?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5、打碎的香水 顾思周下车后,在小区门口给李知著发信息:徒弟,我到啦 李知著秒回:微笑表情.jpg好好休息 顾思周:明天你记得穿警服来哦~晚安~ 李知著:好,晚安。 简单几个字,足够让顾思周乐开了花。 试想,昨天还在云端的女神,今天便和你如朋友般发信息问候,还对你说“晚安”,想一想便足矣让顾思周幸福发狂。 她哼着歌,以一种蹦蹦跳跳的欢脱姿态上楼,开门进屋,口中还横着小调。 “周周,这么开心。”何其芳见她回来走过去,“说,是不是谈恋爱了,有男朋友了?” “没有,小姨。”顾思周进门也依然抱着香水舍不得放下,双脚互相踩着小白鞋跟,依次脱下后穿拖鞋。 “还说没有!”何其芳指着她胸口的袋子,“这难道不是男朋友送的?” “不是、不是啦~” 一个人开心是埋藏不住的,虽然顾思周极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幸福又娇羞的模样。 “我不信。”何其芳抓着顾思周不放,“不是男朋友,也是肯定是追你的人。” “不是,是我徒弟送的。”顾思周腼腆笑了起来,脸颊微微泛红。 “你哟……看你这少女怀春的样子,你肯定对你徒弟有意思。快和小姨说说,你徒弟长得帅不帅,多大了?也是你们所的吗?叫什么名?” “吵死了!”房间里爆发出短促愤怒的少女喊声,“还让不让人学习!” 顾思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细如蚊子般的声音,“小姨,我先回房间了。其实,我徒弟是个女的。” 何其芳微微点头,摆摆手,示意她回房间。 顾思周蹑手蹑脚推开自己房间门,又蹑手蹑脚关上,生怕再弄出一点动静。 她迫不及待把李知著送她的香水掏出来,摆在书桌正中间上。她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盯着粉色的香液,再次情不自禁笑出来。她柔嫩的指尖点着瓶子,轻轻缓缓,生怕把瓶子点坏了。 她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去换睡衣。 她刚把睡衣换完,听到隔壁房间发出一声爆笑,声音不是来自刚才怒吼的少女,而是像综艺节目观众的笑声。 紧接着,她听到小姨用力拍门的声音,“邢梓韵,你在干什么!” “学习啊!”邢梓韵不耐烦拉长最后一个“啊”字。 “你是在学习吗?刚刚什么声音!你又偷偷在屋里看电视是不是!”何其芳用力拍着门,“给我开门!开门!” “开什么门!我凭什么给你开门!” 顾思周站在自己门口,听着两个人逐渐白热化的争吵,微微叹口气,心想又来了。 “开门!”何其芳用力拽着门把手,门被她拽得咣当咣当的晃动,顾思周这个房间都能感受到墙在跟着动。 “给我开门!邢梓韵,你给我开门,不开门我们今天没完!”何其芳用力拽门不开,愤怒在一点点积蓄。 “开门就开门,你以为我怕你!”邢梓韵两步蹿到门口,门用力往里拉,门把手“铛”地磕在墙上,沉闷撞出声响。 “手机!”何其芳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我凭什么给你!”邢梓韵比她妈妈个子高,微微仰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好,你不给我,我自己拿!”何其芳推开站在门口的邢梓韵,一步蹿到桌子前,拿起邢梓韵粉色手机壳的iphone5。 “你给我!”邢梓韵扑上去争抢,拉住自己的手机,“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这是我的手机!” “这是我花钱给你买的!我是你妈,我还不能管你了!”何其芳攥住手机,用力推了一把抢夺手机的邢梓韵。 邢梓韵踉跄两步,向后倒去,摔在地上时头正好磕在书桌的腿上。 顾思周在隔壁房间,都能听见头骨撞到铁器沉闷声响。 小姨和妹妹的争吵几乎每日都有,只是大小不同。每当这个时候,顾思周总是纠结,到底要不要出去劝劝。 出去,她怕加重矛盾冲突。 不出去,又显得自己冷漠无情。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犹豫再三,她还是选择出去。她站在邢梓韵房门外时,邢梓韵已经抱着头呜呜大哭起来。 何其芳连忙松开手机,爬到自己女儿身边,声音轻缓温柔许多,“梓韵,磕到哪里了?让妈妈看看。” “滚啊——”邢梓韵声嘶力竭大吼,用力推开何其芳,把何其芳推的倒坐在地。 “不用你假意惺惺关心我!”邢梓韵愤怒喊。她抬头,看到顾思周扶着被她推倒的妈妈,更是怒火中烧,“你看啊!你多幸运,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外甥女,完全不需要我这个顽劣的女儿!你一受伤,她就出现了!多乖巧懂事的外甥女啊,难怪从小你那么喜欢她!” 顾思周没有说话,她以前试过这种时候劝过邢梓韵,结果是邢梓韵更加疯狂的怒气和嘶喊,所以,现在她选择沉默。 “梓韵,”何其芳眼里含泪,“你为什么一直这么针对周周,她是你姐姐啊!” “我姐姐!”邢梓韵用睡衣袖擦了下眼角的泪,“一个从小夺走我母爱的姐姐吗?” “妈妈也是爱你的!是你自己总认为我不爱你!但凡你有周周一点点懂事,我和你爸也不用为你操这么多心!”何其芳说话语气带着愤怒和委屈,并没有表达出她对女儿的爱,反而是责备。 “爱我!我们回家时,你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邢梓韵扶着桌子腿站起来,“你还有脸说爱我!” 顾思周粉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邢梓韵看到顾思周神色,用手指指向她鼻尖质问,“你很惬意是不是,我和我妈冲突越大,你越开心是不是!” “没有,我怎么会呢。”顾思周终于挤出这两句。 “哼,是谁哼着歌回来的,难道不是你吗!”邢梓韵推门出去,来到隔壁顾思周房间。她都不用找,单纯看一眼,便抄起桌子正中间粉色香水。 顾思周扶着被推倒的何其芳站起来,两个人晚一步跟过来。 看到邢梓韵举着李知著送她的香水,顾思周有些急了,“梓韵,把我的香水放下。” “肤浅,不就是男人送了你一瓶香水吗,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你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邢梓韵举起香水,“你让我放,我偏不放。” “放下!”顾思周带有一丝怒气喊。 以前邢梓韵生气发疯,跑到她的房间又砸又摔,顾思周没有说一句话,而是默默在她发疯后收拾好。若这是别的东西,她都不会说一句话,可那是李知著送她的香水。 也许是长期以来欺负人习惯了,突然被欺负的人反抗,邢梓韵更是难以接受。 “你命令我!”她说话同时毫不犹豫把香水摔向墙。 “啪——”清脆的玻璃瓶破裂声转瞬而逝。 顾思周站在门口,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珍视的香水划过一个弧度,摔在墙上,瓶渣四散,液体飞溅。 浓烈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也许是香气太熏人,把顾思周眼睛熏得一团雾气。她紧紧握着拳头,身体控制不住的战栗。 “邢梓韵!”何其芳嘶吼,“你居然摔你姐姐的东西!你还是不是个人!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你看,你看,你后悔生我,是不是!”邢梓韵指着顾思周,“你以后认她做女儿吧,我们从今以后断绝母女关系,别来管我!” “怎么,怎么了!又吵什么呢!”邢志强刚从局里开会回来,推门便闻到浓烈的香水味,听到一句女儿的尾音“别来管我”,鞋都没换,走过来问。 何其芳见丈夫回来,被气的瘫软无力的身子靠着墙,指着邢梓韵,“老邢,我是管不了你女儿了,她把周周香水给摔了。” 邢志强皱着眉,看眼撒落在床单地面的香水液体和残破的玻璃瓶渣,“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每天回来总是听到你们吵吵吵!能不能和平一点,和平一点!邢梓韵,这香水是不是你摔的?” “是,怎么了!”邢梓韵再次仰起头,挑衅问,“怎么,摔坏香水,犯法?” “你!”邢志强抬起手,悬于邢梓韵头顶上空。 “怎么,你想打我?”邢梓韵毫无畏惧,“派出所所长了不起吗?派出所所长就可以随意打骂孩子!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现在就报警,就去你们所报案,说你虐待我!” 邢志强缓缓放下手臂,双指捏着眉心,气势弱了下来,不耐烦地说,“回自己房间,都各回各屋。”他说完,第一个转身走了。邢梓韵紧随其后,路过顾思周时候轻蔑冷哼一声。 “小姨,你也回去休息吧,挺晚了。”顾思周扶着何其芳温声说。 “周周,对不起啊。”何其芳无力叹息,“等小姨明天下班补你一个一模一样的香水。” “不用了小姨,我平时不喷的。再说,这个香水不便宜,这钱不如留着给梓韵交补课费。”顾思周露出甜美的微笑,“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我去拿扫帚把玻璃渣扫一扫。”何其芳说着往出走。 “不用小姨,我自己弄吧,挺晚了,去睡吧。姨夫应该也睡了,你回去太晚影响他休息。” “哎,老邢那个人觉轻,那我……先回去了,你收拾完早点休息。”何其芳说完走了。 顾思周关上门。 这一刻,世界安静下来了,只属于她自己。 顾思周背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她抱着双膝,把脸埋在双膝中,咬着牙,泪水一层又一层漫过她的眼眶。 她的泪水,在极力克制的安静中流下。 她已经数不清,有多少这样的夜,她默默的,悄无声息地流泪。 她湿润的眼窝一直有一层泪水,迫使她不得不抹掉才能看清,继续捡起散落的瓶渣。 虽然屋里弥漫着熏人的香气,但她却舍不得开窗户。似乎这样,她的香水会顺着窗户飞掉一样。所以,就算香水熏得她头疼剧烈,她倔强地忍着。 床上有一小片被香水打湿。 枕巾被顾思周泪液打湿,她用枕头捂着头,在默默流泪中睡着了。 6、冯蔓失踪了 清早,李知著拎着蓝色袋子踏入派出所,袋子里是她的警服。 “这么早啊,小李。”张叔坐在自己椅子上,悠闲喝着茶,露出笑意看向她。 “早啊,张叔。”李知著见时间还早,便走过去和张叔聊几句。 张叔:“怎么样,基层民警生活还适应吗?” “挺好,按时上下班。” 李知著实话实话,张叔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你呀你,把你分到户籍科,你还挺高兴。怎么样,小顾那孩子不错吧。” 李知著想到顾思周,不自觉露出笑意,“师父人很好。” “你没来之前,小顾天天嚷嚷着你是她梦中情人,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呢。”张叔语气上挑,言语中带着一丝玩笑味道。 李知著笑意更深,“是吗,那我还挺荣幸。” “所以,所里决定让她带你时,我们谁也没告诉她,想给她一个大惊喜。”张叔把浓到发黑的茶水举到唇边,嗦了一口,露出狡黠笑意,“没想到,她张口喊你徒弟。这个小顾呀,真是咱们所的活宝。”张叔话语中,饱含着对小辈的宠爱。 “师父的确很可爱。”李知著发自内心说。 李知著和张叔聊两句,便去换衣服。她换好衣服出来,刚好碰到顾思周带着墨镜进来。 “早啊,师父,眼镜挺漂亮。”李知著真诚赞美。 顾思周微微笑了下,没摘墨镜,“早啊徒弟,我去换衣服。” 顾思周钻进更衣室,打开衣柜,从镜子里看自己红到发肿的眼睛,后悔昨天晚上没控制,哭成这个样子,一会要怎么和李知著解释啊! 顾思周换好衣服,顶着两个肿眼泡出来。没等李知著开口问,自己先说,“昨天晚上过敏了,眼睛就成这样了。” 李知著微微点头,没有追问她的眼睛,而是问,“早上吃饭了吗?” 没吃。 但顾思周却说,“吃了。” 顾思周眼睛瞄到李知著的肩章,看到两杠两星,想到所长也才是两杠三星。让两杠两星的二级警督去业务大厅办业务,真的好离谱。户籍科除了她和科长黄琳是编制内的,其他都是辅警。而且,女神穿警服怎么这么帅,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压迫感,她明明穿得是和自己同一款啊! “怎么了?”李知著见她发呆问。 顾思周指着她的肩章,“让二级警督去大厅办业务,嘿嘿嘿,总感觉有点魔幻。” “我去问问能不能换一件。”李知著拿出手机单独走出几步,给自己原刑警队的内勤同事打电话。 顾思周站在原地等她时,辅导员走过来递给她一个袋子,“小顾,你姨给你带的早饭。” “谢谢辅导员。”顾思周微微低头,掩饰自己眼睛,接过袋子。 李知著打完电话回来,“他们说我警衔没有变化,所以衣服不用调整。” “没事的,我估计普通百姓对这个也不会在意。”顾思周拎着袋子和李知著往自己办公室走,把袋子放在桌子上。 比起昨日兴奋的顾思周,今日的顾思周明显蔫下来。 李知著扫了眼顾思周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里面放着两层塑料质感的餐盒,一层粉,一层绿。 “这应该是你的早饭吧,吃点吧。”李知著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我去给你打点水。” “不用,我不饿,不想吃。”顾思周的确没什么胃口。 “那就喝点水吧。”李知著拿起杯子往出走。 打水的路上,李知著想顾思周的眼睛明显是哭过的,能哭到这种程度,不只是掉了几滴泪。可是她为什么哭呢? “早啊,李队!”邢所迎面走来,露出亲切的笑容,“接水去啊?” 李知著在他走近时眼眸掠过一丝惊异。邢所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和昨天她送顾思周香水味道很像。 “早,邢所。” “在咱们所还习惯吗?你要是发现所里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随时和我说。”邢所说话时,瞄了眼李知著的肩章。 “挺好的。” 邢所:“对了,调转手续已经发到我这里了,需要你签个字。你现在有时间吗,去我办公室签一下?” 李知著说了声“好”,便和邢所进了他的办公室。邢所从办公室桌子上拿出一张表,“就是这个了,需要你签下字。” 李知著进门便看到邢所放在茶几上饭盒。饭盒塑料质感,是马卡龙彩色。饭盒本身白色拎手距离下面那层,空着两层的距离。 李知著签完字后,看向茶几上的饭盒很随意问,“还没吃早饭吗,邢所?” “没有,早饭老婆给带到单位了。” “你身上有香水的味道。” 邢所摆了摆手,“别提了,昨天家里的香水打了,满屋子都是香味,衣服都被熏香了。” “挺好闻的。你忙吧,我先走了。” 李知著耳力很好,虽然她当时在打电话,也依然听到辅导员对顾思周说的话,再加上邢所身上的线索。 邢所是顾思周的姨夫,顾思周住在他家。 但是香水为什么打了呢? 李知著见过这世上最极端的暗黑和恶,习惯性的把事情想到最坏的一面。因为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的的确确血淋淋发生过。就连亲生父亲,都会对女儿下手,别说是毫无血缘的姨夫。 想到这里,李知著气血上涌,回身两步,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邢所办公室的门。 邢所吓了一跳,咬着的包子还没来的及放下,便叼着从座椅上直接站起来。 他放下包子问,“李队,你还有什么指示吗?” 李知著神色依旧淡漠,但眼神却散发出冷峻的凌厉,她声音平淡,却极具压迫感。 “香水为什么会打?” “什么?”邢所茫然,但却被李知著的气势震慑住,结结巴巴问,“李、李队,你说什么?” “香水,为什么会打?”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若是换第二个人,邢所都不会回答,甚至会大骂对方一顿。但是这个人是李队,他只好叹口气,显示出人到中年的无奈,“昨天晚上,我女儿把她姐姐香水弄打了。李队,你没有孩子不知道,养孩子真的太操心了,越长大越是和你对着干,太难了。” 眼神没有闪烁,面部肌肉线条松弛,身体没有不自然的小动作。 如果邢所真的心里有鬼,就算是做了二十多年警察,被人突然这么问,身体也会有本能反应。 初步判断出邢所没有说谎,李知著关上门说了句“打扰了”,空留邢所一个人迷惑和茫然。 顾思周翻看自己的笔记,主要的业务要点她已经和李知著讲得差不多,今天上午应该全部能讲完,讲完后,她准备下午带她去大厅里实操。 昨天她熬夜在网上看了几个房子,准备中午休息给中介打电话,下班去看房子。她其实早就有搬出去住的打算,但是小姨总是不放心,之前她定金都交了,小姨死活不让她出去住。 原因无非是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回家还得自己做饭吃等等。顾思周最开始坚持搬出去住,小姨便开始不停流泪,问是不是她小时在家受了委屈,才不肯回来住。 顾思周父母去世以后,和姑姑住了一段时间,姑父把她父母留给她的钱都赌光了,便开始每天回家骂骂咧咧,指桑骂槐针对顾思周,甚至还动手打她。姑姑没办法,联络顾思周的小姨,把她推了出去。 小姨对顾思周非常好,好吃好喝好穿总是先想到顾思周。姨夫工作忙,经常不回家,回家也不说几句话,但对顾思周也不错,只要给女儿买的东西,绝对会有顾思周一份。 顾思周感念他们的恩情,想尽自己努力报答他们。所以,当小姨哭诉是不是对她不好,她才不回来住时,她只能选择回去住,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忘恩负义的人。 但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搬出去。 顾思周心事重重,就连给李知著讲业务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师父,这条你刚才讲过了。”李知著提醒她。 “讲过了?”顾思周揉了揉自己的酸涩干燥的眼睛,“不好意思,徒弟。” “没关系,要不然别讲了,摸鱼吧,我们聊会儿天。” 嗯??? 这个传说中的工作狂,外号加班大魔头的李知著,居然让她摸鱼? “聊什么?”顾思周小心翼翼问,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所里面,都谁知道邢所是你的姨夫?”办公室里只有李知著和顾思周,但李知著的声音依旧细微,只有坐对面的顾思周听得见。 顾思周心里的拨浪鼓猛然间破了,她眼中透着惊恐和紧张,“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我、我是自己考进来的,我没走关系,真的没有!” 见顾思周如此紧张,李知著目光更是温柔,“我知道,你是凭实力是考进来的。我只是好奇问问,你别紧张。” 顾思周虽然问心无愧,但也像做错事的孩子,微微低下头,搓着手,“除了辅导员,没人知道。是辅导员和你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推断出来的。” 顾思周愕然抬头问,“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李知著指向她桌子上的饭盒,“这个和邢所办公室里饭盒应该是一套。”李知著略过了香水那条线索,只说这一点。 “徒弟,你太厉害了!”顾思周伸出大拇指,“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你居然能推断出来我和所长关系,真的神了。”顾思周想若是自己,绝不会注意到饭盒,从而联想推断,果然做刑警就是不一样。 李知著手机振动,掏出来看来电是“安然”,随手接听。 安然:“李队,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李知著:“方便,怎么了安然?” 安然:“我想问你下,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有人证明吗?” 李知著:“你这是……在审我?” 安然声音透着焦虑:“当然不是。昨天晚上冯蔓家人报案说冯蔓失踪了,而且他们还说,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一定是你做的。李队你知道,我直觉很准的,我感觉冯蔓出事了。” 7、李队带你去摸鱼 李知著神色凝重起来,“冯蔓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络不上的?” 安然:“昨天晚上九点半左右。冯蔓从岷山大酒店出来,独自开车回家,之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但是她失踪不到48小时,我们还没立案。她的家属今早来刑警大队闹了一场,指名道姓说是你做的,让你把人交出来。多亏你去派出所了,这家人真难缠。” 李知著:“监控查看了吗?” 安然:“查看了,她开到溪山别院那条路十分偏僻,监控不多,目前只看到她22点07分经过最后一个监控,再也没有了。” 李知著:“把她最后经过那个监控位置发给我。” 安然挂掉电话,把位置发到李知著手机上。李知著查看地图,放大后看此路有两个岔路口,一个是开到溪山别院别墅区,一个是开到溪山湿地公园。 李知著给安然发信息:从那两条岔路最近的监控里面没找到冯蔓的车是吧? 安然:没有,至少目前还没找到。 李知著:你们去过那条路了吗? 安然:翻白眼.jpg于队说还没立案,现在还不用出警。 李知著抓着手机略思片刻给安然发信息:我现在去看看。 安然:太好啦,带上我!李队,我也去! 李知著:十五分钟后出来找我。 李知著放下手机对顾思周说,“走啊,师父,带你出去透透气。” 顾思周听李知著打电话只言片语,判断出应该是有案子。当警察一年,还第一次和案子接触上,兴奋地眼里闪着光,“好啊,好啊,我们要不要先请个假?” “不用,走吧。”李知著说着带顾思周往出走。 顾思周变成小兔子,紧紧跟在李知著身后,几乎以蹦蹦跳跳姿态出了派出所。 两个人走了两百多米,拐进一个停车场。 “徒弟,你把车直接停所里多好啊,所里也有车位。”顾思周拉开副驾车门说。 她坐进去发现车里内饰好多用的木质,十分新奇,“我还是第一次坐内饰用木头做的车。”她手摸着门板上温润的桃木装饰,“还挺特别。” 李知著只是笑,启动车往刑警大队开,“我们先去接个人,再出去透气。” 她们开到刑警大队对面马路停下。 一个背着深蓝色双肩包帆布包,穿一身牛仔服的小姑娘兴奋跑过来。她习惯性拉开副驾的车门,看到顾思周后一愣。 李知著:“安然,你坐后面吧。” “哦。”安然有一丝失落,拉开后排的车门,坐进去后问,“这位是?” “我师父。”李知著说这话时,微微笑了。 “啥?”几乎每个听说李知著这么说的人,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李知著简单说明下,开向溪山别院方向。 路上安然说,“李队,我们把那段路进出的监控视频都调出来了,还是没有找到冯蔓的车。冯蔓她妈妈昨天过生日,她已经答应给母亲过生日,不可能不出现。所以她妈今早才气汹汹来局里闹。” 安然说到这里一阵厌恶,抿着唇嫌弃说,“有其子必有其母,他们一家人真是恶得一脉相承。” 当李知著开到冯蔓最后出现的摄像头位置,把车停下来,自己下车后说,“安然,你来开。” 她又对顾思周说,“师父,你先坐到后面去。” 安然坐到驾驶位,搓着小手,手在木质方向盘上轻轻抚摸,特别兴奋,“我还是第一次开豪车,有点激动。” 坐在后座的顾思周心里想,豪车?这不就是普通大众吗?大众也算豪车? 李知著坐到副驾嘱咐,“慢点开,15迈就行。” 车缓缓前进,李知著坐在副驾专注看向前方地面。 因为溪山路车辆稀少,所以经常有超速,在一个开向旁边溪山水库的土路岔路口,发生好几起重大交通事故,死了五六个人。所以在临近岔路口,安装了减速带。 车平稳度过减速带,李知著看向前方地面油亮亮马路上星星点点浅色压痕时喊了声“停”。 安然把车停在路边。 李知著下车走到油量漆黑马路上,蹲下身来查看马路上细小且深的压痕。 “你看这里。”李知著指着黑亮马路上被压得微有浅色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安然蹲下来仔细看,手摸索着自己下巴,“这里像是放置了硬物,然后被车压过,形成了压痕。”安然仔细观察后补充一句,“压痕很深,物体应该密度很大。” “压印是三角形,初步推断是三角钉。这种钉子洒在汽车行驶下方,很轻松扎入车胎内。压痕距离减速带不到两米,此时车速缓慢,如果有硬物扎破轮胎,车也不会失控。”李知著引导她。 “但是,车会提示胎压不稳,”安然若有所思,“这时,车主可能会下车查看,然后……被袭?” 顾思周站在一旁听着,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悬疑片中,心里给两个人大胆猜测点了个赞。 李知著看向那条通向溪山水库的土路,“这条路不在地图上。” “估计是被经常去水库的人压出来的,原本没有,所以地图没显示。”安然随口说。她说完,恍然,这难道不是一条路吗? 李知著没有踩在土路上,而是站在马路牙子上向前看。土路区别于柏油马路最大特点是会产生行驶痕迹,但是这条土路上,只有树枝刻意扫动的划痕。 土路大约五百多米,尽头便是溪山水库,水库边赫然立着“野浴危险请勿下水如有危险后果自负”白底红字牌匾。 李知著没有往前走,现场一切很明显表明有人故意破坏痕迹,再加上冯蔓在此失踪。 李知著:“给队里打电话,让技侦过来勘验一下吧。” “收到,李队。”安然说完给队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于强大吼,“安然,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去现场了!还让我派技侦过去,你痛快给我滚回来!” 于强声音太大,旁边的李知著和顾思周听得一清二楚。 安然咧着嘴,把手机拿远些,生怕被震聋。 李知著向安然伸手出,安然把手机递给李知著,李知著直接开外放。 “老于,现场的确有人为破坏痕迹,以防万一,派技侦过来勘察下。” “呵!我说安然怎么有胆子自己跑出去,原来是你给她涨腰眼子。李知著,你已经不是大队长了,这案子怎么也轮不到你管!” “老于,成熟点,别拿案子置气,赶紧派人过来。”李知著说完没给于强还口机会,直接挂断电话,递给安然。 安然拧着眉,撅着嘴抱怨,“李队,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里,我过得有多难,我都懒得去队里。看着于队心堵得慌,见着他躲得远远的。而且他根本不让我去现场,不让我去调查,天天让我写报告,写报告,美名其曰为我好,不想让我太辛苦。” “所以,你上班在摸鱼?”李知著话语中带着一丝严厉,像极了老师训斥学生不好好学习语气。 安然连忙摆手,呵呵呵笑起来,“怎么会,咱们工作量这么大,我怎么会摸鱼,加班都加到很晚的。” “你最好没有。”李知著看向,带着一丝警告味道。 站在一旁顾思周听得心里怯怯,李知著不让安然摸鱼,却带自己来摸鱼! 几个人在车里等时,李知著低声对顾思周说,“师父,等他们来了,我继续带你散心。” “不用,来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顾思周好奇问,“徒弟,如果被扎的车是冯蔓的,那……她还能活着吗?” “如果她是被绑架了,生还概率很大,但是她的家人没收到绑匪的电话,还不好说。” 安然冷哼,“我倒是希望她死。” 李知著警告目光扫向她,“安然,说话注意点。” 安然吐了下舌头,撒起娇来,“李队,我就是和你说说嘛,没有外人,在别人面前,我怎么敢说。” 很快,一辆吉普和两辆警车赶到。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率先从吉普车上下来。他身高至少有一米九,留着平头,满脸胡茬,左脸颊有一条从眼角到唇角的长疤。他眼睛不大,但目光却凶狠明亮,脖子上带着铁链栓的钢片,在太阳下闪着光。 他穿着泛白牛仔裤和褐色皮夹克,下车时,吉普车猛然弹起,似乎是车松了一口气。 单看他这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把他和警察扯上边,以为他是警察抓的犯罪嫌疑人,但他确实代理大队长——于强。 “哟,还没走呢?”于强走到李知著面前,冷笑问,“怎么,难道是想指挥现场工作?” 李知著没有搭理他,后续下车的人看到李知著纷纷走过来打招呼,尊敬叫着“李队”,李知著微微点头示意。 于强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看向远处波光潋滟的水面,深吸一口烟吐出来说,“祈祷冯蔓没事吧,有事你是第一嫌疑人,动机充分,她妈已经揪着你不放了。” 李知著像是没听见于强的话,手轻轻推了下顾思周后背,“师父,我们走了。” 回去车上只有两人,顾思周便拿出手机,挨个给看好房子的中介打电话,和他们约时间看房子。 顾思周打完一遍后,李知著问,“师父,你要换房子吗?” “是啊,我之前一直住小姨家,想要搬出来。” “我听你和中介说,下班去看房子,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看房子挺折腾的,你好不容易正点下班,好好休息。” 李知著笑了,“我一直在休息,就这么说定了,我和你一起去。” 8、谁敢找你的茬!人在哪呢! 中介王东站在华城云锦小区门口张望。今天一个声音甜美小姑娘联系他说要租房子,他听声音便判断是个美女,连忙约她来看房子。 一辆大众停在他不远处,从车上下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人穿着浅蓝色宽松衬衫,深蓝牛仔裤,黑色马丁靴,虽然也是美女,但神色冷漠。另一个短发齐耳,雪白长裙,看起来异常甜美。 甜美女孩下车环顾一圈,“应该就是这里了。” 王东匆匆跑过去对顾思周说,“美女,你就是今天和我联系看房子的吧。” 顾思周:“对,是我。” 王东看向李知著,“不是说你一个人住吗?还有朋友一起?” 李知著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扫向他,“怎么,不行吗?” “没,没有。”王东抿了抿嘴,转身后露出失落表情。平日里,他带年轻小姑娘看房子,总会接机故意贴近小姑娘占便宜,看似无意,实则故意。看到小姑娘们不满又难以启齿,略有恐惧的表情,他便会颅内高潮。 他以为今天找到了合适的猎物,没想到女孩身边还有个人。那个长发冰冷的女人看起来就不好惹。但这个小姑娘几乎长在了所有男人审美点上,让他想铤而走险,试一试。 王东走在前面带路,长发女人一直跟在他的猎物旁边,让他完全没有下手机会。 王东介绍,“美女,根据你的要求,小区房龄不超过十年,不合租,租金四千以下,我为你找的这个房子完全满足你的条件。” 李知著听他这么说,走到四单元楼门口,不禁微微皱眉。 电梯来了,王东摁住电梯,“女士优先。” 顾思周先一步进入电梯,王东瞅准这个机会,想贴着顾思周进去。谁料肩膀被抓住,整个人被带着后拉,退了两步。 他扭头去看,是长发女人手抓住他的肩膀,拽了他一下。 “不是说,女士优先吗?”李知著踏入电梯,把顾思周挡在身后。 王东感到被李知著抓住的肩膀隐隐作疼,心想这个女人手劲真大。他冷抽着嘴角,活动着发疼的肩膀,摁下十楼。 十楼到了,王东掏出钥匙开门,“就是这里了。” 初夏时节,黎城已经达到30c,室内不开空调又闷又热,但是这个房门打开后,冷气扑面而来,随着冷气而来的是焚香和发霉味,两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刺激人的神经。 “长时间不住人,都是这个味。”王东大步走到客厅窗户前,把所有窗户打开,“多通风换气就好了。” 屋里很空旷。 客厅金黄色墙壁纸上有一道液体飞溅的污渍,污渍已经成浅黑色,黑中带红。 客厅正中间只放了一张木质暗红色长桌。至少五米开间客厅,孤零零放着一张桌子,格外显眼。 “房主把东西都搬走了。有些东西得自己置办下,去同城买个二手很便宜,还可以讲价。”王东在屋里转悠一圈,“怎么样,不错吧,这里还有一排柜子,都是上好板材打的,什么都放得下。”他说着,食指屈着,敲了敲柜门。 顾思周在屋里转了圈,拉开王东说的柜子。王东借机凑过去,“这柜子上面,还有一些房主东西,我把它拿走。” 王东站在她身后,想要借着够东西,环住顾思周,身体贴近她。 他刚走到顾思周身后,还没实施,肩膀又被人扣住,而这次,用力更大,直接把他整个人向后摔去。 王东脚跟不稳,顺势跌向后面,尾骨刚好撞到了桌角,疼得他“嗷”了一声,捂住屁股蹲下来。 顾思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惊愕回头看向王东,“帅哥,你怎么了?” 李知著站在顾思周身后,冷眼瞧着王东,眼神里全是威胁。 王东蹲在地上疼得面部扭曲,他对顾思周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顾思周没有管他,去看了看卧室、卫生间和厨房,除了客厅墙纸有污痕,其他地方都很新,她不解问,“帅哥,这个房子真的四千一个月吗?之前别的中介说这个小区房子得六千多呢。” 撞疼感慢慢消失,王东呲牙咧嘴站起来,“我还不是看你小姑娘一个人不容易,给你打个折,我和房东关系不错的。” 李知著走向客厅长桌,手在桌子上轻刮一层,带起浮灰以及香灰,又抬头向房顶看去,白色石膏房顶烟熏得黑漆一片。 “这屋里……做过法吧。”李知著说得轻飘飘。 王东脸色登时变了,眼神慌乱起来,脸上堆着笑,“谁会在家里做法,听起来怪瘆人的。” “那你怎么解释这屋里弥漫不散的焚香味和这一层香灰以及屋顶熏得漆黑的天花板。”李知著指向天花板。 顾思周抬头向房顶望去,看到桌子上方房顶漆黑一片。 “房顶怎么会这么黑?帅哥,这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要不然不会这么便宜。” “没有,这个小区治安很好的,放心好了。”王东走到阳台,指着下面,“你看这绿化,这交通,这小区入手绝对不亏。我要不是看你大学刚毕业,不容易,我怎么会这么便宜租给你。” “你是指发生过凶案的房子入手绝不亏吗?”李知著两臂抱在身前,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 “这房子死过人!”顾思周吓得后退两步,贴在李知著身边,气愤喊,“死过人的房子,你居然想隐瞒下来租给我!” 这房子死过人的事,新闻没有报,也就这小区的人知道,王东坚持,“没有的事,你们不要道听途说。” “房子我不租了。”顾思周拉着李知著的衣袖,“徒弟,我们走吧。” “等等!”王东上前一步,拦住她们,“这房子,是你们想租就租,不想租就不租的吗?” 对于王东而言,本来唾手可得美味猎物,不但没吃到嘴边,反而沾了一嘴毛。他走到门口,后背抵着门,一改刚才亲切嘴脸,抽着嘴角冷笑,“在这一片租房子,你们看完我的房子,不从我手里租,是没有中介敢再接你们的单。” 若是顾思周自己一个人面对他,肯定十分害怕,但是李知著在她身边,她安全感爆棚。 “这么说,你还是这片老大?”李知著悠悠接过话。 “那是。”王东露出得意笑,“涛哥,听过么!是我大哥,涛哥跺跺脚,西华区的土地都跟着颤一颤。” 李知著:“我不信,除非你把他叫过来。” “哼,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王东说着,给涛哥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涛哥,我这里有两个找茬的。” “太好了,那我等你,就在那个房子。” 王东挂断电话,扬了扬手机,“涛哥就在附近,马上就过来了。” 顾思周有些不安看向李知著,李知著嘴角带着一丝笑,“师父,没事,等等。” 李知著看向王东问,“你就不怕我们报警吗?” “哼,我们刑警队都有人,我怕你们报警!”王东轻蔑瞪了李知著一眼。 顾思周疑惑看向李知著,李知著的柔和再次褪去,又像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锐利,甚至比那次更甚。 很快,电梯口响起“叮”开门声,不止一人脚步声传来。 王东听到声音,连忙打开门,微微弯下腰,恭敬说了声,“涛哥,您来了。” “谁敢找你的茬!人在哪呢!”男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就在屋里,我没让她们走。”王东说着,推开门。 那个叫涛哥的,穿着东南亚风格的橙色花纹衬衫,黑色半截裤。头发和鸡冠一样,全部用发胶背过去。他带着桀骜阴郁神色抬脚迈进门,看到里面的人时,还没落地的脚半悬在空中,金鸡独立,定住了。 李知著站在客厅,冷冷地看着他。 “李、李队?”李涛悄然落下脚,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眼花。 李涛发现自己没看错时,扯着王东衣领,拉过他压低声音问,“你说找茬的,是她?” 王东没摸清状况,茫然中点了下头。 李涛如川剧变脸般,阴狠神色一扫而空,满脸堆着笑意走进去,挺直甚至后仰的上身,不可控制弓起来。 “李队,李队,没想到是您老人家啊。你看……”李涛指着一脸懵逼的王东,“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都是自己人,真是对不住啊。” 王东不明所以问,“涛哥,什么李队?” “你这个狗杂种养的!”李涛对王东说话,凶相再露,恨得咬牙切齿,抬手就给他一巴掌。 “行了,别在我面前打人。”李知著冰冷眼里透出些许的反感。 “李队,真是对不住。”李涛用一种点头哈腰的模样走进来,满脸憨笑问,“李队,你这是要租房子啊?你要是有这个需求,你喊我一声,我保证给你挑个最好的。这死了两个人的房子,怎么能租呢!” 李涛说到这里,一拍脑门,“李队,这案子还是你破的吧,我突然想起来了。” 李知著:“我和你单独说两句话。” 李知著转而拍了拍顾思周的肩,语气再次变得温柔,“师父,你先下去等我。” 顾思周抿着唇,忧心忡忡看向堵在门口那群男人,有点担心李知著,但看男人的语气,应该不会为难李知著。 9、不婚主义者 “他们不敢动你。”李知著会错意,以为顾思周害怕门口的人,轻声安慰她。 “对对,”李涛赶紧接过话,指着堵在门口的混混,“你们聋子啊!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师父她老人家让一条路出来!” “好。”顾思周乖巧点下头,快步往出走,直接坐电梯下楼。 顾思周上电梯后,李知著才开口,“让他们出去。” 李涛对那群人摆摆手,连同王东在内其他人出去后,把门关上。 李涛脸上挂着笑,紧忙解释,“李队,我真不知道是你。” “如果不是我,是别人,你们想怎么做?”李知著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但李涛却吓得额头冒汗,脸色越来越黄。 “李队,我也就顶多吓唬吓唬,真的!”他举起手,欲哭无泪,“我发誓!真的,就是吓唬吓唬,我绝不会做别的,真的。” “那叫恐吓。”李知著透着寒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下次不敢了。”李涛急得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 “他应该是惯犯了。”李知著往前一步,马丁靴带起地板上细微的灰尘。 “什么惯犯?” “那个中介。他借着带租户看房子,对女租客实施性骚扰,今天绝不是他第一次。”她手指在桌子上掠过,带起一层香灰,轻轻吹了下,细小的香灰纷飞而去。 李涛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李队,我绝对会好好教育他。我保证,以后他绝对老老实实做中介,绝不会再骚扰别的女孩子。他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先废了他,我说到做到。” 李知著捻着手中的香灰,“你在刑警队有人?” 李涛听李知著这话,差点没有直接跪下,他恨不得把王东千刀万剐。 “李队,我这……哎,吹牛么!不吹牛,怎么混,怎么让小弟跟着啊。我以后绝对不乱说了,真的!” 李涛说着,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反手又是一掌,看趋势要继续打下去。 “别打了。”李知著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留下一句,“管好你的人。” 李知著拉开门,走了。 顾思周在楼下等她,看她出来,想问问情况,不过欲言又止。 李知著简单解释,“那个叫涛哥的,他以前是我的线人。” 顾思周点了下头,担心涉及到保密问题,没有追问细节。她坐上车后,叹口气说,“我本来想整租的,但是整租太贵了,看上的房子太贵,房租便宜都是老破小。”她说到这里,身体凑向李知著,轻轻拉住李知著手臂,“徒弟,今天多亏你了,要是自己来,那个凶宅我没准头脑发热租下来了。” “要不然再看看其他房子?”李知著提议。 顾思周直起身体,“我这回看合租了,合租在我的预算内还能找到合适的。” “既然你想合租,不如去我那里住吧。”李知著轻描淡写提议。最开始顾思周说找房子,强调要整租时,李知著以为她追求个人空间,不想和别人一起住,所以没有提出来,现在顾思周松口,她便把这个建议提出来。 “去你那里住!”顾思周目瞪口呆。 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昨天见到下落神坛的女神,收到女神的邂逅礼物,今天女神邀请她同居!啊,不对,是同住。这进展犹如坐着火箭,嗖嗖滴。 见顾思周呆住的模样,李知著问,“你不想?” “想!非常想!”顾思周兴奋喊出来,眼里闪着亮晶晶幸福之光。 李知著没想到顾思周这么兴奋高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今天可以吗?”顾思周满怀期待问。能和暗恋女神一起住,当然越早越好,分秒不能错过。 “当然,现在带你回去收拾东西。” 李知著看顾思周这个反应,想到张叔今早说自己是顾思周梦中情人,她猜测顾思周如此激动兴奋,也许来自于此吧。小朋友的梦中情人居然不是明星帅哥,而是自己,越想越觉得可爱。 她们到达顾思周小姨家,已经是晚上晚上八点半。顾思周看时间舒口气,“这个时间,梓韵还没有下晚自习回家,太好了。” 李知著:“梓韵是谁?” “我妹妹,小姨的女儿。” 李知著漫不经心问,“看你的样子,你很怕她?” 顾思周撅起小嘴,卖萌撒娇,“不是啦,只是她马上高三了,我怕回去收拾动静太大,打扰她学习。她一个小鬼,我还怕她?” 两个人坐电梯上楼时,顾思周再次嘱咐,“徒弟,一定和我小姨说你自己一个人住害怕,需要我过去做伴。” 李知著像谨遵师傅教导的乖顺徒弟,认真点头,“好,放心吧,师父。” 顾思周打开门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小姨和姨夫微微一怔。每日姨夫不到九点不会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早,那搬住处的理由要怎么说???? “周周回来啦。”何其芳站起来迎了过去,见顾思周身后李知著诧异问,“呦,还带着朋友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虽然何其芳热情这么说,但对顾思周这么晚带朋友来家里,不提前通知还有些不满。 “你好,我叫李知著,是顾思周的徒弟。” 李知著声音传到邢所耳朵里,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书的邢所猛然间抬头,看到门口李知著,他立刻站了起来,“李队,你来……” “邢所,从今天起,师父去我那里住,我来帮她搬家收拾东西。”因为没有拖鞋,李知著没有往里走,站在门口说。 “什么,你要搬出去住?”何其芳扯住顾思周的胳膊,焦切问,“周周,是不是你昨天真的生梓韵的气了,你才想搬出去的!梓韵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计较。小姨明天就把那瓶——” 何其芳还没有说完,顾思周怕她说出香水的事连忙打断她的话,“小姨,才不是呢。主要是她一个人住有些害怕,所以我才和她作伴的。”顾思周指着李知著,因为邢所在场,说“害怕”的时候,心里虚虚的。 刑警队长会因为一个人住而害怕吗?这个谎根本立不住,但顾思周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这么说。 此时邢所已经走过来,看向李知著。李知著目光流露出的深意,他瞬间顿悟,劝着自己老婆说,“既然思周想出去住,那就去吧。” 何其芳还欲再说,邢所捏了捏她的手腕,对她轻微摇了摇头。 “李队,进来吧,不换鞋也没事,这地本来也不干净。”邢所笑道。 “那我们去收拾东西。”顾思周见没人再反对,松了口气,拉着李知著的衣袖,和她一起进入自己的房间。 “老邢,你怎么能让思周走呢!”何其芳压低声音,“她这么一走,街坊邻里以为是我们对思周不好呢!” “我们对思周好吗?”邢所看了一眼妻子反问。 何其芳被他问得一愣,急了,“怎么不好,哪里不好!她来的时候,我姐姐给她留的钱都被她那个畜牲姑父败光了。这么多年我们养她,不少她吃,不少她穿,我们对她像是亲生女儿,我们哪里对她不好?” 邢所摆摆手,做出打住意思,不让妻子继续说下去。 “她想走就走吧,大家都知道你对她好。”邢所不想再听妻子没完没了的申诉,拧着眉毛,露出一丝不耐烦神色。 顾思周房间虽然很小,但却很温馨。软白蓝格床单被罩,床上趴着一个棕色毛茸茸的熊,粉色长耳朵小兔子,白色小绵羊。小绵羊上套着一件蓝色警察服款式的衬衫,一眼就能看出是手工缝制的。 墙上挂满了画,有素描,有水彩还有油画。每一幅画色调柔和,给人感觉温馨舒适。 李知著看着满墙的画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顾思周打开衣柜,抽出自己的皮箱,“对啊,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喜欢随意画画。” 李知著目光落到一张用彩色铅笔的素描上,里面画得是客厅,薄荷色的沙发、充满生机的绿植、窝在地毯上睡觉的小猫,随着风微微飘动的白沙窗帘,整个画,洋溢着午后闲暇的懒洋。 “这幅画好看。”李知著指着画说。 顾思周正在装衣服,回身看了一眼,“这画叫《我的小家》,这是我想象中家的样子。” 李知著不经意问,“你学过画画吗?” 顾思周折叠衣服的手微顿了下,才开口,“我爸爸是美术学院老师,小时候耳濡目染就学了。我挺喜欢画画的,以前梦想是成为一个画家,举办自己的画展。” 李知著走过来同她一起装衣服,“那是什么让你的梦想从画家变成了人民警察?” 顾思周眼底略过不可察觉的辛酸,只是李知著在她身侧,并没有看到。 “学画太费钱了,不仅要买各种工具,报班费也很贵,我就不学了,而且艺术靠天赋,我没有。” 顾思周虽然说得轻巧,但李知著却从她话语里感受到了身不由己的苦涩。 李知著敏锐察觉到这一点,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身看向那些画,“这些画我很喜欢,我们把它们带走吧,都带回去。” 顾思周手上整理不停,“不用了,这些东西拿走也用不上。万一哪天再搬走,还得再收拾,就放这里吧。” 李知著直起后背,很认真说,“除非哪天你想从我那里搬走,否则你可以在那里住一辈子,只要你想。” 顾思周被她这么严肃的态度,诚恳的话语震住了,她有些不信,“真的吗?万一……万一哪天你有男朋友了,或者结婚了,总之,各种情况,我的在那里不合适,就得搬走了。” 李知著很坚定,“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你放心,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顾思周停下手上的整理,用惊异目光看向李知著。她心里复杂,各种想法汇聚在脑海,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试探问,“徒弟,你是不是被伤过?” 10、有种你别躲,咱俩打一场 李知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之恍然,她不由笑起来,“没有。”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那你也不想吗?”顾思周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虽然她知道女神想不想,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总是无法控制住去肖想。 “不想,从没想过。” 顾思周听了她的话喜忧参半,心情又开始复杂起来。 难道女神真如大家传得那样,心如止水,冷若冰霜,一心只有事业的工作狂吗? 顾思周一时想的出神。 “师父?”李知著两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没什么。”顾思周回过神来,嘿嘿嘿笑起来,“那要是这样,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对了,我们还没有谈房租,我总不能白住你家。” “那你交水电费吧。”李知著平日里几乎把家当成打尖的客栈,水电费一年加起来不到两千块钱,她觉得这个价钱很合适。 “好!”顾思周兴奋答应。 她收拾东西时,每拿出一件衣服,手都会不经意地摸摸衣柜里的黑色木箱,从她的动作能看出对这个黑色木箱的眷恋和不舍。 她细微的动作,李知著余光全部收入眼中。 “想带什么就带什么,别有顾虑。”李知著语气轻柔又坚定,她并没有特指,但顾思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算了,把他们放在这里吧。”顾思周纤白的手放在箱盖上,指尖不停抚摸着箱盖。 她眷恋不舍的模样,与她的话截然相反。 李知著好奇问,“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顾思周抚摸的粉嫩指尖顿了下,长长的眼睫微颤,犹豫一下才说,“是我父母的一些东西。” 她这话一出,李知著心像是被尖锐刺痛一下。如果父母都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怎么会把父母的东西放在小姨家?很明显,顾思周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她后悔自己刚才的玩笑,她脑中已经推测出大致情况,因为顾思周父母已逝,所以她寄居在小姨家,没有钱继续学画画。 昨天那瓶打碎的香水,间接说明她在这里,过得并不自在。 “既然是父母的东西,更应该随身带在身边,带过去吧。今天如果装不下,我们明天再来一趟。” 顾思周听李知著的话,感动得鼻尖酸酸的,差点要落泪。女神推理能力无人能及,她根据这些线索应该能判断出自己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还让把遗物带过去,她怎么能这么好。顾思周微抿着粉唇,强忍着感动快要溢出来的泪水,纠结片刻后才说,“我怕有晦气……” 李知著忍不住笑了,“师父,我们可是警察,你要封建迷信吗?” “没有没有!”顾思周急得连忙摆手。 她再次看向黑箱,像是下定很大决心,“好吧,那我把他们带着。” 两个人收拾了一阵,整理出一大卷画,一个大皮箱,两大包编织袋和黑色木箱。 “这些不知道能不能放下。”顾思周收拾完才发现自己东西还不少。 “应该可以。”李知著说着蹲在黑箱旁,两手扣在黑木箱两侧。 “这里面几乎都是书,很沉的,我们一起抬吧。”顾思周和她一起蹲下来。 “不用。”李知著抱着箱子站起来,看起来十分轻松,“还好,不是很沉,我先把它抱下楼,你拖皮箱,抱着画,剩下的再来取一趟。” 顾思周惊叹女神臂力,连忙帮她打开卧室的门。 邢所候在门外,见李知著出来,迎上去,“李队,我帮你搬吧。” “邢所,你把屋里两个编织袋子搬下去。”李知著搬着箱子,对迎上来的邢所说。 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顾思周在一旁跟着想,女神和姨夫说话的态度像极了上级对下级说话的语气,姨夫可是所长啊。在派出所,只有他这个语气说别人的份。 顾思周走在前面开大门,还没等她手按住把手,门自己开了。 邢梓韵带着银色大耳麦,穿着宽松的蓝色校服,双肩包的带子一侧滑落在肘腕处,两手插着裤兜,神色厌恶地出现在门口。 “呦,你这是……要搬家啊?” 顾思周:“是啊,你今天回家还挺早的。” 邢梓韵向上翻了个白眼,“早什么啊,哪天不是这个点。没想到啊,你刚毕业的时候就一个行李箱,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东西了。”她人挡在门口,没有丝毫让道的意思。 李知著声音冰冷,语气命令:“让开。” 邢梓韵摘下耳机,皱起眉,看向顾思周身后的李知著说,“你谁啊?居然敢命令我?” 李知著抱着箱子,上前一步,语气相同:“让开。” “哼,这是我家,你是谁啊!让我让开就让开,我怀疑你是小偷!”邢梓韵痞里痞气抬起头,一脸的轻蔑和不屑。 “梓韵,让开,别挡道。”邢所站在最后面喊。 邢梓韵无动于衷,依旧一脸不屑站在门口,用一种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挑衅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避开顾思周,抱着箱子冲着邢梓韵顶了过去。 邢梓韵被箱子顶着,后退两步,顿时怒上心头。从小到大,她有一个做警察的爸爸,一直都是大姐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待她。她抬手,想要撕扯李知著的头发,给她一掌,好好教训她。没想到李知著脚步微移,头略微侧了侧便躲过了邢梓韵的攻击。 邢梓韵扑了个空,气得呼呼大喊,“有种你别躲,咱俩打一场。” 邢所听女儿的话,血压瞬间彪上来,他快步跨出门外怒斥,“邢梓韵,你给我闭嘴,滚回家去!” 李知著厌烦看向邢梓韵,她脸色一旦冰冷下来,透着阴森的凶狠。这种凶狠不是她故意呈现出来的,而是这么多年尸山血海,杀人无数中浸染出来的。 但邢梓韵初生牛犊不怕虎,看到李知著这张脸只有暴怒,没有惧意。 因为这是在她家门口,她爸就在旁边。 邢梓韵骂骂咧咧,“你看谁呢,你再看老娘一眼试试!”她说着脱下书包,朝着李知著轮过去。这次李知著没有躲,而是抬腿,一个横扫直接将书包踩落在地。这股力量特别大,超出了邢梓韵的预期,她来不及松开书包,整个人连带着一起被掼在地上,身体摔在地板砖上,发出“啪”地一声。 “别打了,别打了。”顾思周挡在李知著和邢梓韵中间,“梓韵——”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清脆的巴掌打断。邢梓韵像是发疯的狗,摔在地上立刻爬起来,看到眼前人抬手就是一掌。 13、和女神同床第一天 李知著听见动静,抬头看去,放下书,“洗完了,早点睡吧。” 顾思周擦着头发坐在另一侧的床边,身体接触到硬邦邦的床板。她有些疑惑,用手摁了摁床,床几乎没有任何回弹。 这个床没有床垫? 顾思周困惑地又压了压床。 李知著看她举动,歉意笑了,解释说,“有棕榈的垫子,但是不厚也不软。明天选个软软的床垫,今天晚上只能凑合了。” “没事,我就是好奇。”顾思周拉着被子,靠着床另一侧躺下来。 顾思周躺下来后,水灵灵大眼睛眨了眨,犹豫要不要和女神说晚安。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隔着屏幕随意打得晚安,和与躺在身边的人直接亲口说晚安,是完全不同两回事。 一想到和女神同睡一张床,顾思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双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被子,心里的拨浪鼓又开始美滋滋摇起来。 “睡不着么?”李知著平躺着,没有去看她,但声音却十分关切,“是不是突然换地方,睡不着。” “没有。我……”太幸福了,兴奋睡不着。 “我换哪里都能睡得着。” “脸还疼么?” “嗯?”顾思周有点没反应过来,哪里疼?快乐到尖叫哪里会疼? “被打的脸。”李知著转头,去看贴着另一侧床边躺着的顾思周。 “啊!这个啊,早就不疼了。梓韵她能有多大个劲,早就不疼了。” 顾思周说到这里,有一些不安,她害怕李知著会继续问下去,关于她的父母之类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告诉李知著,只是不想在这样欢乐气氛里提起沉重的过往。 她担忧的静静等待着,等待李知著接下的话。 几秒后,听见李知著说,“那就好,睡吧。晚安,师父。” 顾思周差点发出土拨鼠的尖叫,没想到李知著居然主动对她说晚安。她压制着幸福到死掉的喜悦,刻意淡淡说,“晚安,徒弟,祝你好梦。” 好梦?李知著想今夜肯定是不眠之夜,不过希望你能有好梦。 李知著经常失眠,而且她睡觉时,身边不能有人,有人会让她不自觉产生危机感,根本没有睡意。 关掉灯后,整个房间陷入昏暗中。 很快,李知著听到身边人发出均匀呼吸声。 顾思周的呼吸又轻又缓,李知著她从她呼吸中,感到软甜气息,莫名的可爱。渐渐的,顾思周匀速柔和的呼吸声,化作一首轻缓温柔的摇篮曲。安宁的曲调令她心安,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 李知著没有一觉到天亮,因为夜里顾思周翻来覆去,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最开始,李知著打开自己那侧的床头灯,撑起身体观察她,以为她在做噩梦,想叫醒她。但顾思周并没有做噩梦的惊恐神色,只是翻来覆去,有时候还吭叽一声,然后呼呼继续睡。 李知著后来想明白了,应该是床太硬,顾思周一时不习惯硌得慌,所以睡着的时候总是不舒服翻来覆去。 李知著望着昏暗中哼唧一声继续呼呼大睡的顾思周,嘴角情不自禁勾起笑意。她初见这个女孩时,女孩在帮老奶奶办业务。她对老奶奶说话温声细语,脸上的笑意绝不是职业微笑,而是真诚善意的笑。 作为户籍科民警,告知群众办理业务所需要的资料是义务,但是把不同业务需要的资料清单打印出来,交给群众,避免他们资料不全白来一趟,就不是义务了。 当老奶奶拿着单子从李知著身边经过时,李知著瞄到单子上还留有顾思周的电话,单纯这个细节,李知著对顾思周印象分拉满。 李知著见过太多的人,大多数人给她的感觉都是灰色的,因为人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但顾思周给她的感觉是明亮的,如清澈透亮的水晶,纯粹无暇。 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像白色巧克力,散发出纯浓干净的甜美气质,尤其是她拍手兴奋说“太好了,我终于有徒弟了!”时,单纯可爱到犯规,李知著口罩下的唇角控制不住勾起来。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姑娘,所以,她那时便想认下这个师父,不让女孩失望。 李知著把顾思周踢到膝盖处的被子拉到她腰上,转个身继续睡觉。大概是习惯顾思周的翻来覆去,她后面没有醒,直到生物钟准时在五点唤醒她。 李知著睁开眼睛,顾思周的脸庞便映入眼帘,两人距离超不过三十厘米。顾思周呼吸间的热气,阵阵拂在李知著的脸庞,喘息间散发出浅淡甜美的香气。她又长又密的眼睫毛自然上翘,在白嫩的眼底肌肤投下小片阴影。 睡梦中,她的嘴角勾起上扬,幸福都快要溢出来。李知著从她的睡颜,感受到婴儿初来人间,不染浊气的纯粹和恬静。 像是明媚天光下,头顶湛蓝天空,身在绿茵草地上的清新和惬意。 李知著嘴角浮起笑意,她坐起来,拉着顾思周已经蹬到脚底的地中海蓝毯子,轻轻给她盖在腋下位置。 她轻手轻脚下床,去衣柜里找出速干的运动服,开始了每天雷打不动的训练。 顾思周是被六点四十的闹钟叫醒的,撑起被硌得酸痛的身体。她醒来没有看到李知著,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看,发现李知著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去晨练了,七点带早餐回来。 真的如做梦一样,就这么和女神睡在一起了,但愿自己睡觉老老实实,没给女神带来什么困扰。 顾思周抑制不住的喜悦,就算浑身酸痛,也哼着歌去洗漱,洗完换好衣服后出了卧室,看了眼手机,正好七点钟。 门被推开,李知著准时回来,手中还拎着两个人的早餐。 顾思周向门口望去,感觉肾上腺素激增。 女神束起高马尾,穿着紧身的墨蓝色长裤和长袖背心,完美地勾勒出她迷人的曲线。水淋淋的汗液在她优美脖颈和锁骨处泛着光,不知不觉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 女神双臂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性感又充满力量,她修长的双腿肌肉线条优美,看起来又直又有力量,紧身的上衣勾勒出女神衣服后隐约的马甲线。 她是怎么做到充满力量感又没有让自己身体变成肌肉块的突兀?顾思周心中暗叹,女神就是女神,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瑕,又是被女神迷得神魂颠倒的一天。 “看够了吗?”李知著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脸上和脖颈间的汗水,语气带有一丝玩笑。 14、不速之客 “呃……”顾思周羞愧的连忙低下头,“对不起,徒弟,我不应该这么盯着你,不过……”顾思周再次抬头,露出甜美笑意,“你真的太好看了。” 李知著被她感染的也露出笑意,“你还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人。”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你先吃早餐,我去冲个澡。” 李知著与顾思周擦肩而过时,顾思周闻到了李知著身上特有的汗气味,像大雪过后推开门窗后灌入的清冽空气,这味道令人心旷神怡,是专属于李知著特有的气味。 真好闻,顾思周目光落在李知著背影,双手不自觉地握住。 好想,扑过去犯罪。 这难道就是冲动犯罪的时的心理吗? 但她还不能犯罪,只能乖巧坐在餐厅里,摆好李知著买的早餐等她出来。 门铃响了,顾思周犹豫片刻,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谁啊?” “警察,开门。” 这声音略有熟悉,但顾思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警察?警察大清早上门有什么事?你们是骗子吧?”顾思周又补充一句,“我也是警察。” “你不是李知著,李知著人呢?”门外的人言语间透着一丝不耐烦。顾思周从猫眼看去,终于把声音贴上了,这就是她昨天遇到的那个于队。 她把门打开,于强虎背熊腰的身体堵在门口,向门里看去,“你是昨天跟着李知著的小警察吧,你怎么在她家?她人呢?” 顾思周心想不妙,这些人来找女神肯定是和冯蔓失踪有关。 “她在洗澡。”顾思周打开门,于强带着身后的孙斌走进李知著家。 于强环顾一圈客厅,讥讽道:“咱们李队一看就是清官,豪宅整的和仓库似的。” 顾思周对于强没有任何好感,声线无一丝感情问,“你们找她什么事?” “和你不挨着。”于强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摸出一个打火机欲点燃。 “别在我家抽烟。”李知著推门而出,已经换上了蓝色牛仔裤和白色长袖衬衫。她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上,脸水润又白亮,看起来干净清冷,不染纤尘。 “洗完了?得,那和我们走一趟吧。”于强把烟从嘴边拿下来,塞进烟盒,揣回裤兜。 李知著看向孙斌,孙斌连忙说,“李队,关于冯蔓的失踪,我们想请您过去,配合我们调查。” 于强粗厚大掌拍在孙斌脑后,“什么李队李队,现在她是犯罪嫌疑人,懂了么?” 孙斌委屈的点了下头,露出一脸为难的尴尬笑容。 李知著看了下表说,“师父,你开我车去上班吧,下班我们一起去挑床,车钥匙在门口柜子上。” 顾思周担忧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微笑,“配合警方调查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没事的,你先去上班,下班我们去买床。” 李知著说着直接走向门口,于强和孙斌跟了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于强忍不住说,“看你和这个小警察说话的语气,像是新婚夫妻去挑家具一样。奇怪,她怎么会住在你家呢?还挑床?怎么,你家没床?那你俩昨天怎么睡的?” 李知著冷眼扫了下于强,“你的问题和冯蔓失踪有关系?” 于强抿了下厚重的紫唇,不再说话。 三个人下到一楼,正要往出走时,李知著顿住脚步,“直接去保安室把监控拷贝一份吧,省着再来一趟。” “啥,你说啥?”于强有些惊诧,“李知著,你认清下自己身份,你是犯罪嫌疑人!不是李队,我们工作有自己节奏,不需要你来指导!” 李知著无奈耸了下肩,“我是不想浪费警力再来一趟,反正你们总是要调的。” “要不……我去调一下?”孙斌小心翼翼问。 “调什么调!回队!”于强气得声线已经发颤,他的皮肤太黑了,通宵寻人产生的黑眼圈并不明显,但是眼里血丝却红的赫人。 三个人坐进了吉普车,孙斌启动车子。 于强如熊掌般粗厚的手不耐烦地摸了下后脑,紧皱着眉嚷着,“停车、停车!” 孙斌侧头看他问,“啥事,于队?” “下车,去拷监控。”于强无奈又气愤下了车,他走到后座拍着玻璃窗喊,“李知著,你可别跑了!” 坐在车里的李知著只是笑,对于强摆了摆手。 拷完监控回来的两个人再次坐在车里,车终于启动了。于强和孙斌此起彼伏打着哈欠,听得李知著都有一丝困意。 李知著:“你们都是一晚没睡吗?吃早饭了吗?” 孙斌习惯性地诉苦,“没有啊,李队,昨天搜了一晚上——” 他刚想开口,于强凌厉眼神看向他,他连忙闭嘴。 李知著也知趣不再问,给经常定早餐的那家老板发信息,让他按照老样子准备20份早餐送到队里,转账付款。等他们到队里时,老板刚送完早餐往回走。 于强带着李知著往审讯室走,路过办公区的时候,队里的人喝着豆浆,吃着包子对他说,“于队,早餐谢了!” 安然跑过来见李知著,但不忘恭维于强,“于队,跟了你两个多月,第一次吃你买的早餐,我真是太感动了!” 于强摸着自己寸头脑袋,不解问,“我啥时候给你们买的早餐?” 安然疑惑,“老板送过来的时候说的呀,说是你买的,还联系我下去拿。” 于强看向李知著,明白过来后不耐烦说,“吃什么吃,来干活!” 审讯室里,李知著坐在审讯椅上,泰然自若。她来过无数次的审讯室,但第一次坐在这位置,坐下来的时候还有一丝新奇。 于强端着一杯豆浆进来,坐在她对面问,“姓名?” “李知著。” “年龄?” “30岁。” “职业?” “周知派出所户籍科民警。” “2013年5月14日22点到24点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21点07分从新世界商场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牌号黎a96g87,21点43分车到达玫瑰公馆西侧香江大街门口,进入公馆大厅后,乘坐3号电梯上楼,到家时间21点50分,到家后再未外出。” 于强后背向后靠,讥讽道:“呦,这时间记得,可真精准啊,车牌号都记下来了。” “没办法,强迫症。” “回家之后,有谁可以证明你在家?” “没有,我一个人住。” “你那个小师父呢?” “她是昨天搬进来的,前天不在。” 于强给旁边的孙斌一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出去,出去后于强说,“按照她说的时间线,去找监控,看她说得是否属实。” 孙斌点了下头,回看审讯室,“那……李……知著怎么办,放了吗?” 于强眉头依旧皱着,“先让她在那里坐一会儿。” 15、要和师父去看床 于强刚从审讯室出来,安然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于队,王局找你。” 于强哀叹一声,不情不愿往王局办公室走,他站在打开的王局办公室门口,“王局,你找我有事?” 王局脸色明显不悦,语气透着不耐烦,“进来,把门关上。” 于强怂搭个脑袋站在门口不动,“大夏天的,关啥门,怪热的。” “关上!” 于强只好进来,把门带上。 王局走近他低声又急迫问,“谁让你把李知著带回来审的,谁让的!” 于强耿耿着脖子,“她有作案动机,带她回来审有什么问题?” “你!”王局食指点着于强,用很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你不知道她和沈厅什么关系吗!你就抓她!” 于强最开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但是听到这话,火气立刻上来了,“什么关系,王局,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于强提高嗓门,“王局,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都是她自己玩命拼来的,这和沈厅有分毛关系!就算没有沈厅,她依然能做大队长。她有作案动机我抓她怎么了,我凭什么在意沈厅而不去抓她。我抓她是为她好,把她嫌疑洗清了,冯蔓她妈就不会抓着她不放了!” “你、你、”王局被于强呛得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发抖。 “王局,冯蔓她妈又来闹了,人已经冲进来了,指名道姓要见你。”门被敲响的同时,外面传来急促话语。 “又来了,真他妈的烦人。”于强烦躁地摸了下脑袋,“昨天晚上刚闹完,今早又来闹,快六十老太太了,哪来的精神头!” 王局指着于强,烦躁说,“你赶紧去安抚下。” 于强转身往出走,嘟囔着,“脏活累活全是我干。”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嘀咕,“开着点门吧,大夏天,怪热的。” * “你们领导呢!你们领导呢!”付春雨大声叫嚷着,烫得一卷一卷的棕色头发随着她的叫嚷抬头而抖动,失去胶原弹性但强行填充的脸颊僵硬泛红,“把你们局长叫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凭什么不去抓人救我女儿,我女儿肯定是被那个警察抓走的!” 付春雨被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拦着在大厅,但高亢尖细声音却响彻整个办公楼。 于强一脸不耐烦,双收插着裤兜走过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僵硬的挤出笑容,不仅没有起到拉近彼此距离的作用,反而让人看上去十分虚伪。他耐着性子说,“付女士,你怎么又来了,不是才走没多久吗?” 付春雨看到于强这副模样,掐着腰喊,“叫你们局长过来见我,你不好使!” “我们已经竭尽全力,派出所有警力来找您女儿了。”于强依旧耐着性子,笑容不变。 “李知著呢!李知著你们抓了吗!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抓了我的女儿,让她把我女儿还回来!”付春雨激动大喊。 “抓了。人,我们已经抓了,正在审,目前看她并没有作案时间。” “什么叫没有作案时间!”付春雨上前一步,如斗志昂扬的公鸡厉声问,“什么叫没有时间!我看你们是官官相护,就是不想定她的罪,谁不知道她是睡着厅长上去的!她在哪儿呢,我亲自去审,我就不相信她不招!” 付春雨说着,又要往前走。 于强长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最后还是忍不住爆发出来,拉住付春雨的胳膊,把她甩过来,面向自己,“够了!你以为你是谁!你算哪根葱!这里是公安局,你以为你家呢!是你到处撒野的地方吗!你刚刚说的话我完全可以告你污蔑诽谤罪!” “好呀,好呀!”付春雨叫得更是大声,跳脚大喊,卷发随着她跳脚颤动着,“你去告,你去告啊!你以为我怕你不成。李知著打我女儿,你想打我吗?” 付春雨仰起头,一点不惧这个身高一米九多,面相凶神恶煞的男人。 “老于,”罗峰赶过来,拉住于强手臂,低声说,“放手。” “妈,妈你怎么又来了!”一个戴眼镜,穿着一身灰色运动休闲装的斯文男人走进来,走到付春雨身边,“妈,你要相信警察,他们会帮我们找到蔓蔓的,我们先回家吧。” “我不走!”付春雨甩开男人,大嚷,“葛长东,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蔓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股权都是你的了?没门,只要我付春雨一天不死,你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妈,您说的是哪的话,蔓蔓失踪,我和你一样着急,可是再着急,咱们也不能影响警察办公,是不是?我们先回家吧。”葛长东说着看向围着的一圈警察,“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走,我要亲自在这里等,等他们让李知著交代蔓蔓下落,等着李知著进监狱!”付春雨恨切切的咬着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妈,你心脏不好,还是别在这里。我们先回家,现在蔓蔓失踪,天恒更害怕,还需要你回家安抚他呢。”葛长东这么一说,付春雨软下来,恶狠狠瞪着于强,“问出下落第一时间告诉我!听见了吗!” 于强心里骂骂咧咧不重样,没好气哼了一声。 葛长东走过来,一脸歉意,双手合在胸前,“于队,真不好意思,我岳母也是爱女心切,多理解,多理解,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 于强抿着唇,皱着眉说,“别让她来,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支持。” 葛长东谦逊说,“知道,知道,我们先走了,若是蔓蔓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辛苦了。” 应付完付春雨,于强黑着一张脸推开审讯室的门,看到李知著靠在椅子上,双目闭合,似乎是在小睡。于强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拍了下桌子,“这是什么地方!是你睡觉地方吗!” 李知著睁开眼,面无表情看向他。 于强一副气急败坏模样,指着李知著,“你说你,又不是新人,年轻气盛,正义感强烈,你打冯蔓做什么!现在好了,被咬上了,还得我给你擦屁股。你说这是什么事啊,犯罪嫌疑人连个足迹都没留下,现在排查监控都不知道关注哪些人!我越合计,越觉得是你干的!” 李知著:“什么时候放我走?我今天要和师父去看床。” 16、还原作案经过 于强摸着脑袋,气得脸发紫,“我们都忙疯了,你居然还想着买床!” “我现在是嫌疑人,不能给你们出建议,什么忙帮不上,想想自己生活琐事,不过分吧?” “今天别想走了!待够24小时再说!”于强发狠说。 “现在几点了,我早上没吃饭,饿了。” “你没吃饭咋不吱声呢!咋的,把自己当且【注1】啦,还得给你整一桌呗!”于强推门出去,扯着嗓子喊,“安然,给你李队整点吃的。” 于强嗓门很大,声音在整个走廊震颤。 安然远远的应了一声,于强又补充一句,“不要带肉馅的东西”才关上门,扯了一把椅子坐在李知著对面。 于强手肘拄着大腿,身体前倾,“你和我说说,如果是你做的,你会怎么做?” 李知著略思下说,“在减速带前面放置三角钉,这样车胎就算扎破,也不会失控,车只会提示胎压问题。这时候,冯蔓有两种选择,第一下车查看情况,如果不严重,会选择继续开车先回家。第二坐在车里打电话拖车,或者联系其他修车人员。如果我是冯蔓,我会选择第二种,毕竟那样环境里,下车不是明智之举。” 于强皱着眉,“没找到冯蔓手机,不是沉水库,就是被拿走了。她的电话和信息,其他通讯都调出来了,没有任何联系救援记录。她手机目前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李知著略略点头继续说,“我怕冯蔓打电话救援,暴露自己,所以提前蹲在马路旁,开启强信号干扰,百米直径范围内的强信号干扰是市面可以买到的。这样,就算冯蔓打电话发信息,发不出去,警方调记录也调不出来。但是就算没信号,也不能保证冯蔓一定下车,如果时间拖的长,她向其他来往车辆寻求帮助,那么我的计划便落空了。我会选择主动出击,去敲她的车窗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李知著说到这里问,“冯蔓的车有暴力破损迹象吗?” 于强:“安然没和你说?” “没有,这种细节她怎么会和我说呢,违反纪律的。” 于强紧皱着眉,“那你是想让我违反纪律了?” “好,我不问了,我接着说我自己的。当然,我这张脸肯定不行,但是如果一张人畜无害的女人脸,就像我师父那种,问需不需要帮助,冯蔓应该会下车,或者这个人和冯蔓认识,冯蔓没有任何防备也会下车。” “为了不让往来车发现冯蔓停在路边的车有端倪报警,我把车开到水库边,挂着档让它开入湖里,用树枝抹去自己在土路上的脚印。我肯定不会自己开车出现在那条路上,因为那条路往来的车一定是警方重点排查对象。于是我带了一个大皮箱,把冯蔓装进皮箱,拖着她进入溪山森林公园。我还为自己准备了脚踏板之类的工具,虽然行动笨拙,但是这可以完全抹去我的足迹,警方就不会根据足迹判断我的性别身高等一系列体貌特征,我就像是一个幽灵。我拖着冯蔓,绕到最近的溪山森林公园的高速路口。那里停着我早就准备好的车,当然,我的车不会停在监控下,我也不会晚上经过高速公路,我会等第二天早高峰上班时间,那个时间段车流量非常大,警方都不知道我外貌特征,更无法在车流量这么大的早高峰排查我的车。” 于强拍着手,“完美,太完美了,带走冯蔓的人绝对是你了,你交代了作案经过。说说吧,人带走之后,你把她藏哪里了?” “老于,嫌疑人反侦察意识非常强,还是从动机入手,既然不是勒索赎金,那一定有别的动机。冯蔓社会关系很复杂,在她儿子案子中,我们发现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睦,你应该从这个方面入手。” 于强大手一摊,“是啊,动机入手,把你抓来了,走访一圈,所有人都咬着你,说你最有动机,冯蔓亲妈一口咬定他们夫妻感情和睦,能伤害她女儿的只有你。” “真邪门了。”于强站起身,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安然买个饭咋这么墨迹呢,我去看看。” 于强从审讯室出来,看到安然拎着饭往这边走。 “端茶倒水整明白的,自己领导自己不拍马屁!”于强路过安然时说。 安然顿住脚,委屈巴巴,“于队,这不是不敢嘛,这回你发话了,我自然就安排上了。” 安然刚走出一步,于强拽着她宽松牛仔外套的袖子,把她扯回来,低声说,“安然,案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吧,别违反纪律。” 安然听于强这么说,心里发慌,表面淡定,“我知道,知道,于队你放心。” 顾思周以为李知著配合调查很快能回来,没想到中午的时候,收到李知著手机发来信息:顾思周你好,我是安然,李队让我发信息和你说一声,她要明天早上才能回去,让你今晚再将就一下。 顾思周看到这条信息时,正在和刘宁吃午饭,唉声叹气,“他们居然要关我徒弟24个小时。” 刘宁:“又不真是李队做的,放心吧,清者自清。” 顾思周一脸愁容,“你说,是谁绑了冯蔓?” “也许是因为她儿子的案子,能养出这种畜牲的家庭,没一个好东西。” 冯蔓的儿子,葛天恒是轮.奸案的主犯,就算被警察逮捕时,他还一脸桀骜,没有一丝悔过之心。但他不满14周岁,再加上提供的精神分裂证明,没有负担任何刑事责任。其他四个人也因未满14周岁而逍遥法外。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都没有道歉,但受害女孩却要承担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苦和阴霾。 顾思周看向刘宁,“要是这么说,那嫌疑人可就多了,每个看到这个案子的人,几乎都愤愤不平,连我都想出手,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别想了,李队肯定没事的。” 虽然刘宁这么安慰顾思周,但是顾思周还是忍不住去想两个月前,李知著出手打冯蔓时的情景。关于那时的情况,她打听好几个人,才拼凑一个完整版: “强.奸算什么犯罪,难道你被男人插的时候不爽吗?” 冯蔓微微仰起头,站在刑警大队楼上的台阶,轻蔑又不屑的对着亲自给她儿子扣上手铐,带进这个大楼的李知著说。 大院外面,则是密密麻麻举着摄像机拿着话筒,跟踪报道这件事的媒体记者。 17、付春雨死了 冯蔓一手搭在比她高一头的少年肩上,红唇上挑,露出胜利者的笑容,扫了一眼脸色青黑的李知著,继续搂着少年往下走。 就在她白色的高跟鞋踏到下一个台阶,发出清脆“嗒”一声时,李知著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已经呼在了她的脸上。 紧接着,她手腕被拉住,身体猛地倾向李知著,被李知著提膝击中腹部。冯蔓吃痛,手还没有来得及捂住腹部,就被李知著踹在膝盖处,整个人如破碎的玩偶,滚下了六七级的台阶,摔在刑警大队前的地面上,滚过之处的台阶血迹点点。 警察公然打人的具体细节,一帧一画都被外围的媒体完整清晰的录下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执法机关暴力执法,公然殴打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家属 如此劲爆的新闻瞬间在各个媒体疯转,引起了几乎全国人民的关注。 这个警察是谁?是谁让她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紧接着,警察的姓名年龄陆续被扒出。 这个警察名叫李知著,性别女,年龄30岁,是黎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队长。 如此年轻漂亮的女性,就已经是刑侦队大队长,坐到了和她同龄男性都坐不到的位置,这更是引起大众的深度联想。 流言蜚语随之而起,更有知情人爆料李知著的师父是厅长,给虚无缥缈的联想加了一剂强有力的证据。 权色交易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一个年轻女性,凭借自己的身体爬上高位的故事以各种版本疯狂流传。 铺天盖地的谩骂随之而来,李知著不仅被网暴,被人肉,更有特别多的大尺度视频标着她的名字在网上疯传。不过神通广大的网友只人肉到李知著26岁来到黎城公安局后的信息,她26岁之前的信息,空白一片,像是暗河,不可触碰。 顾思周看到网上这么多人黑李知著,故意抹黑造黄谣,气得七窍冒烟。自从暗恋上李知著后,她总会去打听李知著是怎样的人。所里有跟着李知著一起破过案子的同事,都对李知著敬佩有佳,除了工作狂,要求高,没有别的缺点。尤其是警龄高的前辈,对李知著更是欣赏赞誉,说她是天生做警察的料,对犯罪分子心理十分透彻,敏锐又细致。尤其是张叔,对李知著更是格外称赞,他总是用“小李”这个称呼,经常给顾思周讲李知著怎么扛着压力破重案的。 公安体系里的人,只要是接触过李知著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是靠着权色交易当上刑侦队长,但是只看到那一条视频的网友不相信。 他们宁愿相信李知著是靠权色交易做到刑侦队长的位置,他们总是选择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那一面。尤其是那些来路不明营销号带节奏,借着李知著的事情,抨击拆那没人权,没民主。 顾思周看着网上那么多人骂李知著,一条又一条评论把李知著说得腌臜不堪,气得浑身都在抖。她只要不是工作时间,就抱着手机一条条和侮辱李知著,造谣李知著的网友互怼。但是一个人的手速,怎么能抵挡铺天盖地更新的评论,她的解释很快被新涌上来的评论覆盖,淹没在互联网的海洋里。 顾思周一怒之下,把自己从工作攒下来的钱,都买营销号和水军,让他们帮着一起给李知著澄清。但她的力量薄弱,并没有把节奏带回来,反而被群起攻之。李知著被网暴的日子里,她嘴里起了好几个泡,眼睛长了三个麦粒肿,都是着急上火弄得。 这次打人事件,成功转移了大众对发生在黎城的一起恶性未成年人□□案的关注。此案的受害女孩只有八岁,而侵犯她的人是五个十三岁,还在上初一的未成年男性。女孩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被折磨了六个小时,虽然人已经被救回来,但是下辈子都得用辅助医疗器械排便排尿,而这只是身体上的伤害。 为了平息舆论风波,黎城市公安局做出决定,撤销了李知著的一切职务,并将处理结果公之于众。但是这个结果大众并不满意,因为只说了撤销一切职务,但并没有开除警籍。但是互联网都是没有记忆的,随着舆论的风声过去,也就无人关心这个警察,更无人关心那个被侵害的女孩。 * 5月16日清晨六点九分,刑警大队办公室,于强趴在桌子上正补觉。他脑袋旁的手机疯狂震动,嘹亮的女声唱着“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于强依旧趴在桌子上,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拿起来,在屏幕上哗啦两下,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沙哑,“什么事?” “于队,刚刚接到报案,付春雨死了。” 18、意外死亡? “什么!”于强激灵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她的保姆刚刚打电话报案。” 于队用力拍桌子,叫醒其他人,“都别睡了,别睡了!付春雨死了!” “啥?”孙斌从拼接椅子上轱辘到地上,擦着黄色眼角分泌物,努力睁开眼睛坐起来,“就是总来闹事的那个大娘?” “精神精神,走了!”于强抹了把满是油光的脸,往出走,其他人爬起来紧随其后。 安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迷迷糊糊拿着自己外套要和大家一起出去。 于强回身瞅了她一眼,“安然,你就别去了,留下来看家。” 安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撅起嘴,“怎么又我看家,上次就是我看家,我想去现场。” “你去什么现场!老老实实看家!看着办公室乱的,你好好收拾收拾!”于强留下这句话,带着其他人走了。 溪山别墅区是黎城高档别墅区,紧邻溪山森林公园和溪山湿地公园,是黎城含氧量最高的区域,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于强到时,现场警戒线已经被拉起。于强穿戴好后,走进三层别墅,问最先出警民警,“报案人呢?” 民警把于强带到神色惊恐,还有些恍惚的中年女人面前说,“这是咱市刑警队的于队,你把情况再说一遍。” 女人头一直低垂着,双手紧紧抓着衣袖口,“我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去叫付总起床,今天早上也如此。我敲门后,没人应我。若是往常,她都会让我进去,我等了两分钟,还是没人,发现门没锁,就推门进去了。我进去后发现付总倒在地上,以为她发病了,跑过去发现她没气了,就赶紧打电话报警。” 于强:“以为她发病了是什么意思?” 女人:“付总有心脏病,有时候会突然心口疼,老毛病了。她床头有个按钮,若是觉得不舒服会按,我听到会赶紧过去。” 于强没有继续问,上了三楼,走向付春雨卧室。 法医、技侦的同事都已经到了,各司其职。唐以墨穿着蓝色的防护外衣,带着蓝色口罩和帽子,脸上只露一双眼睛。 尸体呈俯卧姿势趴在地上,一只手伸向前。她手旁有一个药瓶,药瓶已经打开,里面有药片散落出来。 于强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怎么样,唐大美女,有什么发现?” 唐以墨蹲在尸体旁边,虽然带着帽子口罩,但眼神却飙出十足的厌恶和不满,“根据尸僵程度和尸斑状态,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到12点。尸体表面无明显机械性损伤,外表无明显中毒特征,初步判断是心脏性猝死,但具体死因,得做尸检,还得做毒物检测排除中毒可能。” 于强:“为什么说是心脏性猝死?” 唐以墨指着散落的药,“酒石酸美托洛尔,是心脏病人紧急救治药物之一。” “她死因是心脏性猝死,不过致死因素却不是。”唐以墨看着散落的药片方向说。 于强站起来,走到她那侧顺着她的视线观察药片。 唐以墨指着散出来的十多片药,“如果当时死者心脏病发作,她持药时,手肯定会颤抖。这个药瓶里的药几乎是满的,颤抖情况下药粒会洒出来。药粒下落的位置应该是分散的,而现在的位置很集中,就分布在药瓶口,而且方向也不对。” 于强再次蹲下,盯着散落的药片,“如果药在死者手中脱落,药瓶口位置药片多,远处药片少,而现在是药瓶口药片多,远处药片少。” “行啊,老于,你这木鱼脑袋终于开窍了。”唐以墨冷嘲,“案件性质很显然,是谋杀。有人在付春雨心脏病发作时,拿走她的药,在她死后洒在地上,装作意外疾病死亡,不过凶手忽略了药片散落方向。” 于强走出去对旁边人说,“把报案人带过来。” 很快神色依旧惶恐的女人在两个警察架着下过来。 于强:“平日里,付春雨应对心脏病的急救药都放在哪里?” 女人:“床头柜上和她的随身包里都会放。” 于强:“你昨天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 女人回想下:“昨天晚上应该快十点了,我给她端过来安神的汤。她当时坐在沙发上看平板,是她和冯总还有天恒的照片,我当时还劝她说冯总会找到的,让她别担心,放下之后,我就走了。” 于强:“当时她的药在哪里?” 女人:“在床头柜上。” 于强:“这么肯定?” 女人:“这是我每天晚上要检查工作之一,我十分肯定。” 于强扫了眼床头柜,上面除了一家三口的合影,什么都没有,继续问,“今早你推门进来后,都做了哪些事?” 女人更慌了,结结巴巴,“警、警察同志,我、这和我没关系,真的、真没有。” “别紧张,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于强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长得过于凶神恶煞,女人还是很害怕,但也咬牙坚持,“我推门进来,看到她倒在地上,过去喊她时,发现她没气了,吓得连忙跑了。”女人看了眼依旧躺在上面的付春雨尸体,声音带着哭腔,“我进来时,付总面朝下趴在地上,头冲着门口。” 于强:“你昨晚离开后,还有谁进来吗?” 女人:“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离开回自己一楼房间再也没上来过。我房间有监控的,你们可以调过来看。” 于强在付春雨房间里扫了一圈,“这个别墅还哪里有监控?” “只有我房间和大门口有,其他地方没有了,或许有我不知道吧。”女人带着一丝怨气。 于强总觉得少点什么问,“葛长东呢?还有葛天恒呢?” 女人:“葛总昨天一晚上没回来,他经常不在家。早上我报完案,去找天恒,和他说付总死了,他嗯了一声,依旧在自己房间没出来,你们来了以后我没再关注他。” 大壮走过来,低声对于强说,“于队,葛长东回来了,在楼下,我没让他上来。” 于强下楼,看见葛长东穿得周正的白色休闲商务装,站在客厅大门口。 葛长东伸长脖子,“于队,辛苦你们了。真没想到,蔓蔓没找到,母亲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待于强走近,他无奈摇头叹息,“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发生这么多事。” 于强不带一丝情绪,例行公事问,“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葛长东:“在公司加班,蔓蔓失踪了,公司事情都落在我身上,非常忙。” 于强眯眼看他,“加班一整晚?你比我们还忙啊。” 葛长东勉强笑了下,“也不是一整晚,大约到10点吧。” 于强:“下班之后不回家,去哪里了?” “应酬,做生意应酬多。” 于强双臂抱在胸前,“葛长东,你真当我们警察是吃干饭的,你老老实实交代,你以为你不说我们不会自己查?” 葛长东露出为难表情,“我去找joyce了。” 于强双臂抱在胸前,笑了笑,“玩得挺high啊,冯蔓知道你有情人?” 葛长东:“知道,我俩都各玩各的,互不干预。” 于强听他轻松语气,怒火中烧,“冯蔓有情人这事你怎么不早交代,她情人都谁,叫什么名,这些信息和她失踪也许有关系!” 葛长东一脸愁容和委屈,“于队,这我也不好说啊,谁没事宣传自己老婆给自己戴绿帽子。再说,我岳母一口咬定是那个警察做的,她根本不让我说。” 于强看葛长东小白脸的样觉得头疼,对大壮说,“先带他回去。” 葛长东连忙说,“于队,我配合你们调查没问题,我想问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岳母尸体?” 于强:“带回去做尸检。” 葛长东诚恳如孝子,“于队,我岳母心脏不好还做过手术,搭过支架,她死亡真的是意外,能不能不要做尸检?万一蔓蔓回来了,发现我没保住她妈的尸体,她肯定会生气的。” 于强斜睨他一眼,“付春雨的死是不是意外,你说的不算。” 于强转身往回走,瞄到在警戒线外,坐在阴凉处抱着手机玩的葛天恒。他走过去,葛天恒也没有抬头看他。 “你姥姥都死了,你还有心情玩游戏?”于强站在他身边俯视他问。 葛天恒没有理他,继续玩。葛长东跟着过来,“天恒,警察问你话呢!” 见葛天恒无动于衷,葛长东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别玩了,说话!” 葛天恒抬起头,眼神木讷看向于强。 于强:“你昨天最后见到你姥姥是什么时候?” 葛天恒不难烦,“不记得了,谁记得这个。” 于强:“你平时和你姥姥关系怎么样?” 葛天恒:“还行,挺好,怎么了?” 于强:“既然好,我为什么感受不到你姥姥去世的悲伤呢?” 葛天恒露出一丝轻蔑笑意,“谁死不是一样过。” 葛长东叹了口气转而对于强,“于队,我儿子真是被他妈,他姥姥惯的没样了,要是正常孩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此时现场勘察已经接近尾声,队里同事陆陆续续往外走。唐以墨从别墅出来后摘下口罩,大呼一口气。 于强走过去笑呵呵,“唐大美女,回去尸检还得辛苦你,尽快出结果哈。” 唐以墨凤眼微眯,“于强,以后你和我说话放尊重点,叫我唐警官或者唐法医,你若是再叫‘唐大美女’我就和局里申请,以后你的案子我不来了,谁爱来谁来!” “不是,”于强摸了下头顶,“叫你美女你还不乐意了!” “你是在侮辱我。”唐以墨懒得和他争,说完这句直径走开了。 于强他们回来时,正好李知著从审讯室出来,打了个照面。 看到曾经的同事一个个神色不佳,满脸疲惫,李知著推测应该是昨夜没睡,今早又出现场了。 她下楼时,正好遇到准备去尸检室的唐以墨。唐以墨见到她,幸灾乐祸问,“宝贝儿,怎么样,审讯室过24小时,体验不错吧?” “挺好,你们这是刚从现场回来?” 唐以墨看了下四周,拉着李知著的手臂,来到少有人的走廊拐角,压低声音,“付春雨死了。” 李知著眼眸划过一丝惊异:“你是说冯蔓的妈妈?” 唐以墨点点头,“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不过还好,不是你负责,让于强去搞吧。他不是总觉得你凡事压他一头吗,这回让他出出风头。” “看来付春雨的死不简单。” “是啊。”唐以墨并没有说太多,“别想了,不是你的工作,回去休息吧。” 李知著刚走出办公楼,便看到站在院外面的顾思周。 顾思周穿着浅蓝色及膝牛仔裙和纯白色polo衫,冲她挥手。她的出现如清新朝气,拂过李知著坐在昏暗审讯室24小时的压抑和疲惫。 李知著脸上不知不觉浮起笑意,加快脚步出去,“你怎么来了?” “我想亲自来接你,请了一天假。你还好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当两个人快走到车旁边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知著!” 顾思周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19、你有喜欢的人了? 一个瘦高峭拔的男人向她们走来,男人五官像是精雕细刻的雕像,轮廓极强,精致又不失刚毅。光看五官,就已经碾压众多男明星。 他穿着简单白色衬衫,黑色西服长裤。虽然是极简穿搭,但是套在他身上,像是私人订制合身得体。男人气质极佳,给人一种与生俱来精英阶层气质。 而此时,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弯,饱含笑意,看起来格外的温柔。 这男人是谁啊?顾思周心里拨浪鼓摇来摇去,她余光观察李知著,发现李知著刚刚露出的笑意荡然无存,唇线微微下抿,眉间多了一丝厌烦。 “知著。” 顾思周观察时,男人已经走过来,又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家。”男人关切垂眸去看李知著。 李知著没有去看男人,她眉头微微皱起,没有掩饰一丝不耐烦,“我不是说了么,在‘知著’前加上李字。” 男人毫不在意她的态度,继续笑意盈盈,“叫知著多好,多亲切。” “我和你不熟。”李知著冷淡回应,连眸都懒得去抬。她向前一步,转换温柔口吻,“走了,师父。” 站在一旁的顾思周悟了,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唐以墨口中的“程检”。光看程检外形,真的是个无敌大帅哥,而且看起来脾气也很好。果然是唐以墨口中“英俊帅气,才华横溢,温柔体贴”的男人。 但是—— 女神对这个男人爱搭不理,甚至还有一丝厌烦感,顾思周心中顿时觉得好爽。 李知著带着顾思周往前走,男人也追过来,恳切又不失热情,“你在派出所感觉怎么样?我前两天有点忙,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你。今天刚好不忙,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一家新开湘菜馆,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 李知著就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与顾思周继续往前走。走到车旁,她直接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 男人站在她车窗旁继续,“原来你也开车来的呀,这个小妹妹就是你认的师父吧?要不然我们三个一起去吃午饭?” 男人这样锲而不舍,让刚刚拉开驾驶位门的顾思周有点不好意思直接坐进去。她站在打开车门旁,静等李知著对此反应。 “走啊,师父。”李知著自从坐进车里,头一直转向顾思周这边。 “这……”顾思周有一丝顾虑看了看满怀期待的男人。 “走,没事。”李知著后背摊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疲惫。 顾思周冲男人礼貌笑了下,上车直接启动车。 开走了。 虽然顾思周已经猜出来男人身份,还是忍不住想确认,她拉长声音,“那个人……” 李知著把座椅放平到最大角度躺着,“程克礼,就是唐以墨说的程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头号情敌当然记得。 “原来是他,他的确如唐法医所说,看起来很优秀,长得也帅气,比男明星都帅。”顾思周带着一丝欣赏的语气。 李知著本来双目放空,看向车顶,听顾思周这么一说,不由得看向她,“你……对他有好感?” “没有,没有!”顾思周慌忙解释,“他喜欢你呀!我怎么会对他有好感!” “我们俩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人还是行,只是30多岁了,对你而言太大了,已经是老男人了,不合适。要是年纪小点,还可以考虑一下。” “30多岁也不大啊,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考虑年纪的。”顾思周紧紧握着方向盘,心想,你也30岁,我觉得我和你就很配,嘿嘿嘿。 李知著本来躺下的身体,缓缓坐起来,扭头看向顾思周,“所以说……你对他真的有好感?” “不不不……”顾思周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连忙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对程检一点好感都没有。”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李知著一扫疲惫,言语间充满好奇。 “嗯……”顾思周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不敢去看李知著,声音很轻,“我不能说,因为我是暗恋。” “暗恋?哪个男孩这么幸运,被你暗恋?”李知著唏嘘。 “你觉得被我暗恋是一件幸运的事吗?”顾思周忍俊不禁笑起来,依旧不敢去直视李知著。 “当然了,你这么优秀,能被你暗恋当然幸运。师父,我觉得你没必要暗恋,你非常有魅力,你的爱意肯定能得到正面回应。”李知著诚恳得像是个贴心的大姐姐。 “你认为我有魅力?真的吗?”顾思周心里的拨浪鼓又开始不安分的摇起来,女神居然说自己有魅力,这是对自己的认可啊! “当然,而且魅力十足。” “那你……”顾思周说到这里,顿了下,充满期待问,“会不会喜欢我?” 李知著笑出声,“我是个不婚主义者,你忘了?我对所谓的爱情没有任何兴趣。” 李知著不经意的一句话,如一枚子弹,嘭地把顾思周心里摇着的拨浪鼓击穿。她所有期待和兴奋瞬间消失不见,为了避免继续这个话题,顾思周小心翼翼问,“那个……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冯蔓还没找到吗?” 提到案子,李知著在放倒座椅上躺下来,彻底放松,“没有,冯蔓已经失踪超过48小时了,她的失踪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想找到嫌疑人,动机才最关键。” “会不会和她儿子的案子有关,是一起针对那个案子的报复。” 李知著谨慎回,“证据不足,现在还不好判断。” 顾思周见李知著躺下,把这个话题止住。看到自己女神第一次出现疲惫神色,她有些心疼问,“他们真的让你在审讯室坐了24小时?” 李知著偏头看了看她,回报一丝笑意,算是承认。 “那个于队,他是不是……在针对你?”顾思周小心翼翼问。 “不是。”李知著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着射进来的阳光,“老于这么做都是为我好。” 顾思周看不出来于强哪里为李知著好,不过她没有刨根问底,因为李知著已经闭上眼睛,她想让李知著好好休息。 一路无话开车回家。 两个人从电梯下来,顾思周先行一步去打开家门。门刚刚被打开,李知著便闻到屋里飘来的香气,是米饭特有的香气。 李知著站在门口,看向自己客厅,空空荡荡的客厅阳台上,摆着两盆多肉绿植,靠墙的地方摆放两盆龟背竹,绿油油的叶子随着窗户吹进来的风轻轻颤动。虽然只增加了几盆绿植,但却让客厅充满了生机。尤其浓郁的米饭香,给冷寂的房子增添了烟火气。 “你做饭了?”李知著在门口换鞋时随口问。 “是啊,唐法医说你胃不好,我想小米粥养胃,就熬了点,不知道你爱不爱喝。”顾思周说话时已经换好鞋,直接往厨房走。她的声音飘过来,“你先去洗个澡,我拌个咸菜就可以吃饭了。” 李知著依旧站在门口,打量自己打尖的客栈,第一次从这里感受到真实的生活气息。 生活的真实感,对于普通人而言触手可及,可是对于李知著,却缥缈游离,如海市蜃楼。 她的世界,没有生活,只有活着。 麻木,机械,如上了发条的时钟,看似有序,实则失去灵魂的走动。 “徒弟!”顾思周声音传来,“辣椒油你可以吃吧?我想拌豆皮的时候放点。” 顾思周的话打破李知著的思绪,她随意说,“我都可以,没有忌口。”她说着,往自己卧室走,直接去洗澡。她推开自己卧室卫生间的门时,微微怔住了。 她原本的卫生间,台面上只有四瓶洗漱用品,而现在却多出两排。这两排瓶瓶罐罐,颜色各异摆放整齐,并不会让卫生间显得乱,反而让卫生间增添了生活气。李知著摸着顾思周的用品,不知不觉露出笑意,她想顾思周这些东西,应该是正常女孩子的用品。 李知著洗澡出来,扑面而来米香味便萦绕在她的鼻尖,她走向餐厅的脚步加快几分。 顾思周背对着她,从灶台上的黑色砂锅里,用洁白的瓷勺舀起粘稠金黄的小米粥到瓷碗中。她动作小心翼翼却又透着喜悦,嘴里还哼着歌。 顾思周端着盛好的粥转身看到李知著,语气轻快,“你这么快洗完了。” “我还想让粥晾一晾呢,现在喝有点烫。”顾思周说这话时,一手拿着碗,放在餐桌上,放下后连忙手指拉住耳垂。 “很烫吧,我来盛吧。”李知著走上前,拿起台面上的另一只碗。 “不用,我来吧,不烫。”顾思周手也拿着碗,先李知著一步拿起瓷勺。 “还是我来吧。”李知著的手握在顾思周的手上,想要拿下瓷勺。 顾思周的脸顷刻间红了,她连忙抽出拿勺子的手,垂着头后退一步,“那你来吧,我把拌好的咸菜端上去。” “你脸怎么突然间红了?”李知著直接了当问,“不舒服吗?还是感觉热?” 20、我从来不脸红 顾思周双手连忙捂上自己发烫的脸颊,支支吾吾,“就是……我也不知道……我去端咸菜!” 啊啊啊啊—— 顾思周内心狂啸,她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因为她碰到我手而害羞嘛!为什么她要这么直接问出来啊!为什么!真的要羞愧死了! “有些人就是比较容易脸红。”李知著盛粥时还在科普,“可能是面部皮肤的毛细血管比较浅。” 顾思周把拌的豆皮端到桌子上,顺着她的话问,“那你的浅吗?” “不浅。”李知著端着粥放在桌子上,笑得还有一丝得意,“我很厚,我从来不脸红。” “从来不脸红?”顾思周认真看向她的脸,她的脸的确白洁,白洁中透着健康的血红气。 “是啊。”李知著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坐下,“师父,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嗯,吃吧。”顾思周在她对面坐下来,把自己做的干拌豆皮,香煎鸡蛋往李知著那边推了推,看了眼李知著后迅速低下头,“我只会做这些简单的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李知著夹了一口滴着红油的豆皮放入口中。 “好吃!师父,你是怎么做的?看起来很辣,但却没有辣感,反而特别的香。” 李知著真诚夸奖让顾思周再次害羞低下头,“我就是随便做做……没有你说这么夸张了。你胃不好,我肯定不能给你做辣的吃。” 李知著用瓷勺舀了一口小米粥,小米粥上面浮着一层粥油,像是剔透的一层果冻。 喝过一口粥后,李知著忍不住说,“粥也很香,回味无穷。” “你爱吃我天天给你做。”顾思周像是得到表扬的小学生,自豪微微扬起精巧的下巴,“我其实会做的东西还不少呢!我做的锅包肉,我小姨说就算回东北的饭店都吃不到我做得味道,还有小鸡炖蘑菇,软炸里脊!” “啊!对,我还特别会炖酸菜,猪肉炖粉条,这些我都很拿手的。”顾思周恨不得把自己做得好吃的菜一口气都报出来。 李知著想要再次去舀粥的手顿住了,她抬头对上顾思周兴奋的眼睛,温声说,“不用了师父,我们随便吃点就好。” 从顾思周的话语中,李知著感觉她在小姨家应该没少给他们做饭。李知著不想让顾思周再有那种寄人篱下,需要讨好主人生活的逼迫感。 “你是不是不爱吃啊?”顾思周眼中的光渐渐变淡,“我老家是东北的,只擅长做东北菜。东北菜口味重,的确很多人吃不习惯,尤其是黎城这边,菜是偏甜的,估计你不爱吃。”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更随意一点,把这里当自己家,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休息,不要勉强自己。”李知著看到顾思周眼中暗淡的光,只好解释清楚。 顾思周这才懂得李知著的意思,她回想以前在小姨家,放学回来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都会主动去做饭。有一次炖菜时,自己去写作业,有一道难题没有解开,专心做题忘记锅里的菜,结果烧干锅了。虽然小姨没有责怨顾思周一句,一直说没有关系,但顾思周自责很久。 想到这里,顾思周眼角已经控制不住发红,她吸了吸鼻子,泪光在眼中闪烁,却露出最甜美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徒弟,但是我愿意给你做好吃的,因为这样会让我感到很幸福。” 给喜欢的人做好吃的,她还喜欢吃,是件很幸福,很有成就感的事,一点不勉强。 “那要是这样,我也得学做饭,两个人一起做饭应该很有意思。”李知著继续舀着粥送入口中,夹起一块金黄色的鸡蛋放入口中,“真好吃!师父,你手艺一绝,以后你得好好教教我。” “好,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留后手的。”顾思周拿起勺子舀粥,她感动的泪在眼中打转。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她的感受,小心翼翼呵护她的自尊心,同时能说出这么温暖的话。 这个时刻,她不应该流泪的,应该笑,可是泪水却不争气在她眼中打转。她低垂着头,不想让李知著看到自己在哭,不想破坏这个温馨的早晨,不想让女神看到自己这么脆弱,可是她控制不住。 泪水在她眼圈打转,马上要被重力带着落下来。 一张洁白的纸巾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我希望你在这里没有顾忌,不勉强,不伪装,就像现在,你完全可以哭出来。”李知著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她不说这些话还好,她这么一说,顾思周的眼泪完全受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顾思周伸手接过纸巾,用力摁在眼睛上,极力克制,“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哭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我忍不住。” 顾思周用纸巾捂着眼睛,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动。 “没事的,哭又不是丢人的事。”李知著抬手放在顾思周低垂头上,轻抚她柔顺的头发轻声安慰。 顾思周知道李知著对于自己,只是朋友,与爱情无关,但是她却贪恋这份温柔。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贪婪,控制住情绪后,又在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擦擦眼泪,“粥应该可以喝了,太凉了也不好喝。”顾思周说话间舀了一大口。 两个人不再说话,沉浸干饭。李知著喝了两大碗粥,把顾思周做得菜都吃光。 看到李知著这么爱吃自己做的饭,顾思周有种被肯定的得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给女神做好吃的,让她每天都像这顿吃得这么满足。 “等消化一会儿,你就去睡一觉吧。”顾思周站起身,拾起空盘子空碗。 “不了,我们去买床。”李知著同顾思周一同站起来,“我刷碗。” “我来吧,你去休息,毕竟在审讯室坐了24个小时。” “你都做饭了,当然是我洗碗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李知著从顾思周手中拿过盘子,往水池走。 顾思周没有和李知著继续争,而是靠在厨房的墙上,看这李知著洗碗,欣赏李队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想看过李队洗碗的人应该不多,而自己就是那个幸运人儿。 李知著洗了碗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家里根本没有碗,这些碗都是顾思周买的。这些碗和盘子花纹像是一团天青色的墨水落入水中,飘逸灵动,有中国传统瓷器的雅致。 “师父,你这些碗从哪里买的,像是艺术品,很雅致。” “好看吧!我也是第一眼就看中的。我昨天下班,去了咱们辖区的一个夜摊。那里都是大爷大妈摆摊的,他们都是一些连社保都没有的老人,我经常去那里逛,有合适的就会买。这一套是个老奶奶卖的,她说是90年代,改革开放后国家第一批出口的瓷器,她一直舍不得用。” 李知著满是洗洁精泡沫的手听到这里停下来,不禁转身去看顾思周,“那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没有,我就花了100块。盘子、碗和勺子加起来15件,根本不算贵。那里东西都不是很贵,但有时候能淘到自己喜欢的。”顾思周说到这里眼睛泛光,很得意的模样。 李知著环顾一圈,她之前的厨房,除了有煤气灶,吸油烟机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就连刷碗布都没有,这些都是顾思周买的。 让顾思周花钱,她有些歉意,“我们收拾完就去逛逛,把我们的家好好置办一下。” 她特意强调“我们”两个字,想让顾思周加深对这里的归属感。 可是顾思周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她乐得满地开花,小拨浪鼓邦啷邦啷打个不停。 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啊啊啊啊,以后要和女神一个家了,啊啊啊,这种幸福谁懂!谁懂!想想就要幸福到窒息了! 她不禁想,女神是不婚主义者,自己真的能和女神生活一辈子。就算是一辈子不表白,以这种方式生活,也值了。爱情、友情和亲情,最后说到底都是相依为命,互相信任的相伴生活,再轰轰烈烈的爱情最终都是要过着一日三餐的生活。不看过程,看结果,还不是和现在一样? “你怎么这么开心?” 李知著的话把顾思周拉回到现实,顾思周揉揉已经笑得酸酸的脸颊,“没什么,就是开心,想到以后和你一起在咱们家生活,感觉很幸福。” 两个人买东西时,李知著都会问顾思周意见,顾思周也没客气,实在说出自己想法。 顾思周发现李知著选的一些家具和摆设和自己画中的家特别相似。一件两件顾思周以为是巧合,但三四件就不是了,她忍不住问,“徒弟,你是按照我的画买得家具?” “我觉得你画里的家很温馨,所以想按照画里的样子,布置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这四个字听得顾思周心房轻颤,不论听几次,从李知著口中听到“我们的家”,心里总是暖洋洋一片。 顾思周:“可这……得花好多钱,不如有些我们从网上买吧,还能便宜点。” “没关系,现在买完,今天就能送,我不喜欢等待。” 顾思周直到昨天把李知著的车开到派出所里,被同事看见,才知道李知著的车并不是普通大众,而是低调的豪车辉腾,这也是她不把车开到派出所原因。 她好奇问,“徒弟,当大队长这么挣钱吗?” 李知著被她问笑了,“房子和车是家里给我买的,不是我自己挣得。” 顾思周心想女神果然是白富美,她本可以吃喝玩乐,却来做危险系数高的刑警,越想越觉得女神神光万丈。 21、原来你是雨露均沾 刑警队会议室前面的白板上把这个案子涉及的人员,时间线索全部罗列出来。 安然站在白板前,机械性把案件情况复述一遍,“根据尸检报告,付春雨死因是急性心肌缺血导致的冠状动脉口狭窄猝死,毒检结果显示没有中毒,死亡时间是5月15日23点到24点之间。急救药上指纹检测已经出来了,只有付春雨和王怡两个人的指纹。王怡房间监控已经调出来,但是这个监控是捕捉动态事物才会录像,录像时间并不连续,所以录像不能直接证明她整晚都在房中。” 于强坐在白板最前面,粗糙厚重的手摸着下巴已经长出的青黑色胡茬,眉心拧得和山一样,冲孙斌抬了抬下巴。 孙斌站起来走过去,在白板上joyce位置画了个圈说,“葛长东昨天晚上10点钟从鸿基大厦离开后,约上情妇陈可怡和朋友喝酒,凌晨1点多才离开,案发时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孙斌在手中的笔白板上圈上“曲中意”的名字,“曲中意,男,28岁,目前职位新雨公司人事部经理,是冯蔓的情人,他在冯蔓失踪当晚和昨晚不在黎城,而是出差,也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于强微微抿着紫唇,“还有吗?” 孙斌:“没了,这是目前我们找到的线索。” 于强环顾其他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安然:“付春雨的死肯定是熟人作案,他们的家没有任何破坏和搏斗痕迹,能进入付春雨卧室,拿走她心脏病药物的人肯定是熟人。” 大壮:“这么看,他们家的阿姨王怡嫌疑最大。我们把她带回来做笔录,发现她对雇主十分不满,她也了解付春雨的病情,有充分的动机和实施条件。” 安然:“我去了解下王怡的家庭情况,她儿子今年高三,下个月高考。付春雨给她的薪水是黎城家政行业最高区间,而且她已经在付春雨家工作6年,她就算再对雇主不满,也不会在儿子马上要高考的时候动手。单凭这一点,她动机就不充分,而且打工人,谁对老板没有怨言。不过我对李队是没有怨言的,我永远支持李队。”安然说到这里做出个比心手势。 于强双臂抱在胸前,眉头紧皱,“你们都忽略一个人。” 罗峰端着纯黑色磨砂保温杯,杯口还萦绕着浮起的白气,不紧不慢说,“你说葛天恒?” 于强:“对。” 孙斌:“那动机呢?王怡说付春雨特别疼葛天恒,葛天恒为什么要对自己姥姥下手?而且药瓶上没有他的指纹,他不到14岁的小孩,反侦察意识这么强,还知道戴手套?” 安然呵了一声,“他就是个小畜生,干出什么事都不出奇,你们别忘了,他到底干了什么!” 于强:“等明天我和孙斌去找葛天恒再聊聊,看看这小子什么反应。” 于强这话说完,门口传来敲玻璃的声音,“于队,葛长东的律师来了,要接葛长东回去。” 于强扫了孙斌一眼,孙斌立刻说,“葛长东是上午八点十分被我们带回来了,现在已经超过12小时了。” “先放人。”于强闷闷说了一声,说完先一步站起来往出走。 走廊中,一个女人微靠窗户,她身穿灰色西装裤,纯白色衬衫,灰色西服外套随意搭在拿着咖啡杯的胳膊上。女人五官明艳,但却神色孤高冷傲,她像是锋利的千年寒刀,让人忽略她的美,而只感受到她的冷。 于强走向女人,“呦,我还在想葛长东的律师是谁呢,原来还是徐律啊。” 徐林微微侧头瞥了于强一眼,随后转过头,举起手喝了口咖啡。 跟在于强身后的安然看到徐林毫无掩饰露出厌恶的表情,偷偷瞪了她好几眼。 徐林虽然年纪轻轻,但在刑律这个圈子里非常出名。她最擅长从检方提供的证据中分析出一些可以利用的漏洞,然后抓住这些点为委托人脱罪或者减刑,葛天恒的案子就是徐林一手操作的。徐林在刑律界有一个外号“刑辩女魔头”,只要她是辩护律师的案子,都会让检方吃很多苦头。 于强在徐林面前停下,转身看向她,皮笑肉不笑,“有徐律师,真让人安心啊。” 徐林手中咖啡还萦绕着丝丝白雾,她红唇微抿露出笑意,“是啊,正是有我这样的人,才促进司法公正,程序公正,不会造成冤假错案。” “我倒是没看到有冤假错案,我只看到你让恶魔逃脱法律制裁。”安然忍不住回怼她。 徐林笑意更浓看向安然,“多谢夸奖,谢谢对我工作的肯定。” “你!”安然被她气得无话可说,两腮鼓鼓的。 “安然,你和刑事律师搭什么话,你说得过她吗?你说得过就去当律师了!”于强大手扯着安然肩膀的衣角,把她拉走。 于强他们几个还没走到办公区,便闻到诱人的饭菜香味。这两天大家都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闻到这个香味脚步加快往回走,开门便看到李知著往出走。 安然看到李知著,像是川剧变脸,愤愤的一张脸立刻变成了惊喜,“李队,你怎么来了!” 李知著:“我今天逛街,正好路过之前我们去过的川菜馆,记得大家都挺爱吃那家的菜,就给你们送了些。” “你这是队长当不成,跑来当田螺姑娘了。”于强虽然这么说,但是走得比谁都快,打开塑料袋,拿出一盒饭和筷子,直接往嘴里扒了一口,撑得原本肥硕的两腮更鼓了。 “你们慢慢吃,我们走了。”李知著拉着顾思周的手臂转身往出走。 安然追上李知著,“李队,我送送你。” 三个人走到院中,四周无人,安然欲言又止好几次。 李知著:“安然,关于案子的事不要和我说了,老于说得对,以我现在身份的确不合适知道具体细节。” “好吧。”虽然安然这么应着,但还有些不甘心,“李队,你说冯蔓的失踪和付春雨的死有没有关联?” 一直透明人的顾思周听到“付春雨”三个字猛然看向安然,“你说谁死了?付春雨!” 安然:“对啊,就是冯蔓的母亲。” “你们认识?”李知著狐疑看向顾思周。 顾思周才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她板着脸说,“不认识。” “可你刚才的反应明明像是认识她?”安然揪着不放。 “我认不认识她,和她死有关系?和冯蔓失踪有关系?”顾思周的话中明显有一股火药味。 “安然,我没有去过现场,也不了解付春雨死具体细节,我没法做出判断,过于主观的判断会影响你们侦查方向。你快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吃,他们估计只能给你留点菜汤了。” 安然:“天!我居然把这茬忘了!李队,那我先回去了,晚了大壮把汤都能喝干净。” 走向车的路上,顾思周身上气压越来越低,低到李知著察觉不对,“师父,你怎么了?” 顾思周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有些失落。今天早上,我以为你只对我一个人好,没想到你对队员都很好。我以为我是被你独宠,没想到你是雨露均沾。” “那看来是徒弟做得有些欠缺妥当,徒弟以后一定竭心尽力孝敬师父您老人家。”李知著接过顾思周玩笑,继续开下去,但是她并不认为顾思周因为此事。 难道她和付春雨认识? 李知著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没有再提,刚刚顾思周的态度很明显不想提付春雨。李知著还是第一次从顾思周话语里听到火药味,和平日的她完全不同。 两个人坐上车,顾思周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九点半,“徒弟,我们能不能绕个路,去花店买点花?” “可以。”李知著补充一句,“别买百合就行,我百合花粉过敏。” 顾思周:“……好吧。”原本还真是想买百合花的。 车开到花店门前,李知著从窗户向外看去,花店牌子虽然亮着灯,但里面一片黑暗,明显没有开门。 顾思周已经先一步下车,脸贴着玻璃门窗向里看。 李知著下车抬头看了眼“年年留香花店”的招牌,走到顾思周身边。 玻璃门上贴的告示:各位天使客人大家好,近几日有事暂闭店几天,大家等我几天哦~ 李知著:“这家关门了,我们换一家吧。” “那就算了。我想买花同时顺便来看看年年姐,既然她不在,我们直接回家吧,明天还得上班。” “你和这家店的老板关系很好吗?” “我有一年年三十晚上从她店前路过,她主动跑出来,送给我一朵绣球花。从那以后,我路过就来找她。年年姐人很温柔,我印象里,她从不闭店,她说如果闭店一天,花儿没人照顾,不仅会枯死,还会孤单,所以她连年三十都不休息。” 顾思周说到这里,微微叹口气,“我想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让她不得不闭店。” 会是什么事呢? 22、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 当天晚上,新买的床和床垫,以及很多家具家电都已经送到。 两个人一起布置她们的家。 在挪动客厅那一排冷兵器时,顾思周看着上面插着的武器,有些自己都叫不上名字,好奇问,“徒弟,这些武器你从哪里弄来的?” “是从我太太太姥姥那里传下来的。我姥姥活着的时候开武馆,这些冷兵器放在武馆,后来武馆关门,我舍不得放进仓库,就摆在家里了。” “太太太姥姥是什么意思?”顾思周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模样好奇,还有些卖萌。 “嗯……怎么说呢,就是我们这一个家族算是母系吧。”李知著略略思考,“应该可以这么称呼。” 顾思周更好奇了,“怎么个母系法?可以详细说来听听吗?”顾思周恨不得搬小板凳坐好,听李知著讲故事。 “我们有一本家谱,是从明朝开始记录。我的先祖,不知道多少辈的太姥姥出生在武学世家,但是当时家里有规矩,功夫传男不传女。太姥姥从小痴迷武学,便跟着哥哥和弟弟偷偷的学,结果被她父亲毒打。为了不让她继续学,十二岁就要把她嫁人,她便偷走聘礼跑了。” “但是她跑出来后日子过得很凄惨,遇上饥荒差点没饿死,就在那时,一个好心的小姑娘送给她一颗李子,所以她就把原来的父姓给改了,改姓李。之后,她走南闯北,学了很多武功,悟出了一套功法,开门立馆,传授武艺。她对后代的人留遗训:功夫传女不传男,女子不得外嫁。若所生为男,男子成年便要离开家。” “感觉在听一个传奇故事,那你们所有人都学武吗?”顾思周才意识到为什么女神会这么帅,原来是遗传的,她的太太太姥姥曾经就这么帅过。 “不是,我其实有好多太姨姥,她们有的经商,有入仕,有的教书育人,还有些参加抗战,只是我这脉继承了武学。只是她们大部分都死了,有的死在抗日,有的死在解放前,也有的死在六十年代,大概就是这样。” 顾思周怀着敬畏的心,握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把通体雪银的红缨枪,试图把它拿起,单手没有拿动,她放上另一只手,脸憋得发红,银枪只是抬起一小寸。 “这把枪身的材质特殊,比较沉,将近四十斤。”李知著走过来,说话时单手拿起枪,似乎在拿一个泡沫玩具。 “你太有劲了。”顾思周投去羡慕的目光,她圆润微红的手指在枪身雕刻繁复的花纹上摩挲,“这个枪这么沉,能舞得动吗?是不是观赏型武器?” 李知著笑了,宠溺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无知单纯可爱的孩子,“你想看舞枪吗?我好久没有摸枪了,估计舞得不太好。” “想看!” 顾思周没有一丝犹豫,激动喊,“我想看想看!”我刚才那么说,就是想要让你耍一耍! 李知著家客厅就算是放了沙发,茶几和柜子,也留出很大空间。 李知著身穿黑色宽松运动长裤,白色t恤,白球鞋,站在客厅中间的空荡处,单手握枪。 “等一下!”顾思周蹬蹬蹬地冲到茶几旁,拿起自己手机,又蹬蹬蹬地跑到李知著面前,翻出《云宫迅音》播放,随后调到录像模式才说,“好了,开始吧。” “噔噔噔……噔噔噔噔……咚咚咚……”的熟悉节奏响起,李知著反手握枪愣了愣,她脑子里全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画面。 “开始吧!”顾思周端着手机挥了挥手,“这个bgm最有感觉了!” 李知著笑了,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到犯规。 她第一个动作旋枪舞花过背,那柄顾思周用了吃奶劲都没有拿起来的银枪在李知著手里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唰地一下从她后背划过。 枪花舞动行云流水,枪身快速转动,只剩下一道道银色的残影和红缨飞动。顾思周试图去看她舞枪身法,但她动作实在太快了,眼睛根本跟不上。 枪花过背已经足够顾思周震撼,没想到李知著居然掷枪同时后空翻,凌空接枪! 这是什么逆天动作!!!! 顾思周眼睛看直了,内心一遍遍喊,女神太帅,女神太飒,女神啊啊啊! 再后来的动作顾思周描述不出来,心中只剩下“啊啊啊,太帅了!” 顾思周原本以为这把长枪很硬,没想到李知著舞起来后,枪身居然有韧性,随着李知著的动作形成弧度。她不禁感慨,女神到底是多有劲啊!简直是吃了菠菜的大力女。 顾思周心想古代花木兰在战场上,应该也不过如此,她感觉自己站在咧咧呼啸的沙场上,看到李知著一身墨色铠甲,挥枪间撂倒一大片敌人。 “嗖嗖嗖”的破空声在客厅回响,顾思周沉浸式观看。 当李知著一个起跳后,仆步摔枪时,顾思周大喊,“地板,地板!” 如果地板被这么来一下子,估计那一条得碎片蹦飞。 李知著听她这么说的同时拉住枪身尾部向后抛掷,脚步微移,没有抬头去看枪下落位置,便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马上刺到地板的长枪。 此时,顾思周心中忍不住唱: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aremysupperstar! 你主宰,我存在,没有更好的办法!youaremysupperstar! 除了爱你,没有真理! 顾思周还沉浸在崇拜中,李知著已经把枪放回架上。 顾思周收起手机,跑到李知著身边,控制不住尖叫,“太好了!太好了!你这还叫不太好,那什么叫好啊!比武侠电视剧里的还好看。” 顾思周手指摸着架子上的一把黑色唐刀,笑嘻嘻,“这把刀,是不是也是观赏刀啊?” 李知著转头看向她,抿唇笑起来,“师父,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哦。” “嘿嘿嘿,没想到我的小心机被你看穿了,可是你舞得太好了,我真的没看够,呜呜呜呜。” 李知著犹豫一下,“我有小时候训练和参加比赛的cd,你要是想看可以去看,那时候练得比现在好,现在都有些生疏了。” “在哪里?在你家吗?”顾思周两眼放光,“我要看,要看!” 李知著带着顾思周来到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像是储存室,靠墙摆着通顶的柜子。李知著从柜子里抱出一个白色塑料箱,箱子里面整齐排列着cd光碟。 顾思周从里面抽出一个,上面便签贴着“1990年”。 “应该都在这里了。”李知著把箱子放在屋里的电脑桌上,“你有时间感兴趣可以看看,现在不早了,早点去睡觉吧。” “你先去睡吧。”顾思周把一张光碟捂在胸口,“我想先看一张。” “那你看完早点睡。”李知著帮顾思周打开台式电脑,“这个电脑没有开机密码,你想用随便用。”李知著说完走了。 电脑开机后,顾思周迫不及待摁cd的弹出按钮,把光盘放进去。 这张光碟里李知著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白色太极服,太极服的红色纽扣很漂亮,随着她的动作摆动,像是飞舞在她身边的小蝴蝶。 视频里的李知著在打太极拳,不是广场上大爷大妈打得那种舒缓的太极拳,而是劲道强力的太极拳,她每一拳出手都蓄含强大力道。顾思周心想就算现在自己和七八岁的李知著对打,也是绝对被一秒ko的那种弱鸡。 顾思周按照时间线,一张张的看光碟,她看到李知著一点点的长大,从眼中闪烁着凌厉之气的女童变成英姿飒爽的少年。她不禁感慨,女神真的是从小帅到大,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像女神一样的人? 也许这辈子都追不上女神的脚步。 看着看着,顾思周居然怅然若失了。她扫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发现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她不得不关掉电脑,睡觉之前去厨房把米和水放入电饭煲,订好时间才回自己房间。 她走到自己房门口时,看了眼李知著的房间,微微叹口气。女神已经不远在天边,越来越真实,但顾思周心里落差更大。 女神比顾思周之前想象的还要强大有魅力。这样的女神,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觊觎的,因为差距实在太大,大到顾思周连自卑心都没有,只有敬畏。 敬畏的神本应远离,但她却渴望靠得她更近。 顾思周清醒知道自己和李知著在一起会沉浸在对李知著的爱里无法自拔,而这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可是她还是想继续和她靠近。 李知著就像是一盏明耀的火光,而她是逐火的飞蛾。飞蛾扑火终会烫伤自己,但顾思周还是选择向着火光飞行,因为在飞向火光的路程中,是那么温暖和明艳,充满生机和希望。 顾思周躺在床上,床和床垫都很舒服,但是少了女神的味道,她心里微有空寂。她抱着大熊猫毛绒玩具在胸口,贪婪地想,要是和女神能共同躺在这张床上就完美了。 23、遇险 早上七点,顾思周被闹钟叫醒,她连连打着哈欠,提着黑白相间大熊猫拖鞋下床,推开卧室房门径直往厨房走。 路过餐桌时,她发现上面招财猫的招财爪子上夹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师父,我去锻炼了,七点半回来,今天早饭本来应该我做,但……” 李知著的字体刚劲有力,看着很有气魄,不过字迹上最后的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顾思周拉开厨房玻璃门,迎面扑来烧焦的糊巴味。顾思周闻到这个已经了然,果然在垃圾桶里看到黑炭似的一坨东西。 “这到底用了多大火才弄得这么糊。”顾思周不住摇头,虽然是埋怨,但言语中全是对自己徒弟的宠溺。 顾思周拉开冰箱去找别的食材,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愣住了,明明之前她买了好多菜,怎么只剩两个西红柿,一个土豆和两个鸡蛋? 她关上冰箱的门,扫了眼垃圾桶新换的垃圾袋,心想敢情徒弟不是做了一次没成功便放弃了,她是做了好几次,直到装满一个垃圾桶后才不得不放弃。 “哎,没办法,谁让她叫我师父呢,自己的徒弟自己不宠谁来宠。”顾思周站起身,再次打开冰箱拿出仅剩的菜放在案板上。 李知著回来时,她的菜已经做好了,听到门响的她匆匆跑向李知著。 “你回来啦,饭我已经做好了。” “好香。”李知著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往卧室走,“师父你先吃,我马上出来。” 很快,李知著换了套纯白色的宽松款家居服出来,在餐桌旁坐下。 两人吃饭时,顾思周开口,“咱们家里没菜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买点啊。正好今天休息,我给你做几道我的拿手菜。” “好,已一会儿咱俩吃完饭去街对面的果蔬超市。” “我不想去那个超市,卖的东西贼贵,东西都用盒子保鲜膜包好,在那里买东西总感觉别扭,不接地气。” 李知著笑了,“那师父想起驾何处,徒弟护送左右。” 顾思周噗嗤笑出声,“为师想去早市,那里东西便宜新鲜,还热闹,接地气。” “好,”李知著没有一丝犹豫,“那我们吃完饭过去。” 两个人吃完饭便动身去顾思周熟悉的早市。早市十分热闹,很多都是拖着小车来买菜的大爷大妈。 两个人都戴着棒球帽,穿着浅色防晒衫、牛仔裤和白球鞋,看起来与旁边的中老年人群格格不入。因为身材都高挑,而且长相气质极佳,好几个人回头看她们俩。 “今天真是大丰收,买到好多新鲜便宜的菜,够咱俩吃一周了。”顾思周提着袋子垂头看了看菜,对自己的成果十分满意。 她们穿过拥挤人群,往车方向走时,李知著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去看。 “徒弟,你怎么了?” “有扒手。”李知著说话时,已经放下手中大大小小的袋子,冲着高个子的蓝色衬衫男人冲去。 蓝色衬衫男看见情况不对,撒腿便跑。 李知著见他跑,冲过去追他。迎面很多不知情的人还在继续往前走,好几个人都被李知著推搡开,不知情的人骂骂咧咧,对着李知著的背影骂:“没长眼睛啊,赶着投胎!” 顾思周手里还拎着菜,李知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拥挤人流里。顾思周拿出手机,给所里同事打电话。打完电话她才发现自己停在早市路中间,李知著拿的袋子还仍在地上挡路。顾思周想把袋子先拎回车里,然后等李知著和同事赶来。 就在她抬头扫一圈,想看看车具体位置时,目光落在隔着一排摊位四个男人身上。这四个男人手里没有拎任何东西,三个手臂上有纹身,另一个是独眼。他们围在一圈像是在商量什么。其中一个纹身男还踮脚看向李知著和把手消失的方向。直觉告诉顾思周这四个男人很可疑,难道是团伙作案? 顾思周拎着菜,走到摊位前,假装挑菜,偷偷观察他们。 四个男人走了。 顾思周犹豫要不要追过去。一瞬间,她脑子想了很多,先记住他们的身份特征,然后回去调附近监控追踪他们。但是这里是老城区,监控覆盖不全,死角特别多,很容易被他们逃脱。 顾思周在犹豫时,腿已经向前迈了一步,拎着一袋菜远距离跟着他们。她给李知著发语音信息:徒弟,我看到四个人疑似是同伙,我先暗中跟着他们,他们往春江街北侧走了。 这一带老城区巷子又多又绕,而且很多巷子连名字都没有。最开始顾思周还知道自己所处位置,四个男人拐了两个弯,向幽深又细长的巷子里走后,顾思周彻底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了。她从提着的袋子里,揪下茼蒿叶扔在地上,算是给李知著留下信号。 这四个男人走路不紧不慢,看不出做贼心虚模样,不过路是越走越偏,已经拐到人烟稀少的拆迁巷子里。 顾思周偷偷跟着时想,如果不是扒手去销赃窝点,可能会来这样的地方吗?这里一定是销赃窝点,跟着也许会有大发现。 顾思周身侧是破败的灰色石砖墙,墙上鲜红的油漆写着扭曲的“拆”,各种骂人的话写满墙面,墙根处弥漫着一股骚臭味。虽然是白天,但是阳光全被残破的高墙挡住,只剩下暗沉的灰色。顾思周很害怕,她想自己要是和女神那样就好了,如果是女神现在肯定不会害怕,而是持续紧跟。 周围已经没有人了,顾思周只能听见自己落脚轻微的窸窣声。 “回去吧,回去叫人,不要逞强。”顾思周心里默默说。 “可是万一能跟到他们的销赃窝点呢?这个巷子这么狭长,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没准他们早就跑了。” “可是他们不跑,自己就能打得过吗?” “算了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顾思周一番挣扎,停下脚步转身。她刚走出一步,便再次停下脚步。 她前方三米处,有两个男人窜出来堵住她的路,其中一个拿着白色棒球棍,抗在肩上,他的手上和胳膊上全是青色纹身,一时间看不清纹得是什么。 顾思周看到两个男人后,转身换方向。果然,她身后的路也被两个男人堵住了,其中就有独眼男。 独眼男嘴角抽动,“妹子,你在找谁?找我们吗?” “我走错路了。”顾思周的心中的拨浪鼓转得飞快,她害怕极了,拎着袋子的手不停地颤抖。她大拇指滑动手机屏幕给李知著打电话。虽然她十分恐惧,但还是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走错路?撒菜叶走错路吗?”其中一个男人蹲下来,捡起一片茼蒿叶,放在口中嚼了起来,充满欲望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思周。 “你们想怎么样?我和你们说,法治社会别乱来。” “哈!”独眼男笑出声,“妹子,你在吓唬我吗?我大井在江湖上是被吓大的?” 顾思周:“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我是警察,否则我也不可能跟踪你们到这里,后面的警察很快就来了。” 独眼男愣了下,随后哈哈哈大笑起来。他旁边的纹身男盯着顾思周短裤下的修长白净的双腿,色眯眯说,“美女,你要是警察,那我天天睡在警察局不出来,哈哈哈哈!” 举着棒球棍的男人上下打量着顾思周:“这姑娘长得真带劲啊,井哥,这回咱是赚到了,转手也能卖个好价钱。” 顾思周听他们的话更是害怕,她心想这些人不是扒手吗?什么叫转手卖个好价钱?人贩子?倒卖妇女?虽然她心中又慌又害怕,但却保持冷静,“你们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偷东西,倒卖人口能赚多少钱?我可是身价上亿,放了我,肯定比抓了我挣得多,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亿,真的,不骗你们。” 扛着棒球棒的男人忍不住了,他扛着棒球棒,晃晃荡荡走向顾思周,棒球棒轻微打着肩膀,“井哥,这次我先来。”他说这话时,像蜥蜴一样甩出自己的舌头,舔了下青紫的嘴唇,“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妹子,她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独眼男:“你先来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万一她真的是警察呢,我们先把人带走。” 完了,要动手了。 顾思周虽然双腿在抖,但依旧做出蓄势待发的准备。 棒球男.根本没有把顾思周当回事,快走两步张开双臂想去抱顾思周。顾思周在他接近时猛然弯腰,从他手臂下钻出去,双脚像装了个弹簧,钻出去后瞬间弹起。 另一边堵着她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思周已经从他身边擦过。 “快追!” 男人反应过来后,大喊了一声。 顾思周不敢看后面的人离自己到底有多近,她只感受到耳边有呼呼的风刮过,感到心脏咚咚咚急速跳动。她身体绷着一根弦,这根弦在提着她快跑,越快越好,不管多累,不管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依旧要快跑。 灰色画满涂鸦的墙壁快速从顾思周身边掠过,她跑过一个又一个急转弯巷子。虽然她很害怕,但没有慌不择路,而是按照自己扔菜叶的路狂奔。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后面声音很近,似乎近在咫尺。 顾思周想再快点,再快点,可是她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胸口因为快跑疼得厉害,双腿更是绑着千斤石,沉重得抬不起一步。 不能慢,不能停!顾思周心里狂喊,在一个拐口左拐。 就在她落脚瞬间,脚下小石子带着她倾斜滑下。 不好!踩到石头子了,要滑倒了! 顾思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人已经斜着摔在拐弯口,倒下时头在撞到墙上,眼前霎时一片漆黑。 “她摔倒了!”尖锐的耳鸣中,顾思周听见身后人欢快的叫声。 顾思周眼前依旧漆黑,撞击的头骨带着脑仁嗡嗡嗡地疼,但她却双手撑着地,企图再次站起来逃跑。 虽然她知道,就在她摔倒的一瞬间,她已经错失掉逃跑的机会,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最后一丝逃跑的机会,哪怕多跑出一米,也许能多一秒钟遇见李知著。 她就是凭借这个意念,在眼前漆黑情况下,忍着手心,膝盖和大腿传来的剧痛,双手撑地向前爬了一步。 耳鸣声混杂着他们的怒喊,“还想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他们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几乎是在头顶。顾思周本能地双臂抱着头,她完全能脑补出棒球男挥起棒球打向自己的画面,不敢想象自己之后要面临什么。 24、公主抱 顾思周想象的剧痛没有落下来,而是感到一股风从自己身边略过,风中带着清冽的香气。 在耳鸣声中,她听见"咔嚓"清脆骨头断裂声,随之是男人惨痛的“啊——”大叫。 这种叫声越来越多,声色也各不相同。 得救了!得救了! 顾思周眼前依旧漆黑,但她却坐起来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应该要笑的,但是却忍不住哭起来,晶莹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颗一颗往下落,像是一串串珍珠。 “思周。”顾思周听见李知著轻轻喊她名字,声带有些颤抖。 顾思周向李知著发声方向伸出一只手去寻她,笑的同时依旧簌簌往下掉眼泪,“呜呜呜,你终于来了,我刚才吓死了!我以为要被他们抓走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李知著声线更加颤抖,声音中压制不住的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刚才头撞上墙后,眼前就黑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顾思周自己到是很淡定,没放在心上。她用手臂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应该没事,过一会儿缓缓就好了。” 李知著沉默了。 “你怎么了?”顾思周抓着她的手臂,有些慌,“怎么不说话了?是受伤了吗?伤哪里了?严不严重?” 李知著声音柔和下来,“他们快来了,你在这里等我下。” “他们是谁?这些人的同伙吗?”顾思周很害怕,“那我们……要不先走?躲一躲?” “我指的他们是警察,他们来之前,我得先处理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李知著说完,顿了顿,“听歌吗?我带了耳机。” 顾思周:“……”这种情况下,谁有心情听歌啊。 顾思周:“不听了,不想听。” 李知著:“不听也行。” 李知著说着要站起来,被顾思周死死拉住,“徒弟,你干嘛,你要做什么?他们已经伏法了吗?再动手违反纪律的吧?” 李知著看着顾思周脸上还没干的泪痕,她的手心摔倒时戳在地上,皮都破了,全是血,沾满了灰色小石子和污泥。左腿外侧摔倒时扎进玻璃碴,绿色的酒瓶扎进她的白嫩肌肤,鲜红的血顺着肌肤往下流,滴在地上。尤其是她的眼睛,原本水灵清澈的眼睛,现在因为短暂失明而黯淡。 “还没有。”李知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稍等我一会儿。” 李知著站起来,拎起不远处棒球棍,捡起地上沾着泥土的茼蒿。 四个人已经被李知著全部折断了腿骨,根本站不起来,吊着一口气忍着不嗷嗷大叫。他们看到李知著拿着棒球棒和一袋子菜回来后,吓得连连向后挪动身体。 李知著冰冷的神色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诡异狰狞,像是在说,躲什么,就好像能躲过去一样。 他们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心狠手辣之人,但李知著这种散发出地狱死神般压迫感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李知著团一把茼蒿,走向独眼男。独眼男惊恐后退,刚要开口,李知著单手捏在他脸颊,这力道完全能把他的颌骨捏碎,他还没疼得叫出来,嘴里已经堵上一团掺着碎石的茼蒿。 李知著动手前回头看了眼顾思周。顾思周面朝着她坐着,双眼放空。李知著知道顾思周应该看不到,但她还是有些心虚。 李知著:“师父,你把脸转过去,背对着我坐着。” “哦。”顾思周乖巧应着,挪动下身体,背对着李知著。 李知著这才敢继续下去。 顾思周虽然一片眼前漆黑,但却安全感十足。她想李知著对付这四个人动作得多帅,根本脑补不出来。眼睛看不到后,其他感官便放大,她听到后面棍子抡起的破空声,男人们粗重短促的呼吸声。 顾思周有点担心,她转过头去,嗫声问,“徒弟,你在单方面殴打他们吗?要是这样快住手!” 顾思周话音刚落,棍子破空声消失,清冽的香气靠近她。 李知著:“我刚刚才把他们制服。” 顾思周向李知著伸出手,“你受伤了吗?” 李知著目光落在顾思周被扎入玻璃渣的大腿上,微微咬了下唇才说,“没有。” 警笛声越来越近,顾思周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安心,“太好了,支援来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顾思周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支援终于到了。 李知著和他们交代一下后蹲在顾思周身边,“师父,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李知著说话间,顾思周感到一只手伸到她后背,另一只手伸到她膝盖窝处。 等等!这是什么动作??? 公主抱啊!!! 顾思周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李知著抱起来了。 李知著抱起她的瞬间,她心中的拨浪鼓“嘭”地一声,裂开了。血液在每个血管快速流过,让顾思周的脸,耳朵,脖颈泛起难以消散的红晕。 “我我我……”顾思周居然结巴了。 “我、我、我……”舌头卷住了,下个字发不出音。顾思周哭死了,关键时刻怎么总掉链子,就不能给女神留个好点印象吗? 顾思周深吸一口气,调解下呼吸,“我、我自、自己可以走,放放我下来。” “你走不了。”李知著声音低沉,不温不喜。 “可以的,你扶着我就行,我只是眼睛暂时看不见而已。” 李知著:“你腿受伤了。” 顾思周无所谓:“是有点疼,应该是磕着了,不过还好,走路没问题。” 李知著:“一个啤酒瓶渣扎进去了,挺深的。” 啤酒瓶渣? 顾思周这才试探性抬手去摸摸最疼的地方,果然摸到了冰凉的玻璃渣。当顾思周知道自己大腿上扎了个玻璃渣后,腿上的疼痛感千倍增长,她一时都忍不了,叫起来,“好疼啊,嘶嘶嘶……” 李知著:“你还要自己走吗?” 顾思周疼得飙泪,双手勾着李知著的脖子,头歪在她肩胛处,“……我觉得我走不了了。” 顾思周埋怨她,“你要是不说我腿上扎玻璃渣,我估计真的可以自己走回去。” “现在放你下来还来得及,我们至少还得走一公里。” 李知著说话时,顾思周便感到抱着她的手臂放松她。顾思周吓得双臂紧紧勾着李知著的脖子,“别啊,别,现在真的走不了了。” “其实……你可以背着我。”顾思周沉默片刻才开口,她还是觉得公主抱这个动作太暧昧了,虽然她很喜欢被李知著这么抱。如果顾思周对李知著没有任何心思,这个抱法没有问题,但是她明明喜欢李知著。 可是李知著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把她当朋友。这让顾思周很愧疚,感觉自己是变态的骗子,在诱骗李知著。顾思周最害怕有一天李知著知道自己喜欢她,回想到曾经二人亲密动作,会感到恶心和龌龊。 “我这么抱你不舒服吗?”李知著有些困惑,“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很舒服。”顾思周连忙强调,还补充一句,“特别稳。” “那就好。背你的动作会碰到伤口,所以不能背。”李知著很认真解释。 顾思周细微叹口气,“我实在太没用了,作为一个警察,本来是去追犯罪分子,没想到差点被他们抓走,还得你来救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 “你怎么不是合格的警察?你观察他们,追踪他们,还留下标记给同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你没留下标记,我绝不会这么快找到你。” 虽然李知著这么说,但顾思周并没有被安慰到。 “经过这件事,我深刻意识到提高战斗能力的紧迫性。”尽管她依旧看不见,但是微微抬头看向李知著,“嗯……你能……”顾思周难以启齿。她和李知著战斗能力是云泥之别,让李知著训练她这种弱鸡,总感觉是在侮辱李知著,浪费李知著时间。 “能。”李知著回答很坚定,“我能。” “哎~可我都没有说什么事情啊?” “我知道,提高你的战斗力。” “我……我可能特别弱,特别笨,怎么教也教不会,跑两步就喘,打两下就散,你真的愿意教我吗?”顾思周得把问题提前暴露出来,不能给李知著一点幻想。 “我愿意。” 顾思周看不到李知著此刻露出的微笑和眼里的坚定,但她听到“我愿意”这三个字开始浮想联翩,想到自己向李知著求婚,李知著能这样说就好了。 啊!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李知著抱着顾思周走出巷子,把顾思周放到救护车上。 顾思周躺在120急救车的床上,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差什么呢? 她猛然间想到,早上买的一大堆又便宜又新鲜的菜还放在早市的路边!那里有附近农民刚刚从秧子上摘下来的西红柿,有翠绿可口的黄瓜,最主要的,还有多出普通猪肉两倍价格的跑山黑猪猪肉。顾思周原本想用这个肉给李知著做锅包肉、猪肉炖粉条,红烧排骨的。 想到那么多她精挑细选的菜,顾思周抱着一丝希望问,“我们……是不是不能再开回去了?” 李知著:“为什么要开回去?” “我的菜。我的菜还在早市,我精挑细选买的菜,那么多,那么便宜又新鲜。”顾思周的心在滴血。如果是丢了买这些菜的钱,她无所谓,可是丢了这些菜,她实在是痛心疾首。 “等以后我们再来吧。”李知著绝不会再开回去,她恨不得一步把顾思周送到医院,让医生检查她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顾思周没有再说什么,她的心依旧在滴血,就算是以后买和今天一样的菜,也无法弥补她现在的创伤。 我的菜啊…… 25、杀人不眨眼李知著 “眼睛没什么问题,失明主要原因是头部受到撞击,导致眼部周围毛细血管出血遮挡住视网膜,等血液吸收回去就好了。”医生把片子从阅片灯上拿下来,态度十分随意。 “真的?”李知著锐利的目光看向医生,“你确定?” 医生收起刚才的随意的态度,正襟危坐,把片子又放到阅片灯上,仔细观察下,“确定,不会误诊,你要是不信,可以给病人转去五院,那里是咱们市眼科最好的医院。” 李知著拿起手机对着阅片灯拍了个照片,发给唐以墨。 李知著:帮我看看这个片子。 唐以墨几乎秒回:大姐,你搞清楚,我是法医啊!法医! 李知著:法医不是医?你看不懂帮我找看懂得人看看,我有点不放心。 唐以墨:……你自己受伤都没见你这么上心,冷哼.jpg,我已经发给我学姐了,让她找人帮我看看。 李知著:谢谢了,再送你一瓶香水。 唐以墨:两瓶,另一瓶送我学姐。 李知著:好。 过了一分多钟,唐以墨给李知著发了一个截屏,唐以墨给这个人的备注叫“宇宙无敌好学姐”。 宇宙无敌好学姐:刚刚眼科的同事回复我说是眼部周围毛细血管出血,对视觉神经造成了压迫,不严重,不需要人工干预。根据患者状态多则三天,少则12小时,就可以恢复视力,让你的朋友别担心啦。 李知著看到唐以墨的截图心才放下来,对医生说了声谢谢后,往病房走。她还没有推开病房的门,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顾警官,我刚刚听圈子里的人说,警方抓获了一个人体器官买卖和妇女拐卖的犯罪团伙。他们给我发回来一张现场抓拍照片,我看到你了!” 一个年轻女人从包里拿出录音笔,笔记本坐在旁边椅子上,“你能和我说说当时现场具体的情况吗?” 李知著认识她,是个记者,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忘了,之前跟踪报道过花房案。李知著走过去,把顾思周挡在身后,“她现在不接受采访,请你出去。” “没事,”顾思周没有聚焦的眼睛望向李知著,“我认识田记者。不过田记者,我追的是小偷,不是人体器官买卖和妇女拐卖犯罪团伙。你是不是看错了?” 田复燃:“没有,绝对是你,你腿受伤了,李队抱着你上了救护车。” 李知著解释:“师父,你追的和我追的不是一个,他们不是小偷。” “啊,原来他们不是小偷,怪不得。我要是知道他们不是小偷,我才不去追呢。”顾思周心有余悸,后怕得要死。 田复燃翻开一页纸,笔尖刚点在纸面上,听顾思周这么一说抬头,“顾警官,你应该是知道他们是这种犯罪分子,为了保护人民的安全,不能让他们逃跑,继续危害他人,才主动出击,去追他们。” “不不,我没有。”顾思周极力否认,“我没有这么崇高的道德。” 田复燃:“没事,文章我这么写就行,你接着说,然后呢?” 顾思周困惑,“记者不是记录事实吗?” 田复燃:“对啊,记录事实,你追上去了,是不是?” 顾思周愣了下说,“是。” “那就没问题。事实我肯定记录,但是当时心态,可以微调下,你继续说。” 顾思周详细讲述了追踪细节,“我当时很害怕,我犹豫要不要回去。” 田复燃:“这里我给你调整下,你一点也不害怕,你无所畏惧,你一定要把他们都捉住,接受法律制裁。” 顾思周:“不不,我真的很害怕,我已经准备回去了,却被他们拦住了,我这身伤就是逃跑的时候受的。” 田复燃点头,笔尖刷刷在白纸上写着,“你无所畏惧,被犯罪分子发现后,和犯罪分子发生搏斗,英勇负伤。” 顾思周崩溃:“伤是我逃跑的时候,踩滑了摔的,我没有和他们搏斗,是李队制服了他们,我全程没有参与。” 田复燃无所谓:“都一样,负伤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就是一个英勇追捕犯罪分子的警察,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 顾思周:“……” 顾思周急了,“田记者,你不能这么写,真的不能,这不是骗人嘛。” 田复燃抬头,脸上还有几分无奈,“思周,这怎么算骗人呢?这些事情本来就发生了,我调整的只不过是你当时的想法。你看看那些受到表彰的警察在采访中哪有一个说自己面对犯罪贩子很害怕,想跑的,一个没有吧。就算是有,也不能这么报道,这不是给你们公安机关抹黑,助长犯罪分子气焰嘛。” 田复燃说得逻辑自洽,顾思周居然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反驳她。 李知著嘴角带着笑意,保持沉默。 田复燃合上笔记本站起来,“思周,你好好休息,你放心,稿子我会好好写的。” 田复燃走后,顾思周有些累了,李知著扶着她躺下,很快睡着了。 李知著轻手轻脚走出病房,想要出去给顾思周买点吃的,等她醒来时吃。她刚出病房门,便看见大块头靠着墙站着,是于强。 “你师父睡着了吧?” “你是来看她的?”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于强偏了偏头,“咱俩出去说。” 于强到了一会儿,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观察李知著。他从别的同事那里得知四个犯罪嫌疑人的伤是李知著打的,特别担心李知著,所以亲自看看。 初次见到李知著是六年前,当时他是边境缉毒队的一员,他们小队在一次行动中遭到毒贩埋伏,他的搭档牺牲了。两个星期后,队长领来李知著介绍给于强,说这是他的新搭档。 于强一米九三的个头,肌肉发达,高大勇猛,对比之下,李知著像个小弱鸡。在于强眼里,李知著细胳膊细腿,是个孱弱无能的女人,他坚决反对李知著成为自己的搭档,私下里去找队长好几次,让他换人。队长被他磨得不行,最后做出退步答应换人。 换人流程还在走,他们接到第一个任务,跨边境营救线人。因为营救地已经不在国内,所以他们只有六个人和有限的装备,没有任何支援。 浓稠茂密的热带雨林,像是死神张开的绿色罗网,死亡随时可能发生。 队里给于强和李知著的任务是拔暗哨,好让他们悄无声息潜入进去。于强不想让李知著参加这次任务,但是他得服从上级命令,极不情愿带着李知著去拔暗哨。 他以为自己带了一个拖油瓶,没想到李知著像是开了天眼,很快找到毒贩的暗哨,一个个拔掉。 他至今头忘不了李知著怎么杀人的——她像是一条黑蛇,悄悄潜入到站岗毒贩身后,一脚踹在毒贩膝盖窝,反握匕首的手轻轻一划毒贩的脖子。毒贩脖颈瞬间鲜血爆炸,李知著单手托着他们的身体,轻轻放下,就像是在哄他们睡觉。 这个杀人的姿势狠戾中带着一丝优雅,还有无尽的温柔,看得于强大为震惊。 在于强眼中,李知著杀人就像是切菜瓜,真的是不眨眼。 拔掉四个暗哨后,李知著擦着溅到脸上的血,乌黑的眸子看向于强。于强至今都记得那双浸透寒意的乌眸,里面全是杀气,仿佛自己就是下一个菜瓜,吓得他不禁后退一步。 随后于强发现李知著不仅刀玩得溜,枪打得也奇准,看哪里打哪里,甚至有些特殊作战,她还会充当狙击手。 于强私下问过队长,李知著是从哪里调来的,队长说他级别有限,李知著过往是绝密,他不清楚。 于强本想从李知著那里打探,主动和她套近乎,但是李知著人很冷,几乎不说没用的话。和李知著一起出任务多了,于强发现李知著有些问题,她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杀人真的像是在切菜,尤其是有一次上面要求带毒贩回国,可是李知著却在追捕时把人都杀了,他们到的时候只看到李知著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 李知著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警察,更像是他们抓捕的那些犯罪分子。当时于强就怀疑,李知著是不是做过卧底,但李知著也就二十四五岁,如果她做卧底,得多大就开始,才练出她这么一身本事和戾气。 于强觉得李知著心理可能有问题,他和队长反应这个情况,很快李知著被接走几天。在她回来之前,队长交代他,让他多留心李知著,一旦有异常,及时上报。于强已经了然,李知著心理肯定有问题。 李知著回来后,看于强的眼神不仅冷,还有警惕,但她出任务的时候的确有所收敛,不像之前嗜杀如命,但下手依旧很重。 这次四个犯罪嫌疑人的下.体都被打烂,作为男人算是彻底废了。他知道以李知著的身手,制服四个人完全不需要攻击那里,这是李知著单纯的泄愤。他很担心李知著发病,毕竟他肚子上有一寸的伤疤,是李知著杀疯眼的时候给他捅上的。 两个人走到住院大楼外,于强从兜里摸出烟,叼在嘴中,又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烟气在他周身缭绕。 李知著:“你叫我来是吸二手烟的?” 于强深深看她一眼,“我有点担心你,特意过来看看。”他顿了顿,“他们四个都废了,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李知著斜了于强一眼:“他们拐卖妇女,侵犯她们,买卖人体器官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反而来问我?” 李知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们算幸运了,这要是在境外,尸体都臭了。” “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你的理智还在。”于强掐着烟的食指弹了弹烟头,烟灰飘然而下,“你没事就行。我得走了,冯蔓的案子一筹未展,上面催得紧让我尽快破案。” 于强厚重的褐色马丁靴迈下一节台阶。 李知著:“冯蔓的失踪和葛天恒的案子有关系,也许这是一场复仇。冯蔓只是刚开始,葛天恒才是真正目标,你可以多派人留意葛天恒,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于强回头看李知著,眼角的疤因他的笑更加狰狞,“你为什么不走早点和我说你的直觉?你是不是挺希望这场复仇可以进行下去?” “站在个人角度,我希望,站在警察角度,不希望,这么回答你满意吗?”李知著笑意从冷漠变得狡黠。 于强无奈摇了下头,叹口气,“你真是个清醒的疯子。” 26、十四年前的死亡 顾思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就算她极力睁大眼睛,整个世界还是一片黑暗,一点光都透不出来。 “这个小丫头我们要关到什么时候?” “再关几天,好好吓唬她做警察的妈妈,让她妈别再多管闲事。” 顾思周听见绑架她的人对话,她很害怕,她想呼喊,想逃跑,可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妈妈!妈妈!快来救我!”她最终挣脱束缚,大声呼喊出来的时候,黑暗瞬间消失,世界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床。 唯一不同的颜色,是床上白布上透出的斑驳血迹。 两张床,两块白布,两具尸体。 白大褂站在她身旁,机械性地说,“去认领下尸体,这是死者何其泽。”他说话时,手已经缓缓掀起白布。 “不要掀。”顾思周心中大声疾呼,“不要掀,不要!我不要看,不要看!” 可是白布还是掀开了,她最引以为傲的母亲静静躺在那里,而她甚至看不出她生前的样子,沾着血肉的黑色长发裹着红白血浆乱糟糟的一团。 “死者生前被卡车撞倒后,头部被卡车反复碾压。”白大褂没有一丝温度说着具体细节。 他走到另一个床前,掀开白布,“这是死者顾顺之。” 顾思周站在原地,她呆滞的目光缓缓看向另一张床。 “死者生前卧轨自杀,身体被碾成三大段和无数碎肉,你现在看到的是他的头部,保存相对完好。” 顾顺之脸色青白,他眼睛不甘地大睁,看上去死不瞑目,十分狰狞。那还是她最温柔的爸爸吗?还是每晚睡觉都会给她讲睡前故事,叫她“小公主”的爸爸吗? “没问题在这里签个字。”白大褂递给她一张纸。 上面写着: 死者何其泽死亡时间:1999年11月10日与认领人关系:母女 死者顾顺之死亡时间:1999年11月13日与认领人关系:父女 认领人: 顾思周盯着这张纸,毫无血色的唇微动,“我不签字,我妈妈和爸爸没有死,我不签字。” “死了。”白大褂晃动下手中的纸,“尸体你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快签字。” “我不签字。”顾思周用力摇着头,她夺过那张纸,疯了一样撕成两半,叠在一起后继续撕,直到撕到细碎片为止。 “我不签字,我不签字,我爸妈根本没有死!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顾思周把纸扬起来,纸屑纷纷飘散,像是纷飞的柳絮。顾思周仰头去看纸屑,哈哈哈笑起来,“没死,没死,我爸妈没死,没死!” 她眼中全是白色纸屑纷飞飘散,转而一瞬间,她又回到至暗的黑色屋子里,听到绑架她的人谈话。 她的梦在极致的黑白之间循环,她想醒来,可是她却找不到醒来的路。 为什么我这么弱小,我要是足够强大就好了!这样我就有力量去对抗他们! 不断循环的梦冲淡顾思周的悲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变强,变强,去对抗他们!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不要绝望,不要心灰意冷。 这个信念越来越具象化,变成一把锋利的剑,划破黑白交替的梦境,出现灰蒙蒙的雨天。 顾思周仰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身手去接从天而降的雨点。 她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瑟瑟发抖只知道撕纸的小女孩,她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警服,和妈妈橄榄绿的警服不一样。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连警服都更换了。 虽然穿上警服,可是顾思周却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变强,或者说强大到哪一步,她虽然没有放弃,但依旧迷茫。 顾思周撑着彩虹伞,听见雨打在伞上的噼啪声,再次茫然抬头。 没有天光。 世界已经不再是黑白两色,但依旧灰蒙蒙。 她努力这么多年,却见不到天光。 她有些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她身边经过。 虽然只是擦肩而过,但她冷睿强大的气场却震撼到顾思周。顾思周转身去看女人的背影,心里默默发誓:我要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她的努力,有了具体的目标,在灰蒙蒙的世界里,女人一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是她的目标,更是她的神明。 顾思周这一觉睡得特别长,从下午一直到晚上还没有醒,而且睡得还不踏实,但却叫不醒。李知著叫来医生给顾思周查看,医生说,“没什么事,病人估计太累了,让她睡吧,别叫她了,睡觉有利于恢复。” 顾思周的病房还有一张空床,但是李知著没有睡在那里。顾思周睡得不安稳,身体总是抽动,有时还会摆头,但是当她握着顾思周的手时,顾思周便会安稳很多,所以她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握着顾思周的手睡了一夜。 “收床了,收床了!”早上六点,租床的大爷在走廊里不停地喊。 顾思周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睛。 虽然视线有些模糊,但是她的世界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一束金色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来。 天光再现。 顾思周看到透进来的光,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她想伸手去触摸,却感到右手被人握住,这才意识到身旁还趴着一个人。 她微微欠起身,看到李知著趴在床边,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握着她的手。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正好洒在她柔顺的长发上,给她添了几分神性,让她看起来更像神明。 随着太阳的移动,金光马上要洒在她的脸上,顾思周怕晃着她,起身给她挡住阳光。 两个人的手还握着,顾思周这么一动,李知著便醒了。她睁开眼便看到甜美的女孩,女孩眉眼温柔看向自己。 金色的晨光镀在她柔顺的黑发,女孩美得不像是人,更像是悲悯众生的神。 在那一瞬间,李知著的心呼地动了一下,悸动得莫名其妙,她自己都没察觉到便消逝了。 “思周,你没事了?”李知著激动坐起来,盯着顾思周的眼睛,“你看见了,是不是?” 若是看不见,女孩眼里怎么会有这么柔媚的光,比天光还要璀璨,但却没有天光刺眼,是可以直视的柔光。 “对呀。”顾思周笑得更甜,“好了,我好了,我彻底好了。” “你等下,我去叫医生。” 李知著站起来,抬腿向前,却感觉腿脚酥麻,脚下不稳,不受控制向下跪去。 两个人手还牵着,顾思周连忙拉住她,担忧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也受伤了?” “不是,”李知著站直缓缓说,“只是麻了而已,让我缓一缓。” 顾思周不知为何,哈哈哈地笑起来。 李知著困惑:“你笑什么?” “我笑你也是普通人,武值再高也有脚麻的时候!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一点安慰,你也是普通人。” 顾思周笑得特别开心,李知著虽然觉得她的笑不明所以,但也被她的气氛带动,跟着笑起来。顾思周身上有种神奇的力量,总是让她不自觉跟着开心。 顾思周的眼睛彻底好了,她的腿伤医生让她回家按时上药。李知著给她办完出院手续,便带着她回家。 回家路上,路过昨天早市附近时,顾思周幽幽叹口气,“我昨天买的那些菜啊,一棵没有带回去,本来想给你做一堆好吃的呢,太可惜了。”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时间有的是。” “对啊,时间有的是。”顾思周转向李知著,犹豫片刻才开口,“我们要是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 “好呀。”李知著没有任何犹豫。 “你真的想吗?”顾思周怀着一丝期待问。 “真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顾思周脸颊染上一丝红晕,“你别人在一起有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李知著很认真的思考之后才回答,“没有,和你在一起最开心。” 开车回家的路上,李知著的手机震了两次,但都没接,但车速却越来越快。顾思周瞄了眼她的来电显示,打电话的人叫“发财”。 第三次时,顾思周忍不住问,“不接吗?” “不用接,回家再说。”李知著说这话时,脚继续往下踩油门。顾思周意识到李知著很想接这个电话,但是因为自己在身边,她不方便接。 两个人到家后,李知著把顾思周扶到卧室,帮她拿好换穿的衣服后才离开。 李知著从顾思周卧室出来,回到自己卧室电话直接打回去。 李知著眸色晦暗:“什么事?” 发财:“老板,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不是被撤职了吗?怎么还这么忙?” 李知著:“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发财:“嘤嘤嘤,老板,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漠,人家对你可是痴心一片。” 李知著:“……” 发财:“好啦好啦,我不贫了,我给你邮箱发了个视频,我想你肯定会感谢我的。” 李知著:“什么视频?” 发财:“你看了就知道了,人家想给你个惊喜。” 李知著眸色更沉:“什么视频。” 发财:“人家都说是惊喜啦,就不告诉你。” 李知著只有一台电脑,就是贮藏室里的台式机。她从自己卧室出来后直接走向储藏室,推开门后愣住了。 顾思周怀里抱着袋薯片,一手拿着薯片送入口中,转头看向她,她前面的电脑上放着自己小时候练剑的视频。 这个小朋友不会是把自己的视频当成连续剧看了吗? “你要用电脑吗?”顾思周扶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嗯,就用一小下。” “我先出去。”顾思周拿起搭在桌子上的拐。她虽然眼睛好了,但是腿上的伤口走路还是会疼,走路时得拄拐。 李知著犹豫,“别走了,我很快的,你坐在旁边等我下。” “好。”顾思周没客气,扯着另一把椅子在李知著身后坐下。 李知著点开蓝色的v.pn快捷键,连接后她打开浏览器,点击收藏夹,进入一个全英文界面,输入邮箱和密码,下载最近收件的附件。 附件下好后,鼠标落在文档上,在打开之前李知著回头看了眼顾思周。 顾思周立刻会意,乖顺说,“我还是走吧。”说完,手撑着拐要站起来。 李知著不知道哪里来的恻隐之心,“没事,一起看吧,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顾思周坐下来,李知著双击了视频文件。 27-30 第27章 她的视频 视频刚刚播放,里面*便传来女人凄厉尖叫和男人肆意张狂的笑和喝彩声。 顾思周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暴力的画面,吓得瞬间扔掉手中的薯片,大叫一声。 李知著第一时间想阻止视频继续播放,她慌乱无措中没有点鼠标,而是直接拔断了电源。 女人凄厉的叫声和男人张狂笑声戛然消失。 顾思周吓得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李知著紧紧抱着她,手抚摸她的后脑,“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别害怕。对不起,我不知道视频内容,真对不起。” 李知著的怀抱温暖安全感,顾思周在她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她身体还控制不住颤抖,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刚刚那是什么?是拍的电影吗?”顾思周的脸埋在李知著怀里问。 “不是电影。”李知著默了默才继续说,“如果我没看错,那个女人是冯蔓。” “冯蔓?”顾思周惊异抬头,看向李知著,“失踪的冯蔓?” 李知著微微点头,“师父,你先出去吧,我要把视频看完,这里面一定有线索。” “可是……那个视频太血腥暴力了,你不害怕吗?”顾思周感觉这个视频存在都是一种暴力和血腥,分分钟想把这个视频格式化彻底删除。 李知著松开顾思周,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扶你出去。” 顾思周轻咬着下唇,明眸闪烁不定,最后抬眸看向李知著,“我不想走,我想继续看下去。” “不行,你不能看。” 顾思周太容易共情,如果让她继续看下去,她肯定会带入冯蔓,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酷刑。而且看完这种视频,心里承受能力差的人,会低沉很多天,感到很压抑,难以缓解。 顾思周:“你是因为案情的保密原则,还是单纯怕我接受不了不让我看?” “后者。”李知著十分坦诚,她认为没必要骗顾思周。 “那我是不会离开的。”顾思周乌眸坚定看向李知著,“这世上的一切罪恶不会因为我选择不看而消失,而我身为警察,就是为了打击罪恶,保护更多的人。我不想做鸵鸟,我想面对。我承认,我的确很害怕,但我身为警察不直面罪恶,那让谁去面对呢?” 李知著红唇微动,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顾思周继续说,“我知道,你会说不是所有警察都需要面对罪恶。但我想去面对这些,因为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顾思周眼角泛起红晕,乌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李知著没有再拒绝顾思周,顾思周说得对,罪恶不会因为躲避而不发生,她尊重顾思周的选择。 对于顾思周这种容易共情的人来说,看这样的视频承受的痛苦是李知著这样麻木的人无法想象的。 三分多钟的视频终于看完,顾思周眼睛盯着屏幕,身体一直在控制不住发抖,脸色白中泛黄,下唇却被咬得红赤充血。 最后屏幕上出现一行红色流血的大字:强。奸算什么犯罪。 顾思周把自己刚才看过的视频总结,声线都是颤抖的,“他们说的不是中文,这些男人中有白种人,其他虽然是黄种人但是和我们长相有些差异,看起来像东南亚人。冯蔓截止到现在已经失踪6天,绑匪把她运到国外,让她被……”顾思周隐去那个词,“就是为了让她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是为了复仇。” 李知著当着顾思周的面给发财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发财:“老板,怎么样,惊喜吗?我就知道你会很惊喜。” 李知著:“视频从哪里得到的?” 发财:“从暗网,我浏览的时候看到有中文标题的视频,就点进去了,没想到是这个女人。你知道视频标题是什么吗?就是这个女人的名言,还翻译成了英文。” 李知著:“网址发给我。” 发财:“老板,没用的,这个网站只有绑定被邀请人的IP后才可以登录,就算你交给大陆警方,登进去也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再说这个视频发布在一天前,现在这个女人估计早就死了。” 李知著挂断发财电话,直接打给于强。 “老于,你有没有派人去找葛天恒?葛天恒以及其他四个人可能有危险,我刚刚看到冯蔓的视频,冯蔓的失踪就是针对211花房案的报复。” 于强那边乱哄哄的,电话铃和吵杂说话声交织一片。 于强:“艹,我从你那里回来派人去找葛天恒,才发现葛天恒失踪了。” 李知著:“其他四个人呢?” 于强:“其他四个人还没有,已经被我们保护起来了。” 李知著:“葛天恒什么时候失踪的?” 于强:“葛长东说是两天前,葛天恒去朋友家玩,他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葛天恒,他以为葛天恒还在朋友家,一直没报案。现在我们这边忙疯了,你那边什么视频?” 李知著:“我马上发给你。” 李知著把视频转发给于强后,点击重复播放。 顾思周移动椅子靠近,眼睛盯着视频上的时间和晦暗房间里的光线,“我们可不可以根据光线射进来与地面的角度和时间来计算出冯蔓所在的经度和纬度?” “可以,但是我们不清楚他们窗户所在的方向,所以需要多个画面结合来排除确定。不过家里没有打印机,不能把截图打下来测量,整合计算,放在电脑上有点不方便。” “不需要打印机,我可以一比一画下来。”顾思周撑着拐站起来,走出房间,拿着画板和素描铅笔回来,很快还原暂停的画面。 这个视频虽然只有三分钟,但却是剪辑的,她们选取了五个时间点。两个人通过公式,结合计算出经度和纬度,把这个数据输入到地图上,坐标显示是东南亚。 李知著补充:“是金三角地带。” 顾思周回忆刚才的视频,“徒弟,你说那些男人是什么人?” “雇佣兵。”李知著语气很肯定,“他们右臂有章鱼的纹身,这是阿坦雇佣军团的标志性纹身,这个军团一直活跃在东南亚一带。” “到底是什么人能策划这一切,并且把冯蔓交到雇佣兵手上?花房案的受害者和母亲都是普通人,她们应该没有这个能力。”顾思周喃喃自语。 李知著深邃的眸色漫上寒气,微微握上拳头。 顾思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知著,眼眸中泛着彻骨的杀意,脸色阴沉。寒气从李知著身上阵阵散发出来,气压越来越低,顾思周居然在夏天感到一丝冷意。 “徒弟。”顾思周小心翼翼喊她,手指尖轻轻点在李知著因握拳而绷紧的手背,“你还好吧?” 李知著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微微摇了下头,“我没事,我出去给老于打个电话和他说下我们这边的线索。”她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点击“格式化删除”,彻底把这个视频删掉。 顾思周拄着拐从房间里出来时,李知著已经打完电话。顾思周乖巧说,“你要是想去帮忙就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这是老于的案子,后续工作他进行就行。” 李知著现在才注意到顾思周脸色极其难看,比昨天受伤时还要难看,而且整个人蔫下来,像是受到猛烈的摧残。 “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李知著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去透透气,吹吹风能好点。” 顾思周没有拒绝,自从看完那个视频,她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连呼吸都觉得压抑,非常难受。 李知著绕着黎城的滨海景观大道开着,顾思周从副驾看向碧波荡漾的大海。 大约开了两个多小时,顾思周心口的巨石在慢慢抽离,车开回家前李知著主动说,“我们去你熟悉的花店买些花再回家吧?挑一些你喜欢的。” “好,我想年年姐应该回来了。” 她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尤年送客人出来。 尤年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袖连衣裙,红色高跟鞋,她中长的棕色头发披在身后,五官精致深邃,再加上恰到好处的浓妆,让她看起来像是港剧里走出来的美艳女主角。她和徐林都属于美艳型,只不过徐林的美艳上面布满了冰刺,让人更多注意到她的攻击性,而尤年截然相反,她的美艳恰似一湾清水,让人惊艳的同时还能从中感受到温柔。 尤年看到顾思周眼角下弯,“思周,我可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腿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尤年目光移向李知著,“你的朋友?” “嘿嘿,我认的徒弟。”顾思周暗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年年姐,你前几天去哪里了,我特意来买花,结果你这里关门了。” 尤年笑意铺开,“有些事情去处理一下,为了弥补你上次扑空,今天你随意选,我给你打折。” “那我可不客气啦。”顾思周先一步迈进花店。李知著则从兜里抽出准备好的一次性口罩戴上。 “你花粉过敏吗?”尤年轻声问。 第28章 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大晚上有人来找过她…… 李知著戴上口罩走进去,“嗯,有点,所以还是戴上点比较好。” 这个花店虽然不大,但是空间设计的比较精妙,上空吊起的都是藤蔓类的花,枝叶垂下,像是幽绿的水流漫动,花架都是嵌入墙内的设计,从外面看起来所有花像是浮在空中,宛如空中花园。可以看出来,尤年对这个花店的用心经营。 不过有些花瓣枯萎,蔫了下去,有一些原本应该放花的位置空出来,但是却没有补上。 顾思周转悠一圈,“年年姐,怪不得你说给我打折,我喜欢的花怎么都不进了。” 尤年一直保持着轻柔的笑意,“你不是最喜欢百合吗?百合可是最新鲜的,白色的,粉色的,黄色的,还有最新的蓝色品种呢,你随便挑,我都送你了。” 顾思周遗憾,“百合还是算了,我徒弟过敏,不如你送我两朵玫瑰吧。” “好,你继续选,选好我给你包起来。” 顾思周听她这么说,兴冲冲去挑花。 李知著对花不感兴趣,站在店门口等她,无意间扫向尤年。尤年轻轻拿起绿色的塑料浇花水壶,纤白的手拨开花叶,缓缓往里注水。她抬手的动作让红色连衣裙袖口微微脱落,露出手腕一片红,很明显是皮下血管出血造成的。 “尤老板,你受伤了?” 尤年浇花的手没有停,声音轻轻柔柔,“是啊,不小心碰的。” 李知著默了默继续问,“你花店的花从哪里进的?” 尤年放下水壶,拾起透明的喷壶给绽放的红玫瑰喷水,一层细腻的水雾笼罩着红艳的玫瑰花瓣。 “不同品种的花进货地不一样,大部分是云南昆明,也有一部分从本地进。” 李知著:“你认识杜彩娟吗?” 尤年手压喷壶的动作停顿下:“杜彩娟是做什么的?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李知著:“她是本地的花农,在西郊外种玫瑰。” 尤年继续喷花,“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的确在本地花农那里进过玫瑰,有个女的姓杜,应该是她吧。她怎么了?” 李知著:“你之前没看新闻吗?她的女儿在花房被侵犯了。” 尤年叹了口气,“太可怜,如果她还继续种花,那我会多照顾下她的生意。”尤年说得漫不经心,虽然有同情,但并不多。 她们说话时,顾思周已经挑好花过来,“年年姐,我选好了。” 尤年放下喷壶,接过顾思周手中的花放在包装台上,娴熟抽出包装纸包装花。 “噹——” 很细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 “噹噹噹。” 声音像是从地下传过来的。 顾思周:“这是什么声音?” * 于强接完李知著的电话,黝黑粗厚的手掌从额头撸到脑后,手掌沾满头油。冯蔓失踪的案子越来越复杂,不但侦破没有进展,现在葛天恒也失踪了。 “于队,李队发过来的视频已经下载完了。”安然坐在电脑前扭身对他说。 于强一手摁在桌子上,倾身下来,“放。” 其他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凑过来看,安然双击视频。 视频里画面血腥暴力,冲击性太大,有几个警员把头扭过去,不想再看。 三分多钟的视频放完,红色流血的大字铺满整个电脑屏幕:强。奸算什么犯罪。 于强手机震动,拿出来看是李知著分析出冯蔓所在位置的经纬度,以及那些男人的身份。 于强发现自己不是和一个犯罪分子赛跑,他是和一个犯罪组织赛跑。能把人从黎城绑架,运到东南亚雇佣兵手中,再上传这个视频,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完成的。 于强眉头紧皱,习惯性说,“孙斌,你和我一起去见杜彩娟,犯罪嫌疑人可能和杜彩娟有联系。其他人继续查看葛天恒失踪时的监控,让网络技术部查查这个视频,看看有没有线索。” 孙斌和于强走出两步,于强扭头打量孙斌,停下脚步。他回身专向办公室,看了一圈喊,“安然,你和我去。” 安然眨了眨眼,破天荒于强让她出外勤,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于队,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 “对,就你。孙斌你回去,干安然的工作。” 安然脸上很明显浮现出不屑的表情,朝着于强走,“这时候想起我了。” 于强有自己的考虑,花房案最终以施暴者未成年人加之精神问题为由,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杜彩娟对这个案子所有办案人员都心生怨恨,这次去见她估计她很难配合调查。受害者本来就不想见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这种情况下,于强这个外表长得就不像好人的人再加上人高马大的孙斌去不合适。 黎城西郊是大片的花卉种植园,这里大棚一片接连着一片,杜彩娟的家是搭在大棚边上的蓝色板房。 于强和安然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扯掉塑料的大棚,里面的玫瑰花早已经枯萎,只剩下黑色干枯的花茎连着一片。 安然记得最初案发的时候,透过塑料大棚,还能看到这里面绽放的一片片血红色的玫瑰花,当时正是西方情人节前夕,玫瑰花供不应求。 于强和安然把车停在花棚外的马路上,徒步穿过大棚往里走。 远远地,他们便看见杜彩娟。 杜彩娟穿着灰扑扑的牛仔裤和白色半袖,蹲在板房外不远的地上,把尿袋的排尿口拧开,黄色的液体缓缓流出,浸湿那片土地。 杜彩娟抬头看他们一眼,没理会,继续**。 等他们走近,尿袋里的尿已经排完了。 杜彩娟拧好尿袋,冷冷的目光看向于强和安然。 于强挤出笑意,想让自己看得更亲切,但是他从眼角到嘴角的疤痕太狰狞,笑的时候会随着扯开,让他的笑看起来更加诡异。 安然先一步说,“彩娟姐,不好意思来打扰你,能占用你一些时间吗?我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杜彩娟头发有几缕已经全白,松松散散绑在头后,她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眼角已经爬上了明显的皱纹,脸色暗黄,眼底青黑,眼里也没什么光。 现在日头正烈,几个人都站在太阳下,杜彩娟眯了眯眼,“那个案子不是完了吗?你们还有什么事?” 安然看了眼于强,于强开口,“我们想问问,这件事之后,有没有人联系你们,有没有不寻常的人。” 杜彩娟无光的眼睛扫着两个人,“李队还没复职吗?” 安然:“没有。” 杜彩娟抿了下唇,“是我害了李队。” 于强:“她好着呢,她要是在,这案子得她负责,她肯定也会来找你,所以希望你配合我们。” 杜彩娟讷讷说,“她来我会配合。” 安然上前一步,“彩娟姐,澜澜的案子是这种结果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可是就算我们想要报仇,也应该通过法律途径,不能私下寻仇是不是?” 杜彩娟冷哼,“听你这意思,畜生那一家发生什么事了吧。” 于强试探:“你知道?” “不知道,听你们的意思像。我只能说不是我,但是……”杜彩娟露出一丝笑意,“我到是希望是我。” 这话说完,杜彩娟拿着手上的透明空尿袋转身往回走。 安然:“于队,我们还问吗?杜彩娟应该是不会配合我们。” 于强四下望了望,“我们去附近打听打听。” 恰好现在中午,很多花农在自家院中吃午饭休息,于强和安然走进一家院子,院子里男女在吃饭。于强出示警察证件后问,“杜彩娟最近有人来看她吗?” 女人捧着饭碗,扒了两口饭,白了于强一眼,“你们警察闲的吧,不抓欺负她女儿的凶手,反到调查起她了!” 安然:“我们就是在调查这个案子,麻烦配合下,我们想知道她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有人来找过她吗?” 女人没好气,“能有什么异常举动!你们警察只知道揪着我们穷苦人不放,有钱人一个都不抓!” 女人旁边的男人用胳膊肘怼了女人一下,“你怎么和警察说话呢!警察同志真不好意思,我老婆没文化,不懂事,平时说话也这样。” 安然:“没事,不打扰你们了。”她说完和于强转身离开。 男人跟了上去,“我送送你们吧。” 男人送他们到院门外,往院里瞟了一眼,看到女人已经收拾碗进屋,才压低声音开口,“警察同志,我有线索要上报。” 男人搓着手,脸上露出讨好笑意,“我听说给公安机关提供线索都有奖励,不知道我有没有?” 于强耐着性子,“你要是提供的线索对我们案件有突破性进展,我会和局里提申请。” 男人眼神飘忽,似是在犹豫。 安然双手插着运动裤兜,“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们走了。” “说,说。我曾经不止一次看到大晚上有人来找过杜彩娟。” 安然听他的话,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和笔。 于强:“什么时候,那个人长什么样?你说清楚点。” 第29章 神秘人是谁 男人眯了眯眼睛,“最近一次是两天前,晚上11点多,我看到有个人站在她们家三米远地方往里看。天太黑了,我只看到个影,但看身形是个男人,个头很高。”男人抬头看眼于强,“和你个子差不多,但是比你瘦。” 于强:“那个人进屋了吗?” 男人:“我看一眼就走了,不知道有没有进屋。但是这个人不只来一次,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了,都是晚上。而且,杜彩娟每周一,周三下午都会带着女儿进城,一去就是大半天,晚上才回来。” 于强:“那个人脸你看清了吗?” 男人摇头,“看不清,太黑了,而且他还穿着连帽衣,只能看个影。我觉得吧……”男人说到这里露出猥琐的笑,“这个人就是杜彩娟的姘头。” 安然记录的笔不停,“晚上十一点多,你当时在做什么看到那个人的?” 男人眼珠动了下,“去上厕所。” 安然抬手,指着院子东边的小房问,“是这个厕所吗?” 男人略略点了下头。 安然冰着一张脸定定看向男人,“你家厕所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杜彩娟家,你有千里眼?” 于强黑厚的大手摁在男人肩上,几乎是以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你给我老实点,你要是提供虚假线索,我完全可以抓你,你知道了吗?” “我、我我没有,我没有提供假线索,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我只不过上厕所是假的。”男人立刻软了下来,声线都在颤抖。 安然:“那你在干什么?” 男人:“我……我……杜彩娟她家男人死了好几年了,我……我有时候怕她寂寞,总是偷偷看她。不过我真的是偷偷地,我什么也没做,真的!” 安然握笔的手发出咔咔的声响,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这个恶心的男人。 于强摁在他肩膀的手捏得越来越用力,低头在男人耳边,“你给我老实的,杜彩娟一家磨难已经够多,你要是再蹦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黎城活不下去,不信你试试。” 男人双腿控制不住地发抖,“我一直很老实,我就是看看,真的。警察同志,我要是不偷看,我怎么能给你们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呢。” 于强对安然说,“把他联系方式留一下。” 男人赶紧报手机号,“警察同志,我这个线索能有奖金吧?能有吧?” 安然记下他的联系方式,“有没有得案子破了才知道,你留意手机,我们可能会随时打电话给你。” “好,好,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要不要我再留意下,如果再看到那个人,给你们打电话。” 安然在纸上写下自己联系方式,撕下来给他,“这是我电话,你持续关注杜彩娟,再看到那个人立刻打电话联系我。” “记住,关注,而不是偷窥,你听明白了吗?”安然递给男人纸时手并没有松开。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美女警察。” 安然听他这么叫自己,把联系方式的纸撕开,扔在地上转身走了。 于强:“你赶紧把纸捡起来,看到那个人出现立刻联系我们,线索有效的话破案以后我给你申请两万奖励。” 男人捡起纸,笑着一直点头,“好,好,放心,我一定会。” 于强追上安然,“安然,你怎么办案过程中闹脾气,还把联系方式撕了,万一他看到情况不联系我们呢?” 安然:“凭什么他对你说话就是警察同志,对我就是美女警察,他言语明显带着轻蔑我的意思。” 于强无奈,“也许人家就是看你漂亮才这么叫的。” 安然白了他一眼,“于队,其实你和他没有本质区别。” 于强:“我可是堂堂正正一个汉子,我可不猥琐!” 安然不想和于强浪费口舌,径直走向汽车。 于强走在她身后,“你们女人都这样,太容易情绪化。李知著就是,好好的非得动手打冯蔓,还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 安然炸了:“什么叫我们女人都容易情绪化!于队,你以前也一怒之下动过手吧,怎么,你动手就是性情中人,我们就是情绪化?你真是我见过最双标的男人。” 于强:“安然,我好赖是你的领导,你不拍我马屁就算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你看看你掐腰吵架这架势,敢情你是我领导了!” 安然不屑,“你看,于队,你从来不正视自己的双标,反而在自己没理的时候转移话题,从另一个出发点来攻击我。顺便,”安然傲娇扬起下巴,“我强调一下,我有领导的,我很会拍领导马屁的。” 两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气坐回车里,安然坐下后看向于强。 于强气窝在胸口,瞪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还想和我吵。” 安然:“今天是周一。” 于强明白安然的意思,“把车开到马路边树后面,咱们跟着杜彩娟看看。” 没过多久,杜彩娟推开自家房门,转身推坐在轮椅上的纪沧澜。纪沧澜辫着两个麻花辫,怀中抱着画板和一盒彩色素描笔。她以前就喜欢画画,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更痴迷于画画。杜彩娟看到她画画时投入又平静,便给她买了以前不舍买的彩笔和画纸。 杜彩娟有一辆无棚三轮摩托车,她以前往城里送货,总是骑着这个三轮车进城。如今,这个三轮车被她改装一下,用塑料和大棚的竹竿做成了一个棚子,棚子上搭了块黄色的布,用来遮阳。 杜彩娟估计是力气不够,没有横着抱纪沧澜上车,而是两臂伸到她的腋下抱起她。纪沧澜双手握着三轮车栏杆,努力上提身体,杜彩娟则抱着她下半身,两人齐心协力,才翻过三轮车栏杆。纪沧澜坐在车里,会接住杜彩娟用胸口的力顶起的轮椅。轮椅放到车上后,杜彩娟上车用绳子把轮椅固定好,再把纪沧澜拖上轮椅坐好,给她又绑了两个带子固定在轮椅上。 炎炎烈日炙烤下,两个人忙活得大汗淋漓。 而此时,观察她们的安然和于强坐在开着冷气的吉普车内,远远观察着。 安然眼眶已经通红,她张了张嘴,想说这个案子不想再查下去了,冯蔓也好,葛天恒也好,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但她没有说,说完就成了于强口中的情绪化。 她听见吸鼻子的声音,转头去看于强,发现于强脸颊有两行泪痕,眼里还有泪。 铁血汉子于队在黯然落泪。 安然很贴心给于强递上一片纸巾。 于强没接,他细微叹口气,鼻音很重,“看到她们这么上车,我都想过去帮她们一把。我有时候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操蛋。” 安然默默启动车,没有接于强的话,他们正在帮那些操蛋的人,找到伤害他们的真凶。 杜彩娟头顶是没有棚子的,只有一顶发黄的棒球帽,汗水从她黝黑的脖颈皮肤不停往下流。 “妈,你喝点水吧。”纪沧澜虽然背对着杜彩娟,但是她却能感受到地面和头顶炙烤的热气,她很心疼杜彩娟。 “不用,妈不渴,等进城再喝吧。” 纪沧澜看着不远处的黑色吉普车,“他们在跟着我们。” 杜彩娟:“想跟就跟,咱们也拦不住他们,咱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时有车从她们身边快速开过,带起一股更热辣的风。纪沧澜望着从自己身边擦过的车,心想坐在开冷气的车里到底是什么感受?要是自己家的三轮车有冷气就好了,不用自己这块有,妈妈驾驶那里有就行。这样冬天不冷,夏天也不会热,妈妈不会那么辛苦。 母女二人开车在黎城医科大学附属第五医院门口停下来,两人用上车的方式下车,杜彩娟推着纪沧澜进入医院,带着纪沧澜去做康复治疗。 她们还在治疗中,于强和安然便已经向护士出示警察证。 于强问:“她们的康复治疗,一次收费多少钱?每个月需要做多少次?” 护士:“每次562,每周两次,一个月八次。” 安然:“一个月四千多呢,她们做了多久?” 护士从电脑里掉出记录:“从3月就开始做了。” 于强:“每次一交钱吗?” 护士摇头,“不是,钱已经交过半年的了。” 于强和安然互看一眼,于强:“把交款人具体信息查一下。” 护士点动两下鼠标,“交款人名叫李知著。” 于强:“什么?叫什么名字?” 护士重复:“李知著。” 于强本想通过这个交款人去追查可疑人员,没想到这个人是李知著。 “是李队。”安然眼里泛着莹光,“居然是李队,李队一直在默默帮她们。她怎么这么伟大,有时候我还觉得李队冷漠,没想到她是外冷内热,李队真的太善良了,菩萨心肠。” “行了,夸两句得了,还没完没了了。”于强掏出手机,拨给李知著。 就在顾思周问尤年是什么声音时,于强的电话打了进来,李知著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尤年把包好的花从台子上拿起来,递给顾思周,“花包好了。” 噹噹声已经消失,顾思周也没有在意,她接过花,甜甜说了声“谢谢”,从背包里掏钱包。尤年按下她的手,“这些花今天我送你了,不收钱。” “这怎么行,年年姐你不是给我打折就是不收钱,我下次还怎么好意思来。” 尤年坚持,“那就下次来再付,这次不用了,你都受伤了,我本应该拿花过去看你的,就当我看你时候选的吧。” 透过玻璃橱窗,顾思周看李知著已经挂断电话看向自己,她没有再和尤年推托,“好吧,那下次我再来,我先走了。” 尤年微笑点头。 顾思周抱着花出来,整个人已经完全活过来了,和一大束花挤在副驾驶位,自己湮没在花海中。 车里萦绕着花的芳香,很好闻。 “年年姐今天没收我的钱,我总是去她哪里白漂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我再去得给她带礼物。”顾思周自言自语。 “对啦,徒弟,你为什么突然问年年姐花房案?”顾思周把大束的花拿下来,露出半张脸。 第30章 “他又来了,就在我家外面。” “你之前说她大年三十都不离店,却在冯蔓失踪的时候不在店。她对这个花店设计十分用心,能看出她对花店倾注的爱,但是很多位置都空了出来,没有再补,看起来像是不想继续开下去。她的心态有很大变化,一般犯罪分子在作案后,心态都会产生非常大的变化。她经营花店,也许会认识杜彩娟,帮她们报仇也有动机。” “不可能。”顾思周语气异常坚决,“年年姐是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和她认识六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根本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别说联系东南亚的雇佣兵了。再说,她那么善良,我们初遇时,她在大雪中追我出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毛衣,她问我是不是无处可去,要不要进去坐坐,这样善良的年年姐怎么会让冯蔓经历那样的事。” 顾思周越说越激动,肩膀在微微颤抖,眼角泛红。 李知著语气轻柔,“我只是直觉,我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顾思周也意识到自己失控,她紧紧抱着花束,“也许她想再把店面装修一下,所以才不进那么多花。她可能家里有人生病,恰好那几天不在,这些都是有原因可以解释的。” 李知著刚刚接到于强电话,电话里于强说杜彩娟身边有可疑人,他问李知著能不能去找杜彩娟,也许她去找杜彩娟会问出些线索。毕竟现在犯罪嫌疑人手里有葛天恒,早一秒破案,葛天恒早一秒得救。* 李知著想和于强说自己对尤年的怀疑,但是于强说的方向证据更充分,便没有说,现在看顾思周如此态度,更是不会和于强提尤年。 这是李知著第一次,感性压倒了理性,放弃自己的直觉。如果这个案子让她侦办,她绝对会先查尤年。她第一眼看到尤年,便觉得她不是一个简单的花店老板,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李知著往家开车,“师父,我先送你回家。” “你不回家吗?” 李知著:“刚才老于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见一见杜彩娟。” 顾思周沉默片刻,她想和李知著一起去,但是又怕自己黏糊糊的,像个跟屁虫招人烦,犹豫再三才开口,“我能一起去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不方便千万不要带我。” 李知著:“你不累吗?腿该换药了。” 顾思周:“不累,换药不差这一次。不过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千万别勉强带我,我怕招人烦。” 李知著嘴角弧度上扬,“怎么会呢,我带你一起去,老于说她在医院,我们去医院。” 李知著往医院开的路上,于强的电话再次打来,“李知著,她们从医院出来了,但不是出城的路,不知道要去哪里,我们还在跟,你往华南路开。” “她们应该去心理咨询室了,我直接往那里开。” 于强:“什么心理咨询室?这个诊所不会是你给她们安排的吧?” 李知著:“对,是我安排的。” 安然在电话那头喊,“李队,你是不是想偷偷做善事,然后惊艳全世界!你也太——” 电话突然被于强挂断,安然声音戛然而止。 在开往诊所的路上,顾思周看到一辆蓝色的三轮车,车上搭着简易的棚子,棚子下放着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个人。因为棚子的遮挡,这个人只露出下半身,看起来像个小姑娘。 “徒弟,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进入共产主义?”顾思周望着三轮车喃喃问。 “你怎么会突然间这么问?” “不是说共产主义是人人有尊严,是公平、正义、和谐的社会吗,这样世界就不会有参差了,就不会有人努力生活却还是艰难挣扎,就像前面开三轮车那些人一样。” 李知著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不觉收紧,隔了十多秒才开口,“三轮车上的人是杜彩娟和纪沧澜。” 顾思周微怔,随之缓缓低下头去。 她不忍再看。 若不是为了案子,李知著不想去见杜彩娟。在杜彩娟眼里,李知著对她们的一切帮助,都是怜悯和施舍,是大恩大德。她们看李知著的眼神,和寺庙里求神拜佛者的眼神很像,李知著不想承受这样的眼神,这种眼神让她如坐针毡。 因为承了我的恩,所以你必须回报我。这不是李知著想要的结果,但现在她不得不去找杜彩娟,让她“回报”自己。 在车里等待杜彩娟她们出来时,李知著双手不停地搓着,顾思周第一次看到她紧张。 “没事的,”顾思周微微倾身过来,手虚虚搭在李知著搓着的手上,“你只是做了一个警察应该做的事而已,而且在冯蔓这个案子没发生之前,你根本不知道有一天需要从她们这里寻找线索,不是吗?” 顾思周看透了李知著的紧张的根源,缓缓说出这些话安慰她。顾思周的话缓解了李知著的紧张,她心理踏实了一些。 约莫她们快结束时,李知著和顾思周站在三轮车旁等她们。 杜彩娟见到李知著后,推着纪沧澜的快速跑向李知著,脸上露出真正的笑意,“李队,你怎么来了?” 李知著微笑,“我……找你有些事。” 杜彩娟笑意不变,“中午那两个警察来找过我,你们是同一件事吧?” 李知著点了下头。 “哎,早知道我就和那两个警察说了,何苦让你跑来找我一趟。”杜彩娟眼里全是悔意,她低头看了看仰头的纪沧澜,“澜澜,妈和李队长说两句话,我先给你抱上车。” “我推她到那边树阴凉下乘凉吧,车停的位置也没有阴凉,挺热的。”顾思周恳切看向杜彩娟。顾思周天生给人一种亲切感,再加上她甜美的气质,与李知著一起出现,杜彩娟对她没有抵触情绪,但是当看到她的大腿包着一圈纱布,她担忧问,“你的腿能推吗?”她不是担心顾思周,是担心自己女儿。 “可以,那我们过去了。”顾思周从杜彩娟手中接过轮椅,以一米六一米七的步子推着纪沧澜走向树荫处。 李知著和杜彩娟还站在35度高温的午后太阳下。 “李队,我们也去阴凉地方说吧。”杜彩娟提议后,朝着反方向走去,李知著跟随她。 杜彩娟迈到阴凉中,不等李知著开口便说,“李队,自从那件事之后,的确有人出现在我身边,不过不是要为我报仇,只是说会保护我们母女。” 李知著声音很轻,轻中带柔,“什么人?” “他没说自己名字,他刚出现的时候,我很害怕,因为他总是半夜出现在我家周围。” 李知著:“你当时怎么不报警呢?” 杜彩娟露出艰难的笑意,一切不言即明。 李知著知道她对公安机关和司法机关的失望,声音更加轻柔,“再和我详细说说这个人,可以吗?” 杜彩娟:“长得很高,至少有一米九,身形瘦削。他一直在夜里出现,脸总是被帽子的阴影遮挡,说实话我没看清他的脸。” “除此之外还有吗?你认识……”尤年这两个字马上要脱口,被李知著硬生生地给咽回去。她既然答应顾思周不怀疑尤年,也就不能在杜彩娟面前提起她。 “认识谁?”杜彩娟等待着回答这个问题。 “没什么。除了他还有别人吗?” 杜彩娟:“没了,就这一个。” 李知著:“如果他再出现,第一时间联系我,我的电话你有吧。” 杜彩娟重重点头:“有,李队,你放心,他出来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杜彩娟说完,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李队,那家人出事了吗?” 李知著没有正面回答,“你们早点回去吧。” 另一边的顾思周刚推着纪沧澜到树荫下后蹲下来,眼睛盯着纪沧澜大腿上的画,“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纪沧澜微微点了下头。 “我可以看看吗?”顾思周诚恳的抬头看她,征求她的意见。 纪沧澜再次点头。 顾思周拿起画纸,看得很认真,“这幅画色彩构图很精妙,看似错杂,实际上有叠层的空间感。”顾思周指着一幅螺旋式的抽象画说。 纪沧澜眼里浮现出惊异,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点评自己的画,妈妈总是说她画得很好,很漂亮,从没有这么说过,眼前这个甜美的姐姐居然懂她。 顾思周又看了两张,惊诧又惊喜,“沧澜,你学过画画吗?” 纪沧澜微微摇头。 “你太有天赋了,你以后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顾思周有些激动,手不停地翻着纪沧澜的画,如获至宝。 顾思周依旧蹲着,望着纪沧澜,“正是因为没学过,才有丰富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过还是需要了解些基本的原理,这方面我可以教你。” “真的?”纪沧澜第一次开口,她声音有着小女孩特有的稚嫩感。 “真的。” “你收多少钱?学画画都是花钱的。”纪沧澜垂下眸子。 “不收钱,我也是个半吊子,你不嫌弃我就行。”顾思周露出亲切的笑意,“等我休息的时候,我去你家找你,怎么样?” “她不学这个。”杜彩娟走过来说。 纪沧澜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但依旧抿唇微笑。 “澜澜,咱们该回去了。”杜彩娟说着推纪沧澜往三轮车方向走。 “我们也走吧。”李知著对顾思周说。 虽然已经是下午五点,但是气温居高不下,炙烤难耐。 “不……送送她们吗?”顾思周有些心疼,她害怕单薄的纪沧澜和杜彩娟会在这烈日下中暑。 “不了。”李知著背对着她们,“她们有自己的路,需要自己走。” 顾思周想起之前买了带冰的饮料还在后备箱,她一米六一米七快步走向车,“我去给她们送点冷饮,回去路上可以喝点。” 李知著拉着她,快步越过她,去拿冷饮,给杜彩娟送过去。杜彩娟最初极力推阻,就算是她唇都干裂暴皮,还坚持说不渴不热。李知著没办法,直接放在三轮车后走了。 顾思周腿伤休假,李知著随她一起请假,在家照顾她。 两个人在家做饭吃饭,看书看电影。 一切平静如水,直到晚上九点多李知著接到杜彩娟的电话。 “李队,”杜彩娟声音压得极低,“他又来了,就在我家外面。” 30-40 第31章 诱猎 黎城启航国际中学是黎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在这里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从出生就已经站在金字塔尖。 学校门口停的都是顶级豪车,豪车在其中并不显眼,但一辆国产小面包车裹在这中间就显得尤为突兀。 孙斌坐在面包车里,从学校欧式风格护栏向里看去,落入视线的是碧绿广阔的草坪和哥特式风格的灰白色高大教学楼。现在是放学时间,穿着英式风格校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出走。 “这教学楼整的和教堂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来这里做礼拜呢。”孙斌酸溜溜说。 旁边的警员孔宁盯着鱼贯而出的学生,“孙哥,出来了,谢云峥出来了。” 谢云峥是孙斌和孔宁要保护的人之一,他们已经24小时保护他三天了。 谢云峥长得极为白净,又高又帅。他还没到校门口,便远远看到鸡立鹤群的面包车,眉头不由得紧皱。 “谢云峥,你还被警察保护着呢!哈哈哈,你就不应该去干那种事,你想要玩,你找我啊,有的是不违法的路子。”旁边一个男生露出嘲讽的笑意,拍了一下谢云峥的肩,快步跑了。 有些女同学看到那辆车,纷纷对谢云峥投来厌恶的目光,其中包括他比较喜欢的那个。 花房案后,他的生活几乎没受什么影响,直到那辆面包车每天都蹲在校门口。这辆车无声之中告诉学校里每个同学,他谢云峥曾是花房案的参与人之一。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这辆国产的灰白色破旧面包车,正在向每个同学宣告他的罪恶。 他痛恶至极。 谢云峥两手拉着书包双肩带,阴沉着脸往出走。接他的司机已经提前为他开好车门,等待他进去,可他却越过了司机走向那辆面包车,拍了拍车窗。 孙斌放下车窗,有些疑惑,“你有事?” “滚。”谢云峥冷冰冰说出口,语气和态度都不如对自己的宠物金毛狗。 孙斌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笑了,“你以为老子愿意在这啊?谁愿意保护你这种……”孙斌把到嘴边的“小畜生”三个字硬生生吞回去。 谢云峥嘴角抽动,转身回到自己的车后,打开车厢,从里面抽出一根钢棍,走向面包车。 孔宁看他拿着钢棍气冲冲走过来,不知所措,“孙哥,这小子是要砸车啊。” 孙斌从另一面打开车门,拉着孔宁下车,“让他砸,砸完了给队里换辆新车。” 孔宁:“那他打咱俩咋整?” 孙斌微微皱眉,手腕转动,“我巴不得他打我呢!正好没有机会动手。” 谢云峥像是疯了一样,去砸那辆面包车,把积攒三天的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他明明不想看同学看待他异样的眼神,却在同学面前毫无顾忌去砸车。 当晚,于强通知孙斌和孔宁收队,不是因为车被砸了,而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抓到了。 所有蹲点保护四个人的警力全部撤离。 当天下午,谢云峥群里有消息弹出。 冯正熙:我这边条子都撤了,太好了!TMD,他们在的时候,我都不能去玩,我恨死他们了! 赵羡:哥们们,要不要出去玩一玩?我有个好去处。 冯正熙:什么好去处?我这次想玩姐姐。 赵羡:就是姐姐,长得可正了,发给你们看看。 赵羡:图片.jpg 赵羡:我自己单独约过她,她说叫朋友一起来才好玩,最好四个人,要不然没意思,咱们四个不正好么! 冯正熙:想艹!流口水.jpg 韩旭楠:你们就不想知道葛天恒去哪儿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还是低调点好。 冯正熙:不想去就滚,别扫爷的兴! 冯正熙:云峥,你怎么不说话? 谢云峥:赵羡,联系她。 赵羡:就在刚刚,姐姐联系我了,她问我可不可以出来,但是必须带朋友,凑齐四个人。 冯正熙:你看看这骚的,凑齐四个人,年纪大的女人都这样如狼似虎吧! 赵羡:怎么样,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姐姐说地方她选,她比较喜欢刺激。 韩旭楠:我就不去了,我有点害怕,这几天想老实在家。 冯正熙:孬种,不去算了,换人,我再找一个。 赵羡:姐姐让我们拍个照片发给她,她要看看是不是都是美少年,你们拍自拍发群里。 紧接着,各种中二自拍照片发到群里,冯正熙发了自己和另外同学的照片。 几秒后,赵羡:姐姐说,有一个不够帅,不可以,要斯斯文文帅那种,最好会拍些好看的照片,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留纪念。 冯正熙:那就是韩旭楠了@韩旭楠,你必须去。 韩旭楠:我真不想去,你们不觉得这个时候有人约我们四个很诡异吗?我怕是陷阱。 冯正熙:诡异什么,看把你吓得,咱们四个还干不过她一个女的吗! 谢云峥:你家还想继续和我家做生意吗?嗯? 韩旭楠:好……我去,不过还和上次一样,我不上,我就负责给你们拍照片。 就这样,由赵羡和姐姐具体联系后,四个人选择在晚上10点天齐路12号集合,由姐姐开车来接他们,去往刺激的天堂。 尤年和赵羡联系完之后,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她站起身,红色高跟鞋有节奏的走向地下室。刚刚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一股血腥夹杂着腐烂的臭味扑面而来。 尤年皱了皱眉,从门口挂袋上抽出一个白色医用口罩带上,打开门口的灯,一步步踏着台阶下去。 地下室正中间的位置有一张长方形的木桌,木桌上黑红色的血液已经干凝,桌上隐约可见有一些肉碎渣。尤年忽略这张桌子,走向靠墙位置,拿起架子中的折叠弓箭,匕首,勒死狗等工具,把它们依次放到黑色的旅行袋中。她动作娴熟优雅,似乎是在给鲜花打包。 就在三天前,顾思周问她地下室里什么声音时,她恐惧极了,因为当时地下室里关着的是葛天恒。 她认识李知著,所以当看见她和顾思周一起来的时候,她的心不停地颤抖,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她不害怕伏法,但她的复仇计划还没有执行完,她不能让这几个小畜生逍遥法外,她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为了偷偷观察李知著,拿起花壶浇花。通过观察,她略略放下心来,她想李知著可能只是单纯陪顾思周来买花,没想到李知著主动开口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她手上的伤是葛天恒挣扎的时候弄的。 她极力克制住颤抖的手,回答李知著。但是她的手已经不能再平稳用水壶浇花,所以她拿起喷壶,用按压喷壶动作来掩盖自己的恐惧和颤抖。 她不知道哪里有纰漏,李知著直接问到了杜彩娟。当时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马上要跳出来。绝望瞬间将她席卷,她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但她依然强装淡定,说得风轻云淡。 当地下室传来撞击声时,她感觉撞击得是她的天灵盖,整个人都在恐惧的颤栗中。多亏那个时候李知著接电话出去,她岔开了话题,要不然她真怕自己有漏洞。 而现在,一切都不用怕了。 警方已经撤离了对四个人的保护,现在正在全力审讯她布置下来的迷雾弹,等警方反应过来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一切,从哪里开始将会从哪里结束。 尤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拎起黑色旅行包离开地下室。 曾经在这里的葛天恒,现在已经被做成畸形人体在某个地方苟延残喘的被展览,被好奇又惊恐的游客围观。尤年把他送走的时候,红色的高跟鞋跟虚虚踩在葛天恒绝望眼球上。 “小畜生,你不是喜欢制造暴力和痛苦让别人观看吗?我成全你,我成全你所有的欲望。” 葛天恒直到这一刻才有深深的悔意,他不该为了讨好谢云峥去伤害无辜的小女孩,暴力落在别人身上令他有多满足,现在反噬自己就有多绝望。 可是都来不及了,他舌头被割了,口中还塞着塑料,他除了露出痛苦表情,他什么都做不了,连求饶都开不了口。 “噗嗤。” 红色鞋跟轻而易举踩爆眼球,浑浊的血液从深凹下去的洞汩汩流出。 尤年拎着包出门时,小雨稀稀落落而下。她有些担忧,给赵羡发信息:下雨了,你们还会去吧,千万要等我哦~ 赵羡:姐姐,我们会去的,只是好冷啊。 尤年嫌恶的微微蹙眉:等姐姐帮你们暖暖…… 天气预报已经做过预警,强烈降雨将会席卷整个黎城。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很少,大部分都是归途的车。 雨刷打到频率最快,但车前窗依旧水流如注。隔着如泼的大雨,尤年看到前面打双闪的几辆车。 他们果然来了,就算暴雨预警也挡不住邪恶的欲望,如约而至。 尤年欣慰笑了,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渣总是觉得世界围着他们转,他们可以任意伤害别人,对自己盲目自信,高傲又愚蠢。 尤年摁了几下喇叭,给赵羡发信息:我到啦,你们过来吧。 前面车的人纷纷推开车门下车,撑着伞走向她。 隔着雨幕,在前面车尾红灯不停地闪烁下,她一个个确认人头。 1、2、3、4,一个都不少。 “姐姐。”赵羡第一个走过来,拉开副驾车门,随手把举着的伞仍在路边,其他三个人走到后面上车。韩旭楠还不情愿,被冯正熙掐着脖子塞进车里,让他坐在冯正熙和谢云峥中间。 冯正熙坐在副驾驶后面,他的角度刚好看到尤年侧脸,“姐姐,你比照片还漂亮!我们到底去哪里玩啊。” 尤年从车门凹槽拿起简易防毒面具扣在脸上,同时脚踩到释放七氟烷气体的开关,车内顿时弥漫着白色的雾气。 “这是……”赵羡吸入后感觉身体瞬间脱力,想要去制止尤年,但是他的四肢已经酥麻没有任何力气,三十多秒之后他便彻底失去意识。 尤年启动车,微笑回头,“送你们去地狱。”她踩下油门,驶离暴雨下的黎城。 “这雨下得好大啊。”尤年开车时心里想。 “这雨下得真特么大。”于强带着犯罪嫌疑人,乘坐警车从西郊进入黎城,在车上嘀咕一句。 驶入城的红蓝光闪烁的警车和红色轿车擦行而过。 大雨如注,雨幕横扫霓虹灯璀璨的黎城,似乎是要洗去城市隐藏的罪孽和畸形的欲望。 第32章 猎杀 杜彩娟家的花房,是用木头搭得简易二层楼,用来放置那些刚刚摘下来,还没有送出去的鲜花。 外面大雨瓢泼,风声呼啸,雨水从木头缝隙灌进来。一楼的水泥地面,水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漫延。 一楼中心的地面上横倒着三个少年。 “小畜生们,该醒醒了。” 尤年站在花房二楼栏杆前,手搭在木质栏杆上向下望去。她的头顶有一盏昏暗的灯,暗黄的灯在暴风雨中瑟瑟发抖,轻轻摇曳,带动着昏黄的光也随着摆动。 谢云峥最先睁开眼睛,他双脚被勒死狗绑着,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他旁边歪着赵羡和冯正熙。他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猛然抬头去看昏黄灯光下红色长裙女人。 尤年露出微笑,饶有趣味看向他。 谢云峥保持着冷静:“只要你不伤害我,我保证我的父母会给你很多钱。” 尤年笑意很深,微微抬了抬下巴,“去看看平板里的视频,我们再来谈钱。” 此时冯正熙和赵羡已经醒了,他们和谢云峥一样,脚被勒死狗绑住,限制了行动能力。 赵羡手撑着地,爬了两步,拿起他们前面的白色平板,颤抖的手点开平板。 平板没有锁,点开后是黑色屏幕,中间有视频播放的三角标识,他没有迟疑,直接点击播放。 听到视频里传来的凄厉尖叫,他们都被吓得哆嗦一下,赵羡差点没把平板摔飞。 谢云峥看到视频里女人惊愕,随后被无边恐惧席卷。他抬头去看神色不变的尤年,舌头已经开始打圈,“你你你、就是绑绑绑架冯阿姨的人?” 尤年挑了下眉,“bingo,所以我把你们四个小畜生绑过来是为了钱吗?你们好好看看自己在哪里。” “在,在,在花房!”冯正熙控制不住惊声尖叫。 “你怕什么?这不是你最快乐的地方吗?”尤年纤长的手拢了下身前微有曲度的长发,撩到身后去。 “我带你们重新寻找快乐和刺激。”尤年笑意越来越浓,昏黄的灯光把她的脸衬托得更加白皙,一袭红裙的她看起来像极了柔光下娇艳欲滴盛放的玫瑰。 “救命!救命!救命!快来救救我们!”赵羡双手用力去扯脚踝的勒死狗,疯狂大喊,他的声音刚刚传出花房,便被湮没在暴风雨中。 “喊什么救命啊,白费力气。”尤年笑吟吟,“警察才走,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的。” “救命!救命!”赵羡依旧大喊,身体扭动,爬向门口。 “绝望吗?”尤年双臂搭在栏杆上,看向他们,“感受到了吗?绝望的滋味?” 尤年红唇笑意更浓,“还有更绝望的,你们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 尤年从身侧拿出一把匕首,扔了下去。 她用玩味的笑意,俯视三个少年,就像是看待笼中的困兽,“看你们谁可以活下去。” 谢云峥率先爬过去,捡起匕首挑断自己脚腕的勒死狗,帮另外两个人挑开勒死狗的时候说,“我们冲上去,把她杀了。” 冯正熙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谢云峥向上看。 尤年拉起弓箭,对准谢云峥,“你这个主意不错,有奖励。”她松开拉着弓箭的手。 “啊——”谢云峥一声惨叫,他拿匕首的手臂被箭射中,鲜血瞬间从刺中的上臂冒出。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上,疼得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 赵羡趁机拿起掉在地上匕首,站起来对着他们两个人。 冯正熙还扶着谢云峥,看到赵羡反应怒骂,“狗娘养的,你疯了吗,拿匕首对着我们。” 尤年再次拉开弓,瞄准冯正熙:“不好意思,我忘记说时间了,你们只有15分钟时间。15分钟后,若是另外两个人没死,你们都得死。” 她这话说完,手松开箭,箭不偏不倚射穿冯正熙的小腿肚,冯正熙也发出凄厉的喊叫。 尤年红色高跟鞋踢了踢旁边的昏迷的韩旭楠,“别装死了,起来录像拍照片。” 韩旭楠依旧倒在地上不动。 尤年抽出另外一个匕首,高高举起,随之在韩旭楠大腿上刺了一刀。 韩旭楠疼得浑身一颤,啊啊啊大叫起来。 韩旭楠什么都听见了,他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勉强开口求饶,“我、我、我没有做过,我只是录像拍照而已。” “所以啊,我让你这次也录像拍照,而不是参与到厮杀之中。”尤年拉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把他拉近自己,“你这么喜欢拍,就拍拍自相残杀的画面,这多刺激,多精彩。” “你要是拍得好,我可以让你活下来。”尤年俯视着韩旭楠,嘴角依然含着笑。 韩旭楠忍着腿上被刺的刀口疼,颤抖的双手举起单反相机,对着一楼不停地摁下快门键。 三个人已经扭打起来,谢云峥最狠,他把射进自己手臂的箭拔出来作为武器,刺向离自己最近的冯正熙,刺入冯正熙的腰腹。赵羡见状举着匕首要刺向谢云峥,却被冯正熙抱住双腿,将他压倒,去夺匕首。 三个曾经如钢铁般坚硬的兄弟情,现在如此不堪一击。他们都抱着必杀对方的心,下狠手去伤害别人。他们的厮杀没有招式和章法,但却血腥残忍。 尤年扔给韩旭楠一个手机,“用这个录,把他们自相残杀的视频都录下来。” 韩旭楠放下单反,拿起手机继续拍摄。 最先死的是赵羡,他胳膊,前胸和大腿被箭尖和匕首所伤,原本干净的白色半袖现在已经破破烂烂,被血染透。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睁着,双手捂着被匕首割破的脖颈。 谢云峥和冯正熙并没有因为赵羡的死而有一丝迟疑,继续相互攻击对方。 “你觉得自己有罪吗?”尤年看向举着手机,手不停颤抖的韩旭楠问。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韩旭楠看到赵羡的死,吓得声音发颤,他不敢哭,不敢喊,他怕尤年把他也送下去。 “没做,就没罪吗?放任犯罪难道不是一种罪吗?你当时可以阻止,或者可以去报警,但是你没什么都没做,你拿起摄像机,拍摄这一切。”尤年话语很轻,就像是大姐姐和小弟弟谈心。 “我没办法,我真没有。我家要指着谢云峥家的项目,我要是忤逆谢云峥,他肯定会让家里人对我家出手。”韩旭楠说得委委屈屈,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样。 “所以,你们的生意比一个无辜的女孩重要,对不对?她可以受到伤害,可是你们的家的生意不能有损失。”尤年笑意更深。 尤年五官美艳,一袭红裙,加上她阴森的笑意,让韩旭楠想起中式电影里的红衣厉鬼,甚至比那更甚。 尤年缓缓举起泛着寒光的匕首,“我再问你一遍,你觉得……自己有罪吗?” “我没罪!你们凭什么抓我!”马昌在审讯室里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话。 于强听得有些不耐烦,粗厚的黑手拍着桌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把葛天恒藏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葛天恒在哪里!”马昌双手扣在审讯椅子上,身体前倾,“我不是说了吗,我是看她们可怜才找她们,想保护她们!我什么都没干!” 于强用力拍了下桌子,“那你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她家周围!单凭这点,你就有罪!” “不可能,她和我说了,这样不犯法,也不犯罪。” “她是谁!”于强激动站起来,两步来到马昌面前,提着他的衣领,“她是谁!” 审讯室外,安然暗戳戳掏出兜里的手机,拨给李知著。 安然:“李队,你睡了吗?” 李知著:“没有。审得怎么样了?都交代了吗?” 安然:“没有,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只是想帮助杜彩娟她们母女。” 电话那头沉默。 安然:“李队,你在听我说话吗?” 安然等了五六秒,电话那边很安静。 李知著:“快去联系另外四个人,看他们是否安全。” 安然有点迷茫,“李队,你什么意思?” 李知著:“有可能是嫌疑人的调虎离山。” 安然恍然,抓着手机往办公室跑,正好撞到从审讯室冲出来的于强。 “妈的,中计了!”于强被安然撞了一下,随手推开她,骂骂咧咧往出走。 于强冲到办公室大喊,“快,快联系那四个小兔崽子。” 马昌刚刚交代,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杜彩娟家里,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指使他的人是个女人,女人给他钱,让他偶尔去杜彩娟家转悠一圈,今天晚上出现在杜彩娟家附近,是女人指使的。于强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犯罪嫌疑人早就料到冯蔓和葛天恒失踪后,警方知道这是针对花房案的复仇,会派警力保护四个人,所以才布下马昌这枚烟雾弹。 而现在烟雾弹已经放出,嫌疑人绝对动手了。 其他四个人性命危在旦夕,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第33章 落幕 孙斌挂断电话说,“谢云峥的妈妈说他儿子九点多就出去了,说是找朋友去玩,现在打电话也不接。” “赵羡也是。” “冯正熙也是。” “韩旭楠也是。” 于强粗厚的黑手摸着脑袋,眉头紧紧皱着,不停在办公室徘徊,“他们能去哪儿呢?” 孙斌:“于队,我们调他们家附近的监控,这回线索这么多,肯定能找到犯罪嫌疑人。” “来不及了。”于强声音低沉,“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安然偷偷摸摸给李知著发信息:李队,他们四个人都失联了。 李知著秒回:去花房。 安然看到李知著发的三个字,根本没过脑子,直接喊,“去花房,他们四个在花房。” 于强微怔,疑惑的目光看向安然。 安然坦白,“是李队说的,不是我说的。” “去花房。”于强听她这么说没有一丝犹豫下命令。 根据犯罪嫌疑人这些行为可以分析出来,她智商很高,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既然这是一场针对于花房案的复仇,那么她也许会把这场复仇的终结游戏安排在那里,算是一种仪式。 于强往出走时纳闷,怎么自己没有想到这点,为啥她李知著就想到了! * 花房一楼的水泥地面已经遍布鲜血,有些血喷溅在柱子上,甚至溅到二楼的扶手上。 谢云峥右手紧紧握着滴血的匕首,身体依旧保持着骑在冯正熙肚子上的姿势。他身下的冯正熙脸上血肉开花,脖颈被刺破多刀,胸口被一刀又一刀*的刺穿,鲜血染透他的上衣,他的身体正在逐步冷却,变得僵硬。 谢云峥原本白净的脸蛋现在满是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韩旭楠被尤年切掉一根食指,整个人萎缩在墙边,眼神涣散,连叫都叫不出来。 尤年轻轻拍手,“精彩,十分精彩。”她手指夹着手机,拿起一直未用的长刀,顺着楼梯缓缓而下。 谢云峥看着一袭红色长裙女人拿着长刀靠近,他想躲,想逃,但刚刚的拼杀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连翻下冯正熙尸体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他了吗! 谢云峥不甘心,他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和那群底层人根本不一样,他波澜壮阔的人生还没有开始,怎么会以这种腌臜的方式,死在破烂的花房中,他不甘心! 红裙女人站在他三步之外,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拎着一把长刀,刀刃泛着冷冷的寒光。 谢云峥看她没有动手,不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 她是不是要放过我?是不是真的杀掉另外两个人我就得救了?只要我还活着,我的生活肯定还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影响。谢云峥想到这里,居然有一丝安慰,连身上的伤痛都减轻半分。 谢云峥听见在暴雨哗哗中非常细弱的警笛声。 太好了,太好了,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他曾经有多厌恶警察,现在有多期盼他们快点到来。 “警察来了。”尤年语气一如既往的轻飘飘。 “高兴吗?”尤年向前走了一步。 “兴奋吗?”尤年又逼近一步。期盼吗?”尤年露出温柔的笑意看向谢云峥。 尤年拿着手中的刀,“他们是来救你的,不过听声音,他们离得还挺远。” “不、不。”谢云峥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求求……不……” 警笛声越来越大,警车越来越近,只要三分钟,或许一分钟,谢云峥就能得救,他不想拼死厮杀后,结果还是死亡,他想要谋求一线生机。 “我不……我不想死……求你……”谢云峥泪水簌簌流下,在脸上冲出两道血痕。明明马上就要得救了,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一刻。 “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我给她们道歉,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杀我……不要……”谢云峥短暂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体会到绝望和无力感。 “谁又想死呢?谁又想被伤害呢?”尤年眼神冰冷,却有温柔的笑意,“你为什么不早点道歉?只要你道歉,我就不会出手。我明明自己有大仇没报,却要亲手送你们几个小畜生上路,而我自己的仇,只能交给伙伴了。我多想有一天,能亲手杀了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尤年缓缓举起刀。 “为什么,你们明明做错了,却从来没有悔意!你们这些人……” “都该死。” 刀落,头断。 温热的鲜血溅到尤年的红裙和脸上,像是红玫瑰沐浴在血雨中。 * 风雨之夜,花房里透着微弱的黄光,像是漆黑夜里唯一的萤火虫。 花房外车灯晃动,红蓝光闪烁不停。特警出动,在到达花房后便把花房围堵,所有枪口对准花房。 还没等警方冲进花房,花房的门被缓缓推开,红色身影出现在门口。尤年抬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向前走出一步。 最前面两个警察冲过去给她扣上手铐,其他的警察则越过她,冲进花房。 尤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她仰起头,任凭大雨浇在自己脸上。 虽然双手被扣上手铐,但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清爽和痛快。 尤年保持笑意走向警车,直到看清一个人的脸,笑容渐渐消失。 顾思周站在车旁,李知著帮她撑着伞。 尤年移走目光,不去看震惊到茫然的顾思周。当她被押到警车旁,顾思周轻轻喊了声,“年年姐。” 整个猎杀过程中,尤年都保持着笑意,但听见顾思周这声“年年姐”,她的泪水夺眶而出,不过她脸上都是雨水,光线昏暗,没人看出她落泪。 顾思周看着红蓝闪烁的警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暴雨夜幕之中。 李知著就这么静静地为她撑着伞,陪着她。 半响,顾思周缓过神来,“徒弟,我们回家吧,明天还得上班。” 李知著帮她打开车门,举着伞送她上车后才打伞回主驾驶。 车在疾风暴雨中开向温馨的家。顾思周扭头看着窗外墨色的世界,曾经总是有很多话说的她现在很安静。 车从郊外开到市区,黑暗逐渐褪去,被城市霓虹灯侵占,变得明亮。 “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武断了。”顾思周终于开口,她看向李知著,“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会让于队去查年年姐。” “思周,我们每个人都是普通人,我们都没有开上帝视角,我们看待人和问题都是从自己的经历出发,你没有错。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去尤年的花店,从最开始都不会接触她,所以,别再因为这件事自责了,你没有错。” 顾思周垂头下去,搓着手指,挣扎许久才轻声开口,“我想……见见年年姐。” “好,我会帮你安排。” “会不会不方便?如果不方便,就算了。”顾思周最担心的是给李知著添麻烦。 “不会,不过要等几天,等老于那边审得差不多,证据链都收集齐全后我帮你安排。” 顾思周再次沉默,一直到家。 顾思周回家后直径回自己房间,她手搭刚刚搭在门上,李知著问,“要不然明天再请一天假吧?” “不用,我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李知著不放心嘱咐:“你晚上睡不着可以来找我,我房间门不锁,直接进去就行。”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顾思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还是狡黠那种。 “你能对我做什么?”李知著语气是纯粹的疑问句。 “没什么。”顾思周真正笑了,李知著果然很直球,脑袋里没有弯弯绕的心思。 “晚安,小徒弟。”顾思周推开门。 “晚安,师父。”李知著目送她进门,关上后才走。 * 刑警大队审讯室,尤年浑身湿透,发丝还在滴水,白炽灯映照下,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清冷又易碎。 她绑架冯蔓方法和李知著之前推演的几乎一致,唯一不同是她和冯蔓认识,冯蔓公司在她的花店定过花,所以冯蔓见到她没有任何戒备便下车了。 于强:“冯蔓现在还活着吗?” 尤年得意:“早死了,警察同志。” 于强:“你是怎么把她交给雇佣兵的?” 尤年:“我没有亲自把她交给雇佣兵,我只是把她运到边境,交给中介,说了我的要求。” 于强:“中介是谁?你们怎么联系?” 尤年:“我在暗网找的,通过网站的聊天功能联系,中介的名字叫苏尔,我付给他底特律币,他帮我安排。” 于强:“付春雨的死是怎么回事,你参与了吗?” 尤年:“我给葛天恒发几张冯蔓被绑架的照片,让他拿给付春雨看。付春雨看到冯蔓妈妈被绑架照片后,心脏病发作。我让葛天恒在他妈妈和姥姥间做一个选择,这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他选择他妈妈,所以他拿走了付春雨的药,眼睁睁看着付春雨死亡。在那之前,我已经提醒葛天恒戴上手套,所以你们在药瓶上时发现不了他的指纹。” 于强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绑架冯蔓有动机,付春雨到底是为了什么?” 尤年用带着银色手铐的手撩了下挡在脸颊的湿发,露出白净的脸,微微抬头看向于强,眼神困惑不解,“我为什么要有动机呢?伤害别人就一定要有动机吗?我只是单纯的想而已。” “就像……那些小畜生一样。” “制造绝望,享受绝望。”尤年露出经典温柔的微笑。 第34章 反正李队是不能留在户籍科了 雨过天晴, 第二天两个人刚踏入周知派出所办公室大门,便被一圈同事围起来。 顾思周见这阵势愣了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邢所站在人群中间,“小顾,恭喜你,获得了嘉奖,欢迎回所。”邢所说完,便鼓起掌来,大家都开始用力鼓掌。 “啥?我获得嘉奖了?”顾思周震惊得眼睛瞪大如葡萄,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有嘉奖! “是啊。”刘宁在一边补充,“而且黎城速闻里面还有一篇你的专访呢!”刘宁拿起手机,手指滑动屏幕,“名字叫《英勇女警,智斗凶徒》。” “我看看!”顾思周上前两步,夺下刘宁的手机,手指快速滑动屏幕,文章最后写着:本报记者田复燃报道。 顾思周脑瓜子嗡嗡嗡地疼,她想大家不会都以为她当时追歹徒的想法是田复燃写得这样吧?大家把她当英雄,只有她知道自己是狗熊。 令顾思周感到尴尬的欢迎结束后,顾思周和李知著走向业务大厅。 这是李知著给群众办业务第一天,顾思周很有师父模样,坐在李知著身边。 今天第一个办业务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两个透明资料袋。 李知著面无表情看向他,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办理什么业务?” “迁户口。”男人坐下来说。 李知著:“迁出还是迁入?” 男人:“迁出和迁入都有。”他说着把两大袋子的资料都抖落在大理石桌面上,开始翻找需要的证件。 资料中有原件也有复印件,一层层铺了满桌子,男人手扒拉着一页页纸,焦躁又不耐烦,“户口本呢,我明明放里了。” 李知著扫了眼人越来越多的业务大厅,冷冰冰说,“你去一边找,找完重新排号过来。”她说着,摁了切号的按键,大厅里响起新的叫号通知。 男人呆愣片刻,眼中的怒火蹭蹭上窜,他刚想拍桌而起时,顾思周率先站起来,露出亲切的笑意,“大哥,你看排队人越来越多,都等着不合适。一会儿你找到以后,我单独给你办,不用重新排号。” 男人听顾思周这么说,瞪了李知著一眼,“行吧。”不情不愿把资料挪到另一边继续找。 第二个办业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烫着卷发,打扮精致,给人一种机关单位小领导感觉。她还没坐下,李知著直接问,“你办理什么业务?” 女人从包中抽出身份证,在桌面推了两寸距离,目光越过李知著,向上看:“身份证。” 李知著扫了眼她的头发,“办不了,你头发不行。” 本来这话没什么问题,但是从李知著口中说出来,再配上她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一下子刺激到女人,她腾地站起来,冲着李知著大喊,“你说谁头发不行呢!你说谁头发不行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当个小警察了不起啊!” 顾思周还在帮男人找户口本,听见女人大喊连忙过来安抚,“姐,姐,你别生气哈,别生气。我们这也是按照规定办事,办理身份证发色的确不能是棕黄色。” “那她不会好好说啊!审犯人呢!我头发天生这个色儿!”女人掐着腰,瞪着依旧冷漠的李知著。 “姐,你的头发是天生的啊,我说看着这么自然,和染得完全不一样,真好看,配上您的气质,绝无仅有。”顾思周看着女人的卷发,发出由衷的赞美。 顾思周的话让女人很受用,她依旧板着脸,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顾思周乘胜追击,“姐,虽然您发色是自然的,但是国家的确有规定。就算我们今天帮你办了,到了制证那里看到您的发色,直接驳回来不给办,这一来一去得二十多天,到时候耽误时间的是您呀。您看要不然这样,咱们所旁边有个理发店,我是他家会员,染发可以打折,你去试试?”顾思周卖萌的眨了眨眼睛。 女人似乎被说动了,“真办不了?” “真办不了。”顾思周露出甜美的微笑,“我知道工作日大家都是请假来办业务的,能办我们肯定给办,您这个发色真的办不了。” “那行吧。”女人拿起桌子上自己的身份证,白了李知著一眼,“我下次染完头发再来。”她说完,挎着手上的古驰包走了。 顾思周心有余悸,拉起李知著离开办理业务大厅,来到走廊。 还没等顾思周开口,李知著抢先,“她的头发明明是染的颜色,根本不是自然色,她真是强词夺理。” 虽然李知著声色未变,但顾思周却听出一丝委屈,她温声细语解释,“我也看出来了,但是她是群众嘛,照顾下她的情绪。万一她一怒之下,投诉我们就不好了。” 李知著不服,“那也是她不符合规定,她怎么好意思去投诉?” 顾思周倒吸一口冷气,她之前只讲业务,完全忽略了态度,她指着走廊里金色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我们要为人民……服务嘛,就当我们是服务行业。” 顾思周把“服务”两个字咬得很重,食指拉着自己的脸颊向上,拉出一个笑脸,“就这样,笑容满满的服务,把投诉率降到最低,不然所长会找我们的。” 李知著强挤出一个僵硬笑容,五官都扭曲了,“是这样吗?” 顾思周心想你还不如不笑呢,为啥看起来从冷漠变成诡异了,不过还是很配合说,“嗯,这样也行。” 大厅里一堆办业务的人等着,两个人不能出来太长时间,顾思周往回走时再次嘱咐,“徒弟,你要对他们亲切点,他们就是普通群众,不是犯罪嫌疑人。” “我尽量。”李知著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保持笑容和顾思周回到业务大厅。 第三个办业务的是一个小伙子,他身上白衬衫胸口处有几块黄色污渍,身后背着黑色书包。他眼窝深陷,眼神涣散,脸色灰扑扑的,坐下来后用手指擦了下鼻子。他虽然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但却死气沉沉。他刚靠近,李知著便从他身上闻到浓重的臭味。 李知著特意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微抖的右手。 顾思周坐在李知著身边,发现李知著笑容有变化,从僵笑变成了诡异的笑,像是在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李知著态度亲切一些:“你办什么业务?” 小伙子涣散的眼神愣了愣,“我办……”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办暂住证。” 李知著:“身份证,和相关证明。” 顾思周觉得这个人很怪,年纪轻轻如此呆滞,像是得了失忆症。不过这样的小年轻她也遇见过,现在年轻人打游戏通宵熬夜,状态不好很正常。 李知著敲了两下键盘,“你等下,我的电脑卡住了,我找人看下。”她说完站起来,转身往走廊走。 顾思周动了下鼠标,发现电脑运转正常,没卡,为什么李知著说电脑卡了呢?她追上李知著,不解问,“徒弟,电脑好好的也没卡啊。” 两个人已经穿过连接办公室和业务大厅的走廊,李知著语气很笃定,“他吸毒了,而且看他状态,毒瘾很深。” “吸毒!”顾思周惊愕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知著走到办公区,描述小伙外貌特征,交代两个人让他们在小伙出去时把他扣下,随后回去。 李知著还没走到自己座位边,小伙挂断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拿回自己的身份证。 “电脑好了,我继续给你办。”李知著很自然在电脑前坐下说。 “我不办了。”小伙说着往出走。 外面同事还没走到业务大厅门口,但小伙距离门口只有一步。出业务大厅门口就是马路,马路边停着一排出租车。 “站住!”李知著喊了一声。 小伙听到她这么一喊打了个颤,身体顶着推拉门要冲出去。 李知著一脚踩在大理石台面,越身跳出来时已经接近小伙,她下落同时一脚踹在小伙后背,直接用膝盖抵住他后背,压住他。 小伙子嗷地一声,抬头挣扎,双手乱挥动,“你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李知著一手扣在他后脑,另一只手压住他的手,把他的脸直接摁在地面,“闭嘴!老实点!”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其他办业务的群众先是一愣,片刻安静后才反应过来。有两个带孩子来办业务的,孩子已经被吓得嗷嗷大哭起来,其他人也心有余悸。大家都是普普通通老百姓,很少有在现实中看到警察抓捕罪犯。 随后来的两个警察把还在嗷嗷叫的小伙带走,李知著随着他们走了,顾思周留在大厅。 有个男人抱着还哭的孩子大嚷,“你们警察抓人怎么抓到这里来了!你看给孩子吓得,吓出病来你们赔的起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是紧急情况。”顾思周连忙安抚大家情绪。 户籍科科长黄琳听到动静,也连忙赶过来安抚大家,大约劝了五六分钟,业务大厅才恢复正常。 黄琳安抚完便直接去找邢所和辅导员,三个人坐在邢所办公室。 黄琳直言,“我觉得让李队在户籍科不合适,今天情况大家也看见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收到投诉,这会影响咱们所群众满意度,咱们所可是黎城满意度前三的标杆所。” 邢所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不用多久,现在就有三个投诉了,直接从市长服务热线转过来的。” 黄琳态度强硬:“邢所,反正李队是不能留在户籍科了,实在是不合适。” 邢所叹了口气,“我会安排的,你回去让小顾问问她的意思,她想去哪里。” 第35章 天赐良缘 黄琳不解:“让小顾?”黄琳想你是所长,应该你去问才合适,让小顾去不是欺负人么! 邢所肯定说,“她们关系好,就让小顾去问。” 好能好到哪里去,黄琳心想李知著来派出所不到一周,两人关系能好到什么程度,但所长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这么去办。 黄琳走后,邢所长长叹口气,李知著对于他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果然把手烫着了。 一个星期多前,邢所如往常一样在七点半踏入办公室,他刚把保温杯中昨天的枸杞水倒在水桶里,裤兜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 他把保温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拿在面前一看,不由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按下绿色接听键。 邢所露出笑容后才开口,“王局,早上好呀。” “老邢,你之前打了好几次报告,说是你们派出所人手不够,我这次给你派个得力干将。” “太好了!王局,太好了,谢谢王局体谅。我们所在的辖区,环境复杂得很,我们的干警每日加班加点……” 邢所还未说完,王局打断他,“知道,知道,我了解,所以派个得力干将给你。” 邢所:“王局,人什么时候到,档案先发我看看啊。” 王局:“档案不会调过去,人今天就能过去,老熟人了,见面你就知道了。”王局说完挂断电话。 老熟人?邢所微微皱眉,拿起自己保温杯,走到饮水机前弯下腰,准备接热水。 老熟人?得力干将?会是谁呢?邢所把黎城公安系统这些人挨个捋了一遍,居然没法对上号。 就在此时,他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邢所说这字时,依旧拿着水杯接水,没有去看进来的人。 “邢所。”熟悉的声音在邢所身后响起,邢所回头,看到来的人,接水的手控制不住一抖。 99℃高温的热水直接冲着他的手浇下来,烫得他一哆嗦。他疼得瞬间松手,钢杯咣当摔在地上,热水冒着白雾潵了一地。 邢所没有管水杯,甩了甩烫得发红的手,直起身,向前两步,对着站着门口的人,习惯性地说,“李、李队,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案子需要我们协助吗?” 李知著:“没有,邢所,我是来报道的。王局没和你打招呼吗?” 邢所恍然大悟,原来得力干将居然是李知著,怪不得王局刚才电话里没有说明。他愣在原处干笑两声,“说过,说过,刚刚打过电话。那什么,”邢所指着自己办公室的灰色沙发,“李队,你坐,坐。” 李知著大方走到沙发旁坐下,“我已经不是李队了,邢所。” 邢所继续笑,“李队,这只是暂时的,大家都知道。叫顺口了,还是叫李队顺口。” 邢所心想,不叫李队,叫小李吗?给一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自己领导的人叫“小李”,是不想在体制内混了? 李知著没有纠结称呼,直接问,“邢所,我以后的工作是什么?” 邢所摸着头顶略有稀薄的头发,皱着眉,但脸上却挂着笑意,“这个……我得和他们几个讨论讨论。你先坐,先坐,喝水吗?” 邢所走到饮水机旁,把自己水杯捡起来,还没等他拿一次性水杯,便听李知著说,“不喝了,邢所,你去讨论吧,尽快出结果。” 邢所点头笑了笑,“好、好,那我先去了,你随意坐坐。” 邢所出来,直冲张辅导员办公室,张辅导员刚把包挂在衣架上,“邢所,怎么了,大早上神色慌张?” 邢所走近张辅导员,压低声音,“比案子还大的事,局里把李队派到咱们所了。” “啥!”张辅导员失声喊出来。 邢所忙做噤声的动作,“小点声,现在人就在我办公室坐着呢。” 张辅导员不可置信,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瞪大眼睛,微微张嘴,“黎城这么多派出所,怎么就派到咱们所了?” 邢所眉头紧皱,“谁说不是呢,你快看看他们几个来没来,咱们一起到会议室开个会。” 一分钟后,会议室坐着周知派出所的几乎所有领导。 邢所依旧皱着眉头,“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研究下,让李队去谁那里比较合适。” 会议室鸦雀无声,在座的人都把头低下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透明一点。 邢所食指关节敲着桌子,发出“铛铛铛”的响声,“平日里你们不是总和我抱怨人手不够,加班加点,老婆孩子顾不上吗!怎么着,现在来了个……得力干将,你们怎么这副德行!” 大家依旧低头保持沉默。 邢所看向右边第一人说,“老闫,就让李队跟着你了,都是刑侦,对口。” 刚刚还耸搭着脑袋的闫青山立刻抬起头,他用力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所长,我们科太小了,最大案子就是电动车盗窃案,庙小,供不起大佛。” 邢所看向左边的人,“老丁,那就去你们治安科。” 丁志国连忙说,“邢所,老闫那里庙小,我这连庙都不是了。我们组每天几乎都是群众的家常小事,让李队来我们组,太屈才了,不行不行。” 邢所看向辅导员,辅导员连忙摆手,“内勤和档案更用不上李队这样的人才。” 邢所眉头微微散开,但眼波却是越来越暗沉,“这么说……我们所容不下李队这尊大佛,那和王局说让李队直接回市局得了!平时你们和我喊忙的时候,感觉你们要去拯救全世界了,怎么现在你们都是小案子?啊?” 他把手机拿出来扔在桌子上,“你们谁给王局打电话?把你们刚刚说的原话和王局重复一遍。” 在坐所有人继续低头。 “说啊!刚才和我说劲劲的,现在怎么不说了!” 邢所环顾一圈,所有人都如霜打得茄子——蔫了巴登。 “你们不说,难道是让我和王局说?” 张辅导员连忙说,“不如……让李队去户籍科吧。” 众人默契同时抬起头,一同用力点头。 张辅导员:“黄姐孩子生病了,今天请假,我给她打个电话,和她说一声。” 邢所又摸了下自己稀疏的头顶,“就说给她安排个人,别说是谁。” 王局的套路,他现学现卖。 张辅导员拿起电话,拨给户籍科科长黄琳,手机放在桌子上,开成公放。 其他人都屏气凝神,心弦随着“嘟嘟嘟”的声音而绷紧。 十多秒后,电话被接通:“辅导员,有什么事吗?” “黄姐,咱们所来了个新人,放你户籍科呀?” “辅导员,户籍科不缺人,刑侦,治安不是很缺人吗?怎么,来的新人是女孩子吗?放户籍科?” “对对对,是女的。”张辅导员捏了一把汗,她想自己也没说慌,李队本来就是个女的。 “那行,来人我不反对。” “那……找谁带带她呢?”张辅导员试探问。 “那就小顾吧,她最小,整天嚷嚷着想带徒弟,让她带吧,不过她今天也请假了。” 邢所当时想户籍科工作规规矩矩,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没想到李知著面对群众第一天就在大厅当中抓吸毒人员。 对于李知著,邢所早有耳闻,虽然能力突出,破案无数,但做事不计后果。用市局人的话,李知著有种平静的疯,而且疯起来毫无预兆,上次突然当着记者的面打冯蔓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知派出所这个小庙容不下这尊大佛,但还送不出去,他越想越头疼。 * 小伙的尿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是二甲氧基**,强致幻剂,属于冰。毒的一种。李知著看过检测报告后,去找审小伙的王奇和吴旭,两个人恰好从审讯室出来。 李知著直接了当问,“审讯结果如何?他从哪里得到的毒品?” 王奇:“他说记不清了,昨天感冒,喝了一堆药。” 吴旭:“这小子嘴很硬,问什么都是记不清了,硬是不承认自己吸毒,就是说喝错了药。他直喊头疼,让我们赶紧放了他。”吴旭说话时,把审讯记录递给李知著。 李知著翻看两页,“看他现在精神状态肯定不是第一次吸毒,而且我回业务大厅的时候他在接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便要走,没准是他的同伙让他回去也说不定。他肯定不是单纯的吸毒人员,能从他身上挖出些线索。” 李知著合上审讯记录,“我去试试?” 吴旭和王奇对视一眼,不敢做决定,恰巧此时,顾思周走过来。 顾思周脸上挂着微笑,但实际压力巨大。刚刚黄科长找她,给她一个重任,让她通知李知著从户籍科调离,同时要征求李知著意见,问她想去哪个科室。 顾思周想李知著从刑侦队长职位撤下来,来到派出所户籍科没几天,现在又被调离户籍科,心里一定倍受打击,十分失落,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李知著说。 “你们都在啊。”顾思周先看的是王奇和吴旭,最后才快速扫了李知著一眼。 第36章 配合默契二人组 “那个小伙子真的是吸毒了吗?”顾思周好奇问。 王奇:“尿检结果呈阳性,他肯定吸毒了。” 吴旭嘶了一声,“现在年轻人越来越猖狂了,吸完毒居然敢来派出所办业务。” 顾思周被吴旭的话戳中,她回忆以前还真有这样的人来办业务,她都没有在意,老老实实给他们办理完业务,没准那些人是吸过毒的。 “或许以前有漏网之鱼,他们觉得没问题,才敢再来。”王奇的话如锋利的匕首,噗嗤一声给顾思周补了一刀。 顾思周再也笑不出来,她微微低下头,“我以前的确给这种状态的人办过业务,不过我没有多想,我以为他们是熬夜导致的颓废,从没想过他们是吸毒。” 李知著:“这不能怪你,不是经常和吸毒人员打交道,是没有这种意识的。” “也是,”王奇笑了笑,“这小子遇上李队算他倒霉。” 就在他们说话时,王奇和吴旭已经默默的请示了邢所,要不要让李知著来审吸毒人员,得到领导肯定答案。 王奇继续说,“李队,我们审他不开口,不如你试试,咱们俩一起进去。”王奇早就听闻李知著审犯人有一套自己的手段,今天想亲自见识一下。 “不用,你们去忙吧,师父和我一起就行。”李知著看向顾思周。 “我!”顾思周食指指着自己,惊愕瞪大眼睛。 “嗯。”李知著点了下头,露出笑意,“咱们俩。”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从来没审过。”顾思周心中的拨浪鼓咚咚咚地摇着,兴奋又紧张。 李知著:“很简单,一会儿我唱红脸,你唱白脸,我说完之后,你就去安慰他,别把他当成吸毒人员,就当成一个做错事还有补救的小孩子。” 王奇和吴旭两个人脸色古怪,默默看向顾思周。在他们的眼里,顾思周是那种纯真,甜美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办理户籍业务合适,审嫌疑人十分不合适,而且他们也觉得顾思周肯定不会答应,毕竟她平时看起来胆子不大。 顾思周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李知著。李知著目光充满肯定和鼓励,似乎在说她一定可以,她顿时信心爆棚,用力点下头,“好,我们一起去。” 李知著欣慰笑了,向前走了两步,手放在审讯室的门把上停下来等她。顾思周整理了一下自己蓝色警服衬衫的衣领,和李知著一起进去。 虽然是白天,但审讯室没有明窗,只有小伙头顶那盏昏黄的灯点着,以及审讯桌前电脑的光亮。 她们进去后,靠在审讯椅子上的小伙子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来的人不解问,“你不是户籍科办业务的吗?你能审我?你们派出所能不能找个专业点的!我们纳税人的钱都白花了吗!” “怎么,户籍科办业务的不是警察么?”李知著把之前的审讯记录文档随手扔在桌子上,单手插兜转向小伙。 “万洪宇,你这个名字不错,看得出来你父母对你寄予厚望。*”李知著向前一步,距离万洪宇一米远,俯视着他。 虽然李知著只是简简单单的动作,但顾思周却从她身上感到强烈的压迫感。 审讯室灯光昏暗,把李知著的神色全部隐藏起来。顾思周在电脑前坐好,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李知著,感觉她似乎换了个人。那个温柔关心自己,鼓励自己的李知著当然无存。 “可惜了……”李知著微微摇了下头,她说话的语调和往日截然不同,轻飘飘中透着一种恶魔般的疯。 “可惜什么,我根本没有吸毒!我今天只是来办业务,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起来!我要告你们,要上访,你们这是滥用职权,暴力执法!”万洪宇仰头怒吼,昏黄的灯光下,脖颈上的青筋凸显。 “我知道,你吃错药了。你感冒了,很难受,于是从同学那里找了好多药喝,没想到有一片居然是冰。毒。而且你还这么倒霉,吃完药第二天就来派出所办业务,明明你同学以前也来过,根本没人发现。”李知著语气依旧轻飘飘,她微微弯腰,靠近万洪宇,嘴角勾起瘆人的笑意。 经过李知著的肯定,万洪宇底气居然弱了,不过他依旧坚持,“对,差不多吧。”他浑浊的眼睛闪烁,微微低下头,“你们赶紧把我放了,抓错人了。” “要不然我说你可惜呢,才二十出头,学校和专业都不错,前途一片光明,偏偏喝错了药。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会开着警车送你回去,并且和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你学校里的学生随随便便喝的感冒药居然是冰。毒。” 李知著一点点俯身向下,她的影子笼罩着万洪宇,把万洪宇一口口吞噬。 万洪宇胸口起伏逐渐剧烈,李知著强大的压迫感似乎是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颈,令他呼吸困难。 “虽然吸毒不算犯罪,不会留在案底,但是你吸毒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喝错药,吸毒就是吸毒。” 李知著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刚刚俯下的身体立直,垂眸向下,像是神佛睥睨着蝼蚁,完全把蝼蚁控制在掌心。 万洪宇听到她的话激动抬头,眼眶周围充血发红,他发黄的下唇控制不住地颤抖。 “害怕了?”李知著笑意更浓,“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只是关系到你的社交,还有比社交更重要的,那就是命。你最好真的吃错了药,而不是参与到这条毒品贩卖网络中。否则,你被公安机关抓起来审问对毒贩来说就是威胁,你知道的所有情报都是反刺自己的匕首。” “你知道毒贩们怎么对待威胁吗?” 李知著走到万洪宇椅子旁,脸上笑意不变,“……杀啊。” 李知著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特别轻,不用力去听根本听不到。本来极轻的声音,却化成万仞利剑,垂直穿透万洪宇头顶。 万洪宇打了个寒噤,浑身控制不住颤抖。 “要是一刀捅死还算好的,不过很多毒贩喜欢折磨人到死,至于他们会怎么对待你,就看你命数了。”李知著这话说完,用力拍了拍万洪宇肩膀。万洪宇像是没有肌肉支撑的骨架,李知著这么拍下去,他整个人身体直接倾向一侧,倒了下去。 李知著走到桌前,拿起签字笔和审讯记录,放在万洪宇审讯椅的小桌板上,“签字吧,然后我们送你回去,后续的行政处罚会发到你们学校的,希望你收到的时候还活着。” 审讯过程中,顾思周只看到李知著的背影,都能从她轻缓语气中感受到恶魔的低语。尤其是李知著转身面对朝着她,嘴角勾着诡异的笑拍万洪宇肩膀的时候,顾思周感觉那是死神之手搭在了万洪宇肩上,连自己都感到阵阵惊悚。 李知著给顾思周使了个颜色,顾思周会意站起身,走到万洪宇身边。她先是长长叹了口气,为万洪宇可惜,“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啊?你这个学校可是国家重点,专业还很好。你不知道,我上高中的时候,特别想考你这个学校,可是我再努力,分数都不够。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是从小优秀到大的,能走上这条路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顾思周声音也很轻,但是却没有恶魔的诡谲狰狞,而是充满同理心,像是善良天使的在安抚受伤的心灵。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不觉得你在办理业务的时候被抓很倒霉,相反,我觉得这是老天再给你一条重新选择的路。”顾思周缓缓蹲下来,视线与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万洪宇相交,恳切说,“我们想帮你,不仅帮你办暂住证,更想帮你从泥泞中走出来。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选择。” 万洪宇彻底崩溃了。 刚才那两个男警察凶巴巴,拍着桌子让他老实交代,说要找老师,找家长,他没有任何动摇,但现在他的抵御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他想吸毒吗?是他想放弃好好的人生,健康身体走上这条路吗!根本不是!他是被逼的,被父亲逼得。他从小到大都是尖子生,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考清北,可是他高考发挥失常,考到现在这个学校。在别人眼中的好学校,在父亲眼中就是个垃圾学校,父亲从他上大一开始就逼着他学习考研的课程,要让他去考清北的研究生。 他照做了,在同学们享受大学时光,出去参加活动时,他去考研补习班;在大家熬夜打游戏,组战队的时候,他看考研资料。他从来没有真正喘过一口气,他有时候想撕烂他所有的考研资料。随着他越来越抗拒,他发现自己记忆力逐渐衰退,他恐慌,他害怕,经过同学介绍,买了增强记忆的药。 人生第一次,他感到彻底放松,抛开父亲压在他身上的大山,体验虚幻的美妙,等他明白过来自己是吸毒时已经晚了。他用父亲给他报辅导班的钱买毒品,虽然胆怯但却找到了复仇的快感。 看吧,爸爸,你觉得你儿子是垃圾,其实你不知道,你儿子已经是垃圾中的垃圾了!万洪宇有时候甚至希望吸毒被警察抓住,由警察亲口告诉父亲自己的情况,他想父亲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没有人问过他吸毒是否有苦衷,没有人关心过他的意愿,当他从顾思周口中听到这些话时,他彻底投降了,不再有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清楚。 第37章 开启新的生活 李知著和顾思周从审讯室出来,负责刑侦的副所长闫青山早已经等在外面,他见李知著出来,连忙走过去问,“怎么样,李队,他招了吗?” 李知著:“招了,他交代自己是代号叫‘慧星’毒贩在工大安排的下线,详细交货地点和时间都在审讯记录里。” “太好了!”闫青山激动得想要去握李知著的手,手都伸出去,硬生生拉回来,“李队,大学城这边的毒网我们曾经打过一次,但不彻底,打草惊蛇后线索都断了,没想到你就办个暂住证,居然重新找到线索。” “李队,都说你审讯技巧了得,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我和吴旭审了他两个多小时,他硬是不开口。”王奇由衷佩服说。 “不,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思周的。”李知著转头看向身旁的顾思周,认真又严肃,“击溃他心里防线的不是我,是思周,思周才是最大的功臣。” 刚刚万洪宇交代时,讲述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压抑经历,顾思周听的时候觉得他很惨,彻底和他共情,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还为万洪宇低落,听到李知著的话茫然抬头。 “我?”顾思周再次惊愕睁大眼睛。 “对啊,就是你。”李知著对顾思周竖起大拇指,“师父,你在这方面十分有天赋。” 闫青山顺着说,“就说小顾是咱们派出所的宝,各方面都有无限潜力。” 几个人寒暄完,李知著和顾思周往户籍科办公室走。顾思周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让李知著离开户籍科。 她跟在李知著身后,想了好几个开头提这件事,但是临开口都觉得不合适,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她还在努力想着,谁料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顾思周来不及刹车,直接撞到李知著的后背,脸贴在她脖颈的位置。李知著身上清冽的香气钻入她的鼻中,她贪婪猛吸几口,毕竟审讯室的味道实在有些臭。 李知著回身看她,“师父,你想什么呢?” “那个……经过今天事情,我发现你在户籍科真的是金子埋在沙子里了。”顾思周终于艰难开口,“你随随便便就能帮闫所找到线索。” “所以……我要离开户籍科了,对不对?”李知著语气十分轻松,早已经看透一切。 “主要是不能屈才嘛。”顾思周笑嘻嘻,她这么笑的时候会露出两颗有些圆润的小贝齿,甜美气质蹭蹭上涨。 “去哪里无所谓,只是不能和师父每天在一起了,有些不舍。” 李知著说得认真,虽然顾思周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但她这句话太撩人了,很难不心动! 李知著:“你脸又红了,师父。” 顾思周双手捂着发热的脸颊,“你这个小徒弟好大胆子,每次师父脸红,你都直接点出来,一点不给你师父面子!” “原来这是不能说的吗?”李知著恍然,“那好,下次我不说了。” 顾思周依旧捂着脸,微微抬起下巴,“那你说说,除了户籍科,你还想去哪个科室,为师就原谅你了。” “我都可以,要不然师父帮我选一个吧,你做主了。” 顾思周思考片刻,眼神泛着熠熠的光,恳切看向李知著,“去治安科吧,我们俩一起去。” “你也要去?” “对啊。”顾思周放下捂着脸的手,信心满满扬起下巴,“你都说我有天赋了,我想好好锻炼一下,其实我也不甘心只在户籍科做个办理业务的小警察。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我知道这条路很长,但是我会慢慢走的,一步一个脚印追上去。” 李知著微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顾思周说想成为像自己一样的人,看来顾思周真的是把自己当成目标。 而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手染鲜血,杀人无数的刽子手而已。顾思周根本不了解真实的她,她只看到她的表象,或许其中还有一丝幻想。 “思周,”李知著晦暗不明的双眸看向她,郑重其事说,“你不必成为像我这样的人,你会成为比我更好的人。” 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投入进来,只照亮李知著一半的侧脸,另一半脸隐藏在昏暗中。 顾思周目光灼灼:“好,我努力超越你。”举起拳头,“我们一起努力。” 李知著笑了,握拳轻轻和顾思周碰了下。 顾思周独自去找邢所汇报任务。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顾思周第一次加班到这个点,还觉得有些新奇。她敲了敲邢所办公室的门,推门进去。 邢志强看到顾思周,放下手头的工作,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小顾,你问李队了吗?她想去哪个科室?” “邢所,我们想去治安科。” “好。”邢志强直接答应,但是总觉得顾思周的话有点问题。 是哪里有问题? 我们!!! 邢志强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你们想去治安科?包括你?” “对。”顾思周笑了下,“我也想去治安科,那里不是缺人手嘛。” “胡闹!”邢志强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周周,你一个女孩子,去什么治安科!咱们所辖区成分复杂,警情不断,别说治安科加班加点,节假日值班,平日各种警情都有,有些是很危险的!这个社会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是你以前根本接触不到那种。” “可是李队也是女孩子,她还是刑警队长呢。”顾思周幽幽说,她想自己去治安科一定会受到各种阻挠,心里早就做好准备。 邢志强听顾思周的话,一口老血涌上来,“你和李队比什么呀,你和她能一样吗!她以前在边境缉毒,她经历过什么你根本无法想象。可你不一样,你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在户籍科办办业务不挺好么。” “不太好。”顾思周死猪不怕开水烫,特别坚定,“李队说我审讯方面有天赋,我觉得自己潜能无限,我想去治安科锻炼。” 邢志强长叹口气,眉心紧锁,温声劝着,“你们审讯的视频我看了,万洪宇能和盘托出,不单纯是你的功劳,在那之前,李队已经把他个人的精神防线拉到崩溃边缘,你只是助推一下而已。” “我知道。”顾思周对自己能力有清晰认识,“所以,我更要一次次历练,争取早日像李队那样。” “我不会让你去的。”邢志强见自己劝阻无效,走回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埋头看文档,“我要是把你调到治安科,你小姨能天天晚上墨叨我,我回家连个安稳的日子都没有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坚持了。姨夫,那就看看你存小金库被小姨知道没有安生日子时间长,还是我去治安科没有安生日子时间长了。” 顾思周说着,转身离开,手已经摸到门把手。 “你等等!”邢志强再次站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拄在桌面,叫住顾思周,语气瞬间温柔下来,“周周,你回来,我们再好好研究研究。” 顾思周心里已经乐开花,却板着脸转过身,“姨夫,你想怎么研究?” 邢志强沉思片刻,“你可以去治安科,别告诉你小姨,要不然她找我闹我可受不了。”邢志强心里盘算,治安科又累又苦,大老爷们都受不了,别说顾思周娇娇滴滴小姑娘,她干几天新鲜劲过了,再把她调回到户籍科,到时候何其芳就算知道也不会再说什么。 “放心吧姨夫,我现在又不在家里住,小姨是不会知道的。谢谢姨夫!”顾思周说完推门出来了。 顾思周前脚刚走,邢志强后脚给治安科科长丁志国打电话。 邢志强后背靠在椅子上,右手拿手机,左手拿着保温杯:“老丁,明天李队和顾思周去治安科报道。” 邢志强:“人家李队这次主动开口说要去你治安科,你不给我面子,李队面子也不给?” “明天周六?”邢志强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日历上,“就明天报道,让顾思周周六周日都执勤,李队正常休息。” 邢志强:“对,外勤,夜勤也值。” 邢志强:“没事,能出啥事,她自己要历练的,听我的。” 顾思周和李知著回家路上,李知著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于强:尤年审得差不多了,审讯记录已经发你了,你帮我看看。另外,看守所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想见她明天过来。 李知著拿起手机查看于强发给他的审讯记录,看到付春雨之死时略思片刻后直接打给于强。 “老于,付春雨的死,尤年交代的动机根本不符合逻辑。尤年并不是那种犯罪型人格的人,她杀每个人都有目的,但是杀付春雨动机不足。她宁愿冒着葛天恒会报警的风险,用冯蔓的性命威胁葛天恒,让葛天恒杀了付春雨。如果当时葛天恒报警,尤年的复仇计划将会功亏一篑。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这不符合常理。她能设计这么精妙的复仇计划,她肯定能想到这点。” 李知著继续说,“她的目标是那五个小畜生,但是却最先向冯蔓动手,而绑架冯蔓,之后不是直接去找那五个小畜生,而是先杀付春雨。她的目标和行为是有偏差的,尤年杀付春雨一定另有原因。” 第38章 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于强:“付春雨的死我也觉得是个疑点,但是尤年死活不交代动机。我甚至还查了下她是不是受葛长东指使,是不是葛长东想要借助她的手把丈母娘和老婆都杀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联系。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付春雨是她杀的就行了。” 在旁边开车的顾思周默默听着他们的讲话,开车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目光阴郁,像是染了夜色。 第二天,李知著和顾思周来到看守所。 顾思周第一次来看守所,当她在看守所铁栏杆前的椅子坐下时,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在铁牢中,还是对面的人在铁牢中。 铁栏杆内的门被打开,尤年穿着白色马甲,纤细的手腕扣着手铐,拖拉着脚铐走进来。尤年脸色白中发灰,曾经的她美艳如红玫瑰,现在却失掉所有的光彩,逐渐枯萎。她原本柔顺的棕褐色长发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寸不到的短发。 看到这样的尤年,顾思周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在顾思周身旁的李知著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了按。 顾思周按压住激动,再次坐下来。 尤年在椅子上坐下先开口,“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顾思周还未开口,眼眸已经泛起一层水雾:“年年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指杀人吗?”尤年笑了,“因为我想让澜澜好好活下去。身上的伤口可以愈合,可以随着时间流逝消失,但心灵上的伤是不会的。当澜澜越长越大,看到曾经伤害自己的人毫无悔过的活着,他们没有一句道歉,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她要怎么没有任何怨恨的活下去?活着,对她而言是难以压抑和不甘的痛苦。” 尤年眼眶泛红,她微微抬起被手铐扣着的手,目光下移落在手上,“我用我的手,在她怨恨还没有形成之前杀了他们,这样她才可以好好活下去。” 顾思周:“你认识澜澜?” “认识。澜澜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带着她来城里送花。我很早就认识她,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尤年眼角划过一滴泪,她微微仰起头,努力去阻止泪水。 “我记得有一次,我站在马路边缘,看着车流不息,特别想纵身跳过去。澜澜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纯澈,用一种好奇又担忧的目光看着我。她对我说,‘妈妈说,站在马路边很危险,要往里站’。” 尤年泪水控制不住簌簌流下来。 “彩娟姐和澜澜她们很努力的活着,彩娟姐最大的愿望是多挣钱,让澜澜可以学画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让澜澜能自由自在活一辈子。可是,都被那些小畜生毁了。他们毁了她们,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尤年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目光变得狠绝,“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恐惧,让他们绝望,让他们痛苦,把他们碾入尘埃。死亡并不是我的目的,只是结果而已。” 顾思周:“那你有没有想过,澜澜已经走出来了?她不再充满怨恨?” 尤年苍白的唇浮起无奈的笑:“思周,每一个受到伤害的人想要好好活下去都会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但那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而已。仇恨,就像是埋藏在积雪下的陈年佳酿,雪化了之后,必然会溢出罪恶的芳香。香气越甚,越侵蚀人心。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带着这种恨好好活下去,逃避,不是解决仇恨的办法。” 尤年的话像是千万根细小的银针,刺入顾思周心房。顾思周眼睫微颤,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你有没有话让我转达给她们?” 尤年略思,抬头遥望远方,目光再次温柔起来:“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这是我对澜澜的祝愿,希望你帮我转达给她。” “好,我肯定会的。”顾思周从椅子上站起来,“年年姐,我走了。” 李知著随着顾思周转身往出走。 尤年随着她们站起来,“李队,其实我在你打冯蔓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你了。谢谢你,谢谢你用自己警察的职业生涯来保护她们。” 李知著转身看向尤年。 尤年解释:“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打冯蔓根本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转移媒体和大众的注意力。当时那些媒体抓着受害者不放,网络上全部是澜澜和彩娟姐的照片和报道,这些舆论和关注是对她们的二次伤害,你用自己打人的事件转移媒体和大众注意力,保护了她们。” “谢谢你赌上自己的警察职业生涯来帮她们。”尤年对着李知著深深鞠了一躬。 李知著眸色暗沉,“警察职业生涯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和你想的分量不一样,所以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李知著顿了顿,“如果你想谢我,就告诉我那个叫苏尔的中介进一步信息,以及你为什么要杀付春雨。” 尤年眸光黯淡:“对不起,我能说的都已经在审讯的时候交代了。” 李知著没有强求,和顾思周离开。 李知著想起杜彩娟,她依稀记得杜彩娟悲痛欲绝的哭诉:“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是受害者,网上传的都是我们的照片。为什么他们都怪我没有看好孩子!天那么冷,我送货要到后半夜才能回来,我怎么舍得把澜澜带在身边和我一起受苦。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到底有什么错!” 当时网上几乎全是对杜彩娟的声讨: 【孩子这么小,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在家,真不知道她妈怎么想的!】 【养不起孩子就不要生,让孩子一起跟着遭罪,生孩子就得对孩子负责!】 【我听说女孩的妈妈就是用女孩来挣钱的,只不过这次过头了,这不就是中国版的《白夜行》吗?】 【有些人不配当妈……】 这样的指责和辱骂不断,甚至有人打电话到杜彩娟的手机上来指责痛骂她,杜彩娟每天胆战心惊,不敢去看手机。当时记者整天守在医院,像是影子如影随形,总是拿着摄像机对准她们。杜彩娟每天都痛苦到崩溃,她甚至想抱着女儿一起跳楼自杀。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已经黯然无光,她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她抱起女儿的时候,女儿期待问,“妈妈,我们要出院了吗?” 杜彩娟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泪水问,“澜澜,你想要出院吗?” “嗯。我怕住院花太多钱,我怕你太辛苦,我已经不太疼了。” 杜彩娟彻底破防了,这件事发生后,她努力镇静,努力坚强,努力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的脆弱,这是她第一次抱着纪沧澜嚎啕大哭。 从纪沧澜出生三个月以来,杜彩娟便背着纪沧澜去花棚种花,给花施肥。冬天给纪沧澜包在厚厚的被子里,带她去城里送货。当时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等纪沧澜长大一点就好了,等她能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不用这么把她带在身边,让她遭这份罪了。 案件发生时,正好是西方情人节前夕,是杜彩娟一年最忙的时间,她为了能多送些花,从凌晨四点送到当天凌晨,骑着三轮车一趟趟往返黎城和西郊。 今年的情人节之前下了场大雪,格外冷。杜彩娟身上裹着破旧的黄色棉袄,把花房里已经收割好的血红玫瑰花装入三轮车中,盖上厚厚的破棉被。 纪沧澜帮她收花棚里的花,捡摘好送入花房。 当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杜彩娟把最后一捆花装入车中,跨上三轮车对站在一旁纪沧澜说,“澜澜,今年花卖的特别好,等妈把钱都收回来,妈妈就送你去学画画。” 杜彩娟冻得通红的脸颊溢满了母亲温暖的笑意。 纪沧澜抻着三轮车前面的黑色保暖罩,“妈,我学不学画画无所谓,我自己画着玩的。天都黑了,你靠边开,慢点开,注意安全。” “慢点开,注意安全。”顾思周提醒李知著。 李知著回派出所的路上,车速很快,以Z字型漂移,顾思周不得不开口提醒她。 “徒弟,你有心事?”顾思周小心翼翼问。 “没有。”李知著把车速降下来。 “你刚刚问念念姐那个中介的信息,是因为这个信息涉及之前的案子吗?” 李知著沉眸片刻才说,“算是吧。” 见李知著不想说,顾思周换个话题,“你是为了转移媒体和大众注意力才去打冯蔓,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我没有解释过,我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但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就算所有人都误会你?”顾思周想起李知著被网暴,被造黄谣,那段时间李知著简直成了全民公敌,承受着如海啸般的恶意,所有人,包括顾思周自己都以为李知著是一时冲动才打冯蔓。 原来,根本不是,李知著是深思熟虑后才动手的,她用自己来挡住其他人对杜彩娟母女的关注和骚扰。她一直默默的,任凭别人质疑,也不去主动解释。 “不算误会,大家只是看结果而已,结果就是那样,我打了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最后对你的处分不是撤职,而是开除警籍呢?” “那就开除警籍好了,我刚刚也说了警察职业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一份工作而已。” 李知著的话让顾思周想起自己的母亲何其泽,一个把警察这个职业当成使命的人。顾思周不禁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执着去调查那个案子,或许还活着,或许自己也不会有仇恨。 她看到尤年,就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和尤年一样,走上复仇之路。 顾思周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她平复下心绪接听。 “顾思周,我是徐辉,今天你执勤,你怎么还没到!” 第39章 和小徒弟值勤第一天 顾思周愣了下,茫然问,“什么执勤,今天是周六啊,今天休息。” 徐辉:“你都来治安科了,哪儿来的周六。你今天执勤昨天就安排好了,赶紧过来!最近我们特别忙,警情特别多,噼里啪啦和下饺子似得,要不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我肯定昨天晚上就让你去执勤了。” 顾思周:“我是不是要感谢一下你的怜香惜玉?” 徐辉:“你赶紧过来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顾思周:“那李队呢?她要去吗?” 徐辉不知道顾思周和李知著在一起,直接说,“当然不了,李队周一报道就行,但是你必须今天来。” 虽然顾思周想去治安科,但是这也太快了,她连个缓冲期都没有,她想肯定是邢所特意这么安排的,想把她逼回到户籍科,她绝对不能妥协。 但是——现在要自己去治安科,她心慌慌的,很没有安全感。 李知著:“别担心师父,我们一起去报道。” 顾思周连忙说,“没事,我自己可以的,周末你在家好好休息。” 李知著开向派出所,“我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是睡觉,很无聊,还不如和你去报道,就这么说定了。” 周末的派出所前停的车并不比工作日少,她们进去的时候,有好几个小混混的男人垂头丧气晃晃荡荡往出走。 徐辉与顾思周她们迎面碰上,看到李知著后愣了下,“李队,你今天怎么来?” “你们不是缺人吗?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们的忙,一会儿要是出警我和师父一起去。”李知著说的很自然。 徐辉没有见外,“那有你在我就不培训了,你们去换执勤装,换好我带你们领装备。” 顾思周眼珠转了一圈,好奇问,“徐辉,我们会领枪吗?” 徐辉:“想什么呢!你看谁平时出警带枪了,不过有警棍。” “哦……”顾思周毫不掩饰失落。 领装备的路上李知著问,“师父,你想打枪?” 顾思周笑嘻嘻,“主要是觉得配枪很帅嘛,我不会打枪。” 李知著:“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我带你去训练。” “真的!太好了,我想学!” 徐辉走在前面听她们说话,脚步缓了下来,与李知著并行,“李队,咱们公安系统举行的射击比赛,只要你参加每次都是冠军,比那些特警开得还准,你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透露一下吗?” 冠军!女神不仅冷兵器耍得好,热武器也玩得溜!她、她怎么可以这么强!顾思周内心疯狂呐喊。 李知著莞尔,“没什么技巧,多练练也许就好了。” 顾思周唏嘘:“我觉得这得看天赋,有些人天生的神枪手,有些人可能再练也没有用,反而浪费子弹和靶子。” 徐辉深深看了顾思周一眼,再也无话带她们去领装备。 装备室的卢静看到顾思周,开起玩笑,“小顾,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给你发这套装备。” 顾思周乐得脸上都快要开花了,“静姐,给我发最好的,我以后就是威风凛凛的警察了!” “好,祝你一切顺利。”卢静说完,参照徐辉递过来的清单,把装备放在两个箱子中。放完后,她再次对照清单清点,确认无误后把清单递过去,“就这些了,你们确认好后帮我签个字。” “哇喔……”顾思周拿起伸缩警棍举到面前,在面前比划一下,很满意点了下头,“一个字,帅!” 她这个样子,特别像小朋友拿到新的玩具武器,比比划划装一下子的模样。 李知著看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从箱子里拿出多功能腰带,“师父,我们先把腰带带上。” “好。”顾思周接过腰带,直接扣在腰上。 “这个带子,”李知著扯了下斜挂带,“要搭在肩上的。” “啊哈哈哈,”顾思周连忙解下腰带,尴尬笑了两声,自嘲说,“我是不是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 “没有。”李知著勾着手指帮她把斜挎带捋平,“我第一次穿战术背心的时候*穿反了,很正常。” “真的吗?”顾思周不信,“你不会是安慰我呢吧?” “不骗你。” 顾思周系好腰带,打量腰带上一个个夹子,试图把伸缩警棍插进一个套里。 “那里是放水壶的,”李知著拉警棍末端,把它插入旁边的套子里,“这里放警棍。” 顾思周为自己的蠢钝捏了把汗,干笑两声,“这还不太好把握哈。” “我帮你吧。”李知著微微弯腰,她拿起盒子里的手铐、对讲机、制式刀具等装备依次放入到对应位置。她动作轻缓,像是温柔的母亲在给孩子准备上学的文具,把这些依次装入包中。 顾思周垂头看着李知著,心中温暖又感动,如果她的女神孤高冷漠,对她冷言冷语,那她还能保持着疏离的理智,但是女神偏偏如此温柔,强大的温柔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感觉自己落入单恋李知著的深渊,永远都不会逃离,只会越陷越深。 “好了。”李知著直起腰,在顾思周的腰带上拍了拍,“师父,这回你是咱们黎城市最帅气的警察了。” 顾思周抽回情绪,抬手敬了个礼。 卢静看到她们的互动,不禁打趣,“小顾,你这回美宝宝了,和暗恋女神一起执勤,现在肯定老幸福了。” “那是,”顾思周指着自己的脸颊,“这里都笑酸了。” “小顾!小顾!”刚刚走开的徐辉再次跑回来,“装备穿好没,要出警了。” “马上。”李知著接过话快速给自己带好腰带,把装备放好。 三个人往出走,徐辉边走边说,“光明村小区刚刚有人报警,说楼道里有腐烂味,让我们过去看看。” 徐辉递过来一张纸,“这是110指挥中心记录的详细警情。”他又补充一句,“这种老破小区居民以老年人为主,以前就有过孤寡老人猝死家中的案子。” 李知著接过警情通知,扫了一眼,“知道了,我会看情况处理。” 光明村小区是典型老破小,绿皮单元门斑驳生锈,从来没有关上过。楼道里狭窄阴暗,每家每户都把舍不得扔的东西堆在楼道里,落满尘土的自行车,腌菜的坛子,破旧的鞋架,无数破破烂烂仍在街上都没人捡的东西把楼道原本狭窄空间塞得满登登。 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单元门口,闻到萦绕在阴暗逼蜇楼梯间的熏天腐烂味。 报案人是个身材肥硕的大娘,顶着泡面头,掐着腰,站在她们身后,忿忿不平,“不知道是谁家堆在楼梯道的烂肉坏了也舍不得扔,这大夏天的,熏死人了!” 她的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我真的想一口气把这楼道里所有破烂扔了,和一群乡巴佬住在一起倒霉呦!今天正好你们来了,给我做个见证,我要把他们这些破烂都扔了。” 李知著没理会报案人的话,偏头对顾思周说,“师父,你去外面打电话,联络下这个小区的社区工作人员,让他们派个熟悉这个小区住户的人过来。” 顾思周自从进来努力闭气,都是小口吸气大口呼出,整个楼道弥漫着腐烂的恶臭,比公共厕所还要臭,熏得顾思周头疼,简直无法呼吸。 顾思周出去后,李知著顺着布满灰尘和黑泥的红褐色楼梯扶手向上走。 报案人跟在李知著身后追问,“哎,我刚才说的你听到吗!你给我作证,我要把楼道里这些破烂都扔了!” “这我做不了主,你爱扔就扔,有人报警我会出警。”李知著说着从一楼走到二楼,在二楼停顿下,皱了皱眉,继续往三楼走,刚走到中间楼梯层,便转身下来,在二楼锈迹斑驳的红色鼓包铁门前停下,把耳朵贴着门。 顾思周打完电话,匆匆跑上来,“徒弟,我打完电话了,社区工作人员五分钟之内到,我在楼下遇到我们叫的开锁师傅,顺便把他带上来。” 因为楼道杂物太多,空间狭窄,顾思周把身后师傅挡得死死的。师傅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拿着工具箱探出脑袋,“警察同志,要开哪家锁?” “这家。”李知著后退几步,给开锁师傅腾地方。 “这也太臭了!根本喘不上气!”开锁师傅闭着气,忍不住抱怨。 顾思周捂着鼻子非常认同点头,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已经扛不住了,但身边的李知著却十分平静,没有手捂鼻子,也没有故意闭气,完全是正常呼吸。女神的鼻子是带过滤网吧,她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顾思周:“师傅,你得多时间啊?” “快,这种旧式锁分分钟开。”师傅说话时,门锁传来“咔嚓”一声。 “开了。”师傅说完这话转身拎着工具箱往下跑,根本不想多留一秒。 顾思周手放在门上,刚想打开的时候李知著提醒她,“师父,你要做好心里准备。里面有苍蝇的嗡嗡声,现在这个天气,很可能会形成巨人观,视觉上冲击很大。” 顾思周咬着粉唇,目光沉下来,再次抬起时眸光十分坚定,“做好准备了,我开门了。” 第40章 万字章 锈迹斑驳的铁门在吱吱嘎嘎声中被拉开了。 最先带来冲击的不是视觉上的,而是嗅觉上的。 刺激性的腐烂味像是潮水冲向顾思周,熏得她眼睛酸辣,泪水迅速充盈眼眶。和开门后扑涌而来的刺激性腐烂味相比,走廊里弥漫的臭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顾思周差点没有被这臭味熏得连续后退两步。 李知著一只手稳稳托住顾思周后背,“师父,你还好吗?” “没问题。”顾思周抬臂擦了下充斥在眼眶里的泪水,艰难地顶着恶臭迈了一步。 擦掉泪水,世界便清晰了。 她前方三米处斜躺着一个腐败污绿色的鼓胀尸体,像是一块充气的臭豆腐静静放在那里,顺便流下粘稠的绿色尸液。 污绿色的充气尸体脸肿大到五官爆裂,根本看不出生前的容貌。他两个眼球已经挤出眼眶,挂在眼睑上,眼球里蠕动着肉色蛆虫,周围布满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 他只穿了一条灰格大裤衩,上身赤裸,血管发黑的手揪在胸口,斜躺在红褐色的地板上。他周身的皮肤污绿,静脉血管如黑色蜘蛛网,爬满他裸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他外翻的嘴唇上趴着一层绿豆苍蝇,密密麻麻的苍蝇身体还闪着亮光。翻涌的蛆虫遍布在他膨胀的腹腔,不停地蛹动,一层层的苍蝇在上面飞舞徘徊,发出“嗡嗡嗡”的声响。 “唔——”顾思周看清后胃控制不住地抽搐,胃里的食物一股股的冲上她的食道。她猛然转身,几乎是飞着冲出这个单元。 她捂着嘴,克服翻涌到嗓子中的食物,感觉自己不是从2楼跑下去的,而是从20楼跑下去的,实在是太漫长了。 终于,她看到单元门口外的世界,光是看一眼外面灿烂阳光,都能想象到甜美芬芳的空气。 “呕——呕——”顾思周终于在花坛把压制的食物吐出来。 早上吃得青菜经过一圈胃液的搅拌,化成绿色一团,夹在其他呕吐物中。 看到污绿色,顾思周更是控制不住继续吐,直到吐出苦涩的胃液。 控制不住的呕吐令她眼中再次溢满泪水,眼眶红透,鼻涕也顺着呕吐物流下来,拉起那么长的丝,慢慢垂到地面。 顾思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一瓶打开的矿泉水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 “喝点水缓缓。”李知著温柔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思周整张脸都已涨红,她颤抖的手接过矿泉水,站直后仰起头对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喝起来。 “慢点喝,小心别呛着。”李知著提醒她。 顾思周一口气喝了半瓶,才把呕吐欲望压制住。她刚放下水瓶,面前出现一张纸巾。 李知著:“擦擦眼泪。” 顾思周接过后,看了李知著一眼,李知著神色平淡,就像是没看到刚才那具尸体。 顾思周擦了擦眼角的泪,擤了一把鼻涕,她知道自己形象已经在女神心中荡然无存,破罐子破摔问,“徒弟,我是不是太废物了,给你拖后腿了。” “不会,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我记得孙斌第一次看到巨人观的时候,直接晕倒了,是老于给他背回到警车上的。” 顾思周:“孙斌是谁?” “就是那天和老于一起来找我那个。” 顾思周想起来了,她当时对孙斌的印象是沉稳干练的刑警,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经历,突然感觉自己还可以了。 李知著:“我已经给法医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尸检了,他们得二十分钟后到。” 顾思周又喝了一口水,“那我们这段时间是不是找社区工作人员询问下2楼住户的基本情况,然后联系他的家属?” “没错,不过还要保护现场,避免二次污染。”李知著伸出大拇指,“师父,你真的很有天赋。” 顾思周吐得一脸丧气,就算李知著夸她都笑不出来了,“我这都是看电视学的。”她垫脚朝小区口看了看,又看眼自己腕表,“社区工作人员应该快到了。” 她们说话间,一个大娘穿着阔腿黑色裤,褐色花背心,骑着二八黑色老式自行车向她们而来。 大娘下车停好车:“你们就是让我过来的警察吧?” 顾思周又擦了擦眼泪,“对,我们想了解下这个小区4号楼1单元201的情况,你能把你知道的和我们说说吗?” 大娘眯起眼睛想了想,“201住的应该是老李,我印象很深,他的房子是儿子帮他租的,合同在我们社区备案过,等我打电话回去问问,上面应该有他儿子联系方式。” 大娘说完掏手机打电话,几句之后放下电话,“等一会儿吧,找到后他们会给我发信息。” “哎……”大娘长叹口气,继续说,“这个老李啊,可能是儿子不想让他住在身边,于是就给他在这个小区租了个房子,真没想到他居然死在出租屋里,身边一个人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顾思周不解问。 “独居死在家中的老人可多了,我们时不时就被你们叫过来。一般这种事,都是我来,那些小年轻不想看尸体,一个个都不爱来。可我感觉很好,来回走走,还能活动活动。” “叮铃——”大娘手机响了下,她远远地举着手机,头向后靠,眯着眼睛说,“我说你们记,他儿子电话号码是138……” 顾思周迅速掏出手机摁下号码,她拿着手机看向李知著,“我可以给他打电话吗?” 李知著:“当然可以,如果他问起死因,就说需要法医进一步检验。” 顾思周:“好。” 她拨出二十多秒,那端才接听,声音沙哑,鼻音很重,明显是刚刚睡醒。 “喂,怎么回事!” 顾思周:“你好,我是周知派出所的警员顾思周,给您打电话是想……” “爱骗谁骗谁,老子不吃你这套!” 嘟嘟嘟的忙音从手机里传来,顾思周拿着电话有点茫然。 李知著:“要不然再试试?” 顾思周微微点头,再次拨过去。 电话直接传回:“您好,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顾思周放下手机,委屈巴巴,“他把我拉黑了。” “我试试。”李知著拿出手机继续打。 “你们有病吧……”男人暴躁声音再次传来。 李知著:“你爸死了。” “你爸才死了呢,你们全家都……” 李知著:“光明村小区4号楼1单元201。”李知著在他开口时快速说完,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 对方沉默片刻,语气柔缓下来,“你是谁?” “警察,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也是警察,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别耽误我们工作。” “好,好。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我这就去,不到半个小时就能过去。” 李知著直接挂断电话。 顾思周哭笑不得,“我刚才像诈骗人员吗?” “有点像客服。”大娘直言不讳。 在她们说话时,一辆警用面包车停在小区门口。陆芳仪在车停好后,迫不及待拉开面包车的门,从车里拎出银色的法医勘察箱,又拎着一个蓝袋子匆匆走向小区里面。 她进小区后看到一栋楼门前有警戒线,便直接往那边走,走近才发现熟悉的身影。 “李队!”陆芳仪惊喜大喊,从快走变成拎箱小跑。 “李队,真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这位就是你新认的师父吧。”陆芳仪对顾思周伸出手,“你好,我叫陆芳仪,助理法医。” “你好,我叫顾思周。”顾思周同她握手,羡慕说,“你好厉害,居然可以独自出警。” “我虽然经验没有老大多,但是独居老人在家猝死的案子出了好几次现场。” 陆芳仪把箱子和袋子放在花坛上,翻出箱子里的蓝色防护服,一次性发套,乳胶手套等物品,直接在外面穿戴。 她一边穿一边说,“现在天这么热,里面估计臭得让人发疯,还是在外面穿好。” 陆芳仪穿衣服动作极其熟练,动作中体现出她满满的自信。 顾思周上身微微倾向李知著,低声问,“她的老大是……” 李知著:“唐以墨,她是唐以墨的助理。” 陆芳仪自己穿戴完,从蓝袋子里拿出另外一套防护服说,“李队,你们谁和我一起上去?” “我。”李知著伸手接过防护服。 “师父,等死者儿子来了以后,你先了解下情况,比如死者有没有基础病之类的,以及日常习惯等。” 顾思周这回没有逞能跟着上去,她拍了拍胸口,“好,放心交给我吧。” 陆芳仪和李知著穿戴好后,脑袋只剩下一双眼睛,其他都被蓝色覆盖。楼道里腐臭气味比之前更浓烈,陆芳仪打趣,“下次我得为自己准备一个游泳镜了,这也太辣眼睛了,物理意义上的辣眼睛。”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到201。201的门微微开了条缝,里面的腐臭似乎具象化了,一股股的顺着门缝往出冒。 “芳仪,你是不是带相机了?”李知著问。 “就在这个蓝色袋子里。”陆芳仪把相机掏出来递给李知著。 这种案件,如果派出所民警和法医勘察属于猝死,是不需要技侦来勘察现场,所以现场勘测拍照的工作便落在李知著和陆芳仪身上。李知著用照相机把门锁拍了两张照片,随陆芳仪进入房间。 这个房间面积不大,目测总共也就50平方米左右,刚一进门是客厅,污绿色的膨胀尸体躺在客厅中间,头冲着门的方向,绿头蝇嗡嗡地在屋中飞飞落落。 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和翻动迹象,物品摆放整齐,李知著顺着尸体头的方向,在电视柜上找到一瓶喷雾。 李知著:“这里有一瓶药,药名布地奈德喷雾剂。” 陆芳仪小心翼翼抬起尸体一只肿胀绿色胳膊,“布地奈德喷雾剂是哮喘病人常用药之一,一般病人发病的时候可以吸入此药用来阻断气管炎症,缓解气管痉挛。” “初步检查尸体表面没有机械性损伤,排除外力致死可能,至于死因,得回去尸检之后才能确定。死亡时间得回去查询近几天的温度和湿度计算。” 陆芳仪用镊子夹起一条蠕动在尸体旁边长尾巴肉色蛆虫说,“不过根据蛆虫长度可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2-3天之前。” 门窗没有暴力破坏迹象,死者身体表面没有机械性损伤,很普通的独居老人猝死案。一切证据都显示这是单纯的独居老人哮喘发作,没有及时用药导致的猝死。 这种案件和家属交代具体情况后,看家属的意愿,如果家属认为不必要进行尸检,那么警方的工作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就在李知著想要转身往回走时,她余光扫到电视柜下面有一小撮褐黄色毛发。褐黄色的毛发和地板颜色相近,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李知著走近,蹲下来,“芳仪,你过来一下,拿个证物袋。” 陆芳仪拿着证据袋过来,“怎么了李队,有什么发现吗?” 李知著指着那撮毛发说,“先拍照,然后把这个放到证物袋中。” 陆芳仪拍完照,拿着镊子夹起毛发,放入袋中仔细看看,“这像是动物毛发,具体哪种动物毛发得拿回去化验。李队,怪不得大家都说你的眼睛是行走的高显放大镜,真的是明察秋毫啊。” 陆芳仪拎着物证袋,“一个哮喘病人是不会养带毛动物的,地面上怎么会有毛呢?” 李知著看向尸体若有所思,她蹲在褐黄色的地板上,一寸寸仔细查看,在门口方向和电视机柜上也发现了同样的毛发。 “难道引起死者哮喘病发的是突然有动物闯进来了?”陆芳仪一边采集毛发一边问,“怎么会突然跑到他家?他家不是二楼吗?” 李知著和陆芳仪刚上去十多分钟,死者的儿子李达匆匆赶来,见到顾思周问,“警察同志,现在什么情况。” “法医和我的同事正在现场勘察。”顾思周这次有经验了,板着一张脸,声音都是冷冷的。 社区大娘只知道死者姓李,大家喊他老李,具体叫什么并不知道,所以顾思周第一件事是确定死者身份,“你爸爸具体名字和身份证号和我说一下。” “好。我爸爸名叫李金贵,金子的金,贵重的贵,他的身份证号是2XX。”他说话时完全没注意到顾思周听到这个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时得震惊。她白皙的手紧紧握住笔身,手背绷得发黄,笔尖在她控制不住的颤抖下,把白色纸面画出小小的黑点。 “你们是奉阳人?”顾思周调整情绪,恢复刚才状态冷冰冰问。 “对,老家东北的。” 顾思周缓了缓才继续问,“你爸爸之前有什么基础疾病吗?平日生活有哪些习惯?为什么你们没有住在一起?” 李达一脸为难,开始喋喋不休倒苦水,“我爸有哮喘病,老毛病了。平日里喜欢下象棋,也就是因为这个喜好,我才给他在这里租房子。这里老年人多,好找棋友,他可喜欢住这里了。” 顾思周垂头记录,“哮喘病是急性疾病,突然发病如果介入不及时很容易死亡,你把他放在这里挺放心啊。” “我平时总来看他,而且总接他去我那里住。我这是前几天出差,才没有及时过来,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李达说话时用手擦了擦眼角微乎其微的泪水。 李知著和陆芳仪勘查完从楼里走出来,刚出来,陆芳仪迫不及待摘下口罩。 顾思周带着李达走过去说,“这是死者的儿子李达。” 李达看到李知著态度更加恭敬,“警官,有什么手续需要我办理和签字的?” 李知著拆下口罩:“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父亲的死因吗?” 李达:“还能怎么死,肯定是哮喘发作猝死的,我爸这都老毛病了。” 李知著:“我们怀疑你父亲的死不是单纯意外。” 李达微怔,转而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细节不能对你说,在没有查明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 李达急了,“你们没有确切证据,凭什么说我爸的死不是意外!现在天这么热,我爸尸体得马上火化,火化后我还得回奉阳给他办理后事呢!” 李知著摘掉手套,脱下蓝色防护服,“那你要再等等了,你父亲的死我已经上报给刑侦部门,会由他们进行侦查,尸体要进行尸检。” 李达:“那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李知著:“我们公安机关有权利针对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进行尸检,不需要征得家属同意。” 李达怒了,“你们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掏尸检钱?你告诉我什么叫非正常死亡?我爸是非常正死亡吗?他身上有伤还是怎么地!” 李知著锐利的目光看向李达,“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没伤?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亲是真正意外死亡,还是谋杀?” “还是……”李知著眼神冰冷直视李达,“你心里本来就有鬼?” 李达冷笑,气势弱下来,“自古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我是斗不过你们。”随后,他花坛旁蹲下来,垂着头,摸出根烟开始抽。 很快,一辆警车停在光明村小区门口,从里面下来五六个便衣警察。赵寻从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步履轻快往小区里面走。 她见到李知著,过去打招呼,“李队,你这牌面够可以,上次把老于叫出来,这次把我叫过来。” 李知著浅笑,“老于最近应该很倒霉,不忍心再叫他。” “因为花房那个案子,他被王局骂惨了,不过也不能怨他,谁让凶手有周密的计划和充分的准备。”赵寻说到这里,哈哈哈笑起来,“多亏多亏,当时我手头有案子,要不然让我管可怎么办,顶锅的就是我了。” 李知著并没有随她笑,在赵寻耳边低语,“李金贵的儿子很可疑,先查他。” 赵寻扫了眼不远处阴沉沉的李达,拍了拍李知著的肩膀,“知道了,李老师。” 李知著:“这个案子查完后的结果和我说一声,我还挺好奇是不是他。” 赵寻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往楼里走。 做好交接,李知著和顾思周便驾车离开现场。顾思周幽幽开口,“徒弟,你为什么坚持李金贵的死不是意外?” 李知著把现场勘察的发现告诉顾思周,顾思周恍然,“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李金贵的死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个案子不复杂,用不了几天赵队就会调查出结果。” “刚刚那个小姐姐也是队长吗?”顾思周星星眼,“你们都好厉害啊。” “那……你觉得她厉害,还是我厉害?”李知著好奇看向她。 “当然是你啦!”顾思周挺着胸膛,露出傲娇的模样,“你可是我徒弟,严师出高徒。”她说完最后一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临近19点,顾思周和李知著从一栋居民楼出来,刚刚处理完噪音报警的案子。 “啊,终于要下班了。”顾思周摁亮手机看了下,还有3分钟到19点,这三分钟应该不会有警情分给她们,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洗澡了。 这一整天,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腐烂尸臭味,虽然她在车里喷了好多清新剂,但这种臭味像是扎进了她的毛孔里,根本遮盖不住。 顾思周刚坐上车,便感到裤兜里手机在震。 拜托,不要是警情啊!顾思周心里默默祈祷。 “小顾,南风马路和清江街交汇路口发生交通事故,需要过去处理。” 顾思周眼神空洞无光问,“那让交警去就可以了吧,我们还用去吗?” “需要,报案人报了两次警,说自己人身受到威胁,而且车被人砸了。” “好,我知道了,五分钟之内赶过去。”顾思周生无可恋看了下腕表,现在时间刚好19点。 * 今天是周六,徐林刚刚从格斗俱乐部出来,超强运动后,她的手脚有些酥软。她左手软绵绵的搭在方向盘上,右手点动车载屏幕,想切换到中国法制在线的广播频道。刚刚训练的时候,她右手被队友踢到,还有些抽疼,手指更是没有力气。 恰好车经过路口,她需要右拐。她踩着刹车,放慢速度,左手扶方向盘,右手还试图去摁切换。 “嘭——” 车前传来沉闷一声,徐林猛然一惊,条件反射刹车踩到底。 此时夕阳已经彻底隐匿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只剩下西边天际旺红的火烧云。 城市里的路灯已经全部打开,徐林脚踩刹车瞬间看见车头前倒地的白色电动车。 她撞了一辆电动车,以及车主。 徐林拿起身旁的手机,第一时间打120,打进去十多秒后有人接听。 “你好,这里是……”徐林倾身到副驾那边,从窗户看路边牌子说,“南风马路和清江街交汇路口,发生交通事故,有人员受伤,请派人过来。” 她随后又打交警电话,这次等待时间略长,将近三十秒才打进去,电话刚接通,她还没有开口,便听见“嘭嘭嘭”的砸玻璃声。 徐林转头看向自己这侧的窗户,窗户上贴着一张脸,原本精致的五官现在满是怒气。女人睁大眼睛,眼神发狠,一边用拳头砸窗玻璃,一边大喊,“你给我下车!下车!” 徐林看了她一眼,任凭女人拍打怒吼,不缓不慢和交警说完地址和所发生情况。她都讲完后,挂断电话才摁下车窗键,露出一条不到一指的缝隙。 徐林:“你有什么事?” 田复燃听她这句话气得肺都要炸了,“什么叫我有什么事!你开车把我撞了!” 田复燃白皙的脸颊有两厘米左右的擦伤,伤口破皮,血迹从上面流下来。 徐林抬眼瞧田复燃:“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打了120和122,等他们过来处理。” “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打120和122,你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下车来查看我的伤势吗?” “我又不是医生,我为什么要检查你的伤势?” 在田复燃的视角里,徐林被黑色防偷窥膜遮挡住,根本看不清神色,但是光听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足以把她气得炸裂。 “你给我下车!你听见没有!”田复燃咆哮怒喊。 随着她喊叫,车窗仅开的一条缝瞬时升了上去。 徐林再次拿起电话,拨通110,“喂,110指挥中心吗?我开车把人撞了,我的人身受到威胁,请尽快派警察过来。” 她说这话时,田复燃已经从车侧面单腿蹦到车前,通过挡风玻璃看清她的容貌。 “没想到居然是你!” 看到肇事者后,田复燃更是怒从胆边生,她单腿蹦跳到马路边,从草丛里捡起一块石头,又单腿蹦到驾驶位的车窗旁,举起石头用力砸下去。 “咔——” 驾驶侧的车窗玻璃出现如蜘蛛网般的裂纹。 徐林拿出手机,对着车窗玻璃拍摄,同时用另一个手机继续打110,“喂,我刚刚报过警,快点让警察出警,她正在使用工具暴力砸我的车。” “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人渣,讼棍!”田复燃大喊时,用石头砸下第二次。 徐林再次放下一丝车窗,“既然你知道我是律师,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是违法行为,属于故意破坏他人财物罪。这个罪名是根据损坏财物的金额来确定是否立案,以及量刑裁定,你现在已经完全达到立案标准。” 听了她的话,田复燃手指松开,石头瞬间脱落,砸在她脚边。她依旧单腿蹦跳,跳到车头,去看车的牌子。她看到一匹黑色的马,在金色的背景下扬起马蹄。 这车什么牌子来着? 奔驰宝马很常见,这个车并不是特别常见,但她的确见过。 “啊——”她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是保时捷。 她迅速打开手机搜,“保时捷车玻璃换一块得多少钱?” 我为什么要搜这个,明明是她撞了我!田复燃猛然醒悟,放下手机,又单腿蹦回到驾驶位车窗旁。 田复燃愤愤不平:“像你这种人渣律师,只会帮着有钱人欺负穷人,没有一点良知和道德底线,现在居然还在这里威胁我,明明是你开车先撞得我。” 徐林:“我是开车不小心撞你,但我不是故意的,而你拿石头砸我的车是故意的,这两个事情主观性质完全不一样。” 田复燃哼了一声,“算了,我不和你说了,和你这种只认钱,没有丝毫道德底线的无耻律师说话,根本就是浪费口舌。” 徐林冷笑,“在你们二极管眼里,世界只有富人和穷人,善良和凶恶,你们永远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来凸显自己的纯善和伟大。你们没有格局和眼界,更没有理性辩证思维去发现世界的复杂性。”徐林说到这里,红唇下抿露出不屑的笑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田复燃被徐林气得头嗡嗡地疼,疼痛感已经超出被撞的左腿。 “我的石头呢!”她弯下腰,悬着一条腿,单腿屈膝蹲下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石头。 “唔唔……唔唔……”车顶闪射红蓝光的救护车停在她们身边,两个穿绿色救护服的人走过来问,“是谁叫的救护车?” “不是我。”田复燃拿着石头,指着车里的徐林,“是她,是她叫的。” 徐林:“是我给你叫的。” 田复燃:“我用你给我叫救护车了吗?” 徐林:“……” 救护车工作人员:“你们到底谁叫的,谁上救护车?” 田复燃后背靠在车上,手拿着石头双臂抱在身前,微微仰起下巴,“反正我不上。” 救护车工作人员无语:“那你们谁把出车费支付一下,一共200。” 田复燃:“我是不会付的,第一,我没打电话叫,第二,我没上车。” 徐林坐在车里握了握拳头,扯过副驾的包,从包里抽出两张红色钞票,顺着窗户缝塞出去,“辛苦你们跑一趟,今天算我倒霉。” 田复燃:“什么叫你倒霉,我比你还倒霉呢。本来今天采访完,晚上要回办公室写稿子的,现在好了,都耽误了,碰见你这个人渣讼棍,晦气死了。” 徐林:“你是记者?” 田复燃:“是啊,怎么了,你怕了?怕我把你劣迹斑斑的行为报道出来吗?” 徐林:“是记者就解释的通了。记者最擅长的就是以偏概全,混搅视听,歪曲事实,挑起矛盾和对立,编写吸人眼球标题,煽动大众情绪,无中生事,无事生非。” “你你你你!”田复燃气得浑身就没停止抖过,“你居然这么侮辱我的职业!”她举起石头,狠狠地再次砸下去。 “咔嚓—*—”玻璃上的裂痕向更远方向延伸,中心的玻璃已经凹进去。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现在行为是违法吗?”徐林看到这么疯的田复燃心里有些犯怵,但气势却没丝毫妥协。 顾思周和李知著是从她们事故发生地对面路口驶过来的,她们到时,正好看到田复燃举起手中石头砸向徐林车窗玻璃。 两个人闪电停车,虽然是还是红灯,但是李知著摆手示意过往车辆减速,和顾思周一起跑向对面马路。 “住手!”李知著喊了一声。 田复燃被愤怒冲昏了头,看到警察往她这边跑,才清醒过来。 顾思周震惊问,“田记者,怎么是你?” “顾思周?”田复燃看到顾思周也是一惊。 李知著:“把石头放下。” 田复燃松开手,石头再次掉落在她脚边。石头刚落地,顾思周便踢了一脚,踢到马路边。 徐林终于把车窗全部放下来,随着车窗下落,头缓缓转向她们,“李队长,没想到是您亲自出警。” “徐律师?”李知著扫了眼车前倒地的白色电动车问,“怎么回事?是你报的警?” 徐林:“是啊,原因你也看见了,我被攻击了。” 田复燃:“是你先撞得我好不好。我绿灯斑马线过马路被你撞了!” 徐林刚想开口继续辩解,李知著屈指敲了敲车门,“你先下车。” 或许是李知著压迫感强烈,徐林犹豫一秒后,拉开车门下车。 田复燃白了她一眼,“呦,终于肯下车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屁股长进车座里了呢。” 徐林:“你这是对我的人身攻击,我警告你……” 此时,交警穿着荧光黄的制服,骑着摩托车,穿过被后面堵住的车流赶来。他下车后绕到车前看了看,问田复燃,“你过马路时什么灯?” 田复燃:“绿灯,不信你们调监控。” “这个事故机动车全责。”交警看向徐林,“你有问题吗?” 徐林:“没问题,的确是我把她撞了,她的一切医药费和修车费我都会承担。” 交警向她们要了身份证,拿出纸笔,刷刷刷写完事故认定书,递给徐林和田复燃,“你看下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签个字,签完字赶紧把车开走,后面都堵快3公里了。” 田复燃和徐林看完,直接签下名字。 徐林签完字,看向田复燃,“好了,122的事情我们处理好了,接下来是110了。” “先挪车。”李知著冷冰冰扫了眼徐林后对顾思周说,“师父,你扶着田复燃到路边等下,我把她的电动车推走。” 徐林上车把车开到几米远的路边停靠,顾思周扶着单腿跳跃的田复燃跟着往前走。 路上田复燃小声问,“思周,你说我这情况,会坐牢吗?该不会真的让我坐牢吧?这个讼棍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顾思周无奈:“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拿着石头砸她的车呢。” 田复燃:“我也是一时冲动,没控制住,主要是她说话太气人了。她撞了我,没有第一时间下车,而是在车里打电话,我气不过啊。” 顾思周:“到时候你别冲动说话了,我给你们调解下,这种事情最好私了。” 顾思周扶着田复燃走到徐林车边时,李知著也推着电动车过来。 李知著扫了眼田复燃的左腿,她的左腿外侧有一条口子,血肉外翻,上面还沾着灰土和石头粒,鲜红的血流下,把脚腕的白色袜子染透,流进鞋里。 李知著:“你们打120了吗?” 徐林开门下来,她两臂抱在身前哼了一声,“打了,救护车都已经来了,被她赶走了。” “先送她去医院。”李知著这句话是对顾思周说的。 虽然李知著有些话前面没有名字,但是对谁说话很好区分,对顾思周便是十分温柔的语气,像是暖融融的春光,而对她们则是腊九寒天的冰冷。 顾思周:“田记者,我们先送你去医院,你的腿伤势不清,得赶紧治疗。” 徐林:“那你们送她去医院吧,医药费发票收好,后续我都会报销。你们检查好后,再联系我。”她说着拉开车门要上车。 “你看看,”田复燃用食指指着徐林,“她就是这种态度!一副反正我给你钱了就可以了模样,好像这是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钱来摆平!” 田复燃单腿跳了一步,来到车后座门口,拉开车门直接钻进去。 她坐在司机后位,麻利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今天医院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是必须你陪我去。” “你给我下车!”徐林刚刚坐下,又拉开门下车,一步来到后座。她指着田复燃,“李队,你就让她这么赖在我的车上吗?我不方便动手,请你们把她请下来。” 顾思周:“徐律师,就算是路过的陌生人,看到田复燃的腿伤都会有恻隐之心,条件允许情况下送她去医院,更何况她的腿伤是你造成的。徐律师,你有责任也有义务送田复燃去医院。” 徐林:“我会陪她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的。” 顾思周笑了,“徐律师,作为律师你比我更清楚法律只是这个社会最低的行为准则,社会的运转需要法律的维持,但更多需要公序良俗的依托。你再多的精神损失费在田复燃角度,都比不上撞到她以后第一时间下车查看情况,真诚向她道歉有效。这附近的医院是二院,我们在二院等你们。” 顾思周说完拉着李知著往红绿灯路口走,准备过马路回到警车上。 两个人等红绿灯的时候,徐林已经开车走了。 李知著露出肯定的笑意,“师父,你可以呀,徐律师很少吃瘪,她向来毒舌,几乎没人能在她嘴下讨到便宜。” 顾思周嘿嘿一笑,“田记者和她之前的话我没听到,但是她让我们送田记者去医院时态度让我很不舒服,就仗义执言两句。” 两个人过马路,开向二院。路上顾思周好奇问,“徒弟,田记者说徐律师是讼棍,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知著:“大概是因为冯蔓儿子的案子吧,那个案子被告的律师是徐林。那个案子当时好多媒体关注,田复燃估计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田记者对她态度这么恶劣。” 去医院的路上,田复燃的左腿疼从没停止,但她的心情却无比愉悦。她有点不明白,顾思周骂徐林没道德,自己也骂徐林没道德,但为什么顾思周说出来以后那么解气呢。 徐林从后视镜看到田复燃模样,冷笑说,“真不知道你得意什么,单凭你故意砸坏我的车,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我是不会选择谅解的。你需要律师吗?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田复燃从后视镜里与徐林对视,故意深深剜了她一眼,把头扭向车窗。 徐林到二院时,顾思周她们还没到。她拉开车门下车,田复燃紧随其后,依然保持单腿站立姿势。徐林没管她,走向门诊大厅,田复燃则一步一跳跟在她身后。 徐林来到门诊大厅扫了一眼,向右侧走去。 “喂,你干嘛去,急诊挂号在这边!”田复燃在她身后喊。她金鸡独立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徐林,因为追也追不上。 一分钟后,徐林推了一个轮椅回来。她不情不愿说,“坐上去。” 田复燃警惕性地弯下腰,用手摸了摸轮椅的坐垫,一双狐疑的眼睛瞄向徐林。 “你怀疑我在轮椅动手脚吗?你爱坐不坐。”她说着要把轮椅推走。 田复燃两手撑在轮椅两侧扶手,“坐,难得你发善心。”她说完,一屁股坐下来。 此时医院普通门诊早已经下班,她们挂了急诊号,排队等着。排到她们时,顾思周她们还没到。 医生看到田复燃的伤口,眉头紧皱,“你挺能忍啊,血都快自己凝了,才来医院,你不疼吗?” 田复燃嘿嘿一笑,“这点伤算什么,以前受的伤比这疼多了,我都忍过来了。” 医生推了下鼻梁上黑色眼镜,“你这个伤口得缝针,是怎么弄得?车祸?” 田复燃:“对。” 医生:“医药费商量好没?缝针有两种,一种普通针,价格便宜,但是肯定会有疤,至于有多少,每个人体质不同,我不敢保证,你这个位置正好是小腿,女孩子小腿有道伤疤不好看。第二种是美容针,价格贵,用料和辅具都是进口的,医保不能报,但是保证没有疤。” 田复燃:“第一种就行。” 徐林语气坚定:“第二种。” 医生茫然看向徐林,“你是……” 徐林:“肇事者,钱我付,医生用第二种。” 田复燃:“不用,我用第一种就行,没必要第二种。” 徐林:“钱又不是你出,我说第二种就是第二种。” 田复燃急了:“你有钱你了不起啊,这是我的伤,我连选择怎么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医生茫然看着两个人,她做医生二十多年了,这种情况还真少见。 医生:“要不然,你俩出去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进来?” 徐林抿了抿唇,一脸不耐烦,外面那么多人排号,再进来还得浪费时间,“就第二种,我说得算,医生,快点给她开。” 医生出于自己的想法,还是希望给田复燃用第二种,难得出钱人还坚持第二种,还没等田复燃再开口,鼠标已经点完了。 田复燃坚持:“医生,不用第二种,我第一种就可以。” 医生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第二种已经下完了,我去准备准备,给你手术。你手术完也不能出院,得在医院住院至少三天,回去养半个多月,半个月内不要做剧烈运动,好好养。” 徐林推着田复燃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田复燃愤愤不平,“你凭什么给我做决定,不要觉得你出钱,你就可以决定一切!” 此时,顾思周和李知著刚到。顾思周来的路上很担心两个人又吵起来了,没想到还真吵起来了。 顾思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林冷着脸,“我让她缝美容针,她不肯,非要缝普通针。” 嗯???顾思周印象里美容针应该更贵一点吧,她感觉徐林说反了。 田复燃:“我都说我不是疤痕体质了,就算有一点疤也没关系,我不用缝美容针。” 徐林:“我不希望你身上留下伤疤。” 呜呼~顾思周瞳孔一震,徐林这是什么霸总发言? 徐林顿了顿,“我不希望在你这种人身上留下任何关于我的印记,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顾思周瞳孔又是一震,这话有骨子霸总狗血的味道。 田复燃对徐林刚刚升起一丝丝的好感顿时消散于无形,她抬手指着徐林,咬牙切齿,“徐林,我会记住你的,我会记你一辈子,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徐林抿唇轻笑,“那你就记吧,不过你在我人生里就像是小孩子吹得气泡,嘭地破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我叫田复燃,你给我记住,我叫田复燃。”田复燃不断重复自己的名字,“我会让你记着我一辈子的!” 李知著打断问:“田复燃,你有家属吗?” 田复燃:“没有。” 李知著:“朋友之类的?” 田复燃:“也没有。” 顾思周:“那……做完手术总得找个人照顾你。” 田复燃:“没事,腿伤而已,什么不影响,我自己完全可以。” 徐林长叹口气,“我给她找个护工,钱我出。” 田复燃仰起头,怒气冲冲瞪着徐林,“不用,我自己可以。我又不是专门碰瓷讷钱的,我不用。” 徐林没有理她,直接走向护士站去问护工的事情。 顾思周幽幽说,“我感觉徐律师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 田复燃对着徐林背影瞪了一眼,“哼,就是觉得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这种人我见多了。” 田复燃看了下手机说,“思周,我手术不知道做多久呢,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让那个徐林也回去,后续我砸她车的事,等我做完手术再联系你们。”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顾思周第一天执外勤,警情从来没断过,李知著怕顾思周抗不了,“师父,我们先走吧。” 顾思周有些不放心,对田复燃说,“你有我联系方式,你有事就找我。我去找下徐律师,和她说一声。” 顾思周走后,李知著有些好奇问,“田记者,你和思周是怎么认识的?” “啊,你不知道吗?”田复燃惊诧。 “什么意思?” “原来她没和你说啊!”田复燃神秘兮兮笑起来,“我和顾思周认识是因为你呀!” 40-50 第41章 全文最沙雕搞笑一章 “我?”李知著听得云里雾里。 “你打了冯蔓被网暴时,我发现有个号一直在给你洗白。”田复燃说到这里,突然捂上嘴,“呸呸呸,什么洗白,你本来就是清白的,我说错了。反正就有个号吧,帮你澄清,但是她一张嘴怎么说得过那些键盘侠。我就和她说,没有用,一个人声音太渺小,除非找水军,结果她直接私信我,问我有没有水军资源。” “我好赖也是传媒这个圈的,这方面资源我还是有的,就给她介绍了,我们便认识了。” 李知著眸色深沉,“水军是不是得花钱?” “对啊,而且花的少没效果,她当时还和我吐槽说把毕业一年攒的钱都买水军,节奏也没有带回来。” “一年攒的钱?” “对,我印象很深刻,她就是这么说的。” 一个为了找低价房源差点被中介骗的女孩,却花了一整年积蓄帮自己澄清,李知著想到这里眼窝有些热。 她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滋味,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酸涩但是却很喜悦,感动到难以用语言形容。明明在她来周知派出所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顾思周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却坚信自己,为自己澄清花了一年的积蓄。 田复燃抬头看李知著神色变化,“李队,你是不是很感动?我当时还劝她,别花这个冤枉钱,她那点钱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是她很坚定,她说你是她的女神,你绝不是那样的人,她必须为你发声。我一个局外人都很感动,要是有个人可以这么坚定相信我就好了。哎~可惜没有啊。” 等顾思周和徐林两人回来时,她们已经不聊了。 徐林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人,她带女人到田复燃身前说,“你住院这段时间让田姐照顾你,你看我对你好吧,给你找个同姓的。” 田复燃得意笑起来,“你不是说不记我名字吗?目前姓氏记住了。” 徐林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从包里抽出一个名片放在田复燃轮子扶手上,“我给你存了十万,不够给我助理打电话。” 田复燃拿起名片,上面写着郑扬助理律师。 “好呀。”田复燃拿起名片,抬头冲徐林笑,笑中还有一丝挑衅,“你给我存钱,估计也得说我的名字,看来你已经记住我的名字了。” 徐林脸色更冷了,她转向顾思周:“顾警官,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顾思周:“当然,等田记者做完手术后,我们会处理她砸你车的事件。” * “啊……今天终于结束了。”在回派出所的路上,顾思周斜躺在副驾,身体软的像一滩水,从座椅上缓缓往下流。她感到又困又饿又乏,身上还弥漫着腐尸的臭味,分分钟想赶紧洗澡。可是她还不想去洗澡,连根手指都不想抬,心想回家裹着这身酸臭的警服直接睡得了。 懒人很矛盾。 李知著安静开车,尽量开得平稳,让顾思周好好休息。车开到派出所时,顾思周已经熟睡,呼吸均匀。 李知著不自觉地笑了,眼睛里写满了温柔。 “谢谢你,思周。”李知著抬手,手指轻轻把顾思周眼皮上的碎发拨开。 她打冯蔓被撤职被网暴,她一点也不在意,当一个人经历得够多,够绝望,这些事情根本伤害不了她分毫。但她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孩为自己澄清而花了一年的积蓄,她甚至能脑补出顾思周对着手机,看到那些抹黑压不下去的评论而愤怒尖叫,气得粉腮鼓鼓的。 “噔楞——”顾思周一个打挺坐起来,她眼前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太清。 “我们要出警了吗?”顾思周看向李知著,她睡得有点懵,脑袋里乱乱的。 李知著摇摇头,声音极其温柔,“我们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们回所里交车,我看你睡得太香了,没舍得叫醒你。” “我睡多久了?”顾思周两手在自己腿。间乱摸找手机看时间。 “大约一个多小时吧,”李知著看眼车前面的电子表,“还有一分钟就是明天了。” 就在她们睡觉这段时间,派出所的警车进进出出,已经拉回了4波打架的人,整个大厅乱哄哄的,还弥漫着一股酒气。 顾思周和李知著交接完后,开车回家。 凌晨对于黎城的人而言,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可她们却像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在路灯下驶在回家的路上。 温馨,平淡却又真实,充满烟火气。 回去的路上,顾思周软塌塌散在副驾驶位,她的头发随着她东奔西走一天已经不再蓬松,软趴趴地贴着头皮。她没有继续睡,而是歪着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你在看什么,思周?”李知著有些困了,和她说话提神。 “我在看夜景,我第一次在黎城找到安心的归属感。”顾思周看着江对面摩天大楼上变幻的灯光,“以前的黎城不管有多繁华,夜景有多炫丽,我虽然置身其中,但它们却不属于我。它们离我特别遥远,像是隔着整个浩瀚无垠的宇宙,根本不能触及。” 清凉的江风吹动着发丝,拂过顾思周的脸庞,她缓缓抬起手,微微伸出车窗外,“而现在,我感觉它们属于我,很真切,这一切都触手可及。”她微微曲起五指,眼眸微弯,“我抓住它们了。” 顾思周的话,触动到李知著,她有时候也觉得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链接,原来这叫做归属感。 李知著像是在波涛汹涌大海上独行的舟,而所谓的现实世界,不过是她行舟时看到的海市蜃楼,她以一种虚无缥缈游离感穿行其中。 而现在,和顾思周一起回家,想到明天早上起来会和顾思周一起喝香浓的粥,会一起上班,她居然升起一丝期待感。她不仅期待明天的早餐,更期待以后和这个女孩一起生活点滴。 汽车行驶过马路,孤舟航行过巨浪。 在李知著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她的海市蜃楼在逐渐变得真实,正在一点点拉着她这艘孤舟归航。 * “走啦,走啦!”顾思周拎着自己的警服和保温饭盒匆匆往门口跑,踢掉拖鞋,穿自己的运动鞋,“呜呜呜,怎么感觉今天要迟到了呢!” 李知著跟在她身后,口中还叼着顾思周早上烙得角瓜鸡蛋馅饼。 “你是不是已经吃第五个了?”顾思周穿好鞋,看到李知著把最后一口饼吞到口中问。 “嗯。”李知著很诚实应了一声。 顾思周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吃这么多啊,过几天你长肉可不要怨我哦。” 李知著穿鞋,眼神还有些幽怨,“主要是你做得太好吃了,根本控制不住。” 顾思周拎起保温饭盒晃了晃,大眼睛闪烁着晶光,“那今天中午不得撑死你。” 经过这几天治安科摧残,顾思周才清楚意识到什么叫忙得吃不上饭,她不想中午再和李知著啃卷饼,所以早上特意起来炖排骨,留着两个人中午吃。 两个人和之前一样说说笑笑赶往周知派出所,迎接一天新的警情。 晚上八点半,顾思周和李知著刚刚出警回来,值班同事叫住她俩,“李队,小顾,从指挥中心转过来新的警情。” 顾思周顿住脚步,“什么警情?” “报警人说自己找小姐被骗了。” 顾思周?? 顾思周:“他不知道嫖。娼是违法吗?他打电话报警???” 周知派出所辖区范围是黎城市最大的,这里有大学城,周边全是日租房、民宿和酒店,还有新建的商场,酒吧一条街,又有城乡结合处,每天警情不断,情况各异。 李知著和顾思周十分钟后到达报警人所在的大学城附近酒吧一条街,走向蹲在马路边的男生。 男生长得很白净,带着黑色金属框眼镜,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身板看起来很单薄。 顾思周:“你就是报警人吧?” 男生站起来,“对,我叫江柯,是我报的警。” 顾思周拿出出警记录和笔:“具体情况说一下。” 江柯:“我今天约了个妹子,钱已经付给她了。她让我先洗洗,我就去洗了,结果出来我发现她不见了,她还给我留了纸条说有事一会儿回来。” 江柯手伸进牛仔裤兜,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就是这张纸。” 李知著:“你给她多少钱?” 江柯:“一千,用现金支付的,我刚刚从ATM机里提的,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两千块钱,这可是我半个月生活费!” 顾思周:“你知道嫖。娼是违法的吗?” 江柯点头:“我知道,但我第一次,我就是……”江柯露出烦躁表情,“我就是气不过啊!怎么这次被骗了呢!” 江柯愤愤不平:“警察姐姐,你们一定要帮我抓到她,这个钱可以不要,我可以上交,可以给国家,但是绝不能被这种人骗去!” 李知著脸色冰冷:“你先和我们回派出所。” 江柯主动抬起双手。 顾思周有些困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柯茫然:“不戴手铐吗?” 顾思周:“不用了,走吧。” 车里弥漫着一股从江柯身上飘散出来的酒气,李知著把所有车窗都放下来放味。 坐在后座的江柯挪了挪屁股,“警察姐姐,我想问下,我要被拘留多久?我学校还有个论文答辩,我一周后还得代表我们学校参加一个竞赛。” 李知著:“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报的警?” 江柯双手搓着头,“我不知道,我喝得有点多,气不过,就打电话了。” 李知著补刀:“后悔吗?” 江柯:“那我现在下车当成无事发生还来得及吗?” “想什么呢,当然来不及。”顾思周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回到派出所,顾思周和李知著把他带到询问室。顾思周先开口,“你是这附近上学的学生吗?” 江柯:“对,我今年大三,是航科的在校学生。” 顾思周:“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找的她?” 江柯:“我有一个同学,他帮我介绍的。” 顾思周:“一个同学?” 江柯:“对,同学,我这第一次,我不熟悉,我真的第一次,真的。” 顾思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同学是通过什么途径找的?” 江柯:“群,我们有企鹅群,一般都从那里找,群里会有人发照片,我看照片选人。” 顾思周把江柯手机递给他,“手机群翻出来,让我看看。” 江柯回过神来,挤出一丝笑,“警察姐姐,这样不太好吧,手机属于个人隐私。” 李知著两指揉着太阳穴,坐在江柯对面,“你都来到这儿了,还要什么隐私。警察办案,让你找就找。” 江柯纠结片刻,手机解锁,点开企鹅头像,点进去一个群。 顾思周:“就这个?” 江柯点点头。 顾思周翻动这个群聊天记录,看到很多美女照片,不过这些照片明显是P过的。 江柯探头过来和顾思周一起看,“都长得不咋地,P完了还这样呢,实际更丑,没有警察姐姐千分之一好看。” 坐在对面的李知著屈着手指敲了敲桌子,“你给我老实点,闭嘴,坐回去。” 李知著这种松弛的狠戾劲江柯很吃,本本分分坐回去,只好用余光瞟自己手机。 顾思周滑动看完群记录,退回去,点击进入屏幕上第一个聊天的人,人物头像虽然没有放大,但肯定是个美女的照片。 “这就是你联系的女人,是吧?”顾思周点开后,把手机拿到江柯面前。 “对,就是这个。” 顾思周往上划了两页看聊天记录。 南柯一梦:三件套多少钱? 金色的香:500,不讲价。 南柯一梦:包宿呢? 金色的香:包宿1200,包括三件套,其他特色服务随便点,不另收费。 南柯一梦:以前不是一千吗? 金色的香:物价都涨了,我们也得涨啊。 顾思周看到这里问:“三件套什么意思?” 江柯:“就是服务形式,包括哔——哔——哔。” 顾思周:“你很懂啊,你第一次就这么懂?” 江柯急了:“我朋友,我朋友和我讲的啊,我也不懂他教的我,我都是和他学的。” 李知著嗤笑一声:“你刚刚说的是你同学。” 江柯一愣,连忙解释,“都一样,既是同学,又是朋友,不冲突。” 顾思周又问,“你说‘以前不是一千吗’是什么意思?” 江柯:“也是我朋友和我说的,真的,他说都是这个价。” 江柯愤愤不平:“警察同志,你们抓我没有问题,但是那个骗我的女的你们也得抓,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顾思周往下翻手机聊天记录,没看到照片,“她照片你有吗?” “哎呀,别提了,她本人和照片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对着她照片根本找不到本人。她来了以后我都不乐意了,这样的还一千二,这不是骗钱呢吗!但她说她技术好。”江柯啧了一下,“我就动心了,后来讲到一千。” 顾思周又翻看聊天记录,把女人的电话和P完照片记录下来,暂时把江柯扣押在派出所,和李知著去找那个女人。 她们先到江柯所开的酒店前台,根据江柯所说时间调取酒店监控录像。她们从视频里看到穿荧光黄色短裙,白色吊带的女人在江柯说时间出现在大厅,衣着和江柯描述一致,准备以这个女人的衣着特征找人。 前台小姑娘跟着一起看视频,“这个女人刚上去不久。” 顾思周和李知著相互望了一眼。 李知著对前台小姑娘说,“你和我们一起上去。” 电梯门打开,李知著和顾思周在T型的走廊扫了眼,走廊没有一个人。她们走向江柯的房间号,在门口停下,示意小姑娘敲门。 小姑娘在这样廉价酒店当前台,配合警察敲门的事干多了,很熟练敲门说,“你好,客房服务。” 她敲了两声,没人应。 顾思周把耳朵贴在墙上,里面有哗哗哗流水声,“应该在洗澡。” 李知著:“继续。” 小姑娘又用力敲了好几声,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女人裹着浴巾打开房门,黄色的头发散落在锁骨处,湿漉漉的还在流水。 小姑娘闪身,顾思周和李知著同时出现。 女人眼里闪过惊异,困惑,但却没有惧色。 女人:“你们有事吗?” 李知著:“穿好衣服和我们走一趟。” 女人:“凭什么,我住酒店不行啊,挨着你们什么事了?” 顾思周:“这个房间是用你名字开的吗?” 女人:“你管,是我男朋友名字开的,怎么,你们警察连开房都管?吃饱了撑的吧!” 顾思周:“你男朋友叫什么名?什么工作,多大了?” 女人不紧不慢:“我男朋友叫什么管你们什么事啊?怎么了,他犯事了?他犯事你们找他去,别来打扰我,他还没回来呢!”女人说着推门要关。 李知著抬手摁住门,就算是女人用整个身体重量去关这个门,门都纹丝未动。 顾思周:“开这个房间的男人叫江柯,他刚刚打电话报警说他招。嫖被骗,人在派出所呢,你还想继续编故事?” “艹!”女人听顾思周这么说完,眼里全是怒气,“这个龟孙子,我都和他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他特么居然报警!这个傻B,他是不是没脑子!” 李知著单手顶开了门,女人后退两步,不再争辩,幽怨看了她们俩一眼,捡起床上的衣服去卫生间。 在带着女人回派出所的路上,女人嘴里嘟嘟囔囔全是“傻逼,傻叉,真丧啊”这样的话。 顾思周回头看她,“他说你骗他,出去买瓶水就没有再回来。” 女人向上翻了个白眼,“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这么个傻叉!我根本没骗他,我要是骗他还能回去吗?早知道老娘不回去了!” 顾思周困惑,“那你出去干什么了?” 女人叹口气,“他说要包夜嘛,而且还讲了两百块钱,我很亏的。正好当时有个短单,就在附近,我想着做个短单再回来,没想到这个傻逼会报警。” 李知著和顾思周把女人带到询问室,又把江柯带过来。 江柯看到女人,小眼睛瞬时亮了,指着女人大喊,“就是她,就是她,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傻逼!”女人也抬手指着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是脑子被猪拱了吗,你嫖。娼还报警,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居然骂我!我报警怎么了,我不报警,警察去哪里抓你!你不就是抓着嫖。娼的人被骗了不敢报警的心态才出来招摇撞骗的吗!我就是要报警,我宁可自己被拘留,我也要把你拉下来!要死我们两个一起死!”江柯单薄的小身板说这些话都有些吃力,呼呼大喘着气。 顾思周看向李知著,一般这种情况下,李知著都会出来警告他们闭嘴,但是现在的李知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目光随着两个人说话移动。 她在看乐子! 顾思周恍然大悟,她的女神居然看乐子,女神居然还有这么阴暗,不为人知的一*面。 “纯纯大傻逼!就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我根本没有骗你,不信你问这两个警察,我后来又回去了!”女人气得脸颊涨红,胸口剧烈起伏。 江柯看向顾思周,顾思周颔首。 江柯登时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他后悔至极。 “傻逼,老娘今天真是丧,碰见你这个傻逼。”女人声音带气坐下来。 江柯反过神来,突然暴起,指着女人鼻子,“你这个臭婊子,都是你害的我!” “坐回去。”李知著在江柯要站起来的瞬间,单手把他摁回到座位上,手拍了下他的脑袋,“给我老实点。” 江柯求救般的眼神看向顾思周,“警察姐姐,我会不会留案底啊?我可是个好学生,我品学兼优,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嫖。娼留下案底,他们对我一定很失望。” 女人哈哈笑起来,“你这个时候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傻叉一个,还品学兼优,自己JB都控制不住的人还品学兼优,笑死了。” 顾思周怕这两个人在一起再爆发冲突,把他们分开了。 李知著抱着例行公事的态度,和顾思周对这个女人进行询问。女人名叫王颖嘉,今年21岁,是附近师范学校的在读生。 询问马上要结束的时候,李知著开口,“你想挣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个?自甘堕落。” 王颖嘉之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听到李知著这么说,抬起头,“你说谁堕落?我觉得我比你们都高尚,都聪明。” 顾思周一直在电脑前做记录,听她的话抬起头。 王颖嘉冷笑,“你们不理解很正常,你们理解了,就不会说这句话了。你们觉得交男朋友的女生就比我高尚吗?她们不和男朋友睡?本质不还是都一样。我是睡一次给一次钱,可她们呢?没准还倒搭钱去给那些臭男人,还为他们伤心流泪,蠢死了。” 顾思周笑了,“听你这么一说,还有些道理。” 李知著眼中划过一丝惊异,更多的是害怕,“师父,你别听他们说的话。这些人自己都一套逻辑,她也好,还有刚才的江柯,都有自己的逻辑体系。很多连环杀人凶手,还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呢,你别被他们带偏了。” 王颖嘉冷笑,“是啊,反正世人皆醉我独醒,我和你们说这些也是浪费口舌。” “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要扫黄,有什么可扫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真是没事闲得慌,养你们这些吃干饭的警察,有那精力多关心穷苦人不行吗?”王颖嘉微微仰起头,轻蔑与不屑尽在脸上。 顾思周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向王颖嘉,“这么说,你觉得国家应该把这个行业合法化?” “对啊,你情我愿的,犯什么法!” “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跟着一起站起来,“师父,把她带走,按照流程处理就行。” 顾思周走到王颖嘉身边,轻声问,“那你怎么判断哪些人是心甘情愿去做这件事的呢?” 王颖嘉抬头,眼睛转了转,“愿意干的人,自然是自愿的。” “娼妓在我们国家自古有之,据说这还是最古老的职业之一。自古以来,从未禁止,所以,在我们的成语里,有一个词叫‘逼良为娼’。” 王颖嘉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似乎就等顾思周说这样的话,她不卑不亢反问,“什么是良,什么是娼?这些都是男人给女人的定义,他们自己逛窑子不说自己脏,反而说窑子里的女人是下三滥的娼妓,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想怎么说都行。你这个成语就是他们定义的,我和你讲,不要被他们定义,他们所有对女人的定义,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服务的。自己的老婆就叫良,妓院里的就叫娼,凭什么啊?他们不逛,怎么会有妓院?怎么会有娼妓?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牲,和刚才那个傻叉一个德行。” “思周,别和她说了。”李知著走过来,拉着顾思周胳膊。 顾思周笑得温柔,“我觉得王颖嘉说得对。” 第42章 李队积压已久的冯蔓视频之仇终于报了 王颖嘉对顾思周竖起大拇指,“姐姐,你是清醒的,真的很少有人能认同我。你真正认同我这个想法,你的世界将会大不一样,豁然开朗,能看明白很多事。” 李知著有些急了,拉着顾思周的手腕,“思周,我们走。” “徒弟,让我再和她说几句吧。”顾思周依旧笑得温柔,她缓缓蹲下来,用一种仰视的姿势去看王颖嘉。 “你说的没错,良与娼的定义本质就是错误的,如果一件事,用这样的标准去定义女人,而不去定义男人,那么这个事就是不公平的。但是你说这句话的前提,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商品的位置上。你反对国家扫黄,反对良与娼的划分,却还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商品来贩卖,从本质上物化自己。当这个行业真正商品化,每个女性都是商品。商品可以有自己的意志来决定是否成为商品吗?没有,当她们出生那一刻,注定会被打上商品的标签。” “如果大家都是商品,那么顾客就具有挑选的权利,我想更多的顾客喜欢小的,嫩的吧?这就是曾经八大胡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雏妓馆,那里的孩子最大不超过十三岁,你说这样的孩子们,她们真的是自愿的吗?也许是自愿的,当一切合法化的时候,在她们刚出生不久,就会被灌入如何成为一个优质商品的思想钢印。她们没有选择,她们只能成为商品,被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 顾思周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真诚的目光带着善意看向王颖嘉。 这么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如雷击。 王颖嘉红唇微动,抿唇不语。 “到那个时候,我们每个女性的权利,将会面临彻彻底底的被剥削。我从你的言语中能感觉出来你厌恶男权社会上对女性的枷锁,可是你走的路,却是给枷锁上增加封印,而不是解除封印。” 王颖嘉垂头不与,她喉咙微动,嗓子干哑,微有疼意。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女性从出生便成为商品,我们的扫黄行动必须进行下去,这是不能逾越的底线。”顾思周这句话说得很坚定,温柔且坚定。 “另外,我想你不是真的为了钱去做这件事吧?”顾思周的手轻轻搭在王颖嘉的手上,像是温柔的邻家姐姐在和她谈心。 “我曾经看过一个报道,东京电力公司女高管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个女高管年收入非常高,但却作为站街女被杀。很多人不理解她的堕落,她明明有身份,有地位,为什么要去站街?” 王颖嘉抬头,眼中泛起一层水雾。 “很多人指责她的堕落,还说她是因为欲望无法满足,所以才去站街,直到我看到一本书,那里面分析了她去站街的原因。我们不是自甘堕落,只是我们在自己生活领域里有无法排解的压迫和约束,我们需要找个可以作为主导权的途径来释放,而她则选择站街。” 王颖嘉在眼圈打转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如漫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顾思周站起来,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把她揽入怀里,“想哭就哭吧,哭也是一种排解方式。” “从来没有人……”王颖嘉哽咽,手臂环在顾思周的腰上,“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都说我、说我、自轻自贱……” “没有一个人是轻贱的,”顾思周手轻轻抚摸她后脑,“别人怎么看你,都不如你自己珍视自己重要。” 李知著立在旁边默默看着她们。 顾思周刚刚说的话,不只是触动到王颖嘉,也震撼到李知著。她为自己刚刚担心顾思周被王颖嘉带偏而愧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顾思周是精神上真正的强者。 李知著对王颖嘉是鄙视的,是不屑的,她对王颖嘉只是按照流程的工作,她也清楚王颖嘉从拘留所出来,肯定还会去卖。可是顾思周不是,她对王颖嘉是认同,是怜悯,是救赎,当她把哭泣的王颖嘉揽在怀里,任由她哭泣的时候,她根本不是人,而是神,只有神才能发出这样明艳夺目的光。 和顾思周相处越久,李知著越是发现她的聪慧,她的善良。她远比李知著想象的要强大,只是这些都掩藏在她太过甜美外表下,让不了解她的人总会通过她的外表先给她下定义,就连李知著刚遇见她时,也是觉得她只是单纯,可爱,甜软的小姑娘。 按照法律,王颖嘉要去拘留所进行行政处罚,顾思周送她出去。王颖嘉上车之前露出真正的笑容,“警察姐姐,你放心吧,我从那里出来后,绝不会再出来卖了。” 王颖嘉含笑,带着一丝害羞,“警察姐姐,我以后能来这里看你吗?我保证,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当然可以。”顾思周揉了揉她的头,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你还在上学,把学业搞好最重要。” 送走王颖嘉,顾思周转向旁边的李知著,李知著从询问室出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 “你怎么啦?一直闷闷不说话?”顾思周眨了下眼睛,卖个萌,“该不会是因为我非要和王颖嘉说话而生我的气了吧?” “师父。”李知著很郑重其事叫了她一声。 “嗯?”顾思周歪着小脑袋,“怎么了?” “师父。”李知著认真且严肃喊她,“你是我的师父。” “我本来就是啊。”顾思周笑嘻嘻,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贝齿。 李知著随着她一起笑了,“你说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哪本?” “就是东京电力女高管被杀那本书。” “哦,那本书啊,叫《厌女》,你想看吗?家里有,不过那本不是破案的书,虽然写了这个案子,但不是以案子为主。” “借我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回去我就找给你。”顾思周抬手看了下表,“距离下班还有五个小时,可我现在已经有点困了。” 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李知著心疼说,“你去宿舍眯一会儿,现在没有警情,出警时我叫你。” 顾思周的确有些累了,她打着哈欠,“那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不睡吗?” “我不困,你去睡吧。” 李知著陪着顾思周去宿舍,顾思周沾床秒着,李知著把空调温度从23调到26后,给顾思周盖上警服外套,关门出来。她在外面刚坐一会儿,手机震了下。 发财:老板,我回来啦,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哦~有重要情报,你一定要来。 今晚派出所出奇安静,没有什么警情。李知著犹豫片刻回复:好。 发财:啊啊啊,老板你被撤职就是好,说来就来! 李知著望了眼宿舍,对值班的徐辉说,“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思周还在睡觉,要是她醒了你和她说一声,说我很快回来,不过我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估计她没醒我就回来了。” 徐辉应下来,李知著的嘱咐让他觉得有些怪,自从顾思周和李知著转到治安科,她们俩形影不离,尤其现在,有种小情侣热恋时偶尔分开时那种黏腻感。 徐林发现李知著平时惜字如金,但是对顾思周话便会多起来,刚才的交代,一句话就能说完,她却说了那么多。 李知著开车直奔一家酒吧。 酒吧开在黎城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这里才是黎城真正的夜生活。李知著推开酒吧的门,酒吧里吵杂的音乐声传过来。 酒吧的舞池里,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跳舞,他们头顶上的光线晃动,欲望在这里肆意释放。 李知著穿过舞池里摇动的男女,直接走向吧台。 长长的吧台坐着很多人,李知著扫了一眼,便走向穿着蓝色花纹衬衫,粉色花纹大裤衩,脚踩一双白色凉拖的男人。 男人短发,偏分的那侧有几根头发挑染成蓝色,他五官棱角分明,肌肤古铜,露出来的右手臂有青色的纹身,细看是一只玉如意。男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动盛满黄色酒的玻璃酒杯,神色慵懒,令他看起来更加痞里痞气。 李知著在他旁边高脚椅上坐下。 发财刚才还恹恹的神色,看到李知著后立刻变了,“老板,你来了,好快啊。” “老板,两年不见你比之前还漂亮了,越来越迷人了。” “别说废话。”李知著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红色钞票放在吧台上,对服务生说,“这是他的酒钱。” “换个地方。”李知著从长椅上下来。 “去哪里?”发财眼睛闪亮,兴奋期待,“老板,这次我是不是有机会近身服侍?你给我个机会吧,我这么帅。” 李知著看都没看他,直接往前走。 “哎,老板,等等我。”发财拿起那杯酒,吨吨吨一口气干了。喝酒时,他另一只手摁住服务员收钱的手,从里面抽出一张红色钞票。 服务生神色微变。 发财放下空空的酒杯,“剩下的才是你的小费。”他把红色钞票塞进衬衫上衣兜里,匆匆往出跑。 “老板,老板,等等我。”发财追着李知著出来,像是一条哈巴狗。他手刚刚放在副驾拉手上,李知著命令,“去后面坐。” “为啥啊,我想坐副驾,想离你近一点。”发财眼巴巴看向李知著。 “后面,前面不是你坐的。” “老……”发财还要开口,李知著凌厉眼神扫过去,他乖乖闭嘴,后退一步拉开后排车门。 坐上车后,发财贱兮兮问,“老板,你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他双手抓着副驾的座椅,身体探向前,“就那个小白脸检察官,根本抵不上我一根手指,而且人还没我帅。你和他也不是一路子人,不合适,咱俩才是最合适的,我属于典型忠犬男友。” 李知著开车,看都没看发财,语气冰冷,“闭嘴。” “老板……你怎么每次都对人家这么冷淡啊,人家为你出生入死的。”发财委屈地撅起嘴。 “你没拿钱?”李知著这次转头,目光落在他抓着座椅的手上,斜了他一眼,“把你的手从座椅上拿下去。” “不是,这座位是谁坐的啊?这么金贵?我不能坐也就罢了,我手还不能抓座椅了。”别看发财这么吐槽,手早已经乖乖从座椅上放下来。 “反正不是你。” 发财被怼得自闭,转头看向车窗外,发现李知著开的路越来越偏僻。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个人少,没监控的地方。” “我的天啊,好刺激啊!但我啥都没准备咋整!没有措施可以吗?”发财满脸期待,“老板,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为你守身如玉的,我多不容易啊。” 李知著冷笑,车速继续加快,三分钟后,她把车开到正在施工的路段。这里因为道路施工拓宽,之前的路灯都被拆了,新的路灯还没安装,光线昏暗,像是璀璨城市里的小黑点。 李知著下车,往里面的施工围栏走。发财激动地下车,屁颠屁颠跟在李知著身后。 “老板,老——”他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连忙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扛着李知著飞扫而来的一脚,被踹得后退两步才立住。 发财忍着双臂的痛意,龇牙咧嘴,“老板,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敢情是来打我的?” 李知著垂眸,昏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眸色,她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对发财勾了勾,示意他出手。 “啊——”发财突然间扑倒在地,屈着膝盖,双手抱着头,“老板,你想打就打吧,我绝不还手。” 发财才不傻乎乎去和李知著动手,他又不是没和李知著打过,没有一次尝到甜头,李知著下手有多狠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 他发现李知著是真的很生气,很想揍他一顿,如果这个时候他再还手,那肯定得躺医院,还不如服软让李知著打两下。他了解李知著,这种不反抗的反抗,李知著打几下就不会再动手。 “起来!” “还手!” 李知著一脚踢在他肚子上。 发财依旧抱着头,“老板,我就是你的狗,你打我我怎么能还手呢!你打吧,我就是给你卖命的,你杀了我我都写遗言说是自杀。” “起来!还手!”李知著照着他的肚子又踢了一脚。 发财从嗓子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是在忍着剧痛。 “老板……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发财**,转过头,用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这一脚踢在发财膝盖处,“你给记住了,以后别故弄玄虚给我发什么惊喜。” “你指我给你发的那个女人视频?”发财摸不着头脑,“那个视频怎么了?没啥问题啊。” 李知著眼眸暗沉,踩住发财的一个脚踝。 “啊啊啊啊——”发财惨痛地叫起来,身体都在抖,“老板,我错了错了,不发了,不发了,再也不发了,我本来是想去你那里邀功的,没想到邀出罪过了。” 李知著把脚从他身上移开,往前走了两步。 发财喘着粗重的气,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他想不明白,给李知著发的视频到底有啥问题。那个视频对于普通人来说血腥暴力,但是对于杀人不眨眼的李知著,根本就是毛毛雨,她为什么这么生气。要不是自己机智,立刻倒地服软,他绝对会被李知著打得半死。 “你和我说的重要情报是什么?”李知著转身看向他问。 “我……我……”发财上气不接下气,“我拍到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S,但我看很像。” 李知著眸光闪过惊异,两步蹿到发财身边,蹲下来,扯着他的衣领,“照片呢?” 发财心里叫苦,老板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对待他,他刚被她揍啊!就这么扯着衣领把他拎起来。 “在,在我裤兜里。”发财摸着自己粉色花裤衩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 李知著甩开他,拿着照片快步往车方向走。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无情了。 发财忍着肚子和脚踝的痛意,撑着身体站起来,一步一挪往车旁边走。 李知著打开车里的灯去看照片,照片拍的是一辆蓝色的轿车侧面,轿车车窗都贴着防窥膜,里面根本看不出有人。 她夹着这张照片摔在发财身上,“这就是你说的线索?S呢?” 发财委屈的泪水在眼窝打转,“老板,我为了拍这个照片,被他们追杀整整四天,拼死穿过森林带才活下来。也许坐在车里的人是S,但是我当时真的没有拍她脸的机会,她身边都是保镖。” 李知著冰冷语气软下来,“辛苦你了。” 发财扶着车站起来,靠在车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习惯性递给李知著。李知著没有去接,发财放在自己口中,“老板,我总是忘记你已经戒了。” “我让你查代号叫‘苏尔’的中介有进展吗?” “没有。”发财眉头紧皱,摸出打火机点上火,微弱的红色火星闪动,“我根据你发我的网站上去吊了一段时间,没有这个人。不过干他们这一行的,干一单换一个名,估计也查不出什么线索。老板,你觉得苏尔和S有关系?” 李知著沉眸,“苏尔把冯蔓交给的是阿坦雇佣军,而这个组织以前一直服务于S。” “自从S势力被你端了以后,也有其他组织和势力雇佣他们。”发财一改刚刚的玩世不恭,变得严肃起来,“老板,别找S了,也许她早已经死了,你何必把余生精力全放在找她上。你脱了这身警服,我们一起行侠仗义,逞强除恶多好。” “她没死,我必须找到她。”李知著双臂抱在胸前,后背靠在车侧,目光放空,看向前方漆黑的围栏,“找到她,杀了她。就算我不找她,她也会主动来找我的。” “这里是中国,又不是她的地盘,她就算找到你,也不用怕她。”发财说到这里,咬紧牙根,眸中发狠,“要是她真的敢出现,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杀了她。” “别多管闲事,你只负责找。”李知著语气再次冷硬起来,“我没付你杀她的钱,我也付不起。” 李知著打开车门,从中控台箱子里拿出一个银行卡,递给发财,“密码不变。” 发财接过银行卡,又痞里痞气笑了,“老板,被你包养感觉真好,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李知著冷漠看他一眼,打开车门坐上去,启动车。 发财连忙去拽离自己最近后排车门,拽不动。 被锁住了! “老板!”发财一声长呼,凄厉喊起来,“老板!” 在他的呼声中,李知著已经倒车,一个漂移调转车头开走了。 开回派出所的路上,李知著在不超速情况下猛踩油门。她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半,不知道顾思周有没有醒。她有些担心,怕顾思周醒了见不到自己。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对顾思周的牵挂,踩着油门的脚又下去一点。 李知著直接把车开到派出所,她刚开车进去,就看到四台警车头顶红蓝光变幻闪烁,明显是刚出警回来。她走的时候清冷的派出所门口,现在好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来往。 有新的警情了? 李知著下车,快步往大厅走,脚刚踏上台阶,便闻到里面浓重的酒气。她看到接警大厅里米黄色的地砖上血迹点点。问询室那一排的长椅上,扣着十多个带着手铐的男人。 “发生什么事了?”李知著问接警台的同事。 恰好徐辉从讯问室出来,看到李知著走过来说,“李队,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警情,有三波打架的被我们带回来后,在派出所里打起来了。” “思周呢?”李知著紧张问。 徐辉被她问得一愣,眼神闪烁。 李知著没顾他回答,径直朝着宿舍方向走。 “李队,思周……”徐辉跟在她身后,十分为难,“思周没在宿舍,去医院了。” 第43章 那是要脱光了洗吗? “哪家医院?”李知著声线有些发抖。 徐辉犹豫,吞吞吐吐,“思周走之前说,先别告诉你。” “哪家医院!说!”李知著突然厉声问喝问。 徐林不敢去看李知著已经发红的眼睛,垂着头,“应该去附近的中医院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知著人已经冲出去。 李知著飙车来到中医院,下车直接冲到急诊。她根本等不得找护士查挂号的人,快步走在急诊大厅长廊,目光扫来扫去。 终于,她在急诊留观室,看到熟悉的蓝色制服。有两个穿蓝色的制服的人,其中一个站着,身体挡住另一个坐着的蓝色制服。李知著加快脚步,走向他们。 顾思周蓝色制服肩膀处有斑驳的血迹,红色的血在蓝色制服上,已经有些发黑。她左边嘴角贴着白色纱布,左脸肿的有些扭曲,鼓了个很大的包,脸颊红紫一片。她眼角处也有红紫,眼皮肿涨,把原本大眼睛挤压得就剩一条缝。 看到这样的顾思周,李知著血气上涌,手不知不觉紧紧握住。 还没等李知著走近,顾思周用没打吊瓶那只手对她挥了挥,眼里全是喜意。 她在高兴什么?李知著不解,她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高兴?李知著怒火已经到达极点,顾思周居然还挺高兴。 “唔……”顾思周张嘴有些费劲,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唔。 陪她一起来的王奇解释,“小顾嘴角刚刚缝了一针,麻药劲还没过,说话有些不方便。” 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眼神纯澈得很。 李知著快要心疼死了。 她压抑着情绪,“怎么回事?” 王奇看了看顾思周,顾思周没有被打的眼睛用意很深看他一眼。 王奇:“小顾……嗯……自己摔了一跤。” “你信?”李知著咄咄逼人反问。 王奇又看看顾思周,纠结片刻,哎呀一声,“小顾,李队是干什么的,伤是摔得是打得,那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你骗不了的。” 顾思周清澈的眼神暗了暗。 王奇:“今晚抓回来三伙打架的,刚抓回所里,有些混乱,没有一个个都扣上,不知道怎么的,有四个人又在派出所打起来了。我们上去制止,嗯……小顾也去了。” 顾思周从兜里摸出手机,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递给李知著看:我是不小心被打的,他们不是真的打我。 李知著冷冰冰的目光看向王奇:“谁打的?” 王奇:“当时很混乱,说实话,我也没看太好,就看到小顾被打倒下了。” 顾思周连忙快速打字,再次举起手机到李知著面前:没有倒下,就是退了两步而已。 都这个时候来,她还在逞强! 李知著心疼又有些气。 她压制住情绪,对王奇说,“我在这里留下来陪她,你回去吧。” 王奇看了顾思周一眼:“好,李队,那我先走了,我回去帮小顾请个假?” 李知著:“连我的也一起请了。” “好。”派出所所有人都知道李知著和顾思周形影不离,李知著一起请假是王奇意料之中的事。 王奇走后,李知著在顾思周身边坐下来,看着顾思周肿胀红紫的脸。 顾思周微微转过头,不想让李知著看自己丑样。 “喝水吗?有什么想吃的吗?”李知著很轻柔的问。 顾思周以为她会责备自己为什么冲过去,没想到李知著根本没有提。她把头专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李知著站起来,扫了一眼,“我去找医生问问,你在这里等我。” 李知著拦住一个护士问,“受伤的警察脸上的针是谁缝的?” 护士抬手指走廊里面诊室,“里面,刘医生。” “谢了。”李知著继续往里走,在一间开门的诊疗室看到头发挽起,带着黑色边框眼镜的女人。 女人刚从拉起的绿色帘子后出来,戴着的蓝色口罩上还有一丝红黄色喷溅液。 李知著直接走进去,“你就是刘医生吧,我想问下那个警察脸上的伤会留疤吗?” “应该不会,回去好好养,伤口别沾水,按时消毒,定期复查。”刘医生把口罩摘下来,踩着垃圾桶扔进去,从桌子上抽出一袋新口罩撕开。 “真的不会?” 刘医生微微皱眉,“就算留疤又怎么样,我已经尽力了。” “刘医生,有个晕迷的病人被送进来了!”外面的护士大喊。 刘医生没有管李知著,戴好口罩匆匆往出跑。 李知著回去,在顾思周身边坐下,声音很轻安慰她,“我问了医生,她说不会留疤。” 顾思周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打动,举到李知著面前:有疤也没事,能赶走一堆烂桃花。 “那你的暗恋对象怎么办?” 顾思周愣了下,继续打字:没关系,反正暗恋也不会成真。 她收回手机,继续打字:你会因为我脸上留疤,觉得我丑,不想做我徒弟吗?┭┮﹏┭┮ 李知著笑了,眼里全是心疼,认真又恳切,“怎么会,你永远是我师父,在我眼里你是最美的人,和你的容貌没有任何关系。” 顾思周星星眼,快速打字举起:真的?真的吗?你别骗我!!! “当然是真的。”李知著想抬手去揉一揉顾思周的头,但是害怕这样的动作会碰到她伤口,于是忍住了。 “你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李知著站起来,走到顾思周未受伤那面坐下,身体倾向顾思周,“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眯一会儿,我看针。” 顾思周微微垂下头,片刻后头轻轻靠在李知著肩膀上。 顾思周的脸被打得变形,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李知著却感觉她嘴角有笑意。 被打成这样,怎么还有笑意。 李知著无奈,但更多是心疼,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切的心疼感,比自己受伤还难以承受。 顾思周靠在李知著肩膀睡着了,直到顾思周输液快结束,李知著才叫醒她。 护士走过来给顾思周拔针,查看她脸上的伤后,“可以回家了。记得按时上药消毒,伤口别沾水。回家冰敷脸,这样消肿能快点。” 李知著扶着顾思周站起来,像是搀扶老人姿势,带着她往出走。 顾思周走了两步,又掏出手机打字:我只是伤了脸,腿脚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李知著松开扶着顾思周的手,慢步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在车里坐下,顾思周用鼻子嗅了嗅。 李知著这才闻到车里有烟酒的味道,不浓,但仔细闻就能闻到。 顾思周眼中全是狐疑,但没有问,老老实实坐在副驾,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垂眸低头。 “嗯……”李知著有一种偷腥被抓包的愧疚感,她想了想,“刚刚去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以后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顾思周连忙打字:没事的,你以后想去哪里就去,不用在意我的,真的,真的! 两人无话,直接开车回家,到家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多钟。 李知著推开家门后,把顾思周的大熊猫拖鞋放在她脚边,“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把沾血的警服换下来。” 顾思周微微点头,穿上拖鞋,便往自己卧室方向走。 李知著拎着顾思周的药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仔细看医嘱。她听见顾思周房门声再次打开,抬头看去,顾思周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衫,浅蓝色短裤,怀里抱着一本书向她走来。 李知著注意到顾思周大腿外侧上次的伤口还没有全好,像有一条红色虫子趴在白净细滑的腿上。 上次伤还没好,这次又伤这么重。 更是心疼。 顾思周走到她门前,把胸前的书捧到她面前,书是白色封皮,上面红字写着《厌女》。 李知著眸中略过异色,鼻尖突*然有些酸。 她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被打得这么重,现在脸上的伤肯定很疼,回家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给自己找书! 李知著想责怪她,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如火烧。她接过书,垂下头,闷声说了句,“谢谢。” 顾思周把书给她,继续向前走。 “你去哪里?”李知著站起来。 顾思周回头,做了一个往嘴里扒饭的动作。 李知著想起来,每天早上顾思周都会做小米粥,说小米粥养胃,对她胃不好的人最友好,她这是要去做粥。 “你回去歇着,我来做。” 顾思周直接把手机举起来,都没有打字这个动作,屏幕上显示:你知道放多少米和水吗? 李知著诚实:“不知道。” 顾思周往下划了一下,屏幕显示:所以,得我去啊。 李知著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早知道我会这么说,把字打完在这里的等我呢。” 顾思周笑了下,但是却带动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下意识要捂着脸。 “疼了吧。”李知著有些束手无策,她想寻找些东西帮顾思周止疼,扫了一圈只看到桌子上的药,“要不然喝点止疼药,别强忍。” 顾思周摇了摇头,指着厨房方向,随后往那边走。李知著没有拦她,随着她去,在顾思周把粥做上后,李知著催促她,“快点回去休息。” 顾思周乖巧点头。她经过李知著时,李知著发现她的发丝有几绺黏了起来。 “等等,我看看你头发。”李知著轻轻拉住顾思周胳膊,抬手在她发丝捻了下,手指上是红色干竭的固体。 是凝血。 李知著仔细看顾思周头发,不止有一绺,从后脖颈处那一片都是。顾思周还说没有被打倒,如果她没有倒地,血是不会流到她这个位置的头发上。脖颈上的血估计被她擦干了,但是头发上的并没有处理。 李知著的心有千针碾过。 好疼,好疼。 她声音轻轻柔柔:“我帮你洗洗头发,洗完再睡吧。” 顾思周再次乖巧点头,她抽出手机打字: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皮外伤而已。 李知著鼻腔哼了一声,“谁担心你,做警察的哪有几个不受伤的,这才是刚开始。” 顾思周: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历练,嘿嘿嘿,以后还要接受很多考验! 李知著真的拿这个小朋友没办法,从来没有人让她又心疼,又生气又欣慰,她怎么一个人把这些全占了。 “走吧,去洗头。去我的房间洗,那个卫生间有浴缸,在浴缸里洗。” 顾思周肿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都睁开了。 在浴缸里洗? 那是要脱光了洗吗? 第44章 “你是怕我看完监控私下去报仇吗?” 顾思周怯怯站在李知著房间的卫生间门口,她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脱光啊啊啊~ 在喜欢的人面前脱光衣服,真的好羞耻啊! 李知著卧室的卫生间墙面和地面铺的都是纯白色瓷砖,卫生间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白瓷浴缸,浴缸里面有台阶,用来供泡澡的人坐着。李知著从柜子里拿出两条白色的浴巾,铺在浴池里的台阶上,对站在门口的顾思周招招手。 “进来吧,思周。”李知著说话间,抽出浴池上的花洒,把花洒头对着地漏放凉水。 顾思周迟疑片刻,鼓起勇气走进去。 李知著关掉花洒,伸出一只手,“我扶你进去。” 顾思周疑惑,她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李知著会意,忍住笑,“不用脱衣服,只是洗头而已。” 顾思周快要羞愧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邪恶,脑子里都是什么七七八八的想法!洗个头而已,为什么要想到脱光衣服? 这么想着,她另一面没有被打的脸也红了。 她抓着李知著的手,脱掉鞋迈进浴池,坐在李知著铺好的浴巾上,头微微后仰,脖颈搭在浴池边缘。 李知著一手轻轻托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先打开花洒,随后拿着花洒,小心翼翼给她把头发淋湿。 李知著不放心嘱咐:“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及时告诉我,我怕碰疼你。” 顾思周眨了下眼睛,算是回应。 在温水的冲洗下,红色的血水顺着发丝落在白色瓷砖上,缓缓流向旁边的地漏。 李知著自己流过很多血,也看过很多人流血,但都没有看顾思周的血让她触目惊心。她脑里闪过一个自私的想法,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流血,都可以受伤,但只有顾思周不可以,她不可以受一点伤,一点也不行。 李知著单手托着顾思周的头,摁了几下洗发水,以双手托着的姿势给顾思周洗头发。 顾思周感到很舒服,闭上眼睛,就算是被打的半张脸已经毁容,但是也能从她的神态看出惬意感。 李知著看她这个模样,忽然眼窝滚烫,眼前一片水雾,视线模糊。她嗓子沙哑的疼,这是一种要流泪的感觉。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感觉。 她麻木的心如冰封的广野,毫无波澜,而现在冰封的旷野出现道道裂痕,一点点融化。 一滴温热的泪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刚好落在顾思周鼻梁上。 顾思周惊愕睁开眼,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见顾思周睁眼,连忙扭开脸,但泪根本止不住。 顾思周怔住片刻,眸光变得温柔,带着甜蜜的喜悦,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李知著湿润的脸颊。 “对不起。”李知著吸了下鼻子,把头扭回来,眼里还有一层水雾,“我没控制住情绪,马上就洗好了。” 顾思周干燥温热的手帮李知著擦脸颊的泪,“不……哭……”她忍着嘴角伤口的痛开口。 “你别说话。”李知著泪水再次漫上来,“说话会疼的。”她扯过花洒,开始给顾思周冲泡沫。 她手上动作轻柔,声音也温温柔柔,“等你这次伤好了,我们就开始训练。” 李知著说到这里,哽咽片刻才说,“我不能再看你受伤了。” “好……”顾思周目光坚定应了一声。 “都说不让你说话了。”李知著皱眉,“你再说话,我就不给你洗了。” 顾思周露出害怕的表情,手从她脸颊落在腰间,扯了扯李知著的衬衫,算是认错。 李知著洗完,给她头上包上毛巾,托着她的后背把她推起来,“就算是打不过别人,但也要躲过,不能被打。” 顾思周听她的话,怒气冲冲瞪她,她站起来,去旁边台上拿自己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举到李知著面前:谁说打不过,我能打过,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 “行,你打得过,你是我师父。我师父,天下无敌。”李知著宠溺笑了,走近她,给她继续擦头发,帮顾思周吹干。 洗完头后,李知著又给顾思周上了一次药,冰敷脸颊,两个人吃完早饭,李知著陪着顾思周上床,直到顾思周睡着,她才安心离开。 李知著想回派出所,但想到把顾思周一个人扔在家里,很不放心。 自从和顾思周绑定师徒关系,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很少分开,但是分开的时候顾思周都出事了。 第一次分开,李知著去追小偷,顾思周遇险。 第二次分开,顾思周在所里受伤。 李知著真的怕了。 她站在客厅想了一会儿,直接给发财打电话。 “老板……”发财声音明显是从梦中拽出来的,沙哑慵懒。 李知著:“来我家。” 发财垂死病中坐:“什么,老板,去你家!我没听错吧?” 李知著看向顾思周关闭的房门:“替我保护一个人。” 发财声音蔫了下来,“谁啊,不会是坐副驾的那个人吧。” “是。” “什么,你们都同居了!”发财激动大喊。 “马上过来。”李知著挂掉电话。她想了想,给唐以墨打电话,唐以墨很快接了。 “你知道黎城比较好吃的东北菜饭店有哪些吗?有推荐吗?” 唐以墨:“不是,你能不能委婉点,找我办事先绕一绕,说很久没见,想我了,想请我吃顿饭,问我哪个东北馆子饭菜好吃行不行?” 李知著:“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以墨:“我要说不知道呢?” 李知著手机已经从耳朵边拿下来。 “等等,你这个没良心的!”唐以墨在电话那头大喊,“我知道,知道!你想什么时候吃咱俩一起去!” “今天就想吃,最好中午能吃上,但是要送到我家来。” 唐以墨:“算你捡个便宜,老娘今天休假,中午把饭菜打包好给你带过去,咱俩喝一杯。” 李知著:“把思周那份也带上,她脸受伤了,吃不了硬的,最好是汤汤水水,软乎一点。” 唐以墨:“我说呢,怎么突然要吃东北菜,原来是给你师父吃的。你这个没良心的,和你认识好几年了,都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我还四川的呢,你啥时候请我吃川菜!” 李知著:“你先把今天的饭菜带过来再说,来时别摁门铃,直接联系我。” 唐以墨酸溜溜:“知道了!” 李知著等发财这段时间给顾思周写下字条。 【师父,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换药等我。】 她写完觉得不满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师父,我出去溜达一圈,换药等我回来,我挺快的。】 李知著盯着纸条看了一会儿,还是不满意。 【思周,我要出去一会儿,你要是看到这个字条说明我还没回来,不过马上回来了。】 李知著依旧不满意,团吧团吧扔了。 发财信息弹出:老板,到你家楼下了,要上去吗? 眼看发财要到了,李知著只好快速写下纸条,悄悄放在顾思周床头柜上。 发财已经到她家门口,见李知著出来抱怨,“我长得有那么不像好人吗?每个保安见着我都盘问我一次,就算我拿着业主卡也不行。这就是在国内,在外面我早一拳一个全撂倒了。” 李知著冷着脸:“你别在门口等,去消防通道里面,听里面的动静。如果里面有人出来,你就远远跟着,别让她发现,但是她要是有什么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赶到,一根毫毛都不能少,少一根打断你一根肋骨,知道了吗?” “你一定要把人给我看住了,但也千万别让她发现。”李知著扫了眼发财一副地痞流氓的打扮,“你以后给我穿得正经点,看着就不像好人,要是被她发现,你……你就告诉我,自己赶紧离开,别吓着她,但不能真离开,要保护她,知道吗?” 发财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认识李知著了。自从他认知李知著到现在,李知著从来没一口气对他说这么多话,而且好多在他看来还是废话,李知著对他说话可是惜字如金的啊!有用的话都少之又少,别说废话了。 “老板,你……确定你没事?你不会是复仇压力太大,人格分裂了吧。” 李知著凌厉的目光扫向发财。 这种目光才是李知著。 发财连忙点头,“知道了,老板,我办事你放心。” “有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了吗?”李知著不放心嘱咐。 李知著走后,发财盯着三七开的玫瑰金色防盗门,不禁好奇,这里面到底住着谁啊?有谁值得冷面无情,铁石心肠的老板上心到这个程度? 他背靠在消防通道的门上,心想里面的人赶紧出来吧,好让他看看到底是哪尊大佛被老板这么供着。 李知著到派出所,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邢所。邢所见她主动打招呼,“李队,你怎么来了,不是请假了吗?” “我来看昨天晚上的监控。” 邢所露出心疼的表情,“我真没想到小顾会被打成那样,好好一个小姑娘,在户籍科办办业务多好啊,稳稳当当,非得去治安科,都受两次伤了。她小姨还不知道呢,知道不得拿我兴师问罪。李队,你帮我劝劝她,等她好了赶紧回户籍科吧。” 李知著直言:“我尊重师父自己的意愿,不想干涉她。” “我去看监控了。”李知著越过邢所,往前走。邢所听她这话,心口收紧,转身连忙跟上解释,“昨天晚上那批人,我们都会按照流程处理的,李队,你放心吧。” 李知著侧头看向邢所,“邢所,你什么意思?” 邢所尴尬的笑僵在脸上,“我没什么意思啊。” “你是怕我看完监控私下去报仇吗?”李知著直言点破,“看来我打人这件事给你们留下很深的阴影。你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又不是**,怎么会私下去寻仇,我就是想看看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都不行吗?” 李知著咄咄逼人,让邢所无言以对。他笑笑说,“走,咱们俩一起看,正好我也没看呢。” 邢所走在前面,去所里专门的监控查看室,对民警说,“小郭,你把昨天晚上大厅的视频调出来,我和李队看看。” 值班民警应了声,很熟练打开文档,双击那个视频,视频里呈现出来的是顾思周倒在地上,很多警察围上她的画面。 很明显,这个视频是播过的,看这个视频最大概率的人就是邢所。 民警拉动进度条,回到那些人刚刚被带到派出所。 摄像头俯视角度中,推推搡搡一群男男女女被带进大厅,走在前面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女人,女人旁边的人便骂骂咧咧动起手来。 混战一触即发,那个被看的女人夹在动手的男人中间,四五个警察过去阻止。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背影出现在摄像头中,从她走轻浮脚步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从睡梦中吵醒,还处于醒后迷糊中。 顾思周看到群殴后明显顿了下,缓过来后,大步跑向被围在群殴男人中间的女人,想要拉女人出来。 就在顾思周走近时,一个与别人打架的男人无意中抬肘击中了她的眼角,她退后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一个从正面冲过来的男人挥手给了顾思周一拳。 顾思周被打得后退两步,直接摔倒在地,很快地面有一汪血。她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半张脸都血糊糊的。 看到这一幕,李知著胸口像是有团烈火在烧,双拳紧紧地攥着,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当时过去阻止的警察不只有顾思周,但是后来那个男人只对顾思周动了手,他不是不小心碰到顾思周,他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上去阻止的女警察只有顾思周。 邢所感觉到李知著周身散发出的杀意,股股寒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他捏了把汗说,“哎,现在的人,喝点酒就爱动手,居然在派出所还打,都得严肃处理。” 李知著眸色暗沉,“把这两个人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邢所慌了,“李队,咱们已经按照流程处理他们了,就让他们继续走流程吧,不至于去调他们的资料。” “我自己查也可以,只不过费些时间而已。”李知著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看向邢所,带来死亡般的压迫感。 邢所犹豫片刻对电脑前民警说,“给李队把这两个人信息调出来。” 很快这两个人身份证和信息出现在电脑上,李知著拿出手机拍完照片,对邢所说,“谢了邢所,你忙吗?我有些事想要问你。” “不忙,那去我办公室吧。” 李知著关上邢所办公室的门,直接问,“邢所,我想了解下思周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邢所听他这话,眸光闪过一丝惊异,长长叹口气,“思周妈妈是车祸,爸爸是自杀。” “我听思周说她妈妈是刑警。” “对,大姐曾经是大队长,要不是因为车祸,过两年就应该升局长了,可惜了。”邢所这么说着,缓缓在他办公室沙发上坐下。 “那他爸爸自杀方式是什么?” “卧轨。” “他们是在她多大的时候去世的?” 邢所紧皱着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屈起,“9岁那年,思周的父母去世间隔不到三天。” “当时关于她父母死亡的定性就是交通意外和自杀吗?” “对。”邢所没有去看李知著,眼睛盯着茶几上的紫砂茶壶,“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已经调到黎城,当时工作忙,没有回去,是她小姨回去的。” 李知著想起顾思周那本撕掉几页的笔记本,“她妈妈去世之前,正在调查什么案子,你知道吗?” 邢所微微摇头,“你要是想了解当时情况可以问问老张,他当时在奉阳,也许他知道。” “你是说张叔?” 邢所颔首,默了默继续说,“思周这个孩子也是命苦,最开始时,她没有来我们这里,而是在姑姑家,她姑父赌博把大姐他们留给她的钱都败光了,还动手打她,我们就把她接过来了。不过还好都过去了,她也长大了。” 顾思周妈妈的死应该不是意外——这是李知著和邢所聊完后的推断,而且顾思周可能也知道不是意外。所以,当李知著捡起她妈妈黑色笔记本时,她眼里才全是恐惧和紧张,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李知著不敢想象顾思周这些年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和压抑,又是从哪里获得力量,能让她拥有如此纯澈又强大的精神力,变成现在的她。 现实把一柄柄匕首刺到她身上,她却把匕首变成保护自己的武器。 李知著开车回家的路上,有些心急如焚,她想早点见到顾思周,虽然她出来才一个小时,但感觉与顾思周分开一整天。 等红绿灯时候,李知著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几秒后,划开手机打电话。 “小寒,是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两个人的档案。” “一个叫何其泽,一个叫张朝阳。” 第45章 你知道顾思周喜欢你吗 顾思周睡着时转头压到伤口,一下子把自己疼醒了。她坐起来后便看到床头的纸条,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眼里全是笑意。 她点开床边的手机看时间,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 她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向厨房,想在李知著回来前把午饭做好,路过客厅的时候眼睛瞄到茶几旁边纸篓里一堆蓝色便签揉成团,便签颜色和李知著给她留的一样。她好奇走过去,蹲下来捡起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打开,发现里面是李知著刚劲有力的字,内容和她留在床头柜上的差不多。 顾思周把垃圾桶里所有的便签纸都捡起来,依次打开。 每一条都是李知著的留言,内容几乎相同,只是有些语气助词和用语有差别,甚至有两张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一个“的”字。 顾思周看到这些纸条,心里暖洋洋的。 她不禁脑补李知著当时一定遣词酌句,写了一遍又一遍,感觉不满意,揉吧揉吧扔了。 这就像是对方一直处于输入中,但信息迟迟发不过来。接收信息的人不知道对方改了多少遍,打了多少草稿,而这些草稿,都一张张留在这里,字里行间全是暖心的关切。 顾思周把这些纸一张张小心翼翼铺平,细细观看,最后把它们整齐摞好,拿到自己房间,夹进一本《平面国》的书里。 顾思周放好纸条,路过客厅时看向那个被她搜刮干净的垃圾桶,她想李知著要是回来,发现垃圾桶里只少了那些纸条,会不会有点尴尬? 得处理下。 顾思周把家里所有的垃圾都拿出来,放到一个大袋子里。她戴好黑色棒球帽,蓝色口罩,帽檐压得极低,拎着大袋垃圾出门。 公寓楼道里有投放垃圾桶,在消防通道里,垃圾桶旁边有个按钮,放完垃圾按一下,五分钟之内就有人来清理垃圾。不过顾思周还是不习惯把垃圾扔进楼道里,而是拎着垃圾直接下楼,扔垃圾同时顺便买点酱油和冰糖。 发财后背靠着消防通道的门,举起手机到面前,百无聊赖的划着时,听到门打开声音。他激灵一动,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但是因为角度受限,只听见声音,看到不到人。李知著所住的A区是一梯一户的设计,电梯没有开关声,消防通道他在这里把着,只能是那尊大佛出来了。 发财好奇心达到极点,他悄悄拉开消防通道的门,躲在楼梯道的拐角偷偷看大佛。 我靠!发财心中大叫,居然是个女的!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帅,才不入老板法眼,原来差得不是颜值,是性别啊,原来老板她不直! 发财万念俱灰。 但还是偷偷观察大佛。 大佛带着帽子和口罩,整个脸都被挡住,看不出来长相,但是身材是真的好,玲珑有致但不突兀性感,虽然穿着简单的牛仔短裤和白色T恤,但是又纯又欲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原来老板喜欢这款……发财心中戚戚,现在做变性手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大佛上了电梯。 发财心中发紧,他连忙顺着楼梯道往下跑,去追大佛。他记得老板说过,不能少一根汗毛,真少一根汗毛他肋骨绝对会断。 一口气,从39层跑下来。 发财呼哧呼哧,晕头转向地推开一楼大厅的消防通道门,正好看到顾思周从电梯里出来。 顾思周走到公寓外,扔掉垃圾,走向最近的一家便利店。她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从出家门口就有这种感觉。 顾思周有点害怕,她想给李知著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又觉得自己天天粘着她,早晚有一天会让她厌烦。 她昨天闻到李知著车上烟酒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只接触了李知著一小面。李知著家有一个房间单独上了密码锁,顾思周每次路过那个房间,都会多看一眼。她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绝对是别人不能进入的。她曾仔细留心观察过,李知著有时会进入房间,从上半夜到后半夜,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李知著是刑侦队长,她曾经在边境缉毒,之前那个涛哥曾是她的线人,可以说,李知著是很复杂的人。这么复杂的人,有自己要做的事,实在太正常了,不能总抓着她不放。 顾思周希望和李知著相处,会让她自在,轻松,开心,而不是束缚,成为总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 想到这里,顾思周更不想给李知著发信息,而是匆匆回家。 她走进家门,松了口气,拎着买好的调料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之前买的肉和一袋冰。 她把冰袋摁在肿胀的脸上,另一只手灵巧的淘米做饭。 “叮铃——叮铃——”门铃响了。 顾思周有些困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肯定不是李知著。她匆匆走向门口,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想给你的惊喜吗!你怎么一点良心没有!” “你说晚了,门铃我摁完了。” “什么!你让我等你回来再进去!顾思周不是在吗,让她给我开下门能死——” 唐以墨举着电话,看着门口的顾思周,得意笑了,“她给我开门了。” 唐以墨挂断电话,微微张着红唇,惊诧问,“宝贝儿……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李知著她家暴啊。” “不……似。”顾思周后退一步,让唐以墨进来。 唐以墨放下手中拎着的袋子,拉着顾思周的手腕到客厅窗户旁,两手捧在她耳侧,“让姐姐看看……” “啧……”唐以墨眉心微蹙,“你这属于轻微伤了,谁给你打得,这么无法无天。” 顾思周把派出所发生的事简单打一遍。 “哎……”唐以墨听完返回门口,拎起自己的袋子往厨房走,“这和活人打交道,就是危险。你看我多好,从来没有受过伤。你今天有口福了,李知著让我带东北菜,吃什么东北菜,我给你们亲手做川菜。” 唐以墨转身,眼睛亮晶晶,“我做的川菜,那可是成都最好吃川菜馆都比不上的,你晓得嘛。” 唐以墨从袋子抓出一把豆芽,“我嘛,就是被法医耽误的锅儿匠。” 顾思周听她川话,不禁笑出声,举起大拇指,给她点赞,过去帮她摘菜。 两人摘菜时,唐以墨愤愤不平,“你说说李知著,我拎着这么大一堆菜,都到门口了,不让我摁门铃,非得等她回来。怎么,你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我就没见这么偏心眼的人!” 顾思周放下菜,拿出手机打字:可能是我受伤了,她想让我多休息。 “哼,才不是呢!就她这大豪宅,我没买房子前,天天缠着她要租一间,也想感受感受富人阶级的奢华生活,毕竟这里的保安都那么养眼。可她死活不同意,我都出到每月一万五房租了,她也咬死不同意。” 唐以墨气鼓鼓,“结果呢,你轻轻松松搬进来了,我真的是要气死了,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你到底发了什么功,把她迷得五迷三道?” 大概是惨功吧。顾思周心里这么想,神色却变得神秘莫测,一副不可说的模样。 唐以墨瞧着她,震惊得长大嘴,“天啊,你们该不会好上了吧,要不然我想不通啊。” “没……没!怎么会!” “思周,你别想蒙我,我可打听过了,派出所的人都说你喜欢李知著,你暗恋她,是不是?” 唐以墨话音刚落,外面响起防盗门被推开的声音。 “啊,正主回来了。”唐以墨放下手中的菜,匆匆往出跑,张开手臂喊,“达令……你回来了。” 顾思周跟着唐以墨出来,见唐以墨这个模样,脸色瞬变。 李知著连鞋都没换,有些怨气的眼神扫过唐以墨,身法灵巧从她张开的肩膀躲开,直接走向顾思周。 “你什么时候醒的?是唐以墨给你吵醒的吗?”李知著出了很多汗,脖颈上水光淋淋,细碎的软发贴在颈部。她呼吸有些急,胸口起伏略大。 顾思周连忙摆手,“不是,我早醒了。” 唐以墨双手掐腰,“喂,李知著,你说这话心口不会痛吗?我好心来给你们做饭,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李知著反问:“我不是说了到了以后别摁门铃,直接联系我吗?”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唐以墨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这点人性都用顾思周身上了,我不指着你对我有人道主义关怀。”她说着转身往厨房方向走。 顾思周跟着她转身,被李知著拉住手腕,“你干什么去?” “我帮帮唐法医。” “去休息,我帮她。”李知著语气命令,脸色有些冷,“你现在是病号,你看谁生病还干活?做菜油烟大,对你伤口不好。” 李知著这话的确有道理,顾思周没有执着,走到厨房外餐厅里的拐角沙发上坐下。 李知著去房间换一身家居服后走向厨房,推开厨房的推拉门,重重合上后说,“我需要干点什么?唐大小姐。” 唐以墨“哼”了一声,用力瞪她一眼。 “李知著,”唐以墨把盒子里的鱼片拿出来,“你可太偏心了,你知不知道,我会吃醋的!” 李知著拉开橱柜,拿出一瓶陈醋放在台面上,“一瓶够不够?” 唐以墨!! “不够?”李知著又抽出一瓶白色透明瓶子,“还有白醋,这两瓶够你吃的了吧?” 唐以墨两手掩面,她彻底投降,缓了三秒,她把手从脸上拿下来,有些生无可恋,“我和你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算了,我接着做水煮鱼了。” “你别做那么多辣的菜,思周受伤了,得忌口。” 唐以墨恶狠狠白了李知著一眼,“我给她醋煮鱼行不行!” 唐以墨主厨,李知著给她打下手,切切菜,剥剥蒜之类。唐以墨被李知著气得那个劲过了后,忍不住问,“李知著,你知道顾思周喜欢你吗?” 第46章 我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柔弱无骨的多好用啊 李知著切笋的手没有停,“知道。” “你知道?”唐以墨眯起眼睛看她,“你真的知道?” “我早就知道了,全派出所的人都知道。” “你晓得个啥子嘛!” 唐以墨真是被李知著钝感力折服了,她本想挑明,但是又怕顾思周还真不是她想的那种喜欢,毕竟暗恋这种事,如果是真的,的确没人会大声宣传。这要是弄个误会,两个人平时生活在一起,还挺尴尬。 思来想去,唐以墨还是决定不说。 很快一大桌子少辣,无辣版的川菜摆在桌上,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唐以墨可惜叹气,“思周,要不是你受伤,顾及你需要忌口,我绝对能让你撑得下不来桌,这次就先将就,下次再给你做。” “这些菜看起来很好吃,谢谢你唐法医。”顾思周露出笑意,“虽然不放辣,但也很有食欲。” 顾思周想唐法医直率坦诚,长得还漂亮,做得一手好菜,是个难得的朋友,只要她不叫李知著“老公”,各方面都很完美。 唐以墨笑嘻嘻夹起一片鱼放到李知著碗里,“老婆,你尝尝我做的鱼。” 顾思周心中的拨浪鼓刚才还美滋滋的摇,突然停滞了。 唐以墨凑到李知著旁边,“老婆,快尝尝。” 顾思周脸色瞬变:刚才那话算我没说。 “唐以墨,你又抽什么风?”李知著不满瞪她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唐以墨面朝着李知著,但余光一直瞄着顾思周,“人家叫你老婆怎么了,老婆,老婆,老婆!我就叫。” 顾思周拿着筷子的手紧紧握住,手背青筋凸现,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唐以墨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站起来,拿起筷子刺向她。 “食不言,寝不语,别说话,快吃饭。”李知著用公用筷子,给顾思周加夹了些炖的很烂的牛肉到她碗中。 顾思周默默捧起碗,埋头干饭。 唐以墨:“哎,老婆,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家门口,你家门口不是没监控吗?” 李知著不能暴*露发财,半开玩笑,“算是咱俩心有灵犀行不行?” 唐以墨赶紧接下话来,“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咱俩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不是老婆?” “啪——”顾思周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我吃饱了,有点累,想回去睡觉。”顾思周缓缓站起来,气压肉眼可见的低。 “是不是伤口疼?”李知著和她一起站起来,“中午的药还没换呢,我先给你换药,你再去休息。” “不用,我对照镜子完全可以,我就想一个人静静,你们接着吃吧,真不用过来了。”顾思周说完转身往卧室方向走。 看着顾思周的背影,唐以墨嘴角露出得意的笑。 “思周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李知著担忧说。 唐以墨故弄玄虚,“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知著看向她,“怎么回事?” 唐以墨得意摇着脑袋,“就不告诉你,谁让你气我,让我喝醋。” 李知著无奈,“你这么大个人,怎么和孩子一样。算了,你肯定也不知道,先吃饭吧。” 两个人默声吃饭,唐以墨突然来了一句,“李知著,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你只能选择一个人和你生活下去,被你选择那个人会活,未选中都会死,你会选谁?” “备选人有我,嗯……还有老于,程克礼,沈厅,你选谁?” 李知著夹起一块菜花放入口中,“为什么没有思周?” “你想选顾思周?” “当然!我选你们干什么,选你们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在末日过呢。” “懂了,懂了。”唐以墨不住点头,“你想和顾思周在末日过一辈子,对不对?” “对,”李知著想到顾思周,眼底浮现出温情的笑意,“如果和思周在一起,我不觉得那是世界末日。” “你该不会觉得是天堂吧?”唐以墨惊得嘴成了O型。 “不行么?”李知著眼光向上看,似乎在憧憬,“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是天堂。” 唐以墨心中愤愤,自己做一桌子饭菜,结果被喂了满嘴狗粮,这谁受得了!敢情今天是来找虐的! “啊,我这口狗粮。”唐以墨说着捧起碗,大口吃饭,不再说话。 李知著没理她,看向顾思周房间方向,“思周没吃多少,估计是伤口太疼吃不下去,你说她这种情况吃什么好呢?” 唐以墨翻白眼:“吃什么?什么都不用吃。你一会儿带着饭菜去找她,就说‘老婆,吃点饭吧,你不吃我放心不下’她准保就吃了,还吃得很香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见人不是叫‘老婆’就是叫‘老公’吗!” “你看,我这灵丹妙药,你还不信,反而说我。”唐以墨狡黠笑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李知著,你以后肯定会后悔今天没听我的。” 李知著拿出手机,开始百度脸疼的人吃什么比较好。 唐以墨在一旁特别得意,她感觉自己开了上帝视角,已经看破了。 顾思周绝对喜欢李知著。 至于李知著,也是喜欢顾思周的,不过她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她钝感力太强,一时半会儿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信,得自己悟了。 唐以墨缓缓站起来,“我去看看她,这心药还需心药医。” 李知著随她站起来,“她是外伤。” “哎呀,”唐以墨摆了下手,露出很嫌弃李知著的表情,“你别和我说话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老话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你要是把你查案子的敏锐度放在这方面,你早透了。” “你在神神叨叨说什么鬼话,唐以墨!” “咦……”唐以墨继续嫌弃她,“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不想和傻子说话。”她说着朝着顾思周卧室跑。 “思周,思周快开门!”唐以墨拍着她的房门,“我来找你啦~” 顾思周坐在自己的书桌旁,转身看向门口,又扭回来,她犹豫片刻,站起来去给唐以墨开门。 “哇哦,这是你的房间。”唐以墨看向顾思周温馨甜美的卧室,发出感叹。 李知著家墙面清一色的白,只有顾思周卧室是奶油白。李知著给她选了款与墙面同色系的皮质大床,床头上摆着一个横卧的大熊猫。床脚下铺着浅咖色的地毯,地毯上都是顾思周各种各样的小公仔。 纯白色纱帘配淡绿薄荷色窗帘,让温馨的卧室散发出清新的味道。 李知著还给顾思周买了一套薄荷色的桌椅,和单独的化妆桌,以及圆软的奶油色布艺单人沙发。 “她是在养女儿吧。”唐以墨羡慕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去,缓缓关上门。 “你有事吗?唐法医。” “没事,就是看看你卧室什么样子。哎,可真好看啊,有一种养金丝雀的感觉。”唐以墨冲顾思周眨眨眼,“你说是不是?” 顾思周微微低下头,拿起床上的毛绒大熊,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就和我装傻吧。”唐以墨在她身边坐下,“你喜欢李知著,刚刚我叫她老婆的时候,你的眼神能刀死我,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算喜欢!” 顾思周坦然,“你刚才是故意试探我,才那么叫的?”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姬崽,没想到你还真是。”唐以墨颇有些得意。 “但是,”唐以墨话锋一转,“你喜欢李知著什么啊?她哪里好?一点不解风情,还不如我呢?” 顾思周抬眼看了看唐以墨,保持沉默。 “我可比她会多了。”唐以墨单眼眨动,“你要不然换个人,喜欢我吧!怎么样?” “我只喜欢她。”顾思周直言不讳。 “你呀,一看就是年纪小没经验。”唐以墨故意压低声音,凑过去,“我和你说,李知著手上有一层茧子的,尤其是右手食指回弯处,打枪打得茧子可厚了。” 唐以墨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到顾思周面前,“我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柔弱无骨的多好用啊。” 听唐以墨这么一说,顾思周的脸登时红透,耳朵,脖颈跟这一起红起来,鲜红欲滴。 在唐以墨说这些之前,喜欢李知著,扑倒女神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是喜欢看李知著,有犯罪冲动,但这些都是一种感觉,而唐以墨这番话突然把喜欢李知著极其具体化,具体到一件私密的情事上。 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的事。 “哈哈哈,思周,你的反应也太纯情了点吧。” 唐以墨哈哈大笑起来。 “你给我出去。”顾思周拉着唐以墨的胳膊,“出去。” 唐以墨有分寸,知道顾思周受伤不能用太大力气,所以自己笑哈哈的往出走。 “砰——”房门关上。 李知著走过来,语气带着一丝责怪,“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她赶出来了?你不是要心药医吗?又给她添堵。” “苍天啊,我说的话她可爱听了。你快去拿些饭菜找她,她肯定吃的下。”唐以墨得意洋洋走向门口,“我就不当灯泡了,该回去了。” 李知著送她到门口,唐以墨还沉浸在自己的乐子中。 李知著:“你说思周的脸能留疤吗?” 唐以墨脚穿入细带的白色凉鞋,好奇抬头问,“怎么,她脸上留疤你就不想选她共度末日了?” “你别总开玩笑行不行,我和你说正经的呢。毕竟她年纪小,而且还有暗恋的人,留疤总是不好的。” 唐以墨坚持自己的问题:“要是留疤了,你到底要不要和她共度末日?” “当然了,你能不能别转移话题。”李知著微怒。 “不能。”唐以墨穿上另外一只凉鞋,飞速开门,站在门外,“你要是想约皮肤科大夫,我帮你约,但是你就别操心她暗恋人的事了。” 说着,唐以墨关上门。 唐以墨走后,李知著走到顾思周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思周,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如果唐以墨做得你吃不下,我们出去吃点别的。” 房门打开,一股冷气直接扑出来。 顾思周垂着眸,不敢去看李知著,“唐法医做得很好吃,我再去吃点。” “你房间里空调开多少度?” “16度。”顾思周连忙解释,“刚才有点热,空调开大点降温,我已经调回来了。” 李知著目光落在顾思周还肿胀红紫的脸颊,“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我给你换药,再给你冰敷一下。” 顾思周吃完饭,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李知著在茶几上打开药箱,一样样拿出来给顾思周上药。 自从唐以墨说完那些话后,顾思周再也不敢直视李知著的手,她想去仔细看看李知著的手是否有那么厚一层茧子,但是只要想到唐以墨的话,便浑身充血,压抑着冲动把目光移开。 “思周,你有心事?”李知著侧头瞧她。 “嗯?”顾思周做贼心虚,抬眸后迅速移走,“药上好了,我回房间睡觉了,有些累。” 李知著根本不知道顾思周的小心思,温声说,“去吧,有事情就喊我,我这回不走了,我一直都在。” 顾思周回房间,李知著收拾完厨房出来,才意识到家里少了些东西。 她写得那么多草稿纸条去哪里了!!! 想到可能被顾思周看到,李知著顿感局促和窘迫,她走到顾思周房门前敲了敲问,“思周,家里这些垃圾你都扔了吗?” 顾思周没有开门,“是啊,感觉好几天没扔了,我一口气都扔了。” “那……你没看到什么吧?” “看到什么?都是垃圾啊——”顾思周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没事了,你休息吧。” 李知著舒了口气,转身往客厅走。她在去客厅的路上,发了一条仅发财可见的企鹅说说: 最重要的人被人欺负了,要怎么办? 下面配了两张打顾思周人的照片和信息,尤其是故意打顾思周那个人,李知著特意把照片用红色涂鸦笔圈了两圈。 发财几乎秒回:老板,这题我会!我会!我来答。 李知著见到发财的评论,直接把这条说说删掉。 她刚删完说说,叶清寒给她发了两张照片。 叶清寒:李队,何其泽和张朝阳的履历照片发给你了。 第47章 如果末世只选一个人,那肯定是你 李知著双击图片查看何其泽的履历。 履历表上,立功情况那一栏里,一等功就有三个,其他立功密密麻麻把那一栏填满。 履历上的一寸照片,何其泽还穿着89式橄榄绿色的警服,戴着一顶橄榄绿大沿帽。何其泽五官很锐利,目光有一种不能直视的气势。顾思周鼻子和嘴有些像她,但眉眼并不像。 八九十年代的东北,黑恶势力猖獗,所以那个时候警察这个职业尤其危险。李知著光看何其泽的扫黑除恶的得到的立功记录,就可以想象何其泽工作时的雷霆手段,否则不会一个个拔掉这么多黑恶势力。 履历在1999年11月戛然而止,上面只写着:1997年7月1日至1999年11月10日,任奉阳市公安局清河分局大队长。 在一栏备注里写道,死因:意外车祸。 李知著滑到张朝阳的履历照片,上面记录1996年5月4日至1999年12月1日,任奉阳市公安局清河分局中队长。 下面的任职记录便已经是黎城的记录,而且职位一直是派出所片警。 可以说,张朝阳是在何其泽死后便调到黎城,宁愿从中队长变成片警也要到黎城,为什么? 距离何其泽的死,已经过去十四年了,有些资料想要查并不容易,最好的办法是去问张朝阳,可是他会说吗?他从奉阳调到黎城,也许就是因为躲避什么,直接问他,得到答案的概率不大。 李知著想起于强在去边境缉毒之前是从奉阳出来的,也许他有认识的人可以旁敲侧击打听。在一切还没确定之前,李知著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让顾思周知道自己在调查她妈妈之死。 李知著走进家里唯一上密码锁,进行特殊隔音处理的房间,打电话给于强。 “你怎么有闲心给我打电话?” “你在奉阳公安局有没有认识可靠的人,帮我打听点事。” “啥事?”于强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你先说有没有这样的人,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最好年纪大点的,九十年代就在奉阳公安系统里工作。” “你求人办事咋这么硬呢?” “看来没有。”李知著要挂电话。 “有,有!我师父,他现在还在奉阳呢,你要问什么事,说吧。” “你师父可靠吗?” “我拍胸脯给你打包票,没有比我师父更可靠的警察了,可以了吧,快说,不说我挂电话了。” “你帮我问问何其泽去世之前在调查什么案子?” “何其泽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你问完第一时间告诉我。”李知著说完挂断电话。 李知著所在的房间,常年拉着黑色的窗帘,里面漆黑一片,李知著挂断电话后开灯。 房间墙壁四周全部是通顶的白色磁力板,有些磁力板上贴着照片或者新闻剪辑。李知著走向一块空白地方,在上面写下: 1999年11月10日何其泽? 这块空白版旁边写的是付春雨。 李知著通过顾思周侧面了解尤年,尤年并不是那种犯罪型人格的人,她杀每个人都有目的,但是杀付春雨动机不足。她在复仇刚开始时,冒着葛天恒会报警的风险,用冯蔓的性命威胁葛天恒,让葛天恒杀了付春雨。如果当时葛天恒报警,尤年的复仇计划将会功亏一篑。她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这不符合常理。 李知著认为尤年杀付春雨的逻辑不闭环,存在疑点,她把这个疑点和苏尔连在一起,但不确定,所以用虚线连接付春雨和苏尔。 付春雨旁边是李金贵。 李金贵的案子赵寻已经破了,凶手就是李金贵的儿子李达。李达的杀人动机很简单:他爸爸有钱,但没有全给他,最近这段时间找别的女人,计划和女人结婚再要一个孩子,所以李达利用李金贵哮喘病,在一个雨夜,抱着猫,打开李金贵的门,把猫放进去。 看似简单案件,但有一个疑点——李达是如何得知李金贵和女人交往。李金贵被李达从家里赶出来后,住进光明村小区,李达从没来看过他,李达根本不知道李金贵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据李达交代,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联系他,给他发李金贵和别的女人照片,并且告诉他李金贵还有钱和房产没有交给他。 赵寻顺着给李达发信息的电话号码去查,电话号码是虚拟的,查不出结果。 所以,这个案件有一个重大疑点:那个给李达发信息的神秘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李知著让赵寻查下李金贵详细资料。资料显示,李金贵是奉阳人,曾经是大华化工厂保安处处长,大华化工工厂私营化,他下岗后来到黎城买了七套房子,其中有三套改迁,让他一夜暴富。 赵寻详细查了李金贵在黎城买下房子的时间,几乎都在1999年12月份到2000之间。黎城的房子在民国时期,就已经是全国价格最高之一,尤其是租界地段。虽然2000年那时房子还没有现在炒的那么凶,但黎城的房子依旧全国最贵,一口气买下七套,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财力。 李知著让赵寻去查查李金贵在奉阳时的财产情况,以及他当时作为保安处处长的收入水平。赵寻当时便拒绝了,她理由很简单,犯罪嫌疑人已经招了,就算那个神秘人是导火索,但是并不构成直接的教唆或者协同犯罪,手上案子一个接着一个,谁有精力跑到奉阳,去调查十多年前事情。 没精力,没时间。 所以李知著把李金贵也写在白板上。 李知著在李金贵旁边写下“大华化工厂”,她总觉得这个公司在哪里看过。 在哪里? 李知著猛然拽下吸在付春雨旁边的付春雨资料,目光盯在资料一行,曾任大华化工厂财务科科长,任职截止日期是1999年12月。 何其泽死于1999年11月,张朝阳在1999年12月调到黎城,付春雨和李金贵居然也是在这个时间从大华化工厂被辞退,而且付春雨和李金贵的死亡方式极其相似,都是利用基础疾病,诱导发作后死亡。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李知著掏出手机,搜大华化工厂。结果显示大华化工厂曾经是奉阳最大的国企单位,职工最多的时候达两万多人,是当时国家龙头企业,全国有25%的化工产品来自这个工厂。 自从1998年国家发起“国民经济的结构性调整”后,大华化工厂便开始裁员,最终在1999年11月由国企转为私企。 李知著把何其泽,李金贵,付春雨三个人用虚线圈起来,最后又在苏尔那里打了个问号。 如果这三个人是有关联的,那苏尔在其中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李知著把希望寄托在于强身上,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线索。 过了不久,于强打给她。 “我师父说他不知道,但是他在骗我。” “怎么说?” “我提起何其泽后,他问我为什么要提这个人,语气很警惕,最后才说的不知道,这明显就是知道但是不想说。李知著,何其泽到底是谁啊,怎么回事?这么神秘呢。” “你师父在奉阳什么职位?” “正局。” 一个正局对何其泽的事情都讳莫如深,那张朝阳当时宁可做片警,也要调到黎城也有情可原。 “知道了,谢谢你。” 李知著挂断电话,听到外面有声音,推门出去,循着声音走。 顾思周站在厨房里,俨然一副要做饭的架势。 “你怎么又来做饭了,咱们不是刚吃完没多久吗?”李知著过来拦她。 顾思周:“已经七点多了。” 李知著看向窗外,太阳西斜,挂在高楼林立中,夕阳染透天边,红得美艳,不知不觉她在密码房里待了一下午。 “那也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顾思周依她,两个人回各自房间换衣服后出门。 车路过一家花店,顾思周回头去看渐行渐远的花店,心中多了几分落寞。 顾思周想了想说,“徒弟,我们明天是不是也休息?我想去看看纪沧澜,年年姐让我转告给她的话还没有转达给她。” “好,我问问杜彩娟。” 得到杜彩娟肯定回复后,李知著说,“明天可以,我们明天过去。” “那我们吃完饭去挑一些书,还有画画的用品吧,我想顺便教教澜澜,上次都答应要教她画画了。” 李知著温声:“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吃完饭,来到黎城最大的书店,顾思周在一排排书架上缓步慢走,认真看着架子上每一本书,抽出一本翻阅后决定买与不买。 李知著推着小车筐,跟在她身后,静静看她挑书。 书店里安静极了,安静到只有选书人的脚步声和翻动纸页的声音。头顶暖白色的灯温柔照下,让顾思周看上去更加柔和。 李知著目光追随者顾思周,脉脉温情自然而出,嘴角不自觉上扬。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定,她想这大概就是世人说的“岁月静好”吧。 顾思周挑了一小车的书。 “啊啊啊,有点多,沉得拿不动,这可怎么办。”顾思周说这话时,求助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瞬间林黛玉附体,突然娇气起来,“是呢,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是爱莫能助。” 顾思周做出一个撸胳膊的动作,露出看不见的肱二头肌,“没事,有师父呢,我是吃了菠菜的大力女。” 李知著噗嗤一声笑出来,宠溺又无奈摇着头,推着车去结账。 李知著把银行卡已经给工作人员,被顾思周摁下,“这些书是我买给澜澜的,必须我出钱。” 李知著收回卡,微微弓腰,做出请的动作,“师父,您请。” 顾思周被她逗笑,抽出自己的卡,抱着密码键盘转头说,“徒弟,你怎么这么幽默,太有意思了。” “幽默?从来没人说我幽默,你还是第一个人。” “真的假的?你本来就很幽默啊,很有幽默细胞。”顾思周把扫好的书一本本放入袋子里,“反正我和你在一起总会被你逗笑。” “大概……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激发出幽默细胞吧。”李知著顿了顿,“今天唐以墨问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世界末日,让我选一个人一起生活,她列举了好多人。” 顾思周放书的手动作变得缓慢,竖着耳朵听着。 “但唯独没有你。” 顾思周手中动作完全停止,等着李知著接下来的话。 “我就说,怎么没有思周,如果选,我肯定选思周。” “真……真的吗?”顾思周鼻尖又酸酸的了,被突如其来的感动席卷。 第48章 顾思周的小副业 “真的,我为什么骗你。除了你,别人我一个不想选,选他们还不如我自己留在末世。”李知著继续往袋子里装书,把一大袋子书拎起来,“走吧,我们趁着商场没关门,去买画画工具。” “嗯。”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控制住马上要流出来的感动泪水,心中的拨浪鼓在温暖和感动中摇曳。 顾思周挑选好多画画工具,两个人回去时后备箱几乎填满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过愉悦,顾思周睡一晚上觉,左边的脸和眼皮几乎全部消肿,只剩下红紫色淤青,嘴角伤口也结痂了。 临出发前,顾思周把昨天买的书从后备箱拎到副驾脚下,车开得平稳时,拿出笔,在每本书扉页写字。 开车的李知著好几次想看她写什么,但是顾思周用书皮挡住,根本看不到。 几次下来,她投降问,“思周,你在写什么?”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好奇会问我。”顾思周放平挡住书皮,举起书。 银色带有亮片的笔在绯色扉页写下: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字体娟秀,柔中带刚。 “这是年年姐对澜澜的祝愿,也是我对她的祝愿。其实人的一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明亮色,有些人的底色是黑的。但就算是黑色,只要不放弃,对生活抱有热情,肯定会孕育出明媚天光。澜澜这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因为那件事而变得黯然无光。我希望她有向上生长的力量,这样也不辜负年年姐所做的一切。” 晨曦的金光渡在顾思周身上。 她的脸红紫,嘴角有血痂,不美,甚至还有些恐怖,但李知著却从她身上感受到最蓬勃,最强大的力量,看到最美的朝阳,最明媚的天光。 李知著不禁想到顾思周父母的死,顾思周就是用这么坚韧的力量,用黑暗的底色去孕育明媚的天光,才成为现在的她。她从心底生出对顾思周的敬意,厚重又深沉,悄悄埋在心里。 她们到时,远远便看到杜彩娟在大棚里劳作,大棚外的树荫下,纪沧澜坐在轮椅上伏着上半身,像是在写什么。 顾思周带着口罩,拎着画画用具,李知著拎着一袋子沉重的书,往她们方向走去。 杜彩娟看到她们,放下手中的活,快速跑向她们,她还没跑近,声音先传过来,“李队,你们来我已经很感激,为什么还要带东西。” “都不是我买的,是思周买的。”李知著温情看向顾思周。 “来,给我拿点。”杜彩娟要去接李知著手中的东西。 “你帮思周分担点吧。”李知著没有一丝客气。 “我可以的。”顾思周还故意提了提大袋子,“不用帮我拿。彩娟姐,你去把澜澜推回家吧。” 杜彩娟应下来,走向纪沧澜。 四个人回到蓝色的板房屋子,顾思周放下袋子,走到纪沧澜身边,蹲下来说,“澜澜,你还记不记得我?我说过要教你学画画。我叫顾思周,你以后可以叫我小顾老师。” 纪沧澜寻求意见的目光看向杜彩娟。 杜彩娟抹了吧眼泪,眼里全是感动的泪水,“澜澜,既然小顾老师愿意教你,你就和她好好学。” 纪沧澜这才看向顾思周,声音细微,“小顾老师,我一定很努力学。” “那你们先学着,我本来要陪你们的,但是新苗还没种完……”杜彩娟窘迫地搓着手。 李知著:“去忙吧,澜澜交给我们。” “哎,你们在我自然是最放心的。”杜彩娟说完往出走。 顾思周和纪沧澜在屋里唯一桌子前坐好。顾思周讲课条理清晰,先把买的书挨个讲用途,然后在纸上写出授课大纲,根据这个来讲。 李知著则拿着一把椅子坐在门口,静静看着她们,她嘴角一直挂着笑,目光皆是温情。 虽然顾思周依旧带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李知著觉得顾思周给纪沧澜讲课格外美,于是掏出手机,举起来给她们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中午杜彩娟从别人家买了一只土鸡,现杀现炖招待她们,吃饱后下午顾思周讲课继续。 直到日落西山,在李知著的提醒下,顾思周才眷恋不舍停下讲课。她推着纪沧澜出来,和她共同看西天的火烧云。 顾思周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双手,言语恳切,“澜澜,你知道吗?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家都是极致的。他们承受着极致的残疾,极致的穷困,极致的偏见,极致是他们的底色。正是因为这样的极致,才成就了他们,让他们与普通人不同。他们在生活上受到越极致的摧残,所爆发出的艺术力量就越澎湃。他们所经受的一切,都是艺术,是灵感给他们的馈赠,虽然发生时很痛苦,但是一个艺术家若是没有痛苦,就没有创作力。” 澜澜眨了眨眼,“所以,我能成为一个艺术家吗?” “作为一个未来的艺术家,不要从别人身上获得肯定,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灵感。” 顾思周摸着纪沧澜的头,郑重说下了尤年对她的祝愿。 “愿你如沧澜之海,浩瀚无垠。” 花棚里原本黑色枯萎的花枝已经被拔出,嫩绿的新芽在湿润的土地里,向上生长,生机勃勃。 * 顾思周和李知著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她们窝在家里吹空调,做美食,还去逛街看电影,小日子过得特别美。这导致明天要上班时,顾思周焦虑地在客厅不停给龟背竹浇水。 每隔十分多钟,就去浇一点。 李知著斜倚在沙发上,沙发垫上摊着顾思周给她找出来的书,每次顾思周起来去浇花,她目光都会跟随她,嘴角微微弯出温柔的弧度。 “你再浇,它就要报警了,说要人要淹死它。” 李知著在顾思周第N次起来,拿起花壶时缓缓开口。 顾思周放下花壶,冲着李知著咧嘴笑了笑。 “你在怕什么,思周?” 顾思周缓缓在李知著身边坐下,沉重叹口气,“我太菜了,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我没自信,害怕处理不了警情,反而给你们添麻烦,但是我还不想回户籍科,坚决不想。” “那从明天起,我们开始训练吧。”李知著把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坐好后郑重其事对她说。 “好呀,好呀!”顾思周眼里冒光,“我们从哪里开始?” “先练体能,体能是一切的基础,体能练上来之后,再练格斗,枪支的训练也得安排上来,不过练枪之前要加强手臂和后背的力量,这样才能有效果。” “听你的,听你的。”顾思周把头轻轻歪在李知著肩上,自从她在医院靠着李知著的肩睡觉后,她偶尔就会再来一次。 “那明天我们四点起床,现在晚上八点半,去睡觉吧。” “四、四点?” “对,想要短时间把功夫练上来,就得吃苦。” “好……”顾思周站起来,目光灼灼,“我去睡觉了。” 顾思周回到自己卧室,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手绘屏。她也想早睡,但是现实不允许。 顾思周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副业,是一个漫画网站的签约原创漫画家,她有一个漫画在连载中。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的漫画已经断更两个星期了,编辑给她下了最后通牒,让她这期必须更新。 从理智上讲,休假这几天,顾思周应该窝在自己房间不出门,一口气画完。但是顾思周实在是舍不得女神,睁开眼就和李知著绑定,就算她们在客厅各做各的事,顾思周也绑定她,这导致她的漫画只能晚上画。 明天就是交稿最后日,顾思周还有三分之一的没有画完,今晚注定要熬夜。 晚上十一点多钟,李知著从自己房间出来去倒水,看到顾思周房门缝里透出灯光。 她是睡着了忘记关灯吗? 李知著这么想着,并没有敲门,而是缓缓推开门。她只想悄悄进去帮顾思周把灯关掉,顺便帮她调一下空调温度。 顾思周坐在书桌前,右手握着笔,簌簌地画着,认真又恬静,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知著已经推开门。 她在干什么? 李知著勾起好奇,走进去。她动作很轻,像是一条无声爬行的蛇。 她看到顾思周画板上的图案,是一个带着斗篷,在暴雨中疾行的人,看不出男女。 “思周。”直到这时李知著才唤她一声。 顾思周身体吓得激灵一下,猛然转头去看李知著,左手伏在胸口,“你怎么走路没有声啊,吓死我了。” “对不起。”李知著抬头揉了揉顾思周的后脑,“我下次不敢了,你在画什么?” 顾思周听她这么问,双臂连忙放在绘画板上,“没,没什么。” 李知著挑了下眉,她目光扫过顾思周前面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浏览器上是一个漫画网站,“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这么晚了,你早点睡觉,明天我们四点要起床。” “嗯,马上。”顾思周双臂依旧挡着绘画板,“放心,我准保能起来。” 李知著回去,用手机浏览器搜索刚才从顾思周电脑上看到的漫画网站名字,点进去。网站漫画种类繁多,有小说改编,有原创的,琳琅满目。 李知著回忆顾思周绘画板上的画风,在作品库里找。她去除了最近一周更新时间的漫画,把断更的找出来。李知著的逻辑很简单,要是最近更新的话,顾思周不会大晚上熬夜画画。 果然,她翻了四页,便看到一个叫《与汝同光》的漫画,封面是一个带着笠帽,披着黑袍的少年。少年一手扶着笠帽边缘,另一只手握着银色长枪,水墨画风和顾思周画板上的风格很像。 李知著点进去,在简介下面看到作者置顶公告: 不好意思,小天使们,我发现银枪实在是太帅了,所以把无光的武器全部调整成银枪啦~ 李知著已经确定这个漫画就是顾思周所画。她在身后垫了个枕头,下载漫画APP开始看。 漫画是中国水墨风,每一帧都透着浓郁的古风。 故事开头是支离破碎的尸体,画面有些血腥,在这其中站着封面的少年,少年单手持枪立在画面正中央,浓墨的大雨从天而降,冲走她银枪上的血水。 少年背后是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破烂色红色衣衫,赤脚,震惊又害怕的坐在大雨瓢泼中。 少年转身离去,女孩儿跑了几步,从后面紧紧拉住少年的衣衫。 “我能跟着你吗?”女孩儿颤巍巍地问。 少年依旧看向前方,笠帽挡住她所有神色:“不能。” 但是女孩并没有听她的话,一直跟在她身边,每日围在少年身边转。 故事切换到三百多年前,村子里饱受妖兽侵扰,村民挑了好几个勇士去斩除妖兽,但都以死告终。这时,出生一个女孩,村子里的泉水里浮现“屠妖”两个字。于是村子里的人把女孩当做屠妖者,训练她,给她起名叫无光。 第49章 主动示好 15年后,无光背着银枪踏上屠妖之旅,她在妖界和妖兽缠战,终于把妖兽全部杀光,回到村子里。 但是村子里已经过了三百多年,因为三百多年里无光都在和妖兽厮杀,没有妖兽侵袭村庄,村民都以为那是一个传说,他们把她当骗子,暴力赶走她。无光在抵抗中杀死了好几个村民,离开村子,躲进山里。 从此,无光成了新的妖兽,她的存在对村民来说是威胁,村民开始征集勇士去杀掉无光。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剩下的是作者两次请假公告。 李知著看到这里笑了,她给漫画留言:作者小可爱画的太好看了啦,剧情也好好看的哦,加油嗷~但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赶稿子画画呀,我们都会耐心等你的啦~ 李知著故意加了很多语气助词,替换自己原本简约的说话语气。 她看到漫画页面有送头礼物的功能,点击进去想给顾思周先来个一万块钱的礼物。她进去后,发现读者礼物最多十块钱,一百已经特别少,直接投一万是不是有点多,万一被顾思周发现就不好了。犹豫片刻,她投下一百元的礼物,准备细水长流。 * 顾思周猛然惊醒,第一件事去摸手机看几点,她记得要四点起来和李知著去训练。 手机时间显示六点三十七分。 “糟了。”顾思周从床上翻下来,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直接往出跑。 推开门便闻到一股香气,是小米粥特有的浓香。 顾思周大步跑向厨房。 李知著正在往餐桌上端蒸好的蛋羹,看到她后笑了,“醒了,饭做好了。” 顾思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不是说今天要去训练吗?” “不着急,不差这一天。”李知著今早起来,看到漫画是凌晨两点多更新的,便没有叫醒顾思周,想让她多睡会儿。 顾思周打了个哈欠,“明天我肯定起得来。你先吃,我去洗漱。” 她们到派出所,前脚刚踏进去,便被王奇叫住,“你们可回来了,赶紧去调解下之前接警的案子吧。” 顾思周疑惑:“什么案子?” “就是记者和律师的案子。”王奇把之前调解记录递给顾思周,“来了好几次,每次都会吵起来,谁也不让步,人还在调解室呢。” 顾思周浏览调解记录,徐林的需求是田复燃公开道歉,并且在她所在报社写一篇关于徐林的正面专访,赔偿她汽车玻璃修理费和误工费,一共十万元。田复燃就是一句话,赔钱可以,道歉没门。 顾思周拿着记录,和李知著一起推开调解室的门走进去。 调解室里田复燃微微仰着下巴,双臂抱在胸前坐着。她对面坐着一个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的白净男人,男人一身藏蓝得体西装,神色冷傲。 顾思周走进去,在桌子前坐下,看向男人,“你是徐律师的助理吧?” 男人颔首,“这个案子,我全权代表徐律处理。徐律的要求很简单,公开道歉,否则我们不会签谅解书,会坚持提起诉讼,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田复燃拍案,愤愤不平,“休想!你告诉徐讼棍,我是绝不会道歉的!她还想让我写关于她的正面报道,做梦!我田复燃就算是把手剁了,也绝不会写她一个好字。” 郑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站起来,“那就法庭上见,田小姐。” “别冲动,别冲动。”顾思周连忙说,“郑律师,要不然我先和田记者说两句?” 郑扬出去后,顾思周转向田复燃,忧心忡忡问,“田记者,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要是当刑事处理是一件多严重的事情?” 郑扬走后,田复燃扬起下巴收起来,抱在胸前的手也放下了,“我知道啊,思周,可是……” “可是我狠话都放出去了,我真的没法往回收,那也太没面子了,我也不想让她们提起刑诉。” 田复燃刚才傲娇的神色顷刻间变得一脸愁容,仿佛下一秒要急哭了。 顾思周目光扫向李知著,李知著已经捡把椅子坐下,嘴角带着不可察的笑意看着田复燃。 顾思周:“那你能不能写一篇关于徐律正面报道?” 田复燃:“不能,坚决不能,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我作为记者的底线不能突破。” “什么底线?” “以事实为依据啊。” 顾思周:……你确定你写我的文章是以事实为依据吗? 缓了几秒,顾思周再次开口,“那口头呢?对她撒撒娇,说说好话,取得她的谅解。我觉得徐律人还是不错的,她只是表面看起来很冷,攻击性很强,内心还挺柔软,你看她主动给你找轮椅,让你缝美容针,给你找护工。” “你让我对她撒娇?”田复燃一脸震惊。 “就是……想方设法取得她谅解,毕竟你把她车砸了,只要她谅解,你们这就是普通民事财产损坏问题。” “可我面子不要啦?”田复燃拍着胸膛,仰起头,“我这一身的傲骨!我清高这么多年,怎么能为她折腰!” 顾思周听田复燃用词,满脑子的大问号,做记者的用词都这么夸张吗? 一直沉默的李知著突然来了句,“那你就去监狱里继续清高吧。” 田复燃瞬间偃旗息鼓。 几秒后,她妥协问,“这真的是唯一办法了吗?就没有其他曲线救国道路吗?” 顾思周:“我可以去劝劝徐律,但是前提是你这边得有些松动迹象才可以。” 田复燃咬了咬牙,“行吧,面子什么的都不要了,我这腰板立了这么多年,该折还得折。我会私下找她,取得她谅解的。” 顾思周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以后遇到事情不要那么冲动,冲动是魔鬼。” “我很稳重的,我就是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而已。”田复燃愤愤不平。 顾思周看她这态度,苦口婆心劝,“你是去道歉的,不是去吵架的,你可别见到她又吵起来。” “不能吵了,她嘴那么毒,我也吵不赢,我会好好道歉的。”田复燃闷声说。 郑扬进来后,田复燃又恢复了微微抬起下巴的神色,双手继续抱在胸前。 郑扬:“顾警官,你们沟通如何了?” 顾思周微笑:“田记者会回去考虑考虑,你和徐律先转达下。” 郑扬:“我们不会退步,希望田记者慎重考虑,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田复燃瞪了郑扬背影一眼,“真是什么老板什么员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衣冠楚楚的禽兽。” * 黎城市平南区中级人民法院。 徐林手臂搭着白色西服外套,身穿墨绿色丝质衬衫和白色西服裤,手拎着银色公文包正下法院的台阶。 手机震了下,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查看短信。 郑扬:徐律,我这边堵车,实在对不起,麻烦您等我十分钟。 徐林收起手机,再抬头时,顿住脚步。 法院门口,一个骑着白色电动车的女人正对她挥手。 “Hi~徐律,好巧啊,在这里偶遇你。”田复燃冲她挥挥手,脸上写满心机的笑意。 徐林眉心微蹙,没有理她,直接走出法院大门。田复燃骑着电动摩托车追过去,“徐律,下庭了吧,饿了吗?晚上有约吗?我能有幸请你吃个饭吗?” 徐林扭头看田复燃,“田记者,你有这功夫不如想想关于我的专访要怎么写。” “人家就是为了写你的专访,才来约你的嘛。”田复燃卖萌地眨了眨大眼睛。 田复燃长相清新之中还有种古典感,只要她不怒气冲冲,保持微笑,会给人一种秀外慧中,大家闺秀的错觉,但仅仅是错觉而已。 “怎么样,给个面子?”田复燃骑着电动车,紧紧跟在徐林身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法院?” “这有什么难的,我是记者嘛,有句话老话不是说‘记者是半个警察’,我可是神通广大的嘞。” “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老话?” “嘿嘿嘿,因为这句话是我自己说的。” 徐林无奈扫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田复燃:“你的车呢?你那辆红色的帕拉梅拉呢?” 徐林顿住脚步,看田复燃的眼神透着一丝恶狠,“被你砸了,正修着呢。” “这都这么多天了,还没修好啊,这效率可够低的了,这豪车一点服务质量都没有,专坑你们这些有钱人。”田复燃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双腿踩着地面,骑在电动车上颤动两下,“你看我的电动车,撞得把都歪了,第二天就修好了。” 徐林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这么大个律师,就一台车啊。”田复燃的确是来道歉的,但是说着说着,就想挖苦她一下,根本控制不住。 徐林脸色微绿,闷声继续往前走。 田复燃慢吞吞地骑着车跟上,“哎,你去哪里啊?我载你一程,让你感受下电动车的飞驰人生。” 徐林依旧沉默。 田复燃:“徐大律师,徐大律师,你理理我啊。我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想请你吃顿饭。你今天有约会吗?我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吗?” 徐林不理她。 田复燃锲而不舍:“你让我出你一篇专访,你也得给我了解你的机会啊,我不能乱写是不是?到时候你又要说我扭曲事实了。” 徐林白色高跟鞋铛铛铛地踩在地面,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高跟鞋声音已经表达出强烈的不满。 突然间,她高跟鞋跟踩在地板砖中间的缝隙,崴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手上拎着的公文包脱手而出。 “啊呀——” 这声惨叫是田复燃发出来的,她替徐林叫了一声。 她连忙从电动车上下来,扑向徐林。 “脚崴了吧,我看看严不严重。”田复燃说着,手已经放在徐林脚踝,要去脱她的鞋。 徐林疼得咬着唇,愣是没发出一声吭,在田复燃要脱她鞋的时候推开她的手,“走开,看见你就倒霉。” 第50章 极致E人攻略I “那专访还写不写啊?”田复燃有些无辜。 “不用了!快走!我不想看见你!”徐林疼得额头泛起一层薄汗,她现在只想田复燃从她眼前消失,不想让田复燃看见自己的狼狈。 “那我想见你啊。”田复燃拉着她细滑的脚腕,“让我看看,扭得重不重,重得去医院。” “你别碰我,我最讨厌别人碰我。”徐林暴力推开她的手。 “你这个人真的是,一身龟毛在身上,你以为我愿意啊。”田复燃比她还暴力,直接拉住她的脚踝。 “别乱动,乱动会更疼!我先看看!” 田复燃微微绕动徐林的脚,每动一下,便问一声,“这里疼吗?” “这里呢?” “这里?” 徐林扭着头,不去看她,但她问的时候,却老实根据自己情况回答。 “没什么事,应该没伤韧带,回家冷敷一下。”田复燃松开徐林的脚踝。 徐林收回脚,拿起自己高跟鞋,“你不是记者吗?还会看这个?” “家里有个小诊所,我会那么一点。”田复燃扯过她手中的高跟鞋,“这双鞋就别穿了。女人嘛,对自己好点,没事别穿高跟鞋,伤脚的。” 徐林剜了她一眼,又把鞋夺回来,“用你管!” “是我多管闲事了。”田复燃站起来,捡起徐林甩飞的公文包,又蹲下来,歪着头看她,“你自己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吧。” “不用。”徐林双手撑着地,另一只脚用力,她身体微起,刚刚起来又落回去,卸了劲瘫坐在地上。 “还是我帮你吧。”田复燃再次蹲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拉着她的胳膊。 徐林不情不愿,但没反抗,板着脸,瞪着田复燃。 田复燃没有在意她的神色,把她从地上带起来。 田复燃纳闷:“你的小助理帅哥不来接你吗?” 徐林不吭声,拿出手机看短信。 郑扬:徐律,真对不起,我这里还堵着,实在抱歉。 “你今晚到底有没有约,没有我请你吃饭,我保证是黎城最好吃的馆子。”田复燃还扶着徐林,这次言语中有一丝真诚。 “没有。”徐林收回手机,抿着唇,依旧是不高兴的模样。 “那太好了,上车,让你感受感受电动车的极致体验。”田复燃扶着依旧穿高跟鞋的徐林往电动车方向走。 徐林神色冰冷,“全黎城最好吃的馆子叫什么名?” “去了你就知道了。”田复燃对她调皮眨了下眼睛,从车后面箱子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头盔递给徐林,“戴上,来找你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感觉紫色和你很配。” 徐林嫌弃撇了下嘴,不情不愿接过头盔戴在头上,冷酷评价:“这个颜色很土,不过很符合你的审美。” 田复燃咬了咬牙,忍住回击,自己坐上电动车,没有去扶徐林。 徐林先把崴着的那条腿搭上去,手扶着电动车后面的箱子坐上去。 “坐好了,要飞啦!”田复燃带上自己蓝色头盔,等了两秒,腰部还是空空的感觉。 她扭头对徐林说,“徐大律师,我说坐好了,要飞了的意思就是让你搂着我。” 徐林两臂抱在胸前,神色恹恹,“我说过,我讨厌别人碰我,我也不喜欢碰别人。” “你这种人……”田复燃无语,缓缓启动车,车速是自己平时骑车的三分之一。 徐林果然没有搂着她,而是把手扶在车后箱子上。 她们骑着电动车,穿过堵得水泄不通的路段,徐林看到自己另一台车夹在其中,一时半会儿开不出来。 田复燃带着徐林七拐八拐,拐进一条很老旧的街区。 老街区里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带招牌,看起来眼花缭乱。 田复燃在一家叫“齐氏牛肉拉面”蓝牌子下停车,摘下头盔,用力摇头甩了甩头发,“到了,就这家。” 徐林抬头望着破旧掉色的蓝牌子,以及里面嘈嘈杂杂坐满人的小店,“全黎城最好吃的馆子?” 田复燃信心十足,“对啊,她家牛肉面特别好吃,真的,我保证你吃完一次,还想吃下一次。” 里面的小木桌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人,只有外面的桌子有空位,田复燃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干净的桌子。 徐林坐好后,田复燃大喊一声,“老板,来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盘酱牛肉和凉拌土豆丝。” 老板从店里出来,看到田复燃热情招呼,“田记者,你好久没来了,等着哈,这就给你上。” 田复燃从桌上的筷子笼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放到徐林面前,“你就等着吧,我保证汤你都得喝了。” 徐林向上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牛肉面端上来,红色的牛肉上撒着点点葱绿,牛肉香气扑鼻而来。 田复燃扯开一次性筷子,深深吸了口气,“嗯……好香啊。”她挑起面条,吹了两口便送入口中,嘶啦嘶啦的,吃起热烫的面条。 徐林一脸嫌弃,扯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根面条送入口中,小口咀嚼。 “真好吃!”田复燃又挑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吐噜,劲道的面条卷着鲜美的汤汁随着她的吐噜喷溅而出。她还大口嚼着,听到徐林咬牙切齿的声音,“田——复——燃!” 田复燃茫然抬头,看见徐林墨绿色的丝缎衬衫胸口上有一大块汤渍,脏了的地方颜色略深。 她口中嚼着面条,毫不在意,“正常,我每次吃面条都会溅到衣服上,回去洗一洗就掉了。” “这是你溅的!”徐林紧紧握着手中的筷子。 “我?原来是我啊。” 田复燃恍然后连忙抽出桌子上塑料袋里的纸抽,站起来,“我给你擦擦,先擦擦,回去再洗一洗。”她说着手已经快要伸到徐林胸口。 徐林抬手挡开她的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会和你一起吃饭!” 田复燃收回手,委屈巴巴抿着唇,默默坐回去,垂眸不去看暴怒的徐林。 “徐律师,你要是吃不下去就别吃了,你走吧,直接起诉我,让我进监狱吧。”田复燃说话时,还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模样。 徐林哼一声,拿起筷子又挑起一根面条吃。 田复燃等了几秒,偷偷抬眸去看徐林,徐林正把一块软烂的牛肉送入口中。她吃东西很优雅,吃面条没有任何声音。 “那个……”田复燃抖着胆子,舔着脸,把自己的骨气折断,一副大义凌然模样,“徐律……” 徐林口中嚼着面条,抬头看她。 “对不起。”田复燃声音如蚊子般轻细,“砸你车是我一时冲动,真对不起,我……我不想进监狱……” 徐林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面。 田复燃一边吃面,一边偷瞄徐林,眼看徐林都快要把一碗大份的牛肉面吃完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徐林吃东西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明明她把面条全部吃光,但你却感觉她不喜欢吃,明明她几乎一根一根吃的,但却比田复燃大口吃得快。 看着徐林碗中空空荡荡,没有一根面条,田复燃伸出一根食指,讨好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再来一碗?” 徐林拿起勺子欲喝汤的手放下来,板着脸,“这么难吃的面,谁吃得下第二碗。” 徐林拿起手机打电话,“你在哪里呢?过来接我。” 田复燃没话找话,“你让你男朋友来接你啊。” “郑扬。” “这都几点了,”田复燃看了下时间,“七点多了,让你助理来接你?你资本家啊,你自己打车呗。” 徐林斜了她一眼,“你平时上班不加班?” 田复燃不再吭声,起身去结账。她结账回来,发现徐林还穿着让她崴脚的高跟鞋,明明她的左脚踝已经红肿很高了。田复燃没有直接回桌子旁,而是走到自己电动车旁,从车后箱子里拿出备穿的蓝色运动鞋。 田复燃在她身旁蹲下,把自己的鞋放在她脚边,“你的脚就别穿高跟鞋了,穿这双吧,大小我觉得应该合适。” 徐林双脚又白又嫩,可以用纤纤玉足来形容。田复燃不禁感慨,“你的脚真漂亮。” 徐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傲娇模样。 “这要是烤猪蹄都你这样,肯定又软又香。”田复燃又补了一句。 徐林微怔,下一秒抬脚踹在田复燃胸口,“你不会说话闭嘴可以吗!” “我夸你呢!”田复燃被她踹得坐在地上,也没有恼,拍拍屁股站起来。 “徐律。”田复燃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回身去看,郑扬手中捧着黑色的鞋盒站在自己身后。 “你助理有任意门吗,说来就来了。”田复燃拎起座位上白色双肩包,背在身后,“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走了。” 她说完便走了,骑着电动车很快消失在老街区。 郑扬单膝跪下来,把鞋盒放在自己腿上,打开鞋盖,从里面拿出一双米白色的乐福鞋。 “算了,不穿这双了。”徐林盯着田复燃远去的身影说。 “徐律,你的意思是穿这双运动鞋?”郑扬目光落在明显已经穿过的蓝色运动鞋上,微皱眉头。 “嗯。”徐林把脚伸到运动鞋里,依次抬脚把鞋穿好。 “可是……你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徐林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崴着的脚轻点地面,“哪个舒服穿哪个。” 徐林上车后闭目,郑扬从后视镜里观察她,“徐律,那个记者已经答应我们的要求了吗?” 片刻之后,徐林声音透着一丝慵懒,“我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郑扬:“那……只让她赔偿?” 徐林:“不是有保险吗?” 郑扬:“你的意思是不用她赔了?一分钱也不赔了?” 徐林微微睁开眼睛,有些倦意看向窗外,“我很差那笔钱?” 郑扬沉默。 * 周六,顾思周和李知著出警后回所,车载通讯突然响起,里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李队,李队,你们在中联商业街附近吗?有人报案,两个暴徒持刀砍人,已经砍伤多人,我们的车堵在路上,已经有部分人调用摩托车往那里赶了。 “在这附近,”李知著语速很快,“具体位置告诉我。” “商业街中联路56号附近,西华路南侧那块。” “收到。” 李知著拉开车门快速下车,顾思周和她一起下来。 “思周,我先过去,你注意安全。”李知著虽然不放心单独留下顾思周,但是这次不同往常,晚一秒就有可能多一个无辜人受伤。 李知著说完这话,穿过拥堵的汽车,朝着商业街跑。 50-60 第51章 热搜爆了 商业街混乱不堪,尖叫惊恐的人如洪水般往出挤。 李知著逆行而上,被惊恐疯狂的众人推搡着,前行十分艰难。 这样下去不行! 李知著被一堆人顶着后退两步,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商业街两侧有好多搭起来的舞台架子和巨型屏幕,几乎是一个连着一个。李知著拨开逆行的人群,拉住一个架子,手脚并用,灵巧爬上去。 她踩着巨型屏幕上方急速奔驰,从一个屏幕一跃四五米,稳稳落在另一块屏幕上方,继续奔驰。她就像是灵巧的蓝猫,在一块又一块屏幕上跳跃,飞速接近暴徒所在位置。 “你们快看!”有些人注意到李知著,“那个警察!” “我靠!她是吊了威压吧!感觉她在飞!” 惊恐奔跑的人群看到踩在巨型荧幕上方逆行的警察,安全感顿增,逐渐冷静下来。甚至有些人躲进附近的店里,举起手机拍视频。 “姐姐好帅啊!”有个女生忍不住大喊,“是个警察姐姐唉!” 在人群的瞩目中,李知著已经接近暴徒。 商业街中间,横七竖八倒着七八个昏迷的人,白色大理石地面血迹遍布。 两个手持砍刀的男人,正在追着尖叫奔跑的女人。他们面色凶神恶煞,挥起来的刀快速落下,刀尖刮破了女人粉色双肩背包。 女人更是惊声尖叫,但是奔跑的速度却因为恐惧而放慢。 这两个男人再次挥刀砍向女人,这一次他们刀绝对可以砍到女人身上。 就在他们刀即将落下时,嗖嗖嗖的警棍破空声响起。 “噹——”警棍劲力十足,打在他们即将落下的刀上,刀身偏移,擦着女人胳膊而过。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警棍飞来方向,一个女警察从三米多高的巨型屏幕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弹起飞向他们。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双手握刀朝着李知著方向跑去。 “天啊!”在附近的人看到这一幕,发出惊呼,“她根本没有武器啊!” 李知著看这两个人握刀的姿势,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不过她跑向这两个人脚步没停。 两个人挥刀横砍向李知著。 “啊!”有些胆小的人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下一秒血腥画面。 结果,李知著只是脚步侧移,身体微倾,便躲开了两人的横砍。 两个人有些吃惊,继续挥刀砍向李知著。李知著在两个人的夹击下,灵巧闪躲。刀刃发出嗖嗖搜的破空声,几乎每一刀都是贴着李知著的身体划过,围观的人不禁为李知著捏了一把冷汗,但李知著本人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谁给她一把武器!”人群里有人大喊,“铁棍也行。” 很快,不知道谁扔了一个拖地的拖布过去,拖布邦啷邦啷地往前滚。 两个男人看到拖布,先一步移到旁边,阻止李知著拿到武器。 李知著直到这时才露出一丝鄙夷的笑。 “玩够了么。”李知著说得轻飘飘,“该去死了。” 离李知著最近的男人眉头微皱,提刀上劈,李知著迎刀而上,上身微偏躲过刀刃,同时贴身肩靠,一手抓着男人肩膀,一手握着男人手腕,以男人劈下来的惯性为力道,扭着男人的胳膊,捅向旁边另一个男人。 就在李知著转身捅下去的一瞬间,她余光扫到拨开人群,往这里跑来的顾思周。 顾思周担忧看向她,手中握着警棍,逆着人群,没有丝毫犹豫跑向她。 恐惧瞬间将李知著席卷,她有那么一刻迷茫,她在干什么?为什么杀欲这么强烈。 脑中产生强烈的念头:不能在顾思周面前杀人,不能让顾思周看到自己手染鲜血的模样。 千钧一刹时,李知著偏移捅向旁边男人腹部的刀,变成撩刀上挑。 男人手腕被割破,吃痛松开手中的刀,李知著抬膝击身前男人的腹部,卸了他手中的刀同时摸出腰上别着的手铐,给他铐上。 两个持刀的暴徒顷刻间被制服。 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太帅了!空手夺白刃啊!” “姐姐好帅!” “牛逼!” 顾思周呼哧呼哧大喘着气,脖颈大汗淋漓,她发现李知著的双手在颤抖,眼神也有些茫然,担忧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知著握了下拳,企图阻止颤抖的手。 120急救车和警车陆续赶到。 李知著脸色很难看,没有一丝血色。顾思周想李知著空手夺白刃后,也许有些后怕,她担忧问,“要不然,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 李知著摇了摇头,默了一会儿,“先回所里。” 顾思周无话,开车回派出所。在回去的路上,李知著给发财发信息:来干活,周知派出所。 两个人到派出所,李知著走向接警中心的王奇,“王奇,我要出去一会儿,你帮我照顾下思周,千万不要发生上次的情况。” 顾思周连忙说,“放心吧,不会了,我是不会上去拉架了。” “那就好,我要出去一趟。”李知著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是对顾思周挤出一丝笑。 顾思周很担心李知著,但却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很明显李知著不想让她知道,她嘱咐:“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李知著离开派出所,打车去曲静幽的心理咨询室,她到时,曲静幽已经脱掉白大褂,准备下班。 “李队。”曲静幽有一丝惊异看向门口的人,“是沈厅又逼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李知著走进来关上门,“是我自己来找你。” 曲静幽眉毛微挑,露出很意外的表情,随后抬手示意,“请坐,你能主动找我,我很意外。” 李知著坐在曲静幽办公室的奶白色沙发上,曲静幽在她前面一把藤条椅上坐下。 曲静幽坐好后说,“你脸色很不好,我从你的神态中感受到一丝恐惧。” 李知著缓缓垂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我的确很害怕,我今天差点没有杀人。” 曲静幽怔了下,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知著居然害怕杀人? 曲静幽初见李知著是六年前,当时她受沈厅的委托,让她和李知著聊聊。沈厅说李知著有一点嗜杀成性,让她帮忙看看她是不是有心理障碍。 当时曲静幽问李知著:“杀人对你而言是什么感觉?” 李知著只有冷冰冰三个字:“没感觉。” “能具体说说吗?” 李知著像是个机械人,言语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当杀过的人变成一串长长数字的时候,多七八个也只是零头而已。” 通过和李知著继续交流,曲静幽意识到李知著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杀人是她的应激反应。她当时想与李知著深入聊聊,想找到她创伤的根源是什么,但是李知著非常不配合,直接拒绝和她沟通。 而今天,她主动来了,还说自己害怕杀人。 “你能具体和我说说吗?你为什么害怕杀人?” “因为……”李知著想起顾思周,脸上呈现出痛苦的扭曲,“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杀人,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今天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捅下去了。” 李知著双手紧扣,声音低沉,“多亏我没有……我现在回忆起来还在后怕。” “她是谁?” “我的师父。” “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让你害怕在她面前杀人?” 李知著双目放空,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她说……她想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如果把她换成我,你会害怕吗?” “当然不会。” “所以……除了她,没有人会让你害怕?” 李知著点了下头。 曲静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着她的面杀人,你会怎么样?” 李知著眸光聚拢,冷冰冰看向曲静幽,“不会有这么一天,永远不会。” 曲静幽微笑,她打开音乐,舒缓的水流动白噪音响起。 “听些音乐平静下,等调整好再离开。” 李知著闭上眼睛,放空意识,让自己从恐惧中抽离。 五六分钟后李知著站起来,“耽误你下班了,曲医生。我现在好多了,谢谢。” 李知著走到门口,手已经搭在黑色门把手上,曲静幽在她身后幽幽问,“李队,你做过噩梦吗?” 李知著转身,“什么噩梦?” “引起你觉得杀人没感觉的噩梦,做过吗?” 李知著眸色暗沉,“没有任何事让我认为杀人没感觉,我天生如此。” 曲静幽:“那希望你以后依旧好梦。” 李知著无话,推门而出。 曲静幽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给沈厅发信息:沈厅,今天李队来找我,她的病情有些变化,等你有时间我们详细聊聊。 不到一分钟,沈厅电话打过来。 沈厅:“静幽,知著病情有什么变化?” 曲静幽:“从目前看,是往好方向转变,她至少对杀人有畏惧了,但不是对这本身有畏惧,而是因为一个人。” 沈厅:“谁?” 曲静幽:“她说是她师父,嗯……她的师父不是您吗?” 沈厅:“是她去派出所新认的,一个小姑娘。” 曲静幽:“那这个小姑娘能量很大,居然能撼动李队。沈厅,我建议让李队多在派出所待一段时间。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想要治好病都需要药引,我觉得这个小姑娘是药引。李队的心里防线在崩溃,只有她的防线垮掉,她才能认识到自己的病。” 沈厅:“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静幽。” 电话挂断后,沈厅拿起自己办公桌上李知著调转文件,把这份文件放到最下面的抽屉里。 沈厅原计划是让李知著参加外省的重案小组,立功回来后再回刑警队,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放缓了。 * 顾思周等李知著的时候,一直在刷微博,只要有空就会看一眼。她特别担心一件事——李知著上热搜。 今天李知著空手夺白刃,在商业街制服两个暴徒肯定会被很多媒体报道,旁边那么多路人围观拍照,要是热度起来,没准会上热搜。 顾思周真的好害怕。 她害怕李知著上热搜后,被大家认出来,把她和打人事件联系到一起,然后再被网暴一次。 上次李知著打人,她被网暴就已经够委屈,这次要是再被网暴一次,那就太委屈了,顾思周想想都觉得心疼。 顾思周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你之前帮我找的资源,再帮我联系下,如果一旦发现对她负面言论,就帮我顶下去,拜托了!双手合十.jpg 田复燃:你还有多少钱? 顾思周:三张信用卡加起来二十万的额度。 田复燃:你疯了吧,你透支去找资源压评,李队知道吗? 顾思周:千万别和她说,她没有微博,我们不说她不知道,我就想让这件事悄无声息过去。 田复燃:你别这么悲观,万一微博都是夸她的呢。 顾思周:我既不想让他们骂她,也不想让他们夸她。 田复燃:啧……翻白眼.jpg,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占有欲还挺强! 顾思周:别开玩笑了,你先帮我联系啦!求求你了! 田复燃: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当警察挣得多么,二十万得还到什么时候?还有利息呢吧? 顾思周:这你就别管了。 顾思周和田复燃发信息的功夫,再刷微博#女警察空手接白刃一分钟制服两个持刀暴徒的词条已经从同城蹿上了热搜。 糟了! 顾思周连忙点击去,看最新的评论。 【这个姐姐好帅啊!那么高跳下来居然直接冲过去!】 【港匪大片既视感……】 【她真的没有吊威亚吗?真的没有吗?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我现在单方面宣布,这个姐姐是我老公了,哈哈哈!】 【要被姐姐掰弯了,姐姐男友力MAX!!!】 顾思周看到“老公”评论抿了下唇,就算她知道网友是玩笑,但她都没有叫过,凭什么这些人乱叫,想到这里,她对唐以墨真是恨得牙根痒痒。 顾思周看了一圈,目前没有不利评论。 她稍有安心。 李知著热搜从底层爬得特别快,后面出现一个紫色的“爆”字,已经把某个明星因为新剧而买的热搜给顶下去了,顺便顶下去好几个明星各种古希腊神的热搜。 顾思周看到热搜已经到了第一,手控制不住地抖,战战巍巍点击进去,第一条评论便是: 【你们不觉得她和之前打人的警察很像吗?好像是一个人】 【互联网果然没有记忆,她肯定是靠着睡厅长上去的那个,还夸她,呵!】 第52章 主动爬上老婆的床 顾思周的小拨浪鼓在那一瞬间被硬生生捏碎了。 她打字时手都在哆嗦:田记者,出现了,快帮我压评。 田复燃:你别着急,先看看舆论情况。 顾思周:不行,现在不压评,等被带了节奏,就扭转不过来了! 田复燃:你别光和我发信息,你再看看。 顾思周再次点开微博,这次看到很多回复上面几条的评论。 【就算她真的是打人的那个警察,我也相信她是凭自己本事坐上去的。她身上有功夫,绝不是从警校里学的那种格斗术,应该从小是个练家子,绝不是花瓶。】 【就是啊,她可是空手夺白刃啊!你们骂得这么脏,你们去夺个白刃试试!就特么知道敲键盘!现实中不定多怂呢!】 【大家小心点,不要被人带节奏。每次出现这种正面的新闻,总是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行走的五十万可多了去了】 风向变了。 顾思周连忙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终于有人睁开眼睛看世界了!呜呜呜~ 田复燃:我就说吧,别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顾思周又刷了评论,大部分是夸李知著的,就算负面评价,很快被围攻顶下去,她终于放心下来。 李知著回来后,顾思周和她下班回家。 顾思周看李知著神色不太对,主动去开车,她坐上车后,系好安全带长长舒了口气,“真是惊险的一天。” 李知著随她:“真是惊险的一天。” 顾思周:“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李知著:“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顾思周噗嗤笑出来,“你怎么回事,回来后成复读机了?” 李知著莞尔,“学你嘛,谁让你是我师父。师父,我们今晚吃什么?” 顾思周:“腊肉焖饭,我上次吃唐法医做得很好吃,从网上买的腊肉已经到了,今晚准备做一下。” 李知著:“多做点,我至少吃三碗。” 顾思周转头盯着李知著,“你胖了。” “嗯?”李知著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逗你玩呢!”顾思周启动车,开出派出所。 晚上吃完饭,两个窝在沙发吃水果。顾思周把切好的哈密瓜放入口中说,“我要好好和你训练,总有一天,我也会空手夺白刃。” 李知著斜倚着沙发看书,温声说,“你会的,下次换你上。” 顾思周停下吃哈密瓜,“额……那我要是没夺下来呢?” “怕什么,有我给你托底,你就放心往前冲,我保证白刃碰不到你身上。” 顾思周笑嘻嘻把脑袋再次枕在李知著肩上,“有你真的好安心。” 顾思周只是靠下便坐起来,叉了一块哈密瓜到李知著唇边,“这是奖励你的,李队。” 李知著一口吃下,手中的书翻页。 “这本书你觉得怎么样?”顾思周指的是《厌女》。 “挺好,写得挺深刻,还扭转了我的一些认知,看完这本书,我终于能给老于贴个标签了。” “什么标签?” 李知著合上书,食指在书面轻扣。 顾思周:“厌女?” 李知著补充:“重度厌女,怪不得安然特别讨厌他,总是和他对着干。” 顾思周酸溜溜:“安然和他对着干还不是你给她撑腰,你对安然特别好,还记得她爱吃的红豆布丁。”顾思周说到这里,粉唇撅起来。 李知著困惑,“我对你不好吗?” “也好啊,但是我想让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李知著忍不住笑了,“师父,你怎么这么贪心啊?” 顾思周嘿嘿一笑,“好了,我得回去睡觉了,我不能再贪心了。”再贪心,还得大半夜赶稿子,质量都保证不了。 李知著莞尔:“祝你好梦。” “你也是哦。”顾思周调皮地冲她单眨了下眼睛。 顾思周回去后,开始画画。 画画是个神奇的过程,当她想画完这页就去睡觉时,还想着画完这个剧情点再睡觉,不知不觉又熬到了十二点多。 不画了,准备睡觉。 顾思周扔下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床边走。 夜深人静,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被放大。 “不……” “不……” 她听见李知著细微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像是在说梦话。 顾思周一条腿已经跪在床上,听到李知著的梦话停下来,走到墙边贴着耳朵去听。 “不要!我不……我不摁!”李知著的声音越来越大,声音里全是痛苦和绝望。顾思周第一次听见女神用这种语气说话,突然间特别心疼,她没有犹豫,跑出去,推开李知著的房门,直接奔向她的床。 李知著紧紧闭着眼,不停摇着头,口中重复,“不……不摁……” 顾思周手握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小徒弟,醒一醒,醒一醒。” “醒醒啊!你在做噩梦。”顾思周用力摇着她的手。 李知著突然间睁开眼睛,顾思周别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李知著拽着衣领拉下来,摔在床上,转身骑在身下。 李知著黑洞洞的眼睛布满杀气,把顾思周骑在身下时举拳向她捶去。 “是我啊!”顾思周双手拉着李知著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大叫,“是我!” 李知著带着风刃的手在离顾思周脸近在咫尺处停下来,顾思周感到脸上刮过一阵劲风。 “思周……”李知著说得十分艰难,神志抽回,“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做噩梦了,我来看看你。”顾思周说得委屈巴巴。 “噩梦……”李知著恍惚,“对……我做噩梦了,是噩梦。”她手掌揉了揉太阳穴,用力闭了下眼睛,“我在做梦。” “那个……你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李知著才发现自己骑在顾思周腰上,她连忙下来,“对不起,思周,对不起。” “没事,反正你也不沉。” 顾思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大口喘着气,仿佛刚才把气管压住了。 顾思周坐起来,打开床边的灯看向李知著。李知著脖颈间和脸颊全是汗,明明屋里空调开到24度,并不热,还有些凉。 “你刚刚,做什么噩梦了?” 李知著双手捂着脸,缓了缓才说,“曾经经历的一些片段。” “那一定很恐怖。”顾思周无法想象出,能让李知著这样的人恐怖到做噩梦的片段到底是什么样,完全想不出来。 她很好奇,但她却知道这个不能问。 “你现在还害怕吗?用不用我陪陪你?”顾思周小心翼翼问。 李知著放下手,“好,那你陪我吧,去你房里睡。” “我的房里?” “嗯,你的床软,你睡得习惯,去你房里睡。” “我怕你睡不习惯。” “习惯,走吧。”李知著已经先一步,手臂夹着枕头下床。 两个人来到顾思周房间的床上躺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顾思周思前想后,把左手伸出去,“徒弟,你要是再害怕,可以握着我的手睡觉。” “谢谢师父。”李知著右手直接摸过去,握住顾思周的手。 “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吧,我小时候睡觉前,总是让我爸爸给我讲故事。” “好,你讲。” “从前有个村子经常受妖兽侵扰……” 顾思周在讲她的漫画。 李知著连忙开口,“你要把这个故事是讲到大结局吗?” “对啊,所有故事都有结局。” “那还是别讲了,讲点别的可以吗?” “你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顾思周言语满是伤心,就好像自己引以为傲漂亮的女儿,结果大家都说丑。 “不是。”李知著想追漫画,不想被剧透。 李知著:“讲讲你小时候可以吗?有趣的事。” 顾思周:“那我告诉你我的小名吧,我小名不叫思周,也不叫周周,而是……” 顾思周说到这里不说了。 “是什么?” “你猜猜。” “嗯……是思思?” “不是啦,再猜猜。” “美美?” “不是啦,是软软。” “软软,为什么要给你起这个小名?” “因为我刚出生的时候,我奶奶找人给我算过八字,算命先生说我命硬。命硬其实是好事,不容易死,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解析,就是磨难多的意思,于是家里人就叫我软软。” “软、软。” “软软。” 李知著品味,“好听,那我以后就叫你软软好不好?” “大胆徒儿!怎敢直呼为师乳名!” 李知著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思周和她一起笑,她握了握李知著的手,声音柔下来,“现在还害怕吗?” “不害怕了,软软。” “那就睡觉吧,晚安好梦哦,你要梦到我。”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梦中情人,所以我也得是你的梦中情人。” 李知著再次被她逗笑,“好,那我梦你。” “梦里见。”顾思周说。 “梦里见,”李知著轻轻柔柔,“软软。” 李知著闭上眼睛,躺在顾思周柔软的床上。 她听到直升飞机螺旋桨尖锐的吵杂声,她的视线定格在那双穿着黑色长靴的女人腿上。 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李知著身体不受控制紧绷,包括被顾思周握着的手。 顾思周纤弱无骨的手在她手上轻柔的握了握,缓缓说,“别害怕,想想我,梦到我。” 李知著醒了,她紧绷的身体舒缓下来,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顾思周时的画面,她看到顾思周眼里闪着光,拍手喊,“太好了,我终于有自己徒弟了!” 李知著嘴角上扬起温柔的弧度,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夜安眠。 好梦留香。 第53章 这种姿势谁扛得住 清早,顾思周和李知著在天蒙蒙亮时已经出门,顾思周穿着藕粉色的运动短裤和T恤,李知著则是白T恤和天蓝色的运动短裤。 两个人沿着江边观景绿化道跑步。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江边沿河开放公园,现在寥寥无人。要是顾思周自己一个人跑步,她肯定会害怕,但是现在身边有李知著,她安全感爆棚。 两个人跑了不到一公里,顾思周有点扛不住了,呼吸特别重。李知著放下脚步陪着她,“调整呼吸,深吸深呼。” 顾思周照做,感觉好了一点,维持步速。 李知著:“回去吧,我们循序渐进。” 顾思周去看李知著,发现她根本都没有喘一下,只有自己呼哧呼哧的。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啊,我要跑多久你才能教我格斗,我也想舞枪。” “慢慢来,毕竟我从五六岁就开始训练了,你才刚开始。跑步只是锻炼基础体能,但还有其他需要锻炼,比如核心力量,腿部力量、手臂力量和腰背力量,这些部位有力量,打出来的招式才不是花架子。” 顾思周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还是着急,“那你看我这种情况,我得训练多久?” “嗯,一个星期吧。”李知著给她一个安慰,“一天比一天上强度。” “徒弟,该上强度上强度,我命硬的,没问题。”顾思周说得信誓旦旦。 “那再跑三公里?” 顾思周倒吸一口冷气,“但我的小名叫软软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好啦,往回走。” 两个人回家后,李知著在客厅空挡处铺上瑜伽单,对顾思周招手,“我们拉伸一下肌肉,今天早上跑步,主要拉伸大腿。” 顾思周走过去站在垫子上,“怎么拉伸?” 李知著竖着**,很轻松下了个竖叉,然后整个上半身腰贴在前腿上,“就这样拉伸一下。” 顾思周!!你杀了我吧!臣妾做不到啊! “我……下不去。”顾思周生无可恋。 李知著站起来,“你下到哪里是哪里,主要是拉伸。” 顾思周点了下头,分开双腿,后一条大腿离里面至少有十五厘米,前面大腿至少二十厘米,然后就再也下不去了。她感觉大腿内侧有两根紧绷绷的筋绳,紧紧地拽着她的腿,她的腿酸疼得要命,再也动弹不了。 李知著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的极限?” “嗯,做成你那样,估计得把腿卸下来重新拼个残肢。”顾思周说这话时,疼得一直在闭气。 “不要闭气。”李知著走到顾思周身前,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放到她小腹位置。 顾思周惊愕睁大眼睛,李知著的手像是燃着一团火,在她小腹上烧,热热的,痒痒的。 顾思周心里拨浪鼓叽里咣啷的摇起来,有个小人在脑子里疯狂暴走。 “注意力集中点,想什么呢?”李知著语气有了一丝严厉。 “深呼吸到小腹。”李知著的手在她小腹轻按,“吸气到这里。” 顾思周抓狂,李知著的触碰让她难忍又难耐,要受不了了啊!!! 李知著发现她一直憋着气,声音更是严厉,“调整呼吸。” “不行了。”顾思周后腿直接跪在地上,坐了下来,“今天早上训练就这样吧,我自己找个方式拉伸下。” “不可以,站起来,继续。” 顾思周抬头看了眼李知著严肃的神色,双手撑着地站起来,再次分开双腿下压。 “那个……你的手能别放在我肚子上吗?”顾思周有一丝委屈。 “我怕痒。”顾思周可怜巴巴,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 李知著恢复温柔,“我不放了,你记得吸气到腹部,肚子上也有痒痒肉吗?” 顾思周用力点头,“痒痒肉都是长在别人手上的。” 这次顾思周深吸气到腹部,李知著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在每次呼气的时候身体随着下压,我给你点外力,但不会太多,别害怕。” 五组呼吸后,顾思周虽然感觉腿上的两根筋还是扯着,酸疼要命,但是下压的高度要比之前低。 李知著:“现在把身体向前倾斜,用腰腹去贴大腿,看看能到哪里。” 顾思周按照她的话,腰只下去一点,便压不下去了,大腿不知道哪根筋一直扯着她。 十组呼吸后,李知著说,“起来吧,反方向。” 顾思周照做。 李知著点评:“软软,别看你长得软甜,名字软软,但是身体是真的硬啊。” 顾思周有样学样,“别看你长得御姐,气质冷硬,但是身体是真软。” 顾思周这话说完,两个人同时笑起来,说说笑笑中两个人吃完饭去上班。 下班回家,顾思周掂量着吃什么,“我今天晚上特别想吃红烧带鱼,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做的都爱吃。不过不能多吃,吃完饭我要带你练核心。” 顾思周的大小腿至今还酸疼,她以为训练只有早上,下班还要训练? “这强度……嘿嘿,不小。” “怎么,有点受不了?” “没有。”顾思周摆手,“可劲来,我禁得起折腾。” 晚上饭后,李知著带着顾思周来到客厅一面空荡的墙前,“今天这个动作很简单,主要是锻炼核心和大腿的力量。” 李知著作出示范,后背贴着墙,双腿分开,大腿小腿成90度,虚空静坐。 “就这个动作?看起来很简单嘛。”顾思周发出感叹,终于不用抻胳膊抻腿了。 李知著站起来,“你试试。” 顾思周照做。 “双腿与胯同宽,大小腿90度。”李知著手指敲了敲她的腿。 顾思周在李知著的指导下,调整到标准姿势。 “挺轻松的。”顾思周笑嘻嘻。 “今晚的目标,坚持20分钟。” “这就和坐椅子没有区别,30分钟都可以。”顾思周感觉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这可是你说的,30分钟,差一分钟都不可以,而且必须持续。”李知著露出狡黠的笑意。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顾思周意识到自己牛吹过头了。 刚开始做轻松,过了一会儿大腿,后背感到特别的酸。 李知著提醒她,“深呼吸,你要调整自己的身体,把托住身体的力量从腿转移到腹部,这样才能减轻腿部压力。” 顾思周腿部酸到爆,双腿已经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她咬紧牙根,问得艰难:“还……还有多少分钟。” “26分钟。” “什么?”顾思周感觉自己似乎度过了四个世纪,怎么才4分钟啊。 李知著狡黠笑意更浓,“后悔调到30分钟吗?” 顾思周咬牙,“不后悔。” 李知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师父,坚持住,还有25分30秒。” 顾思周从来没感觉30分钟是这么漫长的事,她感觉每秒都是在她酸胀的腿上蹦迪。 “你……能把计时器,放我面前吗?”顾思周需要点盼头,要不然没有时间概念的坚持,她真的熬不下来。 李知著把手机举到她面前,“软软,你这已经是很简单的训练了,我当时训练的时候,腿上是放着两个铅块的。” “那、那……你坚持多久?” “半个小时起步,看有多少练习时间。” “我……我、我不信,怎么能……” 顾思周感觉自己腿上多一根羽毛,现在都能直接松懈坐在地上,别说铅块了。 李知著:“等你做完,我给你演示一下。” 顾思周眼睛盯着计时器,在计时器走到7分钟时,她实在坚持不住,卸了力道,直接滑坐在地上。 “不行了不行了!”顾思周摆着手,大喘着气,“我都感受不到我的腿了,酸爆到失去知觉。” “很不错了软软,没想到你第一次做能到7分钟,我以为3分钟是你的极限。”李知著蹲下来,手握成拳头,帮她敲打大腿外侧肌肉。 “嗯?那你给我定20分钟?” “我要是给你定7分钟,你估计就坚持1分钟。”李知著坦言。 “啊,没想到你这么套路。”顾思周气得鼓起脸颊,“这回到你了,你来。” 李知著:“可是家里没有铅块。” 李知著扫了一圈客厅,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放在腿上。 这回轮到顾思周笑了,“要不然我坐你腿上吧,99斤可以吗?” 李知著虚坐下来,拍拍腿,“没问题坐上去。” 顾思周扶着墙,缓缓站起来,拖着酸沉的腿走向她,与李知著面对面,骑坐在她腿上。 这是李知著没想到的,她以为顾思周会背靠着自己坐上去,就像坐椅子。 顾思周笑嘻嘻两手搭在她肩上,“这样坐我舒服。” 李知著无所谓:“都可以,反正重量不变。” 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 两个人几乎是上身贴着上身,呼吸交错,彼此都能闻到属于对方特有的香气。 顾思周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淡淡的薄荷清香应该是她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她体内还散发出淡淡的奶香,那是一种甜而不腻的味道,清淡又好闻。 李知著目光不可避免一直停留在顾思周挺翘的柔软上,大腿上侧能感受到来自顾思周的丰盈。 顾思周身上淡淡的奶香气在李知著鼻尖缭绕,让李知著思绪越来越飘,不知不觉暗自吞口水。 顾思周这个姿势坐时间长了,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双手按着李知著的肩膀,扭动下屁股,胸口无意间擦过李知著的鼻尖。 就在那一刹间,李知著感觉身体里突然爆出一团火,很热,一瞬间烧灼了全身。 “你别乱动。”李知著说得很隐忍。 “啊哈,你坚持不住了吧,这才过了15分钟哦~”顾思周有些得意,低头去看李知著。 “你脸红了!”顾思周以一种尖叫的方式喊出来这句话。 “你脸红了!特别红!” 顾思周像是挖到了绝世宝藏,兴奋又激动,她第一次看李知著脸红。李知著不管跑多远,速度多快,温度有多高,遇到什么危险情况,她一直淡定如初,如她自己所说,脸从来没有红过。 可是现在,她脸红透了,鲜红欲滴,脖子,耳朵也连带着红。 顾思周乐不可支又扭动了下身体,小屁股在李知著腿上蹭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乐,美滋滋说,“你脸红了,脸红了。” “啪——” 李知著滑落,坐在地上,脸上红色未褪,反而更深。 顾思周和李知著一起滑坐在地,只不过她有李知著这个肉垫,没有被摔疼。 “说好的半个小时起步呢?你这才15分钟!”顾思周从她身上下来,继续挖苦她。 李知著垂眸坐在原地不语,片刻后才站起来,“重来一次,这次……”李知著想了想,“这次腿上放书。”她说着走向储物室,很快抱着一大摞子厚重的书回来,虚坐好后放在腿上。 半个小时过去了,李知著纹丝未动,脸上的红晕早已消退。她拿走腿上的书,站起来,看向顾思周,“现在轮到你了,目标十分钟。” “我?”顾思周酸胀的大腿才缓和一点,没想到又要练。 李知著板着脸:“对,继续,至少做三组。” 顾思周哀嚎,但也咬牙坚持做了三组,最后拖着酸麻胀痛的腿去洗澡。 第54章 解锁新人物~ 夜里,顾思周睡衣正浓,听见轻柔的敲门声。 “软软,你睡了吧?” 是李知著。 “没有。”顾思周打开床头灯,赤着脚跑过去开门。 李知著手臂夹个枕头站在门口,发丝有些凌乱,脖颈和脸上还有光泽的汗水,神色黯然。 “又做噩梦了吗?”顾思周拉她进来。 李知著点了下头,有点难以启齿,“我今晚……” “要不然以后我们就睡一起吧?”顾思周大胆提议。 李知著惊诧看向她。 顾思周嘿嘿一笑,“昨天我看你后半夜没做噩梦,睡得很香,感觉我是你的安眠药。当然了,你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我这个提议的,我就是随口说说。” 李知著红唇微抿,眸光闪动,“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不方便?” “当然不会。” 李知著犹豫片刻,“好,谢谢你,软软。” 李知著在昨天睡的位置铺好枕头躺下,顾思周像昨天一样拉着她的手。虽然顾思周很困,但她不敢先睡,她要等李知著彻底睡着才睡。 等待这段时间,她手指在李知著右手食指关节处细微摩挲,的确感受到李知著手指回弯处略有硬的茧子。 这得打了多少抢才能磨出这么厚的茧子。 顾思周这么想着,脑中突然蹦出来唐以墨的话,臊得她脸颊再次绯红。 啊!不要想这件事了!顾思周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有颜色的思考时,李知著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听起来睡得就很香。 顾思周微微欠起身子,借着微弱的昏暗光看向她,心中闪过一丝邪恶,要是女神一直被噩梦困扰就好了,这样她就会一直睡在自己身边。 不过,她的噩梦到底是什么呢? 对于顾思周而言,李知著像是一条地下暗河,顾思周看不到全貌,她只能通过钻井的方式,从井口里面看到涌上地面的一方水,仅此而已。 “希望我这个安眠药持续有效。”顾思周再次躺下,喃喃说。 日子过得飞快,顾思周每天都在进步,一周后李知著开始教她基础的格斗技巧。 早上,顾思周和李知著刚进派出所,徐辉走过来,“顾思周,李队,给你们一个好任务。” 顾思周疑惑,“什么样的任务算好任务?” 徐辉激动说,“你们听过应还清吗?她要来旁边的黎城美术学院举办画展,她现在可是世界级别的艺术家,她自成的妄想派画作在国际艺术界可是赫赫有名。正是因为她有名气,参观她画展的人特别多,美术学院联系我们派出所,寻求警力支援,其实就是去那里巡个逻。” 李知著:“听起来不错,师父我们去吧。” 顾思周:“你想去?” 李知著想顾思周喜欢画画,应该对画展感兴趣,“想去看看。” 顾思周微抿粉唇,“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 黎城美术学院有一座白色贝壳形的展览馆,占地面积2000平方千米,是黎城最大的展览馆,曾经举办过很多大型展览活动。 为期一周的画展,画家应还清会在第一天亲自到现场,在开始展览前,发表一段演讲。美术学院里好多学生都是应还清的粉丝,还有从各地赶过来参观画展的校友和社会人士,以及跟踪报道的众多媒体记者。 早上不到7点,美术学院的那条路就已经堵死。 顾思周和李知著被安排在展览馆前面的广场维持秩序。白色大理石地面的前广场已经搭起了舞台,铺上了红色的地毯,红地毯旁边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外面站着一层又一层人。 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警戒线里面,缓步巡逻。 “哼,这阵仗,和明星走红毯似的。”顾思周冷冷来了一句。 李知著转头看向她,她感觉顾思周有点怪*。顾思周不是那种善嫉的人,但这次居然阴阳怪气。 8点钟,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广场上红毯的尽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些人举着应还清的长幅条,还有人举着她的Q版画像大声喊,“应老师!应老师!我爱你!” 俨然一副狂热粉丝的模样。 前排的媒体记者纷纷把摄像头对准迈巴赫,从车副驾驶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留着利落短发的年轻女人,她下车后,一步跨到车后,打开后排车门。 在无数闪光灯和人群的呼声中,一位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人优雅从车上下来。 她戴着墨镜,留着波浪棕色卷发。她的白色礼服是V领系带设计,几乎整个后背裸露出来,不过白洁的大片后背肌肤都被她的长发遮挡住,美背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她刚一下车,人群里的尖叫声更甚,有些人疯狂举着她的条幅,往前面冲,被警戒保安拦住。 女人微微抬手,和围着她的人群打招呼,随后摇曳生姿沿着红毯前行。她自己的保镖就带了四个,男人穿着黑色西服,围在她身边,随着她一起往前走。 “把自己整的和明星似的。”顾思周又挖苦一句。 李知著:“你看起来很不喜欢她。” 顾思周直言不讳:“搞艺术就要有搞艺术的样子,她这样太俗了。” 她们说话间,应还清已经走近她们,顾思周见她走近把头低下。 应还清路过顾思周所在位置时,嘴角勾起一丝笑,脚步微顿,侧头看向顾思周,随后继续前行。 这一切李知著都看在眼里,她不禁问顾思周,“你们认识吗?” 顾思周连忙说,“当然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大人物,高攀不起!” 李知著:“可是我感觉她特意看了下你。” 顾思周得意挑眉,“大概是嫉妒我吧。” “嫉妒你什么?” “嫉妒我身边有你啊。” 李知著被她逗笑,顾思周这是什么可爱的逻辑,起承转合是来夸自己。 应还清演讲完,画展大厅正式开放,观众排好长队,等待安检进入。顾思周和李知著站在安检机外,看着参观者一个个通过安检进去。 这是一个很无聊的工作。 她们两个人就这么从早上站到下午16点,16点以后展览馆不再进新的观众,她们才从那里离开。 顾思周去卫生间,李知著便陪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走进卫生间时,李知著提议,“一会儿我们出来,也去看看,怎么样?”李知著对画不感兴趣,但是她觉得顾思周应该感兴趣,所以这么提议。 顾思周有些惊异,“我觉得你对她的画应该不感兴趣,她的画张狂又抽象,色彩饱和,刺激性强,没什么观感性。” 卫生间里面响起马桶抽水的声音,伴随着门推开声,还有高跟鞋优雅的落地声。 顾思周和李知著同时转向卫生间里面方向,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时,微微怔住。 应还清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她们。此时的应还清已经换下那套白色礼裙,身穿垂坠感的缎面白色连体衣,看上去优雅又知性。 她像是没听见两个人的话,洗完手出去了。 李知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应该听到了。” “没事,别管她,难道我没有评价的权利吗?”顾思周直接走向卫生间。 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没走两步,顾思周双手捂住肚子,“讨厌,来大姨妈就是爱坏肚子!徒弟,我再去一趟,你别陪我了,你想逛到处逛逛,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顾思周说着,捂着肚子往回跑。 李知著没有再随她进去,而是在卫生间附近的画展逛逛,去“欣赏”画。 顾思周说得对,李知著对艺术没有天赋,看这么抽象刺眼的线条和构图她是一点没看出来好看,要是非要对比,她更爱看顾思周随手画的画,尤其是她连载的漫画。 李知著拐了个弯,继续逛,视线落在一幅不同风格的画上。 画布总共分为三幕: 第一幕: 长满眼睛的世界之树,紧紧盯着抬头向上看的女孩。女孩眼中充满了恐惧,压抑和绝望,手中紧紧抓着黑色笔记本。 第二幕: 世界之树眼睛越压越低,女孩平行逃离,游走奔跑,但前方依然有世界之树的眼睛,根本逃离不出去。 第三幕: 画布一分为二,上面是晴天白云,青草萋萋,下面是分崩离析的世界之树和散落的眼睛,以及几片纸张残页。女孩站在草地上,手中依旧拿着黑色笔记本,她决绝看向天空,眼中再无任何阴霾。 画的前两幕给人感觉是压抑和痛苦,是被黑暗逼蜇的无助和绝望,可是最后一幕,却是不破不立的新生,是一种冲破牢笼桎梏,豁达勇敢的坚定。 “警官同志,你很喜欢这幅画吗?” 沉稳微有沙哑的声音从李知著身后传来。 李知著转身,看向身后的应还清。应还清上前一步,与李知著并肩而立,仰头看向这幅画。 李知著:“这幅画风格和你的其他画风完全不同。” 应还清轻笑,“这幅画不是我画的,是我的朋友画的。我只是每次巡展的时候,把它拿出来一起展览而已。你看下面的作者,写的是无名。” 李知著看着这幅画,她看的时间越长,这幅画带给她的震撼便越强烈,“我从这幅画里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很震撼。” 应还清微有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很多抑郁患者看完这幅画渐渐康复,有些人甚至追着我巡展,就是为了欣赏这幅画。这幅画有一种魔力,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然和勇气。很多人透过这幅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具体什么样的影子,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但他们都从这幅画中感受到生命力。” “曾经我带着这幅画在北欧巡展时,当地一个富商出一千万欧元要买下。一千万欧元啊,若是真的卖了,她不是身价上亿,而是资产上亿。” 应还清有一丝可惜,“可是她拒绝了,她说,如果这幅画真的有治愈人的魔力,那它应该巡展全世界,去治愈更多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人的收藏品。” 李知著:“你的朋友真伟大。” “你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大吗?才16岁。我当时听她的回答惊愕住了,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像她那样。我这样的俗人,没有断腕的勇气,没有彻底湮灭的决心,更没有对世人无私的爱。” 应还清无奈轻笑,“我只是一个画家,而她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这幅画其实真的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绘画技巧,没有抽象隐晦的比喻,我曾看过无数这幅画的临摹,一模一样,一勾一勒完全相同,但却完全没有原画的震撼感。” 应还清顿了顿,“这就是艺术的力量。” “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微笑,临摹那么多版,原画被复印在各种地方,但没有人能感受到她的神秘,那不是一幅画,只是一张贴纸而已。” “只有你真正站在卢浮宫,站在原画一米之内,近距离的去欣赏她,你才能感受到她的神秘。” “因为真正的艺术品在诞生的过程中融入了创作者的心血,创作者的心境,甚至创作者的生命,这种是无法被临摹和复制的,就算是原本的创作者,都不会画出同样的作品。” 一口气说了这些,应还清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说的有些多了,影响你观赏了。” “徒弟——”顾思周人未到,声先至。她快步跑过来,很警惕性看向应还清,拉住李知著的手臂,挡在自己身后,“我们走吧,今天画展已经结束,马上要下班了。” 李知著指着面前的画,“思周,你看这幅画,有什么感觉?” 顾思周略略扫了一眼,“还行。” “你不觉得震撼吗?” 顾思周露出甜美的笑容,说得很随意,“震撼。” 李知著:“应老师说这幅画曾经有人出一千万欧元买这幅画,作者都没有卖。” 顾思周哈哈哈一笑,“估计是年纪太小在犯傻。” 李知著狐疑看向顾思周,“你怎么知道作者很小?” 第55章 爆炸? 顾思周露出嘲讽的笑意,“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谁能干出这种傻缺事?” “哦……”立在一旁静静听二人对话的应还清尾音上挑说出这个“哦”字,“现在想买这幅画的人也不少,而且我还保留着曾经那个商人的联系方式,他说如果哪一天想卖,让我第一时间联系他。” 应还清说到这里露出桀桀的笑意,看向顾思周,“真想卖,随时都可以。” 顾思周像是没听到应还清的话,“徒弟,快走吧,站了一天我腿快要断了。” 李知著又看了眼画,才和顾思周离开。回家的路上,李知著还在回想刚刚那幅画,她当时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处细节,就是女孩手中的黑色笔记本以及撕掉的那几页笔记。她突然想起顾思周也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那个笔记本里有几页是被撕掉了。 难道……画中的女孩是顾思周?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顾思周说不认识应还清,但她却对应还清充满莫名敌意。 开车的顾思周侧头略略看李知著一眼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在想应还清的那个朋友是谁。” “想出来了?”顾思周继续开车漫不经心问。 李知著转头看向她,观察她脸上细微表情,“我觉得你是。” 顾思周听到李知著的话,她依旧目视前方平稳开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也希望是我,如果是我,我就赶紧把那幅画卖了。”她说完,转头笑了,“这样我就可以躺平了,我平时花的不多,吃利息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很完美的回答,滴水不漏,不承认,不否认。 两个人回家,吃饭,然后训练,晚上十点半李知著都会敲顾思周的房门,而在那之前,顾思周把画稿早已经收好。 睡觉前她们俩有时候会一起看书,或者看个电视剧之类的,至于看什么,一般都是顾思周提意见,李知著总是说一个字“好”。 顾思周拿着平板上床,“我们今天看个电影吧,叫《生死狙击》,据说很好看。” 李知著已经靠坐在柔软的皮质床头,长发柔顺披散在两肩,笑意恬淡说了声“好”。 两个人身体贴近,都屈着膝盖。顾思周举着平板,把平板放在两个人的膝盖上做支撑。 “我们买个电视吧。”李知著提议,“就放在你的房间,晚上想看的时候可以看,省着举着平板,很累。” “就是要这样才有感觉,这样有凝聚力,看电视就没有了。”顾思周说话间点击屏幕播放的三角型。她想只有这样看,才能和女神贴贴呀,看电视还怎么找合适的借口贴贴。 电影播放到男主被反派算计,受伤被围追时,顾思周感叹,“估计只有电影才能这么演,哪有人受了枪伤还能绝地反杀的。” 李知著笑了下,“没准有,只是我们不知道。” 电影进行到男主救男配,开了一枪,枪擦着男配脑侧直接爆了身后反派的头。 顾思周:“徒弟,你说真要是有这种情况,被挟持的人质要怎么保证自己安全。” “不要动。” “不要动?” “对,两到五秒这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如果有狙击手瞄准,他们最害怕的是在开枪那一瞬间人质的移动,微小的移动打的人也许就是人质。” “你好懂哦~”顾思周转向她,眨着星星眼,“你会开狙击枪吗?” “怎么,你要学吗?”李知著反问。 “嗯……”顾思周摇着脑袋,“比起这个,我更想学开手枪,那个更实用一点。” “这周休息就带你去练,我已经提前预约好了。” “真哒。”顾思周惊喜地转向李知著,两个人离得特别近,只要顾思周脑袋再前移一寸,就能亲到李知著的脸颊,她压制住这种冲动,甜甜笑了,“谢谢你,徒弟,你真好。” 李知著看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睡觉吧,别看了,剩下的明天看。” 顾思周收起平板,关掉灯。 两个人同床而睡时,最开始顾思周还有些拘谨,与李知著保持距离,但时间长了,她便撤掉了两个人的安全距离,总是贴着李知著,今晚也是。顾思周熟稔拉着她的手,手指在她右手食指指节处摩挲,那里的茧子很硬,还很厚。 顾思周想,李知著以前练射击一定很辛苦,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厚的茧。 两个人手握着手,感觉都是相互的,顾思周感觉到李知著骨节的硬度,李知著也能感受到顾思周的纤柔,那是一种纤弱无骨的柔软。 她总觉得顾思周这双手不适合拿起武器,但是她尊重顾思周的一切,她想学射击,她便教她。 李知著:“我明天上午不去展览馆了,要去办些事,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在展览馆不就是在那里杵着吗,完全没问题,再说还有其他人呢。” 李知著明天计划去找张叔。 之前她和顾思周在一起没机会去问,出警的时候不放心顾思周和别人一起出警,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去找张叔。这次展览馆执勤没有危险,机会合适。 第二天早晨,两个人吃完饭后分道扬镳。 李知著到派出所没有看到张叔,给他打电话,张叔说他在负责的辖区老旧小区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马上回所里。李知著没有在派出所等他,而是主动去找他,她走出两条街,便看见张叔骑着自行车而来。 张叔骑到她不远处下车,推着车子走向她,“小李,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你和小顾平时形影不易的,就像是不粘胶贴上一样。” 李知著:“张叔,你是从她来到派出所时才认识她吗?” 张叔微怔,随后露出亲切笑意,“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感觉你很喜欢她,像是对认识很多年小辈的疼爱。” “谁不喜欢小顾?小顾可是咱们所的活宝,大家都喜欢小顾。” 一圈问话下来,张叔成功绕过了李知著问的重点。 “所以,你在她来派出所之前认识她吗?”李知著目光锐利看向张叔。 张叔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默了默,“小李,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何其泽世车祸之前她在调查什么案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李。”张叔僵硬笑了下。 “何其泽不是死于车祸意外,她的死是他杀,和她死之前调查的案子有关系?” 李知著又抛出一系列尖锐的问题,她不需要张叔回答她,她只需要紧紧盯着张叔,查看他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 当李知著说“他杀”时,张叔紧张的吞咽,眸中闪过惊恐。 “这都十多年前的老案子了,你有什么证据吗?”张叔直视李知著,企图从李知著目光里寻找答案。 张叔这么做恰恰证明了他的外强中干,李知著乘胜追击,“何其泽的死和大华化工厂有关?” 张叔上唇轻微抿了下,他握着自行车把手的手背青筋微凸,推车继续向前走。 李知著追上去,“张叔,关于何其泽的死,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知著一手摁住车把,“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在何其泽死的第二个月从奉阳调到黎城,宁愿从一个刑侦队的中队长降级为片警!张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在害怕什么?” 张叔垂头,静默片刻后才开口,“小李,是小顾让你来问我的吗?” “不是,我只代表我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张叔舒了口气,“小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意小顾妈妈的死,又为什么联想到大华化工厂,但是我只告诉你一点,为了小顾,不要查下去。你不查,小顾还能和现在这样,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你要是查,一切都不好说了。” “所以……当年她妈妈的死没有一个人生疑,更没有人彻查,因为牵扯的势力很大对吧?不仅是她妈妈,还有她爸爸。这么多年,她承受着父母含冤而死的痛苦,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还原真相。” “小李!”张叔用力喊了她一声,“我知道你是为小顾好,但你这么查下去你就是在害她,没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李知著缓缓松开摁住的车把,后退一步,眸光一点点冷却,像是潜入了冰山,“张叔,你当年也是抱着这种心态离开奉阳的吧,真相不及活着重要,那你穿这身警服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天空突然炸出来的雷。 地面随之颤抖,街上好多停着的车响起尖锐的报警声。 这声巨响打破两个人的谈话,张叔环视四周:“这是什么声音?像是炸弹的爆炸声,这附近也没有爆破作业啊。” 很快,好几辆警车鸣着警笛从派出所开出来。 李知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飞速跑回派出所,看到同事匆匆往出跑,拦住一个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人急促说,“李队,美术学院有恐怖袭击,犯罪分子携带大量的炸弹。” “是黎城美术学院?”李知著不敢相信问。 “对,就是举办画展那个,爆炸就发生在展厅,里面有人质被挟持。” 第56章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用你带的刀!” 顾思周早上来到画展,在安检旁站了一会儿后去卫生间。她刚要走进卫生间,便被一个大妈拦住。大妈穿着朴素,脸上神色惶恐,她拉着顾思周胳膊说,“这里不能进。” “正在维修吗?” “快走,说不能进就不能进。”大妈两只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着她,拉着顾思周远离卫生间。 两个人走了几步,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褐黄色的宽松工装上衣,破旧的黑色长裤。他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顾思周,对大妈说,“你别多管闲事,松手。” 大妈这才松开顾思周的胳膊。 来参观应还清画的人,几乎都是艺术爱好者,是顾思周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人,而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他们看起来像普通的民工。不是顾思周瞧不上他们,而是他们出现在这里,行为举止怪异,这不得不让顾思周生疑,“你们……是来参观画展的?” 男人微怒,“怎么,不行么?普通百姓不配看画展?” “不是,你们继续吧。” 男人深深看了顾思周一眼,抓着女人往画馆里面走,他们步履匆匆,穿过漫步在展览馆观赏的人。 顾思周犹豫片刻,微微抬起肩上的对讲机:“奇哥,C区发现两个可疑男女,我跟过去看看,他们往D区方向走了。” 她刚追过去几步,爆炸发生了。 爆炸点就在她刚刚要去的卫生间。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击波以卫生间为原点向四周冲去,顾思周和那一片的观众都被冲击波震得摔在地上。 坍塌在爆炸发生瞬间同时发生,烟尘灌满了这片区域,原本明亮温馨的画展顿时变得灰蒙蒙。画展内的玻璃随之碎落,地上一片玻璃渣子。 “快跑啊!” “快跑!” 意识过来的观众虽然被烟尘呛的大声咳嗽,但还是拼了命的往画展出口跑。 顾思周被余波震摔在地上,粉尘灌入她的鼻腔,耳边响起尖锐的哄鸣声,令她短暂失聪。她缓了缓,用手捂住鼻子,咳嗽两声,拿起一直响的对讲机。 “顾思周,顾思周,听到请回答!” “顾思周,顾思周,听到请回答!” “我是顾思周,咳咳咳……” “你怎么样,顾思周,快点——” “砰——” 又是一声巨响,画展里的墙壁随着巨响震颤,天花板上两个镂空的吊灯摇摇欲坠。 “妈妈——” “妈妈——” 在吊灯下,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跪在已经晕倒的女人身边,用力推着她起来。周边观众或踩或躲,从她们身边跑过。 顾思周看向摇摇欲坠的吊灯,两步冲过去,拉起趴在地上女人的胳膊,架着她往一旁挪,对小女孩大喊,“快过来!过来!” 小女孩站起来,跟在顾思周身边往一边挪。 她们刚走两步,吊灯啪嚓一声摔落在地,砸在刚才女人和小女孩的位置。 “警察姐姐,你救救我妈妈,救救我妈妈!”小女孩拉着顾思周的衣襟,全是灰土的脸上哭的混花一片。 顾思周手指在女人脖颈上摸了摸,“你先别哭,你妈妈还有呼吸。” 顾思周架着女人,来到展览馆一侧墙壁,把女人放下,“你和你妈妈在这里不要乱走,这个时候乱走可能会更危险,在这里等待救援,知道了吗?” 小女孩用力点了下头。 顾思周拿起对讲机,“奇哥,奇哥,我是顾思周,能听见我说话吗?” 对讲机那头寂静无声。 顾思周才反应过来,那声爆炸声响起时,王奇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顾思周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去想最坏的情况,她对着对讲机喊!“我是顾思周,还有没有其他人?” “喂!还有没有人?” 没有人回应她。 今天是画展第二天,没有第一天开展的盛况,所里只派出了四个民警过来,李知著不在,只剩下顾思周、王奇和郭健。 现在王奇和郭健失联,只剩顾思周自己了,她是展览馆里唯一的警察。 展览馆里十分混乱,粉尘漂浮在空中,很多灯随着爆炸坠落,发出噼啦啪啦的声响。里面灰蒙蒙,黯然一片,困在展览馆里的观众,找不到出去的路,抱头乱串,尖叫大喊。 “大门口被炸了!” “出不去了!” 人群绝望地喊着。 “两个警察全被炸死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顾思周听到他们的话怔愣瞬息,但时间紧迫根本没有留给她悲伤的空隙。她大声高喊,“大家都冷静下来,不要乱跑!” 没有人听她的话,大家都在寻找一条可以出去的安全通道。 “我是警察!你们都给我停下来,不要乱跑!乱跑会更加危险!” 顾思周大声呼喊时,嗓子里灌进了太多的粉尘,声音都变得沙哑干涩,像是硬生生**。粉堵住,难以发声。 人群的骚动停了下来。 有一对情侣来到她身边,其他人看见,也都围了过来。 顾思周强忍着嗓子的干哑,“大家聚过来的报个数,先清点下人数。” “1。” “2。” 人群开始进入有序状态,一个接一个的报数。 “98。” 最后一个报完数,展览馆爆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簌簌的石块从上方掉落,灰尘越来越浓,空气里弥漫着刺激的硝烟味,还有浓烟刺鼻的味道。 短短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已经爆炸了三次,而且不知道哪里起火,黑烟突然窜起,空气种流动着死亡的窒息。 “怎么办啊!”人群里全是绝望的声音。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到底怎么才能出去!” “大家安静。”顾思周猛烈咳嗽一声才开口,“我带着大家从安全通道撤离。” “怎么撤!”一个高个子男人愤愤不平,“哪里都是炸弹!你们这些警察安保怎么做的!炸弹都检查不出来,要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用的!” “我们要从大门口跑的时候,大门口就被炸了,没准安全通道还有炸弹呢!大门那里已经死了好多人了,你带我们去别的安全通道不是带着我们去找死吗!”另外一个男人大嚷。 顾思周:“现在不仅爆炸,还起火,而且展览馆随时有坍塌的风险,我们必须尽早出去。你们跟着我,离我远一点,如果真有炸弹……”顾思周咬了咬牙,“也不会炸到你们身上。” 顾思周紧紧握着双拳,灼灼的目光盯着前面的人。 时间紧迫,顾思周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只对他们说了句“跟我来”,便匆匆走向最近的安全通道。她手伸进裤兜摸手机,裤兜里什么都没有,她又摸摸另一个裤兜,也没有。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丢了,她和外界唯一联系只剩下哗啦哗啦乱响的对讲机。 “有人在吗?”顾思周抱着一丝希望问。 “思周!思周,是你吗!”邢所惊喜又兴奋的声音传来。 “是我,邢所。” “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处在展览馆中间位置,目前我遇到的幸存者有98人,其中4个人轻伤,1人昏迷。”顾思周捂着嘴咳嗽两声,“爆炸产生了大量的烟尘,里面的灯几乎灭了,光线昏暗。大门附近发生爆炸,奇哥和郭健在爆炸后失去联系,我正带着幸存者寻找一个安全的通道,带着大家离开。” “有没有可疑人员?” “第一次爆炸发生之前发现一对男女很可疑,我刚追上去两步,爆炸就发生了。” “思周,你们原地不要动,安抚群众情绪等待救援,现在防爆特警正在赶过来,在他们到来之前,别乱动,或许还有炸弹。” “他们要什么时候到?”顾思周闻到浓烈的烟味,虽然她看不清哪里着火,但黑色浓烟正在展览馆迅速扩散,温度快速上升,里面已经灼热难耐,“这里面着火了,烟越来越大,再待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先试着找出口。” 顾思周沿着安全通道绿色指示灯找了两个通道,第一个安全门没有推开,被锁住了。 第二个安全通道门依旧被锁上。顾思周有些焦虑,她想是不是所有的安全通道都是这样?她不知道在下一次爆炸,或者浓烟让大家窒息之前,还能不能找到安全通道? 顾思周像,如果李知著在,她会怎么样?她一定会快速找遍所有安全通道,而不是在第二个就焦虑不安。 想到这里,顾思周快步往下一个安全通道走,她刚拐过一个墙角,便看到了那对男女。她收回刚刚冒出的头躲回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 男人:“警察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出去说,我在这里面等你。” 女人:“你说他们真的会重新调查阿军的案子吗?” 男人:“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你出去就说见他们最大的领导,见厅长,他们不答应我们,我们就继续炸,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顾思周微微探出头,仔细观察他们,发现男人手中紧紧握着一个东西,如钥匙扣大小。 那个应该就是控制爆炸的遥控器,要把这个东西夺过来。 她犹豫一下后,抽出腰带上从没用过的警棍,从拐角出去冲向男人。 男人和女人都没注意到顾思周,在顾思周冲过来时,愣住片刻。 顾思周抓住这个时机,抡起警棍直击男人拿遥控器的手腕。 男人疼得“啊”一声惨叫,手中的遥控器随之脱落。 顾思周趁机弯腰去捡,就在她手马上要碰到遥控器的时候,女人上来一脚把遥控器踢走,遥控器在地板砖上滑行出三米多远。 顾思周见状,直接以起跑的姿势冲向遥控器。她身体还没有跑起来,身后男人反应过来,直接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 顾思周被他勒得被迫站起来,抬肘向后去击男人的腹部。男人被击得手臂微松,用另外一手拧住顾思周肘击的手臂,对女人大叫,“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用你带的刀!” 女人从斜挎的军绿色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柄短刀,白色锋刃闪着寒光。 顾思周用力扭曲挣扎,企图挣脱男人的控制。 “还愣着干什么!捅啊!照她肚子上捅!捅两刀她就死了!”男人大喊。 女人看看挣扎的顾思周,又看看男人,握刀的手颤抖得更严重了。 “你这个废物老娘们!我都把她控制住,你快捅!不行把刀给我,我来杀!” 听男人这么一说,女人双手握着刀,加快脚步向顾思周捅来。 第57章 “直接远程击毙。” “如果一个人从后面用手臂扼制住你,你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要怎么脱困?” 李知著训练时这么问顾思周。 顾思周想了想,“踩他的脚?” “你没有练过腿功,脚部的力量还不能达到一脚就能踩碎脚骨的力度,所以你这一脚不痛不痒。” “那要怎么做啊?” “掰手指。” “掰手指?”顾思周困惑,“就这么简单?” “对,冷静下来,找到他的手,然后用你最大的可能,握住一支手指。”李知著用自己手做示范,一只手握着另一个食指,用力向手背方向掰去。 李知著:“掰断他手指的力道你是有的。” 就在女人双手握着刀捅向顾思周的时刻,顾思周摸到男人的手指,握住中指用力向上掰去。 骨头“咔嚓”的断裂声和男人凄厉惨叫声同时发出。 顾思周趁势脚跟用力,带着男人的重量向后撞去。 女人手中的刀子擦着顾思周胸口的警察服,割破了一寸长的口子,从顾思周身上划过。 顾思周和男人一起仰身向后摔去,顾思周在摔在他身上时,感觉到后背的硌疼。 男人的胸前似乎绑了东西,很坚硬。 难道也是炸药? 这个想法在顾思周脑中闪过,她几乎是在摔在地上瞬间爬起来,冲向被踢走的遥控器。 女人跑过去查看男人伤势时,被男人推开大骂,“快去抢遥控器!” 女人被推得跌坐在地,向顾思周爬去。 此时顾思周已经捡起遥控器,她还没等站起来,便被爬过来的女人扑上去。女人指甲抓着她的手,企图把遥控器从她手中抠出来。女人的指甲不尖锐,但却瞬间抠破顾思周的皮肤,鲜血外溢。 顾思周这些日子跟李知著训练,胳膊和手的力量都*有提升,她对抗着女人的力,脖子下弯到胸前,一口吞掉手中的遥控器。 她感觉嗓子被异物卡主,在灰沉弥漫的展览馆内,几乎要窒息了。她用力的不停下咽,几下之后才把遥控器咽下去。女人看她咽下去,愣了下,手劲放松,顾思周趁着她的松懈,挣脱她站起来,后退了两步捡起自己的警棍。 “都怪你这个臭娘们坏事!”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她早就炸死在卫生间了!” “遥控器……遥控器被她吃了。”女人指着顾思周惊恐喊。 男人拾起女人丢在地上的匕首,扑向顾思周,恶狠狠说,“等我把你杀了,把你肚子刨开,再把遥控器取出来。” 顾思周用警棍挡下男人的匕首,与男人打了起来。这些日子的培训没有白费,顾思周闪躲和攻击进步飞速,男人毫无招法的挥动,根本伤不到顾思周分毫。 顾思周警棍力道强劲打在男人胳膊上,男人惨叫一声,匕首从手上脱落。他连忙转身往女人方向跑,边跑边扯开自己灰扑扑的工装外套。 “都别过来!过来我直接把这个炸弹引爆,大家都得死!” 展览馆里浓烟越来越重,黑蒙蒙的,但男人胸口绑着的一排的炸弹的红色指示灯,却有节奏闪烁,格外刺目。 男人看向顾思周,“把你的武器放下!” 此时展览馆里的浓烟越来越刺鼻,浓重的烟平等地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顾思周放下手中的警棍,仍在地上,举起双手,“你先别激动,现在展览馆里浓烟越来越大,再不出去我们都得被呛死在这里。我刚刚听你们的谈话,你们是有冤情对吧。我做你的人质,你把他们都放了,我们出去谈。” 男人警惕看着顾思周,捡起地上的匕首,两个步窜过去用匕首抵着顾思周的脖颈,对女人说,“去开门,我们先出去。” 男人架着顾思周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女人,后面才是幸存者。 他们从安全通道出去后,幸存者刚想往安全方向跑,被男人厉声喝住,“都别动,再动我拉炸药了!” 刚跑出去两步的几个幸存者的脚步被硬生生拉回来。 “让他们走吧。”顾思周声音柔下来,“他们是无辜的,你留我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是无辜的!谁不是无辜的!我儿子难道就不无辜了吗!”男人发疯大喊,“谁都不能走!多走出一步,我就引爆炸弹,看是你们走得快还是爆炸快!” * 李知著到展览馆的时候,特警部队还没有到,到的只有离展览馆距离最近的派出所民警。 邢所跟着第一批派出所民警已经赶到。 李知著问他,“邢所,里面什么情况?” 邢所:“顾思周在里面,她说里面有98名观众困在里面,她正带着他们寻找安全通道出来。爆炸发生了三次,第一次发生后,还能和王奇用对讲机通话,第二次爆炸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李知著:“特警那边要多久能到?” 邢所眉心紧皱,“今天真是赶巧,上面有大领导来咱们这里视察,几乎所有特警警力都在那边,现在抽调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协调过来。” 李知著盯着那个曾经美丽的白色贝壳形展览馆,现在展览馆贝壳张开的地方已经全部被爆炸后的瓦砾填满,从外面看就是个废墟。 李知著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她不能冒然进入展览馆去找顾思周,里面情况混乱,进去也不一定找到她,还有可能激怒犯罪分子,让他们继续引爆炸弹。 就在这时,李知著看到犯罪分子挟持着顾思周从展览馆的一个安全通道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批人质。 顾思周全身都是灰土,像是从水泥里打了个滚,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眨着。 看到这一幕,李知著给于强打电话,电话瞬间接通。 李知著:“老于,去帮我调一把CS7.62过来,我在——” 于强那边可以听见呼呼呼的大风声:“我知道,已经申请完了,现在正往你那里赶,三分钟内绝对能到。” 邢所用惊愕的眼神看向李知著,“李队,你要做什么?” 李知著很决绝,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远程击毙。”她说话时环顾四周,寻找最佳狙击点。 听完李知著这话,邢所虚出一身冷汗,“李队,应对方案要不然等领导他们到现场再说吧,犯罪分子手上不知道还有多少炸弹,我们先和他们谈谈。” “出了事我负责,和你没有关系。”李知著对邢所说,“稳住他,我去准备。” 目标出现的同时,李知著已经选好了狙击点——700米外的塔形建筑物。 她快速往目标建筑跑去,随手脱下警服外套,解开两粒制服衬衫领口的扣子。 她跑向塔形建筑物的路上,给于强打电话,“老于,我正往——” “我已经到了,塔形建筑物下方等你。”于强语气带着一丝自豪和得意。他和李知著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生死搭档,在作战这方面,于强非常了解李知著,两个人配合一直很默契。 李知著从于强手中接过安放在黑色箱子里的CS7.62,“你去找邢所,尽量稳住犯罪分子。这把枪我需要组装,还需要调试一下,给我三分钟。” “放心吧,交给我。”于强骑上黑色摩托车,朝着展览馆方向开。 展览馆外,男人依旧手持着匕首,抵在顾思周的脖颈,“怎么就你们这些警察,你们的领导呢!我为什么没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特警呢!你们不重视我儿子的案子,连爆炸都不重视吗!这么多人命呢!” 邢所举着喇叭:“我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所长邢志强,目前我们市局的领导正在往这边赶,但是因为爆炸发生太突然,这附近路都堵死了,赶到这里需要时间,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先和我提。” “你就是周知派出所的所长!”男人听邢所这么说更激动,握着匕首的手一直颤抖,尖锐的匕首割破顾思周的皮肤,鲜红的血淌冲刷着灰白的尘土,往下流。 “是你!是你这个狗官!是你害死我儿子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你过来!你过来当我的人质,我就把这些人都放了!” 顾思周用力往后仰着脖子,企图躲开匕首的刀刃,她声音很小,“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邢所到底怎么害死你儿子的?” “我儿子根本不是自杀!”默默在一旁站着的女人听到“儿子”两个字大喊,她指着邢所,“可是你们派出所的警察就是认定我儿子是自杀,以自杀结案!我们去找你这个狗官反映,你这个狗官却说让我们自己找出不是自杀的证据!” 女人说到这里崩溃大哭,“我们普通老百姓,去哪里找证据!我和他爹这么多年在外面打工,终于把他供进大学,可是他却被害了,还没有人为他伸冤!” 赶到的于强听了个大概,扯着嗓子喊,“你们都别激动,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专门负责刑事案件,你们儿子叫什么名,什么时候死的,说得详细点。你们放心,这个案子交给我,绝对能给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女人:“我们的儿子叫陈怀军,他今年三月份跳楼自杀。” 于强粗厚的手摸了下头顶,“这个案子我有印象,当时我还看了卷宗,是有疑点。这么的吧,你们先把炸药放下,让这些人先过来,我们回去好好分析分析案情怎么样?” “骗子!”男人激动大喊,“你以为我们没文化都是这么好骗的吗!不把我儿子的案子查清楚,我就在这里和你们同归于尽!” 于强连忙举起双手,“别激动,别激动,你们千万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他特意加强“乱动”这两个字,说话时死死盯着顾思周。 顾思周瞬间会意,没有再为躲着匕首锋刃倾身后仰。她忍着被割破的疼意艰难开口,“大叔,一个案件重新调查需要很多时间,不是现在就能查明白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还你真相。” 男人桀桀,压低声音说,“我不要真相,等穿白衬衫的来了,我就让你们去给我儿子陪葬。我家绝后了,谁也别想有苗!都得死……” 他低低的声音,在顾思周耳边徘徊,像是恶魔的低语。 第58章 子弹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李知著拎着枪盒来到塔型建筑物露台,找好位置开始组装狙击枪。 她仅用了15秒便组装好狙击枪,架好后瞄准目标。 枪身的机油味在她鼻尖萦绕,她虽然身体静止不动,但脑中却在根据经验本能感受风速,风向,湿度等条件用来进行计算。 这把枪刚组装好,还没有实际开枪调试,但是现在情况李知著根本不能调试,开枪声音会刺激犯罪分子,他现在已经情绪很激动,不能再受一点刺激。 她从瞄准镜里看到身上绑满炸弹的男人,也看到了顾思周。 她把食指扣在扳机上,进行瞄准。 这个动作,她曾经做过无数次。 计算、瞄准、射击 冷静,机械,无情。 她的目标似乎只是一个酒瓶,不是人。 可这一次,当她从瞄准镜看到顾思周时,她麻木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她扣住扳机的食指在不停地颤抖,根本不受控制。 在短短瞬间,她脑子里想了很多事。 如果她射击有偏差,这一枪可能打在顾思周身上,被CS打在上半身,几乎是没有被救活的可能。 她能承受亲手杀死顾思周的后果吗? 在这一刻,她才清晰意识到顾思周对自己有多重要,她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杀死顾思周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一直以来,找到S,杀死S是她活下去的目标,如果顾思周死了,她这个目标会彻底崩溃瓦解。 就算是她一枪击毙犯罪分子,这也意味着她在顾思周面前杀了人,而被杀那个人就在顾思周身后,也许子弹穿透他脑袋的时候,迸溅出来的温热脑浆会喷溅在顾思周身上。 顾思周会切身体验到死亡瞬间。 她不想在顾思周面前杀人,她不想让顾思周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可以双手沾满鲜血,但她不能在顾思周面前沾染,一滴都不行。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李知著接近崩溃,她不止手在颤抖,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抖,牙齿在轻微地打颤,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她把眼睛从瞄准镜上移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就在此时,三辆黑色写着特警的警车开进学校,前面还有一辆警用轿车,从轿车上下来一个穿白色制服衬衫的男人。 特警来了。 李知著松了口气,她想这个击毙工作可以交给特警,她现在根本不适合,决不能开枪。 “别过来!别过来!” 顾思周沙哑又绝望的大喊突然响起。 李知著听到她的喊声瞬间全身肌肉紧绷,她想顾思周肯定知道什么,才会突然间开口,现在刚到的特警还没有做好准备,根本来不及找好位置开枪。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如果现在不开枪,顾思周肯定必死无疑。 李知著屏住呼吸,再次瞄准,目标是男人的头,扣下扳机。 她第一次—— 没有任何把握的开枪,她把顾思周的命交给了身体的本能,也交给了死神,交给了命运。 子弹射出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凝固住。 子弹从射出到击中只有一秒钟,可是她如同在幽黑漫长的世纪苦苦煎熬。 她想,如果这一枪真的射中顾思周,那她可以直接从七楼跳下去了。 她能承受住摁下按钮,杀死数十万人的罪孽,但她承受不了亲手杀死顾思周这个结果。 一丝一毫都承受不了。 * 顾思周见到白衬衫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看到全副武装的特警,听到身后男人咬牙切齿的低语,“对,对,来吧,来吧,我要带你们下地狱。” 在那一刻,顾思周顾不得太多,嘶声大喊,“别过来!别过来!” 她知道自己提醒会彻底激怒男人,男人会毫不犹豫杀了她,但也就是在她声落一瞬间,她感到身后的人往后仰了一下,抵在她脖颈的匕首松懈下来。 子弹穿透头骨发出“咔嚓”碎裂声清晰传入她的耳朵,温热湿滑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脖子上,血腥味和烧灼的硝烟味刺激她的鼻腔。 等她彻底反应过来时,身后的人已经倒下了。无数特警持枪跑向顾思周,冲在前面的于强直接撂倒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女人。 顾思周转头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整个头直接爆开,像是摔碎的西瓜,红白相间的血浆喷溅满地。 “你没事吧!”于强拍了拍怔住的顾思周,“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胆子不小,行啊,怪不得李知著认你做师父,有两把刷子!” 顾思周吓得不停地抖,磕磕巴巴问,“刚、刚才的枪是、是、是谁开的?” “李知著。”于强满不在乎说。 听到于强的回答,顾思周声音突然提高,也不磕巴了,“她在哪儿?” 于强抬手指了指塔形的红色建筑物,“就在那儿。” 于强话音刚落,顾思周已经蹿了出去。 “哎!你去哪儿!别乱跑!你受伤了!”于强看她乱跑,抓着她的肩膀。 “我要去找她!”顾思周语气急切。 “你去找她干什么,你受伤了!”于强好心提醒。 “你不懂。”顾思周挣开他,向着塔状建筑物飞速跑去。 顾思周的恐惧,无力,紧张,在听到于强的话时全部消失。 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李知著。 她想李知著现在一定比自己更害怕,更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她就是知道,知道李知著现在一定很需要她。 她一口气跑到塔状建筑物的天台,推开半掩着的铁门。 李知著背靠在天台的围墙上,双臂紧紧抱着膝盖,把头埋在双臂中,那个曾经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女神现在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顾思周推开门那一刻,李知著错愕地抬头,脸色因为压力过大而苍白发黄。 顾思周看到曾经空手夺白刃,英姿飒爽的李知著变成现在的模样,心像是有千针碾过。 她身形微顿后,眼眶红透,几乎是以扑的姿势冲向李知著。 “软软。”李知著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虚弱无力叫了她一声。 “我没事了。”顾思周紧紧抱住李知著,全身灰尘的手抚摸着李知著的后脑,“我没事了,别害怕,别害怕。” 李知著在看到顾思周那一刻,身体里所有力道都卸掉了,她手心向上垂在身侧,脸埋在顾思周满是灰土的制服上。顾思周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但却没有掩盖她淡淡的奶香,李知著闻到这个味道,感受到顾思周怀里的温暖,才彻底相信自己没有打偏,顾思周还活着。 顾思周就这么静静抱着李知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于强的声音传来。 “呦,你俩这是干什么呢!我来的是不是不巧啊。” 顾思周慢慢松开李知著,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于强。 于强啧了一声,走向她们,偏头去看被顾思周挡住的李知著,“李知著,你咋的啦?开个枪,把自己给扫了?坐在哪里干啥呢!一堆活儿要干呢,在这儿卖啥单儿?”【注1】 “卖什么?”李知著声音已经回复正常,对待于强,保持原本的冰冷平静的语调。 顾思周替于强解释:“他说的意思是你怎么在这里发呆,你怎么样了,能下去了吗?” “没事了。” 顾思周扶着李知著一只胳膊,带着李知著站起来。 李知著这才注意到顾思周脖颈处的血痕,“你受伤了!我们快点下去。” “没事,都是小伤,只是擦破一层皮而已。”顾思周满不在乎。 两个相互扶着往大门处走,于强听她们的话,有些二仗摸不着头脑。 “哎,你们就这么走了,这枪咋整!” “你拿。”李知著的声音冷冰冰传来。 于强只好拉上保险栓,抱着枪,拎着枪盒跟上她们。 “哎,你们在这上面好几分钟干什么呢?你们俩刚才为什么要抱着,我都没看懂。”于强跟在她们后面,嘴里说个不停。 顾思周和李知著谁都没有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她们下去时,现场已经被控制住,特警、防爆、消防、120急救车围着爆炸后的展览馆,各种警铃交织,红蓝光不断闪烁。 曾经像纯白贝壳的展览馆,现在满目废墟。 顾思周坐进120车里,简单包扎脖子的伤口,透过车窗玻璃看向外面。防爆部队的人已经陆续往出走,技侦警察正陆续往里走。 一辆墨绿色mini copper停在不远处,唐以墨从车上面走下来,手中拎着银色法医勘察箱。她看向展览馆那一片废墟,眉心微蹙。 陆芳仪从另一辆警车上下来,匆匆跑向唐以墨。 “老大,你来了。”陆芳仪伸手去接唐以墨手上的箱子,同时把拿着的蓝色一次性防护服递给唐以墨。 唐以墨迅速穿戴防护服,“芳仪,这回我们可有的忙了,你是不是第一次勘验爆炸现场?” 陆芳仪眼光闪烁,“是啊,老大。我知道激动不对,但……我还是挺激动。” “我也是。”唐以墨挽起长发,用发夹固定在脑后,戴上口罩,“我刚当法医的时候,恨不得法医学书上每个勘验现场都在现实里来一遍。我第一次勘验爆炸现场的时候特别兴奋,我知道兴奋不对,面对受害者应该悲伤,但我还是兴奋。” 唐以墨已经穿戴完,她从陆芳仪手中拿过勘察箱,“走吧,让你感受下法医职业生涯最讨厌的现场勘探之一——爆炸。” 她们往里走时,负责消防的队长走过来说,“唐法医,现场的爆炸隐患已经排除,伤者我们已经抢救出来,死者尸体没有动。展览馆内爆炸点一共有3处,第一处在大门口位置,第二处在C区的卫生间,第三处在D区的安全通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唐以墨冲消防队长微微点了下头,与陆芳仪穿过警戒线,进入展览馆中。 她们走到大门口处的爆炸位置,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穿蓝色警服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一条手臂横飞在尸体三米之外。 “是奇哥。”陆芳仪看到尸体泪水瞬间落下来,“是奇哥!” “去寻找爆炸点。”唐以墨声音如常,但却让陆芳仪感到十分冰冷。 “老大,奇哥死了!”陆芳仪抬手臂抹了下眼泪,“是奇哥啊。” “陆芳仪,你此刻站在这里,身份只有一个——法医。身为法医,在现场最重要的一个原则是尽可能不留下自己的痕迹,泪水也是痕迹的一种。把眼泪收回去,寻找爆炸点,然后分析爆炸时尸体所处在爆炸点的位置,以及原始姿势。” 陆芳仪努力抬了抬头,眨了两下眼睛,声线全是哭腔,“爆炸点位置是安检机附近,这里爆炸损坏最严重。当时奇哥原始姿势应该是站在安检机四点钟方向。” 唐以墨颔首,“分析的不错,继续。” * 距离爆炸已经过了36个小时,527爆炸案的热搜词条一直居于前几条,其中关于被击毙的恐怖分子儿子陈怀军之死讨论最激烈。 有好几个自称黎城美术学院的学生在网上说陈怀军是被人先杀掉,然后从七楼扔下去的,根本不是自杀。杀他的人家里有权有势,所以联合警察给这个案件以自杀结案。 很多网友声讨警方,认为警方是造成527爆炸案的罪魁祸首,无数媒体记者盯着这个案件,企图挖掘新线索。 王局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举着手机打电话,“沈厅,这次527爆炸案影响十分恶劣,入夏以来刑事案件频发,咱们刑侦队里人员紧张,我想……是不是该把李知著调回来了。您看,这么大案子,得找个各方面能力都很强的人带队,我思前想后,除了李知著再没有合适的人。” 沈厅:“爆炸发生当日,应该是她和三名民警执勤,但是当时她却不在现场。” 沈厅点到为止。 王局再次努力:“可是犯罪分子是她一枪击毙的,要是她当时不开枪……3公斤当量的TNT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第59章 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极其不痛快,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沈厅:“这是两回事。” 沈厅态度很坚决,不想让李知著回刑警队。王局不敢再试探,只好说,“我明白了,沈厅,那我找其他人负责这个案子。” 挂断电话,王局满脸狐疑,他想不明白,沈厅这次为什么不让她回来。 李知著从边境缉毒队回来到黎城两年,就升为中队长,两年后是大队长,王局当时都有些担忧,是不是再过两年,自己的位置要给李知著了。沈厅应该是比自己更想让李知著早日调回来的人,但这次却坚决让她留在派出所,他想不明白。 王局把各个队长叫到会议室开会。 他脸色凝重,食指敲着桌子,“关于这次527爆炸案,市里决定成立专案小组来调查这个案子。” 王局这话说完,其他人眉毛几乎都微挑了下。 “至于这个专案组的负责人……”王局看向耸搭着脑袋的于强,“于强。” 于强大脑袋猛然抬头:“啥,咋又是我,难道不应该是李知著吗?她都休息多少个月了,还不把她调回来干活,让她在派出所养老啊!” 王局用死亡的眼神看向于强,“这是上级领导的决定,你有问题你去上面反映,散会。” 王局说完,站起来走了。 赵寻站起来,拍了拍于强的肩膀,“老于,加油啊,立功机会来了,没准你很快就能把代理这两个字去了。” 于强生无可恋,“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赵寻连忙摆手,“我不行,体格不如你,没你能背锅。”她说完笑哈哈地走了。 大家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于强。于强掏出手机直接打电话给李知著,电话很快接通了。 李知著:“你有事?” 于强:“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认怂了,代理大队长位置不想坐了。” 李知著:“王局把爆炸案交给你了?” 于强:“是啊!上次冯蔓的案子没办好,都已经被扣半个季度奖金了,这回不知道什么样呢!” 李知著:“现在网上对我们警方恶意很大,你先解决这个问题,针对陈怀军的死亡,重新调查,调查出来结果召开新闻发布会。舆论压力小了,王局对你的压力也就小了。” 于强深深叹气,“我现在特别怀念以前给你打下手的日子,不用带太多脑子,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知著:“我查了下,陈怀军的尸体还没有火化,你申请重新尸检,并且让他妈妈苗文翠旁观,找到陈怀军死亡真相。” 于强:“我知道了,我现在就下去安排,先挂了。” 李知著挂断电话,走向正在给纪沧澜讲课的顾思周。这次顾思周脖颈受伤,再加上她吞掉了遥控器,在医院排了两天才排出来,马上要端午节了,所里直接让顾思周端午节后再来上班。 顾思周在家里待不住,惦念纪沧澜,两个人便买了粽子、咸鸭蛋一系列东西来看望纪沧澜。 顾思周见李知著接完电话回来,比划个让她出去的手势,自己也站起来往出走。 两个人走出房外,顾思周才开口,“你要是有事情要忙,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别担心我。” 自从爆炸案发生以后,顾思周发现李知著几乎24小时“盯”着自己,与自己形影不离。顾思周知道李知著是怕自己再受伤,虽然她非常享受被李知著“盯”的过程,但她不想成为李知著的拖油瓶。 李知著:“我没事,刚刚接的是一个推销电话。” “小顾老师。”纪沧澜推车到门口,扒着门缝探头向外看,“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们一起叠葫芦啊。” “好呀。”顾思周转身往回走,“我们比赛,看谁叠的葫芦又快又漂亮。” “嗯。”纪沧澜用力点头,“李队也一起吧,我们仨儿比赛。” 李知著:“我就算了,我不会。” “来吧,来吧,李队,要不然你一直看小顾老师,有点活动可以分散注意力。”纪沧澜童言无忌。 “我一直在看小顾老师?”李知著并没有这种感觉,她觉得自己只是偶尔看顾思周一眼。 “是啊。”纪沧澜把一张红色的彩纸放在顾思周面前,“看着看着,还会笑呢!” 李知著耳根有些烫,“我应该没有,你或许看错了。” 纪沧澜得意抬起下巴,“你自己估计感觉不出来,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杜彩娟抱着一捆草推门进来,“澜澜,你才学几个成语,就用上了。” 杜彩娟转而对李知著说,“李队,我刚刚去树林里摘了点艾草,折了些柳枝,你们带些回去,用柳枝挂葫芦,艾草挂门口,辟邪。” “谢谢了,彩娟姐。”顾思周手里叠着葫芦,“你让我回忆起小时候过端午节,我奶奶就这么做,特别有节日氛围。” 李知著:“那我们以后年年这么做。” 纪沧澜连忙接话,“那你们以后要年年来这里采艾叶,折柳枝,不许去别的地方。” 几个人听了纪沧澜的话,哈哈哈笑起来。 夜幕降临,顾思周和李知著带着柳枝、叠的葫芦和艾草,以及杜彩娟腌的一坛咸菜回去。 回家的路上,李知著和顾思周手机同时震了一下。 李知著在开车,没有去看。顾思周拿起手机,“我来看,应该是咱俩共同群里的消息。” 顾思周点开派出所的大群,看到一则置顶公告: 王奇同志的追悼会将于明天9点在黎山公墓5号灵堂举行,前来参加的同事请着警服准时到场。 看完这条消息,顾思周沉默了。 片刻后,李知著开口,“明天是王奇的追悼会吧?” “嗯,在黎山公墓举行。”顾思周看向前方,攥紧手机。顾思周还记得那天早上到展览馆,王奇和她说黎城美术学院食堂里有家土豆粉很好吃,中午要带他们去吃。 没想到,还没到中午,他就牺牲了。 顾思周直到现在,都不相信王奇真的死了,她觉得只要踏进派出所,就能看到王奇那张亲切的笑脸。 “有时候想想,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顾思周视线转向匆匆而过的郊外田地,“所以,我很理解那些为了性命,有所顾虑的人。” “但也有些人,把使命和责任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为了追求这些,不惜舍掉自己的性命,甚至家人的性命。” 顾思周说到这里,露出一丝苦笑,她转向李知著,“徒弟,对你来说,是使命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片刻后,李知著才开口,“我不知道。曾经的我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舍弃一切。但是……”李知著望向顾思周,“但是现在我动摇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在经历展览馆爆炸案后,李知著曾经建立唯一目标已经瓦解,在顾思周生死一线时,她才意识到顾思周的生命高于一切,是她绝不能失去的存在。 在这之前,她坚信S没有死,总有一天可以亲手杀了她。而在这之后,她希望S已经死了,只有她死了,她才能和顾思周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下去。 可是这次爆炸案,那么多**和精密的遥控**,让李知著不得不把这件事和S联想到一起。 因为这种手段是S的最爱。 车已经开进市区,在路过一个地铁口时,顾思周说,“徒弟,在这里停下车吧,我想下车。” 李知著:“你要去卫生间吗?” 顾思周:“不是,我要去坐地铁,去见一个人。” 李知著直言:“那我直接开车带你过去,我们一起去。” 顾思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坐地铁很方便的,你先回家吧。” “我又不累,我送你,我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李知著已经不想让顾思周离开自己视线一秒,她必须跟在顾思周身边,她无法再承受一次顾思周生命受到威胁。 “这……恐怕不方便。”顾思周咬着粉色下唇艰难开口,“……我想一个人去见她。” 李知著恍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开窍,原来顾思周顾虑在这儿。顾思周见的人,是一个不能让自己去看的人。 “那……我在下一个地铁口停吧。”李知著说这话时,心中很不是滋味,似乎是有五味坛子打翻了。 沉默三十秒后,李知著忍不住开口,“你是去见暗恋的人吗?”她想不通,到底什么人是顾思周必须单独见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顾思周没有回答,不肯定,不否认。 果然是去见暗恋的人,李知著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极其不痛快,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挺好的。”李知著强颜欢笑,“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李知著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没准顾思周今晚不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李知著双手紧紧握住木质温润的方向盘,把方向班攥的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顾思周困惑看向李知著,“你怎么了?” “没事,”李知著继续强颜欢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今晚还回来吗?” “嗯?”顾思周反应过来后,噗嗤笑出来,“你想什么呢,我当然会回来的,*我还得做你的安眠药呢。” 李知著握住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些,“那你回来提前联系我,我去接你。” 顾思周应着,下了车,走向最近的地铁口。 顾思周走后,李知著那种烦闷,酸涩的感觉更加强烈,她感觉车里空气憋闷,把冷风开到最大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人生第一次,她激起了倾诉欲,她想找人说说话。 她把为数不多的联系人从上翻到下,看来看去只有唐以墨最合适,直接打电话过去。 二十多秒后,唐以墨才接。 “喂……”唐以墨的声音充满疲惫,嗓音沙哑。 听到这样的声音,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说自己的事。 “你最近很忙吗?” 李知著问完这话就后悔了,爆炸案的法医工作是唐以墨主力负责,她最近一定忙疯了。 “老公,你明知故问呢吧?你没事可不会这么好心关心我,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套取有用信息?” 唐以墨这么一说,李知著居然不好意思说私事,她只好问,“那你有什么爆炸性信息吗?” “闭嘴!以后我再也不想听见‘爆炸’这两个字!”唐以墨厉声尖叫。 “不过的确有一个很震撼的信息,爆炸现场有一具被炸得四散纷飞的尸体,死者爆炸前已经死亡。凶手是想通过这次爆炸,掩盖死亡真相。哼哼哼,但这怎么能逃得过我的法眼金精。” “的确很震撼,尸体身份确认了吗?” “没有,老于还在排查中,是个男性,年龄45岁到55岁之间。根据勘察,凶手把炸药放在尸体的头部,头骨都炸成沫了,所以很难通过容貌查找他的身份。而且更诡异的是,那段时间美术学院的监控视频,全部被删了。” “被删了?是谁干的?” “黑客,他们学校网被黑了,视频都删了。哎,局里领导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大个案子,正是把你调回来好机会,居然还让你在派出所。李知著,你不会在沈厅那里失宠了吧?” “我想留在派出所。” “啊……我知道了,我要是有个小甜妹勾着我,我也不想走,哈哈哈……” 听唐以墨这么说,李知著鼓起勇气开口,“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干活了!回聊。”唐以墨啪地挂断电话。 那种酸涩的滋味,翻腾的内心,李知著只能自己一个人排解。 她暗恋的人到底是谁呢?长什么样子,做什么工作,性格怎么样? 此时此刻,李知著对顾思周暗恋的人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和羡慕,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我这是怎么了?李知著自我反思,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 顾思周推开一间咖啡店的门,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走向咖啡厅最里的位置,在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面前坐下。 女人穿着一套丝质白色长裙,头发松松散散挽在后脑,优雅中带着几分慵懒,她看见顾思周,红唇微笑,“你来晚了。” 第60章 酸酸涩涩的醋 顾思周脸色一直阴沉,她在女人面前坐下,目光死死盯着女人。 “顾警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好害怕哦~”女人红唇微抿,笑了起来,“怎么,你一个人来的,你的大队长没跟着你吗?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顾思周站起来往出走。 “换什么地方,有什么话是在咖啡厅里不能说的。”女人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拎起手包站起来,随顾思周往出走。 顾思周在外面喷泉广场前停下来,现在夜幕降临,喷泉广场水柱涌动,放着轻柔的音乐,很多小孩在里面玩水。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好地被周围声音覆盖。 顾思周回过头来,双手紧紧攥着拳头,“你给我停下来,应还清。” 应还清保持笑意和优雅,“顾警官,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和我装糊涂!应还清,”顾思周拉住应还清的一只手臂,狠狠地把她拽向自己,“你以为我看不见吗?” 应还清抿唇轻笑,“看见什么?你看见了什么?如果你真的看见了,把证据交给警察,让警察来抓我呀,你敢吗?” 应还清甩掉顾思周的手,“你不敢了是吗?顾思周,你就承认吧,你也想让他们死,否则你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不是吗?” “我想让他们罪行公之于众,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而不是悄无声息杀了他们。我想要的是正义的审判,而不是私刑的杀戮。你知不知道,这次爆炸案死了五个人,其他人都是无辜的!”顾思周眼角泛红,用力推了下应还清。 应还清向后跌去,连续退了两步,直到后背贴靠在路旁的景观树,才堪堪站定。 但她情绪没有一丝变化,声音平缓,“顾警官,你也太粗暴了,你的大队长看过这样子的你吗?她知道你看起来单纯天真外表下的阴暗面吗?她知道,其实……你也是这场爆炸案的协助者吗?” “你给我闭嘴!”顾思周双手扣在应还清的肩膀,把她摁在树上,眸中燃着烈烈熊火。 “我根本没有协助你!从最初,我就反对你这样的方法。应还清,你不仅自己报仇,还操纵其他人,让更多无辜的人卷进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应还清扬起脖子,不挣扎,不抵抗,她笑意更深,“顾思周,你正义,你清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根本无法实现!你别忘了你妈妈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爸爸,你觉得他们能接受正义的审判吗!太天真了!” “顾思周,你想要天真,就继续天真下去,我不管你。”应还清双手扯着顾思周的胳膊,慢慢拉开,“但是我的事,你最好别插手,否则别怪我对你动手。” 应还清笑意消失,眼底全是肃杀。 顾思周:“那么多炸药你从哪里弄来的,你背后的势力是恐怖组织是不是?你这是与虎谋皮!” 应还清:“我不与虎谋皮,又怎么去对抗老虎!” 听了应还清的话,顾思周不可置信,“你真的和恐怖组织有联系?” 应还清沉默片刻,拎着包大步走开。 顾思周垂头,拉着她的手腕,力道很轻,“我有一个同事叫王奇,死在了美术学院的爆炸中。他今年38岁,有个9岁的可爱女儿,他去年才通过考试,从辅警转为编制警察。他已经在派出所工作16年了,才转正式,你知道他有多高兴,多激动吗?他原本计划今年把年纪大的父母接过来赡养。应还清,你难道真的想让其他无辜的人因为你的复仇而失去父母,失去儿女吗?收手吧,别继续下去了,你这么做是引火自焚。” 顾思周恳求,“不要再让仇恨去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应还清微微垂头,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焚烧我自己能把他们烧得粉身碎骨,那么,我愿意引燃我自己。我要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付出惨重的代价。至于其他人……生死由命。” 应还清留下这句话,拎着包走了。 顾思周坐在喷泉旁,看着追逐玩耍的孩子们,思绪放空,坐了许久。 * 发财从商场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出来,准备打车回家。上次李知著说他穿得不像好人,所以他这几天都在买衣服,争取下次见面让李知著夸夸他。 他路过喷泉广场时,随意那么一暼,居然发现了老板供着的那尊大佛。 不过大佛不是和老板在一起,而是和别的女人。 发财跟踪偷拍的DNA动了,他拿起手机,蹲在一旁偷偷拍摄。 在他的镜头下,大佛和另外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最后大佛居然主动强吻上了。 发财震惊又震怒。 老板不是和大佛同居了吗!大佛这是在做什么,给老板戴绿帽子!老板哪儿不比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在老板面前做牛做马,老板不看一眼,而大佛得到却不知道珍惜呢! 发财一边拍照片,一边替李知著鸣不平。 李知著在家烦闷得厉害,第一次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她不时看手机,生怕错过顾思周给她发的信息。 嗡地一声,手机震了下,李知著连忙抓起手机,看到是发财信息时,失落扔下手机。 嗡…… 嗡…… 嗡…… 手机持续响,李知著看弹出来的全部是发财,烦得把手机扣过去。 但是她又害怕错过顾思周的消息,又把手机拿起来,点开发财信息。 发财:老板,看完别伤心,你值得更好的人,比如说我[卖萌眨眼.jpg] 发财:[图片] 发财:[图片] …… 李知著不耐烦皱眉,看着转圈的图片,图片出现,她没点开便认出图片里的人是顾思周,而顾思周身前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难道她暗恋的人是个女人? 李知著大为震惊,但随之想这也合情合理,符合逻辑。正是因为是女人,所以不好表白,一直暗恋。 照片拍得一如既往发财风格,根本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出两个人拉拉扯扯,动作十分亲昵暧昧。 李知著划到第五张照片时,呼吸瞬间凝滞。 照片里是顾思周的背影,她直接把女人摁在树上,亲了上去。 看到这张照片,李知著的酸涩达到了顶点。 她不想看,但却忍不住盯着两个人亲在一起的照片。 她回过神来,给发财发信息:她现在人呢? 发财:打车走了。老板,我知道被劈腿你心情不好,要不然咱俩出来喝两杯怎么样?我帮你解解闷,乖巧微笑.jpg 李知著:滚。 发财:老板,我准备去泰国做变性手术了,等我回来你看看我行不行。 李知著:你怎么不去死呢! 李知著:滚,别烦我,再给我发一个信息试试! 发财正在输入中,然后默默把打得一大段表白的话删掉。 李知著在客厅走来走去,歌听不下去,书看不下去,她打开漫画APP,烦躁中给顾思周刷了八千多的礼物。 刷完她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被她发现怎么办!会被她发现吗?礼物刷完怎么撤回啊!她赶紧联系客服,要求撤回来。 客服给她回复:对不起哦,礼物一旦给作者大大投下去就不可以撤回了,你可以私下和作者大大沟通看看能不能线下返回,我们的作者大大都很好说话的。 李知著抓狂,联系顾思周撤回来,还不如不联系呢!她害怕被顾思周发现,脑子一热,直接把自己的账号注销了。 注销完后,李知著更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李知著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脑子被狗吃了,智商完全不在线。 好烦! 越想越烦! 李知著在宽敞的客厅暴躁地走来走去。 “叮铃——” 李知著听见电梯的声音,是顾思周回来了。她一个健步蹿到沙发上,斜躺着,拿起茶几上一本书,翻开看。 “滋啦——”电子锁开门声。 “我回来啦!”顾思周兴冲冲喊。 李知著食指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 “我买了烤鸡架。”顾思周在门口换完鞋走过来,拎起手中的塑料袋摆了摆,“咱俩一起吃啊。” 李知著微微点了下头,她的目光落在顾思周柔嫩的粉唇上,脑子里控制不住回想起顾思周和那个女人接吻的照片。 “你在看什么?”顾思周用手背擦了擦唇,“我嘴上有东西吗?” “没有。”李知著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顾思周把烤鸡架放在茶几上,“你先吃,我去换件衣服洗个手。” 李知著哪里吃得下去烤鸡架,她满脑子里还是那张照片,照片就像是嵌在她视网膜上一样,想不看都不行。 “你怎么不吃啊。”顾思周换好衣服,用纸巾擦着手出来,一屁股坐在李知著旁边,从里面拿出一块鸡架递给李知著,“快尝尝,可香了,我特意绕个道去买的。” “谢谢。”李知著接过鸡架。 顾思周拿起一个,开始嗦啦,吃得特别香。 “那个……”李知著拿着鸡架,犹豫片刻,“你是不是真的去见暗恋的人?” “嗯?”顾思周眼睛睁大,看向李知著,她唇边沾的全是鸡架拌料。 李知著:“这个不能问吗?” “你对这件事很好奇嘛。”顾思周笑笑,埋头继续啃鸡架,“但是我得保密,嘿嘿嘿。” “好,那我不问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 以前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顾思周感觉不出来尴尬,但是现在,她隐约感觉到尴尬,尴尬到她吃鸡架都有些不香了。 “我去洗澡了。”李知著放下一口没吃的鸡架站起来,打破尴尬,往自己房间走。 顾思周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全是问号,她感觉今晚的李知著有些奇怪,但还找不到原因。 顾思周一手拿着鸡架,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打开漫画APP看看有没有小天使读者给自己留言,她刚打开,屏幕开启绚丽的烟花。 下面有一行小字:小天使989700421给你投送了价值8888的玫瑰金花朵,快去感谢一下TA吧~ 8888,看到这个数字顾思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贵的礼物,折合人民币就是8888元呢,虽然平台会扣一半的费用,但也有4444元。 顾思周觉得这个号码眼熟,她连忙点进去,看这个用户的主页,结果显示【此用户已经注销】。 顾思周有点茫然,刚刚给自己刷了礼物的账号怎么这么快注销了,好奇怪。 她翻开自己的留言,发现这个读者就是每一章都给自己打赏送礼物的那个读者。顾思周继续往前翻,看到TA唯一一次留言,让她好好休息,不要熬夜,剩下的就是土豪送礼物,只是这次最土豪。 顾思周反复看TA唯一一次留言: 作者小可爱画的太好看了啦,剧情也好好看的哦,加油嗷~但素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赶稿子画画呀,我们都会耐心等你的啦~ 顾思周觉得这个读者说话还有些台腔,应该是个很软萌的妹子。 她想不通这个可爱的软萌妹子到底为什么在给自己投了这么多礼物后注销账号。 “叮——”她小脑袋终于想出来了,她想这个小可爱一定是被盗号了,被人盗刷了这么多礼物。 她连忙发了一条公告:如果大家号被盗了,在我这里误刷了礼物,大家一定联系我呀,我会把礼物金额(包括平台抽走那部分)还给大家,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她这些发完,擦了擦手,走向自己房间,准备洗澡睡觉。她刚推开自己房门,李知著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顾思周:“我去洗澡,你洗完去床上躺着吧,等我洗完咱俩接着看电视剧。” 李知著垂眸,跟着她一起进入房间,闷声说,“我今晚回自己房里睡。” 60-70 第61章 邪念乱生 “什么?你不和我一起睡了?”顾思周瞬间掉进冰库,心中的小拨浪鼓碎了一地。 “我好了,最近没有再做噩梦。我想着两个人睡总是不方便的,还是回自己房里睡吧。”李知著说话时已经走到顾思周床边,拿起放在顾思周床上的枕头。 “嗯,也好。”顾思周声音细弱,“那你要是再做噩梦,再来找我。我……我……随时欢迎你。” 李知著腋下夹着枕头,不敢去看顾思周,轻轻颔首快步离去。 顾思周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嘀咕,我这个安眠药药效这么好吗,这么快就不做噩梦了。 顾思周洗完澡,趴在李知著曾经躺过的位置,把脸埋在她睡过的地方,试图寻找她遗留在这里的清冽的好闻味道。她以为女神已经习惯了和自己在一个床上睡,没想到女神这么快就跑了。 一定是我睡觉总也踢被子,害她总给我盖,扰她睡不好觉,她才跑了的!呜呜呜,一定是!都怪我~ 顾思周心里哭唧唧。 隔壁的李知著坐在自己硬邦邦的床上,重新注册一个漫画APP账号,偷偷去看顾思周的漫画,看到顾思周置顶的公告,嘴角不知不觉弯起温柔的弧度。 万幸,顾思周没有怀疑她,而是以为账号被盗。顾思周不仅要把自己收到那部分还回去,居然连平台那部分也要还,她明明平时省吃俭用,是个生活很仔细的姑娘。 李知著关掉灯,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入睡迷离时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握顾思周,身边空空荡荡,她才意识到已经回到自己房间。 没有人握着手,听不见顾思周的呼吸声,李知著刚刚泛起的睡意荡然无存。 她失眠了。 她拿出手机,翻出发财偷拍的照片,盯着顾思周吻那个女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顾思周的唇看起来又柔又软,亲一下会是什么感觉? 李知著被自己想法吓坏了,怎么会有这种逆天的想法! 不行,不能看了。李知著关掉手机,用被子蒙住头睡觉,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很默契同时打开房间门。 顾思周先开口:“你昨天睡得好吗?做噩梦了吗?” 李知著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没有,你睡得怎么样?” “我也挺好。” 两个人跑步训练,吃早饭,换上警服,开车前往王奇的追悼会,唯一和往常不同是话比以前少很多。 来参加追悼会的人很多,有些美术学院的学生自发过来。顾思周和李知著左手臂托着警帽,站在一排民警中间。 每个人的神色都很黯然。 王奇的遗体已经拼接缝合起来,穿着一身警服。他的脸有一层厚重的妆来遮掩烤灼皮肤,青色暗白,几乎看不出他曾经的模样。 顾思周看到站在遗像旁的小女孩默默擦着泪水,举起一张纸巾给身旁的妈妈擦泪水。她鼻头忽然酸了,也许是曾经经历过,她比任何人都心疼那个懂事的小女孩。她强忍着眼泪,告别完遗体后,便匆匆出来。 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她一眼便看到站在不远处树旁边,穿着一身黑色礼裙,带着黑色宽檐帽子的女人。帽檐很宽,遮住了女人半张脸,只露出她的红唇。 是应还清。 “你在看什么?”李知著追着顾思周出来,看向她目光方向。 此时应还清已经绕到树后,从一条小路离去。 “没什么,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顾思周手机震了,她拿起来看,手机上显示:小姨正在发起视频通话…… 顾思周低垂着头,用下巴挡住脖颈上的伤,接通了视频。 “小姨。”顾思周甜甜叫了一声。 “周周,是不是我不主动联系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找我!”何其芳阴沉一张脸质问。 “怎么会呢,小姨,我这不是工作忙嘛。” “你在户籍科办业务能有多忙!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别人同居了!那次来的李队是个幌子吧?周周你才多大啊,就婚前同居!万一怀孕了呢!你长得漂亮,人还单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不行不行,你趁着端午节放假赶紧搬回来,你在我眼皮子低下,我才放心。” “我没有啊小姨,真的没有,我没和别人同居。” “真没有?” “没有。”顾思周都快要急哭了。 何其芳放心下来,“明天端午节你要回家过。” 顾思周刚想开口,何其芳抢先说,“别找理由,找理由就是你和别人同居了,想过二人世界。明天上午九点,我必须看见你。”何其芳说完挂断电话。 顾思周攥着手机,沉重地叹了口气。 李知著劝她,“你明天回去吧。” “可是明天过节啊,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家。” “我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 顾思周犹豫许久,“那我明天回去看看,的确很长时间没回去了,你放心,我吃完午饭就回来。” 第二天一早,顾思周把粽子给李知著煮好才放心走。 李知著送她到小姨家小区门口,临走时顾思周嘱咐她,“你自己要记得吃粽子,没意思就给我发信息。” “放心吧。”李知著冲她笑笑,“快进去吧。” 开车回家的路上,李知著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到来电人,犹豫十多秒才按下接听键。 “沈厅。” “知著,今天是端午节,来家里过呀,我好久没有见你了,都有些想你了。” 李知著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想去。” “我知道你是因为阿礼,你不想见他。这样吧,我们出去吃,你选地方,我去找你。”沈厅做出让步。 李知著沉默片刻,“算了,要是这样的话还是去你家吧。本来你平时工作忙,很少在家过节,这次有时间别因为我不能和家里人团聚。” 沈厅发出一声轻笑,“知著,我发现你变了,特别会照顾别人情绪,以前的你可不这样。那就这么定了,你没事早点过来,我也早点回家,咱们俩见面聊。” 李知著挂掉电话,调转车头,直接开向沈厅的家。 沈坤翼的家里,程克礼贴在爸爸的手机旁,屏气听着。 他爸老程挂掉电话,程克礼兴奋喊,“太好了,爸,知著要来啦!你快去做饭,多做点知著爱吃的。” 程克礼说完,跑向自己卧室,从里面翻衣服。他翻出两件不同颜色的衬衫,拎着出去来到厨房门口,兴冲冲的问,“爸,你看我穿哪个好看,你说知著是喜欢明艳点的,还是深沉点的?” 老程盯着儿子那张兴奋喜悦的脸,无奈叹口气。 “阿礼啊,你和李知著不合适,你都追她多少年了,她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也三十多岁人了,找个稳稳当当的女孩子多好,为什么非得看上李知著呢!” 程克礼拿着衬衫在身前比来比去,“别人我看不上,我就喜欢她,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感动她的。” 老程看儿子模样,皱眉摇头,“咱们程家一脉单传,阿礼,就算是李知著真的和你好,我也绝对不会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 “为什么?”程克礼慢慢放下举着的衬衫,“爸,你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我和知著!” “第一,咱家已经有一个当警察常年在外面不回家的女人了,不能再有第二个。” “第二……”老程犹豫片刻,摆了摆手,“算了,第二个我就不说了。” “我永远支持知著工作,就像你支持妈妈一样。”程克礼拍了拍他爸爸的肩膀,“爸,我爱知著,我爱她的全部,所以,我会永远支持她。” 老程看着一脸坚定到有些蠢的儿子,狠下下心来问,“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你也爱她?” 程克礼脸色暗下来,“谁说知著不能生孩子?爸,你能不能别污蔑她。妈妈工作也很忙,不照样把我生下来了吗!” “阿礼,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李知著不能生孩子,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她压根就不能生,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你懂了吗!” “这怎么可能,爸,我知道你因为知著以前做过卧底,总觉得她有点问题。可是我不在乎,我不管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只在乎现在的她。” 老程恨铁不成钢,“你非得让我把话说得很明白你才放弃吗!好,那我告诉你,她做卧底之前做过刮宫手术,她这辈子都不能怀上孩子!” 程克礼震惊睁大眼睛,沉默片刻,缓了缓才说,“我不信,爸,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你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吗,就是因为这个决定是你妈做的。李知著要卧底到境外代孕机构,她必须做这个手术才能保证自己不沦为生育工具,只有她彻底怀不上孩子,她才能有机会通过别的工作留在那里。” “你妈因为这件事自责的晚上睡不着觉,总也说梦话,有一次她终于扛不住了,才和我说的。” 老程一口气把话说完,“阿礼,你和李知著不合适,这次你明白了吧。” 程克礼眼角泛红,泪水在眼圈打转。 客厅里传来一声轻笑。 老程听到这笑声顿时感觉手脚发麻,他走了两步,看向客厅。 第62章 那个叫顾思周的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是怎么改变李知著的 沈坤翼站在门口,目光冰冷看向他。 “你……你……”老程不敢去看沈坤翼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你们提起知著就已经回来了。”沈坤翼无奈笑了笑,“老程,原来你是这么想知著的,在你眼里,知著她不是战士,不是摧毁贩卖妇女犯罪,打击贩。毒的功臣,她只是一个做过刮宫,不能怀孕的女人,是不是?” “不不不,我没有,我没这么想。”老程慌了,“坤翼,我是真的很喜欢知著,我刚才……” 沈坤翼烦躁摆手,“别说了,我不想听,去做饭。今天知著过来,可能一会儿就到了,别影响她心情。” 老程不再吭声,回到厨房。 程克礼看向沈坤翼,“妈,刚刚爸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沈坤翼走到程克礼面前,锐利目光看着他,“我也不支持你和知著在一起,但不是因为知著不能生育,而是因为你不是给她幸福的那个人。” 沈坤翼说完走到自己卧室换一身家居服出来,去厨房洗李知著爱吃的水果。 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 沈坤翼擦了擦手上的水,匆匆跑过去开门。 “沈厅,端午节安康。”李知著端着果篮笑说。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每次都和我客气。”沈坤翼接过果篮,拉她进来,“你来的刚刚好,老程刚把最后一道菜做完。” 李知著走到餐厅桌子旁,很礼貌说,“程叔做的饭越来越香了。” 老程有些受宠若惊,李知著以前来的时候冷漠像个机器人,现在居然知道客气,“知著,你怎么突然间这么会说话了,来来来,坐坐坐,咱这就吃饭。” “你们先坐。”老程给沈坤翼和李知著把餐椅搬出来一些,“我去叫阿礼。” 老程说着走向程克礼房间,敲了敲门,“阿礼,吃饭了,出来吧。” 程克礼打开门,神色黯然走向餐厅,在李知著对面坐下。 沈坤翼坐在李知著旁边,扫了一眼颓废的儿子,没有理他,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李知著碗中,“吃饭吧,多吃点。” 李知著微微颔首,埋头干饭。她察觉到今天沈厅家里气氛诡异,尤其程克礼,以前她来的时候,程克礼各种献殷勤,烦得要死,而现在像是换了个人,沉默不语,不过这样更好。 沈坤翼瞧着李知著,眼里全是慈光,像是看自己的亲生女儿,“知著,你好像胖了,脸上比之前有肉了。” 李知著放下筷子,摸了摸脸颊,“我觉得也是,主要是每天思周总是做好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李知著说到顾思周时嘴角无意识的扬起,弯成好看的弧度,眼睛也亮起来。 “就是你认的那个小师父?” “对啊,就是她。她每天早上都会煮小米粥,她说小米粥养胃,要每天坚持喝。我最爱吃她做的酱焖排骨,老式锅包肉,香煎鲅鱼……” 李知著提起顾思周,打开话匣子,眼睛里像是住进了亮晶晶的星星,闪烁着明亮的光。 沈坤翼看着这样的李知著,回想起曲静幽说顾思周能量很大这句话。当时她还不理解顾思周的能量到底有多大,直到看到现在的李知著,她才深刻意识到顾思周对李知著的影响力。 以前的李知著,不是这样的,那个寡言,冷漠到麻木的李知著和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沈坤翼想起十一年前,她为夺夜计划挑选卧底。当时她在全国各大警校挑选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能通过体能、压力、智力各方面筛选的人寥寥无几,当时通过筛选的女学生只有2个人。当沈坤翼和她们说卧底的前提是要刮宫时,她们都拒绝了。 沈坤翼知道这个代价很巨大,但是如果不这么做,这些卧底进去的女孩,很有可能成为代孕机构的生育工具,只有断了这条路,才可以走别的路,通过其他方式留在那里。 大四的没有人,沈坤翼便挑选大三的,结果同样没有合适的人。不能通过筛选的人沈坤翼绝不会送过去,因为送过去就意味着送死。 她从大三,改到大二,直到大一看到李知著。李知著是这些人中成绩最好的,体能好,格斗强,智商高,最主要的是对暴力和死亡很冷漠,可以一直保持理智,没有其他人那么强的感情波动,非常适合去做卧底。 沈坤翼还记得第一次见李知著时,李知著穿着墨绿色的训练服站在操场中间,神色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气质似乎在她周身布下一层结界。 沈坤翼挑选了将近万人,这些人或多或少她都觉得不合适,而看李知著一眼,她便认定,李知著就是她要找的人。 当沈坤翼问她愿不愿意为了做卧底而做刮宫手术时,李知著没有一丝犹豫说愿意。 沈坤翼怔住片刻,再次确认,“你知道做完这个手术,就再也不能怀孕,生不了孩子吗?” “我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生孩子。”李知著回答很坚决。 沈坤翼当时觉得李知著是年纪小,才这么坚决,她将来肯定会后悔的,但是为了夺夜行动,她不得不说服自己让李知著去做卧底,那一年,李知著才19岁。 李知著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完美完成任务。当时,沈坤翼想要直接调她回来,但是李知著却坚持留在边境缉毒。李知著重新回到自己视野里后,沈坤翼才发现回来的李知著变成了一个冷漠的杀人工具。沈坤翼很担心李知著,她问李知著做卧*底时到底经历了什么,而李知著给她的回复则是“述职报告上写得很清楚”,而那个报告中只写那些犯罪分子所作所为,很少写她自己。 若不是李知著所在的缉毒小队被毒贩几乎全歼,只剩她和于强活下来,上面坚决把他们调回来,现在的李知著或许还在边境缉毒。 虽然曲静幽多次和沈坤翼提及,以李知著现在心理状态不适合做警察,但沈坤翼还是坚持把李知著留在公安系统,她害怕李知著脱下这身警服,会站在警察的对立面,她必须用这个身份来约束她。 而现在,看到这样的李知著,沈坤翼感觉就算是她不当警察,也没有关系,因为她变了,变化很大。 那个叫顾思周的女孩到底有什么魔力,是怎么改变李知著的,沈坤翼非常好奇,也非常佩服这个女孩。 “沈厅,你在想什么呢?”李知著问。 沈坤翼回过神来,“你和她一起出警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吧?” “是啊,我们一起……”李知著又开始巴拉巴拉说起来,讲着她和顾思周经历的点滴。 一提到顾思周,她的话根本停不下来,整个饭桌只有她在讲话。 沈坤翼慈祥笑着看向李知著,不时随着她讲到的内容认同点头,“等你回到市局,也把她带过去吧。她要是想去刑警队,就去刑警队,要是不想去,我让她去宣传部或者其他文职部门,看她想去哪个。” 李知著:“这要看思周自己的意思,我们不能帮她做决定。” 沈坤翼和李知著聊得火热,坐在她们对面的程氏父子默默吃饭,尤其是程克礼垂眸不语,心思重重。 * 顾思周在小姨家吃午饭,何其芳盯着顾思周脖子上的暗红色结痂问,“周周,你脖子怎么弄的?” 邢所和顾思周相互看了一眼,顾思周解释,“不小心划的。” 何其芳板着脸:“怎么划的,能划到那里?” 邢梓韵冷不丁来了一句,“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割的。” “别乱说话,吃饭!”邢所瞪了邢梓韵一眼。 何其芳看看顾思周,又看看丈夫,缓缓放下筷子,盯着顾思周,“你们俩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思周心想纸里包不住火,何其芳总有一天会知道,狠下心来说,“小姨,实话和你说了吧,我转科室了,从户籍科转到了治安科,脖子上的伤是出任务的时候不小心碰的。” 邢梓韵震惊的猛然转头看向顾思周,“黎城美术学院那场爆炸,暴徒挟持的警察是你!” 顾思周点了点头。 “我靠,真的是你!我看那个灰头土脸的警察和你挺像,但压根没往你身上想。”邢梓韵用力拍了下顾思周肩膀,“行啊你,英勇啊!” 何其芳愣了片刻,泪水瞬间飚下来,她指着邢所,“邢志强,你要干什么!你按的什么心,你为什么要让周周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她……”何其芳哽咽,擦着眼角的泪水,“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我姐姐交代!” “小姨,不怪姨夫,是我自己——” “你闭嘴!”何其芳厉声呵斥顾思周,“我没问你!”她怼了下邢所肩膀,“我问你呢!你说话!” 邢所埋着头,叹了口气,“我当时没想到美术学院普通的安保会这么危险。” “我不是说的这个!”何其芳尖声大喊,“我不管你们所缺不缺人手,端午节后痛快给周周调回去!” 顾思周连忙解释:“小姨,是我自己要去的,不怪姨夫,姨夫当时也不同意。” “不同意你还去!”何其芳抽出桌子上的纸巾擦着眼泪,“周周,咱们女孩子不要做危险的工作。” 顾思周温声反问,“小姨,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做危险的工作?” 何其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顾思周,“周周,如果你妈妈当时不做刑警,你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你现在不是和我们一起过节,而是和她们,你难道想和你妈妈一样?” 顾思周温柔目光看向何其芳,坚定说,“妈妈永远是我的骄傲,我从来没有怨过她。” 何其芳气得浑身颤抖,直接顶着身后的椅子站起来,“好好好,原来到头我才是个恶人!”她说完,转身走向自己卧室。 邢所随后站起来,“你俩接着吃,我去劝劝她。思周,你小姨也是为你好,她这份心是好的,别往心里去。” 邢所离开后,邢梓韵凑到顾思周身边,好奇眨着大眼睛,“你和我说说当时爆炸具体情况呗。” 顾思周把当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邢梓韵听得目瞪口呆,“你当时主动做人质的时候就不害怕吗?还有,你让他们别过来时,要不是那个大力女开枪把歹徒射杀,你就死了,你真的不怕死吗?” 顾思周:“谁不怕死,只是当时那种情况,没时间考虑其他的事,我只希望把死伤降到最低。” 邢梓韵对顾思周竖起大母指,“你行啊,士别三日,真让我刮目相看。你以前茶里茶气,窝窝囊囊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么勇敢。” “茶里茶气?窝窝囊囊?”顾思周重复邢梓韵的话,敢情这么多年,邢梓韵眼里自己是这种性格。 邢梓韵理直气壮:“对啊,你以前多茶啊!我妈指使我干活,我不干,你屁颠屁颠主动去干,这难道不茶吗?还有,我故意欺负你,你也不吭声,这难道不窝囊吗?” 第63章 关于小顾被逼相亲,女神全程旁听这件事 顾思周无奈笑了,邢梓韵这辈子应该都不懂得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吧,不过不懂得也是一件好事。 顾思周:“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自己有点茶。” “是特别茶!”邢梓韵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以前超级讨厌你,不过现在……我觉得你还行。” 顾思周被她逗笑,“谢谢你的肯定,真的太难得了,这可是我用命换来的。” 顾思周说话时,手机震了下,她拿起来看,是李知著给她发的信息。 李知著:软软,你完事了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 看到李知著的信息,顾思周不受控制甜甜笑起来。 “你是不是搞对象了!”邢梓韵看她模样凑过来,抻长脖子看顾思周手机,“你男朋友给你发信息了?” “没有。”顾思周摁灭手机,“我没谈恋爱。” “你看你那样,那种笑,绝对是恋爱的人才有的傻笑。” “你这么小懂得什么啊。”顾思周秒变严肃脸。 “小怎么了,人小鬼大你没听过,你不说我可告诉我妈了,我让她问你。”邢梓韵说着要张口,被顾思周眼疾手快摁住嘴。 就在这时,何其芳推开卧室的门,顶着红肿的眼睛出来。 看她出来,顾思周松开邢梓韵,两个人瞬间切换安静状态。 何其芳板着一张脸,坐到顾思周对面,“周周,你在治安科我不拦你了,本来今天你回来我是想带你去相亲的,一会儿收拾收拾,咱们就去。” “啥!相亲!小姨,我……”顾思周想要严词拒绝,站在何其芳身后的邢所一直给她使眼色。 “妈,她有喜欢的人了,刚刚还和她男朋友发信息呢。”邢梓韵仗义直言。 “你有男朋友了……”何其芳皱眉看向顾思周,“你是不是同……”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顾思周连忙摆手,“没同居,小姨。” “没有就行,相亲约的今晚六点。这孩子是我单位主任姐姐的儿子,海归硕士,顶级名校,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现在在那个……什么公司,我忘了,反正一个很有发展的科技工作做市场,条件特别好。” 顾思周笑得勉强,“小姨,这么好的条件,估计也看不上我,算了吧。” 何其芳:“怎么看不上你,我把你照片发过去,人家一眼就相中了,和我说好几次要约你出来见一面呢。” 邢梓韵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呵,这不就是典型的见色起意么。” 何其芳瞪了邢梓韵一眼,“我们大人说话你少插嘴!” 邢梓韵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哼了一声。 顾思周:“小姨,我觉得我普通一本和海归精英思想层次上有差距,见面也聊不来。” 何其芳:“反正离开治安科和相亲,这两个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顾思周求助看向邢所,邢所在何其芳身后一个劲地点头。 顾思周无奈,“好吧,那我去。” “这就对了嘛。”何其芳拉过顾思周的手,“走,咱们现在出发,小姨带你买几件漂亮衣服,相亲时候穿。” “这就不必了,穿这身就行。”顾思周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是最普通的穿着。 “不行,必须得穿点奢侈品,第一次见面,不能让人家把我们看低了,这钱我出。”何其芳不由分说,拉着顾思周往出走。 顾思周在去商场的路上给李知著发信息:我今天得晚点回去,晚上六点要去相亲。 李知著秒回:相亲?和谁? 顾思周:和我小姨同事家亲戚的孩子。 李知著:男的女的? 顾思周大写的疑惑,为什么李知著要问男的女的,她还没来得及回这条,界面显示对方已经撤回这条信息,这个信息短暂出现不到三秒。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李知著再次发来信息:具体地址发我下,我过去接你,你相亲完我们一起回家。 顾思周给她发了地址,不放心问:你吃粽子了吗?中午吃的什么?等我晚上回去给你做点好吃的。 李知著:吃了,在沈厅家吃的。 顾思周:面对那么大领导,能吃得下去吗?狗头.jpg 李知著:吃不下去是因为没有你做得好吃,狗头叼花.jpg 顾思周看到李知著的回复笑了,她发现李知著越来越幽默了,总能戳中自己的笑点。 在一旁开车的何其芳瞄了她一眼,“笑得那么开心,和谁发信息呢?” “李知著,就是李队。” 何其芳:“她结婚了吗?” 顾思周:“没有。” 何其芳:“周周,咱们不要学她。女人越早找到合适男人越好,三十多岁还不结婚的女人根本没人要,别说她当队长,就是当局长都没有用,更没人要了。你以为你现在还年轻,还有时间挑,殊不知道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下子三十多岁了。咱们趁着年轻,就把人定下来,稳稳当当的。” 顾思周想反驳何其芳,但是想到何其芳坚持的那套理论从不动摇,也不想多费口舌,所以保持沉默。她想什么叫没人要,女神是太优秀了,没人配得上而已。而且我想要啊,我想要还要不到,只能偷偷喜欢。本来已经睡在一起了,结果被女神抛弃了,呜呜呜呜…… 想想顾思周心已经碎掉了。 何其芳带着顾思周在商场挑衣服,最终定下一件蓝色深V连衣裙。这条裙子是露两侧腰线设计,非常完美衬托出顾思周妖娆的腰线,本来皮肤白皙的顾思周,穿上露腰线和小部分后背的裙子,更显得她肤如凝脂,白皙透亮。 “美女,你穿这条裙子真的太漂亮了,比我们广告里那些欧美的模特都好看,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的。”销售顾问由衷赞美,“这条裙子虽然是露腰和后背的设计,但是并没有性感元素,而是体现出女性活力,特别适合你这个年纪穿。” 何其芳点头,“就这条了,好看。” 顾思周连忙拉住她,低声说,“小姨,这条裙子一万六呢。” “我买的就是一万六的裙子。”何其芳昂首挺胸走向收银台。 因为店里很多顾客,还有销售顾问,顾思周不好撕扯阻拦,她只能默默接受一万六的裙子,等找机会把这笔钱给何其芳转回去。 马上快到六点,顾思周想提前去相亲咖啡店,何其芳拦着她,“你看哪个女孩子约会准时到的,得晚十分钟,吊着男人的耐心。” “可是这样很没有时间观念。” “和男人就不要讲时间观念。”何其芳坚持,“听我的,晚十分钟过去,我就不陪你了,我先走了,还得看着梓韵学习,这孩子,一点不让我省心。” 何其芳前脚走,顾思周后脚便进入咖啡厅,她的想法是速战速决,不想让来接自己的李知著看到自己相亲。 她刚进入咖啡厅,便愣住了。 李知著已经坐在进门那排最外面。她进入时,李知著同时抬头看她,顾思周明显感觉到李知著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 顾思周窘迫垂下头,她好后悔穿这身来相亲,这不就是证明她很在意这次相亲吗,她心中的拨浪鼓又碎了一地。 “顾小姐。”咖啡厅里面,坐在卡座的男人冲她挥挥手。 顾思周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应着头皮往里走,在男人对面坐下。 男人长得不错,气质也行,戴着黑色金属边框眼镜,穿着休闲Polo灰色衬衫和米色九分休闲裤。 顾思周坐在男人对面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 “你叫……” “卫道夫。” 顾思周愣了下,“是真名吗?” 卫道夫笑起来,“是啊,我这个名字……” 他说话时,顾思周看到李知著从原来的座位站起来,走到卫道夫身后的椅子坐下。 也就是说,顾思周和卫道夫的谈话,她全能听得见!!! 顾思周好后悔把详情地址告诉李知著,肠子又青又紫,这简直是大写的尴尬现场。 “顾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顾思周缓过神来,“嗯,在听,好名字。” 卫道夫:“你真人比照片漂亮多了,真的太漂亮了,你没整过容吧?” “没有,没钱整。” 卫道夫笑了,“你这么自然又漂亮一张脸,根本不用整。” 顾思周连礼貌的笑都挤不出来了。 卫道夫:“我听说你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男人追吧,你是不是要求很高?” 卫道夫说的话,每一句顾思周都很反感,但是碍于何其芳的关系,她还不好直怼,只能说,“是啊,眼光高,一般人看不上。” 卫道夫:“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在黎城已经付完首付买房子了,在清北区,有一百二十多平。当然了,这算婚前财产,但是我们在一起后你可以直接住过去,至于装修费之类的,我就不用你出了。结婚以后,你要是不想上班,警察工作就不要干了,也挣不了几个钱的,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养活你。我小时候,梦想是自己长大能事业有成,家里有个美娇妻,到时候你……” 李知著啪地站了起来,椅子挪动的刺耳声打断了卫道夫的话。 卫道夫向后看去时,李知著已经先一步走到顾思周身边,冷冰冰对卫道夫说,“趁我现在没动手,快滚。” 卫道夫愣了下,转而怒气冲冲,“你谁啊!神经病吧!该滚的人应该是你,你信不信我打电话报警!” 顾思周连忙说,“别冲动,别冲动,这点小事不要叫警察过来,让她们休息休息吧。” 李知著拉着顾思周手腕,“软软,我们走。” 卫道夫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不是,你们什么情况?” 第64章 纯情羞涩李知著 “情况就是你根本配不上她,不对,我觉得你配不上任何人。”李知著说完,拉着顾思周往出走。 顾思周对卫道夫摆摆手,算是礼貌告别,被李知著拉出咖啡厅。 “对不起。”出了咖啡厅,李知著松开她,声音柔软下来,“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顾思周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也觉得他有点过分,现在普信男太多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两个人保持沉默往电梯门口走,李知著先开口,“你暗恋的人……怎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特别好,特别完美。”提起自己喜欢的人,顾思周特别骄傲,音色难以掩饰对暗恋人的喜欢。 “嗯。”李知著应了一声,“那挺好,最主要是要尊重你。” “嗯!她真的特别特别尊重我,从来没有轻视过我,总是肯定我,鼓励我。”顾思周眼里住进了星星,提起暗恋女神,言语里全是喜悦。 两个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口,李知著摁了下按钮,闷声说,“那挺好。” 顾思周感觉李知著有点奇怪,已经连续说两次说“那挺好”了,她歪着头去瞧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李知著冲她笑了笑,很不自然。 电梯来了,里面人很多,李知著先上,退后一步,拉着顾思周进来,护在顾思周身后,小心翼翼保护她,不让别人碰到。 但下了电梯,李知著步速变快,走在前面。 顾思周今天不仅穿了蓝色的礼服裙,还穿了一双细跟细带白色高跟鞋。平日里顾思周并不穿高跟鞋,所以驾驭起来有些吃力。 而且李知著本来步速就快,今天更快,顾思周跟着李知著,急走时脚下不稳,尖细的鞋跟不小心踩进地漏缝隙。 就在顾思周要崴下去那一瞬间,李知著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扣住顾思周的腰,托住顾思周。 李知著的手刚好搂在顾思周裙子露出的腰线位置,稳稳地扣在腰上裸露那一片肌肤。 顾思周被李知著略有粗糙的手握住腰线时,感觉腰部有一团电流,瞬间流向全身。 “没事吧。”李知著拉她起来,把头低得很沉,声音关切,“脚扭伤了吗?” 顾思周缓缓站好,“没有,你出手快,还没扭到就把我拉起来了。” 两人说话时,李知著的手还放在她裸露的腰部肌肤上,酥酥麻麻,痒痒的,令顾思周心跳加速的同时还有一些难以排解的躁动。 李知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抽回扣在顾思周腰上的手,立刻转过身去。 她背对着顾思周,闷声说,“我忘记你穿高跟鞋了,这次我走得慢一点。” 顾思周腰上还有丝丝电流划过,她多希望女神能一直搂着自己,她很苦恼,为什么被她吸引的都是那些见色起意的男人,为什么女神不对自己心动,哪怕是见色起意,哪怕是有一丁点感觉,一点也行啊。 遗憾满满的她跟在放慢脚步的李知著身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李知著的耳朵上,她奇异发现李知著的耳朵特别红,两只耳朵像是着了火。地下车库光线昏暗,她怕自己看错了,还举起手在她耳边做个对比。 “你在干什么?” 李知著没有回头,闷声闷气问了一句。 “没什么。”顾思周放下自己的手,快跑了两步和李知著并肩同行,侧头去看李知著。 李知著把脸扭向另一侧,“穿高跟鞋不要走那么快,万一再扭着呢。” 顾思周盯着李知著露出的一半脸,发现李知著脸也红了,连带着耳朵一起红透。 哈哈哈,她居然脸红啦! 她为什么会脸红呢?难道是因为刚才扶我一下吗? 顾思周想到这里,心中窃喜,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她也对我有点感觉? 顾思周放慢脚步,等李知著离自己四五米远的时候“啊呀”一声,坐在地上,不顾一万六的裙子是否会弄脏。 李知著连忙回过身,跑向顾思周,在顾思周面前蹲下,紧张问,“怎么了?又崴脚了?” “嗯……”顾思周强挤出几滴眼泪,双手握着脚踝,“好疼啊……呜呜呜……走不了了。” “真的走不了吗?可以坚持一下吗?”李知著的语气恳求。 “坚持不了了,好疼,我要抱抱。”顾思周张开双臂,嘟起粉唇,撒娇卖萌。她目光一直落在李知著的脸上,发现李知著的脸刚刚消红,现在又泛起红意。 李知著咬着下唇,眉心微蹙。 “怎么了嘛,你是嫌我沉吗?不能吧,以前抱我都轻轻松松的。”顾思周弯下腰,去寻找李知著的眼睛。 李知著避开她的视线,“我不是嫌你沉。” “那你是为什么?看起来抱我好像很难的样子,你忍心让我一直坐在地上吗?地上这么凉。” 李知著猛然后退站起来,“你等下,我去开车,把车开过来接你。”她说完,化成一道闪电跑了。 顾思周:“……!!!” 她该不会是真的对我有点感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子,她以前可是毫不犹豫说抱就抱的呀!想到这里,顾思周心里美滋滋,小拨浪鼓欢喜地摇来摇去。 很快,车紧急刹车停在她旁边,李知著从车上下来,打开副驾的车门后,跑到顾思周身边蹲下来,她额头有一丝汗水,喘气略粗,垂眸不看顾思周,“软软,我现在把你抱上车。” 顾思周盯着她,眼里全是狡黠,语气里全是调侃,“李队,你知道你脸红了吗?” 李知著惊愕抬头看向她,眸光闪躲,略有窘意,“可能是……天太热了。” “真的?”顾思周审视的目光牢牢锁住她。 “真的。”李知著手在脸旁扇了扇,“越来越热了,要入伏了吧。” “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呢。”顾思周两臂勾住她的脖子,脸颊贴近她,在李知著耳边低低缓缓,“快把我抱起来吧,地上好凉啊。” 李知著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所有动作停下来。 “怎么了?”顾思周歪着头好奇看着她。 李知著紧紧咬着下唇,眉头蹙得更紧。 “先等一会儿。”李知著半跪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痛苦。 “等什么?”顾思周一点不善解人意,刨根问底。 李知著沉默不语,约莫过了十多秒,说了声“好了”,随后憋着一口气,一手臂穿到顾思周腿窝下,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后背,把她抱起,走了两步,几乎是以扔的姿势把顾思周放在副驾驶。从始至终,她身体极力后倾,似乎是在防着顾思周再次往她耳边吹气。 放下顾思周后,李知著长呼一口气。 顾思周幽怨的小眼神持续盯着她,噘着嘴不说话。 车开离地下停车场,行驶在繁华的都市。 车外灯火通明,很多游客端午节来黎城旅游,黎城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热闹。但是车内,两个人都很安静,安静到有些诡异。 “你今天……”李知著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穿这条裙子,很好看,特别漂亮。” 顾思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心在流血,“花了一万六买的,肯定是好看的。” “我指穿在你身上好看,别人穿并不好看,你穿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那你亮了吗?”顾思周凑近她,好奇问。 李知著见她凑近,连忙往一边躲,“当然亮了,不亮怎么会这么说。” “你干嘛总躲着我啊!”顾思周老老实实坐回来,她原本以为女神对自己有点感觉,但是现在看她这躲躲闪闪的模样,心里的小火苗已然熄灭。 “我没有,我在认真开车。”李知著说完,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又重复一下,“认真开车。” 她的模样,有些呆萌,顾思周忍不住笑出来,“小徒弟,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你知道吗?” “是可怜没人爱的意思吗?”李知著反问。 “怎么会没人爱,而是你不喜欢爱你的人而已。”顾思周幽幽说。 “谁爱我?”李知著好奇目光看向她。 “嗯……程检啊。” 听到这个名字,李知著弯起的嘴角直接拉平。 顾思周连忙换个话题,“你今天去沈厅家吃饭,到底有没有吃饱,晚上回去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 “还行,吃的不少,但是谁做的饭都没你做得好吃。” “那我今天做京酱肉丝,我从网上买的那款大酱今天刚到,等我回去就做。” 李知著脸上露出笑意,“那你多做点,少了不够我吃。我今天去沈厅家吃饭,沈厅还说我胖了,我说都是你喂的。” 顾思周哈哈笑起来,“把肌肉喂成肥肉啦,抱我都没劲了,看来今晚我还是少做点好吃的吧,万一削弱你战斗力怎么办!” 李知著惊愕又可怜巴巴看向顾思周,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顾思周还是第一次看见李知著这种表情,这明显是在撒娇嘛,她连忙说,“好啦好啦,我逗你玩呢,我怎么舍得不给你做好吃的啊。” 李知著重回笑颜,用力点了下头,期待说,“我今晚要吃京酱肉丝,再加三碗饭。” “你直接抱着电饭锅吃吧,哈哈哈……没人拦你。” 李知著很认真回:“我看行。” 车里安静到诡异的气氛打破后,又重回往日的欢快。顾思周收敛着自己的爱意,不时看向李知著,她的女神高冷的时候仿佛与世隔绝,但是温柔起来却呆萌可爱,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像她这样完美。 顾思周发现自己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有李知著在,其他任何人都黯淡无光。 只可惜,女神对她只是友情。 不过有这么珍贵的友情,也值得顾思周用一辈子来珍惜。 回家后,顾思周换下一万六的裙子,穿一套宽松家居服在厨房里做饭。李知著做她的助手,帮她切切菜之类的。 京酱肉丝做好后,李知著塞得满满一口放入口中,一脸满足。 顾思周看她的模样,像是一整天没吃饭。她往李知著碗里夹了些青菜,“沈厅那么大领导,你在他家肯定没吃饱吧。” 李知著两腮撑得鼓鼓的,一边嚼一边说,“别看沈厅职位高,但是人没架子,很好的,等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顾思周用力摇头,“不用,不用,我最怕见领导,千万别介绍给我认识。” 端午节过后,顾思周和李知著如往常上班,一起出警,一起回家,一起训练。 直到一天…… 第65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安然拿着手中的文档,放在于强桌子上,笑嘻嘻说,“于队,花房案被检方退回来了。” 于强因为爆炸案忙得不可开交,好几天都没有回家睡觉,眼珠红血丝遍布,他听到安然这么说炸了,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气冲冲喊,“被谁!被谁退回来了!” “程检,他说证据链不完整。”安然翻着文档里的便签,“让我们对应补充证据。” “他奶奶的,这个小白脸,天天坐办公室,张嘴闭嘴就是补充证据。咋的,证据是鸡蛋啊,说下就有!他自己去找个证据啊!” “走!找他去!正好我心情不好!”于强怒气冲冲往出走。 安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孙斌和大壮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于是四个人一起来到检察院。 他们正好碰到从检察院里往出走的柯欣。 于强气势汹汹,见到柯欣问,“柯检,程克礼在哪儿呢,你知道吗?” 柯欣笑意铺开,“他可不在检察院,你找他要去周知派出所。” 于强不解:“他去周知派出所干什么?” “求婚啊,你们现在去,应该能赶上。” 安然听到这话,震惊的嘴成了O型,“快快快,于队,我们快点去,程检一定是向李队求婚了。” 她这么说时,看到于强已经窜出好几步,比谁跑得都快。 周知派出所前,地面撒了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点燃的蜡烛摆成的心型灯随着微风跳动,路旁的树上绑着一串串粉色的气球,气球连着气球,组成了月亮门。 程克礼穿一身检察官的制服,胸前佩戴红色国徽,单膝跪在门里,举着手中的鸽子蛋钻石戒指,对着派出所门口方向,深情款款喊,“知著,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不答应我求婚,我是不会走的。” 一个检察官跪在派出所门前,对警察求婚,对于群众而言,还是很新奇的,所以引来很多人围观,而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派出所里,邢所隔着玻璃看向外面后,走到李知著身旁,“李队,你看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你要不然出去一下?” 李知著面色异常冰冷,双臂抱在胸前,背靠着墙,没有一丝犹豫拒绝:“不去。” 邢所无奈,转一圈看看外面,又回来,“可是……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里吧。” “是不能,我报警,让警察把他整走。”李知著说着从裤兜里抽出手机,解锁后摁下110。 “李队,咱们公检法是一家,用不上报警,再说,这报警我们怎么出警啊。”邢所说这话时,给站在李知著旁边的顾思周使了好几个眼色。 顾思周缓缓开口,“徒弟,要不出去和他说明白,让他彻底断了念想吧。” 李知著看向顾思周。 顾思周冲她调皮眨了下眼。 “好吧。”李知著放下双臂,态度柔软下来,叹了口气,“我之前态度还不够说明一切吗?真是烦死了!” 李知著从周知派出所刚出来,围观的人兴奋喊,“快看,女主角出来啦!” “女主角长得真好看!” “真是郎才女貌一对。” 无数人对着李知著举着手机,又拍又录。 李知著出来,派出所的其他同事才敢出来,顾思周站在他们之中。当听到人群说“郎才女貌”时,顾思周心里不爽,这些人什么的都不懂,无论是才还是貌,女神都无人能及,程克礼怎么能配得上“才”这个字呢! 李知著面无表情走到依旧跪着的程克礼面前,语气像是渡了万年寒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行不行。” 程克礼激动说:“知著,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我全知道了,可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端午过后,程克礼自行脑补,李知著一直爱他,因为身体原因才拒绝他,她对他的爱又深又沉。 李知著眸色暗沉,双拳紧握,“你在说什么鬼话?赶紧滚。” “知著,我是不会走的。我知道你曾经的苦,曾经的伤,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你大可以不必想这么多,勇敢张开内心,接受我吧。” 李知著深呼一*口气,再次耐着性子,“滚,听到了吗?” “知著,我是不会走的,从今以后,我要保护你,守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嫁给我吧,让我成为你守护者,一辈子呵护你。嫁给我吧,我将永远守护你,做你挡风的护盾!” 旁边围观人尖叫,“太感动了!” “嫁给他!” “嫁给他!” “嫁给他!” 围观的吃瓜群众异口同声帮着程克礼喊。 李知著拳头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她回头扫了一圈,看到顾思周站在人群中,微微低垂着头。明明她身边站满了人,但李知著却觉得她很孤独,她想尽快回到顾思周身边去。 “我只有一个字:滚。” 李知著丢下这句话转身。 程克礼执着,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深情告白:“知著,我是不会放弃的,你不答应我,我每天都来求婚,直到你答应为止。此生,我一定要娶你为妻,绝不放弃,我真心可鉴天地,可与日月同辉。” 李知著眸色从暗沉变得愠怒。 她转身看向程克礼。 盯着程克礼几秒后,李知著才开口,“好,我答应你。” “哇哦!!!!” 围观群众发起一阵拍手欢呼。 顾思周听到李知著这么说,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不能跳,揪着疼。那一瞬,她后悔至极,她不应该让李知著出来,如果李知著不出来,就不会听到程克礼的告白,也就不会一时感动答应他。 如果这段告白就可以让女神心动,那她可以说得比这个更煽情,更动听的情话。难道爱情真的不属于瞻前顾后,自卑懦弱,不敢表露爱意的人吗? 顾思周心中酸涩,眼窝滚热。 她站在周围欢呼的人群中,站在盛夏闷热的傍晚中,人却如坠冰窟。 程克礼听李知著这么说,从盒子里拿出钻戒,要去拉李知著垂在身侧的手,给他戴上。 李知著后退一步,“但,前提是你能打赢我。” 听李知著这么说,顾思周愕然抬头看向他们。 李知著:“如果你赢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领证结婚。” “但……如果你输了,永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身边,除了工作时的接触,永远滚离我的视线。” “好!”粗喝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于强拨开围观的人群,走向两个人,“这个主意不错,属于比武招亲,我喜欢。” 于强拍了拍胸脯,“我给你俩做裁判,怎么样?” “行。”李知著说完转身往回走,去找顾思周。 于强跟上李知著,在她身边小声说,“李知著,一会儿下手别太黑,给他留点面子,毕竟是男人。” 李知著扫了于强一眼,“想什么呢,程克礼可是锦标赛的武术冠军,博格自由散打俱乐部的No.1打手。” “啥,想不到这个小白脸还有两下子呀。”于强大嗓门这么一嚷,周边的人都听得清楚,包括顾思周。 李知著走到顾思周身边,一粒一粒解警服外套的扣子。 顾思周担忧问,“徒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如果他赢了,你就和他去领证。” “真的,我绝不食言。” 顾思周满脸忧心忡忡,微微抿着唇,“这可是终身大事啊,怎么能这么草率。” “你觉得我会输?”李知著看她的模样,忍不住笑问。 “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刚刚说他很厉害。” 李知著把外套脱下来递给顾思周,“我怎么会输。” 顾思周接过外套,露出笑意,“你肯定会赢,我们都说好,要这样过一辈子的,你不能跑去结婚,把我扔下。” “是啊,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输。”李知著拍了拍顾思周的肩膀,转身往场地中间走。 对面,程克礼也脱下了黑色检察官外套,交给旁边同事,摘下腕表走向场地中间。 于强站在两个人中间,对程克礼说,“程检,你要是这场能赢……”于强竖起大拇指,“就是这个。” 他话锋一转,“你要是赢不了……”他手微微放低,“也是这个。毕竟我都打不过李知著,输了也不丢人。” 程克礼没有理于强,温情脉脉的目光看向李知著,“知著,一会儿我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伤了你,你千万别怪我,我真的很爱你,我一定要赢,娶你为妻。” “行了,别磨叽了。”李知著有些不耐烦,转头去看顾思周。顾思周抱着李知著的警服外套,担忧看向场地中间。 “好。”于强洪亮声音响起,“俗话说得好,比武,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你们终身大事,自己都拼尽全力吧。” “开始!”于强一声令喝,单手下劈,后退到场外。 “帅哥加油!” “检察官哥哥加油!” “小伙子加油啊!” 围观的人,几乎清一色给程克礼加油,大家最愿意看到的结局,是男人抱得美人归,毕竟千百年来的历史都是男人赢得胜利,女人作为战利品献祭,和现在情况异曲同工。 在清一色众人为男方加油时,顾思周清了清嗓子大喊,“徒弟,加油哦,打败他!” 顾思周这么喊完,围观人纷纷看向她,说不上指责,但绝不是认同,像是在看异类。 顾思周无所畏惧,双手放在嘴边,“加油,加油,小徒弟加油!为师在家等你!必须打败他!” 李知著回头看向顾思周,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也就是在一瞬间,程克礼欺身逼近。 从小就经历过高强度训练的李知著,身体的肌肉记忆动得比脑子还快,脚步微移便躲开了程克礼的偷袭。 看到这一幕顾思周乖乖闭嘴,她害怕让李知著分心,紧张地看着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 李知著不再分心,把注意力全放在程克礼身上。 程克礼招招发狠,没有任何保留。 于强双臂抱在胸前,看他们比武,对身边的安然说,“这个小白脸是真想赢,就算伤到李知著都无所谓,招式可够阴损的。” 经过李知著的训练,顾思周对招式也有些了解,她看程克礼出招和于强观点相同,她想到底程克礼是想娶李知著多一点,还是爱她多一点。如果换成自己,就算是会再狠毒的招式,再想娶李知著,都不会出手这么狠。因为比起输赢,她更在意的是不要伤到李知著。毕竟女神在自己心尖,一点一滴都不能被伤,要不然自己会心疼死,内责到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还好,女神就是女神,就算程克礼招式狠毒,女神也招架自如,并没有被他伤,反而一个拧身踢在程克礼腰腹,令他后退两步。 地面吸收了烈阳的光和热,持续释放热量,蒸烤着每一个人。 两个人几招下来,已经是汗水淋淋。李知著的蓝色衬衫前胸和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程克礼白色衬衫也一样。 顾思周心疼李知著,她想女神一会儿打完肯定会口渴,她要第一时间为女神送上清冽的水。虽然她还想继续看两个人比武,但第一时间为女神送水的念头驱使着她,悄然转身,钻出人群,回派出所给女神拿水。 李知著微侧步躲开程克礼仰身后踢。就在她后撤腿准备下一步攻击时,余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她没有看到顾思周。 顾思周去哪里了? 李知著直接回头去看顾思周刚刚所站的位置。 就在她分神几秒时,程克礼看准时机一个扫堂腿划过。 李知著还在寻找顾思周,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程克礼扫倒,以后倾姿势摔在地上。 “哇哦!”人群里鼓起激烈掌声,是送给程克礼的。 程克礼乘胜追击,劈腿下压,李知著一个侧翻身躲过,站起来后退四五步。 她喘着粗气,依旧去看顾思周刚刚站着的位置。每一次和顾思周分开,顾思周几乎都会受伤,顾思周不在李知著视线范围内,李知著便会非常焦虑,她现在只想去找顾思周。 程克礼见机,更是出招快速,攻击李知著。李知著心中大躁,无心比武,几次想要抽身离开,去找顾思周,却被被程克礼抓住破绽,连续攻击。 “李知著,干什么玩意儿呢!再这样下去就输了!别给我们公安机关丢脸!”于强粗生粗气大喊。 “要赢了!加油啊,小伙子,别真把老婆打坏了,回家还得跪搓衣板。” 不知道谁起哄喊了一声,人群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程克礼听大家这么说,更是来劲,起步侧身踢。 李知著眸子像是渡了一层墨,再次抬眼看向程克礼时,已然换了另一个人。 第66章 “我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人爱她的强大,同时爱上她的伤痕” 李知著侧身躲过程克礼直踢方向,仰身正踹到程克礼腹部。 程克礼吃痛,握拳勾扫李知著头部,李知著踹在他腹部的腿上抬,来了个逆勾踢,直接踢开程克礼的手。 这一系列攻击下来,程克疼得五官扭曲,还没反应,李知著一个540℃旋子转体踢,劈在程克礼胸口。 程克礼直接摔飞在地,口吐白沫昏过去。 于强匆匆跑过来,“够了够了,再打下去出人命了!我草!”他拉着已经打疯眼的李知著,对着安然他们大喊,“还在那里杵着干什么呢,赶紧打120!” 顾思周拿水的时候有些犹豫,她在想要不要给程克礼拿一瓶。她心里是不想拿的,毕竟他可以大胆求爱,而自己只能卑微暗恋,她嫉妒程克礼。但是想到他也很渴,没有水喝挺可怜,还是挣扎着给他拿了瓶水,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正当她抱着两瓶水回来时,看到一群人围着,有人还在大喊叫救护车。她愣了下,以为李知著受伤了,抱着两瓶水飞速跑过去,推开挡着她的人。 “程检……”顾思周看着躺在地上,已经处于昏迷中的程克礼有些茫然,但也很高兴。 顾思周还是有些担忧的,关切问,“他没事吧。” 于强不住摇头,“至少踹断他几根肋骨。”于强抬头看李知著,“李知著,你下手也太狠了点,最后那个回旋踢根本没必要。” 顾思周!!好家伙,人的肋骨这么容易断吗? 李知著根本没理于强,而是转向顾思周,有些埋怨问,“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顾思周把一瓶水递给她,“我看你们出了那么多的汗,去给你们拿瓶水。” 李知著接过顾思周的水,“我们走吧,回家了。” “那个……”顾思周看着依旧昏迷在地的程克礼,“我们不送他去医院吗?” “别管他。”李知著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程克礼一眼,哪怕他已经昏迷倒地。 很快,120救护车赶到,把程克礼抬上车。 围观群众纷纷散去,原本大家想看的是检察官向警察求婚的浪漫爱情故事,没想到这个故事最终以血腥暴力结束,没有一丝浪漫可言。 扫兴至极。 沈坤翼是从丈夫口中得知儿子在派出所门口求婚,被李知著打进医院,肋骨被打断两根,她的丈夫抱怨李知著下手太狠。 沈坤翼直言,“阿礼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她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叫警卫送她去医院。 她到医院时,程克礼已经醒了。沈坤翼走进病房前嘱咐警卫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医生也不可以,交代完,她才走进去。 程克礼躺在床上,轻声喊了句“妈”。 沈坤翼进来后直接拉上窗帘,站在床尾,把掖在裤子中的衬衫抽出来。 母亲突然间这种动作,让程克礼十分不适且尴尬,他不解问,“妈,你这是干什么?” 沈坤翼没有理他,将衬衫撩起,露出腹部,她眼波阴郁,声音低沉,“阿礼,你仔细看看我腹上这道疤。” 沈坤翼左侧腹部有一道两寸长的疤痕,疤痕凹凸不平,疤痕里可见很多细小的红肉丝,它们狰狞撕扯潮红充血,让人看上一眼,不想再瞧另一眼。 程克礼知道母亲身上这道疤,没有听母亲的话去看,而是别过头去,无奈又无辜,“妈,你知道我有密集恐惧症,我看不了你身上的疤,你能不能别让我看。” “你看不了?”沈坤翼哼笑一声,向前走了一步,继续撩着衬衫厉声质问,“你知道知著身上有多少道像我这样的伤疤吗?你见过她新伤叠旧伤的后背吗?你见过她被子弹穿透的身体凹进去的空腔伤疤吗?” 沈坤翼一步一问,音调一提再提。她因过度激动而声音发颤,愤怒令她的眼眶泛起了腥红。 沈坤翼的话如抵住程克礼下颚的手,让程克礼不得不抬起头,直视沈坤翼身上那道他曾经不愿多留一眼的伤疤。他被沈坤翼问得有些手足无措,目光游离盯着狰狞充血盘踞在黄白色肌肤上的伤疤。 “阿礼。”沈坤翼在他身边站定,母子二人近在咫尺。 沈坤翼一手按住程克礼的肩膀,她的声音软和下来,呈现出年长者的语重心长,“你是我儿子,你告诉我,你真的会对一个身上有道道这种伤疤,甚至更甚的女人心里不芥蒂吗?” 程克礼被沈坤翼的话问得愣住,他抬头去看母亲的神色,眼里写满了迷茫和不知所措。 沈坤翼继续说,“如果你真的和李知著在一起,你可以心里告诉自己,你是爱她的,你爱她一切,包括她一身的伤疤,但是,你能保证每次行夫妻之事时看到那些伤疤还会兴致勃勃做下去吗?” 程克礼黯然低下头去,不敢继续直视沈坤翼。 沈坤翼收回放在程克礼肩上的手,长呼一口气,“当你不能坚决肯定回答的时候,答案已经是否定的了。所以,这样的你就算真的和知著在一起了,会发生什么呢?最开始的激情褪去,你会忘记她曾经是一个战士,是一个穿过枪林弹雨,可以牺牲自己前途甚至性命保护无数人的英雄。她在你眼中,只是你的妻子,全身布满伤痕的妻子,而你是一个有着密集恐惧症的丈夫。” “战士和英雄已经不是你给她定位的角色,妻子才是。面对这样的妻子,你会怎么做?你不会指责她身上的伤痕,因为这样会令你良心不安道德受谴,但你可以选择逃避。你逃避她的一切,逃避一个对你放下防备,真心想和你在一起的人。你的逃避,就是一种背叛,是一种伤害。最开始,她可以不面对这一切,是你硬逼着她去面对的,强加给她的伤害。” “妈!”似乎被沈坤翼说中了软肋,说中了心底不愿触及的恐惧,程克礼失声喊了出来,他双手抱着头,用力的摇晃,“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阿礼,你从小到大在众人的夸赞声长大,你认为自己很强,你怜悯弱者,倾慕比自己强大的人。你对李知著的执着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慕强,一种对强者征服的野心。因为能征服强者,你就是比强者更强的存在。当李知著出现在你的世界里时,你认为她强大到超乎了你对女性的认知,所以你不遗余力的靠近她,试图征服她,这一切都是你的虚荣心作祟。” “不,我爱她,”程克礼似被母亲的话集中了命门要脉,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喘着粗气。他刚才迷离涣散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坚定,“妈,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我是爱她的。” “你若真的爱她,在我问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不会犹豫。” 落日的红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过来,正好打在沈坤翼后背,屋里仅有的一束光投在她的身上,让年近花甲的老人散发出光芒。 “我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人爱她的强大,同时爱上她的伤痕,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人。幸好,知著这个孩子清醒理智,她看透了这一点,从始至终都坚定的拒绝你。” 沈坤翼冷静近乎冷血地说完这段话,把衣衫塞回到裤子里,转身往门口走。 她的离开,让射进来的光束直接晃到了程克礼身上。 光芒万丈。 程克礼迎面直视的瞬间,紧紧闭上眼睛。 不能直视。 同样不能直视的,是他以爱的名义追求李知著的心。 沈坤翼用最凌厉的刀片,割破以爱之名的外衣,剥开程克礼隐匿的,自己都不曾直视的原始动机。 “别再缠着她了。”沈坤翼走到门口,拉起门留了这一句话,随后关门而去。 * 李知著和顾思周离开求婚场地,直接往停车场走,李知著主动说,“软软,今天你来开车吧。” 顾思周转头观察李知著,发现李知著脸色很差。平日,都是李知著主动开车,而这一次她却让顾思周开,有些反常。 顾思周:“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顾思周回想自己离开之前李知著并没有被打中,也许受伤是在自己离开后,她不放心,“我们要不然也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的。”李知著顿了下,“家里有药,小伤不用去医院。” “你真的受伤了!”顾思周拉住李知著,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紧张又心疼,“伤哪里了?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后背,只是碰了下,不用去医院,我们直接回家吧,我想回家。”李知著柔软的语气中还有一丝恳求。 顾思周没有坚持,主动开车。 李知著坐在副驾,但是后背没有靠在座椅上,而是倾身向前。顾思周想李知著肯定是感到疼,才没有靠到座椅上,所以她车速越来越快,想尽早到家找药。 两个人到家后,顾思周鞋都没有换,跑进客厅,去翻柜子,“我记得家里的跌打损伤药都放在这里了。”顾思周端着一个蓝色盒子放在茶几上,“你快过来,我帮你上药。” 第67章 是英雄的勋章,是无人能及的美 “我自己来吧。”李知著换好鞋走过去,拎起蓝色盒子,“你去休息,我去房里上药。” 顾思周摁住蓝色药盒:“可是你伤了后背,是看不到的,还是我给你上药比较方便。” 李知著坚持:“真不用,我自己对着镜子可以。” 顾思周小心翼翼问,“你是不是有些害羞,所以不好意思让我帮你上药?”在这之前,顾思周完全没有歪心思,她只想帮李知著上药,减轻她的伤痛,但李知著这么执着不用自己,她有了这一层的顾虑。 李知著摇了摇头,顿了顿才说,“我怕会吓到你。” “吓我?吓我什么?”顾思周理解为李知著伤得很重,害怕她看,紧张说,“是不是伤得很重,要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不是。”李知著眸光闪躲,“我身上伤疤太多,有些伤疤看起来很恐怖,我自己都不爱看,更何况你。” 伤疤太多,恐怖,不爱看,这些字眼刺激着顾思周,她心口不由凌然一抽,不敢脑补到底是怎么样的画面,但却更加坚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更要看了,让我帮你上药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顾思周如此坚持,李知著再没有借口推托。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李知著一只手放在蓝色制服衣领处,解开第一粒扣子。 顾思周坐在她前面,盯着她手中的动作,紧张的吞咽。 导致她紧张的吞咽不是因为她的欲望,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要做好什么样的心里准备来面对李知著所说的“恐怖”。 李知著低垂着头,继续解着衣扣,一粒一粒。 她的动作不慢,但在顾思周眼中却放慢了十倍。顾思周心口一直提在嗓子眼,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眼光跟随着李知著的手,寸步不离。 终于,衬衫的扣子全部解开,李知著微微拉动,丝滑的衬衫便沿着肌肤褪下来。 顾思周的心终于落定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格外的心疼。 她第一道目光落在李知著左心口位置,那里有一条暗红蚯蚓般盘绕疤痕,沿着旁边细滑肌肤往李知著黑色文胸里面爬去。 顾思周不敢想象李知著受这个伤的时候有多凶险,她当时得有多疼,是怎么忍下来的。 李知著马甲线旁边的腹部还有一寸伤痕,疤痕发黑,凹陷在附近呈花斑状的肌肤里。 其他小疤痕恢复和肤色相近,但能看出来曾经封过的针口,大大小小,根本数不过来。顾思周强忍着情绪,拿着药站起来,迈到李知著身后。就在她目光落到她后背那一刻,由震惊激起的强烈晕眩令她眼前发黑。 李知著后背有无数个如硬币般大小深陷凹坑,凹坑极其周围肌肤是暗紫色,呈现出被烫伤后扭曲疤痕,这明显是烙烫留下的伤疤,能有这种伤疤,说明有对人李知著用过铁烙之类的刑。 顾思周的心,像是被锋利的鹰爪扣住,用力抓紧。 好疼,生理上的疼,疼到难以呼吸。 她鼻头早已酸,但极力克制,才让泪水没有留下来。 她实在想不出来她的女神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残酷战斗,怎么样的死里逃生,怎么样的万分痛苦,烙下这道道,层层叠叠,与正常肤色截然不同的伤痕。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李知著从家走之前,都会把警服穿好,就算是夏天也穿长袖的睡衣。 “我没骗你吧。”李知著轻声缓缓,欲拾起脱落的衬衫重新穿上,手刚摸到衣服,却被顾思周一掌摁住。 “疼吗?”顾思周动作粗暴,但声音极其轻柔,仿佛声音过大,会带动声波击在疤痕上,弄疼它们。 “你指哪个?” “那些旧的。” “不疼了。” “受伤的时候一定很疼吧?”顾思周每一声发问都极其小心,轻轻缓缓而出。 “还好。”李知著微微垂下头,似乎说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沉默随着时间流走,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也没有继续动作。 李知著感受到身后人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一直没有离去。她有些尴尬,除了医生和护士,顾思周是唯一个凝视自己伤疤的人,而她凝视自己伤疤的感觉却又和麻木机械性的医生护士全然不同。 她的凝视有温度,是温热的。 她能感觉到顾思周的情绪,她甚至感觉到顾思周此时此刻的痛苦,要比这每一道伤发生时的自己还要痛苦。 这些印在她身上的旧伤,除了偶尔阴天下雨会痒,会隐隐作痛外,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无关紧要,可现在,却让顾思周感到难过。 李知著不忍她为此难过,手再次去拉衬衫。 “你骗人,怎么能不疼,一定疼死了才对。这些伤,都是做刑警时候留的吗?”身后传来鼻音很重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顾思周的手再次按住她的衣服,无法拉上来。 李知著不是不想告诉顾思周做卧底的经历,只是这段经历太黑暗,太不堪。如果纪律允许,她可以和任何人坦然说起这段经历,但是和顾思周,她不能,她不想让顾思周去探寻那段血腥的过往。 她知道自己不配成为顾思周想成为的人,但她贪婪又自私的想保持住自己在顾思周心中的形象。 虚伪又矛盾。 “软软,你能不能松开手,让我把衣服穿上。” “我还没上完药。”顾思周态度十分强硬霸道,“上完了再穿。” 话虽然这么说,但顾思周看到这样伤痕累累的李知著,想到她的曾经,心疼到手控制不住颤抖,泪水早已经湮没了视线,让她看不清李知著的新伤。 又是凝滞。 李知著转身看向她,握着她冰凉颤抖的手,用食指拭去她溢出的泪水,带着几丝玩笑的口气,“你还想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吗?” 顾思周含泪,咬着唇摇了摇头。 “我……我……我这辈子都成为不了、不了、你这样的人。” 顾思周隐忍的情绪被李知著的话瞬间释放,如决堤的洪水倾斜而下。她哭得一抽一抽,说得断断续续,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因为、因为、我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顾思周越是控制不让自己哭,越是哭得一抽一抽。 李知著抽出两张纸巾帮她擦眼泪,哄着她,“别哭啦,再哭眼睛都肿了,就不好看了,今天好像是我受伤吧。” 顾思周深呼吸两口,渐渐控制住情绪,“你受伤的时候,有人陪着你,照顾你吗?” “大多数是我自己一个人。”李知著只想尽快结束这对话,所以答得很快,很老实。 顾思周目光停留在她碗口大的腰侧伤疤上,想到李知著曾经受伤时候独自面对,心疼得快要碎裂了。这真的是一种生理上的疼,撕裂、扭转,拧紧,全部一同涌来在心中逞凶作祟。 李知著疼得是身体,顾思周疼得是心,都难捱难忍。 李知著拉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系扣子,半开玩笑说,“又丑又恐怖的伤口看多了会做噩梦。” “哪里丑。”顾思周清澈的眼眸直视李知著的眼睛认真说,“这明明是美丽,是这世间最美的痕迹。” 李知著被顾思周的话逗笑了,“软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可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顾思周清眸如水,流淌着最温柔,最坚定的目光,“你应该听过断臂维纳斯吧,她之所以被人们追捧,是因为她的不完美。她没有手臂,却带给人无限的遐想。在我看来,你身上的伤,就如同维纳斯的断臂,正因为不完美,带来无限的荣耀。” “因为你身上的伤,让我想到了你曾经的每一场战斗,是如何的惨烈又是如何的英勇。”顾思周继续自己的解释,她用最甜美的声音,说着最温柔的话语。 李知著:“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伤疤就是伤疤,不美观。” “不美观?”顾思周听到这里眉心微微蹙起来,“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女主因为战斗受伤留疤十分自卑,和男主亲热时从不开灯,害怕男主嫌弃她。可是男主身上伤疤比她还要多,却从不避讳,反而他认为那是英雄的标志。世人都喜欢女人皮肤洁白无瑕,认为有了伤疤就是瑕疵,不完美,可他们却赞扬满身伤疤的男人,认为他们是骁勇善战的英雄,是不畏生死的勇士。这到底是为什么?同样的战斗,同样的伤疤,留给我们是自卑,留给男人的却是荣耀。” 李知著怔怔看着顾思周,竟无言以对。顾思周明明比自己小7岁,可是她却总能说出令她震撼的话。 遇到顾思周后,她才深刻意识到一个人的强大,不是她能打败多少敌人,而是她从不被人打败。 失败或许能泯灭一个人的生命,却泯灭不了强者的精神。 而顾思周,有着强大到让李知著无法直视的精神力,她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感到惭愧,微微低下头去,她再一次感觉顾思周把自己当做目标,是多么的讽刺,她明明那么耀眼,是李知著不能直视的光芒。 顾思周温情的目光看向李知著,反扣住她的手,“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你的荣耀,是英雄的勋章,是无人能及的美。这世上太多皮肤洁白光滑的女人,但勋章在身的,却只有你。” * 顾思周帮李知著上好药后,让李知著去卧室休息,自己在厨房准备晚餐。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顾思周放下手中的菜刀,匆匆往门口跑,隔着猫眼往外看,看到一个留着短头发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女人。 顾思周心想这个人估计走错门了,客气问,“请问您找哪位?” “知著在家吧,我来看看她。”门外传来女人很有磁性和威严的声音。 顾思周连忙打开门。 女人见她露出笑意,“你就是顾思周吧?” 顾思周打量这个女人,虽然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但却非常有气质,而且长得和李知著非常像。她立刻露出小辈乖巧的模样,声音甜甜的,都有一些夹子音,“阿姨您好,我就是顾思周,您快进来,我给您找鞋。” 顾思周如小蜜蜂般殷勤,把拖鞋放在女人脚边,笑容可掬,“阿姨,您穿这双,是新的,从来没有人穿过。” 女人客气:“谢谢你,思周。” “您和我就别客气了,嘿嘿,都是一家人。您是喝茶还是喝咖啡,我这就去给您端上来。”顾思周秒变服务员。 女人笑了,“不用特意给我准备,毕竟我上次来的时候,连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第68章 女人说话间换好鞋,转过门口的玄关,走向客厅,看到客厅后被震…… 女人说话间换好鞋,转过门口的玄关,走向客厅,看到客厅后被震惊到。 奶白奶油色系的沙发、柜子和地毯让客厅透亮又温馨,窗边摆放着两盆龟背竹,给温馨惬意的客厅点缀勃勃生机,和她上次来时的大白墙,武器库截然不同。 “这个房子……是你们装得?” “对,嗯……东西大多数是我选的。”顾思周羞赧笑了笑,充满期待问,“您……喜欢吗?” 女人笑意渐浓:“喜欢,很漂亮温馨,比之前光秃秃的大白墙好多了,思周你很有品味。” 听女人这么一说,顾思周心里乐开了花,迎女人进来,“阿姨,您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去叫她。” 顾思周跑向李知著房间,敲了敲门,“小徒弟,阿姨来了。” 很快,门被打开,李知著狐疑看向她,“阿姨?” “对啊。”顾思周往客厅方向努了努嘴。 李知著和她一起走向客厅,沈厅看她们过来,冲她们笑了笑。 “阿姨,你们先聊,我去给您沏茶,洗点水果。”顾思周说完,小碎步跑向厨房,透着难以掩饰的殷勤劲。 李知著茫然看向沈厅:“她叫你什么?阿姨……” 沈厅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我估计啊,她把我当成你妈了。” “不会吧。”李知著坐下来,“我*们长得也不像啊。” 沈厅狡黠,“不信你再看看,先别点破。” 她们说话时,顾思周已经捧着水果盘子回来了,她把水果放在沈厅前面,腼腆又乖巧,“阿姨,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水果,家里有的每样洗了点,你有什么爱吃的,我现在下去买。对了,您晚饭吃了吗,在家里吃呀,爱吃什么,我去做。” 李知著忍住笑意问,“你……把她当成谁了?” 顾思周困惑看向沈厅,“你妈妈呀,难道不是吗?” 沈厅接下话来,“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我这里应该是终身为母了。知著,思周理解的也没问题。” 顾思周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看向沈厅问,“那您不是她的母亲,是吗?” 李知著强忍着笑:“她是沈厅。” 顾思周听到“沈厅”两个字惊诧的瞪大眼睛,大张着嘴,表情完全不可控,如同五雷轰顶。 沈厅连忙说,“非工作场合不要叫我沈厅,我还是很喜欢思周叫我阿姨,多亲切啊。” 顾思周缓过神来后,调整成立正姿势,挺直腰板,“沈、沈、沈厅!”她控制不住地结巴起来,人生第一次遇见这么大领导,紧张得身体僵硬。 “别叫沈厅,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阿姨。”沈厅对顾思周招招手,“来呀,思周过来坐。” 顾思周连忙摆手,“沈厅,我就不坐了,你找李队是不是有正事,我可能不方便在场,我先回避一下。” 顾思周说着转身快步往自己卧室走,一溜烟不见了。 她在前面走,李知著在后面笑,还用手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 沈厅看她们这样,也随着笑起来。顾思周走进房间,李知著还在笑,笑得格外好看,眼里全是爱意的温情。 沈厅:“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提起她总是这么开心,原来这个姑娘这么可爱。” “岂止可爱,是太可爱了,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李知著由衷说完,收起笑意问,“沈厅,你来找我有事吗?不会是兴师问罪的吧?” “问罪也不是你的罪,我看你和阿礼比武的视频,你也被打中了,怎么样,严重吗,严重去医院,别硬挺。” “不严重,思周已经帮我上药了。” “那就好。”沈厅放心下来,“我来找你之前去找过阿礼,你放心吧,他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沈厅说完,沉默片刻才继续说,“看到你和思周在一起这么开心,我都不忍把你调回队里,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李知著沉默,微微垂下头。 沈厅看她态度了然,“你不想回去?” 李知著坦言,“把思周一个人留在派出所,我不放心。” 沈厅:“要不然把她也调过去?反正我们每年都会从基层抽调民警到队里。” 李知著:“沈厅,并不是所有的基层民警都有机会调到队里,这种机会其实很难得。如果思周因为我的关系进去,她在队里……”李知著略去后面的话。 沈厅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理解你的顾虑,想要调到队里还是要靠实力。” 李知著:“我认为思周有这个实力,只是还需要历练一段时间,能让其他人看到她的成绩。” 沈厅:“其实我也没想让你过早回去,只不过爆炸案现在一直没有什么线索,上面还对这个案子十分关注。”沈厅说到这里站起来,“我回去再看看,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 李知著送沈厅到门口。她转身往回走,看到顾思周露出个小脑袋扒在走廊墙边,像小松鼠一样机警,她悄悄问,“沈厅走了吗?” 李知著也悄悄回,“走啦……” “唔……”顾思周长舒一口,扑拉着胸口,声音恢复正常,“刚才真的太尴尬了,我以为她是你妈妈,没想到是那么大的领导。可是……”顾思周想起那些黄谣,“沈厅不是男的吗?” “有个男厅长也姓沈,可是我认识的沈厅是女的。” 顾思周想起曾经那些铺天盖地的黄谣,后悔极了,她要是当时知道女神认识的厅长是女的,是回击最有利的武器,可惜,可惜至极。 “你想什么呢?”李知著走向她。 “没什么,算了,都过去。对了,沈厅这次特意来找你,是不是让你回队里呀?” “你听到我们俩谈话了?” “没有,没有,我是猜的,沈厅特意来一趟,肯定不是来喝茶的,应该只有这一件事会亲自来找你。” 李知著轻叹一声,“是啊,她让我回去。” 顾思周心里酸涩,想到女神要回刑警队,不能天天和自己在一起,心里失落又惆怅,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很轻松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和沈听说先不回去。”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李知著眸光露出温情,看向顾思周,“是因为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顾思周听了她的话微怔,感动得眼窝滚热,她吸了吸鼻子,“你是舍不得我?还是担心我?” “这两个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顾思周微微垂下头,十指交扣相互搓着,“区别很大。” “软软,你想和我一起去刑警队吗?” “想……”顾思周继续垂头搓着手指,“但是我不想让别人说我是靠关系进去的,而且我也清楚,自己现在实力还不够,所以现在不能去,不过你回去吧。” 顾思周说到这里微微抬起头,“就算你回到队里,我们还在一起住啊,也不是完全看不见。” 李知著轻笑,“我才不会去呢,回去肯定让我接美术馆爆炸案,我得躲开这个案子,让老于继续背锅吧。” 经过这次程克礼求婚,顾思周决定勇敢向女神表白,再不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什么兵的,万一女神有一天头脑发热答应了怎么办。 得先下手为强。 但是——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虽然不会被李知著踢断两根肋骨,但是朋友肯定没得做了。想到这里,顾思周心里生出一丝怯意。 顾思周为了这件事,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在天亮之前,想出来不算好主意的主意,那就是反复的试探李知著,逐渐越界,看她的反应态度,如果她反感,那就止步于此,如果她不反感……嘿嘿嘿……扑倒女神指日可待。 * 清早,顾思周和李知著驱车赶往早市,报警人称有人在早市打架。 早市里每个摊位几乎都支一个大喇叭,循环播放。 “新鲜的小柿子,便宜啦,便宜啦,只要两块钱一斤!” “海鲜特价特价啦,螃蟹40元一斤!活虾20一斤!先到先得!” 杂乱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市场,赶早市的市民大多数年纪都很大,大爷大妈一个个拉着买菜小拖车,东挑挑西看看。来赶早市的人很多,摩肩接踵的,密密麻麻人群挡住二人视线,她们居然一时难以找打架具体地点。 “是不是那里?”顾思周指着一群人,这些人背对着她们,人群里发出哄哄的笑声。 人群围了好几层,把里面围得密不透风,外层的人还好信儿垫脚去看。 “让一让,麻烦让一下,谢谢。” 顾思周在人群外围喊,她声音虽然不小,但是她甜美的声音在哄哄乱乱笑声中和叽叽哇哇的叫卖声中简直如羽毛落地。 李知著站在她旁边,没有任何动作。 顾思周直接抽出警棍,走向旁边商贩撑起棚子的铁架旁,用力打了一下。 “咚——”金属撞击锐利的余震穿透哄哄嚷嚷的早市。 围观的人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顾思周“咚咚咚”敲了三下,微有怒气,“警察,让开!” “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 围观的人很默契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人群中间,站着两个中年男人,其中一个微胖,穿着黄色大裤衩,上身赤裸,手里拎着绿色网格袋,袋里装着的鱼还在抽搐摆动。他的头顶和肩上都挂着青菜叶,脸颊和前胸有泥土,手中拿着一颗大白菜叶。另一个男人穿着的白色圆领T恤,黑色长裤,黑瘦精干,他肩膀和胸前也挂着青菜,手中拿着一颗硕大的生菜。 两个隔着至少一米半的距离,他们身边散落一地菜,芹菜、生菜、豆角、菠菜…… 他们旁边一排买菜箱子中重量比较轻的菜都被当成武器,但是黄瓜,冬瓜这种密度大的,则幸免于难,好好躺在箱子里。 两个男人看到警察来了,停下抛菜叶动作。 赤身裤衩男先说,“警察同志你可来了,这个人卖菜缺斤少两,被我用自己的称量出来还不承认,说我冤枉他,非得让我给他道歉,还他清白。” 黑瘦男人不甘示弱:“明明是你的称有问题,我在这里卖菜一个多月了,附近居民都爱来我这里买,说我的菜新鲜又便宜,就你说我斤数不够有问题!” 顾思周看着一地菜叶,又观察两个人外表问,“你们动手了吗?” 第69章 李知著:我不在乎——我装的 “没有。”裤衩男嘿嘿一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个道理我懂得。” “你们还是有法律意识的。”顾思周看着满地糟蹋的青菜,“就是没有节约意识。” 黑瘦男人:“警察同志,是他污蔑我,他得给我赔礼道歉,然后赔我这些菜钱。” “我凭什么要赔你的菜钱,你是你先拿着青菜打我的!我是正当防卫。”裤衩男仰着粗红的脖子,掐着腰。 “明明是你冤枉我在先!”黑瘦男人跳起来,大嚷着。 “是你缺斤少两!”裤衩男反击。 两个人车轱辘话反复说,隔着李知著和顾思周跳脚对嚷。 “是你,是你!你这个奸商!” “你别污蔑人,我可是老老实实做生意,你才是故意到我这里找茬呢!” “……” “……” 顾思周沉了沉眸,双拳微握,“给我把嘴闭上。” 她没有大嚷,但声音和语气很有震慑力,两个男人均是一怔,瞬时闭上嘴巴。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们说什么,不需要你们说话的时候把嘴闭上,懂了么?”顾思周眸子如锐利的刀,扫割着两个男人。 顾思周:“你们俩都去把自己的称找出来。” 黑瘦男人转身从摊子后拿出自己沾着青菜泥土的电子秤,放在她们身前。 裤衩男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干净的黑色手提电子秤。 顾思周:“刚才你们量的菜在哪里?” 裤衩男:“打架的时候都用上了。” 顾思周拿起白色塑料袋,从箱子里捡出五根黄瓜放入袋子中,随后放在电子秤上,绿屏黑字显示“1.6KG”。顾思周随后又把这袋黄瓜挂在手提秤上,绿屏黑字显示“1.6KG”。 “怎么斤数一样?” “是啊,怎么回事?” 围观市民纷纷议论起来。 黑瘦男人:“不可能,刚才他买的茼蒿明明在我这里是2.6斤,在他那里就是2斤。” 裤衩男也一脸困惑,手摸着冒着油光的头顶,“是呢,奇怪了。哎呀,这事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我不追究了,买个菜而已,还把警察惊动了。” “什么叫你不追究了!我一地的菜谁赔我。”黑瘦男人转向顾思周,“警察同志,你们都来了,一定帮我把这事查清楚。” 全程,李知著一言未发,只是静静站着。 顾思周问裤衩男,“你平时买菜都会用这个称称重吗?斤数有没有问题?” 裤衩男:“这个称我用了三四年了,一直特别准,我每次来早市都会带着,买什么都称。” 顾思周:“包括你袋子里的鱼?” “对啊,那是肯定的。”裤衩男没有一丝犹豫。 顾思周:“称鱼的时候没问题吗?” “没问题。” 顾思周走近裤衩男,伸出手,“把你手中的袋子给我。” 裤衩男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但还是把网格袋递给顾思周。 “警察同志,你随便称,我的称绝对没问题。”裤衩男微微抬起下巴,下意识地抿了下唇。 顾思周打开袋子,塑料袋子里面的活鱼已经被开膛破肚,但是它还在扭动身体。袋子里面沾着血迹,就连拎着的地方都有血迹,湿漉漉的。 顾思周举起手提秤,“你说鱼也称过,但是你这个称的勾子上根本没有一丝鱼腥味,这个你怎么解释。” 一般鱼贩都会提供收拾鱼的服务,收拾完后直接放在袋子里,把鱼拎给顾客,袋子拎手处都会有浓重的鱼腥味。顾思周自己去市场卖鱼时,为了避免鱼腥味弄到手上,都会特意用纸垫一下,所以她刚才特意注意到袋子拎手。 裤衩男愣住片刻,眼神飘忽,连忙说,“我记错了,那个鱼我好像没称。” 顾思周:“你说你这个称用了三四年,但是称身却十分干净,没有一点磨损迹象,而且闻着还有股崭新塑料味,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我!”裤衩男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个女警察你知道什么!算了算了,今天算老子倒霉。”他说着转身要走,却感到肩膀像是被铁钳夹住,瞬间动弹不得。 李知著一手扣着裤衩男,另一只手举起称,“这是你说算了就可以算了的吗?” 她把称举到裤衩男面前,“这个称就是你刚才用的吧?” “你、你、你……”裤衩男有些结巴,“你怎怎怎么拿到的?”他记得这个称被自己放入裤兜里,刚刚没有感到裤兜任何异样,称就被抽走了。 “和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李知著把称扔给裤衩男,掏出手铐扣在裤衩男手腕上。 裤衩男感受到手腕金属的凉意,瞬间崩溃破防,“我说,我说,警官我说,别别别别上这玩意儿!” 顾思周:“有什么话去派出所说。” 回到派出所后,裤衩男老实交代。他平时买菜爱称斤数,早市很多商贩都认识他。今天早上他去买鱼,卖鱼商贩说白送他一条鱼,让他帮个忙。商贩给他一个手拎称,让他拿着这把称去黑瘦男人那里找麻烦,把他名声搞臭。他觉得这个买卖不亏,就去了。 询问清楚后,李知著和顾思周走出询问室。 刚出去,顾思周便被同事喊住,“小顾!有人找你。” 顾思周有些好奇,谁这个时间来找她?她匆匆往出走,看到一个女孩子站在派出所门口,一手拿一只冰淇淋。 女孩穿着碎花粉色极膝连衣裙,白色帆布鞋,自然黑的长发披肩,长得很清秀。顾思周看她几秒,脑子里想这个人是谁。 “警察姐姐!”女孩冲她挥挥手。 是王颖嘉!!! 顾思周听到她的声音,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根本没有认出来,她记忆里的王颖嘉根本不是这样。 顾思周快步走向她,试探性地问,“王颖嘉?” “对啊,是我,怎么,没认出来吗?” 顾思周回想上一次见王颖嘉,染得金黄色的头发,就算洗完澡,脸上都带着厚重的妆,浓妆的她和素颜的她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还真没认出来。”顾思周感叹。 王颖嘉笑嘻嘻,“毕竟我在这片上学嘛,要是被同学看到就不好了,所以我当时化妆几乎是整容了,现在是素颜状态,完全两个人。” 她们说话时,李知著也走过来,很习惯地站在顾思周身边。 王颖嘉完全忽略掉李知著,把手中一个冰淇淋举到顾思周面前,“警察姐姐,我请你吃冰淇淋。这是我从我们学校买的。他家店新开的,排队的人可多了,我排了一个小时,然后放在加冰的保温箱里带过来的。” 顾思周有点受宠若惊,接过冰淇淋,“谢谢,谢谢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没有啦,我看到这个冰淇淋就想起你,你在我心里等同于一切美好的事物,所以就买来和你一起分享。”王颖嘉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顾思周身上,完全把李知著当空气。 “你现在没工作了吧,我们去那个树下椅子上吃呀?” 王颖嘉真诚又热切,顾思周很难拒绝,她为难的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余光瞟了眼她们手中的冰淇淋,面色冰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想吃就去。” “走啦,警察姐姐。”王颖嘉拉着顾思周的手臂,拽着她出去。 空留李知著一个人站在派出所门口。 顾思周特意回头看了几眼,李知著已经不在门口。 回到派出所的李知著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时去窗边偷偷往外看,快速扫一眼后,接着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在一旁值班的徐辉对旁边的吴旭低声说,“哎,你看李队怎么回事?有点奇怪。” 吴旭:“不知道啊,是有点奇怪。” 徐辉:“不会是因为顾思周吧,顾思周和别的女孩子在外面吃冰淇淋,没带她。” 吴旭:“这……怎么可能,李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她可大方了,之前还请我们所有人吃上记上的夜宵呢!我平时都舍不得去吃上记上。” 徐辉摇头:“应该和钱没关系。” 刘宁走过来,拍了下徐辉肩膀,“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呢?” 徐辉压低声音,微抬下巴示意,“刘宁,你看李队,奇怪不?” 此时李知著正在窗边,伸长脖子,偷偷瞧外面,一副做贼的模样。 刘宁:“怎么着,外面有犯罪分子吗?” 吴旭:“是小顾在外面和别的女孩子一起吃冰淇淋。” 他们还窃窃私语,李知著已经快步走向他们,三个人都同时闭嘴。 李知著走到接警台前,清了清嗓子,“徐辉,把这几日出警记录找出来我看看。” 徐辉想说,你看它作甚?但不敢开口,老老实实找出来给李知著。 李知著接过刚翻开一页,顾思周从外面走进来。 三个围观者都悟了。 李知著认真翻着出警记录,全然没理会顾思周进来。 气氛有些微妙的诡异。 刘宁又拍了下徐辉肩膀,“徐辉,今年魔鬼集训营,我给你报上啊,去历练历练。” “我才不去呢!”徐辉抖掉他的手,“去年付健去了,没两天受不来跑回来了,我可不去遭这份罪。” “什么魔鬼集训营?”顾思周走过来好奇问。 第70章 算是间接接吻 刘宁赶紧说,“你不需要知道,没啥意思。” 顾思周转向徐辉,“徐辉,刘宁不告诉我,你和我说说。” “这有啥不能说的,就是每年夏天,我们公安系统会组织为期一个月的特训营,全国性的,目的是提高我们基层民警各方面的素质,想去就可以报名。”徐辉说完摊手,“就是这么简单。” 他说这话时,刘宁瞪他好几眼,但徐林没有理会把话说完。 顾思周两眼放光,“我可以去吗?我想报名。” 刘宁:“你报什么名,又苦又累,你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 顾思周:“那我更得去了,快给我报上!又苦又累说明训练强度大,我就喜欢这样的。” 徐辉不怀好意:“刘宁,快给咱们所小警花报上,没准她去第一天就哭唧唧跑回来了。” 刘宁脸色沉下来,“徐辉,你给我闭嘴!” “这事谁负责报名,是你吗刘宁,是你就给我报上,我要去。”顾思周坚持。 刘宁看向一言不发的李知著,眼神里全是求助。 李知著合上出警记录,“给她报上。” 刘宁:“李队,这个训练很苦的!思周她受不了。” 李知著:“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受不了?” “还是我徒弟最懂我!”顾思周头轻轻靠在李知著的肩上,又美又得意。 “好吧,那我给你报上。”刘宁妥协,“不过这个名单最后得由所长上报,没准所长也会卡一下。” “那我现在就去找所长。”顾思周说完,直接往邢所办公室走。 刘宁看她义无反顾背影叹气,“她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知著反问,“你怎么知道她是去撞南墙?” “可是,可是咱们所这几年去了十多个人,没几个坚持到最后,顾思周她一个女孩子……” 李知著继续反问:“能不能坚持非要分个男女吗?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坚持?为什么女人就一定容易放弃?” 若是以前,李知著对待这种问题都会保持沉默,但是看完《厌女》后,她忍不住要去质疑。 刘宁闷声说,“我也是为了思周好,不想让她吃苦。” 李知著笑了,“我们自认为的好,和当事人认为的好,认知是有偏差的。” 十多分钟后,顾思周兴冲冲从邢所办公室出来,“搞定了,所长答应让我去了。” 徐辉阴阳怪气,“恭喜你小警花,期待你凯旋而归,坚持到最后。” 顾思周得意,“那是肯定的,小警草。” 刘宁:“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名单报上去,后天就出发去集训地了。” 顾思周:“什么!这么快!” 刘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才不会后悔呢。”顾思周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坚持下来,不让这些人小瞧自己。 晚上下班回家,顾思周和李知著往出走,路过王颖嘉和顾思周吃冰淇淋的树下,李知著看似很随意问,“今天的冰淇淋好吃吗?” 顾思周:“你想吃吗?想吃我们一起去买。” “不想吃,我不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凉的甜食。”李知著板着脸,言语没有一丝温度。 顾思周偷瞄她,总感觉李知著没有说真话。 回家的路上,路过地铁口,顾思周连忙说,“我想下车,在这里帮我停下。” 李知著车速未减,有些不情愿,“怎么,又去见人吗?” “嗯。”顾思周笑嘻嘻,“帮我停一下。” 李知著只好减速靠边停车,她红唇微张,想问她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女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顾思周关门前嘱咐,“你开车慢点哦~” 李知著冷漠脸,闷声应了一下。 看着顾思周欢欢喜喜跑开的背影,李知著心中酸涩,不是滋味。她回想起顾思周亲那个女人的照片,不知不觉手紧紧攥着桃木方向盘,心像是压着一块石头。 她回去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平时堵车,顾思周总会和她聊天,缓解她的烦躁,而现在不仅堵车,顾思周还去见她喜欢的人,李知著越想越烦躁,手不停地拍着方向盘。 将近两个小时,李知著才到家,心情坏透到极点。她刚打开家门,熟悉声音传来,“你怎么比我还晚到家?” 李知著惊诧看向已经换上水粉色家居长裙的顾思周,“你……不是去见人吗?这么早回来了?” “我当然要早点回来啦。”顾思周转身匆匆跑开,她打开冰箱冷冻门,拿出两个冰淇淋又跑向李知著,递给她一个,“喏,给你的,咱俩一人一个。” “你……”李知著看着洒满芒果果粒黄色冰淇淋,不可思议问,“你是去买冰淇淋了?” “对呀。”顾思周甜甜笑起来,“快拿着,可好吃了。” 李知著缓缓举起手,接过冰淇淋。 “干杯!”顾思周拿着自己的冰淇淋撞了一下李知著的冰淇淋,“祝我集训完美回归,打脸所有人!” 李知著盯着手中的冰淇淋,困惑不解,“你要是去买冰淇淋,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们一起去。” 顾思周咬了口冰淇淋,“我要是提议去买,你肯定说……” 顾思周学着李知著冷漠的模样,放下冰淇淋,清了清嗓子,“算了,我不爱吃甜食,尤其是凉的。” “所以,我才不和你说呢!”顾思周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虽然冰淇淋是凉的,但是暖意却在李知著心中散开,所有烦躁在见到顾思周后荡然无存。她拿着冰淇淋依旧冷漠脸,“我的确不爱吃甜食,尤其是凉食。” “呀,原来你不爱吃。”顾思周动手去抢她手上的冰淇淋,“你不爱吃就给我吧。” 李知著身手比她敏捷,连忙举起手躲开她,“勉为其难吃一个也行。”说着,她咬了口冰淇淋尖尖,宣誓冰激凌的主权。 “你这个是芒果味的,我这个是香草味的。”顾思周大眼睛转了转,“我想看看哪个更好吃。” 她说话前头已经探过去,出其不意在李知著的冰淇淋上大大咬了一口。 “嗯……”顾思周发出满足的感叹,砸着嘴,“还是水果味的清爽!下次我也买水果味的。” 李知著的脸不可察觉的泛起红晕,盯着被顾思周咬掉的一大口冰淇淋。 “你要不要尝尝我的?”顾思周把自己已经咬过的冰淇淋举到李知著唇边。 李知著垂下头,默了默问,“你……和王颖嘉也是这么吃的?” “当然没有了。”顾思周举着自己的冰淇淋又咬了一口。 “那你……为什么吃我的?”李知著声音细如蚊子。 “嘿嘿嘿,因为我想吃呀,我就想吃你的。”顾思周再次把冰淇淋举到李知著面前,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觉得吃亏,你就吃我的,我让你吃。” “不吃了,我去换衣服。”李知著压低声音,拿着被顾思周咬过的冰淇淋匆匆往卧室走。 回到卧室,她把冰淇淋举到面前,盯着边缘已经微有融化黄色奶油,犹豫片刻,轻轻咬了一口。 芒果特有的酸甜瞬间在她口中融化,冰冰凉凉地搅动着味蕾,连带着她的心,也随着一起翻涌。 冰淇淋很甜,甜到她嘴角泛起了笑意。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唇咬在顾思周吃过的地方,她才发现冰淇淋原来是这么好吃的零食。 “小徒弟……你在干嘛?换衣服换了好久呀。”顾思周敲她的房门。 李知著拿着吃一半的冰淇淋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换衣服,连忙嘭地一声把门再次关上。 “啊嘞???”顾思周摸不着头脑,“你在干嘛?” “等一下,马上。”李知著抽出一张纸放冰淇淋,从柜子翻出一套家居服换好后,才拿起冰淇淋给顾思周开门。 “嘿嘿嘿,我其实没事,就是想和你一起吃冰淇淋,毕竟我过来两天就去集训了,有些舍不得你。”顾思周眼里熠熠生光看向她,充满期待问,“你会想我吗?” 李知著:“我一个人习惯了,应该不会想你。” 顾思周听她这么说刚才期待的小火苗全部湮灭,她微微垂下头,闷闷地在冰激凌上咬了一大口,哼了一声,转身往客厅走。 李知著追上她,“你和王颖嘉吃的冰淇淋好吃吗?” “好吃呀!”顾思周负气,又补充一句,“可好吃了。” “那……哪个更好吃?” “都好吃!虽然味道不同,但口感都很丝滑。” 沉默片刻,李知著再次开口,“那……你和暗恋的人一起吃过冰淇淋吗?” “嘿嘿嘿,”顾思周露出得意的小表情,嘴角上弯出美丽的弧度,“当然吃过了。” 李知著发现顾思周现在傲娇又得意的小表情和她说自己是她徒弟时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为什么,顾思周提到暗恋的人和提到自己是用一种表情,她不想,不想和那个人分享顾思周这种表情。 一想到顾思周暗恋的人,李知著心中酸涩感更强,翻江倒海的冲击着她,莫名地恼火,不过她还不肯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只能强颜欢笑。 顾思周迫不及待参加这次集训,这些天她跟着李知著训练,感觉自己身体素质提升很多,她想借着这次集训,让自己更上一层楼,尽量缩短和女神的距离。如果没有这个集训,她准备挑个两个人休息日子表白,但是参加集训,表白日子还是再往后推推,她不想太仓促。 两个人吃完晚饭,顾思周敞开自己房门,把皮箱打开,放在卧室正中间,开始收拾行李。 李知著主动过来帮她一起收拾行李,不过她平日里能用的东西不多,没有这方面意识,所以都是顾思周自己想着要放哪些东西,李知著旁观如透明人,毫无参与感。 顾思周把一大包卫生巾放进皮箱里,想了想后又拿出来。 李知著终于找到存在感,“软软,要去一个月呢,带上吧,肯定能用得到。” “不带了,我有药,要到时候提前喝药,就可以把经期错过去。” “以防万一,还是带上点比较好,万一来了呢。” 顾思周扣上皮箱,很坚定,“不带,这玩意可邪性了,要是带了就会来,不带就不会,我不带。” 李知著不再多说话,默默陪着顾思周收拾好行李。 转眼11点多,李知著要回自己房里睡觉,可她却舍不得走,在沙发坐着不动。 顾思周抱着自己的大熊猫贴着她坐下,身子歪在她身上,试探性问,“要不然……今天我们一起睡呀?” 70-80 第71章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会有些心有灵犀吧?” 李知著微微咬着下唇,犹豫不定。她自然是想和顾思周一起睡的,但是想到顾思周暗恋的人,心里又不舒服,于是她缓缓站起来,“不了,我回去睡,晚安,你早点休息。” 看着李知著离开的背影,顾思周心碎一地,她连忙说,“我现在已经不踹被子了,我睡得可老实了,不会影响你睡觉的。” 她语气中还有一丝委屈,更多是挽留的心切。 “那还不错,集训时好好盖被子,别着凉感冒。”李知著转身,对她温柔浅笑随后关门离开。 顾思周失落地瘫在沙发上,她想女神这辈子都不会再上自己的床了。 好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自己! 转眼到顾思周出发那天,李知著送她去机场。 集训地点在西北某个山林之中,顾思周需要坐飞机到省市,然后和大部队一起坐车去集训地。 顾思周进安检口前,拉住李知著的手,不舍地摇着,“集训时手机上缴,我根本联系不上你,还没走就已经想你了!” 李知著拍拍她的手,*“一个月很快的,我保证你从机场出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顾思周眷恋不舍地松开李知著的手,从李知著手上接过皮箱拉杆,“我走了,你别想我哦。” 李知著:“祝你凯旋而归。” 顾思周拖着行李箱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李知著,放下皮箱又跑回来,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李知著,“你真的,不会想我吗?” 李知著:“如果我想了,我会告诉你。” “可是,我都不能看手机,我怎么知道。”顾思周撅起粉唇,失落转身。 在她转身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略有粗糙的手拉住,不禁回头去看。 李知著眉眼温柔,“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会有些心有灵犀吧?” 顾思周甜甜笑起来,她用力点了下头,“我们肯定心有灵犀。” “走吧。”李知著松开她的手,“照顾好自己,不要太勉强,不管你坚持到哪一步,你永远是我最棒的师父,是我的骄傲。” 本来顾思周没想哭,但是听李知著这么一说泪水不受控制涌了上来,瞬间打湿她的眼眶。 “别哭哦~”李知著轻轻掐了掐她的脸。 “谁会哭!”顾思周手背抹了下眼泪,转过身去,“走了!” 她拖着皮箱进入安检口,消失在李知著的视线里。 直到顾思周身影消失十多分钟,李知著才转身往回走。她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这个时间段人很少,她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总觉得少点什么,仔细想来是顾思周的脚步声,她的脚步声和自己不同,有些窸窣,偶尔自己走快了,她跟不上还会小跑两步。 直到这一刻,李知著才意识到顾思周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曾经的形影不离两人,如今剩自己。 李知著拉开车门坐进去,习惯性侧头去看,以前每次她侧头,都会看到顾思周坐进来,如今那个座位空空荡荡。 顾思周的飞机还没有飞离这个城市,李知著已经开始想她。 原来,想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李知著开车驶向派出所,开启没有顾思周一天的工作。 她到派出所不久,徐辉走过来,小心翼翼试探问,“李队,有个警情,我们一起去呀?” 李知著抬眸看了眼徐辉,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示意后往出走。李知著的淡漠似乎张开透明的结界,带来拒人千里之外的威压。 徐辉:……???那个曾经话很多的李队去哪里了? 徐辉和李知著是同一个警校毕业的,李知著算他的学姐。在李知著没有来派出所前,徐辉便知道李知著,并且以李知著为榜样,可以说,李知著也是他的女神。但是没想到,女神来派出所以后,天天和顾思周在一起,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李知著,所以他对顾思周羡慕嫉妒恨,平时对顾思周没少阴阳怪气。 现在顾思周不在,他终于可以接近李知著了,但是他没想到,李知著对自己的态度和顾思周截然不同。李知著自始至终神色冷漠,疏离寡言,处理警情的时候也是惜字如金。 徐辉纳闷,李知著和顾思周的时候,眉眼温柔,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怎么和自己,就像一块寒冰,这人和人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两个人处理尾随偷窃案件时,李知著身上的手铐不够,她随口问,“思周,你那里还有手铐吗?” 旁边的徐辉递过去自己的手铐,“李队,我是徐辉。” 李知著接过手铐,微怔片刻,“抱歉,习惯了。” 上午顾思周刚走,下午李知著便接到于强的电话。 于强:“听说你那个小师父去集训了?现在你落单了吧?” “有事?” “既然你师父不在,你回队里吧,爆炸案现在进度缓慢。” “这是你的意思?” “也是局里的意思。” “好,我现在过去。” 李知著挂掉电话直接去刑侦大队,她轻车熟路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大家都偃旗息鼓,眼神无光,打着连连的哈欠。 安然正在桌子上写报告,眼尖的她看到李知著激动大喊,“李队!李队回来了!” 于强正坐在桌子上和罗峰说话,看到李知著从桌子跳下来。 “李队!” “李队!” 每个人见到李知著眼里都重新泛起神光,仿佛看到了案件突破的希望。 于强走在大家前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从现在开始你主持工作,终于用不上我了。” 李知著一秒进入工作状态,“现在案子进展到哪一步?陈怀军自杀案重新调查了吗?” 罗峰:“调查了,陈怀军的确是自杀,我们调取他的社交平台发布信息,还有当时他上楼的监控,又重新进行尸检,可以肯定他的确是自杀,不是他杀。” 李知著:“那他的妈妈苗文翠呢?她妈妈对他儿子的死还有异议吗?” 于强大手一摆:“别提苗文翠了,人就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像是一个行尸走肉,我们问她什么,她都不说,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你们把我判刑吧,我想死,想去地下找他们爷俩’,什么有用线索都问不出来。” 李知著:“从炸弹入手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于强看向大壮,大壮耸了下肩,“没有什么有用线索,陈学健已经死了,苗文翠还是那个样子,炸弹怎么来的,又是怎么放到展览馆中,都查不到。” 李知著平展的眉头微微蹙起来,“你们没有去查爆炸案发生前几天的学校监控吗?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孙斌垂头,“李队,我们去查的时候,监控视频已经被彻底删了,美术学院网络被黑了。” 安然补充:“而且爆炸案中,还有一个死者是死亡之后放到爆炸点,死者被炸得面目全非,这个死者身份我们还在确认中。” “所以说……”李知著环顾他们,“快两个星期了,除了已经证据确凿的陈怀军自杀案,你们几乎是毫无进展。” 所有人沉默垂头,包括于强,他们从李知著身上感受到熟悉又恐惧的压迫感。虽然李知著是他们的主心骨,但是当李知著微怒时,还是恐怖至极。 “行了,干活吧,争取早日破案。”李知著这话说完,办公室的气压恢复正常。 “孙斌,你去查爆炸发生前几天,有哪些人进入展览馆,以什么样的名义,尤其是那种陈学健可以进去的途径,包括装修人员,搬运人员等。” “老于,我们有没有联系技侦科,让他们追踪视频被黑的线索?” 于强叹气,“追了,没追到,犯罪分子手段更高级。” 李知著:“这么说,嫌疑人不仅可以有途径获取3公斤TNT当量的炸弹,还拥有黑客技术?” 于强:“你怎么知道给陈学健提供炸药的和黑了学校视频的是同一波人?” 李知著略思:“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嫌疑人想借助陈学健他们引起爆炸,同时把尸体放进去,混搅视听,而且为了避免我们警方查看监控排查,还黑进学校的网络删了视频。” “这是一起策划精密的犯罪。”李知著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 于强如熊掌般粗厚的手不耐烦地摸了下后脑,“TMD,又是策划精密的犯罪!” 安然:“于队,办公场合能不能不要骂娘。” 于强瞪了眼安然不再说话。 李知著:“先从苗文翠入手,把她当做突破口查。安然,你和孙斌去看守所把苗文翠提过来。” “是,李队。”安然精神十足,对孙斌招手两个人往出走。 大家开始各司其职,按照李知著说的方向调查。 于强凑过来问,“李知著,苗文翠我们审了她好几回,她都没有开口,你有信心让她开口吗?” 李知著:“能不能开口审了才知道。”她说完往出走。 “哎,你去哪里?”于强跟上来。 李知著:“去找小寒。” 叶清寒虽然年纪不大,但网络技术方面在局里无人能及,是局里特意从名牌大学挖过来的高精尖人才,用来打击网络犯罪。和李知著她们不一样,叶清寒从不出外勤,她的办公桌上有两块电脑屏幕是支起来,下面放了一个笔记本。 看到李知著进来,叶清寒眼里闪光,站起来说,“李队,你回来了。” 李知著直截了当问:“小寒,美术学院视频被删真的一点找不到线索吗?” 叶清寒:“我尝试追踪侵入他们学校网络的IP,但是对方使用了加密通道,我破解不了。”叶清寒说到这里,垂下头,“对不起李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是个小菜。” “那……你能不能请外援?费用我可以和局里申请,有这样的人吗?” 叶清寒:“我还真有,我们红客论坛里面有个大神叫Rag,他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一年前,我们黎交所遭遇黑客攻击,大盘瞬间崩了,引起很大恐慌,是Rag带领我们攻回去的,只用了15分钟,数据便被恢复,股价正常。如果是Rag的话,也许可以。” 李知著:“怎么联系他?” 叶清寒:“嗯……挺难的,他有时候逛论坛,会回复一些技术问题,但没人知道他真实身份,反正论坛的人也从来不透露真实身份。” 李知著:“去看看他最近有没有登录你说的那个论坛。” 叶清寒摇头,“我早就和他联系过了,没有回复。他上次在论坛回答别人的问题还是半年前。” “那通过这家网站,找他登录IP是不是可以找到他?” 叶清寒笑了,“李队,就连我登录这个网站,都要用虚拟IP置换好几次,掩盖自己的真实IP,别说像Rag那样的大神了。” 李知著:“算了,能联系就联系,联系不上我去上面问问资源。” 安然在门口敲了敲门,“李队,苗文翠带回来了。” 第72章 疑点 原本的审讯室里光线暗淡,但是李知著却把里面的灯全部打开。 苗文翠瘦的像是一枝姜黄色的枯木,就算审讯椅空间狭窄,她都能歪歪斜斜摊在上面。她脸色蜡黄,颧骨凸出,唇色发紫,三角眼皮耸搭下来,眼里空洞无光。 李知著站在她面前,解开审讯椅上的锁和她的手铐,把一把匕首放在审讯椅的桌子上。 苗文翠看到匕首,缓缓抬起头,困惑不解的眼睛看向李知著。 “你丈夫是我杀的。” 这是李知著对苗文翠说的第一句话。 在一旁的于强心里发出一声我艹,当案子陷入僵局,或者嫌疑人不配合的时候,李知著审讯便会剑走偏锋,邪性得很,这次果然又在另辟蹊径。 苗文翠空洞无光的眼睛发生变化。 “我一枪打爆了他的头。”李知著冰冷无情继续说。 苗文翠看李知著的眼神泛起愤怒,连刚刚若有似无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想给他报仇吗?”李知著说到这里时,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刀就在你面前,拿起来,杀我,为你丈夫报仇。” 苗文翠的手紧紧握着匕首,干瘦枯竭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来呀,杀我,为你丈夫报仇。” 苗文翠握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胸口大起大伏,眼里烧着灼灼的怒火看向李知著,但却没有一丝动作。 李知著语气冷漠,“你恨我,但却不敢杀我,这就和你被家暴,但是从来不敢反抗一样。你只能默默承受,忍气吞声。” “你儿子的确是被人杀害的,他的死有凶手。” 苗文翠紫色干裂的唇颤抖中艰难开口,“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是你。” 李知著语气笃定。 “以及你的丈夫。” “你胡说!”苗文翠突然站起来,拿起匕首,却没有刺向李知著。 李知著:“你丈夫一直以来都家暴你,在陈怀军小的时候,他经常当着陈怀军的面打你,这给他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阴影,让他产生心理疾病。” “他不仅有心理疾病,也有暴力倾向,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还控制不住自己。” “他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表白不成结果打了她。这让他很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手,他觉得自己变得和父亲一样,他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他很挣扎,很痛苦,最终选择了以死亡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束痛苦。” “所以说……”李知著定定看向苗文翠,“你们……是杀了他的凶手。” 苗文翠摇着头,绝望又空洞的眼睛满是泪水,“不可能,不可能,阿军他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自杀。” 李知著回头看眼于强,于强把准备好的陈怀军社交平台发布的内容打印件放到苗文翠面前。 “看看吧,他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了。” 苗文翠手中匕首松落,颤颤巍巍的手抓起那几页纸。 苗文翠看完一页,还想看后面那几页,李知著抽走她手中的资料。 “想继续看,可以……”李知著晃了晃手中的纸,“但是你得交代知道的全部。你们都是被利用了,那个给你丈夫准备炸弹的人,并不想帮你们报仇,只是想借助你们杀他想杀的人而已。他利用了你儿子的死和你们想要报仇的心,完成自己的计划。而现在,你的丈夫死了,你的下半生将会在牢狱中度过,可是他却逍遥法外。” 苗文翠闭目片刻后缓缓睁开眼睛,眼睛有了一丝光。 苗文翠:“如果你手上这些资料是假的呢?故意用来骗我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资料可以造假,但你儿子的尸体不会,之前他们让你陪同尸检你不同意。尸检是证明你儿子自杀最有力证据。” 苗文翠沉默片刻,“好,我去陪同尸检,你们安排时间吧。” 李知著和于强走出审讯室,于强纳闷问,“李知著,陈怀军喜欢女孩子动手打她的事件,是你私自调查出来的吗?” “不是。”李知著顿住脚步,“我看到陈怀军的资料后,临时现编的,你没把这些话写进审讯记录里面吧?” “我敢写什么啊?写你拿着匕首让她杀你!我一次字都没写!”于强闷声闷气说。 “不过,”于强话锋一转,“你真行,居然能说动心如死灰之人。” “当一个人已经失去求生本能时,仇恨,是最好的兴奋剂。” 李知著留下这句话,去找唐以墨。 唐以墨在自己办公室里修指甲,看到李知著进来,惊诧站起来,“天啊,我没看错吧,居然在这里看到你,我不会是看到鬼了吧!” 李知著拿起她办公桌上仿生的白色骷髅头骨,“你还怕鬼?” “什么时候给你调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迷人可爱的小师父呢?” 提到顾思周,李知著冰冷的神色多了一丝温存,语气也软下来,“思周去集训了,得一个月才回来。” “所以……这一个月里你在这里破爆炸案?可是万一她回来,你没破案怎么办?” “为什么没破案?”李知著语气坚定,“不需要一个月。” 这要是别人说出这话,唐以墨肯定会嘲讽几句,但是从李知著口中说出,唐以墨无话可说。 “苗文翠已经答应陪同尸检,你准备准备,越快越好。” 唐以墨收起玩笑的神色,两手插在白大褂兜里,“陈怀军的尸体还在冷藏室,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解剖室,一具年轻白到发灰的尸体,冒着股股寒气躺在不锈钢解刨台上。 唐以墨穿戴好蓝色的防护服,帽子和手套,站在苗文翠面前说,“我是法医唐以墨,本次尸检由我负责,过程中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提出来。” 苗文翠看着儿子僵硬冰冷的尸体,微微点了下头。 唐以墨绕到尸体后面,“死者致死因素是跌落导致的内脏破裂出血。” “坠楼身亡多数有三种情况,一种自己跳落,一种是已经失去行动力,被人扔下去,最后一种是被人推下去。” “如果是第一种,身体死前应该无机械性损伤,所有伤都是死亡时造成。如果第二种,凶手在挪动死者时,可能会在死者身上留下勒痕,勒痕多在腋下,腰部等位置。如若是第三种,那么需要考察坠楼时阳台高度,来判断死者是否有可能在身上留下痕迹。” “根据现场勘察,死者跳楼的阳台高一米二,如果他被人推下去,他身体与阳台接触处会留下淤痕,现在我们开始检查死者身体。” 唐以墨一改平时玩笑模样,严谨专业地带着苗文翠分析陈怀军每一道伤痕成因,最后总结,“根据尸检结果,他的确是无外力的跳楼自杀。” 苗文翠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再次睁开后眼神有了光,“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李知著带着她往出走,苗文翠走到门口回头看向躺在不锈钢解刨台上的儿子,讷讷的问,“警官,我儿子真是因为家暴产生的心里阴影抑郁而死的吗?” 李知著:“根据我们调查出来的证据看是的,而且他死之前还给父亲发信息,让他不要再打你,好好对待你。这些你丈夫没有和你说吗?” 苗文翠微微摇头,“没有,他只和我说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他,把他害死了,他要为他报仇。” 唐以墨:“你丈夫简直自私至极,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家暴行为导致儿子自杀,却隐瞒真相,到处寻找他杀证据,最后以这种手段报复社会,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 苗文翠用枯枝的手擦了擦只剩一层黄皮脸上的泪水,“警官,你说……我当初要怎么做,才能阻止现在的结局?” 唐以墨一改刚才专业冷静语调,声线温柔几分,“你也是受害者,这不能怨你。但是如果非要做什么,那就是带着陈怀军远离暴力,但我知道很难。” 苗文翠无奈苦笑,“下辈子吧,如果有的话。” 审讯室里,李知著和安然审问苗文翠,于强和王局等人则在外面一起听着。 安然:“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在展览馆爆炸?” 苗文翠:“大约在一个月前,阿军死了以后,他爸坚持说阿军不是自杀,是他杀。我们于是去处理阿军自杀派出所反应问题,但是派出所的人坚持说阿军是自杀。他爸消沉几天后对我说既然这么反应没人处理,就把事件闹大,他找到一个特别好的办法。” 安然:“陈学健和谁联系过,才想到炸展览馆的?” 苗文翠:“我不知道,他总是神神秘秘,我要是多问,就凶我说男人的事不要打听。但是他的确和一个人有联系,包括炸药,也是那个人提供的。” 安然:“他们见过面吗?” 苗文翠语气坚定:“没有,他和我说这个人很神秘,炸弹是他放好地方,通知我们去取的。” 安然:“你们是如何把炸药带进去的?” 苗文翠:“他爸提前去一家物流公司做临时工,那家物流公司正好运输画,他作为画的搬运工人把炸药带进去布置的。” 安然:“他怎么知道那家物流公司就会搬运画呢?” 苗文翠想了下,“应该也是那个人告诉他的,因为他和我说的时候很肯定。” 安然:“那具体爆炸时间呢?是你们控制的?” 苗文翠:“不是我们。当时我问他爸什么时候开始,他爸说等通知,我不知道他要等什么通知,但也许和那个人有关系。” 安然:“他们是如何联系的?” 苗文翠:“应该是手机。” 安然:“我们查了你丈夫的手机,没有任何可疑的信息。” 苗文翠:“也许删了吧,我不清楚。他神神秘秘的,不让我多问。”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知著开口,“爆炸当天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仔细回忆下。” 苗文翠略想片刻,“我看到有个女人拖着黑色皮箱进入那个卫生间,那个卫生间我提前放置好了炸药,当时她进去时,我想阻止她,就像阻止那个女警察一样,但是他爸拦着我,没让我去。” 李知著:“那个女人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苗文翠:“记得,我对她印象很深,特别有气质。” 李知著:“那一会儿协助我们的同事把她容貌画下来。” 李知著从审讯室出来,王局一脸焦虑走过去问,“知著,按照目前这个情况,我们破案要多久?” 李知著:“不好说,王局,我给不了你明确时间。” 王局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你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为你协调最多的资源,我们争取早日破案,案子就交给你了。” 王局走后,于强急不可耐问李知著,“我们现在重点调查方向是不是那个物流公司?” “对。能知道应还清的画要用哪个物流公司运输的人是重点排查的对象。另外,苗翠文看到的那个女人也很可疑,先把她画出来。” 华灯已上,刑侦队重案组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李知著脸上扣着警帽,坐在自己办公椅上,修长的腿搭在桌子上闭目休息。 她隐隐做了个梦,梦见顾思周站在大门外,穿着白色POLO衫,浅蓝色及膝牛仔裙冲她招手。 就在她要过去找顾思周的时候,听见男人急促的声音。 “李知著!李知著!有线索了!” 于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李知著扣在脸上的帽子扯掉,“快醒醒,别睡了。” 李知著心里带着怒气,脸上全是不悦,她不情不愿放下腿调整坐姿,“什么线索?” “刚刚联系到负责这次运画的物流公司负责人,他说之前他们公司并不承运应还清的画,这次是临时接的,为此业务临时招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陈学健。” 李知著:“这就印证了连送陈学健进去也是周密策划过的。” 于强:“现在可以肯定是应还清身边的人。” “应还清……”李知著轻轻念着她的名字,想起应还清和她聊画时的激情澎湃。 第73章 又是大华化工厂 李知著:“看来,我们得见一见这个艺术家了。” 大壮把应还清资料递给李知著,“李队,这是我们之前找的应还清资料。” 李知著翻了两页,资料上面写着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代表学校用自己作品参加国际比赛,获得奖项后便在艺术圈小有名望,随后又有几幅画轰动艺术界,奠定了艺术圈的地位,可以说是年少成名,平步青云。 李知著放下资料,“这些资料看不出什么,还是亲自去见见她。大壮,你去联系下,看应还清在哪里。” 很快大壮联系完,说应还清目前还在黎城,住在黎城郊外的别墅。 第二天不到九点,李知著和于强已经到达应还清在黎城郊外的别墅。 别墅远离黎城,靠近一条清澈的小河而建。小河沿岸绿树参天,在炎热的夏季撑开一道清凉大伞。于强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禁感叹,“搞艺术的就是会挑地方,环境真好。” 两个人来到别墅院门口,门自动开了,随之打开的是别墅大门。 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利落短发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很客气说,“两位警官请进,应老师现在在画画,需要等一等。” 李知著见过这个女人,她是应还清的助理。 于强眉头皱起来,“要等多久?” 年轻女人:“不好说,不过我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两位稍等片刻。” 应还清别墅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看风格大多数都出自应还清之手,但唯独有一幅画,画风和抽象狂妄画风截然不同,是一幅类似于中世纪的油画。 画里面是两个衣衫退到胸口以下的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一手揽在另外一个女人裸露的肩上,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两个人眼中全是迷离的情意,动作亲密,暧昧不清。 李知著在这幅画前驻足,多看了几眼。 “这幅画是我仿画的,原画作者是布歇。” 应还清微有沙哑的声音传来。李知著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还清一改曾经优雅知性的着装,她头发松松散散,用一根三十多厘米的木质铅笔挽在脑后,上身穿着宽松蓝色衬衫,下身穿着白色牛仔短裤,赤着脚往出走。她蓝衬衫上沾了各色的颜料,就连手肘和大腿也沾上些许。 “你们找我。”应还清看向李知著,从助理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擦沾着颜料的手,先一步走向客厅沙发,“过来坐。” 李知著和于强坐下后,于强先开口,“应老师,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之前开画展都用的得益物流公司运送画,为什么这次换成速达?” 应还清转向站在身边的助理,“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助理:“得益之前运送的时候,让您的一幅画进水了,而且态度恶劣,现在还没有赔我们,还在和他们打官司,所以黎城画展我就换了物流公司,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知著看向助理:“所以,换物流公司是你决定的?” 助理:“对,这种事情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于强:“你做这个决定后,和其他人提了吗?” 助理略思下,“提了,和之前物流公司人提了,又联系新的物流公司。” 于强和李知著相互看了一眼,于强说,“你给我列一份知道这件事的人员名单,并且列一下他们知道的时间。” 助理请示眼神看向应还清,应还清慵懒地靠在白色皮质沙发上,“列一份吧,配合警察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助理点头,“好,我这就去列。” 应还清:“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应还清话音刚落,传来一阵“喵喵喵”声,一只棕红色,带着白条花纹的猫出现在客厅,警惕地看着两个陌生人。 李知著:“应老师,你养猫?” “对,我喜欢猫。猫和人一样,养在身边,但却总是养不熟,闹不好还反咬你一口。”应还清说到这里,笑意渐浓,“但就是养不熟,才激起驯服的欲望。” 她们说话间,小猫已经跳到应还清怀里。 李知著盯着这只猫,站起来伸出手,“我能抱抱它吗?” 应还清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手轻轻抚摸猫背,“李队,这是我的猫,我不喜欢别人碰她。” 李知著盯着猫问,“它是什么品种?” “就是普通的中华田园猫,我喜欢田园猫,生命力旺盛,没有人喂投还可以自己捕老鼠吃。” “我也喜欢生命力旺盛的动物。”李知著走近应还清,直接伸出手,用力在猫身上摸了下,带下几缕猫毛。 应还清眉心微蹙,“李队,我都说了,不喜欢别人摸我的猫,你为什么还要摸。” 李知著坐回沙发上笑了笑,“它太可爱了,实在忍不住想去摸摸。” “李队,你别看它长得甜美可爱,人畜无害,单纯天真,但它捕过多少老鼠,又在阴暗里做过哪些事,你都不知道,这样上来摸一把,万一被它咬一口,搞不好弄得一身病。” 李知著微微眯眼,“你什么意思?” 应还清嘴角勾出不善的弧度,“我就是提醒你,不要乱摸别人养的猫。它是我的,就算现在出去玩,被你抱在怀里,但也终究是我的。”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于强看着僵持的两个人,有些茫然,不就是一只猫吗,怎么感觉两个人要因为这件事打起来了。 恰好助理拿着写好的名单回来,于强连忙接过去,喊李知著,“我们该走了!” 李知著握紧手中的猫毛,扫了眼应还清,和于强往出走。 两个人经过那幅画时,李知著又看了眼那幅画。 应还清抱着猫过来,手轻抚猫后背柔顺的毛发,“这幅画原名叫《朱庇特与卡利斯托》,是希腊神话中的一个故事。” 于强不解,“这两个女人在干嘛?” 应还清露出狡黠的笑意,“调情。原画里的阿尔忒弥斯是宙斯假扮的,而我这个画里,是真正的阿尔忒弥斯,我想让阿尔忒弥斯和卡利斯托在一起,而不是那个宙斯,所以我这幅画叫《阿尔忒弥斯和卡利斯托》。” 于强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办过同性恋合起来杀夫或杀妻的案子,他直接问,“你是个同性恋吗?” “对呀。”应还清的手轻轻抚着怀中的猫,“我喜欢女人。” 两人再无话,继续往出走。 直到出了应还清别墅很远,于强才开口,“这搞艺术都这样,一个字,怪。” 李知著:“哪里怪?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可疑。” “她喜欢女人难道不怪吗?” 李知著无奈斜了他一眼,“你觉得她怪,是因为这个?” “对啊!对了,你为什么非得摸那只猫,你不是最讨厌带毛的宠物吗?” 李知著打开车门,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证物袋,“为了拿回去化验。” “化验什么?”于强费解,“这个猫和案子有关系?” 李知著把撸下来的猫毛放进证物袋中,“和这个案子没关系,也许和别的案子有关系。” 说话时,李知著手机响起,接通后对面说,“李队,我们根据苗文翠提供的画像,找到那个女人了,是黎城美术学院的老师叫焦智慧。” “好,知道了,我和老于已经在回去路上。” 李知著和于强刚到队里,安然兴冲冲跑过来,“李队,焦智慧的丈夫冯勇民是四海市的民政局局长,曾在7天前报警失踪,我们已经联系四海市的公安机关,让他们把冯勇民的DNA报告发过来,经过和无名尸体DNA对比,是一个人。” 于强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真特么的神了!李知著,你才回来第三天,案子就有突破性进展!” “不过……”安然叹口气,“我们本想去找焦智慧,和他们学校取得联系,学校说她已经辞职出国了。” “出国!”于强又是一*嗓子,“什么时候出国的!” 安然:“出入境那里调来的记录看是三天前。” “他妈的!”于强狠狠骂了一句,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把椅子踹翻在地。 “李知著,你要是早点回来,没准她就跑不了了!”于强怨气冲冲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反问,“这世上没有我就不转了吗?再说这个案子疑点那么多,无名尸体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于强:“没准这个案子是焦智慧策划的,她是美术学院的老师,陈怀军又是美术学院的学生,爆炸在美术学院发生,美术学院网被黑了,这一切都和她有关系,她是主谋。” 李知著没有接于强的话,脸上写满了无奈。 罗峰走过来,“老于,现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不好直接下结论。” 于强语气笃定,“这么多线索指向焦智慧,证据只是时间问题,好好查都能查出来。” 李知著细微叹气,转向安然,“安然,调查焦智慧和冯勇民的夫妻关系,把他们资料查的越详尽越好,看下焦智慧有没有杀害冯勇民的动机。” “好嘞,李队。” 安然转身要跑,李知著喊住她,把装猫毛的证据袋给安然,“你帮我给陆芳仪,让她把这个猫毛和李金贵案子里的猫毛做比对。” “那个案子赵寻不是破了吗?”于强在一旁插嘴。 李知著:“破了,但是那只害死李金贵的猫没有找到。” 于强:“你怀疑应还清的猫是害死李金贵那只?应还清和他们根本没有交集,你怎么会想到这里?” “直觉,而且我怀疑应还清和这个案子也有关系。” 于强无奈,“你这直觉也太跳跃了,我们还是把精力全部放在焦智慧身上吧。” 李知著走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再次打开应还清的资料问跟过来的于强,“你不觉得应还清可疑?” “在我看来应还清是最没可能的人,你想想,那是她的画展,她为什么要安排人炸画展?这不是自虐呢吗,这次损失了十多幅画,那可都是钱啊。” “对了,有一幅世界树的画怎么样了,没坏吧。” 于强:“不知道,我一个大老粗对这玩意一点不感兴趣。” 路过的孙斌说,“李队,损坏的画里面没你说的那幅画。” 李知著放心下来,要是那幅画在爆炸中损坏,那可真是巨大的损失。 大壮拿着一大资料走过来,把冯勇民的资料放到李知著桌子上,“李队,这是冯勇民的资料。” 李知著拿过资料翻看,在密密麻麻的履历表中一眼锁定五个字: 大华化工厂 冯勇民曾在1995年到1999年担任大华化工厂的副厂长。 付春雨,李金贵,冯勇民,这已经是第三个与大华化工厂有关的死者。短时间内,三个死者都曾经在大华化工厂任职过,这难道真的是巧合? 而且,这是李知著看到的第三个死者,也许还有未发现的第四个,第五个在各种看似普通的案子中死亡。 如果把这三个案子并案调查,主攻大华化工厂,也许会找到尤年杀付春雨的动机,找到联系李金贵儿子的神秘人,把这些毫无头绪的线索联系起来,找到源头…… 想到这里,李知著抑制不住激动,感觉抓住繁杂无序线索中的主线,马上要接近真相。 李知著站起来,“去,把人都叫过来开会。” 会议室里,李知著在白板上写下付春雨、李金贵和冯勇民的名字,中间写下大华化工厂,对围坐在一圈疑惑的众人说,“这三起案子,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个化工厂。我怀疑,真正的凶手利用不同的犯罪嫌疑人,在看似毫无关系的案子中,杀死他想杀的人。” 李知著在大华化工厂这里画了好几个圈,“而这一切,都来自这个化工厂,接下来我们要重点调查这个化工厂,才能找到背后真正的操控者。我们之前案子缺少的动机和证据才会补足。” “不行!”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第74章 相同的仿画 王局走进来,“我听说你们有突破性进展,过来听一听,没想到是和这个案子毫不相干的线索。” 李知著:“王局,不是毫不相干,是至关重要线索。” 王局摆了摆手,“李知著,先破这个案子,给民众,给媒体一个交代。既然发现焦智慧有重大嫌疑,就要深挖,用力挖,把这个案子调查得水落石出。” 李知著:“爆炸案只是表象,大华化工厂才是核心,如果我们不把这个弄清楚,那么以后还会出现一系列诡异的案件。” 王局摊手,“李知著你不要总把巧合当线索,也许这就是巧合呢?你有确凿证据证明三个死者就是有联系的吗?” “啪——”李知著把手中的签字笔摔在桌子上,签字笔在桌子弹了一下,滚落掉地。 会议室里瞬时鸦雀无声,气压极低,低得于强都不敢大喘气,所有人都默契低下头。 “既然这样,那这个案子你来查吧!”李知著冷着一张脸,每字每句全是火药味。 王局的脸瞬间绿了,李知著当这么多人的面摔笔,一点不把他这个领导放在眼里。 于强平时也和他嘟囔,和他犟嘴,但却是把他当领导身份来沟通,可是李知著真是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点没有。 等他反应过来时,李知著已经摔门而去。 李知著从刑警大队出来,把车开到家门口,并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坐在江边的绿化带长椅上。 以前李知著带队查案子,王局总来刷存在感,总是指导调查方向,有些时候调查方向和李知著的不一样,他说完,下面的人还不好不做,纯粹的浪费警力。李知著对他不爽也不是今天这件事,而是积攒而来的不满。 李知著看着江边飞过的小鸟,心想如果顾思周在,她会劝自己不要怼王局吗? 想到顾思周,李知著冷冰冰的脸渐渐有了温度,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她拿出手机看日历,顾思周才走了五天,可是她却觉得这五天时间极其漫长,像是过了五个世纪。 她想给顾思周发信息,但是想到顾思周手机就算收到她也看不了,便按下了这个想法,但她真的特别想联系顾思周,听听她的声音。 李知著翻开相册,去看给顾思周照的照片。她平时不爱照相,也不爱给别人照相,但是对于顾思周,她总是能顺手抓拍几张自己非常满意的照片。 有一张是顾思周把从树上够下来的风筝给两岁多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又大又亮,接过风筝羞涩地,稚声稚气说谢谢。顾思周手放在她扎着三个小辫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画面里是两个极致可爱的人。 李知著手指拉动,整个屏幕都是顾思周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她嘴角不自觉弯起,但想到这么好看的顾思周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李知著心潮翻涌,第一次感受到抓心挠肝是什么滋味。 李知著在江边坐到日落才慢吞吞回家,她推开家门,虽然家里已经不再空空荡荡,但是没有另一个人,依旧和以前一样清冷。 原来幸福温馨的家不是富丽堂皇的装修,而是因为人。 她路过顾思周房间时,发现她走的太急,房门都没有关好。李知著走过去帮她关门,看到顾思周卧室画板上上夹着一幅水彩画,是穿着警服在商业街巨幕上奔跑的自己,画下还有一行小字: 这是送你的画(#^。^#)想我的时候可以翻出来看看哦,我很快就会回来哒! 李知著抬手摸了摸画布,心想如果是为了缓解思念,难道不应该画上顾思周自己吗? 看着画板上的画,李知著想到应还清家里挂着的那些画。她心里闪过一个主意,等顾思周回来,要给她一个惊喜。 李知著记得顾思周带过来的画有一批在画筒里,但大多数被她放进书柜中。她打开书柜,把顾思周的画拿出来,抽画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蓝色的大本抽出来。 是顾思周的毕业证。 李知著之前问过顾思周,为什么考警察,顾思周说自己学的专业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只好考公。 李知著当时没问她学什么,看到毕业证时好奇捡起翻开,专业那一栏写着:网络信息安全和管理。 这是一个很难找工作的专业吗?李知著不懂,在合上毕业证时看到顾思周的出生日期,算了下日子记在心里。 李知著把顾思周所有的画都找出来,翻箱子时看到柜子里黑色箱子,她停下动作凝视这个箱子许久。 虽然这个箱子上了锁,但李知著可以轻松用曲别针打开,去看看那个黑色日记本里面的秘密,但她不能这么做。 她之所以会提议主查大华化工厂,也有一部分私心,也许这个案子关联顾思周母亲的死亡。 如果这世上其他人因为顾虑而不愿意为她母亲的死查明真相,那她愿意做那个人。 无论要面对什么,就算是死亡,李知著也无所畏惧,她只想把真相还给顾思周。 李知著想到这里拿出手机,翻到沈厅的电话,犹豫几秒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知著,你找我?” “沈厅……”李知著顿了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十四年前,何其泽,也就是思周的妈妈在调查什么案子,这个案子也许还涉及近几起发生在黎城的案子,具体的等我写个报告发给你。” “你难得开口找我帮忙,看来这个案子不简单,你先把报告发给我,我先看看。” “谢谢你,沈厅。” 李知著本想挂电话,谁料沈厅继续说,“今天的事,我听说了,王雷怎么说也是你领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要给他一点面子。” “沈厅,你让我一直在派出所吧,至少在派出所,出警的时候邢所没有在那里指指点点,刷存在感。”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知道了,我会和王雷说一声。那你……明天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如果只查到焦智慧为止,那这个案子应该差不多了,如果老于那里有什么问题,会和我联系。” 李知著挂断电话,继续收拾顾思周的画,把折起来的画一幅幅打开。当打开其中一幅时,震惊得盯着这幅画不动。 这幅画她上午刚刚看过,是《朱庇特与卡利斯托》。应还清仿画这幅画,顾思周也仿画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顾思周和应还清认识? 联想到顾思周对应还清的态度,和那幅世界之树画上小女孩手中的黑色笔记本,李知著不得不把两个人联系起来。 可是她们如果认识,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顾思周的妈妈和大华化工厂有关系,那应还清和大华化工厂也有关系吗? 谜团没解开,反而越来越多。 李知著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沈厅身上,希望可以用她的人脉和资源去调查14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知著把那幅画单独放起来,继续整理画。手机过了一会儿又响了,来电人是唐以墨,李知著摁下接听键。 唐以墨:“李知著,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唐以墨:“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和中老年男人一般计较。这个年纪的男人就是喜欢显摆自己的权力,到处刷存在感,我爸就是,可烦了。” 李知著:“那你挺痛苦。” 唐以墨:“谁说不是呢!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搞医学权威那套,和王局那个劲一样一样的,真烦死人了!不过你也有点持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这么摔笔走了,我是真羡慕你啊。做人当如李知著。” “你也有这个资本。” 唐以墨听李知著这么一说,撩了下头发,仰起头,“对,没错,老娘也有这个资本,他再磨叽老娘,下次老娘也给他摔笔。本来今天要去找你喝一杯的,但是我有点事,等我有时间再找你。” “不说了,我得挂了。我今天去相亲,我妈打电话催我了。” “你真是热衷于相亲。” “不热衷能怎么办,我也想谈恋爱啊,母胎solo单身狗难道不配谈恋爱!”唐以墨说完挂断电话。 唐以墨给李知著打电话的时候正拿着手机往停车场走,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但是当她挂掉电话,却感觉有人盯着她的后背。 唐以墨攥着手机,缓缓转身。 穿着白衬衫的王局在她身后三米远,用一种死亡凝视盯着她。 唐以墨倒吸一口冷气,缓缓转过身,她告诉是看见鬼了,因为看见鬼,至少要比真人强。她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拎着包一溜小跑向自己的车。 李知著晚上睡觉前在网上搜《朱庇特与卡利斯托》,在一个平台下看到很多评论: 1L:很美的画,要是把宙斯这个老色批换成真正的阿尔忒弥斯就好了 2L:这幅画的存在就是恶心拉拉的! 3L回复1L:全世界的女同都恨宙斯,这个管不住JB的狗东西 李知著往下翻评论,发现很多人对这幅画意见很大。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因为这幅画很出名,所以同样喜欢艺术的顾思周和应还清画了同样的仿画。 也许,喜欢艺术的人都有一些同质吧。 如果这只是巧合,那还好说,但如果不是呢…… 李知著想到应还清所说的“猫”,难道指的就是顾思周? 第75章 给老婆送东西 西北,海拔1500多米的山林中,毒辣的太阳平等地灼烤着每一个站在烈日下的学员。 身穿一身深蓝色训练服的男人留着短平头,戴着黑墨镜,在一队穿着蓝色作战服的学员面前踱步。 他声音洪亮,不用扩音器都能穿透几百米。 “你们这些废物给我听好了!”男人在顾思周面前立定,“坚持不下去就滚蛋,这里想来就来,想滚就滚,孬种想退出赶紧滚!别拖累整体训练水平。” 男人说这话时,凶恶的目光紧紧盯着顾思周,五官扭曲发着狠。 顾思周视线越过他,完全把他当空气,保持着立正姿势,在烈日下灼烤,额头,脖颈,耳后汗水淋漓,内衣早已湿透。 顾思周已经来集训半个月了,几乎每项训练成绩都垫底。 他们今年的集训,全国报名的人有两千人,来到这里的有一千五人,前三天已经走了将近一半。来报名参加这个集训的女警察很少,顾思周和另外两个女警察分在一个宿舍,结果第二天教练让趴泥坑,一个身上过敏连夜去医院,一个两天前胃肠炎,在山下打吊瓶,现在只剩顾思周一个。 集训进行到半个月,两千多人已经只剩下三百多,人数到这里几乎稳定不减,但教官依旧每天对着他们大骂废物,让坚持不下去的滚蛋。 教官对他们喊的时候,总是站在顾思周面前。 顾思周知道教官是故意喊给自己听的,但她不为所动。她来之前暗自发誓,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她想成为李知著那样的人,就必须承受李知著所吃过的苦,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她这辈子都不能追上李知著。 艳阳天凭空响起雷声,乌云肉眼可见翻滚而来,大雨顷刻间噼里啪啦掉下来。 “全体——向右转!”教官大喊。 队伍整齐划一专向右侧。 “跑步走!” 随着教官这声话落,队伍围着训练场跑起来。这里的训练场全部是泥地,很快众人的脚步搅动着泥水,叽里呱啦的,和下饺子一样。 雨越下越大,拍在每个人身上,山林之中漫起层层白烟,不远处的雨雾一层卷着一层在天地间肆虐。 “跑!给我跑!跑到雨停为止!”教官冲着他们大喊。 “别减速!” “加速!” “跑!” “让你们跑没听见吗!怎么减速了,提速!提速!” “都是蜗牛转世吗!” 就算雨水再大,教官的声音都能穿透层层雨幕,直达每个学员鼓膜。 他们的教官名叫钟野,是出名的魔鬼教官,走了这么多人,少不了他的功劳。 钟野去旁边拿起一把伞撑着,追着跑步的队列,“快点!快点!你们没吃饭吗,这么慢怎么追犯罪分子!让他们等你们吗!” “你们记住了!要把在这里的每次一训练都当做实战,实战中你们就是在追犯罪贩子,跑!都给我跑起来!” 大雨哗哗声都盖不住钟野咆哮的声音,队伍继续提速。 钟野举着红伞,看向加速的队伍,目光落在一处污泥水中,水中有一丝泛红,像是血,但很快被雨水稀释冲淡。 他虽然是魔鬼教官,但却不想让学员因训练而受伤再次进医院,他发现随着队伍前进红色血水在移动。 “停!”钟野一声令下,队伍瞬间停下来,每个人马上调整立正姿势。 “你们谁受伤了?”钟野目光在队伍中扫来扫去。 “谁受伤了!站出来!”钟野如鹰的眼睛盯着众人。 “说话啊!这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报告教官。”顾思周出列,目视前方,雨水激烈拍打着她的眼睛,让她有些睁不开,只能微屈着眼睛,“是我,血是我的。” “你受伤了?” “没有。”顾思周依旧着头,目视前方,声音洪亮。 “那这一地血是怎么回事?” “是经血。” 顾思周说得底气十足,不卑不亢。 队伍里发出轻微的感叹声。 钟野看向顾思周站立地方的下血色的泥水,摆了下手,“你出列,回去休息。” “报告教官,我不需要休息,我要继续训练。”顾思周腰板挺得比之前还直,语气坚定。 钟野注意到顾思周脚下血水越来越浓,“我让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这是命令,懂吗!” “不懂。” 顾思周顿了顿,“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在大家训练的时候去休息,就是因为我来月经了吗!” “对啊!女人来月经就是要休息。” “刚刚你还说把每一场训练当成实战,如果我在追捕犯罪分子来月经,我就不追了吗,就放任他们逃走吗!我不懂。” “训练和实战怎么能一样,你是女人,特殊时期是可以有这样的待遇。现在我命令你,去休息。” 顾思周站定不动,她放空的目光对上钟野鹰一样的眼睛,声音有一丝沙哑,“教官,在这个训练场上,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教官和学员。我希望教官把我当成学员,让我做一个学员应该做的事。我不需要特殊待遇,我只希望你能平等对待我。” “小顾,教官也是为你好,女人天生就有被优待的权利。”旁边的学员劝着她。 “我们不需要因为性别而被优待,因为这样的优待就是歧视。天生被当成弱者被优待,就是一种歧视。我现在想要的,只是一视同仁的训练,是追求自己的平等权利。” 钟野这些年带了很多学员,女学员也有,但是像顾思周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第一眼见顾思周,就觉得这个甜美白净小姑娘坚持不了两天就会跑,没想到她会坚持半个多月。虽然她成绩差,但是总是在大家休息时自己继续训练,刻苦又努力,每项成绩都在稳中进步。 顾思周已经刷新了他的认知,没想到这番言论再次刷新他的三观,他只能放弃,“那你……处理一下行吗?别让血一直流出来行不行?” 顾思周这时才微微低下头,“报告教官,我没有带卫生巾过来,咱们训练地也没有超市买这个。” 钟野彻底投降,摆了摆手,“继续,继续跑。” 队伍愣住片刻,都没有转身。 “愣着干什么!继续跑!给我使劲跑!听见没有!”钟野扯着脖子大喊。 所有人这才转身,开始在雨中加速。 李知著撑着一把绿伞,站在训练场地旁边的树林里,看向继续在操场跑步的顾思周。刚刚顾思周说的那番话,李知著全听见了。她微微叹息一声,忍住想要过去阻止她的冲动,转身走向训练场地的办公大楼。 钟野从训练场回来,虽然他撑着伞,但也淋了一身雨,他在台阶上甩了甩雨伞,黑色长靴每一步都带着泥水。 “这大雨下得……”他嘟囔往里走,看到前面站着的人把所有话咽回到口中。 他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不确定问,“李知著,是你吗?” 李知著手里浅绿色的伞还有雨水顺着伞尖滑落在地。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这里了!”钟野大步往前走。 钟野和李知著是警校同学,钟野以前天天和李知著过招比试,每次都被李知著打得倒地不起。直到有一天,李知著突然消失,校方说李知著死了,但是钟野不信,他猜李知著估计是被上面选中执行特殊任务,再次见到李知著,是从热搜上看到她的黄谣视频。 然后就是现在。 李知著手中拎着黑色的塑料袋,“来送点东西。” “送什么,给谁送?” 李知著走向窗边,看向穿着一身湿哒哒作战服,还在大雨中试图翻越三米障碍墙的顾思周,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给她。” 钟野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顾思周?你和顾思周认识?” “嗯,她是我师父。” “啥?你师父?”钟野呈现出了和其他人同样震惊的反应。 “她是真有一个劲,大家都回去猫雨了,她还在训练,要不要我去叫她过来?” “不用了。”李知著拿着伞往出走,“我去找她。” 虽然是夏日,但西北山林下雨后气温骤降,寒意很浓。 训练场上,顾思周身躯被大雨无情地拍打,斜风带着雨从她身上扫过。 顾思周来这里半个月,从没有翻过这道墙,每次都被钟野骂废物,以前解散后她继续练,总会有几个学员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观赏。现在下着大雨,周围空无一人,她想悄无声息中翻阅这个障碍墙。 可能是之前喝药的缘故,顾思周来大姨妈却感觉不到疼,所以她并没有这当回事,针对来姨妈这件事,她打算摆烂到底。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顾思周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喘着气,盯着三米高的绿墙,这堵墙像是她这辈子都翻不过去的大山。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自己的手就会够到上面的墙板,只要够到墙板,就能踩着墙翻过去。 顾思周盯着墙板,眸光发狠,再次跑向三米障碍墙。 身体随着奔跑的惯性跃起,她的右脚成45度踩在墙面,左手极力向上伸去,指尖碰到了墙的边缘。顾思周右脚发力,顶起身体左手牢牢扣在墙面同时右手也扣上去,身体在脚的蹬力下向上。 顾思周眼前再不是涂得绿漆漆的墙面,而是宽阔的训练场,以及场外葱葱郁郁的大树。 “我翻过去了!”顾思周欢呼,“我终于翻过去了!”她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坐在墙上,从障碍墙滑下来。成功的喜悦稍纵即逝,只剩下前所未有的疲惫。 全身紧绷的力道在脚落地在那一刻全部松懈,顾思周后背靠着墙,缓缓侧躺下来。 尽管她想回宿舍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可她却无法动弹,连抬起手臂,遮一遮被雨水无情拍脸的力气都没有。 大雨中,顾思周粗重地喘着气,紧闭着眼睛,任凭大雨拍打在她的脸上。 哗哗的大雨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全世界只剩下风的呼啸和落雨的哗哗声。 顾思周感觉有点不对劲,明明雨声还在,为什么脸上没有雨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 第76章 顾思周真的想直接吻下去,去掠夺,去品尝。 映入眼帘的是浅绿色的伞,以及伞下熟悉思念的脸庞。虽然这张脸骨相清冷,但眼里却有最柔的温情。 是李知著! 顾思周不敢相信能在这里看见李知著,她觉得是自己高强度训练造成的精神失常导致的幻觉。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 李知著原本是弯腰的姿势给她撑伞,现在蹲了下来,向她伸出一只手,“地上全是泥水,太凉了,先起来。” “你……”顾思周还是有点不信,但眼眶却泛红,泪水在眼圈打转,“真的是你?” “是啊。”李知著见她不起来,去拉她的手臂,“快点起来,别躺着了。” 顾思周这才紧紧攥住李知著的手,从地上坐起来,眼睛盯着李知著,生怕她跑掉。 “你怎么会来这里?”顾思周被李知著拉起来,想去抱李知著,但想到自己一身泥水,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冰凉的手一直握紧李知著的手。 “我来给你送卫生巾。”李知著把雨伞倾向顾思周,“走吧,我们先回你的宿舍,洗个澡换件衣服。” “我……”顾思周看向地面还有微红的泥坑,“我喝那个药不太好用,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月经?” 李知著思念顾思周,又不好意思直接来看她,她记得顾思周的经期是这几天,便借着送卫生巾理由来看她,没想到真的来对了。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心有灵犀。”李知著拉着她,“你的宿舍在哪里?” “在那边。” 顾思周手指穿过李知著指缝,与李知著十指相扣,带着她往自己宿舍方向走。 顾思周:“已经很晚了,还下雨,你今天要回去吗?” “今天不回去了,明天搭他们下山的车走。” “也就是说……你今晚要住在这里?”顾思周眼里泛着狡黠的光。 “嗯,他们说女宿舍有床位,我和你们一起睡。” “好呀,现在宿舍就我自己,我舍友下山打吊瓶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两个人刚走进宿舍楼,顾思周突然松开李知著的手,“我才想起来,我们宿舍有些乱,你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我宿舍在303,你一会儿上去找我。” 李知著:“我们一起收拾吧。” “不用。”顾思周说着,嗒嗒嗒快步跑上楼,一口气冲进自己的宿舍,反手把门锁上。 这个宿舍有三个上下铺,总共六张床,原本住着三个女孩,一个人彻底走了,另外一个人在山下打吊瓶,打吊瓶的女生有一张墨绿色的行军褥子铺在床上。顾思周直接扑过去,把褥子三下五除二的叠起来,塞进旁边的柜子里锁上,确认六张床只有自己床上有行李后才舒了口气去开门。 李知著已经站在门口,她侧身向里看去,“你宿舍不是挺整洁的吗?” 顾思周哈哈哈一笑,闪到旁边,“这不是刚收拾的嘛,进来吧。” 宿舍不大,一眼到底,李知著看到床铺情况后说,“这个宿舍就一套行李不够睡,我去找他们再要一套。” “哎!”顾思周猛然关上门,后背抵上门,挡着李知著,“内务的姐姐早就下山回家了,你去也是白去。” 李知著:“你快去洗澡吧,我下去问问,没有就算了。” “不行!”顾思周用力摇着头,“除非你答应我不下去,否则我一直在这里堵着你。” 李知著无奈,“好啦,我答应你,快去洗澡。” 顾思周这才从门边挪走,往自己床边走,一步一回头监视李知著,生怕她开门跑掉。 李知著看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吧,我都答应你了,绝不会走的。” 顾思周从床底拽出自己的盆,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蓝色的半袖和长裤放入盆里,她端着盆走到李知著身边,“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自己跑。” 李知著从黑色袋子里拿出一包卫生巾放在顾思周盆里,温柔催促,“快去洗澡。” 顾思周这才放心下来,几乎以一种蹦蹦跳跳的姿势出去。 她走后,李知著在房里转了一圈,在只铺着草垫子的床上坐下,眼睛扫到那一排柜子。一共六个柜子,五个插着钥匙,只有一个柜子钥匙被拔下来。 李知著记得刚才顾思周拿睡衣的柜子是插着钥匙的,那拔下钥匙的柜子里装着什么? 李知著回想自己站在门口,听见里面匆匆忙忙开柜关柜的声,她更是好奇,锁着的柜子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顾思周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能看的? 李知著可以轻松用一根铁丝打开这种简陋的锁,但她不能打,就像她对顾思周的黑色日记本再感兴趣,也不能打开它。 不过她越想越好奇。 “我回来啦!”顾思周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而入。 “好快,感觉不到五分钟。” “怕你跑了。”顾思周放下盆,一脚把放着脏衣服的盆踹到床下。 李知著站站起来,从她手上抽走毛巾,“我帮你擦头发。” “好呀。”顾思周美滋滋坐在自己床上。 李知著悉心给她擦着头发说,“我还给你带了些暖宝,你现在肚子一定很疼吧?”之前顾思周来大姨妈,疼得喝止痛药,李知著都记得。 顾思周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享受着主人的爱抚,美美地闭上眼睛,“这次不是很痛,也许和我喝药有关系。” 李知著心疼,语气有一丝责怪,“虽然我认同你在训练场说的话,但是身体很重要,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万一烙下什么病就不好了。” 顾思周转过头,盯着李知著的眼睛,“如果我烙下什么病,你会心疼我吗?” “当然会。”李知著微微垂眸,她想说看到她在雨里坚持训练就已经很心疼了,别说因此烙下什么病,但是对上顾思周那么热切的眼神,她居然开不了口。 “那好吧,为了不让你心疼,我下次注意。”顾思周把头转过去。 顾思周:“你是真的预感到我要来大姨妈,所以特意给我送卫生巾的吗?” “是啊。” “特意来的?” “对。” “千里送卫生巾?” 顾思周抽走李知著手中的毛巾,转过身来,面对着与她同*坐在床边的李知著。 李知著温柔笑起来,“礼轻情意重。” “情意重……”顾思周重复这三个字,两手撑在李知著身侧,缓缓逼近她。 “你说……你是不是想我了?”顾思周声色中多了一丝挑逗。 李知著不敢直视顾思周热切的眼睛,微微垂眸,上身不自觉往后退,“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李知著退一点,顾思周逼近一点,两个人鼻尖只隔着不到一指的距离,呼吸再次交错。 再一次,顾思周身上清甜的奶香味席卷李知著,从鼻尖开始漫延,带来悄无声息的压迫感,令李知著呼吸急促起来。 “快说,想没想我!” 顾思周两手撑在李知著身侧,成压倒的姿势寸寸紧逼。 李知著继续后退直到被顾思周逼到后背抵在墙上。 顾思周像是一条游曳的蟒蛇,黑色的眸子在床铺逼仄空间里竖起,身体攀压在李知著身上,微微弓起蛇头,带来攻击前的压迫感。 李知著双手撑在身侧,后背抵着冰凉的墙,已经退无可退。 人生第一次,李知著被逼到角落里,没有任何反击的念头,只有逆来顺受的不知所措。 李知著依旧垂眸,咬着红唇,蹙眉片刻才生涩开口,“想了。” 她的唇明明没有涂任何东西,却是那么的红艳诱人。顾思周如蟒蛇的眸子盯着那红唇,不禁想,要是现在一口咬下去,李知著会是什么反应,会被迫仰头,嘴里发出“唔”的一声,然后任由自己肆意掠夺吗? 现在的李知著,不是那个冰冷理智的刑侦队长,不是那个空手夺白刃的勇士,她垂眸着眸子,目光闪躲,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真的让顾思周无法克制,邪念乱生。 顾思周真的想直接吻下去,去掠夺,去品尝。 但……现在时机不对。 顾思周用力深呼吸,压制着体内暴起的冲动,缓缓起身,好好坐回去。 李知著长呼一口气,撑起身体后从床上站起来。她蹲下身,抽出床底的放着顾思周脏衣服的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了。” 顾思周站起来,两指勾着盆,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我这里面有内裤和胸罩,你也帮我一起洗了吗?” 李知著愕然抬头,看向顾思周。 “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一起洗了吧。”顾思周卖萌地眨了眨大眼睛。 “好。”李知著再次缓缓低下头,脸颊泛红,微微勾起唇角,模样十分娇羞。 那个别人眼中冷漠强大的李知著,现在居然又娇又羞。 这对顾思周来说极具诱惑力,顾思周紧紧握住拳头,才阻止自己扑过去的冲动,她感觉自己野性在这西北山林完全释放出来,简直和禽兽无异。 顾思周勉强保持人性说,“走,我陪你一起去。” 李知著抱着盆,跟在顾思周身后,沉沉闷闷的,像是受气的小媳妇儿。李知著有点后悔,刚才明明可以推开顾思周,给咄咄逼人的顾思周一点教训,可是当时为什么就是没有反抗呢?自己就像是被蟒蛇盯住的猎物,动弹不得,等待被猎捕。 怎么会这样? 李知著不解,这根本不像自己! 李知著盯着顾思周得意的背影,心想绝不会有下一次,下次绝不会让这个小朋友这么逼迫自己。 来到水房,李知著把顾思周的外套从盆里挑出来,放在台面,打算先洗顾思周的内衣。看到顾思周的蓝色内裤已经被染得发红,她控制不住心疼,看向在一旁笑嘻嘻的顾思周,“以后还是不要在这个时间做剧烈运动,对身体真的不好。” “这次特殊情况嘛,平时肯定不会的。”顾思周满不在乎。 “你除了给我洗过内裤,还给别人洗过吗?”顾思周好奇问。 “当然没有了。” 顾思周:“如果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洗呢?” 李知著给内裤涂上肥皂,缓缓搓起来,不紧不慢说,“那死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顾思周两手背在身后,侧身弯向她,笑眯眯问,“所以,你为什么会给我洗?” 李知著满是泡沫的手在她鼻头点了下,“因为你是我师父,行不行?” “那你给沈厅洗过吗?”顾思周鼻头顶着洁白的泡沫,依旧笑眯眯说,“她也是你师父。” “她让你洗,你会给她洗吗?” 李知著挑眉,“顾思周,你信不信我打你?” “嘤嘤嘤嘤——”顾思周立刻撇嘴开哭,“我这个来了大姨妈,肚子隐隐作疼的小可怜,你居然要打我?你要打我哪里呢?打屁屁吗?” 李知著:“……”这个小朋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对面水池,正在洗衣服的男学员听到顾思周这句话,缓缓回头看去。 李知著压着声音,“顾思周,你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场合!” “没事,没事。”男学员连忙接下话,“我不洗了,我一会儿再来。”他说着,盆都没拿走,大步跑开了。 顾思周吐了下舌头,“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洗吧,我不打扰你了。” 两个人刚把洗好的衣服晾好,开饭的铃声响了,顾思周拉着李知著去吃饭。 山上的食堂很简陋,一个大厅里摆着一排排白色塑料长桌,白色塑料椅子。前面是打饭的窗口,排队的学员已经拐了两个弯。 食堂墙上挂着一个电视,里面正在播放新闻。 “5.27黎城美术学院展览馆爆炸案已经侦破,策划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黎城美术学院的老师焦某……” 原本食堂里还有人说话,但听到这则新闻大家都是默契安静下来,不约而同转向电视。 “这个爆炸案这么短时间破了?我还以为那个歹徒当场被击毙后会没有线索成悬案。” “我听说,这个案子是市局领导亲自带队指导,才短时间内破的。” “哎,什么时候我们能接触这样的案子呀。” 身后两个学员悄声议论顾思周全听见了,她低声问李知著,“这个案子,我走了后你参与了吗?”顾思周总觉得这么快侦破女神肯定参与了。 李知著轻笑,“我参不参与不重要,领导指导的好就行。” “看来你参与了,案子是你破的吧?” 第77章 扮猪吃虎,终于吃到了 李知著眉眼温柔,揉着顾思周的后脑,“思周,没有一个人可以短时间破这么大的案子,大家都付出了很多努力和辛苦,很多基础的调查,资料收集都需要时间和人力,是队里所有人努力才破了这个案子。” 顾思周:“那个老师是幕后策划者吗?她目的是什么?” “为了杀死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一直家暴她。我们调取了她的医院看诊记录,她经常受伤,甚至有两次被打得肋骨,手骨骨折。她先杀了她丈夫,然后用爆炸掩盖他的身份,利用这段时间差处理财产。” 警方只是公布了嫌疑人,没有公布具体细节,身后学员听李知著这么说,忍不住插嘴,“她可以离婚,为什么要杀了丈夫呢?” 顾思周:“面对一个家暴的丈夫,也许离婚这两个字说出口,就是一顿毒打。” 李知著:“死者是民政局局长,他的身份应该不允许自己离婚,所以嫌疑人根本无法通过离婚摆脱这种地狱生活,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顾思周:“可是那么多炸药,她怎么弄到的?” 李知著笑了,“这就要问领导有方的王局长了,我可不知道。” 身后学员好奇问,“你知道的真多呀,你是哪个所的?今天新来的吗?之前没见过你呢?” 李知著笑笑没有回他。 从食堂出来,天彻底黑了,雨也停了。 雨后的山林里散发出独有的草木香和泥土的的味道,顾思周用力吸了好几口,“这地方空气真好,含氧量特别高,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顾思周说到这里拉住李知著的手,“我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里害怕,你会陪我吗?” “不会。”李知著对顾思周刚刚逼迫自己还有些气,回答得冷冷冰冰。 “哼,我才不信呢!你既然可以千里迢迢给我送卫生巾,怎么会不陪我,你不是说过,如果末世只选一个人陪你,你会选我嘛!” 顾思周停下脚步,另一只手也拉住李知著的手,定定望着她,“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顾思周,你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因为我转变心态了,我以前一直畏畏缩缩,不敢尝试,但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顾思周眸光坚定,“我要试一试。” “试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这是我的秘密哦。” 李知著幽幽看着她,“小小年纪,秘密真多。” 两个人围着训练场散步,先聊着不在对方身边发生的事,顾思周说集训最后一天,教官都会和学员比试,但几乎没有学员能打过教官。 李知著:“你想不想打败他?” “想啊,当然想!”顾思周眸光闪亮,“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败他吗?” “有,等回宿舍,我教你。” 顾思周:“你怎么这么肯定能打败他?” “因为……我次次打败他。” “什么!”顾思周惊诧得差点没跳起来,“你们认识?” “他是我警校的同学,上学时候没事总爱找我打架。” 顾思周脑补下不可一世的钟野被李知著次次打趴在地的场面,已经暗暗爽到了。 “那我们快回去,你快教我,我也要打败他。”顾思周拉着李知著的手往宿舍跑。 乌云散去,清辉的圆月向世间洒下柔和的光。远离了城市的光污染,星空低垂,仿佛真是触手可摘的星辰。 顾思周身上银辉浮动,让她看起来像是灵动的精灵。 “我会陪着你的。”李知著嘴角温柔的勾起笑意。 “什么?”顾思周脑子全是如何打败钟野,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的问题。 “我会陪你住在深山老林里。”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顾思周牵着李知著的手紧了几分,信心十足,“所以,我要试试。” 回到宿舍,李知著和顾思周站在中间空地,李知著对顾思周说,“钟野他是武术世家出身,擅长腿上功夫,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当他出腿发力的时候,腰侧和后背特别容易露出破绽。” 李知著扮做钟野,仿着他的招式,一招一式地教顾思周。 现在的顾思周已经不是最初的她,很快跟上李知著的节奏,与李知著打得有来有回,转眼熄灯铃拉响。 啪地一声,灯突然灭了。 顾思周拉开窗帘,月光皎洁,直接洒进来,屋里铺了一层银光。 顾思周眷恋不舍从柜子里摸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李知著。 “换好衣服,我们睡觉。”顾思周坐在床上,两手撑在身后,毫不回避地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手里拿着衣服,环顾一圈,发现没有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你就在这儿换呗,大家都是女人,怕什么。”顾思周说得毫不在意,两条腿自在地前后摆动。 李知著迟疑片刻,“我还是出去找个地方换衣服吧。” “哎!”顾思周叫住她,两步闪到门边,后背顶着门,“外面都熄灯了,黑漆漆的你去哪里找地方换衣服。这个楼男女混住的,万一碰见个裸奔男呢。”顾思周大眼睛转了一圈,“你还是在这里换最安全,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背过身去不看你就是了。” 顾思周说着面朝着门。 李知著手里拿着衣服,犹豫片刻,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才开始脱衣服。 她先是脱下T恤衫,穿着胸罩的情况下套上宽松的睡衣,随后解开牛仔裤扣子,拉开拉锁。 “哗啦——”牛仔裤拉锁被拉开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羞涩,神秘,还有诱人的欲望袭向顾思周。 顾思周面对着门,长长地呼了口气。 她耳边全是李知著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脑中全是欲望搅动的浑浊放纵画面,她紧紧握着拳,平滑的指甲深深扣进手心,留下红紫色的印痕。 “好了,我换好了。”李知著声音低低弱弱的,和刚才教顾思周招式时语气完全不同。 她是怎么切换的如此自如,顾思周心里咆哮。当顾思周不打算再隐忍,找机会表白的时候,她所有的克制也烟消云散,她的脑中全是纵横纷起的欲念,在她眼里,李知著这样子就是对她无声的邀请。 顾思周转过身,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扔在床上后,直接两手抓着衣角脱掉。 李知著见她如此,连忙转过身去。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一点都不怕看。”顾思周言语中还透着一丝鄙夷味道,挺欠揍的。 顾思周换好衣服,坐在床上拍了拍被子,“来吧,我们睡觉。” 李知著转过身,站在原地不动。 以前和顾思周睡在一张床上,李知著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她觉得和顾思周一起睡有种授受不亲的界限。 况且,顾思周的床如此的窄,单人床还不到一米宽,这样的床,怎么睡下两个人,这两个人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姿势才能睡下? 李知著不敢想。 “快过来呀,睡觉了。” 顾思周发出海妖般诱人的邀请,对她招招手,“过来,睡觉了。” 李知著看向身后只有草垫的床,红唇微启,“我还是……” “我不允许。”顾思周从床上站起来,一步迈到李知著身前,哄着她,“西北早晚温差大,夜里很凉,我不允许你睡在这种连褥子都没有的床上。你和我说要注意身体,你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呢?” 李知著哑然无声。 “来,我们挤一挤,还暖和。”顾思周牵起李知著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李知著任由她牵着,但是脚步没动。 “来呀。”顾思周用力拉了一下,就像是拉一个娇羞的新娘入洞房。 李知著鬼使神差,向前迈了一步。顾思周拉着她来到床边,“你睡里面吧,这个床窄,我怕你掉下来。” “没事的,我睡外面就行。” “听话,”顾思周轻轻在她肩膀拍了下,伏在她耳边说,“你睡里面,乖,快上去。” 李知著像是被人下了蛊,半推半就中爬上了床,在床里面贴着墙平躺下。 顾思周紧紧贴着她侧躺下,拉起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转向李知著。她抬起手臂,搂住李知著的肩膀。 在她的手摸到李知著肩膀时,李知著全身颤了下,她压低声音,“顾思周——你干嘛?” “我看你身体紧紧贴着墙,墙太凉,你往我这边凑凑,不要紧贴着墙。” 顾思周的话合情合理,李知著居然无法反驳。 “你面对着我,空间能大一点。”顾思周手扣在李知著腰上,轻轻拉着她的身体翻向自己。 被顾思周扣住的腰侧,像是有火在烧,李知著想让火熄灭,只好随着顾思周的手面朝着顾思周侧躺。 两个人挤在90厘米宽的单人床上,鼻尖贴着鼻尖,膝盖抵着膝盖,近到都能感受对方眨眼带起眼睫毛的颤动。 月光皎皎,从窗外透过来大片的银辉,屋里漂浮着银色光点。 李知著自从翻过来,一直在闭气,她不敢去看顾思周诱惑的眼睛,垂眸低声问,“你怎么不睡觉?” “不困,你睡吧。”顾思周手臂依旧揽着李知著的腰,“我手就放这里,帮你挡着点墙,你好好睡。” 李知著怎么能睡得着?! 她咳了一下,“你手臂有点沉,压得慌。” “嗯?”顾思周困惑,那个大力菠菜女,那个单手就能拿起四十多斤长枪,把枪舞得贼溜的李知著,居然觉得自己手臂会压着她,但是李知著都这么开口了,还能怎么样,顾思周只好把手臂拿下来。 “这回呢?” 李知著长呼一口气,“这回好多了。晚安,软软。” 李知著轻轻闭上眼睛。虽然她闭着眼睛,但却完全能感受到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 “你不睡吗?训练一天,强度那么大,早点休息。”李知著依旧闭着眼睛闷声说。 顾思周盯着李知著的月光下白洁的脸颊,微微启的红唇,眼里全是迷醉,“我一会儿睡,你先睡。” 李知著不再说话,自从顾思周集训,她一个人在家总是失眠。虽然这张床窄小得都不能翻身,但她的困意却越来越浓。 很快,李知著呼吸均匀,进入到深度睡眠。 顾思周盯着她恬静的睡颜,不知不觉吞咽口水。 她犹豫片刻,轻轻地探了过去,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在岩石上扇动翅膀的蝴蝶。 明明两个人脸近在咫尺,但顾思周凑过去却花了很久,一寸寸,艰难移动。她内心在挣扎,到底要不要突破这层戒线。 可是李知著的唇就在那里,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等待着她去亲。 终于,顾思周突破了所有理智和道德,唇贴上了李知著的唇。 只是轻轻的一贴,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到对方唇的温度和柔软,但触电般的电流却从相抵的唇瓣炸开,电得顾思周连忙撤回来。 明明没有做任何剧烈的动作,可是顾思周却粗重地喘着气,额头和脖颈全是汗水。她眼睛死死盯着熟睡的李知著,生怕她醒来。李知著依旧呼吸均匀的睡着,没有任何异样。 缓了片刻,顾思周用手摸了摸自己酥酥过电的唇。 这……应该算初吻了吧? 顾思周想到这里有些遗憾,要是能在李知著清醒的状态下亲她就好,不知道李知著会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有一天会在李知著清醒状态下亲她,李知著会回应自己,顾思周更是兴奋地睡不着。她抬手,用手指轻轻点着李知著的脸颊,还想凑过去亲一亲她的脸。 不过她压下这份冲动,虽然欲望强烈,但她不想做这种偷偷摸摸的色鬼。慢慢的,她看着李知著的脸,也睡着了。 李知著睡梦中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声音越来越大。她猛然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眼前人痛苦地皱着眉,额头有闪闪的汗水。 “软软,你怎么了?”李知著爬起来紧张问。 “我肚子,肚子好疼。”顾思周像虾一样弓着身体,双臂抱在肚子上。 “肯定是今天来月经淋雨凉着了,现在身体有反应,你等着,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李知著说着要越过顾思周下床。 顾思周拉着她的手臂,声音透着虚弱无力,“不……不用去……这个点……没热水。” “那总不能这么忍着!”李知著心急如焚,“对了,我给你带了暖宝,贴那个,也许能好点。” “我不爱贴那个……”顾思周拉着她的手,“你能帮我柔柔肚子吗?我真的好疼啊……” 第78章 帮我揉揉肚子 “好,好,我帮你揉揉。”李知著没有多想,脑子里的念想只有缓解顾思周的疼痛。 顾思周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小腹,有气无力说,“帮我揉这里,这里最疼。” 李知著手轻轻附在顾思周柔软的肚子上,轻轻柔柔地揉着。 “有没有好点?”李知著跪在顾思周身边急得额头渗出一丝汗水。 “没有,还是很疼。”顾思周粗重地喘着气,“我觉得是隔着衣服揉没有用……要不然……”顾思周转头看向李知著,月光下眼里盛着满满的请求,破碎又惹人怜惜,“要不然你把手伸进去,贴着我的肚子帮我揉揉吧。” 李知著眸光略过惊异,微微收回手。 “好疼啊……呜呜……好疼……顾思周抽着气,仿佛快要哭了。 “我帮你揉,帮你揉!”李知著怎么忍心看着顾思周疼,她这么一哭,她顿时慌了。她的手微微上移,来到顾思周腰部。 顾思周勾起自己的裤子,拉着李知著犹豫不决的手伸了进去,“快帮我揉揉。”顾思周弱弱地求着。 李知著的手伸进去,贴上顾思周细滑的肌肤,才发现顾思周的肚子有多凉,手仿佛贴在一块冰块上。 李知著抛开所有顾虑,清空所有杂念,温热的手附在顾思周冰凉的小腹,轻轻帮她揉着。 顾思周就像是被人柔顺了毛的小猫,鼻息中发出舒适的轻哼。 “是不是好点了?”李知著注意她的神色变化,轻声问。 “被你揉肚子,好舒服,虽然疼,但是舒服。”顾思周转头去看李知著,“你能往下点吗?下面最疼。” “已经够下了。” “可是下面最疼,再往下挪一点。”顾思周可怜巴巴望着她。 李知著深呼一口气,手指微微下移一点点,她不敢再往前移。 “再往下点行吗?” “已经……不能再下了。”银色的月光很好地掩盖了李知著脸上的红晕,她艰难吐出这几个字。 看李知著这样子,顾思周没有再逼她,“那你继续揉吧。” 李知著如蒙大赦,继续揉着。 “你摸到我马甲线了吗?我已经有很明显马甲线了,和你一样。”顾思周幽幽说。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马甲线?” “没有吗?那你摸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摸到,我在帮你揉肚子。”李知著带着一丝气,“你以后月经的时候不准这么折腾自己,知道了吗!” “呜呜呜……人家肚子已经够疼的了,你怎么还凶我。”顾思周抽走李知著的手,“我不用你帮我揉肚子了!” 她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李知著,双臂捂着肚子,隐忍地哼哼着。 李知著茫然无措,她手放在顾思周肩膀,低声底气,“软软,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着急,一时说话有点重了。你转过来,我再帮你揉揉吧。” “不用了!不用了!你让我疼死吧!”顾思周语气里带着哭腔。 李知著更是着急,“我怎么能让你疼死呢!我宁可希望自己疼,也不希望你疼啊。” “我不听,反正你凶我了!” 李知著翻过顾思周下床,蹲在床边,两手搭在床上,“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你让我继续帮你揉揉吧,好不好?” 顾思周撅着嘴,不情不愿,“嗯……看在你态度这么诚恳的面子上,那你继续帮我揉揉吧。上床来,别在地上,地上凉。” 李知著再次跨到床里,跪在顾思周身边。 “躺下揉。”顾思周拍拍旁边位置,“躺下揉一样的。” 因为刚才惹顾思周生气,所以李知著不敢再忤逆她,乖乖躺下。 “揉呀。”顾思周调皮冲她眨眨眼。 李知著怔住片刻,缓缓伸出手。上一次是顾思周带着她挑开内裤放进手去,而这次顾思周迟迟没有动。 “好疼,你快点帮我揉揉。”顾思周催促她。 看顾思周这模样,是不准备带着她的手进去。李知著咬了咬牙,横下心,手指挑开她的内裤把手伸了进去。 李知著温热又带着一层薄茧的手轻轻揉着,暖意从李知著的手透过冰凉的肌肤传到小腹。 “嗯……好舒服。”顾思周享受地轻哼起来。 痛意在渐渐抽离。 “好了,我不太疼了,别揉了。”顾思周拍了拍李知著的手。 “有效果的话,我再多揉一会儿。”李知著恳切说,她迫切希望能完全抽离顾思周的痛苦。 “别揉了,睡吧。白天我看你眼睛周围暗沉,应该最近没有睡好觉,好好睡一觉。”顾思周的语气温柔下来,还带着一丝心疼。 “我没事。” “怎么没事?”顾思周抬手,轻轻抚着李知著的脸颊,“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呀,别揉了,我好多了。” “我再揉一会儿。”李知著坚持。 “哦……你是不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她这么一说,李知著像是做贼心虚连忙抽回手。 顾思周:“你要不要去洗洗手?” “洗手,为什么要洗手?” “因为小腹离那里近,而且我还在经期,我怕有味道。” 顾思周这话说完,李知著只觉得脸颊滚烫,连带着揉顾思周肚子的手指每一根都热得发麻。 “不、不用了、了吧。” “你不嫌弃我吗?那我闻闻你的手有没有味道。”顾思周说着伸手去拉李知著的手。 李知著连忙把手放在身后,哄着她,“快睡吧,趁着好点赶紧睡觉。” “那你到底嫌不嫌弃我?”顾思周穷追不舍。 刚刚已经把顾思周凶哭了,李知著不敢再说任何重话,只好耐着性子哄,“嫌弃你怎么会帮你揉肚子?” “也是。”顾思周这才老实,虽然肚子还是有点疼,但努力让自己睡觉,她想让李知著好好睡一会儿。 “你要是还疼记得叫我给你揉。”李知著担忧嘱咐她,“别自己硬挺。” “好,我知道啦,睡吧。”顾思周拍了拍李知著的肩膀。 一夜香甜,直到第二天起床的号角吹起。 李知著微微睁开眼,发现离顾思周近在咫尺,近到她的唇就在顾思周唇旁边,只要往前挪下,就能碰到的距离。李知著想后移,但她的后脑却被顾思周的手固定住,根本移不开。 就在她想办法移开时,顾思周缓缓睁开眼,温声说了句,“你醒了。” 顾思周就在她唇边低语,言语间的气息扑面袭向顾思周。 “嗯。”李知著不敢喘气,“你的手……” “哦。”顾思周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毫不在意说,“我估计把你当大熊抱了。” 李知著在她松手瞬间后移,直接坐起来。 “你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好了,就疼那么一会儿。”顾思周也随她一起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得赶紧去洗漱了,马上要晨练了。” 顾思周翻身下床,蹲下来扯出自己的盆,拉开门冲出去。 李知著坐在床上缓了片刻,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细节,脸颊不知不觉泛起红晕。 李知著洗完漱回来,顾思周已经换好训练服。 “你什么时候走?”顾思周语速很快。 “不知道,等他们通知我。” “那我先去训练。”顾思周越过李知著后又顿住脚步,“你走之前,能不能去找我?我想再见见你。” 李知著微微点头。 “那我先去训练了。”顾思周从快走变成跑,匆匆下楼。 李知著收拾好后下楼,刚出楼门便看到钟野。 钟野倚在柱子上,手中夹着烟,看向李知著,“老同学,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我的?比如,让我多关照一下顾思周,给她减些强度?看在咱们老同学的面子上,我肯定会照顾她的。” 李知著直言:“你只要平等地对待她,就像对待其他学员一样就行。” 李知著说完,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来,转向钟野,“我还真有一件事。” 钟野掐灭手中的烟,上前一步问,“什么事?” “你以后不要站在她面前喊,我怕你的唾沫星子喷到她身上。” 钟野:“!!!” “你这是在侮辱我?” “如果你觉得是,那么我在侮辱你。” “行。”钟野笑起来,“李知著你上学的时候就与众不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我记住了,不在顾思周面前大喊了。” 两个人走出没两步,勤务员匆匆跑过来,“李队,我们可以走了,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李知著:“稍等下,给我三分钟。” 勤务员:“没事,三十分钟都行,我们不赶时间,你完事了去找我。” 李知著说了声谢谢,转身去找顾思周。 顾思周正在进行射击训练,李知著远远地便看到顾思周单臂举着枪,微侧身体瞄准靶子。 钟野随她一起过去,对射击教练说,“老戈,把顾思周叫过来。” 顾思周被教练叫停,回头看到远处的李知著,快速往李知著那里跑。 顾思周跑过来,没有一丝呼呼喘气,呼吸均匀问,“你要走了吗?” 因为旁边有两个教官,所以顾思周的语气十分平淡,像是对待普通同事。 “嗯,有几句话昨天忘了说,我们去那边说。”李知著说完往一旁树林中走。 顾思周跟着她,好奇问,“什么话?” 李知著扫了眼不远处的钟野,压低声音,“等最后一天,和钟野比试的时候,你最后一个上。” 顾思周不解看向李知著。 “他从小练武,就算是我教你如何对付,也不一定通过短时间内的训练赢他,最有胜算的做法,就是最后一个上,等他精疲力竭之时。” “可是这样,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 李知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思周,你要记住,我们每一次实战,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赛,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战。这种情况下,要不计任何手段赢,打败对方活下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李知著语气再次温柔下来,“那……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肚子再疼贴点暖宝。” 顾思周笑嘻嘻,“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而且我很快就回去了,还有半个月。” 钟野送李知著去坐车,路上李知著问,“顾思周各项成绩怎么样?” 钟野:“不是最好的,但是是进步最快的,格斗,射击、体能都稳步提升。而且性子倔,翻不过去的三米障碍墙私下一直练。昨天你不也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劲,特别能吃苦。她说她有目标,有个想成为的人。” 李知著听钟野这么说转身去看顾思周训练的场地,密绿的树林遮挡着,她已经看不到顾思周,只能听到射击声。 不管是从顾思周口中,还是从别人口中,当听到“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时,李知著都会控制不住翻涌的心绪。 “她不会成为她想成为的人。”李知著眼眶微红,眼底浮起一层水雾,顿了顿才说,“她会成为比她更好的人。” 李知著走后,一切恢复正常,顾思周各项成绩从垫底稳步提升,等集训后期,她的综合成绩已经达到前10%。 集训最后一天,没有任何训练,大家拿着小板凳坐在有阴凉的树下,看着学员*依次上去挑战教官。 钟野已经记不清到底把多少个人撂倒,他额头,脖颈,汗水如雨淋,在他黝黑的皮肤上泛着亮光。他前胸和后背的深蓝色衬衫都已经湿透,就连作战长裤大腿和膝盖窝处也被浸透。 钟野呼呼大喘着气,他脚下是刚刚被他撂倒的学员。 “你们……谁还想试试?”钟野对旁边的学员勾了勾手指,示意给他一瓶水喝。 顾思周前一天已经调查完要挑战教官的人数,现在数来,想挑战的人几乎所剩无几,是时候该上场了。 她站起来,拦住给教官送水的学员,把那瓶水夺下来。 她走向钟野同时向上扔起水瓶,眼眸没抬一下,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水瓶。 她在钟野面前站定,露出一丝笑意,“教官,我想试试。” 第79章 挑战教官 虽然顾思周成绩稳步提升,但是当她站在钟野面前,面对巨大体型差的时候,围观的学员还是发出一声唏嘘的感叹。 “教官,你要轻点啊!” “是啊,这一个月也没见你怜香惜玉,现在还不绅士一下?” 围着的学员发出一声声哄笑。 顾思周不理他们的话,蛇一样冰冷的眸子盯着钟野,在他面前拧开水瓶盖,把水缓缓倒在地上。 钟野和他们打了一上午,出了那么多汗,现在口干舌燥,看到顾思周倒掉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都在冒火。 “我不管教官会不会怜香惜玉,但是我的目标很明确,打败教官。” 水全部倒掉,顾思周随手扔掉已经空的瓶身。 钟野:“顾思周,我是不会放水的,我答应过李知著要把你当成普通的学员对待,你会被我打倒。” “那就试试吧,教官。” 顾思周站在原地,等他发起攻击。钟野想快点结束战斗喝水,先一步冲向顾思周。 顾思周刚刚旁观,已经把钟野路数摸得差不多,所以他上一招是什么下一招会出什么,顾思周心里有数,应对自如,几轮下来,两个人打得不相上下。 刚才起哄的学员偃旗息鼓,不再说话,一个个认真观看比赛。他们看的出来,教官绝对在认真和顾思周对打,没有一点手下留情。 钟野使出自己祖传刚才未用过的招式,而这招李知著与顾思周演练过。 顾思周脚步微移,躲开钟野的瞬间想要攻击他的腰侧。 在攻击之前,她用李知著教她迷惑性地一招攻击他的下路。按理钟野应该会转而向下抵挡,但是他没有,而是扫腿踢向顾思周真正攻击的侧腰。 千钧一发之际,顾思周闪躲不了,只能用李知著教她的太极擒拿手,通过绕、转、擒抓住钟野扫过来的腿,卸了他一半的力道。 顾思周抓着钟野的腿,两个人瞬间僵持。 钟野嘴角勾起一丝得意,“我就知道李知著会教你这招。”他说着,另一条腿甩踢而上,踢向顾思周的头。 顾思周另一只手瞬间将手中的东西摔向钟野的眼睛。 钟野连忙侧头抵挡,分神的他向上踢的腿丢了力道和方向。 就在这个瞬间,顾思周拧着他的腿,把他摔在地上。钟野单手撑地,刚稳住身形站起来。 顾思周一个漂亮的540°旋转回旋腿踢在他的肩颈,巨大的力道直接把钟野掀翻在地。 顾思周趁势还要劈腿下压,钟野躺在地上大喊,“停、停、你赢了!” 顾思周收起已经一字马抬起的腿,缓缓落下。刚才紧绷充满杀气的脸露出最纯澈的笑意,她向钟野伸出手,“教官,我拉你起来。” 钟野没用顾思周拉,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目光落在地上红色的瓶盖上。 “你刚才,就是用这个瓶盖打我的?” “是啊。”顾思周笑嘻嘻。 钟野哭笑不得:“这……也是李知著教你的?” “算是,也不是。她告诉我要不问过程,只看结果赢,所以我自己想的这招。” 钟野冲顾思周举起大拇指,“你们……都是好样的。” 钟野看向已经激动站起来的学员喊,“我宣布,顾思周赢了!” 学员们愣了片刻后,响起激烈的掌声。 “我有个提议……”钟野看向顾思周,坏坏地笑起来,“我们把她举起来怎么样!” “好啊!”其他学员眼里熠熠生光,奔向顾思周。 “不要!” 顾思周吓得立刻转身跑,其他人在后面追。 顾思周毫无阻碍翻越了两个三米障碍墙,高空平衡杠,穿越了冲冲障碍,一口气爬到练习攀岩的顶端。 这个攀岩的顶端至少有10米,相当于三层楼那么高,在建筑低矮的训练营,是会当凌绝顶的视野。 在顾思周视线里,那些曾经一起训练的学员变得十分渺小。 所有人都仰头看向站在最高处顾思周。 钟野大喊,“顾思周,你特么破纪录了知道吗?你居然刚刚破了这个障碍穿越的记录!” “你们还要举我吗?”顾思周俯视着他们。 “不举了,抓不住你。”其他学员在下面哄笑。 顾思周随着他们笑,微微抬起头,看向西北热辣的太阳。凉爽的风吹动她蓬松的短发,她用手挽了下发丝到耳后,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惬意,她觉得离李知著又近了一步。 * 每年集训结束当天,学员和教官都会出去聚餐。 西北的太阳毒辣烤人,就算顾思周涂了防晒霜,依旧被晒得黑黝黝,脸颊还有一点高原红,但是就算这样,都难挡她出众的容貌。只是相比之前白白净净的甜美,皮肤黝黑的她多了一丝野性和攻击感。 有好几个男学员争抢着围坐在顾思周身边,其中一个最先开口,“顾思周,我们加个微信啊?咱们都在黎城的派出所,回去以后还可以联系。” 顾思周微笑,“如果以后工作上有交集,到时候再加来得及。” 学员锲而不舍,“那先加一个吧,没准一起后会有联合执勤,回黎城我请你看电影。” 顾思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而且我准备回去表白。” 学员收回手机,尴尬笑了笑,对那些还想加顾思周微信的人嚎一嗓子,“都别来了,我们来晚了。” 钟野手里拿着一根烤羊腿,撕下一口肉,嚼着走向顾思周,在她旁边坐下,好奇问,“你喜欢谁?我认识不?” 顾思周喝了一口橙汁,笑着看向钟野,“教官,你认识。” “我认识?”钟野刚才也是随口一问,这回来的兴致,“谁啊?说来听听。” “就是上学期间,总把你打趴下的人。” 钟野嘴里嚼着羊肉,用力想了想自己的男同学,没一个人总把他打趴下。 “没有这个人。”他摆了下手,“我上学时候,打遍天下无敌手。” “那……李知著呢?”顾思周修长的手指转动装满黄色果汁的杯子,笑吟吟看向钟野。 钟野震惊地睁大双眼,停下咀嚼的动作,缓了许久,“你……喜欢她?” “对啊,以前是暗恋,但是我准备回去表白了。” “我以前也喜欢过她,要不然总找她打架呢,但是她这个人莫得感情。” 顾思周抿了下唇,“那是对你,人和人……” 顾思周举起饮料,露出得意的笑,“能一样吗?”她说完,一饮而尽。 钟野彻底吃不出烤羊腿的香味。 从餐厅出来,顾思周直接打车去机场,她告诉李知著要坐明天早上的航班回去,实际她订的是今天晚上的航班,她想出其不意回去,给李知著一个惊喜。 可是她刚到机场,还没走到登机口,广播便开始播报航班取消的信息。 “各位旅客,受黎城台风影响,所有前往黎城的航班已经取消。请购买去往黎城机票的旅客,前往登机口,我们的工作人员将会协助您办理后续住宿或改签事宜。为此对您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 顾思周听到这个广播,人傻了片刻。她拉着皮箱,飞一样跑向自己的登机口。登机口那里堆满了人,都是不能登机的乘客,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她坐的航班号,后面红色的“取消”两个字格外刺眼。 顾思周顾不上排队,直接扒拉着身边的人挤到最前面,问工作人员,“今天真的不能飞了吗?” “不能。”工作人员估计已经答了好几百遍,人已经麻木。 “那什么时候能飞?” “看天气情况,最早明天早上七点。” “可是……可是现在外面是大晴天啊,为什么不能飞!”顾思周看向外面西北低垂晴朗的夜空,急得话音中都带着一丝哭腔。 工作人员小姐姐向上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 顾思周哭丧着脸,从人群里挤出来,急得直跺脚。 她的惊喜,她的计划,她想给李知著突奇不易的感动,彻彻底底泡汤了。 她越想,越气,越难过,心里有一团乱麻堵着,难以呼吸。 委屈到极致的她给李知著打电话,原本,她想在未见到李知著之前,都不联系李知著,可是现在,她受伤太深,需要李知著安慰。 李知著几乎是秒接,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软软,你训练彻底结束了?” 原本顾思周只是烦躁,憋屈,但是听见李知著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哇哇哇大哭起来。 “你怎么哭了,你在哪里呢?谁欺负你了吗?”李知著声音透着难以掩盖的焦虑和紧张。 “呜呜呜……呜呜……没人、没人欺负我。”顾思周从背包里翻出一包面巾纸,抽出一块擦眼泪,哭得一抽一抽说。 “那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顾思周吸了吸鼻子,“我本来买了今晚回去的机票,可是黎城台风,航班取消了……”顾思周说到这里,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这几天都在刮台风,停工停课停学。”李知著看向派出所外被吹得快要压弯的树,“这种天气,航班根本不能入港。” “我知道!”顾思周用纸巾擦着眼泪,“但是……但是我就是难过啊!我好想你,我一天都不想等,我想马上见到你。”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坐最早航班回来,就能看见我了。” “真……真的吗?”顾思周继续抹眼泪,“万一明天还刮台风呢?” “那……我就去找你。”李知著语气坚定,充满力量。 “航班都不飞了,你怎么来找我?” “我自有办法。”李知著轻柔安慰她,“你明天肯定会回来,提前告诉我航班号,我去接你。”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派出所值班。” “你没有回刑警队吗?”上次李知著来,顾思周忘记问了,现在才想起来。 “先不回去了。” 广播里正在提醒乘客乘坐机场大巴前往机场安排的酒店,顾思周站起来说,“先不说了,我坐大巴去酒店了。” “嗯,别伤心了,明天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和老天说好了。” 顾思周挂断电话,擦掉眼泪,拖着皮箱上大巴,去机场安排的酒店。 李知著挂断电话没多久,沈厅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厅:“知著,你之前让我查的何其泽案子有眉目了,你现在接听方便吗?” “稍等下,沈厅。” 李知著拿起手机,走到平时无人区的杂物室,关上门走到窗边,看向被台风暴雨压弯的大树说,“好了,沈厅,你讲吧。” 第80章 失踪的人叫柳善 沈厅:“何其泽出车祸之前在调查大华化工厂财务处处长失踪案,失踪人叫柳善。” 李知著:“失踪……那现在这个人找到了吗?” 沈厅:“没找到,已经宣告死亡了。” 李知著:“沈厅,我给你的报告里第二个死者李金贵,他是大华化工厂的保安处处长,这个职位其实没有多少工资,但是他却在下岗后在黎城买了十多套房子,他资金来源肯定有问题,也许和这个失踪的人有关系,你那边还有什么线索吗?” 沈厅:“我想调取何其泽当时调查这个案子的卷宗,但是奉阳那边说99年春节发生一场大火,好多卷宗都烧了,那个卷宗也在里面。当时还没有电子化档案,卷宗烧了就彻底没了。” 李知著:“那撞死何其泽的那个司机呢?他的信息有吗?” 沈厅:“他早就死在监狱里了,急性胃肠炎,发现时候已经死了。” 李知著:“……一切线索都断了。师父,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想听听你的分析和建议。” 沈厅发出一声轻笑,“知著,以前这种时候,可从没听过你叫我师父,听我建议。” 李知著诚恳,“沈厅,我毕竟从警时间短,而且你在官场这么多年,看得比我透彻,我是真的想听你的意见。” 沈厅沉重叹了口气,“我们做警察的,就是不相信巧合,一件事是巧合,但是一连串的事都是巧合那就是蓄谋了。” 李知著望着窗外狂虐的暴雨,静静听沈厅接下来的话。 “我想你心里已经有猜测,如果这一切都是蓄谋,那能对警察出手,最后还能烧掉警局档案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势力,也许这个势力涉及到大华化工厂。知著,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李知著:“谢谢你沈厅,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我现在还估量不出来这个势力范围。” 沈厅:“也许比你和我想的都要大,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李知著手紧紧攥着手机,眸色暗沉盯着窗外。 “咔嚓——邦邦邦——” 一个电线杆被台风猛然折断,直接吹飞好几米远,被甩着落地,发出沉闷的轰响。 “沈厅,你能不能再帮我查查失踪者柳善的家庭情况,她还有什么亲人吗?” 沈厅:“她早年和丈夫离婚,调出来的户口本上只有她自己,其他的人……不去实地调查很难查出来。” “知著,这个案子你要继续查下去吗?” 李知著盯着外面的狂风暴雨,片刻后才开口,“沈厅,你还记得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考警校,做警察吗?” “记得,你说你觉得当警察可能有意思,但是上警校后发现没意思,所以你想去做卧底。” “那时的我看来,整个世界都无聊透了,我去做卧底,并不是因为什么责任,不是因为守护社会安宁这样的伟大精神,我只是……单纯的追求刺激。” “我从来没觉得警察这个职业有多伟大,也没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信念,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只是一份我消磨余生的工作而已。” 李知著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但是……有个人却把我当成目标,受了那么多苦,付出那么多努力想要成为像我这样的人,我突然觉得这身警服是有重量的,它不仅仅是一件衣服。这一次,我想为了她坚持查下去,作为一个警察,去调查真正的真相。不管有什么阻碍,不管会触动什么样的势力,我都不会妥协。” “那你问过顾思周的意思吗?她真的想让你继续查下去吗?”沈厅一针见血点出这一点。 李知著停顿许久才说,“我不知道她的态度,也许她不想让我查下去。” “那你要不要尊重她的想法,毕竟这是她双亲的案子,我看你们感情很好,她和你提起过父母的事情吗?” “没有,她对这件事非常回避,不想提。也许……她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恐惧而不愿去调查,当时她还那么小,这件事一定给她留下很深的阴影。但这不代表她不想查找真相,没有一个人会明知道自己双亲含冤而死而不闻不问。” “知著,我知道你为顾思周好,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在你真正调查前,一定要征得顾思周的同意。” “我会的,谢谢你,沈厅。” “沈厅……”李知著在沈厅挂断电话前叫住她,“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现在死的三个人,付春雨,李金贵,冯勇民是因为当年柳善的失踪案?我想,是不是现在的幕后操纵者也知道势力太大无法触动,所以通过各种其他看似毫无关联的案件,隐蔽杀死当年涉案人员,为柳善复仇?” 李知著:“从柳善入手也许能找到新的线索。” 沈厅:“知著,你的意思是柳善失踪、何其泽的车祸和现在死的三个大华化工厂的人有联系?” 李知著:“对,何其泽调查柳善的失踪,而那些人不想让何其泽调查出真相便设计杀害何其泽,而所谓的那些人就包括现在三个死者,也许还有更多的人,只是现在没出现在我们视线里。” * 顾思周躺在酒店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停地刷天气预报。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她刷到黎城的风雨已停,手机弹出一条改签通知短信,短信上说将安排当天清晨七点航班飞黎城,她激动地直接把这个短信转给李知著。 李知著秒回:你还可以睡两个多小时,快睡觉吧。 顾思周以为李知著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她一直守在电话旁边,心里暖暖的全是感动。 顾思周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知著,并且一直会和李知著在一起,睡觉时嘴角都带着笑。 这回飞黎城顺顺利利,她拖着装满西北特产的皮箱,飞一样闪过其他旅客,在出港通道上飞奔。她刚冲出去,便看到李知著站在栏杆旁,看到她后温柔笑起来。 “啊啊啊!我终于回来了!”顾思周根本顾不上从栏杆绕过去,直接飞过,隔着栏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李知著。 李知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我说你今天肯定回来,没骗你吧。” 顾思周擦掉眼角激动的泪水,松开李知著,拉扯皮箱继续往出走。 到家下车后,李知著拖着皮箱,顾思周挽着她的手,走在玫瑰公馆香气迷人的地下车库。 顾思周看着流光溢彩的玫瑰灯说,“回到黎城,就有种纸醉金迷的感觉。” 李知著:“你喜欢哪种感觉的生活?是深山里的纯朴归真,还是大都市的纸醉金迷?” “那要看你陪我过那种生活啦,只要有你,我都喜欢。”顾思周把头歪在李知著肩膀,蹭了蹭撒娇说。 从电梯上下来后,顾思周发出一声感叹,“终于到家了。”她走在前面兴奋推开离别已久的家门,进门后脱掉鞋子,换上李知著早已经为她摆好的小熊猫拖鞋绕过玄关走向客厅。 走进客厅后,顾思周惊愕的顿住脚步。 李知著站在她身后,轻声问,“怎么样,喜欢吗?” 李知著家原本的客厅虽然有绿植,也有一些小摆件,但是墙面依旧很空荡。而如今,墙上起起落落,挂着大大小小相好边框的画,这些画在柔黄色的墙壁灯下如大家闺秀静静伫立在那里。 顾思周站在原地片刻,快速奔到一个画前,伸手去抚摸画框。这些上百幅的画,几乎每个画框都不一样,都是根据画中景色、风格来调配。 古风的画配红松质感的画框,清新素描画就配马卡龙色系的画框,看起来像中世纪的油画配欧式风格的铁框,透着古朴凝重的气息。 李知著不仅给每幅画选不同的画框,还认真给她曾经随手画的画起名字,写好后贴在画框下。 她用彩色铅笔画的小猫慵懒趴在垫子上,李知著起名《鱼吃多了》,她用水彩笔画的混沌杂乱线条世界,李知著起名《宇宙大爆炸》,她画的一副山水水墨画,李知著起名《灵境》。 她曾经随手乱画的破纸,有些甚至觉得不满意揉皱了随意撇到一边的纸,李知著都挨个舒展平整,认真陪画框起名字。 顾思周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可是眼底却起了一层水雾。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小时候梦想是当个画家,举办自己画展。虽然我们不能在展览馆举办画展,但是……”李知著上前一步,侧头看向顾思周,目光温柔,“我可以在家给你举办画展,虽然很小,很简陋。” “这……”顾思周用力抬头,抹掉根本控制不的泪水,嗓子因为激动而哑痛,“这怎么算是简陋的画展呢!” “这是……这世上最好的画展!” 李知著给顾思周递上一片纸巾,“那看来……我的准备你还满意?” “当然满意!我……”顾思周再也说不出话,用纸巾不停地擦着眼泪。 她缓了缓才说,“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顾思周走在自己的画展中,看自己曾经的画,有些画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画的。当两个人走到《朱庇特与卡利斯托》时,顾思周喃喃说,“没想到,我还画过这个仿画,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李知著:“这幅画原画不是你画的?” “不是,原画作者叫布歇,是18世纪洛可可风格的代表画家之一。原画讲的是一个希腊故事,宙斯觊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侍女卡里斯托,变成阿尔忒弥斯的模样去诱惑卡里斯托。卡里斯托倾慕阿尔忒弥斯,便上当了。阿尔忒弥斯是处女女神,当她知道自己最信任的卡里斯托与宙斯苟合后,便驱逐了她。” 李知著:“阿尔忒弥斯为什么要驱逐她,她也是受害者。” “因为……”顾思周看向画中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只把卡里斯托当朋友,但是卡里斯托却对她有超出友情的爱慕,阿尔忒弥斯看似是因为卡里斯托与宙斯苟合而驱逐她,实际是她不能容忍卡里斯托对她感情的隐瞒。” 李知著缓缓低下头,再也不能直视这幅画,就像是她不敢直视自己对顾思周的感情一样。她清楚知道自己对顾思周的感情没有最初那么纯粹,她像是一个觊觎者。 李知著还记得当初评价程克礼年纪太大了,对顾思周而言不合适,而如今,自己年长顾思周这么多岁,却对她生起异样的情愫,更何况,顾思周有暗恋的人。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错了。 犯了和卡里斯托一样的错误。 80-90 第81章 我希望,今后的每一年生日你都能陪我一起过 “不过,我这幅画里,并不是宙斯和卡里斯托,而是阿尔忒弥斯和卡里斯托。”顾思周一转刚才沉闷的语调,“需要受到惩罚的是宙斯,而她们应该得到幸福。” 顾思周说到这里,看向李知著,“我一直觉得,阿尔忒弥斯和你很像,你们都拥有力量,是女性力量的象征。” 李知著岔开话题,“你在飞机上吃东西了吗?我做了些饭,没吃饱再吃点。” 顾思周眼睛雪亮,“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不在这一个月,是不是偷偷学做饭了?” 李知著转身往厨房走,快速离开那幅画,“我做了冬阴功汤,你之前说喜欢吃东南亚菜,我就学着做了点。” “这么高级的菜你居然会做了!”顾思周更是加快脚步跑向厨房,直奔扣住的锅盖,刚刚打开,便闻到冬阴功汤特有的酸酸味道。 顾思周拿起旁边的勺子舀了一口红色的汤,吹了两口送入口中,发出满足的感叹,“真好喝,太好喝了,简直和餐厅里一个味。” “还有一样。”李知著打开双开门银色冰箱,从里面捧出来已经拆封的蛋糕,蛋糕上插着2和3这两个蜡烛。 李知著小心翼翼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看向顾思周,“软软,祝你23岁生日快乐。” 顾思周看着蛋糕上穿着警服,留着短发的小女孩,泪水再次殷湿眼眶。 李知著拉上餐厅的窗帘,为她点上蜡烛,“现在可以许愿了。” “你……你怎么知道……”顾思周抹了下眼泪,“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从你毕业证上看到的,算来刚好你集训回来,所以提前订的蛋糕。怎么样,这个小人像你吗?” “像是挺像。”顾思周趴在桌子上盯着小人,手指轻轻拨了下用巧克力做的小人脑袋,微微噘嘴,“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李知著紧张问,“少什么” 顾思周灵动的大眼睛越过跳动的烛火看向她,“少你呀,就我一个人在蛋糕上,孤零零的,明年你再定蛋糕,把自己也加上去。” 李知著无奈笑了,“好,我记住了,下次把我加上去,许愿吧。” 顾思周双手合十在胸口,微微闭上眼睛,“我希望,今后的每一年生日你都能陪我一起过。” 李知著:“这是你的愿望?” 顾思周睁开眼睛,“对啊,这是我的愿望。” “愿望要默默地许才灵。” “可如果我默默的许,你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实现我的愿望呢?”顾思周无辜地撅着粉唇,冲李知著调皮地眨眨眼。 李知著这才发现被顾思周套路了。 “怎么样,我的愿望能实现吗?”顾思周眼巴巴地看向李知著。 “嗯……”李知著犹豫。 “能实现,一定能实现。”顾思周不等李知著回答,直接一口气吹灭蜡烛。 “嘿嘿,一定能实现的,是不是?”顾思周拉着李知著放在桌子上的手。 李知著:“我……努力。” 顾思周紧紧握住李知著的手,“那你一定要特别特别努力,用尽生命来努力,好不好?” 李知著反扣住她的手,温柔笑起来,“好,我答应你,用尽生命来努力实现你这个愿望。” 顾思周埋头吃着蛋糕,突然来了一句,“对了,我这次回来,准备去告白了,不打算暗恋了。” 李知著送到唇边的蛋糕悬在半空中。 顾思周抬头,笑嘻嘻看向她,“你说,我能成功吗?” 李知著缓缓放下蛋糕,艰难挤出一丝笑,“祝你好运。” 顾思周信心满满,“我觉得我能。” 李知著:“软软,你要相信自己,你配得上任何人。” “也包括你吗?” “我……”李知著缓缓放下蛋糕,拾起筷子,“你提我干什么,你暗恋的人又不是我。” “你这话说得,就好像知道我暗恋的人是谁一样。” 李知著埋头吃饭,不接她的话。 吃完饭,李知著让顾思周补觉,但顾思周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没有一点困意,嚷嚷着要去派出所,李知著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去。 顾思周换上久违的警服,拖着皮箱踏进派出所。 值班的徐辉看到李知著进来,想过去打招呼,看到李知著身边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女人,不由得好奇盯着女人看了一会儿。 女人脸黑得像块碳,脸颊还有高原红,亲昵地拉着李知著的手臂往里走。 这人谁呀?徐辉居然一时间想不起来。 “小顾!”吴旭看到顾思周发出一声惊叹。 徐辉恍然,原来这块黑炭是顾思周!!!以前特别白净一张脸,变黑后居然恍惚认不出来了! 顾思周兴奋喊,“旭哥,我回来啦!” 吴旭:“妈呀,你怎么黑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 顾思周双手捂着脸,“西北太阳毒了,再加上天天在外面训练,就成这样的。” “你快把大家叫过来,我给大家带好吃的了,奶酪,牛肉干什么的,可多好吃的了。”顾思周说着,拖着皮箱到办公室靠墙地方,把皮箱打开。 “你们快过来啊,小顾回来了!”吴旭嗷地一嗓子喊。 手上没有工作的人都撂下工作跑过来,围着顾思周。 卢静抓起一袋牛肉干扯开问,“小顾,你行啊,大家都以为你两天就跑回来了,没想到你居然坚持到最后!” “是啊,你真是突破我们所有人的印象!” 其他人附和,都在夸顾思周。 “不仅如此,小顾还获奖了。”邢所声音从大家身后传来,大家默契给他让出一条道。 邢所走过来,脸上挂着自豪的笑意,“我刚刚收到本次集训的通报,小顾获得了最佳进步奖,优秀学员奖,以及破了翻阅障碍的记录的荣誉奖。” “集训开展这么多年,咱们所派去的人,能坚持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还从来没有人获得这么多的奖,这回小顾是给咱们派出所争光了!” 邢所说完开始用力鼓掌,“让我们祝贺小顾,希望小顾以后再为咱们所争得更多的荣誉。” 在邢所带动下,大家跟着一起鼓掌。顾思周本来是来发好吃的的,被大家这么围着鼓掌,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得腼腆,“其实也没什么了,我想以后肯定会有人给咱们所带来更多荣誉。”她说这话时,看向有气无力鼓掌的徐辉。 徐辉撇了撇嘴,避开顾思周的视线。 欢迎过后,大家重回工作。治安科科长丁志国特意把顾思周拉到一旁,对顾思周竖起大拇指,“小顾啊,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进步神速。” 顾思周羞赧笑了,“丁科长,我还有很多进步空间。” 丁科长:“是啊,还是得到实际工作中去历练。咱们黎城每年都有夏日肃清行动,从各所抽调精干力量,专门整治各个娱乐场所的治安。这个行动,你有没有兴趣,有兴趣我给你报上。这个行动参加后,几乎都是夜班,因为主要治理娱乐场所嘛,但是收获很大,你现在一日千里,正适合你。而且还有额外补贴,每人每天多补贴200。” 顾思周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找准一个合适的机会表白,但是现在自己太太黑了,像是个煤球。虽然她觉得李知著不会因为她黑而拒绝她,但是顾思周想留下一个最美的回忆,所以要抓紧时间变白,上晚班是最合适的。 想完这些,她毫不犹豫答应,“丁科长,你把我报上去吧,顺便把李队也报上,我俩一起。” 丁志国连连点头,“好,好,那我这就去,把你和李队一起报上去,你去李队肯定也会去的。” 顾思周回去,把这个消息兴冲冲地告诉李知著,李知著笑了,“你回来之前,丁科长在所里找了一圈,没有人愿意去,恰巧你回来了,他赶紧来忽悠你。” “啊!*那怎么办,我让他把咱俩都报上了,要不然我和他说一声,不去了?” “他们不想去是因为娱乐场所混乱,有危险,而且还总是夜班,你要是这些都能接受,也可以去。” 顾思周:“我其实挺想去的。” 李知著:“那我们就去。” 顾思周用力点了下头,“我已经不觉得自己太菜了,危险场合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顾思周成长飞速,李知著全看在眼里。她见证了顾思周从跑一公里就开始喘气,到五公里呼吸均匀;从一招撂倒在地,到与自己打得有来有回;从十发子弹脱靶,到能保持在五六环,她付出了太多的汗水甚至还有血水。 如果再有上次派出所打架事件发生,顾思周绝对会躲过第一次攻击,然后反击第二个故意打她的人。 想到这里,李知著非常欣慰。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给小树苗不停地浇水的园丁,直到树苗长出荆棘保护自己。 也许有一天树苗再长大些,能自己承接阳光和雨露的时候,就不需要园丁。 李知著不知道离那一天还有多远,但她知道总有这样的一天。 * 黎城郊外,应还清坐在别墅外的露台,她脚下,是台风过后湍急流淌的小河。她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手中托着白瓷咖啡,看向远处的郁郁葱葱的树林。 此时,正值日落黄昏,淡红色的光轻盈渡在她身上。 助理文诚走过来,“应老师,刚刚野火给我发信息问,我们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应还清眉心微蹙,把咖啡放到桌子上,“她是用什么方式联系你的?” “就是普通的短信联系方式,我买了一张非实名的卡。” “胡闹。”应还清睨了文诚一眼,“你和她是想现在就被警察送进监狱吗?” “可是……可是黄昏断了我们加密的通道,我们现在还没有一套可靠的加密方式用来联系。” 应还清:“Pink把自己关在房里搞了这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文诚摇了摇头,“她想建一个能比肩黄昏做的那套加密通道,目前还没有成功。” “别再和野火联系了,告诉她一切暂缓。警察已经盯上我们了,尤其是李知著,她上次非要抱吉祥,就是联想到李金贵的死。在加密通道和清洗技术没有开发出来之前,不要有任何动作。” 文诚犹豫片刻后才开口,“应老师,要不然你去找找黄昏呢?上次展览馆,她差点死了,也许她在因为这个事生我们的气,我们给她道个歉,看看她能不能放开通道。” “直接死掉不是更好吗?”应还清拿起桌子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露出一丝笑意,“死了以后,就没有人会关停我们的加密通道了。” 第82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喵——” 小猫柔软的叫声传来。 一只褐黄色带白色条纹的小猫跑向应还清,直接跳到应还清怀里。应还清轻柔地抚摸着它,“吉祥,你来找妈妈玩了。” 小猫乖巧地“喵~”了一声。 文诚:“应老师,它是如意。” 应还清愣了下,直接把猫拎起来,仔细看,“李知著抓得是吉祥,还是如意?” “是吉祥,放心吧,没有搞错。” 应还清再次把猫放下,轻轻地揉着,“没搞错就好。我要让李知著各种怀疑,还找不到线索。” “可是,万一她查到大华化工厂呢?” “那她就去查。”应还清轻轻抚着猫毛,“大华化工厂曾经有两三万的员工,她就算知道和大华化工厂有关,她也不知道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她只能干着急。” 应还清看向已经日落西边山林的火红太阳,“她那么喜欢她,把她奉为神明。” 应还清抚摸猫的手用力摁下,眸色暗沉,语气阴森,“而我……把她的神明耍的团团转。” 小猫“喵了”一声,从应还清身上跳下来,顺着窗户跳上房顶跑了。 * 黎城市中心的High light夜场,徐林百无聊赖坐在包间沙发上。她偶尔抬眸,看向包间里西装革履的男人虚与委蛇说说笑笑,毫不掩饰露出鄙夷神色。 这个包间里的男人,都是她的同行,可以说,是黎城律师圈子里的翘楚。平日里衣装革履,斯斯文文的人,一到这种场合,所有的伪装都会原形毕露,剩下的只有原始欲望驱动的腐烂与堕落。 徐林讨厌他们,但她喜欢在这种场合看他们脱下人皮的模样,喜欢看他们惺惺作态的猥琐,然后彻底对这些她尊敬羡慕的前辈们祛魅。 有时候徐林想,自己是真变态。 “徐律,过来一起喝酒啊。” 一身西装革履,胖得和球一样的男人拿着一瓶酒在她旁边坐下,“自己一个人在角落坐着多无聊。” 他说着,要往徐林前面桌子上的空杯倒酒。 徐林动作比他快,直接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玻璃杯与钢化茶几表面发出清脆“啪”地碰撞声。 很明显的拒绝。 男人知趣,拿着酒瓶站起来走了。 “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唱会儿歌吧。”有人提议。 要开始了。 每到这时,徐林都会离开,因为之前看这些男人们让她感到反差的愉悦,而之后就是纯纯地恶心。 她不想被恶心到。 徐林刚拿起外套站起来,五六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已经进来,挨着男人们坐好。 徐林脸色更冷,直接往出走。 “老板,你想唱什么?” 在乱糟糟的声音中,徐林听到十分熟悉的声音,猛然看向声音来源。 田复燃戴着金黄色的假发套,画着浓重的烟熏眼妆,穿着一条极其暴露的短裙。裙子银白色,上面全是晶晶亮片。裙子上面堪堪围在腋下,都能看到胸口隐约的沟壑,下面只能包住臀,大腿全露在外面。 要不是田复燃的声音非常有分辨度,徐林凭她这身装扮,根本认不出她。 田复燃拿着话筒递给刚才要给徐林倒酒的男人,男人笑眯眯地接过话筒,另一只手抬起,马上要搭在田复燃赤裸的肩头。 “王律师!”徐林一步跨到男人对面。 男人愣了下,要放在田复燃肩上的手顿住。 徐林拿起桌上的酒杯,递给男人,男人的手终于从田复燃的肩上放下来,接过酒杯。 徐林又拿起一杯酒,碰了下男人手中的酒杯,“这杯敬您的,我干了,您随意。”她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坐在旁边的田复燃画得和鬼一样的眼睛惊诧大睁着,等她反应过来时,徐林已经放下酒杯。 “这位今晚小姐我包了,大家需要其他陪唱另点吧。”徐林说着,拉起田复燃的手腕带着她往出走。 徐林突然出现已经够让田复燃震撼,带着她走,更是出乎田复燃意料。自从那次请她吃完面,她再也没见过徐林,只和她助理沟通过后续赔偿,没想到在这里偶遇她! 田复燃处于混沌状态,被徐林暴力拉拽离开包间。 “喂,你干什么?”田复燃出来要甩掉她的手,“你这么使劲拽我干嘛。” 徐林憋着一口气,不松手,把田复燃拉到最里面的拐角,松开她后压低声音问,“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在这里干什么!” 田复燃理直气壮,“陪唱啊,你没看见?” 听她的话,徐林气得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田复燃继续理直气壮。 “我……我是来这里消费的,我和你能一样吗?” 田复燃笑了,“不一样,我是来打工的,我比你高尚。” “你……”徐林被她这话揶揄到无话可说,缓了缓才问,“你被报社开除了吗?” “没有啊,我这是兼职。” “你很差钱?” “徐律,你这话问得,谁不差钱?啊……我知道,你这种人不差钱,是不是?” 徐林皱眉,无奈问,“差多少?” 田复燃眼神突然变了,妖里妖气的,手指勾在徐林衬衫衣领,“徐律,你什么意思?要包养我吗?要是这样……我得好好想想差多少了。” 外面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人群中夹着惊呼,“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糟了。”田复燃慌了,“警察来了!他们肯定是来查店的,我得赶紧跑了!” 她说着,踢掉恨天高细跟高跟鞋,光着脚沿着七拐八拐的走廊跑,像一阵风在走廊里刮过。 徐林跟在她身后,“你跑什么啊,你不是记者吗?” 田复燃一边跑一边说,“你傻啊,大小姐,记者怎么了,记者他们抓着我,也得把我带回派出所审一圈,也得问我有没有卖Y呀,多烦啊,无缘无故进一圈局子,谁想啊!” “你不想你还来这里陪唱?” 田复燃瞪她一眼,“缺钱不行啊,陪唱又不违法,我陪唱怎么了!” 田复燃早就把这个夜场摸清楚了,方向很明确,她跑着跑着觉得有点不对,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徐林,纳闷问,“你跑什么?” 徐林愣了下,“我……” “哎,这不重要,反正都跑了,快跑吧!”田复燃拉起徐林的手,“先跑!跑出去再说!” 徐林被她握住那一刻,身体明显怔了一下。田复燃用力拉着她跑,把她拽得向前踉跄一下,险些没稳住身形,多亏田复燃用力拉住她,让她稳住了重心。 “你这小身板也不行啊,得好好锻炼锻炼了,别天天磨嘴上功夫。”田复燃跑得贼快,还不忘挖苦徐林。 奔跑时,田复燃回头看到有穿蓝色制服的往这边来,她看不清长相,只看衣服知道是警察,更是拉着徐林一路狂奔。 田复燃带着徐林从后厨的一个门出来,又跑了十多分钟,直到跑到夜场对面马路才停下来。 两个人站在马路对面,都呼哧大喘着气。 对面的夜场路旁停着好几辆红**闪烁的警车,还有警察陆续往里进。 “多亏咱俩跑得快。”田复燃两手掐着腰,呼哧呼哧喘着气,看向夜场方向说。她随手把头发上的假发套扯下来,用力甩了甩头发。 “啊呀——”她突然尖叫起来。 徐林斜她一眼,“又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包落夜场里了!包里还有我家门钥匙呢!” “你直接叫个开锁不就得了。” 田复燃急了,“开锁得需要身份证,我身份证在家里呢。” 徐林:“那你直接去酒店开个房。” “我没身份证,要怎么开房啊!” 田复燃长长叹口气,“看来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她两臂抱在胸前,缩了下脖子,可怜兮兮的搓着匀称修长的手臂。她抹胸裙因为奔跑又坠下去一点,若有若无的沟壑更明显。她白皙小腿外侧,还有一道不明显的红痕,是上一次车祸时候还没有好的伤疤。田复燃赤着脚站在街上,脚底沾着一层浮灰。 七月三伏天,黎城就算是后半夜依旧闷热难耐,除了没有太阳,和白天一样热气蒸腾,甚至更甚。 可是看田复燃这个模样,徐林居然觉得她很冷。 徐林迟疑下,把自己西服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田复燃惊愕看向她,有点受宠若惊,缓缓说了句,“谢……谢。” “这对于穿成这样,即将露宿街头的我是大恩大德呀!要不然,我不一定面临什么呢。”田复燃眼中泪光闪烁,垂下头,用一种快哭了的语调,“真没想到,我出来做个兼职,钱没挣到,反而露宿街头了。徐律,衣服等我……” 她沉浸在自己的戏里,一抬头发现徐林已经走远。 田复燃把要说的话吞回去,看着徐林无情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拐过一个街角消失不见。 算了。 田复燃双手交叉在胸前拉着徐林给她披上的外套,喃喃说,“人家给你留一件衣服已经很够意思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田复燃身上除了这条遮也遮不住多少肉的裙子,什么都没有,连手机都落在夜场了。她准备留在这里,守着这些警察,只要他们离开,她就进去拿包。 刚刚跑出来,又惊又吓又累,田复燃腿软软的,她在马路上扫了一圈,看到一个椅子,走过坐下。 偶尔有一两个人男人从她身边路过,眼睛盯着她短裙遮不住的大长腿。 田复燃向上翻了个白眼,把身体转过去,脸冲着绿化带坐着。 对于手机党来说,什么都没有干坐实在太无聊,田复燃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虚无地画着,口中念念叨叨:“一个丁老头,欠我俩铁球,我说三天还……” 身后偶尔传来行人的脚步声,欢笑声,嘈杂声,车鸣声。 田复燃不知道画了多少个丁老头。 “你……你要不然去我家睡一晚。” 徐林那冷冰冰,不情不愿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田复燃猛然站起来转身。 徐林站在她两步之外,暖黄色的路灯下,把她冷艳的气质冲淡,反而增添了一丝温柔的暖意。 田复燃甩飞手中的树枝,惊喜大叫,“真的?我不会是听错了吧,你让我去你家?” “当然,你想要露宿街头也可以。”徐林说着转身而去。 “哎。”田复燃抬手,扯住她的衬衫衣袖一角,殷切切地看向她,“我想去你家。” 第83章 谁想睡你! 徐林依旧无话,走在前面,在一辆蓝色轿跑旁停下来。 徐林看向跟在身后的田复燃:“你今天,喝酒了吗?” “没有。” “那你来开车。”徐林说着从车头绕了一圈,走向副驾。她马上要拉开车门,忽然想到什么,“你会开车吗?有驾照吗?” “当然会了,我也是考过驾照的人,不过我上次开车,还是驾校的车。”田复燃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讨好地看向徐林,生怕她嫌弃自己,“你敢坐吗?” “不违法就行。”徐林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 田复燃跟着一起坐进去,她屁股刚坐上,徐林又拉开门下车。 田复燃顿时心如死灰。 田复燃内心咆哮:完了完了,讼棍后悔啦,她要赶我下车了!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 徐林从后面不知道拿了什么,回到副驾,把东西放在中控台上,“穿上鞋。” 田复燃搓了搓自己赤裸的脚,吓得有些软的手拿过球鞋,低声说了句“谢谢”。 “等我刷干净以后还给你。”田复燃直接把脚踩在座椅上穿鞋。 徐林扫了她一眼,瞬间把脸扭向窗户。 徐林:“你为什么不把鞋放在脚下穿?” “那还得弯腰,方向盘挡着不方便。”田复燃没心没肺说。 徐林:“你没考虑到走光吗?” 听徐林这么说,田复燃低头看了看腿间,悄然把踩在座椅上的脚放下来,弯腰穿鞋。穿好后,她先咳嗽了两声才开口,“我穿好了。” 田复燃在方向盘下面摸来摸去。 徐林:“你在找什么?” 田复燃依旧摸着,“插钥匙的地方啊,不然怎么启动车?” 徐林:……?她抬手摁下启动按钮,车瞬间发出声启动声响。 田复燃:“原来不用钥匙啊!可是我学车的时候,都是用钥匙的。那你这个车,还和我当时学的不一样,我下面要怎么开走?” 徐林:“挂档,踩油门。” 田复燃茫然:“那离合器呢?” 徐林顿了三秒才说,“没有离合器,自动的,需要我告诉你挂哪个档吗?” 田复燃瞅了瞅中控台,“不用了,这个字母没变,就是没有一档,二档、三档了。” “好,那走吧,去玫瑰公馆。” 田复燃:“什么馆?” “玫瑰公馆。” 田复燃:“玫瑰什么?” 徐林长呼一口气,“田复燃,你是在和我玩梗吗?” 田复燃连忙摆手,“我真是没听清,你是去玫、瑰、公、馆?” 徐林斜了她一眼,“你不是听清了吗?” 田复燃眨了眨眼睛,“我再确认下,就是在黎江旁那个天花板级别公寓?传说中住着全是美艳富婆的玫瑰公馆?” 徐林抿着唇,“你到底开不开?” “我的天啊,你原来是这个级别的富婆。”田复燃震惊,“当律师这么挣钱吗?” 徐林:“哪个行业都有属于自己的金字塔,只是你没站上去而已。” 徐林果然很徐林,田复燃咬了咬牙,为了不露宿街头,忍了她的毒舌。 “那我可开了?”田复燃试探性问。 徐林双目已经闭上,靠着座椅,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我在想,你这么大个富婆,我……要是开得有点问题,给你刮碰一下,我……我这也赔不起啊。” 徐林依旧闭目,声音慵慵懒懒,“有什么赔不起,你不是想拿石头袭击我呢吗。” 被徐林撅的无话,田复燃脚踩油门。 车发出“呜”地一声,一个猛劲窜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令徐林瞬间睁开眼睛,看向田复燃。 “这车劲好大啊。”田复燃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右脚松开一些油门,“我考驾照的时候,那个破车油门踩到底都开不起来,嘿嘿嘿。” 徐林困意全无,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她。 田复燃为了缓解低压死寂的气氛,没话找话,“对了,你怎么不自己开车?” “我喝酒了。” 田复燃想了想,“你什么时候喝酒了?” 徐林:“你说呢?” 田复燃突然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要摸自己,徐林的确过去敬酒拦下来,当时自己还很懵,居然忘了这个事。 田复燃觉得有些对不起徐林,她是帮自己才喝那杯酒的,而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她继续没话找话,“那你怎么不找个代驾?” 徐林沉默十多秒,才说,“没找到。” 田复燃:“那你助理呢?没让你助理给你开车呢?” 徐林:“你不说我是万恶资本家吗?这么晚喊他岂不是站在人民身上吸血?” 田复燃认同点头,“也是,如果主编让我大半夜起来去给他开车,我到了肯定直接给他个大比兜。” 田复燃:“哎,对了,你有男朋友吗?我过去会不会不太方便啊?” 徐林:“你现在才想起来,早干什么去了?” 田复燃:“我就是问问,就算你有,我也会去的,总比露宿街头强。” “我没有。” 田复燃:“那有人追你吗?” 徐林:“你问这个干什么?” 田复燃:“好奇嘛,你这么漂亮,还是超级大富婆,我想喜欢你的男人一定不少。” 徐林:“可我不喜欢男人。” 田复燃又是没脑子问,“那你喜欢什么?” 徐林沉默。 田复燃仔细品味她这话,不知不觉杏眼睁得像大铜锣。 反应过味后,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把西服外套拢了拢尽量遮住胸口,又往下拽了拽自己的mini裙。 徐林声音更加阴沉:“你什么意思?田复燃?” “我……我……没什么啊。” “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田复燃:“我觉得你会,要不然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把我带回去,你有那么好心吗?我其实看到有穿代驾服的人在旁边等着了,综上所述,我认为你想睡我。” 徐林:“靠边停车!” “嗯?还没到呢,为什么要停车?” “不停车你怎么下车?” 田复燃才意识到把女魔头给惹着了,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不要啊,我不要下车,我宁愿被你睡,我也不想睡马路。我错了,错了!” 徐林怒喊:“谁想睡你!” 田复燃紧忙说,“我想睡你,我想睡你还不行吗?求求了,我不想露宿街头,我想睡你的床。” 田复燃做出可怜巴巴撇嘴哭的模样,呜呜呜的马上要哭了。 徐林懒得看她,把头扭向窗外,冷淡吐出两个字,“闭嘴。” 田复燃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 车里安静下来,徐林靠着窗户的手撑在窗户上,两只并拢微微揉着太阳穴。 田复燃侧头看了她好几眼,唇已经张开了,又闭上,欲言又止好几次。 徐林:“有话就说。” 田复燃:“我看你总揉额头,是不是头疼啊?” “等到你家我给你按按。” 徐林:“不用。” “那我总得表达下感谢吧。” “你闭嘴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田复燃不说话了,继续开车。好在凌晨路上车少,这要是早晚高峰,她还真没把握能不出什么事。她提着一口气,把车开到玫瑰公馆地下停车库。 田复燃跟在徐林身后,走进传说中的玫瑰公馆。她一点没有克制,看到流光灯发出“啊”的感叹,眼里全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 “我的天,这门口还有俩穿英式军装的蜡像!大晚上摆在这里,怪吓人的,这物业咋想的。”田复燃远远看着电梯口那两个人惊奇喊。 徐林一副我真的懒得回你,但是还不得不回你的表情,“那是活人。” 田复燃:“大活人这么晚在这里cosplay是不是有点毛病?” 徐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她们走到电梯门口,穿制服的保安对她们敬礼时,田复燃差点举拳打上去,以为他们要攻击自己和徐林,发现他们只是敬礼,田复燃抬起的手挠了挠头,惊险尴尬全写在脸上。 徐林嘴角露出一丝隐忍的笑,摁下电梯按钮。 下了电梯,徐林打开家门后,走廊灯灯应声开启。 徐林拿过一双拖鞋给田复燃,“你先换鞋,我去给你找衣服。” 徐林换好鞋直接走了。 田复燃走进徐林的家。 徐林的家装饰以冷银色的为主,客厅一面墙上,贴着从上到下巨大的海报。 海报里的人全是徐林,衣着各异。有一张穿着纯白西装,坐在长椅上,神色冷峻,眼神就能刀死几个人的模样。还有一张是骑在白色骏马上侧面照,徐林上身穿着红色骑装,下身黑色紧身长裤,黑色长靴,驾马跳跃抓拍瞬间,英姿飒爽。 海报上的照片,各不相同,但徐林那种装装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田复燃嘟囔,“她简直是自恋狂魔,她家简直是她的个人展览馆。” 另外一个墙上是一个投影下的时间轴,时间轴两侧伸出白色树枝,上面挂着实物照片。 田复燃延着时间轴看,上面的照片记录了徐林的一生。 有个照片,徐林看起来也就两三岁模样,穿着红色公主裙,坐在草地上回头后望,她身后是标志性的艾弗尔铁塔。还有一张,徐林十多岁模样,穿着玫瑰金的长裙,坐在舞台中央,所有光线聚拢在身上,而她正专注拉着身旁的大提琴,她仿佛是全世界的中心。 田复燃延着时间轴慢慢看徐林成长,看到她穿着学士服站在讲台演讲,看起来像是毕业生代表发言,演讲桌前是学校的名字和校徽,田复燃认得那是世界顶级名校之一。 看到这里,田复燃想起自己,辛涩地笑了,走到窗边去看黎江两岸绚丽夜景。 第一次,站在金字塔的位置去俯瞰黎城最繁华商圈,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寂。 有些人出生就在金字塔顶端,所以站在顶端毫不费力。可是有些人,出生就在淤泥里碾压,挣扎,永远爬不上金字塔,只会在底层越陷越深。 “你的衣服。”徐林已经换一套真丝柔顺奶白色家居服,把田复燃的衣服放在窗边的钢琴键盘上。 “我带你去洗澡。”徐林说着转身往里走。 “今天穿了你好多衣服。”田复燃拿起钢琴上的衣服跟上她,“等我洗好后给你送回来。” “不用。”徐林推开卫生间的门,“我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你要是想穿就穿,不想穿直接扔掉。” 田复燃走进卫生间,关门前探出脑袋,“你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她说完连忙关上门,生怕徐林进来打她。 徐林家的公共卫生间比田复燃租的一居室还大,光洗衣机就四个,上下放置,上面贴着不同标签,睡衣、床品、外套、真丝。 田复燃想到自己把所以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去洗,不禁佩服徐林的讲究。 田复燃洗澡出来,看到徐林坐在客厅沙发上,闭着眼睛,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用手指揉着太阳穴。 田复燃走过去:“我帮你揉揉吧,感觉你头疼还没好。” “不用。”徐林依旧闭着眼睛。 “来嘛,别不好意思。”田复燃绕到沙发后面,“你收留我,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嘛,我给你按几个穴位,保证你比现在舒服。” “我说不用。”徐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不闪不躲。 田复燃早已经出手,指尖揉在头顶的穴位上,“可能揉的时候有些酸胀,你忍一忍,揉完会好很多。” 徐林不再说话。 十多分钟后,田复燃放下手,“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徐林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头也没回说,“还那样。” 田复燃追上去,“哎,你就这么走了,我今天住哪屋?” 徐林:“只要不是我的房间和客厅,其他你随意。” 田复燃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间,里面是琳琅满目的瓷器。她愣了下,关上门后打开另一间,里面是徐林衣帽间。她又打开另一件,里面放着的都是徐林的包。 田复燃一个个打开,发现徐林家虽然大,但是没有一个可以让自己睡觉的地方。 徐林站在走廊尽头,看她开门关门,像是看一场戏。 田复燃关上最后一扇门,恍然大悟,“我懂了,你就是想睡我。除了你的卧室和客厅,没一个能住人的房间。” 第84章 越描越黑的无力感 徐林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推开自己旁边房间的门,就在田复燃好奇探头去看里面时,徐林猛然关上门。 徐林:“你为什么去陪唱?” 田复燃:“都说是为了钱。” 徐林:“你很缺钱?” 田复燃:“谁不缺钱?” 徐林微微挑了下眉,“你是有至亲需要钱治病吗?” 田复燃笑了,“我才不会为他们挣钱,但是拔氧气管,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所以,你是单纯为了钱?” 田复燃手指轻轻点了下徐林的肩,媚声媚气,“徐律,你这么问,是不是真想包养我?人家可是直女,不过……” 田复燃舔了舔唇角,“要是你的话,我也可以。” 徐林指着大门方向,“出去。” “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啊!”田复燃又拍了下徐林的肩膀,笑嘻嘻说,“和你闹呢!这又不是在法庭上,你天天板着脸,怪吓人的。” 徐林一言不发瞪着她。 田复燃嘿嘿干笑,“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私,我真不方便透露,我要是说了,相当于卖惨。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坚强且伟大,刚毅且高洁,不畏艰险,还要面子,从来不向生……” 她话还没说换,徐林推开卧室的房门,有些不耐烦,“进去。” 徐林推门后直接走向斜对面自己的房间。 田复燃站在门口不解问,“徐律,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徐林身形顿了下,没有回头,“你就当我捡了条爱乱叫的狗。” 她顿了下,补充说:“野狗。”随之关上门。 田复燃在她身后开始用嘴型%……#&&¥##% 六点不到田复燃便爬起来,她换好那身闪着亮片的短裙,轻手轻脚走向客厅。她本想直接走,但想到徐林昨晚收留自己,直接走太没人性,想给她留个便条。 客厅里拉着窗帘,十分昏暗,她在的办公桌上摸来摸去找笔和纸。 “你在干什么?” 徐林的声音传过来的同时,客厅的灯全部亮了。 田复燃被刺得眯起眼睛。她收回摸索的手,有种被抓包的局促,“我想给你留个便条离开。” 徐林盯着她那身裙子,“这件衣服你怎么又穿上了?我把你要穿的衣服放在卧室沙发上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田复燃微微垂头,“你的衣服太贵,我穿完你又不会再穿,太浪费了。” “去把衣服换过来。”徐林眸色暗沉,又补了一句,“不换今天别想离开这里。” 田复燃掐腰,“不是徐林,你这种世界唯我独尊的劲什么时候改改,你不要以为收留我一晚上,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徐林上前一步,“你到底去不去?” 田复燃秒怂,“去去去,我去,我去,白来的衣服,我当然穿了!”田复燃说着,扭身往回跑。她换好衣服出来,徐林靠在卧室旁的走廊等她。 “吃完早餐再走。”徐林说完先一步走向餐厅。 田复燃乖乖跟在徐林身后,默默在餐桌旁坐下来。 徐林用一把纯银的匙子给吐司涂果酱,“你在夜场工作多久了?” “一个星期吧。”田复燃喝了口白瓷杯里温热的牛奶,仅仅一口,便感到浓郁纯正的奶香在口中化开,比她平时喝的一块五一袋的牛奶好喝千倍万倍,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以前喝的是调味白开水。 果然,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田复燃心里暗叹。 徐林抿唇,缓了缓问,“那你还接着去吗?” “不去了。”田复燃叉起一块煎得泛着油光的培根送入口中。 “那他们会给你结一个星期的钱吗?” “当然不会了。”田复燃嚼着培根,又去叉蔬菜沙拉。 徐林抬眸看向田复燃,“那你这一星期岂不是白干了?” 田复燃叹口气,“徐律,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去那里的确不是挣钱,我是为了调查一些东西,你可以理解我是去做卧底。” “卧底?” 田复燃又叉了一个糖心煎蛋到嘴边,咬了一口,“对,卧底。你看一些新闻报道,很多都是记者卧底进去的,有些新闻不是举着记者证就能挖出来的,要深入了解。” 徐林眉头微蹙,语调上挑,“你为了卧底挖新闻,陪那些恶心的男人唱了一个星期的歌?” 田复燃抽出一张纸巾,擦*嘴角沾着蛋黄液,“这就说明我敬业啊,我和你说,记者其实是伟大的职业,要有很多自我牺牲精神,一般人是干不了的。” 徐林:“你为什么要当记者?” “为了以偏概全,混搅视听,歪曲事实,挑起矛盾和对立,编写吸人眼球标题,煽动大众情绪,无中生事,无事生非。”田复燃一口气说完。 徐林缓缓放下手中涂抹的吐司,“你把我当初说你的话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田复燃口中塞得满满的,一边嚼一边说,“那当然了,我一直以这个为职业目标,争取不辜负你的印象。” 徐林抿着唇,像是在挣扎,片刻后才开口,“我为当时的言语道歉。” 田复燃本来埋头吃东西,目光全在桌子摆放精致的早餐上,根本没去看徐林,听到徐林这番话后,她才抬眸去看徐林。 徐林依旧是那张别人欠她钱的臭脸,但是目光却释放出诚恳的态度。 田复燃又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做记者,是要去探寻社会不为人知的阴暗面,用自己真实的调查,还公众真相;是为弱者发声,是为自己想要的美好社会付出力量。” 徐林静静听田复燃说完,拾起自己涂抹均匀果酱的吐司递给田复燃。 田复燃盯着徐林递过来的吐司有点受宠若惊。徐林这样的人,居然会亲手涂果酱给自己,她严重怀疑这里面有毒。 “没毒!不吃我自己吃。”徐林说着抽回手,送到自己唇边。 “哎,我吃。”田复燃猛然起身,脑袋直接追了过去,一口咬在吐司上。 两个人的脸只有一个切片吐司的距离。 徐林眼睛不自觉的睁大,看向凑过来的田复燃。 田复燃口中嚼着吐司,笑嘻嘻说,“徐大律师好不容易帮我涂果酱,有毒我也得吃。” 徐林拿着吐司的手直接把吐司怼着田复燃的脸,把她往回怼。 田复燃被怼得后退大叫,“啊啊啊,果酱都沾我脸上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田复燃抽出好几张纸擦自己沾满果酱的脸,一边擦一边埋怨,“你真是浪费,这个果酱特纯的,涂我脸上都浪费了。” 徐林喝了口咖啡后才问,“你卧底在那里调查什么?” “这个是绝密,不能告诉你。” 徐林:“你和一个博主很像。” 田复燃吃着刚才的吐司随口问,“什么博主,叫什么名?” “WildFire。” 田复燃吐司卡在喉咙里,噎了一下,她连忙用手拍着胸口,用力吞咽才勉强下去。 “你……关注她?” 徐林嗯了一声,“我是她的粉丝。” 田复燃还是觉得噎,拿起牛奶白瓷杯,喝口牛奶,继续问,“你微博叫什么名?我去关注你一下。” “其徐如林。” “噗——”田复燃刚喝进去的一口奶直接喷了出去。 还好她手快,直接捂住嘴,没有喷到对面徐林身上。 徐林皱眉,“你干什么,田复燃。” “对不起,对不起!”田复燃快速抽出旁边的纸擦着嘴角和桌子。 “我就是……”田复燃咳嗽了两声,“有些呛着了。” 徐林脸色明显不妙,田复燃连忙夸她,“原来你的名字是取《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呀,好有杀气,谁给你取得?” 徐林涂果酱的手顿了下,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妈。” “真有才。”田复燃实在找不到话,只能干巴巴夸一句。 两个人无话继续吃饭。 吃完饭,要出门之前,徐林递给田复燃几张红色钞票。 田复燃愣了下,没有去接。 “给你的打车钱,你应该身无分文吧。” “我会还你的。”田复燃接过钱,“这次真的谢谢你,徐林,我发现,你其实你心肠还挺好的。” 徐林没接话,拎着自己的包推门出去。 两个人站在一起等电梯,电梯显示从39层停了下,随后下降。 电梯到了,田复燃懒懒散散,一脚抬起,准备迈进电梯,看到电梯里的人愣住了。 “田记者!” 顾思周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她,以及她身边的徐林。 顾思周:“你们……你们?” 公寓一梯一户的设计,田复燃和徐林同时等电梯,就说明两个人住在一起,而且田复燃明显穿的是徐林风格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 田复燃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徐林真的没有睡。” 徐林凌厉的目光化作一道利剑刺向田复燃。 田复燃吓得连忙继续解释,“我是直女的,真的,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徐林家里,只是巧合。” 顾思周会意,“没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也不是可耻的事。” 田复燃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无力感,踏入电梯,缓缓低下头,不敢去看气压低得赫人的徐林。 一层到了,李知著和顾思周下电梯。 走出电梯很远,李知著才开口,“软软,你不觉得昨天那两个跑得特别快的人和她们很像吗?我今天在电梯里看她们的背影,越看越像。” 顾思周挠着小脑袋,“不能吧!那种地方她们怎么会去。” * 田复燃回到夜场,很顺利找到自己的手机和包,只是手机已经没电了,她从保洁阿姨那里借了充电器,充电开机,开机便看到来自总编36个未接来电。 田复燃又充了会儿电,直接去报社。她刚踏进公司,几个同事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随后窃窃私语。 田复燃觉得他们这个反应,估计和自己这身衣服有关系。这个报社风气越来越不正,从上到下都歪了,而且短期内再也正不回来。 HR凑过来低声问,“田复燃,你这身高仿从哪里买的?多少钱?简直太像了,这做工,这面料,我也想买一套,这家高仿还有其他牌子的限量版衣服吗?” 田复燃知道自己这身衣服不便宜,但还没时间去查什么牌子,多少钱,最直接方法就是问同事,“这身衣服,真的多少钱?” HR:“至少四五十万多万。” 至少四五十万! 田复燃这辈子没挣过这么多钱,别说把这些钱穿在身上!她这不就是传说中,行走的五十万吗! 田复燃本来想咬牙买一套新的同款还给徐林,这回是真的还不起了。 田复燃生无可恋往主编办公室走。主编是个肥硕的中年男人,头顶发量稀疏,看见田复燃进来,先是愣了下,随后露出猥琐的笑意,“田复燃,原来你这一个多星期不来报社,是给自己做功课去了。” “主编,你什么意思?” 主编露出一切看透的笑意,“找个有钱男人傍着不丢人,咱们报社好多小姑娘都给大老板们当情人,拿到不少独家新闻,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像你这么苦哈哈天天在外面跑新闻的有几个。” 田复燃冷哼一声,“咱们报社新闻阅读量和影响力下降就是你这种新闻蛀虫蚕食的。不鼓励记者去挖掘社会问题,不去报道痛点、民生问题,只知道从大佬那里拿些花边新闻,天天眼睛里只盯着那些广告钱。” 主编拍案而起,大喊的时候脸颊的肥肉都在颤动,“田复燃,你什么态度,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知道,我在和一个肥头大耳,趋炎附势的新闻腐肉说话。” “你、你、你!”主编点着她的食指气得颤抖,“你信不信……” “不用你信!” 田复燃把工牌摔在办公桌上,“你不就是想辞我吗?我早就想不干了。我辛辛苦苦挖出那么多新闻,你一句‘考虑影响,不报了’就不报了,我不爽你很久了!我今天是专门来炒你的!” 第85章 是她就是她 田复燃说完转身而去,啪地一声摔响办公室的门。 外面办公的同事纷纷看她。 有几个压低声音说,“田复燃这身衣服,没准是真货,估计是攀上高枝,不想在这里受气了。” 田复燃听他们的话,没有理会,收拾好工位的东西,拎着一个白色纸袋往出走。 她走出办公楼发了一条短信:我今天离职了。 对方:计划不是暂缓了吗?你这么早就离职了? 田复燃:实在干不下去了,反正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想自由自在生活一段时间。 对方:挺好,我们的日子的确不多了,享受当下吧。 田复燃:你要不要也离职?享受下人生? 对方:我离不了,我会工作到最后一刻。 田复燃:也是,你的工作性质特殊,和我不一样。 * 顾思周和李知著参加夏日肃清行动,晚上上班,白天休息。她们下班回家吃过早饭后,会各自回房间睡觉,但是顾思周有心事,睡不着。 她窝在房间沙发上刷微博,想从微博上找找如何布置浪漫表白现场的灵感。她刷了两下发现布置的场景太老套,毫无新意,失望想要退出微博时,消息红色小圈提示弹起。顾思周有强迫症,随手点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 头像纯黑背景,上面是灼灼燃烧的黄色火焰——是WildFire。 WildFire是她关注为数不多的博主,TA之前有一篇养老院老人被虐待的报道,顾思周印象十分深刻。那篇报道,几乎涵盖了黎城高中低档所有的养老院,隐秘拍摄了很多老年人被虐待的视频和照片,而且精辟分析了现在养老现状以及养老院制度上的缺陷。这些养老院,其中不乏政府重点建设的“夕阳”示范工程,新闻发出来后也打了政府的脸,而且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就因为那个报道,养老院多了很多监管机构,从而改善了老人在养老院的生活环境。 WildFire因为报道的新闻太敏感而被多次删号,禁号,但TA真如野火一样,死灰复燃,一次次就算没有粉丝,所发的新闻都能瞬间引起关注。很多TA的粉丝,发现TA号没了后,会重新搜,把所有名字相近的都关注上。有些博主,为了蹭TA的流量,故意起和TA同名,同头像的微博,获得粉丝。 顾思周看到这样迷惑行为不禁觉得好笑,真的以为有关注就可以了吗,WildFire这些年之所以有那么多死忠粉,是因为报道,因为精准的分析和对底层人民的共情。 顾思周很喜欢TA的签名:愿我如野火,烧烬一切假象,永为真相发声。 顾思周关注WildFire这么久,一直做个低调的小粉丝,从没有主动联系过TA,没想到TA居然主动给自己发信息。顾思周好奇点开,看到最后一句话便震惊得睁大眼睛: 如果我两天之后没把这个发出来,可能我已经遇害了,请帮我报警。 顾思周连忙往上翻,看到第一段话: 蓝展集团与黑恶势力勾结,逼死一家三口。 下面是一篇名为“黎城光明之城建设,明在何处”的文章。 最后是WildFire发过来的信息:虽然我极力掩盖身份,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我正在想办法自救,如果我两天后没有把这些内容发出来,请帮我报警,并且把这些发出去,不要让真相被掩盖。 顾思周震惊得缓了片刻才从沙发站起来,抓着手机直扑李知著房间,把李知著从床上拉起来,“徒弟,徒弟,你快看这个,WildFire是不是有危险?” 李知著快速看完,“你先别着急,我们要先弄清楚这个私信是单独发给你的,还是发给所有粉丝,而且TA提及的新闻是否真实。” “绝对真实,WildFire这么多年,所有新闻都是TA亲自去调查的,在微博,TA的名字就等于真相,非常有影响力。我想TA这个调查触动了利益集团,才会引来杀身之祸,TA现在一定很危险。” 李知著略思,“TA这么发,恰恰证明了现在很安全,因为如果TA人身受到威胁,肯定会选择自己发,而不是发给粉丝。而且,我肯定TA绝对是给粉丝群发的,不然单独给一个人发,万一TA真的有危险,而粉丝没有把TA的新闻发出去呢?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顾思周:“我问问田记者,我和她都是WildFire的粉丝,我看看她有没有收到。” 消息给田复燃发过去后,李知著仔细看完文章,直接给于强打电话。 于强:“有事?” 李知著:“你帮我查查新安区是不是有拆迁户一家三口死亡的案子,这个案子是如何处理的。” 于强:“新安区不归我们管,我去帮你问问。”于强顿了顿问,“这该不会又是什么策划精密的案子吧?” 李知著:“先查完再说。” 十多分钟过去了,田复燃并没有回复顾思周,但于强那边有消息,于强说的确有拆迁户一家三口煤气中毒死亡,案件当成意外死亡结案。 顾思周反复看WildFire的文章,TA这次的文章和以前爆料完全不同,只有文字,没有图片,不像TA的风格。 就在顾思周困惑不解时,田复燃消息弹出: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我也收到了,但是谁知道是真假,连一张图都没有,就算有图,也可能是P的。 顾思周点开WildFire的评论区,发现好多人给TA留言询问安危,更有些人提前把私信里的新闻发出来,现在已经引起一波关注,话题度不断上升。 顾思周:但以WildFire的风格,如果没有危险,应该不会发这样的私信引起大家的恐慌。 田复燃:到底引起谁的恐慌还不一定。 顾思周:田记者,你这话什么意思? 田复燃:没什么,对了,文章中提到的案子,你说能重新调查吗? 顾思周:很难,这个已经结案了,如果没有新的有力证据,不会重启。 田复燃:哪些证据叫有力? 顾思周:如果真如文中所说,一家三口的死亡不是意外,那至少要找到他杀的证据,不一定要找到凶手,但是要对案件性质判断有影响。 田复燃:录音算不算? 顾思周:如果是偷录,不一定能作为庭上证据,但是可以作为公安机关判断案件性质的依据。 田复燃:我还有个问题,如果这个案子重新侦查,可以跨区吗?不用原来区的公安人员。 顾思周和田复燃发信息,李知著全程围观,看到田复燃这条信息后说,“她这些问题有点诡异。” 顾思周:“是挺诡异,我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问我如此细节的侦查问题。” 顾思周想了想,幽幽说,“田复燃……” 李知著:“WildFire是野火的意思……” 两人同时抬眸,对上对方的视线,随之会心一笑。 李知著:“你想到了什么?” 顾思周:“WildFire没准是田记者,死灰复燃的野火。对,就是这样!我的天啊,如果是这样,我真的要佩服死她了!我再也不默默吐槽她歪曲事实乱报道了,她居然是我很敬佩的人!完全想不到!” 顾思周和李知著说话时,田复燃又发了两条消息: 人呢? 顾警官,你还在不在? 顾思周:田记者,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田复燃:你说。 顾思周:你是不是WildFire?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田复燃回复:对,WildFire就是我。 顾思周发了一连串震惊捂脸的表情。 田复燃:关于那个案子,我们可以见面聊聊吗? 顾思周: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方便? 田复燃:我随时。对了,今天在电梯上看见你和李队一起下楼,你们是不是同居了?什么时候好上的啊?我居然只想着给自己解释,忘问你了!!! 看到这句话,李知著悄然把头转过去。 顾思周抱着手机往床尾挪了挪回她:没有,与你和徐律一样[狗头.jpg]普通朋友关系。 田复燃: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关系,你不是喜欢她吗? 顾思周:震惊捂脸.jpg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田复燃:翻白眼.jpg因为我长眼睛了。 田复燃:真没想到徐林和李队都是顶级富婆。顾警官你要抓住李队啊,李队这么有钱,人还这么低调,和那个自恋狂魔徐林完全不同,简直万年难遇。说实话,要不是我在玫瑰公馆遇到李队,我很难想象她是这种级别的富豪大佬。 顾思周:难道玫瑰公馆的房子就不能是我的吗?傲娇撇嘴.jpg 田复燃:你说的人和我认识的透支信用卡买水军的人,是一个吗?用脚趾想房子肯定是李队的。 顾思周:你这么一说……我居然有点不敢表白了叹气.jpg畏畏缩缩偷窥.jpg 田复燃:为什么? 顾思周:因为我怕被认为动机不纯。 田复燃:喜欢一个人本来动机就不纯啊,你不图点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觉得你是馋她身子,捂嘴偷笑.jpg。毕竟李队身材那么很好,简单的警服,穿得都像高定,气质绝了。 “你们俩后面又聊什么了?”李知著再次凑过来。 顾思周瞬时把手机背到身后,慌忙说,“没什么,后面就是闲聊了,和案子没关系,一点关系没有。” 李知著目光在顾思周身上打量,“你们是不是说我了?” 顾思周嘿嘿一笑,“她说没想到你是个大富婆,不知道钱从哪里来的。” 顾思周只听李知著提起过她开武馆的姥姥,李知著从未提起过她的父母。顾思周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开武馆真的这么挣钱吗?能让李知著住在玫瑰公馆?但是顾思周不敢问,尤其是决定表白后,她怕自己问完,像是觊觎李知著的财产。 李知著:“都是继承来的,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我到底继承了多少财产,反正我也不关心这个。这个公馆是我姥姥的助理帮我选的,车也是,就是这样。” “那……你父母呢?” 李知著说得随意,“不知道,我姥姥从来没和我提过。我小时候也问过她,但她回复只有一句话‘好好练功,别的不要想’,久而久之,我也不问了。” 第86章 掉马 尽管李知著说得毫不在意,但顾思周却从这简短话语中想象一个小孩对父母的渴望,最后失落而回的孤独。她自己至少在9岁之前,是有最爱她的妈妈和爸爸,有总是把她抱在怀里说“我的宝贝孙女”的奶奶,可是李知著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许在她长大的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她表露过爱意。 顾思周回想起李知著少时的录像,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小小年纪,眼神就那么凌厉,凌厉中有那么一丝孤独,原来源头在这里。 顾思周仿佛看见那个眼神凌厉的小姑娘一个人站在红色夕阳之下,默默看着别的孩子和父母一起回家。 夕阳把小姑娘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她从未向别人诉说的孤独和渴望。 李知著:“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顾思周缓缓握住李知著的手,小心翼翼问,“你小时候,有人抱着你,夸你真棒吗?” “没有。我姥姥……”李知著回想下,“她总说‘差点意思,继续练’”。 顾思周站起来,轻轻抱着李知著,把她的头轻环在胸口,手缓缓抚着她的头发,“宝贝,你真棒,是最棒的,我永远最爱你。” 李知著:“你这是干嘛?” 顾思周:“想象一下你小时候,把一件事搞砸了,然后很恐惧时,有人这么对你说,闭上眼睛想象下。” 李知著轻轻闭上眼睛,回想起她五岁时,第一次和武馆里一个八岁的男孩对打,被打得鼻子哗哗流血。她惊恐地捂住鼻子,但是血依旧从手指缝隙冒出来。她的姥姥站在不远处,目光冰冰冷冷地看着她。 那个时候,她多希望姥姥能过来,看看她,安慰下她,可是姥姥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地,用一种失落的目光看着她。 李知著幼小的心海在慢慢地结冰,柔软在逐渐褪去,被寒冷驱逐。 就在这时,她看见眉眼温柔,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人蹲下来,她用纸巾擦了擦她的鼻血,用手指摁住她的鼻根部,声音轻柔,“捂住是止不了血的,我帮你摁一下,也许能止血。” 果然,李知著发现自己鼻子不出血了。 “走,我带你去洗洗脸。”她拉着李知著的手来到水龙头前,用沾湿的纸轻柔地帮她擦脸上的血迹。 李知著垂眸不敢去看她,“我……我被打败了。” “没关系的,没有人可以一直赢,失败又不是丢人的事。”她轻柔地擦着李知著的鼻血,缓缓说。 “可是……姥姥……” 李知著话还没说完,被她轻轻地揽在怀里,“宝贝,你真棒,是最棒的,我永远最爱你。” 现实中,温柔的声音继续从头顶传来,“不管你失败也好,成功也罢,你在我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爱你,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李知著瞬间泪如雨下。 已经融化的心海,嫩绿的小草正在钻出泥土。 顾思周依旧抱着她,她感受到身前睡衣的温热,她知道她的女神再次落泪。她不是故意让她哭,她只是想把这份爱的力量传递下去,因为何其泽就是这样从小鼓励她,虽然何其泽陪在她身边时间不长,但是每一次,当顾思周感到恐惧、挫败的时候,何其泽都会对她说: “我家软软是最棒的。” “软软是妈妈的骄傲。” “妈妈永远爱软软。” 何其泽对顾思周说的每一句话,顾思周都记得,这些话一直支撑着她,让她在无数个阴暗迷茫,想要走上歧路的时候收回脚步。 也许歧路更好走,但是顾思周知道,如果自己走上去了,她的妈妈会对她彻底失望。她不能用她妈妈当年打击的手段去复仇。 “谢谢你,软软。”李知著恢复下情绪,缓缓推开抱着自己的顾思周,她擦了擦脸上的余泪,“抱歉,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没关系,湿了更凉快。”顾思周向后退了一步,在床上坐下来。 李知著:“你小时候,有人这么对你说吗?” “我妈妈就是这么鼓励我,安慰我的。” 李知著:“怪不得你成为这样强大又充满力量的人,你妈妈真伟大。” 顾思周犹豫一下,向前凑了凑,“那……你……”你愿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 顾思周余光瞟到自己摁在洁白床罩上的黑手爪子,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不行不行,现在表白时间地点都不对,不能留遗憾。 顾思周又悻悻坐回去。 李知著:“我什么?” “没什么。”顾思周拿起自己手机,打开看,“田记者问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你困吗,不困的话当然越早越好。” “我不困,那我现在约她。” 顾思周手指快速在屏幕打字,“没想到我吃WildFire的瓜,居然吃到她身上。” 李知著:“吃瓜?” “是啊。”顾思周发完信息放下手机,“WildFire影响力特别大,很火,有很多死忠的狂热粉丝。这些粉丝虽然不会像明星饭圈那样给她应援,但是会给她打赏,说做她报道经费,让她继续深挖黑幕新闻。” “然后……”顾思周笑起来,脸上透着吃瓜的高兴模样,“有个粉丝,给她打了很多钱,和她表白说很喜欢她。” “结果,她吓得赶紧把钱给粉丝退回去,把打赏功能关了。” “这个粉丝被其他粉丝攻击,说因为她,所有人都无法给WildFire出经费了。WildFire还站出来为那个粉丝说话,说自己其实不缺钱,关闭打赏功能实际上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有操作。感谢了一大圈的人后,这个事才平息。” 李知著:“这么多人喜欢她?” “嗯,很多人。因为WildFire从不来为追求火爆话题做新闻,她的每一篇新闻都很有意义,用粉丝的话说,像是一件艺术品,我就是她忠实粉丝。”顾思周若有所思,“等我去找本书,朝她要个签名,真没想到,原来大神就在我身边,哈哈哈哈……” 李知著酸溜溜,“你喜欢的人还不少。” “但爱的人只有一个。”顾思周兴冲冲从床上站起来,“我回去找书啦!你再睡一会儿,到点我叫你。” 李知著看着顾思周蹦蹦跳跳的快乐背影,心想自己可能是她喜欢的人之一,就和WildFire一样的存在。 * 徐林刚到律所,在办公桌前坐下,郑扬给她端过来一杯手磨黑咖啡放在桌子上。 郑扬:“徐律,今天法律援助中心那边联系说还有三天就到我们了,你看让谁去合适?” 徐林听郑扬说话时点开手机微博刷了下,随手点进消息,随之看到WildFire发过来的信息。 “徐律?” “徐律?” 郑扬轻声叫她。 “嗯?”徐林恍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法律援助中心那边,我们派谁过去?” “我去吧。”徐林拿起手机盯着屏幕。 郑扬:“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徐林把WildFire发的信息反复看了两遍,她想如果WildFire真的有危险,一定会自己发出新闻,而不是发给粉丝。 她为什么要发给粉丝呢? 徐林想不通。 WildFire很少发新闻,但是每次发的新闻都会引起轰动,而这一次,她对准了蓝展集团。蓝展集团的控制权是徐林的舅舅费尽心机,把她妈妈送进监狱才得到的。 WildFire目标是蓝展集团,这和徐林目标一致。 徐林略思片刻,再次鼓起勇气给WildFire发消息: WildFire你好,我是其徐如林,你真的处于危险之中吗?需不需要我帮忙?也许我可以帮到你,而且我对你发的新闻非常感兴趣,我们方便见面聊聊吗? 徐林之所以提见面,是因为WildFire之前透漏过生活在黎城。 不到一分钟对方回复:你好,其徐如林,我想……见面聊并不方便。 徐林:你是因为我之前的表白而不想见我吗?我这次只想聊聊你私信发的新闻,因为有些话,不太方便打在屏幕上。 WildFire:不是……原因有点复杂,总之,不能见面,真抱歉。 徐林:你是怕我向别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是吗?因为你经常做卧底,所以不能公开自己身份?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对方不再回复她。 徐林被再次被拒绝,这已经是WildFire第二次拒绝她。 第一次,她鼓起勇气在微博上对WildFire表白,引来了上百万人的围观。 WildFire虽然没有正面回应她,但是却把她表示真心的打赏全封退回,匆忙关掉打赏功能。 徐林成了被群嘲,被群起攻之的对象。 那是徐林人生第一次对喜欢的人表白,最终以失败狼狈收场。 自那以后,她暗自发誓,就算是再喜欢,再欣赏一个人都不会主动表白。 不过,表白失败,被人谩骂,并不影响她继续欣赏WildFire。 徐林点开她黑底熊熊燃烧的头像,盯着头像看了一会儿。 一道灵光从她脑中闪过,她不觉得惊恐瞪大眼睛。 燃烧的火焰! WildFire——野火! 燃烧,田复燃? 徐林回想起早上她和田复燃提起WildFire时田复燃的异常反应。 瞬间,徐林肾上腺素激增,身体刷的出了一层冷汗。 第87章 什么继承人? 不会吧。 不会这么巧吧,田复燃怎么……怎么可能……是WildFire! 根本不可能! 在徐林的心中,WildFire是那种沉稳冷静,洞察力强又睿智的人,和疯疯癫癫的田复燃完全不一样。 如果WildFire是智慧高贵杜宾犬,田复燃就是一条哈士奇,完全不是一个品种,怎么会是一个人? 徐林感觉手脚发麻,根本不受控制。 她坐在那里缓了好久,思索片刻,下了很大决心才拿起手机给WildFire继续发消息: WildFire,我想见你,我们真的不能见一面吗? 消息发过去之后,徐林点屏幕的指尖微微颤抖,牙齿不受控制打颤,发出“嗒嗒嗒”的声音。她紧握着手,用力咬紧牙关来克服这种全身的颤栗。 紧张…… 忐忑…… 徐林像是被人架在绞刑架上,下面烧起烈火,被活活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徐林而言,等待的时间相当漫长,像是度过了一整个纪元。 终于,消息弹出: WildFire:你确定吗?你再好好想想,千万别后悔,我主要是怕你接受不了。 徐林看到这样的回复,心里早已有了结论,复杂情绪瞬间涌上。 徐林:确定,希望越快越好。 WildFire:那我去找你吧,等我到你律所楼下联系你。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徐林收到田复燃的微信:我到了,在楼下咖啡店等你。 两个人因为车祸加的微信,从来没有发过信息,因为后续沟通都是郑扬和田复燃联系,这是田复燃第一次给她发信息。 徐林从办公室出来,郑扬立刻从工位站起来。 徐林:“我出去一趟,不用你陪我。” 徐林等电梯的时候给自己做了很久心理建设,这才摁下按钮。她如平常一样走进咖啡店,进门便看到田复燃坐在一条长长的高脚桌旁,双脚还在小幅度摆动,一副很惬意的样子。她已经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看来是回去家了。 徐林深呼一口气,走向她*。还没等她走进,田复燃已经转头看向她,冲她笑,有些坏,但没有嘲笑挖苦的意思。 徐林走到她旁边,坐在高脚椅上。 田复燃先开口,“你好,其徐如林。” 徐林:“你好,WildFire。” 田复燃:“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徐林面色如常:“没有,只是没想到而已。” 徐林犹豫片刻解释,“我之前对WildFire的表白……” 田复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的。很多粉丝都猜我是个男的,我想你也这么认为的,而你又不喜欢男人,现在想来更是动机不纯,你给我打赏那么多钱,应该是想利用我的舆论影响力吧。” “对,对,就是这样,你想的没错!我怎么会喜欢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博主呢,我就是想利用你。不过……从你发 第1篇 新闻,我就知道你是女的。” 田复燃露出一丝惊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林:“视角,你看待问题的视角是女性视角,虽然报道特别中立,但是通过视角还是能察觉到。只是你这些报道很多都需要长时间的卧底,潜伏,需要面临很多危险,大众普遍认为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肯定是男人。” 田复燃:“那你找我,是想用WildFire的影响力吗?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做这个号,就是为了发自己想要挖掘的新闻,不想成为任何个人和组织的工具,就算是现在,我也坚持这个原则,不会动摇。” 徐林拿出手机,手机屏幕显示的是WildFire发给粉丝的私信:“这个蓝展集团的新闻,是真的吗?” 田复燃不由得警觉起来,“蓝展集团是你的客户?你是来下律师函的?” 徐林:“不是,我想搞垮蓝展集团,确切的说,我想送蓝展集团的实际控股人凌星航进监狱,所以,我想和你合作。半年前,我注意到你的微博,发现你有这方面能力,之所以表白,是想让你帮我深入调查蓝展集团。” 田复燃小幅摆动的小腿停下来,放在高脚椅上,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徐林:“因为我妈妈是凌星启,凌星航是我的舅舅。” 田复燃不由得睁大眼睛,她之前调查过蓝展集团,对蓝展集团有了解。 蓝展集团的实际控股人是凌家,凌星航是凌家掌舵人,在他之前是凌星启。蓝展集团最初做商贸起家,但现在以商业地产为主,能有今天的发展,是凌星启掌舵时确立的发展战略,提前在房地产布局,才有今天龙头地位。只是凌星启因为偷。税。漏。税被判刑,在看守所时自杀了。 田复燃:“难道当年你妈妈……是被害的?” 徐林眸色暗沉,“对,是被凌星航害的,是他……间接导致了我妈妈的死,我要给我妈妈报仇。” 田复燃:“你想让我帮你调查他们的财务问题?用同样方式把他送进监狱?” 徐林:“你手里不是有比财务问题分量更重的案子吗?那个一家三口死亡案,是不是真的?” 田复燃:“这件事……我约了顾警官和李队,等她们过来,我们一起说。我图省事,把她们也约在这里,她们快到了。” 徐林:“关于这个案子,后续你想怎么做?” 田复燃:“看看能不能通过现有手上的证据,让警方重新调查。” 徐林:“就算可以重新调查,判定是他杀而不是意外,也不能把凌星航送进监狱。” 田复燃:“我压根没想把他送进监狱,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只是不想让那一家三口冤死,更不想让更多人因为凌星航的黑恶势力受到迫害。” 徐林:“斩草除根,凌星航就是颗毒瘤,他不除,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害,我手里收集到他很多违法犯罪的证据,只是不能直接证明是他主使。” 田复燃认同点头:“凌家在黎城根基深厚,属于豪门,公检法都有自己的关系,若是没有直接有力的证据,想把他送进监狱很难,几乎不可能。” 徐林沉眸,指尖不由得紧紧扣进手心:“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来撬开他的嘴。” 田复燃连忙双臂抱在胸前,“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我可不干啊!我坚决不陪中年老男人睡觉!” 徐林瞥她一眼,“那你还去陪酒?” “不陪酒怎么搞到证据!” 徐林:“是这个案子的证据吗?” “是啊,等她们来了,我放给你们听。” 田复燃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到和顾思周约定时间,又往门口扫了眼,果然看到顾思周和李知著,她冲着两个人摆手。 顾思周怀里抱着一本《公众舆论》兴冲冲跑向田复燃,看到田复燃身边坐着的徐林,愣了下,“徐律师也在啊。” 顾思周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田复燃。 田复燃笑了,“没关系,她知道了。” “咦……”顾思周歪了下小脑袋,“徐律师也知道,难道也是WildFire的粉丝吗?” “这个都不重要,”田复燃赶紧把话题转走,“我们聊聊那个案子?” 顾思周把书和笔递出去,“你先帮我签个名,田记者,真没想到你居然就是WildFire,感觉你和WildFire根本就是两个人。” 田复燃接过笔,翻开书页,利落写下WildFire,嘱咐她,“这个事不要和别人说了哈。” 顾思周收回书,“放心吧,只有我和小徒弟知道,绝不会告诉别人。” 田复燃和徐林从长椅上下来,四个人找了个角落桌子坐下来。 顾思周先开口,“田记者,你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 田复燃拿出白色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后把耳机递给顾思周,顾思周接过,很顺手把另一只耳机给李知著。 徐林想要去拿耳机的手停在半空中,微有不满看向田复燃。 田复燃连忙安抚:“先让警察听吧。” 耳机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在这轰乱的声音里,夹着两个男人说话声。 “哥,那家钉子户虽然处理了,但是还有两家,要不要一起做掉?” “用你的脚趾想想,连续死好几家,还怎么制作成意外!” “那……那怎么办,凌总不是让我们——” 啪——耳机里传来清脆的巴掌声,随后是酒瓶滚落摔碎的脆裂声,以及肉捶在坚硬物体的沉闷声,在这些声音中,听见男人发狠威胁,“都和你说多少遍了,不要直接说名字……” 录音到此为止,李知著和顾思周同时摘下耳机,田复燃接过耳机,递给徐林。 顾思周:“田记者,这个录音你从哪里得到的?” “从High light,我在那里当陪唱,偷偷在他们固定的包房里放的录音器。” 李知著:“昨天晚上,跑得飞快的,果然是你们两个。” 田复燃悻悻说,“本来我想在那里多做几天,看看还能不能有新证据,没想到你们突然查店,打乱了我的计划。” 顾思周:“田记者,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的死有疑点?” “从微博私信,我的微博私信总是有人给我发各种新闻线索,其中有一条求救私信,说他们父母被因为拆迁被黑恶势力威胁,让我救救他们。我按着他提供地址过去后,发现他们已经死了。我在附近调查一圈,说有个叫豹哥的团伙之前常常过来威胁他们。我跟踪他们一段时间,发现他们有时候会和蓝展的人在High light见面,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顾思周:“这个证据其实并不充分,甚至连让警方重新调查都有困难。” 田复燃:“所以,我没有公然发这个新闻,而是发给我所有粉丝,我想看下蓝展集团对此事反应。” 顾思周才意识到,在座的四个人,估计得有800个心眼,田复燃看起来平时咋咋呼呼的,毫无城府,结果是WildFire本人,深不可测。 徐林:“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凌星航开口承认自己的罪行,不过……”徐林看向李知著,“需要李队帮忙。” 李知著自从进来一直没有说话,听徐林这么说才开口,“如果蓝展集团有违法犯罪行为,我们会尽自己的责任去调查。” 徐林:“李队,我需要你帮忙,不是以你警察身份,而是李家在黎城的唯一继承人身份。” 田复燃和顾思周有些懵,异口同声问,“什么继承人?” 李知著刚刚温和的神色瞬间变得暗沉:“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林歉意垂眸,“对不起李队,凌家势力是在太大,我为了给我妈妈报仇,推算过一切可能,最大的可能是有李家的支持,所以,我找到了陈女士,陈女士没有告诉我你具体身份,她只和我说,你以后也许会住在玫瑰公馆。” “我们走。”李知著率先站起来,对顾思周说,“回家了。” 第88章 都听你的 顾思周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依旧跟着李知著一起站起来。 徐林看着她们离开,紧紧抿着唇,大拇指指甲死死嵌在食指上,抠出一道血痕,但是没有上去求一句。 田复燃扫了徐林一眼,站起来喊,“哎,等一下。” 她追上李知著她们,“李队,你们今天是来找我的,我们还没聊完,你们怎么就走了?” “改天再找你。”李知著手拉着顾思周的手臂,依旧要和顾思周离开。 “顾警官,”田复燃上前一步拦住她们的路,眼睛紧紧盯着顾思周,“你也要走吗?这件事也许李队不想参与,但你也不想吗?录音你们也听到了,那一家三口肯定不是意外死亡,你也不想管吗?” 顾思周听到“李家继承人”这五个字有些懵,她不清楚这五个字的含量,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徐林私下调查李知著,从李知著的角度看,的确让人反感。 现在田复燃拦着她,其实就是在拦着李知著。顾思周回身看向徐林,想看看她什么态度。 徐林褪去了所有的锋利,黯然坐在原来座位上,扭头看向窗外景色,一滴晶莹的泪线从她脸颊划过。 顾思周看到这样的徐林,想起自己,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有势力可以借助,来完成自己的目的,而为了完成目的,她也的确做了很多不光明的事,就像徐林。 顾思周很挣扎,看向李知著,“小徒弟,李家继承人的身份是需要绝对保密的事情吗?” “不是。”李知著回答得很干脆。 顾思周小心翼翼说,“那……我们要不要听听徐律师怎么说?如果她说得太过分,我们就不要理她了。” “好。”李知著更是干脆,转身往回走。 田复燃:……??? “李队,你这就同意了?”田复燃跟着她们往回走,不可思议问。 “嗯,我听思周的。”李知著拉着顾思周回来,重新在桌子旁坐下。 田复燃抽出一张纸递给徐林,徐林并没有接。 田复燃威胁,“擦擦,别傲娇了,你不擦我亲自上手了。” 徐林不情不愿接过纸擦了擦脸上泪痕。 田复燃也坐回来,“顾警官,你的面子好大啊。” 顾思周也没想到李知著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她贴着李知著耳朵悄悄说,“你别勉强自己。” “不勉强。”李知著温柔的眉眼只对顾思周才会有,“我没想到陈姨会把这种信息告诉陌生人,有些不爽而已。” 顾思周好奇问,“陈姨是谁呀?” 李知著:“我姥姥的助理,就是帮我选房子和车的人,她在我回黎城之前去世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徐林,你说说需要我做什么。” “等等!”田复燃举手,“在这之前,能不能解释下什么叫李家在黎城唯一继承人?” 顾思周认同地点了下头。 徐林:“你们可以把凌家当成是黎城豪门圈的新贵,豪门圈也分三六九等,那些有着几百年家族历史积淀,才是黎城豪门圈真正的贵族,李家是黎城豪门圈之首。” 田复燃脸上一个大写的what,顾思周也是震惊到微微张着嘴。 徐林继续说,“李家本家在香港,家族枝脉很多,但在黎城只有一脉,继承人只有一个。但是这个继承人很神秘,从来不露面,不参与任何活动,没人知道她到底是谁,其他家想要巴结,都找不到人。” 顾思周听得傻眼了,转向李知著求证,“她说的是真的吗?” 李知著点了点头。 顾思周知道李知著有钱,但没想到是这么个有钱法,简直震碎了她的三观,她现在脑补下豪门电视剧,把豪门千金阔太和眼前李知著做对比,完全贴不上啊。 田复燃眨了眨眼,“李队,我一直以为你是煤老板的女儿,我真的错了,原来你在食物链的顶端。” 徐林:“李队,凌星航这些年做生意不择手段,逼死下游供应商,拖欠农民工资,行贿,恶意欺压拆迁户,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但是这种罪行无法让他直接受到惩罚,只要不是他亲口承认,他就有各样的方法逃脱法律制裁,我需要他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而你李家继承人身份是最好的诱饵。” 李知著轻笑:“徐林,你这盘棋下得可真大。” 徐林没有任何隐瞒,“凌星航害我妈妈进监狱,间接造成我妈妈的死亡,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李知著:“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帮你?” 徐林:“我不肯定,我不肯定任何事,变数随时发生,你是我现在审时度势想到的最优方案。我不知道作为李家继承人,我到底有什么利益抛出去,你才会感兴趣帮我。所以,我没有提出事成后的好处,不过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 李知著转向顾思周,“思周,你说我要不要帮她?” 李知著话落,徐林和田复燃齐刷刷看线顾思周。 “嗯!”顾思周有点不知所措,“如果我说帮……” “那我就帮她。” “那要是不忙呢?” “那就不帮。” 顾思周指着自己,“我说了算?” 李知著眉眼温柔点了下头,她看向徐林,眉眼再次变得冰冷,“虽然你在布局,但执棋人并不是你,要不要帮你,我听思周的。” 顾思周瞬时觉得压力好大,她记得最初来见田复燃是聊那个煤气中毒案子啊,现在怎么变成她作为执棋人去复仇了!!! 顾思周想了想问,“他真的拖欠农民工工资吗?” 徐林:“岂止拖欠,还动用黑势力威胁恐吓那些一直讨薪的农民工,用他们家人的安危威胁他们。” 顾思周气不过,“他既然有钱动用黑势力,为什么不给农民工工资!那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徐林:“因为黑势力可以帮他敛财,农民工只会耗财。凌星航是个资本家,”说到这里徐林看向田复燃,“资本家都是趴在人民身上的吸血鬼。” 顾思周转向李知著,还没有开口,李知著先说,“我们帮她。” “太好啦!”田复燃拍手,“我就知道,李队和顾警官肯定会出手的。”她用手肘碰了下徐林,“哎,徐林,人家都答应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林不可置信看向李知著:“你真的……答应我了?” 李知著:“是思周答应你了,不是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徐林发红眼角更红了几分,“谢谢你们。”她又加了句,“谢谢你,顾警官。” 挣扎两秒,她看向田复燃,“谢谢你,田复燃。” 徐林扫了眼四周,确定她们这桌旁边没有人,才低声说,“我是想让你用李家继承人的身份去见凌星航,假意合作,以田复燃报道案件为由为难他,一步步从凌星航口中诱他亲口说出自己的罪行,然后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 徐林说完五六秒,田复燃催她,“继续说呀。” 徐林怔了下回,“没了。” 田复燃:“嗯?就这……” 徐林:“我手里还有其他凌星航的违法犯罪证据,这些都会一起交给警方。” 顾思周补充,“这些其实就够了。” “哎——”田复燃长长叹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们、你们,一个刑法律师思维,一个警察思维,怎么就没有媒体思维呢?” “徐林,你也说了凌星航在公检法有自己的势力,这些证据虽然充足,但是你怎么保证审判公信力呢?我和你们说,要是等凌星航真的被判得不疼不痒那时候再采取别的行动就晚了!必须现在就给他们施压!” 顾思周:“田记者,你的意思是?” “用舆论,把这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人都关注这个案件,用舆论的压力去监督审判,虽然不保证结果,但至少有些作用。” 徐林:“你想怎么做?” 田复燃:“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现在只是撒出去一些小线索,等待舆论发酵,用不了多久,蓝展集团就会公开回复我私下发的文章,这必然会引起更多人关注,然后我再公开回应,一点点爆出自己手头的证据,把公众关注度拉到最高。这么多眼睛盯着他们,他们想暗箱操作,也得有忌惮。” 徐林:“你不是不想被利用吗?这么做就像是我在利用你。” 田复燃:“我不觉得被你利用,我也想为社会除害,这和我原则一致。” 徐林:“我怕你没爆料完,号就被封了。” 田复燃笑了,“野火怎么会灭,只会越烧越旺,这个你不用操心。” 徐林:“一周后,凌家会在西羽湖畔的别墅庄园举办一个晚宴,他会邀请几乎黎城所有豪门圈的人,李队在这个晚宴上出场,是最合适的。” 顾思周看了看自己的女神,“我觉得不合适,小徒弟她是刑警,而且以前还……”顾思周吞下掉“上过热搜”这个四个字继续说,“她只要出现,我想凌家很快就能查出来她身份,用这种身份和凌星航接触,他会上道吗?怕都怕死了。” 徐林咬了咬下唇,“的确,我只考虑了李家人的身份。” “其实未必需要我本人出场……”李知著嘴角含着笑,看向顾思周。 顾思周连忙摆手,“我不行,我不行,我根本没那个气质,我怎么像豪门女王?” 田复燃若有所思,“最好是看着就不像好人,而且很难一时查清真实身份的人。顾警官去也不合适,去了也是绝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知著笑意更浓,手揉了揉顾思周的脑袋,“我没说是你,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我有个合适的人。” “谁啊?” “我们换个地方,我让他过来,既然要隐秘点,在这个咖啡店不合适。”李知著说完,先一步站起来,“去我的安全屋。” 田复燃拿起手机,“我们四个先建个群,这样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很快,四个人的群建好了,李知著把安全屋地址发在群里,四个人朝着安全屋出发。 顾思周刚坐上车,手机弹出田复燃的私信:天了噜,如果这都不算爱! 顾思周??田记者,你发错人了吧? 田复燃:没发错,就是给你的,我今天发现李队真的超爱你的!!!她那么大一个队长,那么大一个顶级豪门继承人,居然听你的!!!我都有种,你让她去死,她都会去的错觉了!!!! 田复燃:你快表白吧,李队准一口答应! 田复燃:就差一层窗户纸,赶紧捅破! 田复燃:从此以后,你就是正式加入豪门圈了!!!豪门阔太,233333,我要抱你大腿!!!富婆! 顾思周盯着田复燃不停弹出来的消息,已经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第89章 如果这个世上有后悔药 她现在后悔死了—— 后悔没有早点表白!!! 现在,她知道李知著不仅是有钱的刑警队长,还是黎城顶级豪门的继承人,在这之后表白,岂不是显得自己动机更不纯了!徐林最初说起李家继承人身份的时候,李知著十分反感。 顾思周又重新脑补下李知著从小到大的经历,这回不是没人爱,而是对她好的人都抱着各种各样动机不纯的目的,李知著付出真心,最后发现他们只是惦记她的身份背后的财势,结果黯然伤魂,封锁内心。 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她才要做个神秘继承人,她想要的纯粹的感情。 顾思周原计划下周着手选个浪漫的场地表白,但她却在本周知道李知著豪门继承人身份! 如果按计划下周表白,这简直是明晃晃告诉李知著,对,我就是冲着你的豪门继承人身份去的。顾思周脑补出李知著厌恶的皱眉,用对程克礼那种冷漠语气问,“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李家继承人,对不对?” 然后顾思周怎么解释都显得很苍白,毫无说服力,李知著掉头而去。 啊!!!要死了!!! 我为什么不在集训时她来找我时表白?就在那个宿舍床上,直接亲上去,对她说我暗恋的人其实是你! 我为什么不在和她一起看《朱庇特与卡利斯托》的时候表白,说自己就是那个爱慕阿尔忒弥斯的卡里斯托! 我为什么不在今天早上,在她说“怪不得你是强大又充满力量的人”时问她要不要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 恨! 此恨绵绵无绝期! 顾思周越想越难受,难过到最初用头抵着窗玻璃,现在不停地咣咣撞。 “软软,你怎么了?” 顾思周这个行为举动吓坏了李知著,她放慢车速,靠边停车,她一手拉过还在用额头撞玻璃的顾思周。 “没事,我头疼,撞撞就好了。”顾思周生无可恋,眼里无光。 “那我们先去医院。” “不去,这是心病。”顾思周丧气说。 “什么心病让你用头撞玻璃,你看你,额头都撞红了。”李知著抬手,用掌心给她揉已经泛红的额头,轻声问,“疼不疼?” “疼。”顾思周闷闷地噘着嘴。 “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顾思周:“不要吹了,就算是你给我喷云南白药,也没有用,让我自己静静吧。” 顾思周说着,头歪在玻璃上,叹了口气。 李知著现在对她越好,她就越不敢开口表白,因为表白失败的代价实在是太惨重了,她承受不起。 李知著怎么忍心看着平日里阳光灿烂的小朋友唉声叹气,而不闻不问,像是大姐姐一样耐心关切问,“来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顾思周支起脑袋,生无可恋的目光看向她,“你……还有我不知道的身份吗?除了李家神秘继承人之外的身份?比如说,某个阿拉伯国家的公主?某个国家部级干部的女儿?” 李知著笑了,“你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提,我总不能和你相亲的那个男人,把自己家产都抖出来显摆吧。” 李知著抬手揉了揉顾思周蓬松的短发,“别生我气啦,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啊啊啊啊!!! 顾思周垂头,依旧撅着粉唇,“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层身份,感觉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们根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顾思周顿了下,绝望说,“以前也不是,以前你是大队长,而我只是小民警。” “怎么会!”李知著被她逗笑了,“我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顾思周委屈巴巴,“怎么没有意义,顶级豪门啊,我现在脑补一下香港那边顶级豪门,都觉得和我是两个世界。” 李知著手轻轻揉着她后脑,像是在摸一只受伤的小猫,“你不要想那么多,软软。我在姥姥去世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继承人,我以为我唯一能继承的就是那家几乎招不到学员,快要倒闭的武馆。” “真的?”顾思周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问。 “真的。”怕顾思周不信,李知著重重点了下头,“小时候,我和姥姥住在六十多平米的老房子,就连厨房都是公用的那种。我小时候总和别的孩子打架,衣服特别容易破,我姥姥晚上会在灯下给我缝衣服。我上学的时候,会把用过练习本留下来,用背面做草纸继续用。” “这……怎么可能,徐律师不是说李家积淀好几百年了吗?你小时怎么会过得如此……”顾思周想用“贫穷”来形容,但还是忍住了。 “真的是这样,我读普通小学,普通初中,高中是我自己考的重点,而且当时因为姥姥的武馆招不上人,没有收入,我还想着等上大学以后去兼职,补贴下家用。” 顾思周震惊得嘴成了O字型。 “我高三的时候,姥姥病重住院,我发现姥姥住的是特别豪华的私立医院,还急切劝她,让她转去公立医院,我说公立医院医药费便宜,还可以报销一部分,不要在私立医院浪费钱。” “那你姥姥怎么说?” “她幽幽看了我一眼说住院的钱已经攒够了,不用我操心。不过……她还是走了。” 顾思周:…… “你没有骗我吧?”顾思周还是有点不信。 “真的。”李知著举起手,“要不然我对天发个誓。” 顾思周连忙摁住她的手,“不用,不用,我只是觉得……好不现实,明明日子可以过得好一点。” “我后来想了想,大概我姥姥怕我知道这些后不努力练功吧,不过这都不重要,是不是李家继承人的身份对我也没有影响,我也不希望影响到你。” 听李知著这么解释,顾思周宽慰不少,“我头不疼了,我们继续走吧。” * 发财上次联系李知著,还是他把那两个人打得哭爹喊娘时,他给李知著发信息: 老板,交作业了,要看照片吗? 李知著:不用,他们报警了,我出的警。 发财贱兮兮问:老板,你还满意吗? 李知著再没有回复他。 李知著对他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模样,发财早已经习惯,甚至还爱上这种感觉。 算起来,他回国也有一段时间,本打算收拾收拾走了,没想到收到李知著的信息,让他去码头的安全屋。能在出国之前再见李知著一面,发财激动地换好衣服,骑着摩托车,一溜烟开到码头。 这个码头所在的海域吃水很浅,民国期间曾经繁盛一时,但是随着轮船吨位增加,黎城在其他地方建设深港码头,这个码头便废弃了,没有一个人。 今天的天格外的蓝,万里无云,海鸥在海面盘旋,发出一声声鸣叫,海浪很轻柔的拍打岸边。 发财来之前特意换的纯白T恤,黑色短裤,让自己看起来像好人。 码头上斜放着七扭八歪五颜六色的集装箱,他把摩托车停在集装箱阴影处,倚着摩托车点燃一根烟。他刚抽了两口,便听到汽车轰鸣声,听起来像是个轿跑。 来的人不是李知著,因为李知著没有这样的车。 发财又抽了一口烟,依旧倚着摩托车,只是神色不如刚才那么放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气。如果在国外,他肯定会找集装箱后躲起来看情况,但在国内不用,他料定对方就算来者不善,也没有枪,只要没枪,对他构不成威胁。 一辆蓝色轿跑开过来,发财斜了轿跑一眼,依旧抽烟,颓废又冷漠。 坐在车里的田复燃盯着发财,看着他手臂青色纹身和右耳一排耳钉问,“他不会就是李队说的那个人吧,怎么看起来不像好人?” 徐林:“你不是说要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吗?” 田复燃:“这也太不像好人了,我们还是别下车了,总感觉不安全。” 田复燃在群里发信息:你们到哪里了,我们已经到了,看到一个男人在这里,不像好人。 顾思周:马上到了,实在不好意思耽搁些时间。 很快,一辆银色的轿车开进来。 发财看到这辆车后立刻掐灭了手中的烟,冲着轿车跑去,一边跑一边挥着手,“老板,老板,我在这里,在这里。” 画风瞬间变了。 看起来——挺贱的。 声音——也贱。 田复燃吐槽:“怎么刚才看起来像头孤狼,现在看起来像条摇尾巴哈巴狗?” 银色轿车停下,李知著先下车,其他三个人也从车上下来,围了过来。 李知著:“就是他,怎么样?” 四双审视的眼睛,在发财身上扫来扫去。 发财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凝视的局促,她们看他的目光,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徐林双臂抱在胸前问:“胳膊上的纹身能去掉吗?” 发财刚想回绝,李知著平淡问,“能吗?” 发财舔了下唇,嗫声回,“能。” 顾思周:“耳朵上的那一排耳钉,可以摘下吗?” 发财见是老板娘发问,更是乖巧回,“能。” 第90章 就算是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上你的 田复燃:“其实吧,我不关心他的外貌,我只关心,他能套到我们想要的话吗?怎么感觉他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发财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侮辱过,默默攥紧拳头。 李知著:“智商还可以,这点不用担心。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他了。” 徐林走近李知著低声问:“凌家能查出来他真实身份吗?人可靠吗?万一被凌家收买了怎么办?” 李知著:“放心,警察都查不出他的身份。他非常可靠,不会被凌家收买。” 发财看四个人一边打量他,一边窃窃私语问,“老板,你们要让我干什么?” 李知著:“去演戏,作为李家的继承人的代理人出席晚宴。至于到那里怎么说,徐律师,我们可以一起指导他。” 徐林:“我会根据凌星航的性格特点编一*套话术,到时候按照话术,再配合点随机应变。” 发财兴奋搓着手,“参加晚宴我喜欢,那是不是要穿得正式点,老板,我觉得我得好好收拾一下。” 李知著:“我会联系人帮你安排,这点你不用操心。” 徐林:“李队,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权当度假了,去放松放松。” 李知著扫了眼还有些沉闷,看起来不太高兴的顾思周说,“好,那带我们去吧,正好思周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 田复燃:“那我们就各司其职吧,加油姑娘们,舆论这块就交给我了。” 徐林停顿片刻才开口,“你也一起去吧,田复燃。” 田复燃:“我就不去了,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 徐林:“去吧,这次也算我们并肩作战,作为战友怎么能缺席。” 田复燃刚要开口继续拒绝,徐林先她一步说,“衣服我帮你选,别的都我来负责,算做感谢你,谢谢你这次能帮我。” 顾思周:“去吧,田记者,大家一起去也有意思呀,你不去徐律师多无聊。” 田复燃:“我不觉得我不去她会无聊,相反,我不去你们应该会更自在一点。” 顾思周:“怎么会,大家一起去才热闹,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田复燃为难:“好吧,那……我去。” 开车回去的路上,田复燃在群里说:李队,顾警官,徐林要带着我去挑晚宴的衣服,你们有吗? 顾思周看到消息问:“小徒弟,你有出席晚宴的衣服吗?” “没有。” 顾思周:“我倒是有,上次小姨给我买的裙子可以穿,那你要不要去买一件?” 李知著想了下,拿起手机打电话,接通电话后说,“我想挑出席晚宴的衣服。” “好,我们一会儿就到,让他们准备吧。”李知著挂断电话对顾思周说,“让她们去水泉路的P&K工作室,我们去那里挑衣服。” 顾思周把这个消息发出去后,田复燃私信她:顾警官,徐林说这家工作室的高定礼服都是百万起步,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本来我也不想去那个晚宴,你们玩得开心点。富婆们的生活真刷我三观啊…… 顾思周:这么贵嘛,我的老天!我花一万六买条裙子感觉已经是天价了。算了,我也不去了。 田复燃:你这未来豪门阔太和我怎么能一样,你去肯定不用你花钱啊,怕什么,挑最贵的买! 李知著瞄了眼顾思周,发现她又在鬼鬼祟祟发信息,心里有点不高兴。 “软软,你和谁聊天呢,总是抱着手机。” “和田记者,她说P&K工作室的衣服太贵了,她不去了。” “既然这个计划是大家一起订制的,当然一起去,你和她说她们的衣服我买单。” 顾思周心想,这百万巨款,自己得七八年才能挣回来,就被李知著送人了???她花钱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李知著拿起手机,摁住语音键说,“今天我请客,你们随便挑。” 田复燃:李家继承人果然不一样,豪气得很!不过徐律说她和我的不用你,你还是管顾警官吧,毕竟她是要透支信用卡给你买水军压评的人。 李知著扫到这条信息,看向噼里啪啦打字的顾思周。 “软软,田记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透支信用卡买水军压评了?” 让田复燃把这段话撤回去的消息还没发出去,顾思周便听到李知著的质问,她只好垂头说,“就是你空手夺白刃那次,我怕大家认出你,再网暴你一次,所以想着买水军压评。” “透支信用卡?” “没有,我只是当时计划透支,但是后来舆论风向变了,我一分钱没花。” 李知著又感动,又有点生气,“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顾思周垂头,搓着手指,“我不想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到你,我想一个人把他们挡住。就算你不在乎他们在网上骂你,可是……可是我在乎,我不想让他们骂你,一句也不行。” 看着顾思周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李知著眼窝再次滚热,顾思周总能无意间触及到她最柔软的心窝,明明那是李知著最坚硬的地方。 李知著抬手揉了揉顾思周的头说,“那以后有人再在网上骂我,我自己搞定,我保证你不会看到一个评论骂我。” 顾思周依旧垂着头,“我们还是争取别上热搜,咱们又不是明星,不需要博人眼球关注。” “好……我答应你,以后行事谨慎些,不再做出格的事。”李知著声音含着宠溺的轻哄。 “其实当时还真有人骂你,但是不知道怎么风向变了。”顾思周回想当时田复燃语气笃定让她别着急,忽然想到什么,直接点开微博去翻WildFire的动态。 果然看到WildFire针对这件事发声,而且同时@好几个大V账号。这些大V账号粉丝量高,也都纷纷表态。 WildFire的微博除了自己的新闻,从来不转发任何微博,这是她第一次转发评论,并且@其他博主帮忙一起转发,而且一连发了五条。 看到这里,顾思周感动极了,她吸了吸鼻子说,“原来那时风向变了是田记者帮忙,田记者用WildFire的账号发声。” 李知著:“所以说……更是要好好感谢她。” 顾思周突然来了好奇心,“我去看看当初给WildFire表白打赏吓得她关打赏的粉丝,看看她收到WildFire私信后是什么反应。” 顾思周记得有个超话专门说过这个事,便去搜,很快搜到,她翻着超话里的评论,找到一条网友的评论: @其徐如林,收起你那满身的铜臭味,离WildFire远点,要不是因为你,我们还能继续给他打赏!害群之马! 2L:是啊,以为自己有两个钱了不起吗,WildFire是在乎钱的人吗!WildFire要的是真相! 3L: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4L:别管她,愿火神的光和热永远照亮我们。 5L:愿火神的光和热永远照亮我们。 顾思周往下翻,下面几乎都是WildFire粉丝的口号,这个口号是WildFire粉丝自己起的,每次大家几乎都以这个口号结尾,看起来像是某个邪。教宣传语,邪性得很。 不过在这个评论里,顾思周找到了那个打赏的粉丝。 其徐如林。 顾思周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发出一声“天啊”的感叹。 “你……知道……给WildFire打赏的那个粉丝是谁吗?” 李知著:“徐林。” 顾思周惊愕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你开天眼了吗?” 李知著:“从你的表情猜出来的,肯定是我们都认识的人,除了徐林,我也想不出别人。” “我是真没想到……原来她们两个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只是谁都不知道。”顾思周嘿嘿嘿笑起来,“我根本脑补不出来徐律师知道后心情有多复杂,哈哈哈……当时她表白的时候,我还围观了呢,印象可深了。” “她怎么说的?” “她当时发微博@WildFire,大致意思说自己很欣赏WildFire,和WildFire有灵魂的共鸣,说WildFire是真正的勇者,还说自己是柏拉图的信徒,想和WildFire做精神的伴侣。啊哈哈哈,我只记得这么多,当时她写了长长一段。总而言之,挺肉麻的。” 顾思周最后给出精准的评价。 “我真没想到徐律那么一个冷冰冰的人,会打出这种很炽热文字,一点也不像她,看来在网上,每个人都是伪装后的模样。” 另一辆车上,田复燃刷着手机,查看舆论态势,不知道怎么的,刷到她徐林表白的那段文字,不由得再看一遍。 曾经,她看这段话时觉得对方是个人傻钱多的神经病,她对徐林说猜测“其徐如林”是想利用WildFire影响力才表白完全是给她台阶下。 但是,现在看着这么炽热的文字,居然读到了真诚。 “那个……徐林……” “你……真的是柏拉图的信徒吗?追求精神恋爱?” 徐林一手随意打在方向盘上,后背靠在椅子上,平淡不经意说,“网上的话你也信?” “我现在看你这段表白……感觉你真的喜欢WildFire。”田复燃避免用“我”这个字,而是一直用WildFire。 “嗞——嘎——”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田复燃被强大的惯性向前推去,手机脱手而出,“噹”的一声砸在挡风玻璃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刺鼻橡胶味。 “老天!你在干嘛!”田复燃惊魂未定大喊。 “红灯了。”徐林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喘着粗气说。 田复燃捡起自己弹落手机,摸了摸挡风玻璃,“还好没碎,碎了我又得赔你玻璃,挡风玻璃和车窗玻璃可不是一个价钱。” 绿灯通行,车子缓步开动,徐林才说,“田复燃,就算是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都不会看上你的,之前的表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已,想要利用你。” 田复燃:“太好了,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还挺困扰。” 徐林:“你困扰什么?” 田复燃:“我本来是直女,对女人没兴趣,但是如果你喜欢我,我就得考虑考虑要不要改变自己的取向,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要是你的话我会考虑的,所以我很困扰。” 徐林:“绝对不存在这种困扰。” * 水泉路上两侧是高大的梧桐树,两边均是欧式风格小洋房。民国期间,一个犹太商人买下这片土地,建了一套套精致的洋房卖给在华外国人,岁月变迁,现在这里已经改成一家家私人高定工作室。 两辆车先后开到水泉路,还没到工作室门口,便看到铺到马路边缘的红毯,红毯两侧站着穿玫瑰金西服样式礼裙的美女。 等她们从车上下来后,这些美女两手交叠放在小腹,同时弯腰。 站在红毯最前面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西服礼裙,微笑迎上她们,“各位女士们好,我是P&K工作室的总监,很高兴今天能为四位尊贵的客人提供服务,几位请随我来。” 走在两边站着躬身做礼的人中间,顾思周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红毯烫脚,脚像浮在红毯上飘过去的。 几个人进去后各自选衣服,做造型。顾思周和李知著选的快,做完后去找徐林和田复燃,她们从服装区出来,走向里面的首饰区,看到徐林拿着一只珍珠耳钉在田复燃耳垂边比量,又拿起另外一只有流苏的银色耳坠对比。 田复燃晃动着脑袋抗议,“穿件衣服就得了,干嘛还得戴首饰,我们又不是去比美的。” 徐林手摁住她的头顶,“别乱动,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你是我带去的人,相当于我的脸,我怎么会让自己没面子。” 田复燃白她一眼,“那你怎么不去管李队和顾警官呢,单来管我?” 徐林双手掰开珍珠耳钉,用力扣在田复燃耳垂上。 “啊呀!疼啊,你能不能轻点!” “疼就对了。”徐林转身,“走,去挑项链。” 顾思周在一旁看着,露出姨母笑,“徐律真的是太傲娇了,哈哈哈,她明明就是为了田记者。” 90-100 第91章 到底藏哪里好呢? 李知著看着顾思周空荡荡的耳垂和脖颈说,“走,我们也去选首饰。” “首饰就算了,咱们平时穿戴有要求的,别浪费钱了。” “那也去看看。” 李知著拉着顾思周走向首饰区域,她一眼就看中放在厚厚透明玻璃罩中,摆在C位的一套首饰。 里面摆着项链、戒指和耳环。项链坠由9颗打磨光滑绿色宝石组成。耳环用小钻石做耳钉,下面吊着两颗水滴状翠绿色裸石。戒指是一枚圆润的绿宝石,灵巧可爱。 首饰上绿色宝石散发出浓艳而柔和的光,让房间里其他的首饰黯然失色。 李知著以前不喜欢绿色,但自从和顾思周在一起之后,她对绿色情有独钟,因为那是生机勃勃的颜色,像顾思周一样。 “就这套了。”李知著语气肯定。 这个工作室里所有东西都没有标价签,顾思周不知道价格,但是放在C位的首饰肯定不便宜。 总监走过来说,“这套祖母绿的首饰,都来自著名的哥伦比亚安第斯山脉木佐矿区,去年从这个矿区开采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矿石,我们拍下这个矿石打造这套首饰,由世界著名的珠宝设计师Carbone设计。” 顾思周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不懂,但听起来就是贵得好几辈子都买不起的样子。 李知著:“拿出来吧。” “等一下,”顾思周拉着李知著走出去几步,压低声音说,“这个首饰,没必要买,连价都没有标,不知道多少钱呢!” 李知著从容说,“一套首饰而已,不至于买不起。” 此时,总监已经打开了厚厚的透明玻璃罩。 田复燃和徐林好奇凑过来看,田复燃感慨,“这个宝石拿出来后,颜色更漂亮了,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李知著拇指和食指捏着小巧的戒指,举到面前。 总监:“戒指的尺寸我们可以调整,只需要把祖母绿宝石更换一下就好。” 李知著拿着戒指看向顾思周,“戴上试试。” 顾思周摆手,“不、不,我不试了。这套首饰看起来就价值连城,是我这种人戴不起的。” 李知著拉住她摆动的手,顾思周想抽回,但李知著力气更大,自己根本抽不回去。 李知著一手握着着顾思周的手心,另一只手缓缓把戒指从顾思周手指戴进去。 李知著徐徐说,“这世上,没有无价的首饰珠宝,只有无价的人,所以用有价的首饰装饰无价的人,怎么会戴不起呢?” 戒指戴好,李知著的目光从顾思周的手缓缓上移,对上顾思周的目光,露出真挚的笑意,“你在我心里,就是无价的。” 田复燃歪着脑袋盯着幽绿宝石戒指,“虽然我很感动,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戒指戴的有点怪,为什么要戴在左手无名指?” 田复燃说完,李知著愣了下,随即垂头,耳垂边缘微微泛起红晕,“对不起,我没注意。”她说着要拉着顾思周的手把戒指摘下来。 顾思周立刻握住拳头,“算了,既然都戴上了,就别摘了。” 田复燃:“咦……你刚才还说不试,现在却不想摘了,好口是心非呀!” 顾思周被她说得脸颊绯红,食指和拇指扣住戒指两端,要往下摘。 徐林瞪了田复燃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李知著摁住顾思周的手,“别摘,好看。” 田复燃补充,“好看,完全可以当婚戒了,省着再买了。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大家衣服选好了,造型也做完了,一起拍个照吧,留个纪念。”田复燃说着,把手机递给站在一旁的总监,“麻烦帮我们拍个照片。” 在田复燃的安排下,四个人站在大厅绿植前。田复燃和顾思周站在中间,徐林和李知著分别站在两侧,田复燃喊,“美女们,准备好了吗,一二三……” “茄子。” 四个人盛装合照完美拍成。 田复燃从总监那里接过手机,查看照片,满意点头,“我们四个简直是绝世大美女,哈哈哈。” 徐林有些无奈,“田复燃,自己夸自己不觉得很尬吗?” “别人不夸,只有自己夸了,难道还不让自己开心一下吗?”田复燃说话间把合照全部发群里。 打下几行字:你们都收好了,十年后我们再来这里拍一次!谁都不许缺席哦~ 折腾了一天,顾思周和李知著到家已经是傍晚。 昨天晚上查了一晚上的娱乐场所,顾思周困得直打哈欠,但她还不敢睡,因为她捧着一套将近上亿人民币的首饰。 上亿啊,上亿! 这要是换成人民币,得填满整个房间吧,现在这些钱装在黑色丝绒盒里,被她捧在手上。 顾思周切身感受到作为李家继承人这五个字的分量,都是钱啊。 “你怎么这么紧张?”李知著本来比她先一步走进客厅,看她迟迟不跟过来,又返回去找她。 “我在想,这套首饰放哪里好呢?家里有保险箱吗?” “没有。” 顾思周大眼睛在家里瞄来瞄去,盯上了差点被她淹死的龟背竹。 “要不然,把这个首饰包一层塑料,放到龟背竹的花盆里面吧,用土埋起来。” 顾思周捧着盒子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不行,不行,这么贵的首饰,埋土里真是暴殄天物。” 李知著在一旁轻笑,“可是宝石本来就是一种矿物质啊。” 顾思周抬头看向中央空调通风口,“放上面怎么样?是不是会更安全?” “不行,万一哪天有人修管道偷走怎么办。”顾思周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算了,我还是把它放我房间,抱着它睡觉吧,这样是最安全的。”顾思周对李知著认真说,“以后你先洗澡,你洗完我把首饰放你那里,我再去洗澡。” “不至于。”李知著被她紧张又可爱的模样逗笑了,“软软,你别这么紧张。” “我们上班这套首饰怎么办,随身带着更容易丢,放家里还不安全。”顾思周自说自话,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啊,小徒弟,万一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吧,首饰而已。” 顾思周怔了下,捧着丝绒盒苦笑,“你还说你和我一样,我们完全不一样。” 李知著:“软软,我送你首饰,是想让你开心,如果它让你紧张,坐立不安,那我送你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李知著的话,顾思周一句没有听进去,眼睛在屋里子瞄来扫去,还在寻找藏首饰的地方。 李知著:“要不然……把它放我房间吧,我房间有一间密室,放那里最安全。” “那太好了。”顾思周捧着盒子递给李知著,“你房间有密室我怎么不知道。” 李知著单手拿过丝绒盒,“被你知道还叫密室吗?” “走,我们一起去,把它放起来。”顾思周眼睛盯着李知著随意拿着的盒子,“你小心点,别把它弄地上摔坏了。” 李知著把盒子直接放在头顶,“这么贵重的首饰,拿在手里不显得尊贵,顶着怎么样?” 她说着,还晃了下头。 顾思周举手去够,“啊啊啊,不要啊,你别用上亿的首饰开玩笑行不行?” 李知著怎么会让她够到,顶着盒子在前面跑,顾思周又急又气在后面追,直到李知著跑回卧室,也没追上。 李知著回到卧室,随手把首饰盒仍在她卧室里唯一的桌子上。顾思周跟着进去,看到首饰盒问,“你怎么不放进去?” 李知著拉开抽屉,翻找里面的资料,“等你走了我再放,密室密室,只能我知道。” 顾思周认同,“对,电视里都这么演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屋里有机关可以打开密室吧,等我走了再放没毛病,这个机关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思周说话间,李知著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白色信封,撕开信口,抽出里面的折叠的白色信纸打开。 顾思周好奇凑过去,“这是什么,小徒弟?” “是陈姨留给我的信,我一直没有打开看,徐林说是陈姨告诉她我住这里,我想她也许信里会提。” 顾思周后退一步,很有分寸地等她看信。 李知著看完后把信纸递给顾思周,“没想到徐林还有这样的经历。” 顾思周打开信: 知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陈姨已经不在了。 不过陈姨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给你买了玫瑰公馆的房子,但是没有装修,等你回来就按照自己喜好装。我年纪大了,和你审美不同,装完你也未必满意。陈姨知道以你的性子太高调的车也许不爱开,所以给你定了款最低调的。 你走后第三年,陈姨的病越来越严重,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只能在床上度日。陈姨一辈子无儿无女,在医院无人看望,直到这时,才觉得孤独。 就在这时,有个姑娘找到我,她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坦言,想要通过我去找你,我直接回绝她。 但是她很坚持,几乎每天来看我,和我聊天,询问我病情,还帮我按摩。最初我严厉拒绝,骂她,赶她走,可是她却依旧坚持。 不论我说什么,她都没有放弃。 就这样,她坚持了一年。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年她风雨无阻,我就算知道她有目的,也难免不动恻隐之心。我问她为什么非要找你,她说她想报仇,找你只是未雨绸缪一部分。 我和她的话渐渐多起来,她告诉我,她妈妈被舅舅陷害,抓紧看守所。她为了让舅舅放过妈妈,在舅舅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可是他舅舅非但没有放过她妈妈,反而把这个事告诉她妈妈,还讽刺她妈妈生了个没骨气的贱货。 后来,她妈妈在看守所自杀了,给她留了封遗书,让她不要为了救自己而出卖自己的人格,不要向卑劣的人低头。 她对我,谦逊有礼,不卑不亢,从没有求过我,只是默默陪伴我。她说,她不会再低三下四去求人,因为卑微不会触动他人,反而助长他人的气焰。有时候她来,检查我用品是否需要补充,带我出去晒晒太阳,甚至都不说一句话。 我有一次问她,如果我什么都不和她透露,直到我死怎么办。她说没关系,她对我早就不抱有希望,只是希望能陪我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让我最后不要太孤寂。 大概是人老了,心容易软。 犹豫再三,我和她说,你可能会住进玫瑰公馆,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找到你看她的运气。 如果可以……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你…… 如果是举手之劳,希望你能帮帮她。 陈姨 顾思周放下信,“没想到徐律师有这样的经历。” “陈姨信中说你走了,是去哪里了?”顾思周再次看信,总觉得信里李知著的离去,像是不会再回来的样子,但陈姨还坚信她能回来。 “去执行任务。”李知著岔开这个话题,“软软,如果你和徐林一样,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李家继承人的身份还是有点用的。” “我没有!”顾思周抢答,“我什么仇都没有,用不上你。” “我……我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根本用不上你身份,你放心吧,我不会利用你的。” 李知著本来想借着徐林的事情,提起顾思周妈妈的案子,没想到顾思周这么排斥,她只能先按下这个想法。 “行,那你以后要是有了,随时找我。” “我真没有。”顾思周急得眉头都蹙起来了,“就算是有,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顾思周打了个哈欠,“太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别忘了把首饰放进密室。” 顾思周走后,李知著把首饰盒与信一起收回到抽屉里——连锁都没有的抽屉。 李知著安排的人联系发财后,发财被带去试衣服,带他去的斯文男人歉意说,“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所以只能委屈您穿成品西装,不能为您量身定制了。” 发财满不在乎,“没关系,就我这魔鬼身材,成品西装都能穿出高定感。” 第92章 手可摘星辰的大厦,在一夜之间轰塌 男人勉强陪笑,陪发财选西装。 发财换了四五套西装,每套都对着镜子哐哐拍照片,挑了一张自认为最帅的发给李知著:老板,你看哪个最帅?我穿上这身,像不像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 发财从不期待李知著能回复他这样的信息。 但是几分钟过去后,他的手机震了。 李知著:第三张。 看到这三个字,发财感动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李知著居然回她了!!! 发财记得最开始跟着李知著的时候,受了重伤,给李知著发信息说自己要死了,结果伤都好了,李知著也没回他。后来他问李知著是不是没收到他的信息,李知著冷冰冰说,我回复以后,你就死不了了吗。 理智到无情的残忍,李知著就是这样的人。 李知著身边的每个人,都不了解真正的她,而发财却见过最真实的李知著。 李知著的麻木与冷血如盛开的罂。粟花,危险又迷人,让他不知不觉跟随。发财一直以为,李知著和他一样,是深陷无边业海,身负万千罪孽,根本无人渡的恶鬼。 而现在,李知著麻木与冷血正在逐渐褪去。 有人在渡她。 手机又震了一下,屏幕跳出李知著最新消息:穿西装看不到纹身,纹身不用洗了。 发财盯着这句话许久,久到他脸颊流出的泪已经凉透还没有察觉。 他那个被仇恨驱使,像个行尸走肉般的老板,真的重新活过来了,越来越有人性。 * 关于凌家控股蓝展集团逼死一家三口的新闻在网络持续发酵,蓝展集团官方账号出来辟谣,并表示已经报警,发出律师函,让大家不要相信谣言。 蓝展集团辟谣后,WildFire发了一条录音,录音内容是她放给李知著和顾思周听的那段。 这条录音在网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微博,搜索引擎等各大平台关键字都是凌总杀人。 也就是在这个录音上热搜的同时,WildFire账号被封,所有关于这个录音的链接都被删除,但是已经下载录音的人还是把录音发到各种群里,录音屡删不止。 WildFire账号被封更让大众相信这个事件的真实性,网友纷纷@黎城公安机关的官方微博,让他们重新介入调查,不要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随后,又有不知名的号借着录音这个热度,爆料说蓝展集团资产负债率高达150%,财报连续三年数据造假,并且把蓝展集团财务造假的证据全部发到网上。 不仅发到中文社交上,还发到外网上。 蓝展集团分别在港交所和纽交所上市,这条新闻北京时间发出来,蓝展集团在港交所的股票便持续下跌,最后断崖式跳水。美国开盘后,股票更是如瀑布倾泻而下。 蓝展集团这几天召开好几次新闻发布会,提交各种证据证明资金周转正常,但是作用甚微,蓝展集团的股价持续在谷底,如一潭死水一动不动。 顾思周这几天抱着手机,没事就在刷各大平台看舆论风向,还特意搭梯子去看外媒对蓝展的评价,看到这有来有回的舆论大战最终以友方胜利,忍不住在群里发信息:你们真厉害,蓝展集团感觉马上要破产了,哭笑.jpg 徐林:都是田复燃的功劳,要是没有她看准时机,精准带节奏,提前布局,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田复燃:把他们逼到绝境,他们越迫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我们就越容易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谓急功近利,自乱阵脚,说的就是他们。 田复燃:美少女战士,正义的化身,让我们一起把这些人渣送进监狱吧! 徐林:翻白眼.jpg 顾思周看着群忍不住笑出声,田复燃真的是说两句正经话之后必然会耍宝。 田复燃私信顾思周:顾警官,你有什么进展吗,表白了吗?你们正式在一起了吗? 顾思周:没有……我有点不想表白了,就这样吧,这样不也挺好么。 田复燃:哪里好,你是能亲她,还是能睡她? 顾思周:怒火燃烧.jpg我和徐律师一样,是柏拉图的虔诚信徒,纯爱战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想我! 田复燃!!你们都知道了? 顾思周:是啊,但凡徐律换个网名,我也猜不到,但她偏偏不换。 田复燃: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爱面子,提起来我怕她受不了。 顾思周:放心,不会提的,没想到她早就喜欢你了。 田复燃:这话可不好乱说,她是想利用我,根本谈不上喜欢。 顾思周:这话只有你信,反正我是不信,撇嘴.jpg。 田复燃:我还不信你是纯爱战神呢!要我说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看李队,上亿的首饰都送了,难道这还不叫爱吗,说什么无价的人之类的话,在我看来已经算表白了。 田复燃:就差那一层窗户纸,轻轻一捅就破了。 顾思周:主要是……哎,有些事情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和徐林不一样,顾思周最怕自己的表白被当做是想利用李知著,所以她的表白一推再推。 本来说好晚宴当天四个人一起去,但是李知著和顾思周那晚任务繁重,没有去,不过她们的计划很顺利。 晚宴第五天后,发财第三次见凌星航的时候,凌星航松口了,为了迫切想要拿到李家的投资,承认了钉子户一家三口的死是自己派人做的,而且还保证可以把其他钉子户清理掉,保证黎城光明之城项目顺利建设。 发财身上有监听装置和微型摄像头,把凌星航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帧画面都录了下来。 田复燃把这段视频发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舆论的压力和视频证据下,黎城公安机关重新启动了一家三口死亡案件,更换了原来办案的公安分局,转到刑警总队负责,同时对凌星航进行立案调查。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赵寻,重新带人勘察现场,找到房门被暴力破坏,以及屋里发生过打斗痕迹的证据,最终推翻了原来的案件定性。 蓝展集团作*为国内房地产的龙头企业,本次案件引起社会各界人士关注。 徐林向警方提供了凌星航这么多年违法犯罪的其他证据,其中包括行贿的证据,并且罗列了一整张A4纸的官员名单。 这份名单被徐林同步发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全国轰动,她的账号随之被封。 但是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到此止步,京城派出一组纪检委来黎城督察,专门调查与蓝展集团有关联的各部门官员,很快公布一批违规违纪干部名单,并且根据违规违纪情况进行处罚。 凌星航随之被检方逮捕。 蓝展集团的暴雷像是多米诺的骨牌,悄然的民众心中激起连锁反应。 大家发现国家在吹着一股“廉”风,因为以前这种企业暴雷,并没有涉及这么多官员下马,尤其是厅级以上官员。 蓝展集团在凌星航被捕后紧急宣布破产清算。 手可摘星辰的大厦,在一夜之间轰塌,不过半月个月而已。 今晚派出所很安静,顾思周坐在值班室,刷着关于蓝展集团和凌星航的报道。她关注的一个社评人士分析说蓝展集团调查关联官员只是刚开始,是给上面给黎城敲的一记警钟,从去年开始,国家“反腐倡廉”运动有序进行,各地老虎苍蝇纷纷落马,足以见国家本次运动的决心。 顾思周盯着这条社评,反复的看,看得出神。 “嘭——” 派出所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四个年轻的女生冲进来。 “警察,警察同志!”最前面的女孩直接扑到接警台,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我要、我要报警!” 顾思周立刻站起来,“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后面的人随之跟过来,其中一个女生说,“我们是黎城美术学院的学生,两天前我们5个人一起去深山里写生,但是有两个同学失踪了。” 顾思周:“失踪了?怎么失踪的?” “我们本来是在一起的,但是小雅说大家都画同样的风景没意思,就拉着她男朋友去别的地方,结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三个多小时后,我们发现他们没有回来,打电话给他们,可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山里信号不好,总是没信号,我们以为是他们所处位置手机没有信号,于是在附近找他们。” 第一个扑进来的女生说到这里,控制不住哭起来,“可是、可是我们只找到他们画画工具。” 李知著:“你们找到画画工具的时候,是一种什么状态?” “很凌乱,画笔都散了,画板也散落在地上。” 李知著:“附近有脚印吗?” 有个女生一直保持情绪稳定,有条理回答,“有,而且看起来是很多人的脚印。我们在附近找了很久,看到一个村子,可是当时天马上黑了,村子里看起来黑漆漆的,我们不敢直接去,所以回镇上报警。” “我们怀疑,小雅他们是被那个村子里的人带走的,我们把这个猜想和镇上警察说,让他们连夜派人去找……” 第一个冲进来的女生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而牙齿打颤,“他们根本不帮我们找小雅……他们什么都不管……” “我们去报警后,警察说失踪不到48小时,还不能立案。当时我们希望他们立即出警,因为……因为我们觉得小雅他们是被人带走的,最有可能就是村里的人,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可是他们以山里夜路不好走不出警。” “我们只好等到白天。本来他们出警的时候,我们想跟着去,但是他们不让,过了半天他们回来说问了村子里的人,没看到方雅他们。我们当时特别着急,要求他们带着我们再找一次,可是他们不同意。他们说会注意这方面线索,让我们留下联系方式回学校等通知。” 激动的女孩哭得一抽一抽,抹着眼泪,“他们就是不作为,不想去找小雅,我们没有办法,才想到回到黎城报案的。” 她紧紧抓着顾思周的衣袖,“警察姐姐,求求你们一定要管呀,快去救救小雅和马鑫磊!求求你们了!” 顾思周拍着女孩的手臂,“先别激动,你们说的写生地方在哪里?” “在平江镇,那里有一个山叫罗岐山。” 李知著:“这个地方不归我们黎城管辖,我们出警要在自己管辖范围之内,或者失踪人户口所在地。” 女生拉着顾思周的衣袖不放,“我们知道你们是有管辖区域划分的,但是当地的警察不作为,你们要是再不管,谁去救小雅!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小雅去死吗!” 顾思周:“你先别激动,这样吧,你们先把具体信息登记下,然后去旁边椅子上休息下,我们去请示领导。” 听了顾思周的话,几个女生相互看了看,眼里全是不信任。 情绪一直稳定的女生劝着,“我们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大家要相信警察,给她们点时间。” 顾思周和李知著离开接警大厅,往办公室里面走,徐辉追上来说,“李队,小顾,这种案子我们还是别管的好,人又不是在我们辖区内失踪的,我们可以联系当地派出所,让他们继续寻找。” 顾思周:“可是你也听到她们说了,当地派出所并没有找到。” 徐辉:“失踪没找到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不能光听她们一面之词就判定当地派出所不作为吧,我看她们是故意抹黑。平江镇离我们这里有700多公里,开车山路特别不好走,我觉得我们没这个必要管。这件事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接警后,转给当地的派出所。” 顾思周急了:“如果她们只是丢了手机,钱,我们没必要管,但这可是人命啊!” 徐辉:“顾思周,你理智一点,按照你的想法,那些在无人区失踪的人,你都要去找一圈了?” 顾思周:“徐辉,你还可以再冷血无情一点吗?失踪人的朋友正坐在大厅等我们给她们答复,对于她们来说,我们是找到朋友的唯一希望。如果是你的朋友走失,你也能心平气和说刚才的话吗?” 顾思周推开挡路的徐辉,继续往前走。 第93章 都得死…… 顾思周并没有直接去所长办公室,而是去资料档案室,打开其中一台电脑,熟练地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登录进去系统,调出近十年平江镇失踪人口详细资料。 李知著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看她操作。 顾思周以前在户籍科,这种资料查询她是没有权限的,来到治安科后,她大多数时候值外勤,李知著好奇,她是怎么如此熟练去调系统? 答案只有一个,她以前经常查。 那她查这些资料的目的是什么?没有目的,谁会去看这些资料。 “天啊,没想到平江镇罗岐山失踪人数这么多,光是近三年,就有十三人在附近失踪,而且失踪女性占比达到90%,至今没找到。” 顾思周点了下打印,把近三年失踪的资料打印出来,拿着还有余温的资料往出走,“我们拿这些资料去找所长。” 李知著依旧站在原地。 顾思周转身看她,“你怎么了?走啊。” 李知著以为自己很了解顾思周,但现在才意识到远远不够,顾思周总有一些她看不透的地方,比如说现在。 顾思周解释,“我对真实案子很感兴趣,没事总也来这里查,所以刘宁就把账号和密码给我了。” “快走吧。”顾思周拉着李知著的手,“我们赶紧拿着资料去找所长。” 邢志强这几天一直睡办公室,不为别的,图清净。最近老婆和女儿因为一个明星演唱会门票吵得不可开交,他闲烦,便借口加班执勤躲在办公室不回家。 邢梓韵小时候,总是哇哇大哭,他嫌烦,有事没事总也加班,从来没照顾过孩子。这么多年,只要家里有一点烦心事,他就加班图清净,在别人眼里,完全是一个为了事业拼搏的好丈夫。 人民警察为人民,加班加点不嫌累,他没事还总这么标榜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躲避有什么问题。 今天亦如往日,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盖着一条何其芳特意给他带的毯子睡觉。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睡梦中拉醒,他皱着眉缓缓坐起来,“谁啊!” “邢所,是我顾思周。” 邢志强站起来,走到门口拍开灯,灯打开的那一霎,他用手挡了下眼睛打开门。 “小顾,有事吗?”邢志强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邢所,我们刚刚接到一个报警……”顾思周把刚刚的情况复述一遍,最后加上,“我希望我们能出警。” 邢志强还困着,听顾思周说这么多反应不过来,但不是本地辖区他算是听明白了,“小顾,这种情况我们没必要出警,直接联系当地派出所就好。” “哈——”邢志强又打了个哈欠,“你回去和那几个学生解释解释,我们这也是有规定的。” 顾思周把资料递给邢志强,“邢所,这是我刚刚打印出来的罗岐山附近失踪人口资料,每年去罗岐山的人那么多,但失踪多以女性为主,也许这是针对女性的犯罪团伙。我想假扮游客,去那个村子里找找,验证下自己的猜想。” 邢志强这才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好好看顾思周,恍惚间,他感觉顾思周与何其泽重影了,站在门口的人不是顾思周,而是他曾经敬佩的大姐何其泽。 邢志强彻底清醒了,“你自己去吗?” “当然不是,还有我。”李知著的声音从门外走廊传来。 邢志强:“你和李队两个人?如果……我是说如果那里的村民真的是针对女性的犯罪团伙,万一你们发生冲突怎么办,需不需要支援,如何支援,支援是当地警方,还是从黎城派警力过去?这些都得考虑进去。小顾,这个问题很复杂,等你到我这个位置,你就知道出警不是说出就出的事,要全局考虑。” 李知著原来倚在走廊,现在站出来走进去,“邢所,我和思周两个人就可以,先去看看情况。不过,我希望这次去可以申请配枪。” “什么!”邢志强音调上挑,“配枪?” 李知著:“对,我怕到时候有冲突,持枪可以起到威慑作用。不用给我申请,给思周申请就行。” 邢志强:“不行。李队,你想如果这个村子真和失踪人口有关,这么多年,难道当地警方就没有怀疑过吗?他们大概率还是老实本分的村民。万一你们和他们起了冲突,枪在冲突中走火伤人,谁付这个责任?” 李知著还想开口,顾思周直接说,“不用配枪,只要你同意我们去就行。” 邢志强知道顾思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去,只能嘱咐,“你们去了以后,如果真发现什么情况不要轻举妄动,要及时上报,记住,千万别和村民发生冲突。” 顾思周刚出现在接警大厅,四个女生扑上去围住她问,“警察姐姐,怎么样,你们会出警吗?” 顾思周:“会。” “什么时候?” 顾思周:“现在。不过我需要你们有人带着我们去失踪地点,去寻找那个村子,你们谁愿意和我们一起去?” “我去。”站出来的是情绪一直稳定的女生,“我叫陈薇,是这次写生的组织者,我带你们去找方雅和马鑫磊。” 顾思周:“好,你先和我回趟家换衣服,我们直接开车去平江镇。” 陈薇:“就你一个人吗?” 顾思周:“还有李警官,她和我一起去。” 陈薇:“就你们俩?这会不会有点危险,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有人支援你们吗?” 顾思周笑了:“放心,有我们俩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不利于寻找,我们走吧。” 李知著和顾思周回家换了身登山装后,直接开往平江镇。平江镇距离黎城700多公里,开车要走盘山路,顾思周和李知著交替开了8个多小时才到罗岐山脚下,她们到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罗岐山上植被茂密,山脉绵延,层层交叠,有些村子在层叠山峦间。虽然大部分村子铺上柏油路,但还是有些村子太偏,被围在层层山里,只有土路通向外面。一旦下雨下雪,泥泞不堪,根本出不了村。 陈薇带着李知著和顾思周找方雅和和马鑫磊失踪的地方,找来找去没找到,她拨开一层层茂密枝叶,目光在地上扫来扫去,“应该就是这里,我记得当时画板没有收,就是为了下次再来好找,怎么画板不见了?” 李知著站在原地观察一圈,走向一个方向,指着被压弯的正方形草地说,“画板原来应该在这里。” 陈薇跑过去:“对,应该是这里,可是怎么画板不见了。” 顾思周循着草被压弯的痕迹看去,“有人来过,把画板带走了。” 李知著:“去找那个村子。” 她们穿过一片低矮灌木,眼前豁然开朗,斜坡下是一个村庄。村子里有很多房子还是茅草混着泥土搭得,看起来破旧古老。 顾思周:“来之前,我特意调了平江镇的村落分布图,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离这个村子最近,其他的村子至少要翻过一座山,再加上画板被人带走这一条,能有这个时间的做这些的,大概率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顾思周和李知著把陈薇送下山,并且告诉她如果今天晚上12点之前她们不回来找她,让她直接给黎城派出所打电话报警。 2013年8月5日15点13分,距离方雅和马鑫磊失踪已经超过48个小时。 李知著和顾思周两个人背着登山双肩包,踏上了这片看起来与世隔绝的古老土地。 村口有一颗大榕树,树干苍老而扭曲,枝叶繁茂,上面挂着一条条黑红色的东西,有些已经风干变得僵硬,有些很明显是新挂上去的,黑红色,看起来粘稠又血腥。 恶臭在树下萦绕,嗡嗡嗡的苍蝇围绕着新鲜的黑红东西飞来飞去,起起落落,密密麻麻一片黑。 顾思周抬头去看树上的东西,“这些是什么,看起来好恶心。” 李知著:“有些村子里的人会把动物胎盘之类的挂在树上,这些好像是。” 顾思周:“可是那么长的一根……也不像是胎盘,像是肠子。” 顾思周指的是一根新鲜红青色的粘稠东西,它如同扭曲的藤蔓,蜿蜒而下,挂在枝头,随风轻微摆动。 李知著遗憾:“要是唐以墨来就好了,她一眼就能分辨是人的肠子还是动物的肠子。” 人的肠子?! 顾思周听到李知著的话眼睛不由得睁大,死死盯着那根飘来荡去,上面围绕着密密麻麻黑苍蝇的东西。 两个人继续往里走,路过三四个院子,院门都敞开着,但是屋里没有人。村子房屋布局杂乱,长方体的房子,大多数用稻草和泥土搭建。墙上留的窗户小而暗,她们根本不能通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况。 顾思周和李知著路过五六个房屋,都没看到人。 顾思周:“这个村子有点怪,看起来像是有人,可是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发现一个人,而且……” 顾思周环顾一圈,“我怎么感觉有人盯着咱俩。” “继续走。”李知著小声说,“别害怕。” 和李知著在一起,顾思周自然是不怕的,但荒村的恐怖电影看多了,她控制不住感觉瘆得慌。 就在两个人拐过一个街角,猛然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黑色寿衣老太婆直直站在不远处。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上,夹杂着白色发丝的头发如同枯藤般纠缠在一起。蓬乱的头发遮住她半张脸,只剩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诡异笑容的青紫色唇。她露出来的肌肤泛着青白,没有一丝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声音不大,但阴森的笑声足以化作冰寒利剑,刺入人的脊梁骨,不寒而栗。 顾思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一只手拉住李知著的胳膊。 “别害怕。”李知著拍了拍她的手,“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不具备攻击性。” 老太婆僵直地向前移动一步,口中念念叨叨,“都得死……都得死……” “留下来的都得死……” “都得死……” 她的声音像是幽灵的诅咒,不停地在顾思周耳边回响。她又向前移动一步,缓而慢地逼近李知著和顾思周。 顾思周拉着李知著后退两步,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鬼……”她指着顾思周,咧开青紫色的唇笑起来,露出黄中发黑的牙。 “你也是鬼……”她指着李知著继续说。 “鬼!都是鬼!”她指着挂着各种肠子胎盘的大榕树,“都是鬼……都是鬼……” 第94章 诡异的村子 若是一般人,看到这样的疯婆子,肯定会掉头跑,可是李知著和顾思周只是后退,平静又警惕看着老太婆。 “温婆!” 突然传来男人声音,顾思周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男人走在全面,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往这边走。 “啊啊啊啊——”温婆的突然发疯大叫,扑向顾思周和李知著,张开手要去挠她们。 顾思周拉着李知著绕过温婆,跑向村里人大喊,“救命啊,救命!这个婆婆好吓人!” “温婆!”男人两步迈了过来,拦住发疯的她,“你干什么,又发疯了!赶紧滚家去!”男人说着拉着温婆枯瘦干扁的手,用力掼了下。 温婆哪里有他力气大,被摔在地上,发出“啊呀”一声惨叫。 “你们没事吧?”男人处理完温婆转向顾思周和李知著。 男人四十多岁模样,长得又高又壮,手臂全是肌肉,他皮肤黝黑,穿了件红背心,黑长裤,看起来很憨厚。 顾思周:“没事,谢谢你大哥。” “没事就好,这个温婆有病,疯多少年了,没吓着你们就行。” “呜呜呜……”倒在地上的温婆从披散的头发中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们这边,口中还发出诡异的声音。 “温婆,你就别出来吓唬人了。”有四五个女人走过去,挡住温婆的脸,“走,我们扶你回去。” “鬼啊!鬼啊……全是鬼……”温婆被两个女人架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着。 在温婆余声中,男人问,“你们……怎么会走到这里?” 顾思周:“我们来罗岐山玩,在山里迷路了,转来转去看到这个村子。大哥,你们能送我们下山吗?我们会支付路费的,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顾思周天生给人一种亲近感,加上她恳切的言语,很难让人不相信她。 男人回头看眼身后乌泱泱的人,“送你们倒是没问题,只是今天我们没人下山,不如这样吧,你们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正好我们有人下山,送你们下去。” 顾思周:“行,反正我们都是出来玩的,在哪里都一样,只是今天晚上我们住哪里?” 男人:“我让人给你们单独收拾一个院子,以前我们村子也有人来这里体验生活,我们都有准备。” “那就麻烦你了,大哥,我们会支付房费的。” “妹子,别和我客气,有缘到这里都是一家人,我是这个村的村长赵柱,你可以叫我柱哥,这样更亲切点。”赵柱说话时眼睛在顾思周身上扫了两下,全是打量。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让几个人去收拾收拾那个院子。”他说完摆摆手,队伍后面的几个人男人转身离去。 虽然有几个人离开,但是赵柱身后依旧站着乌泱泱的人,这些人男人居多,老的,中年,年轻的都有,他们谁都没有吭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顾思周和李知著,仿佛看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物件。 顾思周:“不知道院子要收拾多久,不如这样吧,柱哥,你带我在村子里转转,我对山里村落很好奇,总觉得有神秘感。” 赵柱爽快答应,“好,我带你们走走,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顾思周:“我叫秋月,她是我朋友,我们一起出来玩。对了,你们刚刚干什么去了,我看院子里都没有人。” “我们是去祠堂祭祖了。” 顾思周:“原来你们还有这么古老的活动,祠堂是不是外人不能进?” 赵柱:“以前讲究很多,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赵柱带着顾思周她们来到村中开阔的空地,空地有一个坐北朝南用青瓦垒砌的院子,只是院子大门已经关闭上锁。 “门锁上了,进不去了。”赵柱憨厚笑笑,“没事,以后也许还有机会,带你们去村子里转转?” 顾思周:“村子里有比较好玩的地方吗?我和朋友最喜欢玩捉迷藏,就是藏起来谁也找不到那种,咱们村子里有吗?” “有哇,你们喜欢玩捉迷藏可是来对地方了,咱们村子里要是藏个人,可谁也找不到。” “怎么说?我看村子也不算很大,为什么找不到?” 赵柱哈哈笑起来,“秋月妹子,等你玩上就知道了。” 他们很快围着村子绕了一圈,回到那个挂满血糊糊胎盘和肠子的榕树下,此时那些村民已经散去,只剩下三个人站在榕树下。 顾思周:“柱哥,这上面飘来飘去的是什么?” “啊,这个啊,就是一些内脏,像肠子啊之类的,还有胎盘。” “你们把这些东西挂树上干什么?” 赵柱说到这里颇有些得意,“这是我们的习俗,把这些挂树上保佑村子里的人平平安安,免除灾祸。” “对了,这次出来玩就你们俩吗?两个女孩子来山里旅游还是有危险的,要是碰见坏人怎么办。”赵柱言语热切问。 顾思周:“就我们俩,没拉到其他朋友一起来。不过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坏人,还是好人多,就像柱哥这样的。” 赵柱:“那你们和朋友说来这里玩了吗?” 顾思周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临时起意出发来这里的,没和别人说。” “啊……原来是这样。”赵柱微微颔首。 正好这时,那几个收拾院子的男人回来了,其中一个说,“村长,院子收拾好了。” “走吧,我带你们过去。”赵柱走在前面,“你们到那里先好好休息,等吃晚饭我叫你们。” “这太麻烦了,我们自己带吃的了,不用帮我们准备晚饭。” “别见外,来了就是客,就得热情招待。我们村子在山里,一年也来不了几个外人,好不容易来客人,还不得好好招待。” 赵柱热切说着,带着她们往村子里面走,在一个大院墙门口停下,“就是这里了,你们进去好好歇着吧。” 这个村里普通院落的墙也就一米多,而这个院墙差不多得有三米,比顾思周训练的障碍墙矮了点。 顾思周和李知著互视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不用说话,只要靠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顾思周:“那真麻烦你了,柱哥。” “不麻烦,不麻烦,别说见外话,快进去休息吧。” 顾思周和李知著背着包,推开院子厚重的铁门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发霉的味道,隐隐的,还有一丝腐臭和腥味。 院子里没有任何农具、柴火之类的生活用品,很干净。房屋是用青瓦垒的,整个向阳的墙只有一个如人头大小的窗户,看起来像是个洞,而不是窗户。 李知著进入后查看大门,没找到从里面的锁,但是刚才她注意到大门在外面是有门闩的。 听着赵柱脚步声渐渐离去,顾思周才低声开口,“这个村子,太怪了。这个院子,像是专门用来关人的。” 李知著:“如果这里以前关过别人,肯定有痕迹可循,我进里面看看,你在外面守着。” 顾思周点头,她虽然很想同李知著进去,但是她明白如果两个人都进去,万一他们突然过来把屋门锁了,就很难逃出来了。 李知著推开木质的房门,门沉闷地发出吱呀的呻。吟声。 房间里十分昏暗,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腐臭气味若有若无。虽然现在是三伏天,但是屋里却透着阴寒之气。李知著刚进来,眼睛还不适应昏暗环境,手摸门旁边的墙壁,试图找到灯的开关。 摸了一会儿,没找到,好在她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她扫视墙面,没发现开关,但房顶明明有灯泡。 李知著没有花时间去找开关,拿出携带的警用手电,在屋里扫了一圈。 这就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里面墙角有张木板搭得双人床,床上铺着灰扑扑被子。手电光往上扫,扫到床头墙上一个红色的“囍”字。这个囍字有年头了,那种老旧的红色闪片塑料,挂在墙头没有一丝喜意,反而充斥着阴森诡异。 床旁边放了一张桌子,但没有椅子,这就是整个房间布局。 亲身经历过那么多凶杀案,李知著对凶案现场都有一种敏锐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屋子里肯定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她举着手电走向床边,两指捏着被子边缘一角,缓缓拉起床铺上的被子,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手电强光照着被子每一处角落,虽然这个被子很脏,边缘黑漆漆已经打铁锃亮,但是上面的确没有血痕。李知著放下被子,举着手电在床的边缘扫动。 白晃晃的光扫过木质床板边缘,灰褐色点在黄木板上尤其显眼。 手电光锁定那灰褐色的点。 血迹的颜色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由鲜红便为暗红、红褐色、绿褐色,灰褐色直到黑红色。颜色的变化与温度、湿度和阳光都有关系。参考这个房子里昏暗潮湿环境,这滴灰褐色的点有一年左右时间。 李知著举着手电在周边照,发现血液从床沿滴落在地,只是地上已经没有血迹,应该是被清洗过了。 她举着手电在屋里的墙壁上晃动,墙是用大白刮得,乍眼看上去洁白一片。但是细看,就会发现白色之下渗出来的污迹,像是个浮影游荡在墙上。 李知著走近有浮影的地方,抽出随身带的匕首刮开那层大白。 劣质的大白在锋利的匕首下一刮就掉,呈现出原本的红褐色。李知著快速刮动,很快就把那一块大白挂掉。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喷溅的黑褐色血痕,血痕是交错的,这就表明血液是交叠喷上去的。 李知著太清楚这些喷溅血迹是怎么形成的了,因为很多人在她刀下呈现出各种各样喷溅的血迹。 这里的血绝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以不同角度喷溅上去的。 如果给这个房子做荧光检测,那么也许会看到满屋子都发出蓝色荧光。 肯定很好看。 李知著从屋里出来时,顾思周正坐在大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口中哼着歌,似乎很惬意,好像真的是来度假的。 顾思周天生就有这种表演能力,从进入村子到现在,她给人一种融入的真实感,如果李知著不知道两个人此行的目的,真会被她迷惑。 李知著有点看不透顾思周,她以前觉得顾思周甜美、单纯,后来发现她精神力很强,但现在,她又发现顾思周另一面,看起来很弱,但实际上深藏不露。 李知著走过来,和她一起坐在大门槛上。 顾思周眼睛观察四周,身体微微倾向李知著,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问,“屋里有什么?” 还没等李知著回答,赵柱远远喊了她们一声,“秋月妹子,饭好了,来吃饭吧!” 第95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李知著和顾思周进入院子的时候,村长赵柱回到自己家里,他刚推门进来,屋里坐着八个男人,头齐刷刷转向他。 “村长,这回我们算是捡着了,又来了两个,而且还这么漂亮。” 赵柱眉头微蹙,提起桌子上的旱烟袋,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气才开口,“前天刚弄来一个,今天这两个女人就来了,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村长,你说她们身份很可疑?” 赵柱:“还是谨慎点好,别真的引起警察的注意。” “放心吧,村长,咱们镇上还有关系呢。”一个男人满不在乎说。 “那这两个人,我们要放了?”有个男人激动问。 赵柱又吸了一口旱烟:“要说那个短头发叫秋月的,真像是来这里玩的,但是她旁边那个,看起来……”赵柱没什么文化,思索片刻想到一个词,“吓人。” “那个女的自从进村一句话都没说,我估计她是个哑巴。” “哑巴也没事,是个女的就行,而且我看她长得也好看,你们要是不要,我要。”其中一个谄媚地看着其他几个人。 “村长,那今晚这婚还结不结?”男人兴致勃勃问。 “先放一放,”赵柱拿着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看看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历,若真是旅游的,就一起绑了,新娘……”赵柱说到这里笑起来,“就变成三个人了。” “村长,那短头发的最后给谁啊?”最年轻的男人兴奋地搓着手,“我想结完婚,把她带我那里去。” 另一个男人哼了一声,“想得美,这么漂亮的姑娘,哪能轮到你,肯定是先去村长那里。” 赵柱摸索着脸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似乎是在回味,“秋月是真不错,声音还好听……” “哑巴那个你们不要,可以给我。”刚刚说话男人又补了句。 赵柱瞪了他一眼,“给你……之前给你那个,一个月就被你弄死了,你以为这些女人是河边石头,想捡多少有多少!” “我再去试探试探她们,要是没问题,今晚动手。大利,你先去看看饭做好没有,做好叫她们吃饭。” 大利跑着出去,跑着回*来说,“村长,饭菜都做好了。” 赵柱放下手中旱烟袋往出走。 赵柱远远看到两个人在大门槛上坐着,挥手喊,“秋月妹子,饭好了,来吃饭吧!” 听到他的话,两个人从门槛上站起来,同时望向他。 顾思周:“柱哥,忘了和你说,我们减肥,晚上都不吃饭,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们了。” “好赖吃点,都是农家菜,用你们城里人话说有机环保,没有药。” 顾思周露出一丝笑意,“是啊,现在农产品农药含量超标,还是山里自己种的最安心。不过我们真的不吃,想趁着天黑之前再溜达溜达。” 赵柱:“你们想去哪里溜达?我陪你们去,万一再迷路怎么办,而且这附近有时候还有野猪,上次他们上山还被猪拱了。” 赵柱这话说完,看到两个人又是互视一眼,无声交流,随后顾思周说,“行,那你陪我们去吧,我们现在就走。” 赵柱:“等等,我再叫两个人,人多了更安全。” 顾思周笑起来:“那真是麻烦你们了,人多了的确更安全,有你们跟着,我们都不害怕了。” 赵柱一嗓子,来了四五个男人。 赵柱:“你们留两个人和我一起陪秋月妹子逛逛,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行五个人,往山上走。赵柱在前面带路,中间是顾思周和李知著,身后是两个魁梧的男人。 上山后,顾思周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看到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拍,粗壮的大树拍,世界对于她而言非常新奇,而李知著依旧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动作,随着他们走。 “哎……这山里怎么没有信号,我想发个朋友圈都发不了。”顾思周抓拍小鸟照片后遗憾说。 赵柱:“山里就这样,都没信号,村里更是一点信号都没有,所以和外面联系不方便。” “算了,还是等回去再发吧。”顾思周毫不在意,继续拍照片。过了一会儿,顾思周停下脚步说,“我想上厕所。” 赵柱刚想说什么,李知著开口,“去吧,别走远,我们在这里等你。” 赵柱心想原来她不是哑巴,会说话啊…… 听李知著这么说,赵柱嘱咐,“别走太远。” 赵柱想如果她们发现端倪,肯定会一起说上厕所逃跑,现在一个去,另一个在这里等,就说明她们什么都没发现。而且山里地形复杂,就算人跑了也很能快追回来。 顾思周钻入一片绿色的灌木,身影消失不见。 赵柱目光扫到李知著身上,笑呵呵说,“妹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李知著看都没看他,目光投向顾思周身影消失的方向。 赵柱觉得没趣,这种女人就算长得再好,他也不感兴趣,一点不温顺,冷冰冰的。一般这种女人,先是打一顿,看看能不能开窍,如果实在不能,就把她扔给老六,给老六以后没几天,人就埋了。 大部分女人都是开窍的,知道跑不了,老老实实在这里生活下来,就像今天扶着温婆离开的那几个女人一样。 很快,顾思周回来了。 顾思周:“走吧,咱们继续走走,天黑之前回去。” 赵柱:“那就往山下走吧,别往里走了。” 顾思周:“柱哥,你让我们住的那个屋子,屋里有灯但是没找到开关。” 赵柱:“有开关,在外面靠东墙地方,有个灯绳,你拉一下就开了。” “原来在那儿啊,回去我找找看。为什么灯绳要放在那里,不放在屋里呢?” 赵柱:“这都是以前来的电工设计的,他走了以后我们才发现,但是也找不到人了,只好这么凑合了。那个屋子,有点暗,委屈你们了。” 顾思周:“我看还好,屋里还贴着囍字,这以前是谁家在这里成亲吗?” 赵柱:“是啊,以前贴上去的,一直没拿下来。” 顾思周不再问了,跟着赵柱往回走。 路上,顾思周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又去拍照,他们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彻黑下来。 赵柱带着顾思周她们往回走,路过温婆家时,特意往里瞄了一眼,里面大门紧闭,正当他安心想这个疯婆子不会出来捣乱时,目光突然扫到前方一个黑影。 黑影就那么杵在那里,虽然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但赵柱依旧能感受到那空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死了……死了……都得死……”温婆杵在那里,口中念念叨叨。 顾思周明显被吓了一跳,她不解问,“柱哥,这个婆婆一直这样吗?” 赵柱啧了一声,“这个事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就是这个山有时候有人失踪,我们偶尔发现温婆从山上回来,衣服上带着血,其实我们怀疑失踪的人被她杀了,但是也没证据。” “她还有家人照顾她吗?” “有,有个儿子,考上大学,现在当官了,逢年过节还会回来看看她。村里人做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送过去,她现在是我们全村人在照顾。” “你们村子民风真淳朴,一改了我之前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印象。” 赵柱笑着发问,“这话怎么个意思?我没文化,不太懂。” “就是很多偏僻的村庄,道路交通不同,就容易形成法外之地。很多拐卖妇女的,会被卖到这样的村子,全村子的人都会成为监视她的对象,一辈子都逃不出来。” “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赵柱啧了一声,“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过你放心吧,我们村子都是好人。” “嗯,那是肯定的,要不是好人,我们估计现在都被抓了。”顾思周附和。 “你们不饿吗?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反正饭菜都做好了,热一下就能吃。” 顾思周:“突然感觉有点饿了,那我们就去吃点吧。” “走,直接去我家。”赵柱依旧在前面带路。 “来来来,进来吧。”赵柱推开自己家大院门,先一步走进去,扯着嗓子喊,“婆娘,赶紧热饭,给妹子们热饭。” 一个眼睛无光的女人从屋里出来,木讷地看着赵柱身后两个,走向院子里的灶台,打开锅盖,把温在锅里的饭菜往屋里的桌子上端。 “呀,有鸡肉!” 从屋里跑出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冲放在桌上的菜扑过来。赵柱单手拎着他的衣领给他提起来,“一边玩儿去,这饭菜是你吃的吗!给客人准备的。” 顾思周:“没事,柱哥,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让孩子一起过来吃吧。” “那不行,我们虽然在山里,但是还是得教孩子懂礼貌,要不然以后走出去怎么和你们城里人打交道。” 女人从外面进来,抱住赵柱提着衣领的孩子,此时孩子已经哇哇哇大哭起来。 “别哭了,别哭,妈以后给你做。”女人抱着孩子轻声安慰,头也不回往出走。 顾思周在屋里桌子旁坐下来,“这么说,这顿饭就我们两个吃吗?柱哥,你要不陪我们一起吃吧。” 赵柱摆手,“不吃了,你们吃,我都已经吃过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旱烟袋,“我出去抽袋烟,你们吃,别客气。” 赵柱走出来,在屋门外的小椅子上坐下来抽烟。屋门没有关,饭桌就摆在进门的地方,很方便观察她们有没有在吃。 从他这个角度,看到李知著的背影和顾思周的正脸,顾思周一直在吃,一边吃还一边说味道不错之类的话。 赵柱有自己的顾虑,两天前刚抓了一个,今天又来两个,必须谨慎点。 如果她们有顾忌没有吃,或者假装吃装晕倒,那她们身份绝对有问题,这样更不能乱动。 如果她们吃了,晕倒了,那估计真是来这里玩迷路的游客。 至于赵柱怎么知道是晕倒还是故意假装晕倒,他有自己的方法——时间。 这个药,不是那种吃完就倒的药,他也弄不到这样的神药,他只能在能力范围内,用这种比较慢性发作的药。 而他,坐在外面,精准地用每一口烟计算着时间。 他一袋旱烟抽完,听见屋里人说,“好困啊……吃饱了就是容易困,我们回去睡觉……” 赵柱往屋瞄,看到顾思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还念念说,“先睡会儿再回去。”李知著还推她的胳膊,推着推着,也和她一起睡着了。 一袋旱烟多一点的功夫,时间刚好是药效发作的时间。 赵柱站起来,把旱烟袋直接仍在窗台上,往里走。 他站在顾思周旁边,端详顾思周的脸,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太好看了,皮肤又滑又嫩,掐一下都能出水,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能落在自己手里。 他不想让顾思周去结婚了,他盘算着如何把顾思周占为己有。 但是结婚这个仪式,是村子以前立下的,他作为村长,不能坏了规矩,失掉自己的权威。 思来想去,还是得按照老规矩。 赵柱没有绑顾思周,他是真的很喜欢她,不想这么粗鲁对待她。他觉得顾思周这个姑娘通透,只要她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没准会顺从。但是李知著,他可是挑最粗的绳子,把她的手绑在身后捆了好几圈。 李知著对他而言,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总觉得是个麻烦,但还不想像对待那些男人一样直接杀掉。 如果他读过书,就知道李知著于他而言是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捆好人后,赵柱打开自家厨房地窖的盖子,昏黄的光透进黑暗潮湿的洞里。 “唔唔……” 黑暗里传来很细微的声音。 “我给你找了两个伴,到时候你能少受些罪。” 赵柱依次把两个人拖进去,他拖李知著的时候,口中念叨,“这个还挺沉。” 赵柱把地窖从外面扣上,上了一道锁,出去和其他的村民商量怎么办婚礼。他计划杀一头猪,让村里人跟着一起热闹热闹。毕竟这些年,消失在罗岐山的人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爱来,能找到好下手的人不多,一下来了三个,更是千载难逢。 黑暗的地窖里,李知著缓缓睁开眼睛。 第96章 有枪声 “方雅?”李知著问得很轻。 “唔唔唔唔。”对面发出声音比刚才还大。 李知著坐起来,绑在身后的手从后腰抽出匕首,割断了绑着自己的绳子。 李知著太高估这些村民的素养,以为他们和她在缅帮遇到的那种犯罪团伙村的村民一样,控制住人后,搜身是前提条件,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就这么随意把她们扔进来。 李知著摸向声音的方向找方雅,摸到了同样的绳子,顺手把绳子挑断。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方雅挣开绳子,拿掉嘴上的抹布终于开口说话。 “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李知著说话时摸向顾思周,顾思周处于昏迷状态。两个人坐在饭桌前,顾思周犹豫一下,开始吃饭。 李知著想阻止她,顾思周给她递了个眼神。 她明白顾思周是怎么想的,她怕赵柱看到一口没动的饭菜会起疑,不会真正下手。她们来到这里,最主要的是找方雅。方雅被他们抓住一定会关起来藏好,她们想要最快找到方雅,当然是让他们把两个人当成猎物和方雅关在一起。 顾思周吃饭的时候,用筷子在手上比划一下,意思是如果她迷倒了,用疼痛的方式让她尽快醒过来。 “可是你们也被困在这里了。”方雅声音很小,瑟瑟的,每个声线都在颤动,“他们都是恶魔……杀了……杀了鑫磊……把我绑在这里,说是要让我和村里的男人结婚。” 房间里很安静,方雅急促的呼吸声更显得粗重。 “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李知著不是在安慰她,被关在黑色的屋子里超过48个小时,现在还能理智和她沟通有效信息的人,心里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多数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吓得发疯,失去理智。 “现在我们怎么办?”方雅冰凉的身体贴着李知著,去寻求一丝安全感,“我们要怎么出去,外面都是他们村子里的人,逃出去也会被抓回来。” “等。” “等?” “思周已经联系警方,警察很快会过来。” “她……”方雅看见两个人被拖进来,但是只醒了一个,“她受伤了?” “被迷晕了,等药劲过了才能醒。” 方雅:“我们把她弄醒吧,她这么晕着挺危险,想跑都跑不了,我们带着她跑更会拖累我们。” 李知著:“等警察来了就好了,没事,有我呢,不会有危险。” 李知著不想用伤害顾思周的方式叫醒她,因为舍不得。 “还是把她弄醒吧,你不是有刀吗,往她身上割一下,疼了人容易醒。” 没有人回应方雅,她甚至听不到李知著的呼吸声。 “要不然我来?”方雅以为对方不敢。 她不知道,李知著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正对着她的方向,冰寒的眼睛全是杀意。 方雅以为她害怕不敢伤人,“你把刀给我。”方雅用手臂碰了碰她,“放这里,我来割,早点醒也是为我们大家好。” “你不害怕?” “不害怕,我妈是杀猪的,我从小看多了,一点不害怕。” 看和做是两回事,有些人特别爱看血腥暴力的视频,但是能自己去动手的却不多。 这个方雅胆子很大,也很特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 李知著的匕首比普通的刀锋利太多,如果方雅没个轻重,一刀下去…… 算了,既然要叫醒顾思周,还是自己来更稳妥。 但是要割顾思周哪里呢?哪里她都舍不得,如果这道口子割在自己身上就好了,这样她根本不在乎割哪里。 “刀呢?把刀给我。”方雅催促她。 “不用你。”李知著语气里带着一丝厌烦。 李知著还在犹豫到底要割伤哪里,她根本找不到位置。 方雅黑暗中摸到顾思周腿边,虽然手里没有武器,但是她留着长长的指甲,直接用五指扣在顾思周的小腿上,用尽了她所有力气,把指甲深深嵌入到顾思周的小腿血肉里。 她感觉到顾思周的身体抽动一下,手更加用力。 “思周,思周。”李知著感到顾思周在动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思周声音细微,“嗯……能。” “我醒了……不用再挠我了。” “挠你?”李知著困惑。 “我的腿,不是你在挠我吗?” “是我。”方雅大方承认。 “方雅,是你吗?”顾思周虽然脑袋沉沉的,但是思维很清晰。 李知著扶着顾思周坐起来,“是她,他们把我们和方雅关在一起了。” “另一个失踪者呢?” 方雅:“死了。” 顾思周:“警察很快会来,我们再坚持一会儿。” * 赵柱在村里榕树下,指挥着人刚刚把猪杀完,猪血还顺着脑袋一滴一滴落入绿色塑料盆里。 一个男人拎着顾思周背包飞跑过来,喊着,“村长,村长!” 声音很急促,情绪很慌张。 赵柱第一个反应:人跑了! 他三步并两步蹿过去,“人跑了是不是?” “不是。”男人把手中一页页A4纸递给赵柱,“村长,你看看,这是我从那个女的包里翻到的。” 赵柱翻了两页,里面全是近几年在罗岐山失踪人的资料,资料十分详细,而且里面措辞是,失踪人XX,报案人XX,看到这里,他有些恍惚。 赵柱早些年在外面混过,进过监狱蹲几年,就算没文化,也知道,能拿到这样的资料大概率是警方。 那两个女的是警察?! 赵柱想到这里,眼前漆黑一片。 “快,把她们从村子里带走,处理掉,快!”赵柱突然间暴躁大喊。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男人们还在为接下来的事情而高兴,听村长这么一说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问,“为什么村长?” 赵柱率先往家跑,“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们一群人从大门涌进赵柱家的院子,赵柱进院子后拿起一把锄头,其他人手中也拿着锄具。 赵柱对身边大利说,“你去开门。” 赵柱心想如果真的是警察,那么她们身上也许有枪,也许没有被真正迷倒,自己去开门万一一枪嘣自己身上怎么办。 大利没有那么多心眼,让他去开他就去。 黑漆漆的地窖盖被缓缓打开了,从正方形的口里透进菱形的黄光,黄光之中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明明刚刚拖着她们进去的时候,她们几乎都被扔在那片区域。 大利扫了眼,“村长……没人啊……她们跑了。” 守着的人说,“不可能,我和二哥一直守在这里,没人出来。” 赵柱给大利眼神,大利下去看看。 大利手中还握着一根棍子,跳进地窖。 “啊——”大利发出惨叫的同时,顾思周先一步从地窖口钻出来。 赵柱见状立刻扑向顾思周,顾思周还没站起来,直接来了个扫堂腿把扑过来的人撂倒在地,等她站起身时,李知著带着方雅已经从地窖里爬出来。 李知著手里拿着大利的棍子,一抡棍子扫过去,把继续扑上来的人撂倒。 “快走!” 李知著在前面开路,带着顾思周和方雅。 方雅被绑了两天,身体肌肉关节又酸又麻,行动迟缓,顾思周架着手脚发麻的方雅,冲出院子。 被打在地上爬起来的赵柱追着她们出去,大吼,“别让她们跑了!快追!快追!” 刚刚只是十多个人跟着赵柱过来,村里其他人并没有过来,他们听见赵柱的喊声,纷纷拿着农具从家里跑出来。 眼见人员来越多,黑压压的挡住所有的路,方雅有点慌了,“完了完了,我们这回死定了!” 顾思周架着方雅对赵柱说,“赵柱,我们是警察,你们现在所作所为是持械伤警拘捕,罪加一等。” 顾思周:“增援的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所有人,等待警察到来前放下武器,主动交代就是自首,负隅顽抗就是拒捕,自首和拒捕是完全不同的犯罪量刑,你们仔细想清楚!” 顾思周又补了一句,“你们村里这么多人,不能都抓去坐牢。你们也听过法不责众这句话吧,只要你们不参与,又不是主谋,是不会有罪的。” 黑压压的人群开始松动。 有些持械的人在缓步后退。 “别听她的话,只要在警察来之前把她们弄死,警察没有证据,我们谁都不会有事!”赵柱扯着脖子大喊。 如果这些村民放下武器自首,他们没事了,但是赵柱作为村长,作为主谋,身上背着那么多人命,绝对难逃死刑,他比谁心里都清楚。 明明,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全村子的人,为什么要让他自己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替他们死,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今晚就要杀了她们,而且让村里的人一起动手杀人,这样就算他死,他们谁都逃不了,都得陪他。 “我是村长,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都上家伙!”赵柱说着自己先冲过去。 在这样消息闭塞的村子里,群体效应和领导权威往往会放到最大,就算有人被顾思周的话说得动摇,但长期以来的闭塞和对法律的无知,让他们再次冲了上去。 李知著长棍在空中划出破空声,很快开出一条路。 “你带方雅先走!” “你自己小心点。”顾思周没有犹豫,架着方雅朝着村口跑去。 她担心李知著,也相信李知著。 方雅现在行动不便,三个人一起行动肯定会有如潮水一样的人涌过来追上。 再强大的人也有精疲力竭的时候,不能和他们玩人海战术,只能自己带着方雅先走,跑出一段距离,李知著后续再跟过来。 顾思周距离自己联系邢所,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她想很快支援会过来。 零星有几个男人扑向顾思周,都被顾思周撂倒在地。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村子里黑乎乎一片。 顾思周不确定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她也有点担心李知著在这么黑的情况下会找不到自己。 她只记得村口有棵大榕树,可是黑漆漆的,她根本看不到大榕树。 “你知道路吗?”顾思周问方雅。 “敢情,你带着我跑了半天,不知道路?”方雅语气透着绝望。 “孩子,孩子,这里。”就在这时,顾思周听到沙哑苍老的声音,但太黑了,她只看到一个影。 “我带你们出去。”黑影声音急切,“跟我走。” 听声音是个女人,顾思周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问,“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我就是白天那个疯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跟我走,快点,趁着他们没有追上来。” 顾思周脑里迅速把白天事情过了一遍。 如果疯婆婆真是他们的人,也不会最开始就吓唬她们,不让她们进村子。 最开始的时候,也许疯婆是想趁着村里人不在,偷偷把她们吓跑。 “谢谢您,请带我们出去。” “哎!”疯婆婆这一声应答很重,她脚步很快,带着顾思周往村口跑,很快带着顾思周来到榕树下。 “你们出村子,顺着这条路走,一直走,能走到大路,至于怎么从大路去镇上,我不清楚,我从来没有逃出去过。” 黑暗中,婆婆指了一个方向。 “我去带你朋友出来。”疯婆婆撂下这句话转身往回跑。 顾思周还有很多话想问,但现在最关键的是带着方雅先走。 山村间黑漆漆的土路上,顾思周架着方雅,以最快的速度狂奔。顾思周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依旧没有信号,又把手机放回去。 不知道李知著怎么样了,她应该没事吧。 顾思周心里焦切,但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如果没有方雅,她肯定会回去找李知著。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可以和李知著并肩作战的战友,而这一次,她又做了逃兵,自己跑了,把战场扔给李知著一个人。 “嘭——” 安静到诡异的夜空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声音顾思周熟悉,是枪声。 听到这声音,她第一反应是推倒方雅。 “嘭——嘭——嘭——” 接连的几声枪响,顾思周注意到黑暗中那一道火光。 紧接着,是腰腹传来的难以忍受的痛意。 顾思周有些茫然,手摸在腰腹,热热的,湿湿的。 顾思周原本漆黑的视线,现在更黑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毫无意识地倒在地上。 “喂你怎么了!”方雅惊恐大叫。 “别……说话,躲进、旁边的……林子……”顾思周强撑着一口气嘱咐,“躲起来,趴着…… 第97章 “你有……私人……直升飞机?” 李知著击退了一群又一群涌上来的人,给顾思周和方雅的逃离争取时间。她面对这些村民是收敛的,直到听到枪响。 她是在枪林弹雨中游走的人,有时候听到枪声就能大体判断出型号,而这一次,她听出这是土枪的声音。 她再也不控制这一棍子下去的力道,脑里只有一个念想——去找顾思周,以最快的时间。 她再次撂倒的人,没有再爬起来,连呻。吟的疼痛声都没有。 李知著认识路,直接往村口跑,她看到前面有个黑影,手中棍子已经做好准备。 “是老葛,他有把猎枪。”黑影声音非常急促,“你这么出去会被他打中的,先躲一躲。” 是白天那个疯婆。 “我没事。”李知著没有动手,像是一阵风从婆婆身边跑过。 她跑到村子路上,特意用棍子击地两下,发出动静。 “嘭——” 伴随着枪声响起,李知著看到黑暗中一闪即灭的火焰。 在那里。 李知著甩飞棍子,棍子落在地上,发出邦邦的声音。 “嘭——” “嘭——” 连续两枪,火焰的位置没有变。 李知著脚步加快,她若是想要靠近目标,脚步可以变得特别轻,轻且快,用于强的话说,就是一条毒蛇。 李知著侧方位接近目标。 天太黑,她没有夜视镜,也是在一片漆黑中摸索。 她知道,开枪的人肯定比自己更熟悉这周边的环境,长时间生活在黑漆漆乡村的人比长时间生活在灯火通明城里人更适应黑夜环境,但是他绝对没有自己的作战经验。 李知著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路的方向扔去。 “嘭——” 又是一枪。 李知著几经接近火焰位置,看到模糊的人形趴在地上,举着长枪,她一脚踢飞还在上弹药的土枪,把那个持枪的人脑袋踩在脚下。 “你这么喜欢开枪,也尝尝被打中的滋味吧。”李知著用脚勾起土枪,端起来,烫热的枪口直接抵在那个人的脑袋。 就在此时,空寂的山里响起警车的鸣笛声。 一束束车灯在黑暗中照出光柱,划破黑暗。 李知著压抑着杀人的冲动,提着那个人的衣领往路的方向走。 她不觉得顾思周会被打中,因为天这么黑,这个人什么辅助仪器都没有,根本看不到顾思周,开枪只是恐吓。 直到在警笛声中听到方雅喊声,“这里,我们在这里!有人中枪了!” 李知著有那么一刻的晃神,身体怔了下。 晃过神来后,她甩开提着的人,奔向顾思周的方向。 此时,警车已经开过来,远光灯把路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李知著看到顾思周脸冲着路边侧躺在地上,满是鲜血的手捂着全是血的腹部,她身下有一滩红色的血泊。 她就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那里。 李知著感到胸口发闷,在这个清凉,氧气含量充足的山里,她感觉周边的空气瞬间抽走了。 她不敢再过去,她怕过去以后发现顾思周已经没有呼吸。 警车后面跟着救护车,很快从车上下来两个人,把顾思周抬到担架上,送到救护车里。 直到这个时候,方雅才从路边草丛里钻出来,被带上救护车。 李知著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下来的警察和她说什么,她有自主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坐在救护车里,旁边的顾思周扣着氧气面罩,脸色惨白得吓人,她腹部的血已经染透整片腹部衣服,把浅蓝色的T恤染成黑红色。 她听见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说,“伤者腹部中弹,失血过多,人处于休克中,需要紧急手术,提前做好准备。通知血库备血,伤者是O型血。” 不会有事儿,不会有事的。 李知著紧紧握着顾思周的手,心里默默地念,她中过那么多次弹,都没有死,她相信,顾思周也不会死,绝不会。 她不能接受顾思周会死这个事实。 车到了镇上的医院,顾思周被紧急推进手术室,李知著被挡在门外。她抓着一个医生问,“医生,会没事的对吧,会抢救回来的对吧?” 被她抓着的医生很年轻,一脸为难,“这个……我们保证不了,伤者侧腹那一快的肠子都被打烂了,说实话,以我们医院医疗水平和技术,只能尽力而为。” 李知著的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臂,整个人都在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救……救……不回来了吗?” 另一个年纪大的医生连忙过来,“你是病人家属吗?你先别激动,每个手术都有风险,都不能保证100%成功,你过来和我签下同意书吧。”她说着,厉色看了眼年轻的医生。 年轻医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从李知著手中抽出胳膊,转身跑了。 李知著根本听不清医生在和她说什么,耳边只有尖锐的轰鸣声。她后悔没有坚持申请配枪,后悔让顾思周带着方雅先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普通的村子里,居然还有人有土枪。 她木讷的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呆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金属椅子上。 李知著想,如果顾思周真的死了,她要屠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要让他们所有人为顾思周陪葬,要把他们的肠子一根根挂在树上。 她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像是扣了一个面具,其实人已经疯了。 “李队!李队!” 有人叫她,应该是熟悉她的人,因为平江镇的警察不会这么叫她。 李知著转头去看,是邢所。 邢所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思周,思周她怎么样了?” “还在做手术。” “都怪我,要是我同意你们配枪,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邢所抹着眼角的泪。 李知著脸上出现一丝情绪,是厌烦,“你想哭诉换个人,我懒得听。” 回旋镖击中了邢所,他第一次感受到被拒绝倾诉的憋屈和气愤。 邢所不再说话,坐在对面的长椅上,盯着“手术中”这三个字。 李知著的手机嗡嗡震起来,她拿出来看,是唐以墨。 唐以墨是现在她还愿意说话的人,于是按下接听键。 “李知著,我听说了顾思周中枪了,我学姐在平江镇参加交流会,让她给顾思周做手术,她住在丰泰宾馆,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有接,你快去找她!” 唐以墨语速很快说完这串话。 “已经手术3个小时47分钟了,再找她估计也没什么用。”李知著有些心如死灰,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可能,多半救不回来了。 她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把这些人从看守所弄出来杀死。 有些棘手。 但也不是办不到,只要计划周密一点,是可以的。 因为她以前杀过。 “喂,你听我说话了吗!李知著!李知著!你怎么能放弃呢!就算有一线生机也要抓住!” 电话那头,唐以墨疯狂大喊,似乎要顺着信号钻过来。 手术室上面手术中的灯灭了。 李知著缓缓站起来,手中紧紧攥着电话,手背绷起一根根青筋。 李知著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去听医生说,“抱歉,我们尽力了。”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绿帽子蓝色口罩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李知著站在原地,邢所扑了上去问,“怎么样医生,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伤者已经脱离危险了。”夏未至摘掉口罩说。 “太好了,太好了!”邢所双手合十在身前,不停地拜夏未至,“谢谢你医生,真的谢谢你……” 邢所激动地呜咽起来,后面的话全在哭声中。 李知著紧绷的神经在听到夏未至的话时瞬间崩断。 “啪嚓——” 手机从李知著手中滑落,摔在地上,里面还传来唐以墨声嘶力竭大喊。 “喂!李知著!你哑巴了吗!听见了吗!你到底去没去!”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夏未至走到李知著身边,捡起她的手机,对李知著说,“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李知著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抽回神来。 “快去找我学姐!”唐以墨还在电话那头喊。 夏未至把电话举到耳侧,“你是说我吗?”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变成了尖叫,“学姐!学姐!你快去救救顾思周!” “手术已经做完了,很顺利。” “太好了!学姐,你简直是老天派来救她的,有你就是很安心。” “先挂了。”夏未至挂断电话,把手机递到李知著面前。 “真的……脱离危险了,是吧?”李知著怔怔地问。 “病人还在昏迷,得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要说彻底脱离危险,其实我也不敢打包票。” 李知著接过手机,颓然坐回到椅子上,长长地呼了口气,她终于相信顾思周已经救回来了。 夏未至:“我建议等病人情况稳定,尽快转院回黎城,在黎城接受更好的治疗。术后12小时很重要,今天晚上我会守在医院。” “真的谢谢你了,夏医生。”李知著和别人不一样,她越是想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没有那么多感激的言辞。 “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 夏未至是黎城第五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这次来平江镇参加学术交流会,主要是和平江镇的外科医生交流经验,分享一些比较先进的医学治疗方法。 晚上,她刚刚关掉房间里的灯,手机便响了。 “夏主任,您睡着了吗?很抱歉打扰您,我们医院马上要转来一个受枪伤的病人,可是我们对枪伤的手术都没有把握,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做这台手术。” “我现在过去,十分钟到。”夏未至立刻从床上起来穿衣服,“我习惯用左手,辛苦你们配合我。” “您能来太好了,那我们等您。” 夏未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平江镇上的医院,早有医生在大门口等她,她问了下伤者情况,等她的医生皱眉,“很不好,肠子都被打漏了,能坚持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夏未至脚步更快,换衣服,消毒,进入手术室。 “对不起,我喜欢用左手,辛苦大家配合我。”夏未至拿起手术刀时又强调一下。 国内著名医院的外科主任亲自做手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观摩机会,平江镇医院里很多资质很深的外科医生连夜从家里赶过来旁观手术。 他们心里有数,如果伤者让他们做手术,估计是救不回来的。 但是夏未至就不一样了,听说她能从死神手中把人拉回来。 他们是来见证奇迹的,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 李知著的理智渐回,她知道这个医院医疗条件太差,想要顾思周生命有保证,最好尽快转院到黎城,于是问,“夏医生,那她什么时候能转院?” 夏未至有些为难,“如果在黎城,路程控制在2个小时,度过这个危险期就可以。但是在平江镇……回黎城开车得七八个小时,时间太长,万一有突发状况根本无法处理,还是再等等,更平稳一点再转院。” 李知著认同点头,“夏医生,你什么时候回黎城?” “计划是明天上午开完最后一场交流会后回去。” “那你能和我们一起走吗?有你我觉得很安心。”李知著从夏未至身上找到久违的安全感,如果她不在,李知著会焦虑的疯掉,她不能再接受顾思周生命有一丝危机。 “可以是可以,你真想让她坐七八个小时的车回去?风险太高,就算是我……也不敢完全保证。” 夏未至实话实说,如果对方不是她学妹最好的朋友,她作为医生,说话还会更官方一点,把最坏结果放大。 李知著:“不一定非得坐车。” “火车更不行了,没通高铁,坐火车得14多个小时。” “坐直升飞机。”李知著很平淡说出这五个字。 夏未至:“你要调用警用直升飞机?” “不是,”李知著顿了顿,“是私人的。” 这回轮到夏未至怔住了,她细品李知著的话,试探问,“你有……私人……直升飞机?” 李知著点了下头。 第98章 直升飞机恐惧症? 直升飞机停在平江镇郊外的草坪上,螺旋桨发出轰鸣,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风扫过来,草随着风翻起一层层波浪。 夏未至看到这架飞机后,才真正相信李知著有私人直升飞机,还不是普通的那种。 夏未至惊讶之余,保持着医生的专业度问,“里面有什么医疗器材?” 李知著:“应该什么都有,昨天我让他们挑最好的仪器配的。” 夏未至:“这个直升飞机得有证才能驾驶,是吧?” 李知著:“驾驶员是专业的,放心吧。” 夏未至:“那我进去看看还缺什么。” 李知著:“辛苦你了,夏医生,真的麻烦了。” 直升飞机里面设备齐全,整齐摆放,更重要的事这些设备型号都是最新进的,夏未至检查一番,与普通救护车仪相比,设备只多不少,这才放心。 她从直升飞机上下来说,“没问题,我们可以走了。” 顾思周还在昏迷,脸上扣着呼吸机,被四个人合力抬到直升飞机上。 夏未至扫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李知著。 李知著脸色苍白,双手握成拳头,手背青筋绷起。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直升飞机的舱门,脸随着螺旋桨转动而越来越扭曲。 夏未至才发现,李知著很抗拒直升飞机,她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没有往直升飞机走一步。 夏未至以为李知著有高空恐惧症,善解人意说,“其实你不用非得坐飞机回去,我跟着回去就好,就算真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 “不,我和你们一起。”李知著目光坚定,向前踏了一步。 看着李知著的背影,夏未至感觉她的脚步很沉重,像是顶着巨大的逆风前行。 飞机在持续不断的轰鸣声中平地而起,升向高空。夏未至发现李知著的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她额头脖颈全是水淋淋的汗水,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抵抗恐惧。 “李队,你很不舒服吗?”夏未至关切问。 李知著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是晕机吗?” “不是,没事的,不用在意我。” 夏未至给唐以墨发信息:以墨,我感觉李队很排斥坐直升飞机,她之前坐直升飞机出过什么事吗? 唐以墨:我认识她以后,没见过她坐,之前就不知道了。 夏未至:那她有高空恐惧症? 唐以墨:没有吧,她坐飞机时挺正常的,她也没有恐高,有一次特警找她去做高空下落示范,她从二十多层楼高沿着绳索直接下来,没见她有一点恐惧。 夏未至:那可能还是在直升飞机的问题,感觉她很痛苦,很难受。 唐以墨:真的假的,她还有这时候,你给我拍个照片让我看看。 夏未至:你啊,人家痛苦,你还当乐子看。 “夏医生,思周得什么时候能醒?”李知著的话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 夏未至收起手机抬眸说,“差不多明天吧。” “会有什么后遗症吗?”李知著一直想问,但是没敢问这个问题。 “这个得看个人恢复,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放心吧,没事的。” 李知著目光锁定她,“我想听真话。” “嗯……她的肠子被打烂了,那部分我给切掉了,不影响正常生活。不过……若是非说影响,可能以后肠胃不太好,但每个人体质都不一样。” 夏未至只能这么说,医学本来就是一个定量的治疗过程,但是每个病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变量,呈现出的结果各不相同,放在统计学有规律可循,放在个人,是没有规律的。 李知著垂眸,目光再次专向昏睡中的顾思周。 她们很顺利到达黎城,把顾思周转入到重症监护病房。李知著隔着玻璃盯着顾思周,一直守着她。 唐以墨来时,发现李知著还穿着登山的速干白色半袖,上面还有好几点血迹。 唐以墨在她旁边椅子上坐下,“你回家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我替你在这里看着。” “思周快要醒了,我得守着她,她醒来要第一眼看到我。” “她就算是醒了,也是在重症监护室,你也进不去。你闻闻你,身上一股汗臭味和血腥味,顾思周醒了也得嫌弃你。” 李知著扯着衣角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闻到了吧。” “没有,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唐以墨被她气得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李知著站起来,“我回去一趟,你帮我盯着,我很快回来。” 不到一个小时,李知著换身衣服回来,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肩膀附近的衬衫被殷湿一大片。她眼圈发黑,就算刚刚洗完澡也感受不到清新,只剩暗沉。 “还没醒。”李知著望着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幽幽叹了口气。 “肯定会醒的,我学姐都说没事了。”唐以墨从包里拿出橘子,“吃一个,补充维生素。” 李知著没有接,唐以墨把橘子硬塞到她手中,“我去看看学姐,一会儿回来看你。” 唐以墨轻车熟路走向夏未至的办公室,她平日总来找夏未至,很多医生都认识她,纷纷和她打招呼。 夏未至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唐以墨敲了两下便进去了。 “学姐!” 夏未至白大褂里面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正坐在办公桌旁低头写病例。 “你刚刚做完手术吗?” 夏未至抬头看她,温和笑了,“做完有一会儿了,你是来看李队和顾警官的吗?” “其实是来看你的,顺便看看她们。”唐以墨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动手剥起来,递了三个橘瓣给夏未至,“吃橘子。” 夏未至接过橘子放入口中,“这个橘子好甜。” “多吃点。”唐以墨又给她递了几瓣,她瞄到夏未至桌子上未动的透明塑料盒饭问,“你现在还没吃饭吗?” “不想吃,吃不下去,吃完还会吐。” 夏未至有洁癖,这点唐以墨知道,她没想到已经到达这种地步,“学姐,我们去看看心里医生吧,看看能不能从精神上来调整下。” 夏未至口中嚼着橘子,“没事,不用看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我看你的洁癖只会越来越严重,不会自己好。你每天要做那么多手术,门诊患者那么多,工作量这么大,不吃东西怎么能行,人会累垮的,还是得去看看。” 唐以墨很担心夏未至。 唐以墨最初学的是临床医学,因为她家几乎是从明代就开始从医,一代又一代。她妈妈是西南医学院的校长,她爸爸是三甲医院的院长,她自然而然学医了。 但是直到她拿起手术刀,要给活生生的田蛙下刀的时候,手便控制不住地颤抖。最开始,老师和同学们都劝她第一次难免有恐惧,但唐以墨知道,那不是恐惧,她是对活着的一切事物都不能下刀。 那时唐以墨备受打击,人生第一次感到昏暗的低谷,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毁了。但是有个人却熠熠发光,那就是夏未至。他们的医学院是国内最好医学院,其中不乏优秀的人,但是夏未至优秀足够耀眼。她记得很深刻,老师因为临时要去做手术,让她带的研究生夏未至过来带课讲讲。她以为这个研究生只是敷衍应付下时间,没想到她举出了对应病症很多例子,然后完美地进行一番实操,下课后,唐以墨和同学们都觉得夏未至讲的比老师都好。 大概,自己越暗淡的时候,越是看到别人在发光。唐以墨侧面打听夏未至,老师对她的评价都是“医学天才”,“带过这么多学生,夏未至最有天赋”。唐以墨默默地羡慕着她,把她当成自己的目标。 唐以墨为了克服颤抖,从学校的培养基地抓了好多田蛙,一个人大晚上在实验室做解刨。但是无论她做了多少心里建设,只要拿起手术刀,手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 无数次的坚持失败后,她彻底崩溃后,大晚上在实验室嚎啕大哭起来。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想转专业,但她也知道如果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将会面对家里巨大的压力,他们会让她继续坚持,坚持,再坚持,可是她知道,她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是后半夜了,实验楼没有一个人,所以唐以墨没有控制,哭得肆无忌惮。 直到泪水模糊的眼前出现一张白色的纸巾。 唐以墨在泪水模糊中抬头去看,白蒙蒙的泪雾中是干净又明媚的脸庞。 是夏未至。 夏未至在她旁边坐下来,声音温柔,“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经常一个人半夜在这里做实验,但是却下不去刀。” “你已经很努力了,也许只是方向错了而已。其实,医学有很多分**么多条路,总一条会让你发挥天赋,绽放光彩,没必要在一条路上执着。” 唐以墨用纸巾擦着泪水,身体随着抽泣轻微颤动,看着夏未至,那一刻,她感觉夏未至真的在发光,特别明亮而且温暖。 “要不然,我帮你一起找适合你的方向,怎么样?” 从那天起,夏未至帮唐以墨在医学这个领域寻找适合她的方向,当唐以墨第一次看到大体老师时,眼睛变得雪亮,她兴冲冲告诉夏未至,她要学法医,然后自己把专业改了。 她改专业这件事被家里知道,她妈妈爸爸直接坐飞机来找她,逼她把专业改回去。毕竟,法医在古代,是衙门里的仵作,是最低贱的行当,和医馆里望闻问切受人尊敬的大夫完全是两个职业。但是唐以墨坚决不改,她从夏未至那里获得了信心和力量,与家人斗了半个多学期,最后家里终于妥协,拗不过她。 正常情况下,夏未至研究生毕业会留在医院,从管床医生开始,一步步熬资历,但是唐以墨觉得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拥有最好教育资源,她应该去最顶尖的学校继续学习,把光亮发挥得最大。她侧面了解过夏未至的家庭条件不好,上学学费都是助学贷款。 夏未至没有的,恰好是唐以墨轻而易举获得的,她通过妈妈,给夏未至申请公费出国留学去医学顶级名校读博士的机会。 当夏未至拿到国外学校博士生offer时,唐以墨比夏未至还高兴,抱着夏未至哇哇大哭。 回国后,夏未至起点便是副主任医师,凭借着过硬的专业和医术,很快升为主任医师,成为为数不多不到四十岁升为主任医师的青年才俊,第五医院的中坚力量。很多外地人慕名找她看病,她的手术排期已经在半年之后。 工作量如此之大,不吃饭怎么能行,唐以墨越想越心疼,继续给夏未至递橘子,“不吃饭多吃点水果。” 夏未至接过来,橘子把嘴都填满了,低头翻看着病例,“好吃,再给我剥一个。” 唐以墨又拿出一个橘子,她剥到一半停住,“学姐,你吃水果不吐吗?” “也吐。” “那你还吃。” 夏未至合上病例笑了,“但是吃你给我剥的不会吐。” “真的?那要是我给你带饭过来,你吃着试试呢?我居然有这种魔力?”唐以墨盯着自己的手,“这可是一双法医的手啊,而你还有洁癖,居然吃我剥的橘子不会吐。”唐以墨说话时,又给夏未至递上两瓣橘子,“我今天刚刚解刨完一具泡的发绿的肿胀尸体。” 夏未至接过橘子放入口中,“你本来就有神奇的魔力,不过送饭就算了,你工作也很忙很累。” “夏主任,”一个护士敲了敲门,“重症监护室的3号好像醒了。” 夏未至立刻站起来,快步往出走,“是顾思周。” 她和唐以墨到时,李知著扒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玻璃往里望。 “让她进去吧。”夏未至对门口值班的护士说,先一步走进重症监护室。 顾思周躺在床上,脸上扣着氧气面罩,眼睛微微的睁开一条线,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绿色的波形线条规律起伏。 夏未至弯下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电筒,扒开住顾思周的上眼皮,照了下她的眼睛,观察瞳孔反应。 她柔声说,“顾思周,能听见我说话吗?能的话动弹下手指。” 夹着指夹的食指轻微动弹一下。 第99章 村子里案子另有隐情 “夏医生,思周真的醒了,是吗?”李知著站在床尾声音细微。 “醒了。”夏未至后退一步,“你过来和她说说话吧,她一定最想看见你。” 李知著踌躇,下了很大决心才走出一步。 李知著还没等走到床头,缓缓波动的心电监护仪上,绿色波形线开始快速起伏,发出滴滴滴的急促声音。 顾思周扣着氧气面罩,唔了一声。 夏未至连忙说,“先不要说话,顾思周,保持平静,别激动。” 顾思周眨了眨眼睛,但是心电监护仪上依旧快速起伏,滴滴声比刚才还急促。 夏未至:“估计是她看见你太激动了,李队,你要不然……先出去?这样快的心跳对病人不利。” “好,好。”李知著不舍的目光像是一个钩子,钩在顾思周身上,一步步往后退,“思周,我先出去,你别激动,等你平稳了,我再进来看你,你别害怕,我一直在外面守着你。” “唔……” 顾思周想说什么,现在都表达不出来。 李知著出去后,夏未至弯下腰劝她,“顾思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平稳心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到时候卸下氧气面罩说什么都可以。” 顾思周又眨了眨眼睛。 李知著出去,唐以墨不解问,“你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李知著垂头,“我在那里思周太激动,仪器数据都显示异常了,夏医生就让我出来了。” “哈哈哈,原来是被撵出来的啊。”唐以墨幸灾乐祸笑起来。 李知著睨了她一眼。 唐以墨收起玩笑,细微叹气,“这次顾思周可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太险了,要不是我学姐恰好在那里开交流会,估计那个小镇还真没有医生能把她救回来。” “是啊,多亏有夏医生在,你说我要怎么谢谢夏医生?” “不用谢她,你就谢我就行,把你的直升飞机让我也坐坐过过瘾。” “夏医生喜欢那个直升飞机?喜欢的话直接送给她,我联系人办过户手续。” 唐以墨微怔,“你是认真的?” “当然。” 唐以墨唏嘘,“我从来没有后悔改成法医专业,但现在真的后悔了,要是救顾思周的人是我,现在我就拥有私人直升飞机了。” “哎,李知著,”唐以墨手肘碰了下她的胳膊,“你怎么这么有钱,你和我说说,你有没有什么豪华游艇,或者法国庄园,或者在太平洋有个岛之类的。” “应该都有,之前看过这样的清单。” 唐以墨彻底不想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夏未至出来了。 李知著上前一步紧张问,“夏医生,思周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她需要好好休息。放心吧,重症监护室再观察24个小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唐以墨指着李知著,“学姐,她要把你们坐的直升飞机送给你!” 夏未至笑了,她身上有种成熟稳定淡然气质,理性又充满智慧,只是对唐以墨的时候有几分调皮,“那我可谢谢李队,成功把我送离医学行业。” 唐以墨:“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未至笑意更浓,“从来没有医生收患者这么大红包的,我应该是第一人。李队,我先走了,下面还有一场手术,别听以墨乱说,她最喜欢开玩笑。” 夏未至走后,唐以墨陪李知著在外面长椅上坐下来说,“那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被带回去审了,警方在村里的一块地里挖出了十多具尸体,有男有女,拿去做DNA和失踪人口做比对,其中有十个人已经确认是失踪者。” 李知著:“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在他们村子失踪,就没有人产生过怀疑吗?” 唐以墨耸了下肩,“这次调查这个村子的警力,都是从另外一个镇调的。因为他们这个村子走出来一个大学生,最后在镇上派出所当警察,还是个所长。” 李知著惊愕看向唐以墨。 “这个所长,是村里一个婆婆的儿子,这个婆婆是80年代初的时候被拐的大学生,被拐进村子以后再也没有逃出去过,后来生完孩子留在村子里。80年代初的大学生,那得多有含金量啊,她要是不被拐,应该和我爸妈一样,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李知著:“大家是不是叫她温婆?” “对,就是她。” 李知著:“我和思周最开始进入村子的时候,她想用吓唬的方式赶走我们,听到枪响,还提醒我不要冒然出村,她一直都在帮我们,我真的想不明白,她是被拐进来的,她的儿子,既然走出去,还作为公职人员,为什么不制止犯罪,反而包庇滋养犯罪。” 唐以墨:“其实这挺好理解的。他并不觉得拐卖人口有什么问题。没准,他还觉得正因为自己的母亲是被拐的大学生,自己才能受到教育,才能走出去。没准在他眼里,这个行为可能会提升村子整体受教育水平,是一件好事。” “他不会和他的母亲共情,可他会和村里那些男人们共情。”唐以墨耸了下肩,“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猜测,具体什么原因我问问我同学,她是这个案子的责任法医。” 李知著:“村口那棵榕树上挂着的,都是人的内脏和肠子吗?” “不是,我同学说都是动物的,没有一个人的。他们村子里的人得多胆大包天,杀了人,还把肠子挂上去,你以为恐怖故事呢。” 李知著:“那个村长主犯都交代了吗?” 唐以墨:“证据确凿,想不交代也不行啊。不过……我听我同学说,有个死者他坚持说不是他做的。” “谁?” “马鑫磊。” “马鑫磊,他是方雅的男朋友,他是怎么死的?” 唐以墨:“这个我没太关注,这案子也不是咱们负责,我只是对好奇的部分问问,等我回去再问问。” “让他们把马鑫磊的死因和赵柱他们的口供作对比,这种十几条人命的案子,侦查时最容易忽略的就是把尸体和犯罪嫌疑人复述的犯罪过程做详细比对,尤其是最近死亡的人。” 唐以墨:“我试试吧,这个案子不归我们管,除非他们向我们寻求支援,否则我们不好指导人家办案。我先走了,正好今天有时间,回去做点好吃的送过来。” 李知著:“不用这么麻烦给我做吃的。” 唐以墨白她一眼,“不是给你,是给我学姐,你要是把直升飞机送给我,我能考虑给你带点。” 李知著在重症监护室外又等了24小时,直到顾思周被推出来,转入普通病房。 李知著小心翼翼跟在病床后,不太敢离顾思周太近,生怕影响她。 顾思周虽然被推出来,但人还在昏睡,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遮下一片阴影。 李知著在床边坐下,抽出手机,点开最新的信息。 邢所:李队,思周现在怎么样了? 李知著:刚刚转到普通病房,人还没有醒。 邢所:辛苦你这些天在医院守着她,本来该我们这些亲人守的,但我不想让她小姨知道,要不然在思周医院里也不得安宁。 李知著:等思周好点再让她们过来吧,现在她需要安静。 李知著和邢所说完话,点开漫画APP,她这些日子黑白颠倒已经好久没看顾思周的漫画。现在情节已经更新到无光接受了小女孩,和小女孩在村外山里生活。 小女孩捡起一根棍子,让无光教她降妖之法,无光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看到这句话,李知著心弦猛颤。 李知著连忙滑动手指往下看,想知道无光怎么说。 无光坐在山坡大石头上,一直腿支起来,搭着胳膊,手机还捻着一根青草,她仰望着天空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是降妖的勇士。” “不,我是妖兽,只不过披着人皮而已。” 小女孩坚定:“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你比村子里的人都善良,你收留了我,而他们只想驱逐我。” 画面切换到村里,村里人聚集着商量如何杀死无光,有人出主意说抓住小女孩,用她威胁无光,也有人说不如利用小女孩杀了无光,这样更安全,然后他们密谋如何才能让小女孩杀了无光。 剧情到这里为止,下面很多读者留言: 1L:求不刀!!!跪求大大让无光和小女孩好好生活! 2L:是啊,无光受了那么多苦,曾经为了村里人而战斗,她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选择,都是别人强加给她的,终于自己选择和小女孩平淡生活,不要让她们发生任何意外,求求了,平淡日常我能追到天荒地老! 下面的评论很多,李知著看得入迷,完全没感觉到后背轻微的推动。 直到听到身后发出“唔……”的一声,李知著连忙站起来,转过身看向顾思周。 顾思周眼睛睁着,抬起夹着长线的手。 “你要干什么?别乱动。”李知著紧张说,“你等下,我去喊医生。” “唔!” 顾思周声音短促,明显不让她走。 李知著只好直接摁床头的摁铃,很快值班的医生和护士来了。顾思周见医生来了,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呼吸罩。 医生问,“你是想去掉呼吸罩吗?” 顾思周点了点头。 医生看向床头仪器上的血氧饱和度,对旁边的护士说,“把呼吸面罩摘下来。” 护士摘下呼吸面罩后,顾思周身体起伏比之前略明显,但呼吸很平稳。 医生观察仪器上黄色血氧饱和度维持在95,对李知著说,“根据观察应该没问题了,有问题随时摁铃联系我们。” “好,谢谢医生。” 顾思周微微侧头,余光盯着医生和护士走出病房,现在病房里只有她和李知著两个人。 李知著在顾思周床旁坐下,轻声细语,“软软,你困就继续睡,你放心,我一直在你旁边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我……”顾思周声音极其虚弱,模模糊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李知著弯下腰,把耳朵贴在她唇边。 “软软,你说什么?” “爱……” “你……” 李知著听到带着颤抖尾音的二个字愣住片刻,转过头茫然看向顾思周。 顾思周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脸颊两侧还有呼吸面罩扣住时的红色痕印,但眼神十分坚定看向她。 “你说什么?”李知著有些听清了,但好像没听清,因为声音实在太虚弱,而且还有些不清晰。 “我 顾思周眉头微蹙,像是在调动全身肌肉,给自己力量,“爱你。” 顾思周曾经美好的计划是布置浪漫的场地,准备一段深情的告白,然后再播放两个人一起执勤时留下的照片vlog,把告白推向高潮。 而实际是,在冰冷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在各种仪器发出滴答声响中,她表白了。 因为,她不能再等了。 第100章 “从里到外都帮她换一下吧” 经历了这次九死一生,顾思周不能再多等一秒,她要让李知著知道自己爱她,她不能再让这段感情悄无声息下去。 窗外的晚霞把红光洒进来,在李知著的脸庞投下一抹温柔的红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病房里静谧而安详,仪器有节奏的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在唱着伴奏曲。 顾思周微垂着眼眸,静静看着因为惊愕而愣住的李知著。 见李知著没有反应,她只能再鼓足力气说,“我……暗恋的人……” “是你……” “是你……” “是你!” 随着顾思周说这几句话,心率仪器又滴答滴答急促响起来。 李知著缓过神来说,“你先别激动软软,你现在不能激动。” 顾思周也不想激动,但是看李知著迟迟没有反馈,她着急啊!就算是不受伤,这个时候的正常人也会心跳如鼓。 “你……对我……”顾思周感觉呼吸困难的同时,头阵阵发晕,说话开始有些断断续续。 李知著慌了,“你让我想想,你先别激动,让我想想好吗?” 顾思周放在床上的一根夹着指夹的食指缓缓抬起。 李知著:“你是说,给我一天时间让我考虑?” 顾思周皱眉摇头。 李知著:“一个小时?” 顾思周继续摇头。 李知著:“一分钟?” 顾思周颔首。 一分钟,她都不想多等。 时间又在滴答中流逝。 李知著咬着下唇,眉头微蹙。 “滴滴滴滴——”旁边的仪器再次发出急促声响,顾思周快速跳动的心脏在催她。 李知著眸光微动,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好,我答应你。” “滴滴滴滴滴——”仪器响的更急促了。 李知著慌了,“我都答应你了,怎么你心跳还这么快啊!” 她刚说完,医生推门冲进来,盯着心率监测仪问,“怎么回事?病人情绪*波动很大吗?心跳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快!” “可能……很激动。”李知著后退到旁边愧疚说。 顾思周躺在床上,有种淡淡的社死感。 她的焦虑,她的激动,她的兴奋,都通过旁边这该死的心率监测仪完全展露出来,精准无误测着她的心跳。 毫无任何神秘感可言。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心跳在一点点变慢,恢复正常。 医生站在旁边观察一会儿,看到恢复正常舒了口气,嘱咐顾思周,“你现在要保持平稳的心态,情绪不要有大幅度起伏,睡眠是最好恢复方法,困了就睡觉,其他不要多想。” 顾思周乖巧地点了点头,医生这才离开。 顾思周想正常表白,成功后是不是就可以亲亲了,可是现在自己躺在床上,口中又苦又涩,也没有办法亲李知著。 但是一想到等自己好点了,应该就可以了,不知道得恢复到什么样才可以下床所以走动。 顾思周脑中开始浮想联翩,想真正亲李知著时的情景。 “滴滴滴滴!”心率检测仪又开始报警。 李知著以为一切恢复正常,刚在她旁边坐下便听到滴滴声,慌忙问,“软软,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思周摇了摇头。 “不要太激动,我已经答应你了。”李知著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尽量让自己情绪保持稳定状态好不好。” 顾思周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你以后……就是我……女朋友了。” 李知著握着她的手,“嗯,你也是我的了。” 顾思周微微闭上眼睛,“我……又……”其他话还没说完,她便睡着了。 李知著想也许她是为了表白硬撑着醒过来的,想到这里,她心疼又感动。她想问顾思周照片里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应该是个误会,不过也最好问明白。但是目前还不能问,她怕顾思周情绪波动,反正来日方长,等顾思周彻底痊愈以后问也一样。 李知著记得久躺的人容易静脉血栓,于是撩开顾思周下面被子,帮她按小腿活血。 她不想请护工照顾顾思周,只想亲自陪在顾思周身边。晚上,她便睡在旁边陪护的床上。 夜里,李知著睡得迷糊,隐约听到痛苦的呻吟声,这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泼向她,令她猛然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扑向顾思周。 顾思周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到泛青,额头,脖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呻吟声。 “软软,你怎么了?”李知著说话时,已经摁下床头的按铃。 “疼……好疼……”顾思周断断续续吐出这几个字。 李知著的手握着她因用力抓床单而青筋凸起的手,“你再忍一忍,医生马上就来了。” 李知著话音落,医生和护士同时推门冲进来。 医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知著后退一步,“医生,她说疼,你快帮她看看。” 医生撩开盖在顾思周身上的被子,检查伤口,“应该是麻药劲过了,之前我们一直给药,今天下午停的麻药,太疼的话再给点麻药吧。” “好。”李知著看着用力深呼吸来缓解痛意的顾思周说,“那你们快点。” “不要……” 顾思周虽然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十分坚决。 “我不要……麻药。” 李知著握着她的手,轻声劝着,“思周,你为什么不用麻药?听话,我们再用一点。” “不……不用。” 顾思周微微睁开眼睛,浓密的眼睫毛上挂满因疼痛而涌出的泪珠,“你以前……受伤时候……用麻药吗?” “你之前说过……” “很少、用……” 顾思周说话一直断断续续,因为腹部撕裂的钻心痛让她没法语序连贯。 “……都是自己挺过来的” “我也要……” 顾思周用力睁开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皱眉紧闭的眼睛,定定看向李知著,“我要成为……像你、像你一样的人。” 医生和护士站在床边有些茫然,医生问,“这……麻药还加吗?” “不加……”顾思周语气笃定。 恰好外面有人叫医生去看另一个患者,医生走之前说,“需要联系护士站。” 听到顾思周这么说,李知著的心像是被铁锤重重地击打,疼得她失语片刻。 在眼窝打转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下来,她握着顾思周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思周,不要……不要成为像我这样的人,求求你了,我不值得。” “值得。”顾思周想抬手拂去李知著脸上的泪水,可是她疼得没有一丝力气,手只能微微抬起便垂下来,她只能重复,“值得……” “值得……” “你值得……” “思周,我杀过很多人,而且这其中不完全是违法犯罪的人,还有无辜的人,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个恶鬼,我身上背负了无数的罪孽,特别特别多……真的……” “你是。”顾思周打断她的话,她屈膝,身体不自觉蜷缩,去对抗腹部的疼痛。 她忍着腹部越来越撕裂的疼,努力让自己不大声尖叫,用意志克制住呻。吟,断断续续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爱你的……清澈,更爱你的、你的浑浊,爱你的阳光和阴影。” 她说到这里,用力地深呼几口气抵抗疼痛,额头渗出来的汗水汇聚成珠,滑向两侧耳边,“我……爱你的悲悯,更爱你的杀戮,你就是、就是我……我想要成为的人。”。 “绝不……会变。” 顾思周被李知著握住的手用力一丝,虽然依旧虚虚弱弱的无力,但却透着无比坚定的心。 这阵疼痛让顾思周身体更虚,她紧皱着眉,在轻声呻。吟中再次睡过去。 见顾思周睡去,李知著忍住的泪水才簌簌滑落,为了不哭出声,她用力咬紧下唇,口中泛起腥甜的血味。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配得上顾思周如此深厚的爱。 这个世上,所有人对她都有目的,她从很小就知道。 姥姥是想让她好好练功,发扬武术精神。 沈厅是因为内疚。 而顾思周到底为什么!她对自己从来没有任何要求,她只是用尽一切努力,变成像自己一样的人,去经历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磨难。 在这之前,李知著觉得自己的爱会配得上顾思周的爱,而现在,她发现自己根本配不上顾思周的爱。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应她,怎么去对待她,才能回馈她的爱。 顾思周头下的白色枕巾已经湿透,脖颈和额头汗水依旧不断,手紧紧地抓着床单。 “软软?软软?”李知著轻声喊她。 顾思周没有睁眼。 李知著犹豫片刻走向护士站。 “护士,你们有没有干净的床单和枕巾,我想给思周换一套。” 护士站起来,“有,等我去找。”她很快抱着干净行李回来,“走,我和你一起去换,你自己一个人不方便。” 两个人回到病房,护士走近查看顾思周情况后说,“她已经睡着了。我们小心点把她抬到床一侧,然后抽出床单。” 李知著:“直接把她抱起来是不是更方便点?既然都要挪动她,都可能碰到伤口。” “可是我们抱不起来……” 护士说话间,李知著已经撩起被子,把人小心翼翼抱起来。 护士连忙抽出已经殷湿的床单,铺上干净的,口中还念叨,“我很快的,你再坚持下。” “没事,你慢慢来,好好铺。” 护士麻利换好床单和枕巾,李知著轻轻把顾思周放下。 “病服也给她换一下吧,也湿了。是你给她换,还是我?” “我吧。” “内裤你给她带了吗?内裤也换一下吧。” 李知著微怔,“这个也要换吗?” “对啊,都湿了。” 李知著颔首,耳尖泛起红意,“好,我知道了,我会给她换的。” 护士出去,李知著抓着干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站在床边,深深吸了口气。她再次撩开被子,手指勾在顾思周的裤腰上。因为顾思周的伤口在腰腹,所以她裤子只在胯间。 李知著并不是羞涩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相反,她身在各色染缸里,以为看谁的身体,看多少淫。秽场景都是麻木无感的,但是现在,她的目光不敢落在顾思周身上,尽管她还什么都没做。 她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地颤抖,心中像是有海浪在拍打,一波又一波,搅动着心潮,让她呼吸不自觉加重几分。 算了。 李知著狠心想,让护士帮她换吧,护士比她专业。 但是一想到护士会看到顾思周的身体,尽管她知道在护士眼里,那是一个平平无奇患者身体,但独占欲作祟的李知著还是不想让护士帮忙。 顾思周发出一声轻哼,李知著看向她,发现她脖颈露出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冷了。 任谁穿着浸透汗液的衣服,躺在没盖被子冷飕飕的病房里都会冷。 李知著自责又后悔,如果因为自己的犹豫让顾思周受寒而感冒可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鼓足勇气,一口气脱掉顾思周的病号服裤子和内裤,麻利给她穿上内裤和裤子。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想看哪里,但是眼睛就是控制不住地瞄,不过还好李知著手速快,没看清时已经把裤子穿好了。 她先是换的下身,给顾思周下半身盖好被子才解顾思周上衣。她把宽松病号服拎起来,努力让手指不碰到她的肌肤,但是脱下的时候,她还是都看见了,一览无余。 整个病房只听见李知著砰砰砰,快要击碎胸口涌出来的心跳声。 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震耳,压过任何一个仪器声音。 李知著压制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扯过干净的衣服快速给顾思周穿上。 这么折腾顾思周都没有醒。 李知著想她应该是太疼了,把力气都折腾没了,才在疼痛中昏睡,但顾思周睡得依旧不踏实,口中轻哼着。给顾思周系好扣子后,李知著趴在顾思周耳边听她到底什么。 顾思周白到有些发青的唇微微开合,重复着: “值得。” “值得。” “值得。” 听到这两个字,李知著原本已经平复的心绪再次翻涌,但没有激动,她轻轻拨开顾思周被汗水粘在额头的碎发,“思周,虽然我觉得不值,但我会努力成为一个你值得爱的人。” 100-110 第101章 顾思周真的很着急 清晨六点多,顾思周病房的门被推开。 原本趴在顾思周床边睡着的李知著猛然起来,转向身后。 唐以墨被李知著凌厉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吓死老娘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李知著站起来,缓了缓脚麻走向门口。 “我来给学姐送早饭,顺路看看你们,给你带点吃的。思周她怎么样了?” “出去说。”李知著先一步出门。 李知著:“她昨天晚上伤口疼,折腾了大半夜,现在才睡得踏实点。” 唐以墨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递给她,“你眼睛怎么了?看起来像是哭肿了,你这是后反劲?刚从平江镇回来时也没见你眼睛肿。” 李知著接过保温盒,微微垂下头,“思周……思周说她喜欢我。” “嗯,然后呢?” “她说她喜欢我!” “我知道啊,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 “我指的不是那种喜欢。” “对啊,就是恋人那种喜欢,我早就知道了。”唐以墨满不在乎,又掏出一个保温袋递给她,“所以呢?你知道以后哭了?” 李知著惊诧看向她,“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姐姐,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早就说了,我还问你如果末世只有一个人你选谁,是你自己太迟钝了,现在才知道。你就为这事把眼睛哭肿了?”唐以墨还是不信,她印象里的李知著剥洋葱都不会流泪。 “反正你不懂。” “我是真不懂。”唐以墨大眼睛转了下,用胳膊肘碰了下李知著,“所以呢……你答应了吗?” 李知著抿唇笑了下,低下头后轻轻点了下。 “完了!”唐以墨忍住了厉声尖叫,依旧小声,“你居然也脱单了,咱们队里,就剩我了,啊啊啊啊!!!谁能想到,我这个空闲时间几乎都在相亲的人会单身到最后!天理难容啊!” 唐以墨说着转身跑了,扔下一句话,“我不和以后会秀恩爱的狗人玩!” 唐以墨总是疯疯癫癫,李知著已经习惯了,她拿着送来的饭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吃早餐。 她回去时,顾思周还没醒。 直到快八点,主任医师带着一群医生查床,走廊动静声越来越大,顾思周才缓缓睁开眼。 李知著就坐在她旁边,看她醒来第一时间问,“软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还疼吗?” “好多了。就是口中好苦,好苦。” 李知著拿起柜子上的漱口水,“我给你准备了这个。” 顾思周睡完一觉,精神很多,而且脸色明显有了些血气。她漱完口,夏未至正好带着一群医生进来。 “顾思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未至亲切问。 顾思周看着穿白大褂,带着无框眼镜,看起来就睿智博学的女人,乖巧说,“谢谢医生关心,已经好多了。” 夏未至撩开被子,检查顾思周的伤口恢复情况,“我听昨天值班医生说你半夜伤口疼,但是坚持没用麻醉药,你真是好样的,一般这种手术我们会持续给药,是我昨天晚上下班前下医嘱让他们给你停药的。术后持续给麻药会影响伤口恢复,能忍过来后恢复会更快。” 顾思周笑了,“那太好了,我也想快点好,谢谢你医生” 夏未至带人出去后,顾思周眼睛还停留在门口,“那个医生姐姐好有气质,看起来就是医术高明的样子。” 李知著:“是她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她是唐以墨的学姐,是全国数得上名的外科医生。当时你受伤,只能在平江镇抢救,我根本不抱希望,没想到她会去那里开会,恰好给你做手术。” “哇……这么厉害,她看起来很年轻,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医生。”顾思周小眼睛还看着门口。 李知著微抿着唇,咳嗽了一声。 顾思周收回目光,伸出一只手握着李知著的手,“再厉害也没有我女朋友厉害。” “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女朋友。”李知著把脸扭过去。 “啊,你不会不承认了吧,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顾思周激动地上身微抬,左手上的输液线随着她的动弹而摆动。 “你别动。”李知著摁着她的肩膀,“容易抻到伤口。” “啊啊啊,是抻到了,好疼啊。” “你到底是不是我女朋友?”顾思周拉住李知著的手不放。 “嗯。”李知著从鼻腔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大点声,我根本听不见。” “嗯。”李知著声音比之前略大了点。 “还是没听见。” 李知著无奈,“顾思周,你故意的是不是?” 顾思周依旧拉着她笑嘻嘻,“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实践重于理论,怎么证明你是我女朋友,不能靠说,要靠行动。” 李知著认真问,“什么行动?” 顾思周调皮单眨眼,“亲我一下。” 李知著眼眸紧收,抿唇皱眉,“顾思周,你别开玩笑。” “这怎么叫玩笑呢!我让自己女朋友亲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顾思周嘟起嘴,“快点,我已经漱口啦,应该没有别的奇奇怪怪的味道了。” 李知著坐着不动。 “你看!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女朋友。” 顾思周呜呜呜哼起来,“好疼啊,我的肚子,我的肠子,呜呜呜……她们和我一样,都好伤心。” 李知著真是被顾思周打败了,她想笑,又觉得自己需要严肃点面对顾思周的调皮,一时表情古怪。 “你要是不亲我就算了,反正这世上漂亮小姐姐那么多,我总会找到愿意亲我的。”顾思周把头扭到另一侧,小嘴巴撅得特别高,生怕李知著看不出她在生气。 “好啦,好啦。”李知著投降,“我亲,亲总行了吧。” 顾思周顷刻间把脑袋转回来,再次嘟起嘴,水灵灵的大眼睛喜悦又迫切看向李知著。 李知著看她这模样,破防而笑,还是没有动作。 “你笑什么啊……”顾思周真的很着急,要不是自己身体条件不允许,动弹不得,早就亲上李知著了,还能容她在这里扭扭捏捏。 “我觉得你像一条鱼。”李知著依旧在笑,指着顾思周的嘴,“噘嘴的时候特别像鱼,像小河豚,好可爱。” 顾思周不再噘嘴,怨恨的小眼神瞪着她,“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主动亲我的!哼!” 顾思周再次把头扭过去,气得身体一起一伏。 “你看你现在,更像了,气得鼓鼓的。” 顾思周又扭头看她,“你听听,你这是对一个躺在床上,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人说的话嘛?一点人性都没有!” 李知著忍住笑意,揉着她快要炸毛的头发,“软软,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 “什么时间?亲人还要时间吗?你难道是要换一张嘴吗?” 李知著刚刚忍住的笑意又破功了,她哈哈笑出声,“软软,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有意思了!” 顾思周幽怨垂眸,“算了,我不勉强你了。” 看到顾思周这样,李知著意识到自己过分了,“好啦好啦,我亲,你别真生气。” “我不稀罕了。”顾思周扭头过去,她现在全身上下最灵活的是脖子,扭来扭去。 “那好吧,那等你消消气我再亲你。”李知著妥协说。 顾思周是装生气,现在有点真生气了,她再次扭头去看李知著,“你……你真的气到我了,你知不知道,当女朋友说不喜欢你亲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直接亲过去,而不是等她消气吗!这个气怎么会消,真的气成河豚了!” “是、是这样吗?”李知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为了让你开心,我是要直接亲上去吗?” “你自己想,不要来问我!” 李知著很纠结,她看顾思周的样子,担心如果亲下去她可能会更生气,但是要怎么把顾思周哄好?她回忆最初顾思周目的是让自己亲她,这是她的动机,只是后面衍生出这么多事情。 最终,李知著决定还是亲一下顾思周。 “那你准备好哦,我要去亲你了。”李知著说完观察顾思周反应,顾思周刚刚别过头去,缓缓躺正,微微闭上眼睛,刚刚因生气撅着的小嘴控制不住上扬起嘴角。 李知著回头看了眼门的方向,慢慢俯下身,缓缓靠近顾思周。 平日里出手迅速,奔跑如风的李知著,现在如同树懒一样,一寸寸缓缓倾身下去。 顾思周有点等不急了,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李知著眼睛。李知著已经距离她只有二十多厘米,见顾思周突然睁开眼睛,目光闪躲,又要起身。 “我不看,你继续。”顾思周闭上眼睛,她才发现女神羞涩指数简直爆表,平日里杀伐果断李知著,现在扭扭捏捏的,简直萌化了,根本不能想如果把她……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模样。 但愿伤快点好,顾思周脑里全是颜色片段。 昨天被咬破红肿的唇正一点点贴近苍白的唇,贴合似乎近在咫尺。 “周周!” 推门声和女人的惊呼声同时传来。 就在这一瞬间,李知著迅速弹起,进来的人根本没看到她曾倾下身去的动作。 “周周!”何其芳两步蹿到床边,眼里滚着泪。 “小姨。”顾思周立马切换乖巧模样,“小姨,你别哭了,我没事了。” 何其芳抹了把眼泪,“你们都瞒着我,要不是我今天去你们所找你,我都不知道你受伤住院。” 何其芳进来后,李知著从床边椅子上站起来,何其芳很自然坐下去,双手扶在床边,“你说说你,在户籍科干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去治安科,你都受了多少次伤了。天杀的邢志强,我都不知道他按了什么心。” “小姨,真不怪姨夫,不关他的事,再说,我都没事了。” “周周……”何其芳一改上次语气强硬,手搭在她胳膊上轻声劝着,“等你好了以后,听小姨的话,回去吧。你再这么折腾几次,我就得去见你妈了。” 尽管何其芳化了妆,但是也难言疲惫虚脱状态,尤其是她眼角的皱纹,比以前还要深,顾思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姨,对不起,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到户籍科,这件事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何其芳叹息摇头,“你和你妈一模一样。”她吸了吸鼻子,站起身,“算了,我不劝了,劝也劝不过来。” “我已经和单位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一个星期,我在医院照顾你。”何其芳说着,手伸到顾思周脖颈后面摸摸,“你这身上湿乎乎的,你等着,小姨去买盆和毛巾,打热水给你擦擦。” 第102章 趁着我小姨不在,赶紧亲我 顾思周看了眼何其芳身后的李知著,“小姨,不用,你工作挺忙的,别因为我耽误工作。” “忙什么啊,我现在没有那心气了。我是想明白了,把你和梓韵照顾好,才是最重要的,忙了大半辈子我图什么啊,还不是想让你们俩都好好的。” “我、我、有人照顾我,而且家里还有梓韵,她需要你照顾。” “别提她,我不回家她才乐呢!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何其芳摆手,“什么也别说了,小姨留下来照顾你。小时候梓韵总生病,我和你姨夫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她,都是你带她去打吊瓶。” 何其芳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我还记得那次你也发着高烧,硬生生把她从诊所背回来。你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这次小姨把欠你的全补回来。” “有人照顾我,真的有,小姨你真不用一直陪我。”顾思周有些急了。 何其芳回头看了李知著一眼,“你们都是小年轻,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她肯定不如我细心。” 何其芳从旁边抽出两张纸擦擦脸上余泪,“你等着,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何其芳前脚刚出门,顾思周立马说,“快点,趁着我小姨不在,赶紧亲我。” “你这事还没忘呢?”李知著笑着走向她。 “快点啦!”顾思周躺在床上,急得小腿微微地抖动两下,“等她回来,就彻底没机会了。” 李知著忍不住笑,她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还没等倾向顾思周,身后便响起推门声音。 “顾思周,该换药了。” 护士推着不锈钢的车,发出叮当叮当声响,来到床边,李知著再次站起来给她挪地方。 护士还没换完药,何其芳端着盆回来,她探身越过护士去看顾思周的伤口,咧嘴“嘶”了一声,“护士,你说她这伤,会留疤吧?” “肯定会,这是子弹伤,疤痕还不一定小。” 护士上完药出去,何其芳走近安慰,“周周,别担心,现在美容技术很发达,等你好了,小姨带你去做美容手术,肯定看不出疤痕。” “我不做美容手术,小姨。”顾思周看向李知著,眼睛弯起像月牙,“我要留在身上,这是我的荣耀。” 何其芳无奈摇头,端着盆去卫生间接温水出来,把水里的毛巾拧干,随手拉上床边的围帘,“小姨给你擦擦身体,你肯定疼得出了一身汗,擦完给你换一身衣服。” 何其芳细致地给顾思周擦身体,从脖颈一点点往下,她边擦边说,“我今天找你,是想带你去相亲的。”说到这里,何其芳眼睛雪亮,“这回小姨给你找了个条件特别好的,人还踏实,那孩子我一眼相中了。我和他说你生病了,他还非得来医院看你。我担心你生病影响颜值,没让他来。” 顾思周:“小姨,我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不要再给我物色相亲对象了。” “什么!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何其芳停下擦身体的动作,“周周,你和谁在一起了?对方多大,什么条件,年收入有多少,在黎城有没有房子,多大平的,这些你都了解清楚了吗?你可千万别傻乎乎地把自己身心都交付了,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顾思周:“小姨,她人很好的,等我……等我病好了和你说。”顾思周不是不敢承认和李知著的关系,只是如果现在说,何其芳绝对会失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李知著就在帘子后,顾思周怕何其芳说话难听被李知著听到。何其芳思想古旧,顾思周必须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她现在重伤未愈,卧病在床,还没有这个体力和她战斗,只能先隐瞒下来。 “人好我也没见他来看你,你和他说你受伤了吗?”何其芳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语气里带着一丝严苛的审判。 “嗯……她……有事,暂时不能回来。” “一看对你就不上心,你受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打飞机也得回来看你。我看他都没你同事对你上心,这样的男朋友不要也罢。”何其芳说到这里直起身子,撩开床帘出去,“小李啊,这次真的谢谢你照顾周周。现在我来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辛苦你了,孩子。” “阿——姨,”李知著第一次这么叫长辈,有点不适应,“不辛苦,照顾思周是应该的。” “什么是应该的,你们本来就是普通同事关系,守在这里帮我照顾她我真的特别感激你,等她伤好点,你来家里吃饭哈。” “小姨——我的一条腿还在外面呢!” 何其芳再次劝,“你先回去休息,你看你眼圈黑得,一看就是没睡好。”她说完撩开帘子进去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 顾思周:“你先回去吧,小徒弟,回家好好休息。对了,你再来的时候,帮我把画板拿过来,在我卧室的桌子上。” 李知著:“那好,那我先回去一趟,回家拿些东西。你手机我给你充好电放在床边了,你要是想起来需要我带的随时给我发信息。” “小李,你可真细心,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这么好。对了,我听顾思周说你还没有男朋友呢,我这边正好有几个和你年纪……” 顾思周忍不住打断她,“小姨,你可别给这个那个介绍男朋友了,我俩都不需要,以后我会和你解释的。” “那我走了。”李知著后退一步转向门口。 “等我送送你。”何其芳把毛巾扔进盆里,给顾思周盖好被子。 顾思周急了,“不是、小姨……我……你还没给我擦完!你不准去。” “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呢,人家小李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走了我还不得好好送送她。”何其芳说着扭身往门外走,追上李知著。 “小李啊,”何其芳笑呵呵,“周周刚才说已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这事你知道吗?” 李知著勉强挤出一丝笑,“知道。” “谁啊?这人是你们所里的吗?” “是。” “果然。”何其芳恨得拍着腿,“我最害怕她从你们所里找对象,小李,我和你说,别看你也是警察,但是找对象,绝对不能找警察。” 李知著保持着尴尬的笑意不吭声。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我让老邢去查。” “阿姨,还是等思周告诉你吧,我不方便透露。” “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其芳拿出单位领导的做派,“你有什么苦衷,我给你做主,你放心大胆说。我知道你对周周好,你说出来,也是为她好,你也不想让她被骗,被占便宜是不是。” 李知著手机嗡了一下,她滑开看。 顾思周:我小姨和你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到底是谁!”何其芳穷追不舍跟着李知著继续往出走。 “阿姨,我真的不能说。” 何其芳:“行,那你和我交个底,他们睡没睡,顾思周有没有晚上不回来的时候。” 李知著连忙说,“这个没有,你放心吧,亲还没亲上呢。” “你怎么知道亲都没亲上?”何其芳一脸狐疑。 “猜的。”李知著加快脚步,“先走了,阿姨。” 何其芳虽然没问题出来是谁,但是知道顾思周还没有迈出那一步心里还有些安慰,她回去换了盆热水,继续给顾思周擦身体。 顾思周观察她,不放心问,“小姨,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问她爱吃什么,我以后给你们做。”何其芳把顾思周的腿擦完,恰好护士给顾思周换输液。 何其芳:“护士,你们有干净的病号服帮忙找一套,我给她换换衣服。” 护士把空的输液袋摘下来,挂上新的,扫了眼顾思周,“她昨天换过了,从里到外都换了,当时正好我值班。” 何其芳:“你给她换的?” 护士:“不是我,另外一个家属。”护士说完,拿着空的输液袋走了。 何其芳到是毫不在意,可是顾思周脸颊却泛起一丝红晕。护士说的“从里到外”岂不是说连内裤都换了吗?想想好羞涩啊…… 何其芳:“小李人还真不错,看上去冷冰冰的,对你还挺好。” “是吧,是吧,她人可好了,我可喜欢她了。”顾思周立刻星星眼,“小姨,我希望你也能喜欢她。” “我挺喜欢她。”何其芳给她盖好被子,“困了就睡觉,有利于修复,我看针。” 顾思周还真是困了,她给李知著发信息:今晚你在家好好休息,别来了,明天早上过来,想你。随之是一连串亲亲的表情。 顾思周随后给田复燃发信息,“田记者,我成功啦!啊哈哈哈!我终于表白了,她同意了,现在她是我正*式的女朋友啦!” 田复燃在路上收到顾思周的信息,她把车停在路边给她回复:太好啦!真为你高兴,你是怎么表白的? 顾思周:大哭.jpg我和她去执行一个任务,我受伤差点死掉,抢救过来后表白她答应了。原地转圈圈.jpg 田复燃:惊恐捂脸.jpg你们执行什么任务,这么危险? 顾思周:去山里寻找失踪女生。 田复燃:罗岐山失踪案?这个轰动全国的案子里受伤的警察居然是你!!! 顾思周:是,受伤的总是我,但是也很好,给我表白的勇气。对了,这个案子你要报道吗?我这里有第一手资料。 田复燃:我对大家都关注的案子不感兴趣,我正在跟另一个案子,先不和你说了,等我完事了去看你。 顾思周:你忙吧,期待WildFire的新闻。 田复燃收起手机,骑着电动车去往平南区法律援助中心,在路边停好车后走进去。她走到值班的人旁边说,“你好,我是路平的外甥女,我姨的案子现在是由哪个律师负责,能帮我查一下吗?” 值班人抬眸看她一眼,例行公事,“身份证出示一下。” 田复燃递过身份证,值班人看了眼后,在电脑上敲了两下,“你是那个杀夫案路平的家属,是吧?” “对,杀夫案那个。” “她的律师是徐林。” “什么?”因为这个名字太过于熟悉,田复燃第一时间听到居然有点不信。 “徐林,她的律师。” “哪个律所的?” “启明律所。” 田复燃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这世界有点小啊。” 值班人:“你要她联系方式吗?” “不用了,谢谢。”田复燃转身往出走。 那次晚宴,顾思周和李知著没有参加,田复燃和徐林一起出席。田复燃根本不知道徐林已经出柜,她和徐林一起出现的时候,晚宴里所有人看她目光都带着打量,更有惊诧。 田复燃当时觉得可能是自己长得不像上流社会的人,所以大家才这么注意自己,直到听到两个人低语才知道他们是把自己当成徐林女朋友。 第10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田复燃记者本能在宴会上被动开启,她发现这些人之所以打量她,是因为徐林出柜多年,但是没有一个女朋友。别人小声议论,曾经好几个名媛向徐林示爱,她都不屑一顾,没想到这次宴会突然领来一个女朋友。 田复燃特别想站在晚宴中间大声喊,我不是徐林女朋友!不是啊!但她还不能,这样喊完容易让人觉得她是神经病。 她顶着徐林女朋友这个名头,承受了无数人的打量,熬了整个晚宴,精气神满满的人,回来直接萎了。 晚宴回来后,徐林以商量如何利用证据制造舆论的事由约她出来,但是田复燃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两次之后,徐林也不约她了,两个人只通过文字方式交流,连语音都没有。 田复燃本以为蓝展集团案子尘埃落定,两个人不再有交集,但是谁能想到,自己想要深挖新闻当事人的辩护律师是徐林! 黎城有千千万万的刑法律师,为什么这个人是徐林! 徐林在看守所门卫,出示律师证,办理好手续后往里走。 这个地方她轻车熟路,不知道来了多少回。 她上午刚刚去的法律援助中心,工作人员看到她很亲切,“徐律,没想到这次是您亲自来。这里正好有个杀夫案,判决结果还没下来,不过也快了,之前负责的律师出差去外地了,所以要更换下律师,不过也没什么事,后面就是配合走走流程就行。” 徐林:“案卷有吗?” 工作人员愣了下,“这个案子就差最后宣判了,没必要看案卷。” 徐林:“我不看案卷,怎么为她做辩护?” “您是要为她辩护?” “对,这是作为刑律的基本职责,不是吗?” 工作人员微笑,“那您等等,之前那个律师走之前的确把案卷留下来了,我去翻翻。” 徐林目光随着工作人员,看到他在桌子上铺的乱七八糟卷宗里翻翻找找。那些卷宗,被随意地叠在桌子上,看似是随手可以撇的废纸,但实际上,是无数人后半生的命运。 “找到了。”工作人员推了下眼镜,打开牛皮纸卷宗,草草翻几页,走向徐林,“路平的卷宗在这里。” “都在这里吗?”徐林接过卷宗翻看。 “全在这里。” 徐林抽出一张辩护词,扫了眼说,“当事人的名字叫路平,这里写的是陆平,你确定是一个人?” “可能写错了,立案侦查那个资料是正确的名字。” 徐林把资料小心翼翼放回去,道了声谢谢往出走,回到车里抽出资料仔细查看。 卷宗里有一份检方的起诉书,认为路平主观恶意,构成故意杀人罪,量刑为无期徒刑。 徐林放下卷宗,直接开向看守所,路上给郑扬打电话。 “这段时间,不要给我接其他案子。” “徐律,可是刚刚有个受贿案的当事人,指名要你为他辩护。” “我没时间,我刚刚接了一个杀人案。” 徐林坐在看守所的会见室,还没见到路平,便听到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哗啦声。路平戴着脚镣,缓步走进来。她又高又瘦,脚踝关节被脚镣磨得红紫,泛起淤血。看资料路平四十岁出头,但她头发白了一半,松散绑在脑后,脸色焦黄,高突颧骨上只挂了一层皮。 徐林眸色微沉看向管教:“你们为什么给她戴脚镣!” 管教:“她是杀人犯。” “在判决书没有下来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称她为杀人犯,她只是犯罪嫌疑人。” “我要求你们立刻解除对我当事人的一切刑具,我当事人只是普通家庭妇女,她根本没有逃跑的倾向,精神稳定正常,为什么要给她戴脚镣!” 管教微微抬着下巴,透着傲慢与不屑,“这是领导的意思。” “好,那在我会见当事人之前,先去见见你们领导。” 徐林是有名的难缠,管教微微眯起眼睛,“你等下,我去请示下。” 过了一分多钟,她回来同时,直接解开路平脚上的脚铐。 路平原本木讷地直直看向前方,见管教给她解脚镣,眼眸里划过一丝惊异。 管教出去后,徐林示意她坐,“你好,我叫徐林,是你的辩护律师。” 路平点了下头,“徐律师你好。” 徐林:“我这次来见你,是告诉你,我要给你自做无罪辩护。你的卷宗我看了,有几个问题,我要和你亲自核实。” 路平无神的眼睛惊愕看向徐林,“你说什么?无罪辩护?” 徐林笃定:“对,无罪辩护。” 路平:“这怎么可能,之前那个律师说,让我认罪,求宽大处理,可以判无期而不是死刑,怎么到你这里是无罪?” 徐林抽出包里的笔、笔记本和录音笔:“你本来就没罪,我们不要纠结这个,时间有限,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路平:“等等律师,我想问下,如果无罪辩护,是不是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审理?” 徐林:“对,如果一审判刑有罪,我会申请二审,如果二审维持原判,我会继续找证据上诉,直到让你无罪释放为止。” 路平摇了摇头,“不,我认罪,之前律师和我说,只要我认罪,流程走的就快,审判下来,我就能转到监狱,就能看到我女儿。” “然后,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见你女儿?” 路平被问得茫然看向徐林。 徐林:“你女儿多大了?” 路平:“开学上高三。” 徐林:“我也是这个年纪的时候,妈妈被送进看守所。我当时想法并不是让我妈妈快点从看守所转监狱,而是想让她从看守所出来,和以前一样和我生活在一起。难道你的女儿不想吗?” 路平眼眶湿润了:“可是……做不到了,永远也做不到了。” 徐林:“只要你不认罪,坚持自己无罪,做好对抗到底的准备,其他的交给我。如果你无罪释放,自始无罪,你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如果你现在认罪,进入监狱,那么你女儿就是杀人犯的女儿,别说考公,就连考研政审都未必能过。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我不想……”路平眼里含泪,“我的女儿学习特别好,很优秀,她在重点高中,排名都是年级前五十,老师说了,我女儿考985绝对没问题。我本来想,等我女儿考上大学,我就在她上学城市生活打零工,远离那个恶魔,和女儿好好过日子。” “你以后也可以,而且不用再躲避任何人,因为他已经死了。” 路平干扁黄皮包骨的手抹掉眼泪,“徐律师,你是援助中心的律师吗?” “对。” “可你和之前的律师不一样。” “每个律师都不一样。好了,现在我们谈正事吧。”徐林摁下录音笔。 徐林从看守所出来时,天上布满了乌云,听完路平的讲述,她的心像是被这些乌云压着,格外的重,坠坠的,仿佛把她拉到曾经的噩梦。 她的妈妈,凌星启和路平一样,都是家暴受害者。 一个是雷厉风行的企业家,一个是小摊摊主,看似全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家庭里都是弱势群体,都是受害者,无一例外。 徐林至今还记得妈妈被打以后,努力化妆掩饰伤痕的样子,她也记得自己无数次让妈妈离婚,离开那个男人。 可是妈妈却一直没有逃脱魔爪。她妈妈有很多顾虑,担心自己的破败的婚姻会影响股价,担心如果强硬离婚,凌星航会联合前夫对付她,担心自己形象受损,合作伙伴会轻视她,然后被父亲收回在蓝展集团的职务和位置,所以,她一直忍受。她的忍受,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暴虐。 有一次,徐林扶着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渗血的妈妈,平淡冷静说,“妈,我去杀了他,我还不到13周岁,我杀人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凌星启错愕看向女儿,她没想到自己破败的婚姻居然让女儿有杀人的想法。她这才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坚持离婚。在正式提出离婚前,凌星启把自己私人名下所有财产转移到徐林名下。 当凌星启态度坚决,不顾一切离婚时,那个男人居然服软,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乞求原谅他的错误,发誓要痛改前非。他甚至拉出徐林,说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要离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徐林当时笑了,她说,“爸,没有你,我的家才完整。你快离婚吧,要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有一天会杀了你。” “离婚保狗命。” 才十二岁的徐林,又冷又狠,让凌星启非常欣慰,她的女儿,是她破败不堪婚姻中上帝给她打开的窗户。 徐林回到律所,刚进去,便看到坐在前台椅子上的田复燃。她脚步微顿,当做没看见田复燃,继续往前走。 “哎,徐林。”田复燃站起来追上她。 “你找我?”徐林目视前方,看都没看她。 “对,你忙不忙?”田复燃脸上呈现出讨好的笑意。 “忙不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事发信息就行。”徐林继续往前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进去。 田复燃手挡着即将关上的门钻进去,“嗯……那个……对了,顾警官出任务受伤了,人在医院,我合计,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呀?” 徐林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脱下墨蓝色西服外套问,“她在哪家医院?” “第五医院。” “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徐林在办公椅上坐下说。 第104章 死缠烂打田复燃 田复燃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我们一起去吧。” 徐林从公文包里抽出卷宗,“你没听清我刚才说什么吗?你可以走了。” “可是……你还没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徐林抬头看向她,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你说呢?” “我会去看顾警官的。”徐林说完,再次低头翻看卷宗。 田复燃眼睛瞄到她的卷宗,“这是你新接的案子吗?是什么样的案子?” 徐林微微抿了下唇,“如果你感兴趣,你可以给我发信息询问,现在请你离开。” “我错了,徐林。”田复燃向她办公桌走了两步,“对不起。” 徐林修长的手指翻动卷宗,不紧不慢说,“田记者,你这话说得很奇怪,你哪里错了,你帮我的忙,我还没好好谢谢你,你怎么反而向我道歉呢。请你出去,有事可以给我发信息,我肯定会回的。” “徐林,对不起……”田复燃走到办公桌前,楚楚可怜蹲下来,双臂搭在桌子上抬头看她,“你约我,我不出来,我也是为了你好。晚宴上,你那个圈子的朋友都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我不见你,是为了不想让大家误会加深。” “谢谢你为我好。”徐林把田复燃当空气,只说话,完全不去看她。她抽出笔筒里的签字笔,打开笔记本做纪录。 “哎呀……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田复燃食指和中指在徐林桌子上学走路,走到徐林马上要落笔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我好不好。”田复燃说话时,手指在桌面轻轻弹动,像是她的手指在说话。 “用你的手指回去发信息给我,我不想看见你。”徐林扯开她的手,继续做纪录。 “既然你不原谅我,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田复燃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徐林放下笔,深吸一口气后拿起手机,对手机讲话:郑扬,叫两个保安上来,让他们把我办公室的人请走。 “啊啊啊……不要啊!”田复燃呜呜呜哭起来,双臂张开一下子抱住徐林小腿,脑袋靠在徐林大腿上,“不要赶我走……徐律,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原谅我吗!我是多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她这话时,抬头去看徐林,可怜巴巴的硬是挤出一滴眼泪。 徐林冷脸垂眸看她,声音冷冷冰冰,“松开我。” 田复燃抱得更紧一些,呜呜呜的哼着,“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是不会松开你的。” “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以后我每天主动约你行不行?” 徐林:“我才不是因为约你被拒才生气的。” 田复燃:“那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徐林顿了下,“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想让我的朋友误会,所以我也不想见你。” 田复燃连忙说,“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别人爱怎么想我们根本管不着,清者自清。” 田复燃话音刚落,门被郑扬推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 “徐律!”郑扬看着死死抱着徐林大腿的田复燃怒从胆边生,两步蹿过来,要去拉田复燃,“你给我起来!” 徐林抬手阻拦郑扬,“别碰她,没事了,你出去吧。” 郑扬有点懵,“可是她……” “我自己解决,你先出去吧。” 田复燃小人得志冲郑扬吐了下舌头,把脑袋歪在徐林大腿上,向他炫耀。 郑扬瞥了田复燃一眼,闷闷地转身走了,把两个站在门口的保安一起带走。 “你该起来了。”徐林冷冰冰看着田复燃。 “那……你会和我一起去看望顾警官吗?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田复燃,你是无赖吗!” “反正不是正人君子。”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起来了吧。” “好嘞。”田复燃松开徐林,手在徐林大腿上扑拉,“没把你这么贵的衣服弄脏吧。” 她手刚在徐林大腿上擦了一下,徐林眼眸骤收,抬手打掉田复燃的手,“别碰我。” 田复燃理亏在前,不敢出声,鸟悄站起来,乖巧站在旁边,静静等待徐林的发落。 “你今天突然来找我,不会真的是特意约我一起看顾警官吧。” 田复燃刚想开口,徐林一道凌厉目光扫过去,“想好了再说。” “嘿嘿嘿……”田复燃干笑两声,“我其实,还真不是。我是为了……”田复燃指着徐林桌子上的卷宗,“为了这个案子。” “路平的案子?” 田复燃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个案子我负责?” “我刚刚去的援助中心。” 徐林突然笑了,“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你是不会来找我的,对不对?你更不会约我一起去看顾警官。” 徐林每说一个字,田复燃心像是被大鼓用力敲了一下,她有些绝望,刚死缠烂打哄好徐林,一会儿可能还得再哄一遍,早知如此,进来的时候单刀直入说目的好了。 田复燃略思片刻,“我想……这就是命运。对了,你喜欢听莫扎特的命运交响曲吗?” 徐林用力抿了下双唇,控制住下弯微笑的眼角,“没听过莫扎特的。” 田复燃走过来,笑嘻嘻说,“这么有名你居然没听过,我看你还会拉大提琴呢,都没拉过吗?” “好了,”徐林板着的脸控制不住露出笑意,“你为什么要关注路平的案子?” “我是想做家暴这个主题,从这个案子作为切入点,所以我想了解一些细节。从警方那里肯定不会获得任何信息,所以我想从辩护律师下手。” “这个我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等我再去看守所看她时,问问她的意见。” 田复燃:“这个案子,按照目前的情况,最终会被判什么罪?” “目前检方提出的量刑是无期徒刑。” “无期……”田复燃细微叹口气,“那就是说她后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不过我要为她做无罪辩护。” “无罪辩护!”田复燃语调突然拉高,惊诧喊起来。她虽然不是法律专业人士,但是她当记者这么多年,报道过很多刑事案件,她知道无罪辩护的难度,更何况路平的确杀了她丈夫,徐林要怎么做无罪辩护。 “你确定?这个很难的。如果是无罪,那么就说明公检机关的侦查和起诉是有问题的,就是要否认他们所有的工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难度。而且,路平和你之前的客户还不一样,她就是普通老百姓,没关系,没人脉,没有钱,你要怎么做无罪辩护。” 徐林语气坚定,“就是因为难,所以我才要做。如果我成功了,也许会让那些家暴的受害者有勇气去反抗暴力。我不仅仅是为了路平,而是为了那些深受家暴折磨的受害者,我想通过这个案子,给她们力量。” 下雨了,如线的大雨被风带着,拍打在大厦钢化玻璃上。徐林的这番话,如同窗外的暴雨,猛烈拍打着田复燃的心弦,久久在她耳边回响。 她惊奇的发现,徐林和她的想法如此的相同,甚至可以说完全一样。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和她一样,义无反顾,知难而上,不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单单的某个人,而是为了特定的一群人。她们都想通过抗争,去改变,去给与她们力量。 以前,她觉得徐林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现在,她觉得徐林就是另一个她,一个用光明正大手段去完成目的的人。 徐林是她在阳光下的代理人。 虽然,她不能和徐林那样,坦然说出自己的计划,但徐林已经是她的战友。 “你在想什么?” 田复燃缓过神来,“没什么。徐林,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做律师,尤其是刑法律师?”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 田复燃难得言语恳请,一副很认真的态度,“我信,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徐林犹豫片刻才开口,“为了推动中国法制进程。” 田复燃微怔,“你这个目标好伟大。” “看起来像是痴人说梦的笑话,所以我一般也不对别人说。” 田复燃:“我还有个小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什么?” “你为什么要代理葛天恒的案子?就是那个花房案,为那些小畜生们脱罪。” “为了推送中国法制进程。” 田复燃微微眯起眼睛,困惑不解看向她。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几乎没有人会理解。其实这个案子,我并没有做什么,他们没有罪,是依照法律而来,而我起到的作用,让他们的无罪变得更理所应当,引起公众的愤怒。公众越愤怒,引起关注度越高,对未成年人保护法就会带着审视,甚至批判的态度,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法律都有滞后性,初版未成年人保护法是1991年通过的,虽然这么多年有修订,但是没有本质改动。当时的中国,你能想象出是什么样子吗?而现在呢?现在未成年人被信息的海洋湮没,他们的认知和二十多年前的未成年人是不一样的,但是引用的法条还是二十多年前制定的,这本身就不合理。” “未成年人保护法,主要是保护未成年人,而不是成为施暴者的免死金牌。” 徐林站起来,走向窗边。 乌云压城,狂风暴雨,她凝视着一层层雨雾继续说,“也许一个案子不足以引起重视,但总有量变到质变的那天。那些影响法制进程的案子,都是一个又一个案子不断积累而来。对于普通大众,只有法制更完善,更健全,更普及,才能让他们有申诉,有主张正义审判的机会,不然矛盾得不到缓解,会引发一系列的私行报复,尤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法律的产生都是滞后于社会的发展,中国真正进入法治社会的时间非常短,有很多不健全的地方。就比如现在的恋爱自由,在八十年代如果随意交男女朋友,就是流氓罪。你可以去看曾经的报道,有个女人因为流氓罪而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这在现在看来,是荒谬的,她的问题,顶多是私生活的问题,是她的自由,但她却因为这个罪名而枪决。” 田复燃恍然,“怪不得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你说我是二极管。原来,我的确是有些短见。” “这也不怪你,很多人都理解不了。” 田复燃走向徐林,伸出一个拳头举向她,“碰个拳吧,为了推送中国法制进程而战斗。” “谁和你碰拳,你幼不幼稚。”徐林瞥了她一眼。 “来嘛,来嘛!”田复燃抓起徐林的手腕,强硬拉着她和自己碰了个拳。 徐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瞪着她,“田复燃,我警告你,你以后少碰我!” 第105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田复燃被徐林训得后退两步,“那……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去看顾警官?还是你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时间你定。” “你时间这么宽松吗,你不也得上班吗?” “我辞职了,都快一个月了。” “辞职。”徐林不由得看向她,“那你收入来源是什么,你微博打赏功能已经关了。” “我自己有点钱,应该可以生活一段时间。我和你又不一样,不会动辄买十多万的衣服,所以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徐林担忧问,“那你存的那些钱花完了怎么办?” 田复燃笑嘻嘻,“那我就找你求包养了!” 徐林脸色再次暗下来。 “你看看你,我一说求包养,你就这个脸色,你是多么担心我赖着你啊!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找你包养我。” “那你想找谁?” “嗯???”田复燃看她认真的架势,噗嗤笑了,“我开玩笑的呀,我有手有脚,干嘛被人包啊,你这个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你给我出去!”徐林抬手指向门口。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下班。”田复燃美滋滋出去了。 田复燃在外面挑了个没人的工位,她屁股还没沾到椅子,郑扬便走过来,阴沉沉盯着她。 田复燃对郑扬没有一丝好印象,语气不善,“干嘛,还想撵我?” 郑扬高傲的微抬下巴,“田记者,我觉得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就算我老板喜欢女人,也绝对看不上你这种野草,你还是省省吧,给自己留点颜面。” 田复燃两臂抱在胸前,“郑助理,你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你老板看上谁看不上谁,那是她的私事,轮得到你这个小助理在这里指指画画吗?再说,你老板还真的很喜欢我这颗小野草呢,我在她家过过夜,穿过她的衣服,睡过她的床。” “不可能!你别胡扯!” “哦……我知道了。”田复燃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笑意,“你喜欢你老板吧,无奈,你老板还偏偏不喜欢男人,就算你长得貌比潘安,在你老板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助理工具人,还是一个不能越界的工具人。所以你看到我抱你老板大腿,你羡慕嫉妒恨是不是?” “你、你、你……”郑扬被田复燃气的浑身都在抖,指着田复燃,“你……” “你呀……”田复燃摁下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做好工具人的本分工作,别妄图染指你老板的私生活,要不然哪天丢饭碗,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 田复燃说话时,余光一直瞄着徐林办公室的门,她话音落,门推开了。 徐林披肩的黑色长发随意夹起,几缕柔软的发丝从耳边滑落,增添了一丝慵懒的气质。她已经摘掉隐形眼镜,戴上无框的眼镜的她攻击性减弱,睿智的气质更浓,给人一种随性又不失优雅的美感。 “你们在说什么?”徐林走向他们问。 田复燃站起来说,“我在给郑律师传授下职场经验,都是我这么多年的血泪教训。” 徐林扫向郑扬,郑扬心虚低下头。 “走吧,我们去看顾警官。”徐林先一步往前走。 两个人等电梯时,徐林扫了眼田复燃问,“你不会对我助理有什么想法吧,田复燃。” “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田复燃差点没有激动跳起来。 “因为他长得够帅。” “原来你看的出来他长得帅。” “我又不是瞎子!” “你放心吧,他就算貌比潘安,我都看不上他,他不是我的菜。” “那……什么人是你的菜?” “嗯……”田复燃看向徐林,“以前喜欢帅哥,但是现在……觉得如果一个女人足够有魅力,能够打动我,我也会喜欢。” “比如呢?” “比如顾警官和李队。” 徐林抿了下红唇,不再说话。 田复燃:“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吃点东西再去看顾警官吧。我请你,还吃那家牛肉面怎么样?” 徐林:“算了,你都失业了,我请你。” 电梯到了一层,田复燃走出去说,“那我们在那个小店见,我骑电动车去。” 徐林一手摁着电梯开门按钮,“外面在下雨。” “我带雨具了,没事的。”田复燃说完转身跑开。她跑到大门口,看到疾风骤雨以及被吹得乱动的景观树,街面汇聚的小溪,默默地后退一步给徐林打电话,“喂,我还是坐你车去吧,等我一下。” 乌云像是一块黑布,挡住所有的光,路边的灯还没有开,整个城市被黑暗笼罩。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快速地摆动,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田复燃歪在副驾,看着车窗外,“今天的雨好大,就和血玫瑰反杀案那天的雨一样。” “你指尤年的那个案子?” “对。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夜特别黑,没有光。” “你……当时在现场?” 田复燃笑了,“我怎么可能在现场。” “如果你不在现场,你怎么对那天有这么深的印象。而且,警方也没有公布抓捕时间,你怎么知道那天下雨,还是在夜里,特别黑。” “因为我是记者,我消息灵通。” 徐林:“这个案子我一直在关注,尤年已经被执行死刑。其实,她有双向障碍,而且还重度抑郁,如果她的律师可以通过这方向辩护,或许可以免除死刑。” 田复燃盯着来回摆动的雨刷器,双目失焦,像是被催眠,“不,她不需要,她想死,死对她而言,是解脱,活着才是折磨。” “你认识她?” 田复燃没有回答这问题,而是说,“她所作所为是私行,你说得对,法制的健全,可以让更多犯罪得到公正的审判,可以阻止因为仇恨无处发泄的私行。如果所有人都脱离法律,乱用私行,这个社会将动乱不堪,陷入恐慌中。” 徐林扫了她一眼,“你突然间思想觉悟上来,我还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在大雨天点了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吃饱喝足后田复燃给顾思周和李知著打包一份,买了鲜花和徐林一起去医院。 她们按照顾思周发的详细病房号找过去,隔着门玻璃看到顾思周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床头挂着巨大的如牛奶白色营养液袋子。 “顾警官……”田复燃推开门进去小声说。 顾思周把脸转向她们,“你们终于来啦!” 随着她们进来,隐隐的牛肉面香味飘过来。 顾思周用力吸了吸,“这是什么味,真香,是好吃的吗?” “我给你打包的牛肉面。”田复燃把面放在桌子上问,“你伤哪里了?不能吃东西吗,还得挂营养液。” “肠子,肠子被打烂了。”顾思周说得特别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啥!这么严重!”田复燃大叫一声。 “是啊,差点没死了。” 徐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思周腼腆地笑了,“要不是受伤,我还真没有勇气表白,现在也不能和她真正在一起。” 徐林微怔,“你说和李队?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是啊!”顾思周丝毫不掩饰开心,幸福快乐全写在控制不住上扬的唇角上。 “恭喜你,祝福你们。”徐林冷冰冰的脸难得露出笑意,言语恳切,“你们非常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田复燃:“哇哦……徐林*,从你嘴里听到夸赞真是不容易,还有词吗,再多说几句。” 徐林脸色立刻冷下来,瞪了田复燃一眼。 田复燃:“对了,李队呢?怎么只有你自己,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顾思周:“她本来要来的,但是被队里的人叫去开会了。” 田复燃:“李队真是工作狂魔,老婆在医院一个人躺着呢,她怎么忍心去开会。” 顾思周:“其实我小姨在的,不过我妹妹在学校打架了,她被老师叫走了。我一个人也没关系,我现在状态可好了。” 徐林笑了,“你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几个人聊了会顾思周进村的经历,田复燃和徐林前脚刚走,李知著便推门进来。 李知著快步走向顾思周,“对不起,软软,被案子耽搁了。” 顾思周望了眼门口,悄声问,“马鑫磊的死真不是那个村子里人干的?” 李知著:“赵柱口供说他只看到方雅,根本没见过马鑫磊。马鑫磊尸体是在小悬崖下被发现的,距离村子2.5公里,距离村里人集体埋尸的地方3公里,把尸体运到别的地方抛尸,这不太符合他们行为习惯。马鑫磊的死因是坠落导致肺破裂失血过多而亡,简而言之是摔死的。” 顾思周眉头微蹙:“但是方雅说马鑫磊是被村里人杀了,而村里口供是根本没见过马鑫磊,那马鑫磊到底怎么死的。你还记不记得,那四个女生报案的时候,一直强调方雅,很少提起马鑫磊,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好奇怪。” 李知著:“也许……她们那时已经知道马鑫磊死了,马鑫磊死亡时间和她们报案的失踪时间重叠,也就是说马鑫磊是在失踪时已经死亡,根本没有被带回村子的可能性。” 顾思周:“那你们有没有调查马鑫磊?” 李知著:“马鑫磊是理工大学的大三在校生,并不是美术学院的。据他同学讲,他交了三个女朋友,其中一个自杀,两个重度抑郁退学,方雅是他第四个女朋友。” 顾思周:“什么!他对那几个女生做了什么吗!为什么三个女孩子会这样!” 李知著:“他参加了一个恋爱培训班,我想这个培训班应该就是PUA培训。” 顾思周:“他简直是个人渣!那方雅她们和马鑫磊的前女友有关系吗?” 李知著:“目前调查结果是没有的。这五个人是美术学院的,马鑫磊前三个女友是理工大学的。我们调取她们高中信息,也完全没有交集。” 李知著:“我之所以来得晚,是去了方雅她们学校,把她们单独询问,想要通过囚徒困境寻找她们的破绽,但是她们五个人固若金汤,我没有找到突破口。” 顾思周:“你都没有找到突破口,别人也够呛了。” 李知著握了握拳头,厉色渐浮,“你因为救方雅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没事的,今天田记者她们来的时候我还说呢,我这是因祸得福,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表白。”顾思周露出笑意,“我现在特别幸福。” “对了,田记者她们给我们打包的面条,特别香,我吃不了,你赶紧吃,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李知著打开包装,更浓烈的响起扑面而来。她掰开一次性筷子,在床边吃起来。 顾思周扭头看着她吃,砸吧着嘴,不停地吞口水。 “好吃吗?”顾思周幽幽地问。 “嗯,好吃。”李知著把一块炖的软烂牛肉放入口中。 “给我尝尝吧,我馋了。” “你吃不了。”李知著挑起面条送入口中。 顾思周舔了下干裂的唇,“尝尝味应该没事,通过你尝尝。” 第106章 这个蛇头的设计是S的专属标志,更是组织的图腾,李知著死也不会忘记这 李知著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笑了。她放下筷子,看向顾思周,“这事是不是惦记一天了?” 顾思周噘着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知著犹豫片刻,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我怎么能让自己的老婆不开心呢。” 顾思周听她这话,把头扭过去,殷切看向她。顾思周这回没有闭眼睛,盯着她,同时眼睛瞄着门口。还没等李知著擦完嘴角,顾思周瞄到门上玻璃露出个小脑袋。 “等一下。”顾思周叫住她,“外面有人。” 李知著立起身,“我去看看。” 邢梓韵穿着一身蓝色校服,脖子上挂着银色大耳麦,不屑又厌烦看着走出来的李知著。李知著注意到她右脸颊发红,已经肿了,嘴角也破裂出血,看起来像是和别人打架了。 李知著:“你有事?” 邢梓韵还是那副恹恹的,谁都看不上的模样,她说话前先白了李知著一眼,“当然了,没事我能来吗!” “什么事?” “和你不挨着。”邢梓韵说着欲越过李知著往病房里走。 李知著抬手拦着她,“你要干什么?”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拦着我,她受伤了,我进去看看她不行吗!” “你不能进去。” “是梓韵吗?让她进来吧。”顾思周温柔的声音从病房里传来。 邢梓韵哼了一声,越过李知著进去。她双手拉着书包肩带,站在顾思周床旁边,温温吞吞开口,“你……还好吧……现在,还疼吗?” “好多了,谢谢你能看我。你的脸……回去敷点冰袋,冰箱第二个抽屉里就有。” “哎呀,好烦!比我妈都啰嗦,我知道了!”邢梓韵瞥了下嘴,眼里泪光闪烁。 邢梓韵扫了眼李知著,“你让她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李知著就站在邢梓韵身后,看着她。她还记得邢梓韵打顾思周那一巴掌,她绝不允许邢梓韵再动顾思周一下。 “要不……你先出去下?”顾思周冲李知著调皮眨了眨眼睛。 “不行,万一她打你怎么办。” “谁打她啊!”邢梓韵急了,“上次我想打的人是你好不好!” “没事的,你先出去吧。”顾思周温声劝着李知著。李知著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站在门口盯着屋里动静。 见李知著出去,邢梓韵脱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个白色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袋子上是经典的香奈儿logo。 “这是你的香水,我攒两个月生活费买的。”邢梓韵微微垂着头,“对不起……姐姐。”她最后的姐姐叫得特别轻,几乎只有口型。 “……你叫我什么?” 邢梓韵缩了缩脖子,幽怨说,“姐姐啊,你比我大,不叫姐叫什么。” 邢梓韵从小到大从来没叫过顾思周姐,顾思周忍着感动而溢出来的泪水说,“真好听,再叫一声。” 邢梓韵昂着头,“切……你当我是复读机,说叫就叫,我才不叫呢!” “你今天……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我们班有个女生,她妈妈把她爸爸杀了。她爸爸真的该死!总也打她妈妈,还顺带着打她。”邢梓韵闷闷撅着嘴,“我班几个男生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总也说。看起来是开玩笑,但是每次说完,她都崩溃偷偷哭好久。我气不过,他们再说的时候我让他们闭嘴,他们还继续说,我就动手打了他们。” “梓韵,你真的好勇敢。” 邢梓韵愣了下,看向躺在床上的顾思周,泪水在眼圈里翻滚。 “又善良又勇敢。” 邢梓韵彻底绷不住了,呜呜呜哭起来,“我妈她……她到学校……见面就骂我,骂我给她丢人。”她抹了下脸上的泪,哭得一抽一抽。 “她也没问我为什么打架,上来就给人家道歉,开始数落我。” 邢梓韵的眼泪像是珍珠,噼里啪啦往下落。 “小姨也是理解你的,但是当着对方家长的面,也不好直说。你和几个男生动手,吃亏了吧,脸都被打肿了。” “没吃亏。”邢梓韵笑了,“他们伤的更重,我妈陪他们去看病了。” 顾思周:“梓韵,虽然你的初心是好的,但是动手打人的确不对,以后我们还是要克制。” 邢梓韵垂着头,闷闷“嗯”了一声。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顾思周:“回哪里?” “回家啊。”邢梓韵抬头看她,“就是我们的家……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会回去了,梓韵。” 邢梓韵用力咬着下唇,头埋得越来越低,“是因为我吧。” “不是,当然不是。”顾思周看了看门口,“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已经谈恋爱啦,肯定不会再回去住。” 邢梓韵猛然抬头,眼睛变得雪亮,向前迈一步问,“谁啊?长什么样?我妈前几天还在打电话给你找对象呢,没想到你这么快有了。” “我和你说,但是你先帮我保密,等我伤好之前,先别告诉小姨。” 邢梓韵在床边蹲下来,把耳朵凑过去,“你放心,我才不告诉我妈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对象是……”顾思周看向门口方向。 邢梓韵愕然,“该不会是那个大力女吧?” 顾思周点了点头。 “你、你、你、你喜欢她!她是个女的啊,我妈要是知道,她不得哭天喊地,上吊自杀阻止你。” “所以说,你不要告诉小姨,我还没有精力去应付她。” 邢梓韵手在唇前做出拉上锁住的动作,“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不过……那个大力女看起来凶巴巴的,哪里好啊,我觉得她配不上你。” “哪里都好。”顾思周腼腆又自豪的笑起来。 “怪不得,你明明重伤在床,但看起来人面桃花,原来是谈恋爱了。” “小李,你怎么不进去啊……”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邢梓韵向上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厌恶地撇下嘴,“说曹操曹操到。” 顾思周连忙嘱咐,“你千万别和小姨吵。” 她们说话时,何其芳已经推开门,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邢梓韵一眼。 “你好好休息吧。”邢梓韵把书包背好,“我走了,找时间还来看你。” 顾思周:“你怎么回去,打车还是坐地铁?这么晚了,打车吧,我之前给你开通亲密付,用那个付。” “你给我开那个东西干什么,”邢梓韵斜了何其芳一眼,“我手机都被某些人没收了。” 何其芳没看邢梓韵,对着顾思周说,“她有钱,不用管她。” 邢梓韵翻了个白眼走了。 何其芳长长叹口气,不住摇头,“我简直是给自己生了个孽障,她就是向我讨债的鬼!” “小姨,梓韵这么大了,其实非常需要认同。她有很多闪光点,比如为人直率,嫉恶如仇,你多鼓励鼓励她。” “哼,在我看来她就是缺心眼。你说说,她马上高三了,还和同学打架,这要是真出什么事怎么办!她这个重点高中,可是我托关系找门路给她塞进去的,她……她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万一人家非要告我们,她高考还考不考,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何其芳说着,抹了下眼角的泪。 “别说她……心堵得慌,等她上大学,我就每个月给她钱,剩下啥也不管,她爱咋滴咋滴。” “马上要锁门了啊,有要离开的家属在锁门前离开。”走廊传来护士的提示声。 “小李。”何其芳看向李知著,“你快走吧,一会儿锁门就出不去了。” “阿姨,我在这里陪思周,你回家休息吧。” 何其芳摆手,“我不回家,我现在就想和周周待在一起,我留下来陪她。” 顾思周想何其芳今天回去,也会和邢梓韵吵,于是说,“小徒弟,那你回去吧,今晚小姨陪我。” 李知著:“我怕你肚子疼。” 顾思周:“已经好多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疼,再说,疼我也能忍过去。” 何其芳劝着,“小李,你回去吧,这屋里就一张空床,何苦咱们两个人都遭罪。我是周周亲姨,你还不放心我吗。” “那好吧。”李知著妥协,“我明天早上过来。” 李知著走后,何其芳喃喃说,“这个小李,人真的不错,同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她转头看顾思周,发现顾思周已经睡着了。 雨后的黎城,路面的水坑会映出霓虹灯的七彩流光,让整个城市看起来更梦幻。李知著开车行驶在路上,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 回想今天顾思周三番两次让自己亲她,但是每次都被打断她忍不住笑起来。想到以后要和顾思周这样生活在一起,李知著充满期待。 她的生活,不是一复一日麻木机械,而是全然新生,嫩绿的枝芽在生长,变得繁茂。 虽然生活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世界在她眼里已经焕然一新。 这次行动,成功把方雅救出来,而且还发现村子里囚禁杀害犯罪行为,找到将近二十多名在罗岐山失踪的人。这个案子影响非常大,等尘埃落定,顾思周肯定会受到立功奖励,这样就可以让顾思周申请到刑警队。 以后两个人也会每天生活在一起,从早到晚。 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 李知著心情从未有过的愉悦,她从电梯上下来,摁下指纹,电子锁响起来滋啦开门声。 就在李知著拉开门那一刻,一张白色的纸片贺卡从门缝飘然而落。 白色贺卡边缘镶着金边,中间“S”银色字母格外引人注目。S的两端分别是栩栩如生的蛇头,蛇头的细节处理非常精致,眼睛闪烁着微光,仿佛在注视着观者。 看清卡片上的字母后,李知著不受控制后退一步,后背贴着墙壁,努力让自己保持站立姿势。 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栗,整个大厅只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是S。 这个蛇头的设计是S的专属标志,更是组织的图腾,李知著死也不会忘记这条双头蛇。 恍然间,李知著又回到那个直升飞机上,耳边充斥着螺旋桨发出的噪音。 模糊中,她看到那双穿着黑色长靴的S,视线在一点点变得清晰。S靠坐在自己对面,黑色长靴,红色风衣,黑色墨镜,红艳的唇。 一切都是极致的黑红反差。 “S,我们已经飞出爆炸波及范围。”李知著听见有人说。 “好。”S站起来,把圆柱型的按钮递到李知著面前,“拿着它,摁下去。” 第107章 愿我们待时而见,择机相逢,重温故情,把酒言欢。 后背传来铁烙烫灼的钻心疼痛,李知著虚弱地摇着头,“不,我不摁。” “摁下去。”S拉起李知著的手,把按钮器放在她手心。 S红唇微挑,勾起一丝笑,“他们抓了你,折磨你,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那个村子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有小孩,有老人,他们是无辜的。” S轻笑出声,“你平时走路会担心踩到蚁穴吗?于我们而言,他们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李知著疼得脖颈青筋暴起,呼吸时急时缓,艰难开口,“我不会故意去踩它们。” “那我就得教教你如何踩了。”S摁住李知著的头,强迫她面向直升飞机的窗户。 “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和我,所有人……都是蝼蚁。”S轻飘飘在她耳边说。她把按钮器放在李知著手中,掰着她的大拇指摁下去。 “不要……我不摁……” 李知著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对抗着S。 “我不摁……” S语气冷硬,“你想成为像我这样的人,必须过这一关。” “可是……我不想……不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不,你必须成为。”S说话时,用力掰着李知著的手尖向下。 不管李知著拼劲全力抵抗,她的手指还是在S掰押下被迫摁下去。 “咔嚓。”开关发出一声脆响。 她惊恐看向下方被热带雨林遮住的村落方向。 一秒,两秒,什么都没发生。 也许,没有爆炸……李知著安慰自己。 “有延迟。”S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再等等。” 李知著盯着那个方向,无助的恐惧和惶恐渗透进飞机里每个角落,压迫着她,让她无法呼吸。在嘈杂的直升飞机里,她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时间流速如此缓慢,变成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刮在李知著身上。 李知著先是看到那个方向升起黑色蘑菇云,爆炸嘭的一声如影传来,直升飞机在十多秒后被余波冲得倾斜。 蘑菇云浓烟直升云霄,迅速扩散。 李知著没看到血肉横飞的爆炸场面,只看到黑色蘑菇云升上天际,向四周蔓延。 S松开李知著,回到自己座位上,露出笑意,“威力不错,这套大规模杀伤武器是我从中东买的,看来物超所值。” 李知著趴在窗户边,看着渐渐扩散的蘑菇云。 就在刚刚,她一个按钮,把一个上万人的村庄夷为平地。那里有和她一起卧底的警察,她马上执行完任务要归队了,还有毫不知情的孩子和妇女。 死了…… 都死了…… 李知著后背靠着冰冷的墙面,缓缓滑坐下来。她盯着飘落在地的白色贺卡,极力控制住发抖的手,拾起贺卡,翻过来。 另一面是中文手写的文字,字迹工整,像是印刷版的宋体。 知著: 见字如晤。 一别多年,甚是想念,望你安好。 曾忆离别时,火光冲天,你眼神凌厉,杀气四溢,令我记忆至今。 我知你从未忘我,经年驱狗寻我踪迹。 我亦未曾忘你,常思与你相处之朝夕。 愿我们待时而见,择机相逢,重温故情,把酒言欢。 挚友S 李知著看到S这封信笑了。如果不知道两个人的曾经,看她这封信还真以为S是故友。 刚刚看到这张贺卡的震惊和恐惧慢慢抽离,李知著拿着卡片站起来回家。她坐在沙发上,盯着放在茶几上的白色贺卡,思考许久。 想清楚后,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助理,电话很快接通,“我要把名下所有财产转移给一个人,这个手续需要走多久?” 那边顿住片刻后问,“您要转给谁?” “顾思周。” “我得和您解释下,您名下的基金、房产等资产,处置权归您,但是集团的股权那部分,虽然您有收益权,但是没有处置权,这部分要经过本家的同意才可以转移。” “那就先把能转的转了,需要多久。” “我能问下原因吗?因为到时候本家也会问我,我总得给她们一个解释。” “就说我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也许再也回不来,以防万一,我要转移资产,而且要快,这周之内转完。” “那您把那个人的身份证和护照给我吧,我明天着手做这件事,需要您过来签授权委托书给我。” “明天一起给你带过去。”李知著说完挂断电话,随后给发财打过去。 “我们见一面,我家楼下黎江公园。” 李知著坐在黎江边的长椅上,看着黎江两岸摩天大厦绚丽的变幻灯光。不久前在她眼里生机勃勃的梦幻城市,再次黯然下去。 发财走到李知著身边,看到李知著这幅模样不安问,“老板,你怎么了?” 李知著两指夹着卡片抬起来。 发财抽走卡片看到上面的S双头蛇惊愕睁大眼睛,连忙翻过来看内容,看完后他垂下手,“果然,S的确没有死。老大,这张卡片从哪里发现的?” “我家门缝。” “看来她也在监视着你,就像你一直找她。” 李知著:“上次你拍的那张照片也许真的是她,具体地址给我。” “老板,你要干什么?”发财紧张起来。 “去杀了她,她一日不死,我的生活一日不得安宁,思周就会有危险。她既然能把卡片塞进我家门缝,一定知道思周的存在。我不能……再让思周,”李知著眸色沉下来,紧紧握着拳,发狠说,“不能再让她受伤,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老板,你亲自去杀S太危险了,你完全可以雇佣专业杀手去杀她,何必要亲自动手?” “如果买金就可以杀她,你觉得她能活到现在吗?多少人想要她的命,层出不穷的派杀手杀她,她死了吗?”李知著眸光发狠,“我倒是希望,有人帮我杀了她。” “我去!老板,我去杀了她。” “你杀不了她,去了也是白白赴死,没有用。等我走了以后,你帮我保护思周,24小时保护她,思周就拜托你了。” 发财在李知著旁边坐下,“老板,你有没有想过S为什么给你塞这张贺卡,她也许是想引你过去,她想杀了你报仇。” “不。”李知著看向江对面的大厦上呈现出来的海底游鱼说,身上也被投下蓝光,“我的尸体对她而言毫无价值,她想要的是我这个人。她想让我重新回到她身边,为她做事,最终有一天接替她的位置,成为下一个S。” “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一定会对思周动手。我这次去,如果可以杀了她,思周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我死了,那么思周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她也不会派人伤害思周。你帮我保护思周,暗地里保护,别让她发现。” 发财与李知著一同望着对岸大厦上灯光变幻,过了许久才问,“那……你万一……回不来呢?” “我会给你留一笔钱,你去找于强,说你是我在边境时的线人,现在想回国生活,让他找人给你办个身份,到时候过普通人的生活,别干违法乱纪的事。如果我到那里以后,连续三天没有联系你,说明我已经死了,你再帮我保护思周三个月,确保没人伤害她就可以离开。” 李知著平淡的交代着自己的后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可是发财却发出呜咽的抽泣声。 李知著站起来,撂下话,“有什么可哭的,人活着,就是为了死。” 那一晚,李知著坐在客厅,目光在墙壁上的顾思周的画徘徊,就这样坐了一晚上。 早上七点多,李知著估计顾思周已经醒了,给她发信息:我要去趟平江镇,调查马鑫磊的案子,走得太急来不及去看你。我已经联系人找护工,很快护工阿姨会过去。 大约多了十多分钟,顾思周给她发了张照片。照片里顾思周站在床旁边,穿着一身蓝白条病号服,一只手还挂着营养液。 她在照片里笑得特别开心,完全没有重伤人的虚弱,她璀璨的笑比晨曦的金光还夺目。 顾思周:你看,我都可以下地了,神奇吧! 顾思周:夏医生说我恢复特别好,嘿嘿嘿,没准可以早点出院。 顾思周:你去忙吧,要是时间久记得多带几件衣服换着穿,尤其内衣哦~我等你回来 随之,顾思周给她发了一连串亲亲的表情。 李知著看着顾思周发过来的话,泪水在眼圈打转。 最难的,不是去杀S,而是要面对这样的顾思周。李知著不想让顾思周知道S的存在,如果她真的能回来,两个人还可以一如往常生活,如果她回不来,她希望顾思周能有新的生活,有新的爱人。 她要在离开前,先斩断顾思周的这份爱意。李知著太了解顾思周,如果她就这么走了,顾思周会等她,一直等她。可是,李知著并不确定自己能回来,她不能让顾思周这么等下去,这样对她而言太过于残忍。 她不能现在说,一来顾思周重伤没几天,怕她承受不住,二来财产转移还需要一段时间,她要把这些处理好后再走。 只是这些天,她不能再见顾思周,因为她害怕,害怕看见顾思周那热切的眼神,害怕自己给顾思周留下的记忆越多,顾思周以后越难去忘记。 李知著给唐以墨发信息,让她们帮自己串口供。 唐以墨问:马鑫磊案子现在认定是失足跌落,没有任何线索证明是他杀,你真的要去平江镇吗? 李知著:如果思周问起来,你就这么说。 唐以墨电话直接打过来,“李知著,你到底干什么去?顾思周现在重伤未愈,你不陪她去哪里?” 李知著:“去办点事,反正她若是问你,你就这么和她说,算我求你了。” 唐以墨叹口气,“好吧。” 李知著先去办理财产转移手续,签了一系列中英文件。签好后她问需要多少时间,助理略思,“至少得十个工作日,您名下一些资产在外国,这个手续有些复杂,时间会有些长。” “尽快吧。”李知著签完开车到医院,她坐在车里没有上去。 手机震动一下,是顾思周,她发过来一张手的特写照片,照片里手背红紫一片,有个很明显的针眼。 顾思周:你看看我的手,埋针变成这样子啦!呜呜呜,变成紫爪子啦! 顾思周:对了,你给我找的护工吕姨人特别好,爱说爱笑,她和我居然是老乡! 顾思周:我想你就会给你发信息,你看到也不用回我,嘿嘿嘿,这是我单方发送的思念 顾思周:你还没有亲我就跑了!我都给你算着呢!一天一个,回来都得还给我,嘿嘿嘿 第108章 她在闪光 看着顾思周一条一条弹出来的信息,李知著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下。她抽过一张纸巾遮住眼睛,但是纸巾很快被殷湿。 她不忍去想,当自己和她说重新做回朋友时,顾思周会有多失落。 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去伤害顾思周,李知著心如刀绞。 车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稀薄到无法呼吸。 可是,她没有办法。 放任S,留下的是无穷的隐患。她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无所谓,可是顾思周绝对不行,她不能让顾思周牵涉到这些危险之中。 她准备等手续全部办下来,等顾思周恢复一些,再和她说。 * 徐林再次从看守所出来,等在外面的田复燃跑过去问,“怎么样,路平同意了吗?” 徐林点了下头,“如果你的报道可以引来舆论关注,那么我们的胜算会更大。” 田复燃:“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新闻,得选个比较好的时间点发,把效果放到最大。” “先去学校吧,她让我转给她女儿几句话。” 田复燃自从跟着徐林混,都不骑电动车了,直接坐在副驾,还有个美女司机开车。两个人来到24中门口,正好是课间休息,徐林说明情况,保卫联系完老师说,“等一会儿吧,她一会儿过来。” 很快,有两个女生走向大门口。 “怎么来了两个人?”田复燃纳闷,“她应该只有一个女儿。” “估计是朋友吧。” 任梦行和邢梓韵走到离她们三步距离时停下,邢梓韵先开口,“你们是梦行妈妈的律师?” 徐林:“我是路平的代理律师徐林。任梦行,你妈妈让我给你带几句话,她说让你好好学习,不要为这件事影响,她最大的梦想是想让你考个好大学。” 任梦行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紧紧咬着下唇,用力点了下头,“如果你再见我妈妈,请帮我转达,说我最近一次模拟考班级第五,年级七十九,成绩没有后退,反而提升两名,按照这个成绩,我会考上985大学的。” “好,这点我一定会转达给她。” 任梦行:“我妈妈……她能判……多少年?” 徐林:“我要给你妈妈做无罪辩护。” 任梦行惊愕看向徐林,“真的吗?可是我妈妈杀人了,怎么可能无罪!” “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不是你。好了,我已经转达完了,回去上课吧。” 邢梓韵:“那你要是失败了呢!你别以为我们高中生好糊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罪辩护,况且你一分钱没收,会尽心为她妈辩护吗?律师收钱不一定办事,不收钱更不会办事。” 任梦行点了下头,“之前的律师,从来没找过我。我去找过他,他说我妈妈表现良好是无期徒刑。” 徐林:“每个律师都不一样,就像同样是高中生,你和你身边的朋友性格截然不同。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的。” 田复燃:“任梦行,我能详细采访你吗?我想通过你,具体了解你家的情况,写一篇专门的报道。你妈妈已经同意了,只是她在看守所,我不能直接见她采访她,而且我想通过你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这个报道对你妈妈的案子也是有帮助的。” 任梦行犹豫看向邢梓韵。 邢梓韵:“我怎么感觉你像骗子,无良的媒体记者我见多了,谁知道最后你报道出来的是帮梦行的妈妈,还是害她妈妈。这件事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她不接受采访。” 邢梓韵说着,扯了下任梦行校服衣角,给她眼神,和她一起离开。 田复燃看着她们的背影笑了,“任梦行旁边的小姑娘是谁啊,嘴可真厉害,感觉像mini版的你哎。” 徐林冷冷扫了田复燃一眼,往出走。 离开学校,两个人直奔法院。 徐林到了法院,去找对应的书记员。书记员是个男的,斯斯文文,戴着黑色金属框眼镜,看到徐林说,“徐律,你把辩护词交一下。” “交辩护词?这个案子不开庭审理吗?” “不开庭审理,辩护词交完就可以走了,到时候判决结果下来会通知你。” 徐林:“我申请本案开庭审理。” 书记员:“没必要,你把辩护词交过来就行。” 徐林:“国家法律明文规定,所有涉及刑事案件,尤其是重大刑事案件的,都需要开庭审理,你们为什么不开庭审理。我拒绝提交辩护词,我申请开庭审理。” 书记员微微皱着眉,“徐律,这个案子是从法律援助中心接的吧,何苦开庭,一切简化来。” 徐林:“从法律中心接过来的案子不是案子吗?不适用于中国《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吗?如果不适用,那你告诉我,适用什么?” 书记员被问得一愣,“你等*下,我问下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官。” 书记员走后,田复燃悄声说,“徐林,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是单独怼我,你是谁都怼。” 徐林斜了田复燃一眼。 田复燃连忙举起大拇指,“不过怼得好。” 书记员匆匆跑回来说,“法官说明天15点一号厅开庭审理,但是辩护词需要书面提交一份。” 徐林:“好,等你把开庭通知发给我后,我再提交书面辩护词。另外,她申请旁听,帮她办理旁听证。” “这个案子不能旁听。” 徐林:“为什么不能旁听,刑诉法第八十七条,刑事案件的审判原则上应当公开进行,任何人都可以旁听,这个案子既不涉及国家机密,又不涉及社会影响,为什么不能旁听?” 书记员眉头皱得更深,无奈摇了摇头去给她们办手续。 书记员把开庭通知递给徐林,又把旁听证给田复燃。 “这回总行了吧。”他没有好气说。 第二天,徐林刚刚踏入一号厅,便听到被害者家属嚎啕大哭声。被害者家属来了五六个人,除了被害者的母亲,还有几个男人。 徐林和郑扬一起走到辩护席位,整理资料等待开庭,田复燃坐在被害家属旁边。 当路平被法警押进来时,被害人母亲激动站起来,指着路平一边大哭一边骂,“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杀人魔!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烂货!他怎么不打死你呢!” 徐林抬眸看向旁听席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此时陪审两个审判员已经入座,公诉方的检察官已经到位,除了审判长几乎所有人都听到被害人母亲的辱骂。 一切按照流程进行,法官查证后公诉人陈述。 负责这案件的公诉人是程克礼,他陈诉说:“本案发生于2023年8月12日20点左右,发生地点在被害人家里,被告路平和被害人任明是夫妻关系。两人因日常琐碎发生冲突,被告将被害人从阳台推下楼,造成被害人肺部破裂出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向法庭提起诉讼,因其主动自首,表现良好,给与无期徒刑的量刑裁定意见。” 徐林静静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做纪录。 公诉人陈述后,轮到被告人答辩,路平目光坚定平静,“我之所把他推下楼,是因为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要把我掐死。我挣扎中把他推下楼,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我没有故意杀人。” 路平只说这些,开始辩论阶段。 徐林翻看着证据站起来,“请问公诉人,为什么你们证据清单里最关键的人证没有出席?” 审判长:“因为开庭比较突然,所以证人没来得及到场。” “这个证人证词对案件性质至关重要,资料写他是一家杂货店的老板,他证明案发前,我的当事人在他那里买了一把刀,所以公诉方才判断我的当事人是主观恶意。他的出席,至关重要,对案件性质的判定起到关键作用。” “如果他不出席,我可不可以认定,这个证据是伪证。” “反对,审判长。”程克礼站起来,“证人只是因为开庭匆忙而没有时间出席,证人缺席并不自动导致证据无效,而且被告人买刀事实清楚,就是主管恶意。” 徐林看向路平,“被告人,你为什么要买刀?” 路平:“家里刀被我藏起来了,我记性不好,记不得藏哪里,孩子马上放学回家,我要做饭找不到刀切菜,于是下楼买了一把新的。” 徐林:“你为什么要藏刀?” 路平:“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他拿刀砍我,所以我每次做完饭,都把刀藏起来,而且换着地方藏,要不然被他找到就糟了。” 徐林:“审判长,被告人一直处于被家暴状态,刚才被害人家属对我当事人的辱骂大家都听到了,她说被害人怎么不打死我当事人。我当事人长期处于暴力危机状态,藏刀是避免自己被伤害的行为,藏刀找不到,还需要做饭才会去新买一把刀,她根本不是主观恶意。” 程克礼:“反对,审判长!辩方律师在混搅视听,你怎么知道她买刀是为了做饭?她就是想买杀人的凶器!” 徐林:“既然你无法证实我的推论,又怎么证实你的推论。刚刚诉讼方用词‘就是想’难道不是你主观臆断吗,这是客观证据吗?” 程克礼:“就在她买刀回家之后一个小时内,被害人遇害死亡。” 徐林拿起桌子上几页纸,“我手上的是被害人的尸检报告,刚才公诉人已经把这个报告读了一遍。我请问大家,这里有一个字,提到被害人身上有刀伤吗?被害人的致死因素是刀伤吗?” 徐林凌厉的目光看向程克礼,“我请问公诉人,你看到关于刀伤的尸检相关内容了吗?看到了吗!” 程克礼:“被害人没有受刀伤,但不能否认他死亡的事实。” 徐林:“我提醒公诉人,你所说的因和果是错位的,你的逻辑是混乱的。”徐林还想继续说下去,程克礼直接打断她,“反对!审判长,辩方律师在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审判长敲了下锤子,“反对有效,辩方律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徐林无奈笑了。 程克礼:“审判长,我申请休庭。” 徐林:“审判长,我的质问还没有结束。” 审判长敲了下锤子,“今日庭审先到这里,后续开庭时间会另行通知。” 田复燃坐在旁听席上,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徐林身上,徐林今天穿得丝质的白衬衫,灰色西服九分,微有蜷曲的长发披在肩上,毫无攻击性的打扮,却说出气势十足的辩词。她说话的时候,法庭里的所有光似乎都聚焦在她身上。 第109章 徐林、田复燃 她在法庭上的笑,有不屑,有无奈,也有对方落入自己思维陷阱里的得意。 枪林弹雨是战场,唇枪舌战又何尝不是战场! 徐林在自己的战场上,披荆斩棘,散发出夺目的光,危险又迷人。 田复燃迷醉的看向徐林,直到法官敲响法槌,宣布今日开庭到此结束。 田复燃听到旁边被告人的母亲咬牙切齿的说,“她这种女人被男人打几次就老实了!几巴掌下去,就不敢巴巴说话了!” 田复燃先是愣了下,随后破防笑了,“老太婆,那可让你失望了,她的爱人特别爱她,特别疼她,特别支持她工作,对她特别特别好,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护有加,怎么舍得打她呢。她生活幸福,事业有成,有钱有颜,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幸福生活。” 田复燃说这话时,盯着婆婆的脸,观察她神色变化。她的神色从发泄的愤怒,转成嫉妒,脸上松弛的肌肉开始扭曲。 “男人打女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杀人是犯法的!”被害人母亲旁边的男人拉着气得已经颤抖的婆婆站起来,拽着她往外走。 法庭里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徐林和郑扬还在整理资料,田复燃从旁听席下来,手中拿着自己的录音笔,得意在徐林面前晃了下。 “你干嘛。”徐林继续整理资料,放回到包里。 “今天收获很大,拿到了很多第一手资料。徐律,晚上我请你吃饭,咱俩再去吃面怎么样。” 郑扬收拾资料的手微顿,抬眼扫了田复燃一眼,嘴角抽了下继续收拾资料。 “好。”徐林答应很痛快。 “徐律,面食碳水化合物含量太高了,不符合你平时饮食结构。”郑扬在一旁提醒。 徐林:“不过它好吃。” “徐律,还好你没走。”书记员走过来,“朱法官找你,你现在有时间吗,去他办公室和他聊聊。” 书记员口中的朱法官,是这次庭审的审判长。 “你们在法院门口等我吧。”徐林留下这句话和书记员离开。 朱法官的办公室门开着,书记员敲了敲门,“朱法官,徐律师来了。” “小徐来啦。”朱法官从办公椅上起来,脸上带着笑意走向门口。他头顶的头发已经比他先一步退休,发光的头皮上只剩下几根稀疏白发。朱法官身形偏小,看起来不到一米六五,微微鼓起的肚子让他看起来更矮。 徐林踏进办公室,“朱法官,你找我有事?” 朱法官细微叹气,“路平这个案子,我仔细看了下,的确有斟酌的地方,给她判20年有期徒刑,要是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还有减刑的机会。” 徐林:“朱法官,我的书面辩护词已经提交上去了,我为她做的是无罪辩护。” “小徐,我私下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你看中国那么多故意杀人的刑事案件,最后有几个判无罪?你要是同意,这案子就这么定,你要是不同意……” 朱法官故意叹了口气,“你再好好想想,毕竟关系到当事人,和她再去商量一下。” 徐林:“朱法官,不用商量,我坚持为她做无罪辩护。” 朱法官一改刚才慈善的笑,嘴角肌肉抽动,脸部肌肉拉下来,呈现出威胁的压迫感,“你想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徐林微笑,“我知道,谢谢朱法官提醒,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徐林走出法院大门口,田复燃急切问,“那个法官找你什么事?” 徐林脸色阴沉,说话中气不足,“他说判有期徒刑20年,问我的意见,但是我没同意。” 田复燃试探问,“如果你拒绝他,是不是意味着会被判无期?” 徐林微微点了下头,“得做好上诉的准备,不过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先去吃饭吧。” 每次庭审结束,徐林都不会开车,所以开车的任务自然而然交给郑扬,徐林和田复燃坐在车后座。 徐林后背靠着座椅,两臂松散垂在身侧,目光盯着车顶,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很疲惫。 田复燃:“徐林,你在想什么?” 徐林:“我在输入变量,带入公式,看看怎么解出无罪的结果。” “公式?听起来像数学,你应该是文科生吧,对公式这么感兴趣?” 郑扬鄙夷又得意,“徐律是哥伦比亚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 “啊嘞,你……你不是学法律的?” 徐林直起身,从包里取出纯黑色发夹,夹起头发说,“不是,我本科和研究生学的都是数学。” “那你怎么会想到做刑律呢?是不是数学太烧脑了,掉头发?我上学的时候,看到数学卷子就头疼,数学是我考得最差的一科。” “因为刑事辩护有逻辑美,尤其是大陆法系的国家,刑法有完整因果关系,通过输入不同的变量,推导出不同的结果,这非常吸引我。” 田复燃嘿嘿干笑两声,伸出大拇指,“虽然不太懂,但很佩服你。” “真的?”徐林嘴角难得上扬一丝不可察觉的弧度。 “真的,那个检察官在你的质问下发现自己有问题慌忙申请休庭,明显是害怕了。可是我总觉得,法官很偏袒他。” “公检法是一家,这句话你没听过?你觉得法官偏袒公诉人是因为视角切换了而已,一直以来都这样。” “那你以前在庭审上,经常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吗?” 徐林:“这也是变量之一,每个案件要把这块考虑进去。” 郑扬把车开到小巷门口,田复燃下车时说,“小郑,你也一起来吧,我请你。” 郑扬本来想答应,发现徐林冷冰冰瞧着他,微微摇头,“我最近控制饮食,不吃碳水化合物。” 田复燃和徐林吃完往出走,田复燃手放在肚子上,“今天吃的好饱,点了大份的牛肉面都吃光了,太满足了。” 徐林:“你要回家吗?我让郑扬先送你回去。” “不回家,我要再去找一下任梦行。”田复燃走到大路,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八点半下晚自习,等我到那里她正好从学校出来。” 二十四中大门口,学生三三两两往出走,有的走向校车,有的走向停在路边的私家车。 任梦行背着双肩包,跟着人群出来,走向离校门口最近的公交站牌,准备倒一趟公交回家。 公交车人不多,但是没有坐,任梦行手扶着把杆,在后面门口处站着。她从校服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MP3,戴上耳机,准备听英语。 她一只耳机还没塞到耳朵里,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任梦行。” 任梦行回头,眼里全是戒备。 “你好呀,我叫田复燃,以前是报社记者,现在是自由新闻辑稿人。白天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的律师来找过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任梦行扭过头,“我不接受采访。” 田复燃与任梦行并行扶着栏杆站好,“我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小的时候,家里总是吵来吵去,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快点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远离他们。” 田复燃说完这话,任梦行微微转过头看她。 “我最初想做这个案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帮你妈妈,我只是想深挖家暴这个普遍的社会现象。但是我没想到负责你妈妈这个案子的律师是我的朋友,她要为你妈妈做无罪辩护。我来之前,查了一下无罪辩护的案子,很多案子是考虑到舆论影响而改变判决结果。如何要让这些案子引发舆论,这需要靠媒体。” “我也不保证新闻发出去后,真的能帮上你妈妈,也许更多人的关注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影响,但……总是要试一试。” 田复燃把一只白色耳机递给任梦行,“这是我今天在法庭上录的,你听听。” 任梦行盯着白色的耳机,犹豫片刻接过来塞进耳朵里。 “你这个婊子,你这个杀人魔!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烂货!他怎么不打死你呢!” 任梦行听完,冷漠的眼神变得异常愤怒,抓着把杆的手发出“嘎嘎”摩擦声。 “你应该很熟悉这个声音吧?” 任梦行点头,“是我奶奶。” “你爷爷打过你奶奶吗?” “打过,我爷爷和我爸爸一样。” 田复燃:“和你奶奶一起来的亲戚说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这些观念,很恐怖,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而作为女人的受害者却没想过要反抗,反而认同成为变相加害者。” 田复燃点到为止,她不想拔高到整个社会层面,这对一个高中生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车驶过两站地,任梦行转身下车时说,“走吧,我们一起下车,去我家。” 任梦行的家在老破小,要走一条昏暗的小巷才能到。以前她妈妈总是来接她,自从她妈妈被带走后,她一个人走这里步速特别快,今天有田复燃步速放慢几分。 “你以后还是不要把陌生人往家带,很危险,因为不确保这个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田复燃用手机光亮照路,边走边说。 “我知道你是好人。”任梦行顿了下,“那个律师也是。” 任梦行家在六楼,家里没有任何如花盆之类的尖锐沉重物品的摆设,客厅墙面有几处深深凹痕,两面墙上还有斑驳的血点。 任梦行放下书包,给盯着墙面看的田复燃拿来一杯水,“这些坑坑凹凹是我爸拿凳子之类的砸向我妈,打在墙上留下来的。” 田复燃:“我能拍两张照片吗?” 任梦行点头,“你想拍这种家暴痕迹,这个房子里都拍过不来。我房间里有一个椅子,断了一条腿,是我爸打我妈的时候砸断的。” 田复燃跟着任梦行,在这个整洁但简陋的房子里拍下张张家暴后的痕迹,听任梦行讲她从小到大的经历。 快11点时,采访才结束。 整个讲述过程中,任梦行情绪稳定,就像是说别人的故事。 “今天先到这里吧,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得上学。”田复燃站起身收拾东西放包里,“等我把稿子写出来以后发给你看看,你认为没问题我再发出去。” “不用发给我看,记者姐姐,你认为怎么做能最大程度帮助我妈妈,就怎么写,我无所谓。” 田复燃拎起包说,“好,那我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来写。我能借用下卫生间吗?” 任梦行点头。 冲水声响过后,田复燃背着包出来往门口走,“晚上谁敲门都不要开,要是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 “放心吧,姐姐,我都这么大了,不会有事的。” 田复燃走了,任梦行准备洗漱,推开卫生间的门,第一眼便看到放在马桶盖上白色塑料袋,上面还有蓝色的字,看起来像是医院给患者装药和化验单的袋子。 任梦行拿起塑料袋打开,里面是五捆红色钞票,还有一张纸条: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妈妈出来和你团聚。 一行泪水滑过任梦行脸颊。 以前她总是埋怨,为什么她会有这么糟糕的人生,为什么她有这样暴力的爸爸和软弱的妈妈,为什么同学们都不喜欢她。但经过这件事后,她发现曾经不熟的同学会为她出头和男生打架,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想要为她妈妈做无罪辩护,采访她的记者给她留下了鼓励和钱。 任梦行拿起装钱袋子看,上面写着“黎城市第五人民医院”,她有点不解,为什么记者姐姐会拿这个袋子给她装钱,但她并没有多想。 洗漱过后,任梦行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手轻轻搭在新的栏杆上。 她爸爸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他的后背撞到阳台杆上,阳台杆松动,人和杆一起掉下去。 她爸爸每次打完妈妈,都会靠着阳台杆,看着屋里倒地不起的妈妈抽上一根烟。 无数次,任梦行想,如果他在抽烟的时候从那里掉下去就好了。 第110章 “思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去阳台摇晃栏杆,企图让它松动,但是效果甚微。后来,她买了一个小锯,趁着父母不在家,在阳台杆底端和水泥接触地方锯两下,然后摇晃。她知道,如果一直用锯,断痕会有平滑切割面,警方会根据这个认定是谋杀还是意外,所以她不能一次全部锯断。她只能锯一小点,摇晃,把切割边缘磨没,切割,继续摇晃。 她记得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终于,她发现栏杆松动很明显的时候,不经意提醒过路平,“妈,阳台栏杆松了,你没事别去那里靠。” 路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抓着栏杆晃了下,“到时候找人修修,别从这里掉下去。” “别花这个冤枉钱,有那钱不如多给我买点辅导资料。” “行,我知道了,你快点上学吧。”路平说完又走回厨房。 任梦行从学校回来,再次去摇晃栏杆时,她发现比上次晃时更松了,没过几天,她爸爸从这里掉下去摔死了。 * 田复燃从任梦行家楼出来,便看到熟悉的身影站在这片唯一的路灯下。 路灯发出暖黄的光,笼罩着徐林,在她身上洒下柔软的光,让她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田复燃心里浮起一丝柔软的暖意,快步跑向她,“你怎么来了?你来多久了?” 徐林:“我不是来接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从任梦行那里有没有什么收获,对案子是否有帮助。” 田复燃:“收获可大了,我们路上说。” 田复燃在路上和徐林讲了一遍,“我要今天晚上把稿子赶出来。” 徐林:“那我先送你回家。” 田复燃:“我回家就想睡觉,我找个24小时肯德基麦当劳什么的写。” “要不……去我办公室?” 田复燃用力拍了下徐林胳膊,笑嘻嘻,“就等你这句话呢!走!” 徐林微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着了田复燃的道,无奈跟上她。 两个人回到徐林办公室,田复燃从外面推了一把椅子到办公桌另一面,从包里掏出电脑、录音笔开始工作。 徐林坐在她对面,继续看案卷,寻找到更多的变量。 凌晨三点多,田复燃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终于写完了,累死我了。” 徐林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让我看看。” 徐林还是第一次看WildFire还没发出来的稿子,暗自窃喜,她扫了眼标题《我的妈妈杀了我的爸爸》,接下来是正文是“那天下午,老师把我从考场叫出来,对我说我爸爸死了,是被我妈妈杀死的……” 徐林:“你以第一人称写的?” 田复燃:“是啊,用的是任梦行的第一视角。” 徐林:“可是,这不是新闻吗?第一视角不合适吧?” 田复燃:“我会用一个小号发这篇文章,然后用我的大号转载,再发表对应新闻。因为新闻报道,不能带有太多的情绪,需要客观中立,但是这个案件想要引起关注,必须找一个情绪放大到极致的切入点,从任梦行视角是最合适的。” 徐林回想WildFire以前也用过这样的方法,转发别人文章后,再发表自己的报道。当时徐林认为她独具慧眼,才会从普通账号挖掘出独特的故事,原来,这都是她自己写的。徐林后知后觉,果然做新闻的人都是千层小饼干,套路真多。田复燃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花花肠子特别多。 徐林继续翻看这个文章,全文都写主角妈妈如何受到虐待,报警也没有用,每天和妈妈生活在恐惧的阴影下,并没有写这个案子证据链逻辑没有因果关系。 徐林:“我看你没写那把刀,那把刀很重要,是判定路平是否主观恶意,具有故意杀人动机的关键证据。” 田复燃摆了下手,“这个不是大众关注的点,就算要报道,也不会放在这次报道里面写。你放心,只要这个案子受到关注,会有很多记者闻着味过来申请庭审旁听,会把这些细节写进去的。” “哈——”田复燃又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着懒腰,“太困了,我在你办公室沙发上睡一会儿可以吗?” 徐林两手抱在胸前,“你睡我沙发,我睡哪里?” 田复燃走向沙发,语气自然,像是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般,“睡我旁边,你的沙发应该是可以放下来的,我们两个人睡正好。” 徐林有时候加班太晚不回家,会睡在沙发上,所以她的沙发靠背是可以放下来的,她没想到田复燃居然注意到这点。 田复燃把沙发靠背放平,自己躺在一侧,眼皮已经睁不开,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睡这里,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挤到你。” 徐林踌躇片刻,走到柜子旁,打开柜子抱出两个枕头,把其中一个扔到田复燃身上。 困得迷迷糊糊的田复燃把枕头放在头下,脸上露出笑意,“嘿嘿,这回舒服了。” “哎,徐林,你去把灯关一下。” 徐林盯着她十多秒,恨切切的,最后无奈叹口气,老老实实去关灯。关灯后,她刚放好枕头躺下,田复燃一个手臂便甩过来,砸在她肋下。 徐林厌烦地啧了一声,扯着她的手臂甩回去,“田复燃,你睡觉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田复燃一条腿又骑在她的膝盖上。 徐林眸色暗沉,略思片刻后,她抬起腿,发狠用力,连续在田复燃的腰和大腿,直接给她踹下沙发。 “邦铛——” 肉。体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传出尖叫声,“徐林你干什么啊,踹我干什么!觉都被你踹没了!” 徐林在沙发上摆出一个大字,占据整个沙发空间,“我不管你去哪里睡,反正别睡在我的沙发上。” 田复燃抽起沙发上的枕头,夹在腋下,愤愤说,“你可真幼稚,学阿长呢,摆大字睡觉!你把我当鲁迅了!” 田复燃说完抱着枕头出去,带着怨气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过了一会儿她又抱着枕头回来,杵在门口,眼睛扫了圈办公室,抱着枕头走过来,把枕头放在沙发旁边的地面上,顷刻躺下,刚躺下已经发出轻微的鼻鼾声。 徐林躺在沙发上,翻身到田复燃那侧,戳了戳田复燃的胳膊,“哎,哎,你给我起来,哪儿有你直接睡地上的!” 田复燃挣了下身子,“别动,烦人,我睡觉呢!这儿也不让睡,那儿也不让睡,你让我睡哪儿!” “你回家睡不行么!” 田复燃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爱回你回,我不回。” “你有没有搞错,田复燃,这是我的办公室!我就不该留你,咱俩真的是五行犯冲!” “那可不,我是火,你是木,可不是犯冲么!” 徐林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你克我!怪不得每次见你我都火大。”徐林拨着她的胳膊,“既然你克我,那你就离我远点行不行?” “烦死了,你怎么这么烦啊!”田复燃猛然翻了个身,拉住徐林的手用力拽了下。 徐林毫无准备,整个人被拉着翻下沙发,正正好好砸在田复燃身上,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徐林的脸差点没有贴到她的脸上,两个人脸只有方寸之间的距离。 田复燃甚至都能借着外面大楼发出的光亮,看到徐林长长的眼睫毛颤动,这个距离角度,她也只能看到徐林长长的睫毛,和惊愕到转为愤怒的眼睛。 彼此呼吸交错,田复燃闻到徐林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很好闻,本来困意很浓,闻到着香味更是迷糊。 两个人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住,田复燃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田复燃拽她是想让她摔一下,给自己报仇,没想到居然发生这么尴尬的事。 徐林阴沉沉的目光透着要杀人的怒火,在昏暗办公室都能看到熊熊的火焰在烧。 田复燃不敢再和她直视,把脸扭到一侧,“生气归生气……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你挺沉的。” 徐林瞪了她一眼,一手撑在沙发上,支起身体后坐在沙发上。 田复燃松了口气盘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对不起,徐林,我……我还是回家睡觉吧。”她说着,两手撑地要站起来。 徐林率先在沙发上躺下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好嘞!”田复燃兴冲冲把枕头再次放上去,“你放心吧,这回我是保证一动不动。” 这次田复燃说话算话,没有再乱动。办公室安静下来,不久后传来两个人均匀的呼吸声。 郑扬昨天送徐林回办公室,猜老板肯定会熬夜加班,所以特意早点过来,给老板带早餐。他到时,还不到八点,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他知道徐林还在睡觉,没敢开灯,轻手轻脚往徐林办公室走,缓缓推开徐林办公室的门,眼前的情景,令他愣住了。 放下的奶白色沙发上,田复燃像是抱玩具小公仔一样抱着徐林,徐林头埋在她胸口,两个人相拥,睡得特别香。 停顿片刻,郑扬缓缓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到自己工位,气鼓鼓坐下来。他电脑还没等打开,徐林办公室的门推开,田复燃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出来。 “小郑,你来得好早啊,上班这么积极。”田复燃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办公室听起来格外刺耳。 郑扬没说话,白了她一眼。 田复燃走到郑扬旁边,特意伸个懒腰,“哎呀,这一晚上折腾的,腰酸背疼。不过还好,我都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田复燃说着,幽幽走向卫生间,就算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来自身后人的杀气。郑扬越生气,她越开心。 田复燃在卫生间刷微博,昨天晚上她用小号发的文章已经有很多人浏览,她用大号把这个文章转发,没有加一个字。 关注她大号的人,不仅有普通民众,还有同行记者,他们都希望可以借着WildFire影响力,让自己新闻被更多人关注。 * 顾思周吃完早餐,刷手机,看到WildFire的新闻,截了一个图给李知著发过去。 顾思周:你看,田记者又营业了 顾思周已经住院半个多月,现在可以自由下床走动,吃一些流食。 同事们来看过她,同学们来看过她,连王颖嘉都来看过她,只是李知著再也没来过。 她一天给李知著发好几屏的信息,李知著会隔一两天回她几个字,比如:挺好、好好休息之类的。 顾思周给李知著打十多个视频,都被李知著以不方便拒接。 换做另一个人,顾思周都能感觉出来对方是在故意疏远自己,但是李知著,她却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因为没有道理。 她特别坚信,李知著是爱自己的,就和自己爱她一样,但她又想不通为什么李知著现在变得这么冷淡。 犹豫再三,顾思周给唐以墨发信息:唐法医,你知道我小徒弟最近在忙什么吗?都不搭理我了,哭卿卿…… 过了一会儿,唐以墨回:忙一个案子,有保密规定那种。 顾思周忧虑瞬间消散: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我以为她不想搭理我呢。谢谢你,唐法医,我知道了。 顾思周放下手机,拿起画板,继续画画,她的漫画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她准备趁着住院这几天把漫画画完。 夏未至带人进来时,顾思周还在画画。 夏未至露出笑意,“年轻人恢复的就是快。” 顾思周放下画板,乖乖躺下等着夏未至检查伤口,“夏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出院后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工作?” 夏未至:“看你目前情况,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出院别着急回去上班,至少休息半个月。你受的可是枪伤,别不当回事,小心留后遗症。” 与此同时,助理联系李知著,所有*财产转移的手续已经办完。至于股权,本家那边的意见是如果已经确认李知著死亡,股权可以转给顾思周,但现在不能。 这个结果李知著可以接受,现在她只差去找顾思周,和她说分手。一想到要面对顾思周,李知著十分抵触。她不想去,但她不得不去。 拖得时间越久,越难以下决心,李知著在收到助理通知的当天中午,去了医院。 她走到顾思周病房门口,先通过玻璃窗往里看了下,病房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李知著去护士站问,“请问902号病房的病人顾思周去哪里了?” 护士:“估计中午吃完饭,去别的病房找病友聊天去了。” 李知著道了声谢,在这层病房里找顾思周。这层都是单人病房,很多病人没意思,都会去找其他病人聊天。 李知著还未走到下一个病房,熟悉的声音已经传来,“奶奶,你好厉害呀,那后来呢?” 顾思周声音永远这么动听,温柔又有力量。 李知著走近,通过敞开的门,看到顾思周坐在椅子上,倾身去听躺在床上奶奶说话。 奶奶看到李知著说,“小顾啊,门口的是不是你朋友。” 顾思周回头,激动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是是,奶奶,我明天找你,先走了。” 顾思周两步窜出去,脸颊笑得鼓起两个小包,特别可爱,她双手抓着李知著的胳膊,“你终于来看我了,是不是案子忙完了?” 李知著略略点了下头,后退一步,把胳膊从她手中抽出,“看样子,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顾思周全当李知著的动作是羞涩,根本没放在心上,再次拉上她,“是啊,夏医生说我恢复的特别快,再过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思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