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其乐》 第1章 当我三岁小孩呢？ ‘噼里啪啦~~’ 山下的炮仗声，送来满满的烟火气息。 张怀丹在一块不知名的大石头上坐着，打了个哈欠，手撑着的下巴，灵动的眼睛飘来飘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龙虎山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他为了不让留山的九师兄荣山背负驱使童工的骂名，天一亮就跑到这里闲着。 想到三岁的自己，已经开始为师兄的名誉考虑，他有点自得。 九师兄要是知道，肯定会感动的大哭，高低给他封个8888的大红包！ 嘎嘎！ 想着想着，有些乏了。 眼眸半睁半闭，魂灵半梦半醒。 许多的记忆在心湖中跳跃，那是他穿越前的人生。 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巧合的被师父张之维捡回龙虎山。 得知这是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存在着和常人迥异的异人，又发现和前世看过的一部动漫极其相似。 如此种种，从错愕到接受，从接受到坦然，从坦然到淡定。 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前世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曾怀着美好的愿望畅想过以后的人生。一份衣食无忧的工作，一位温柔体贴的妻子，一双活泼聪慧的儿女。这是许多人心里的标准答案。 如今，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重活一世，倘若这个世界只是平行世界也就算了，偏偏有着修行者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份渴望在心底生根发芽，都不需要刻意浇水施肥，便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于心中立志，此生将超越一切渺小！ 得道…… “张！怀！丹！” 暴躁的声音惊落几蓬白雪，张怀丹立马斩断思绪，精神百倍，九师兄来报恩了！ 果然，好人就是有好报！ 五大三粗的荣山冲上来，指着大石上惫怠的他。 单手叉腰，愤愤不平的说道“好家伙，今天是什么日子？师父他老人家都在忙，山里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偷懒，赶紧跟我回去帮忙！” 对于这个师父带回来的小师弟，虽然才三岁的年纪，但不可以常理度之。 生性早慧，心思玲珑。 帮忙是完全没问题的。 张怀丹纹丝不动，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荣山根本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师兄别忘了，我是个三岁小孩，主要任务就是玩，你别想着打我主意。” 荣山目光微眯，眼里似乎有一些危险的光芒。 张怀丹才不会怕他，寸步不让的和他对视。 只见荣山手放向背后，彼此之间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猛的把手抽出来，呼呼的风声卷起道袍的衣袖，露出比张怀丹脑袋还要粗壮的小臂。 “看，这是什么！” 张怀丹眼前一亮，红包！ 他立刻从石头上蹦起来，眉开眼笑的给荣山作揖。 “九师兄，怀丹给你拜年了，祝你新的一年里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荣山满意点头。 “好，好，跟我去干活，晚上这个红包少不了你的。” “先给我……” “先干活……” 不过师兄弟之见，貌似闹出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咦！” 正激情打着嘴仗的张怀丹忽然双手叉腰，惊奇的望着荣山背后的天空。 荣山呵呵一笑“怀丹，你这种小把戏就不用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师兄我啊，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 张怀丹没有说话，只是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白里透红的面容也变得苍白，一双惶惶不安的眼睛望了过来。 无言之中，似乎有大恐怖！ 荣山也莫名觉得脊背寒意直冒，不禁扭过头去，只见碧空如洗，艳阳高…… ‘糟糕！’手里的红包已经被人摘了去。 荣山回过头，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怀丹，一时间痛心疾首，又上了这小子的流氓当！ 张怀丹扬了扬红包“九师兄，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啊，练功就好好练功，千万不要把功练到脑子里面去！” 荣山瞪了他一眼“臭小子！” 张怀丹乐得合不拢嘴，迎着荣山幽怨的眼神，二话不说就打开了红包。 然后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的一干二净。 “啊！这这这！” 荣山煞有介事的用蒲扇大的巴掌捂着厚墙一样的胸口，发出好大一声惊呼。 “怀丹，快还给我，这个红包的金额太大，不是给你的，是用来孝敬师父的，赶紧拿来！” 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导。 “这张钱太大了，可以买下半个龙虎山！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把握住的，乖，听师兄的话，快还给我。” 心里满满都是得意，怀丹没下过山，没接触过钱，肯定不知道哪个多哪个少。 臭小子，跟我斗！忒嫩了！ “呵呵！”张怀丹冷笑一声，一脸不屑的看着荣山。 演起来了是吧？ 还买下半个龙虎山？真不害臊！ 手里躺着的那一毛钱，就是给叫花子都嫌少！ 他要是听了荣山的话，先干活干到晚上再拿这个红包。 简直令人发指！ 没好气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师兄，我觉得你现在应该马上找根牢一点的绳，再去山下找个路灯。” 荣山一愣“为什么？” 第2章 你也不想这件事被…… 看着荣山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张怀丹气不打一处来“好把自己挂上去！！！” “……”荣山讪讪一笑“不至于不至于。” 心里纳闷的不行，这臭小子怎么知道这是一角钱？ 瞅瞅这上面的花纹多复杂多漂亮，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好不好！ 张怀丹越想越气！ 讲道理，被别人耍了还好说，竟然被荣山师兄给耍了？ 真没天理！ 郁闷不已的时候，一束灵光陡然划过脑海“等等……” 荣山看着他闪来闪去的眼睛，心里一个突突，清咳两声。 “算了，师兄我呀，不逗你了，这会儿师兄师姐们都到了，师父和师叔也在，还有新成员加入，所以才跑过来找你。臭小子，如果不想让师父师叔知道你躲起来偷懒的事情，以后就听师兄的话，让你往东不要往西！懂吗？” 张怀丹全当了耳旁风，晃了晃手里孤零零的一角钱。 荣山不知怎的，心跳的厉害，把牛眼一睁“愣着干嘛？还不跟我走？” 张怀丹露出个睿智的笑容。 “九师兄，如果没有听错的话，你说过，这个红包是你孝敬师父他老人家的，对吧？” 荣山浑身一个激灵，憨厚的笑出声来“啊？我有说过吗？怀丹，你肯定是记错了！” 张怀丹摇头晃脑，叹息连连“啧啧，师兄可真是太孝顺了，一角钱也好意思拿出手，心眼里把咱们师父当成什么人了？大马路上要饭的吗？” 荣山额头开始冒汗，强行冷静下来解释。 “就是一点心意，意思一下，再说了，应该是师父给我们发红包才对。” 张怀丹点头不止。 荣山心中暗暗窃喜。 怀丹说白了还是个小孩，再怎么聪慧也不能掩盖阅历不足的缺点，瞧瞧，一下就给糊弄住了！ 张怀丹笑眯眯的说道“有道理，所以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你说他老人家会怎么看？” 荣山眼神闪烁，张了张嘴。 张怀丹嘿嘿一笑“九师兄，你也不想这件事被师父……嗯……” 咂了咂嘴，看着虎背熊腰，胳膊比他腰还粗的九师兄，张怀丹总感觉心里奇奇怪怪的…… 不管了，意思到位就行！ 荣山一听，明明是寒冬腊月，却忍不住去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 还在嘴硬“师父肯定不会信！” 张怀丹不答，指了指自己“人证。”掂了掂一角钱“物证。”“你说师父会信我还是信你？” 荣山面色微变，紧张的搓搓手，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怀丹，你摸着良心说，师兄平时对你是不是还不错……” 张怀丹皱了皱眉头“九师兄总喜欢白白使唤我，明明知道我还小，是童工来着。” 荣山急了，本来他是张之维最小的弟子，还以为要当一辈子的老九。 结果张怀丹上了山，当时荣山心里那个开心。 做师兄的乐趣之一。 不就是使唤师弟么？ 不然还有什么意义。 “话不能这么说，那都是帮你锻炼身体嘛！千万别告诉师父，好不好？” “哼哼，那就看师兄以后的表现了。” 慢慢悠悠的从石头上跳下来。 荣山心里难受的不行，以后该不会被怀丹拿捏住？ 铜铃那么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件事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可不可以打死不承认呢？ 张怀丹若有所觉，装模作样的感慨道 “不会吧不会吧，九师兄不会想着不认账吧？在我的印象里，师兄可是顶天立地，一口唾沫一口钉的好男儿。” 荣山面皮抽搐了一下。 “怀丹的眼光没得说，师兄我确实那样的好男儿，时候不早了，走吧。” …… “哪都通算是正式成立了，处理异人问题的相关部门，对外却说是一个快递公司，也亏他们想的出来。” “也好，有些蛮不讲理的同类确实需要约束，我倒是奇怪，都过去了几十年，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怀丹人呢？一整年功夫，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 “老九去找了，放心，怀丹这孩子天性聪慧，忘不了你。” “听说师父又收了个小师弟……” 大年初一，张之维亲传的八大弟子齐聚一堂。 谈话声虽然不止一缕，却并不显得杂乱，更没有喧嚣的意思。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诸人性情也是多有出入。 不过此时此刻，哪怕是性子再怎么淡漠的人，脸上也有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离别聚本就是让人高兴的事情。 “师兄师姐们，我到了！” 张怀丹神气的站在门口，荣山默默跟在他背后。 交谈中的师兄师姐们止住了谈话声，齐刷刷看了过来。 “大师兄，怀丹给你拜年了！”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笑呵呵的拿出红包。 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又长高了些。” “嘿嘿！”“二师姐……” “哟，比去年俊秀多了，以后长大了肯定有不得了的皮相。” 张怀丹攥着一把红包，心里也是欢喜，和里面有多少钱无关，那是身处于一个温暖大家庭的安然。 是前世的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感受。 拜完了一圈，收了八个红包。 瞥了眼直愣愣杵着的荣山。 张怀丹假模假样的锤了锤小腿“年纪大了，这身子骨大不如前，才几步路走下来，两条腿就麻的难受，岁月催人老哦。” 看他装模作样的在这里耍宝，师兄师姐们全都忍俊不禁。 原本张之维有九大弟子，其中最年轻的荣山都过了弱冠之年。 大师兄更不得了，都是七老八十的人。 张怀丹这个三岁小孩在这卖老，哪里能够不乐呵？ 然而荣山的动作却叫人大跌眼镜，他直接过去搬了个椅子过来，一脸关怀的看着张怀丹。 “怀丹，别累着了，快坐下歇息会。” 张怀丹感动的不行，抽了抽鼻子“谢谢九师兄，九师兄对我真好！” “都是师兄应该做的。” “那九师兄，我还想要喝饮料，麻烦你帮我倒过来。” “这就去！” 其他的师兄师姐们看在眼里，暗中点头不止。 好！ 非常好！ 兄友弟恭，羡煞旁人呐！ 第3章 老实人 “真是让人想不到，去年的时候，荣山不是挺在乎师兄威严？指挥的小怀丹跟陀螺似的，如今转性了？” 听到这话，不得不过去倒饮料的荣山脸色发苦，他是哑巴是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看八成是跟我学的，荣山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开了窍，知道要好好疼爱师弟。” “不对吧，五师兄，我没记错的话，以前还在山上的时候，你不是专门抓着荣山指挥么？” 陈年往事被挖了出来，五师兄钱大虎有点急眼。 故作云淡风轻的摆摆手“诶！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提没有什么用处。” 荣山伺候着张怀丹喝饮料的时候，一声轻呼响起。 “师父来了！那小孩是？怀丹，看来你的小师弟没得做了。” 张之维出现了。 道门在这片大地上传承悠久，道门内部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分支。 龙虎山正一一脉，无疑是道门中十分坚挺且话语权极大的一支，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从未断绝。 历代掌舵人被誉为‘天师’。 在蒙昧的古时，天师身上往往有着许多神话色彩。 这一代的天师就是张之维，道号‘天通道人’，异人界之中的绝顶。 论起修为无人可以出其右，乃是道门第一人，更是天下异人第一人。 屹立于修行道的顶端，俯瞰无数同辈晚辈。 这会儿乍一看，和平常老头貌似没什么不同，盖因达到了返璞归真神莹内敛的境界。 他推着田晋中的轮椅，身侧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生得那是唇红齿白，分外的惹人喜爱。 张怀丹心里一喜，这就是张灵玉吗？ 活生生的张灵玉。 不过最让他欢喜的不是看到张灵玉本人，而是咱小张也有小师弟了！ 必须把师兄指挥师弟这一优良传统好好发扬光大才行！ 不过他既要指挥师兄荣山，还要分出心思指挥师弟张灵玉。 一时间，小张感觉到自己身上责任非常重大！ 想到这里，他迈动两条小短腿出现在最前方。 张之维身边的张灵玉不禁捏紧了手心，只见张怀丹膝盖一弯，张灵玉吓了一跳，受惊小兔似的跳开。 “怀丹给师父师叔拜年。” 张怀丹正儿八经的磕了三个响头。 要不是张之维恰好捡到，他八成饿死在野地里，这是救命之恩。 能在龙虎山上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是养育之恩。 以后还要学习修行之法，这是授业之恩。 前世的张怀丹是个孤儿，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恩情。 但如今的张之维对他来说，和再生父母没有任何区别。 张之维看了眼被吓到的张灵玉，有些无奈，推着田晋中上前一步“起来吧。” 张怀丹站起，张之维摸了摸他的脑袋，搞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来着。 眼角余光发现轮椅上的田晋中目露黯然。 于是凑了上去，用脑袋蹭了蹭田晋中光秃秃的手腕。 师叔便笑出声来“好好，荣山没欺负你吧？” 荣山在一旁碎碎念“师叔，我看上去像是喜欢欺负人的人么……” 田晋中笑骂道“一把年纪的人了，少在这里装可怜，怀丹啊，荣山他要是欺负你，就跟师叔说，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张怀丹点头不止，如果说张之维对他是恩情大过天，师叔田晋中对他则是关怀到无微不至。 张之维挥挥手“好了，灵玉，来认识一下师兄师姐们。” 张灵玉貌似还有点不习惯环境。 张怀丹道“灵玉，快叫声师兄来听听。” 张灵玉一呆，下意识看着张之维。 “没错，怀丹虽然年纪小了些，不过入门比你早，是你师兄。” 张灵玉有点委屈的叫了一声“师兄。” 张怀丹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难怪九师兄那副鸟样！ 当师兄的滋味确实不错！ 张怀丹也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嗯，好，来，给师兄拜年，师兄给你红包。” 张灵玉呆上加呆，直接愣在了原地。 张之维见此莫名其妙，张怀丹也疑惑不已，他说错话了吗？ 师兄师姐们同样奇怪的看着张灵玉。 忽然。 张灵玉鬓角露出汗水，一骨碌跪在地上。 张之维“……” 张怀丹“……” 一个哆嗦回过神来，连忙扶起张灵玉“这是干嘛？为什么下跪！快起来，红包给你，拿去吧。” 张灵玉大囧，讷讷道“难道不用跪的吗……” 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孩子心眼板正，是个实在人。 张怀丹拉住他的手，张灵玉还下意识往回缩，但拗不过被拉着向前。 “带你认识一下师兄师姐们，这位是大师兄……” 张灵玉经过最初的无措，在张怀丹的带领下，一板一眼的给众位师兄师姐问好拜年，顺便收获红包。 来到荣山面前。 荣山来劲了，以后可以指挥的师弟有俩，这可是人生中的光辉时刻！ “这是九师兄，穷鬼来的，全身上下一毛钱都没有，灵玉，你拿个红包接济一下九师兄。” 张怀丹刻意压低声音。 不过在场都是些什么人？ 毫不客气的说，要是认起真来，爬过一只蚂蚁都能听出声响。 荣山老脸一黑，刚想要说话，张灵玉还真的拿了个红包出来。 荣山嘴角抽抽“怀丹，你不损我身上不舒服是不是？灵玉，你别听他，这小子一肚子坏水，谁说九师兄拿不出红包？” 说着豪气的一伸手。 张灵玉规规矩矩的接过。 众人会心一笑。 张之维笑道“人都到齐了，吃饭。” 张怀丹这时小声道“师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是很重要的事情。” 张之维奇怪“有吗？” 张怀丹很肯定的点头“有。” 张之维难得的露出迷糊脸“没有吧？想不起来了，别站着了，吃饭要紧。” 师父装傻，张怀丹也没办法，各自坐下。 他主动拉着张灵玉，承担起照顾师弟的职责，看得张之维心里十分满意。 食不言寝不语，无需多言。 一顿饭后。 五师兄钱大虎笑道“老九，大半年不见，你这修行怎么样了？趁今天都在，定要好好考校考校。” 用完饭各自就该散去，但彼此有段时间没见，却不想就这么散了。 于是钱大虎拉出个由头来。 荣山也知这份心意，见张之维笑望着自己，当即毫不客气的蹦出来。 “那还用说，尽管考校！” 还坐着的张灵玉好奇注视。 张怀丹同样兴致勃勃，心头更有丝丝火热。 算算时间，他也要正式步入修行之路。 重活一世，还是能够修行的世界。 金钱权势如同浮云一般，不过虚妄愚昧之物。 他已立志要超越一切渺小，得道成仙！ 这份志向不可谓不高远，高远到心中生出来重重藩篱。 还没有得炁就想登仙，会不会太不切实际呢？ 第4章 大的要来了 心神微有些起伏，一缕金芒闯入眼中。 如同细针扎进牛皮，源源不断的金光从荣山的身上流淌出来，又似江水徐徐吞没沙滩，看似缓慢，实际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荣山的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绚烂的金光，正是天师府的入门级功法——金光咒。 脱胎于道门八大神咒的金光神咒，乃是正统性命双修之法。 正一门人外出行走，这门金光咒算是招牌功夫，退可以护身，进可以御敌，有奇妙之用。 五师兄大摇其头“这可不够。” 其他的师兄师姐也含笑不语。 荣山屏息凝神，刹那间，身上的金光沸腾起来，犹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变化多端难以揣度。 旁观的张灵玉瞳孔紧缩，莫名生出来被灼伤的惊悚感，忍不住想要尖叫出声。 肩头忽然被人一拍，心里的那份幻觉散去了，他不着痕迹的擦拭冷汗，小声道“谢谢师兄。” 张怀丹微微一笑，哟呵一声“九师兄，你如果就这点水平，还是别出来献丑比较好。” 荣山修行二十余载，当然不会只有这点水平。 如同火焰般燃烧的金光熄灭了，很快就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宛如金色的胎膜，透出一种无法被摧毁的坚实之感。 “荣山上山二十年，也修行了二十年，能到这一步算是不错了。” “确实，我龙虎山的金光咒，是性命双修的法门，而性命双修最是煎熬，有这个水平可以了。” 师兄师姐们都露出赞扬之色，荣山的嘴角忽然邪魅的勾起。 这才哪到哪？ 他金光护体，直如天神一般，对着离得比较近的两人咳嗽道“麻烦二师姐四师兄退远一点。” 四师兄和二师姐有些好笑，但也没有提出相反的意见，退远了些。 张灵玉见此，十分紧张的端着手“师兄，九师兄他想干嘛？” 张怀丹一摊手“能干嘛？在这里装逼呗！” 而荣山眼见二师姐和四师兄退开，尾巴都翘起来了。 “再退远一点，还有六师姐和七师兄也退退，怀丹，你别瞪眼！最好跑到师父后面躲着，别怪我没提醒你。” “师兄，我们快走远些吧。” 张灵玉还真被他唬住，紧张的肩膀都在微微发抖，发出战栗的声音“大的要来了！” 张怀丹直翻白眼，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九师兄堂而皇之的装逼，心里面好难受啊！ 好想打断他的装逼！ 可惜现在的张怀丹，连得炁这一步都没有做到，只能说有心无力。 被张灵玉强行扯走。 荣山一脸严肃“还要退！还得退，五师兄……” 钱大虎脑袋一歪“？” 荣山有点脚软，打了个哈哈掩饰自己的心虚。 田晋中看不过去“行了行了，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功夫赶紧使出来！” 看了眼笑容满面的张之维，荣山大喝一声“以炁化型！” 声如洪钟大吕，在脑海中激荡，张灵玉都感觉到脑瓜子晕乎乎的，不禁靠住旁边的小师兄。 此刻的张怀丹也没闲工夫理会他，死死盯着荣山身上的金光。 只见那金膜一般的护身金光浮现一抹异样的波动，朝着荣山的肩膀部位汇聚，笼罩其他部位的金光稀薄了少许。 荣山的肩膀上，金光却延伸出来，缓缓的凝聚成了一只金光大手，泛着真金般的绚烂光泽。 如果说刚才荣山的护身金光，给人以坚不可摧之感。 此刻这只金光大手，便有无物不破之威！ 正是金光咒修到一定地步，才能延伸出来的攻伐之用，以炁化型！ 荣山志得意满的晃了晃金光大手“怎么样，还可以吧？” 师兄师姐们面面相觑，荣山这点道行，哪怕是以炁化型，在他们面前，说实话也不够看。 可联想到荣山二十出头的年纪。 仅仅二十年就修到这种地步，俨然超越了不少师兄师姐。 于是诸人脸上无不是带着些许惊叹之色。 五师兄钱大虎更是大声赞道“可以，很可以！看不出来了，小老九也成气候了！” “当初老九三天得炁，三个月金光咒入门，我就知道他的天赋恐怖如斯！” “三天得炁，三个月金光入门，老九有今天这个成就，我一点都不惊讶。” “三日得炁，三月入门，只能说师父慧眼，收了老九这么一个人杰。” 师兄师姐们的夸奖，让荣山心里跟吃了蜜糖似的“哈哈哈哈，过奖了，五师兄过奖了，师兄师姐们过奖了。” 他说的谦虚，眉毛却差点飞出来。 还朝着张怀丹挑了挑眉毛。 “咳咳，别说了别说了，千万不能让我骄傲自满！各位师兄师姐，师父师叔在前，我呀，哦，还有两位师弟。” 以炁化型消耗颇大，荣山还不能运用自如，他散去金光，嘴角比ak还难压。 拱拱手“献丑，纯纯的献个丑。” 张怀丹撇撇嘴“哼哼，真受不了，嘚瑟个什么劲……” 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多多少少有股子酸劲在里面。 金光咒的修行，虽然没有明确的境界划分，但修到以炁化型这一步，算得上是独当一面的存在。 走出去也不会堕了天师府的名头。 而性命双修这一类的功法，和异人界的其他功法有着天壤之别。 性在心，命在身。 性命双修不假外物，修行起来难如登天。 荣山二十出头练到以炁化型的地步，天赋堪称惊人！ 加上他当年三日得炁，三月金光入门的传说，九师兄确实是个铁打的人杰！ 今天这个逼，他装成了。 想到这里，心里酸意消融。 既怀青云之志，何藏小人之心？ 当然了，他倒不是小人之心，也不是嫉妒荣山多么有天赋。 都是师兄弟，荣山牛逼了，他作为一份子也能够与有荣焉。 只是说家里的哥哥在这里大摇大摆的装逼，浑身上下都刺挠的不行，真的好想狠狠打断他！ 张之维淡然道“说得对，荣山啊，你确实很有天赋，但修行路漫漫，切忌不可骄傲自满。” 荣山心中一震，脸上的得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去。 双手合拢，一拜到底。 “师父教诲，谨记在心。” 第5章 师父，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这一句教诲，自然是拳拳关切之心，不过也让气氛变得有点沉重。 田晋中这时笑道“我看年轻人有点朝气倒也没错，荣山啊，你有如此天赋，以后可想过要做些什么？” 荣山挠挠头“我倒还没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也许是和师兄师姐们一样，镇守一方？游历人间？或者在山上一直陪着师父师叔也行。” 田晋中莞尔一笑“这点出息。”看向一边“灵玉呢？” 张灵玉当场尬住，也没想到话题会引到他身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田晋中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就随便问问。怀丹，你呢？” 话音一落，众人全都投来探寻的目光。 这虽然是田晋中偶然的问题，但人人都有些好奇。 张怀丹天性聪颖，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看似只有三岁的年纪，可师兄师姐们，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寻常孩童。 当初将他捡回来，也有人问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张之维只说了一句有缘。 搞得张怀丹身上似乎带着一丢丢神秘的色彩。 他表现出来不符合年纪的聪慧，也证明了某些东西。 此时此刻，这偶然一问，就连张之维都投来探寻的目光，那一双看似浑浊，实则神莹内敛的双目，似乎要通过这心灵的窗户，看到张怀丹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 张怀丹笑了笑道“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 诸人皆讶，对于这样一句话，没有修道的人不熟悉。 可这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荣山哈哈一笑“不错不错，怀丹还真的看了几部经典，在这里卖弄起学识来了！” 悄悄对张怀丹竖起大拇指，刚刚师兄亲身示范装了个大的，师弟也立马跟上来装个小的。 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张怀丹瞪了他一眼，不要打断！ 其他师兄师姐也乐乐呵呵。 倒是张灵玉一头雾水，不知道几个意思，不过他目光一扫，骤然发觉，张之维脸上自始至终存在的笑意散去了。 那一双返璞归真的眼睛，仿佛变成了两汪深不见底的幽幽潭水。 张灵玉只是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在那无边无际的安宁中获得了恒久的平静。 张怀丹掷地有声“方成大器，可装大逼！” 张灵玉回过神来，又看到了张之维脸上恢复的笑意，方才那一瞬间，似乎只是记忆错乱出现的幻觉。 荣山哈哈大笑，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哈哈，怀丹，真有你的！” 五师兄钱大虎哂笑“倒是有些羡慕老九了，有怀丹在，这日子想不开心都难。” 其他的师兄师姐们，或是唇角轻扬，或是浅笑出声。 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扫去了聚少离多的苦闷，久守异乡的疲惫。 张之维道“哪里学来些乱七八糟的话，去外面站着，好好吹吹冷风，给为师清醒清醒。” 荣山连忙为他说话“师父，怀丹这是童言无忌。” 张之维不语。 诸人也发现气氛不对劲，笑声落了下去。 荣山还想问张之维为什么要惩罚张怀丹，话刚到了嗓子眼，又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张之维道“焕金，你送你师叔回去，其他人也散了，荣山留下。” 人人心里都有些疑惑，不过师父毕竟是师父，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必有其道理。 师兄师姐们和张怀丹出了门。 大师兄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看师父他不像是生气。” 张怀丹含糊的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站在门外。 张灵玉踟蹰着站在一旁“师兄……” 张怀丹莞尔“回去吧，没事的。” …… 屋子里的荣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张之维为何要小题大做。 略带一丝忧虑的想着，怎么样给张怀丹说话比较好？ 忽听。 “你觉得你了解怀丹吗？” 荣山连连点头“当然，他撅起屁股我都知道要拉什么屎。” 这三年时间，山上没有人比他和张怀丹待得更久的了。 张之维讳莫如深“我看不尽然。” 荣山感到很头大“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他到底哪里让您不高兴？” 张之维轻轻摇头“不是不高兴，只是……算了，你也回去吧。” 荣山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师父总不会害怀丹就是。 走出大门，顺便给了张怀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 过了小半个时辰，张怀丹站得有些无聊。 身盼响起了张之维的声音“如何，冷静一些了吗？” 张怀丹耸耸肩“风可冷身，冷不了心。” 转过身，默默的和张之维对视。 寒风送来了他的声音“师父，我这辈子，想去天上看看。” 这就是他的志向，他的所求，他的愿望。 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唯独那份风雪不能消弭的决心。 张之维的神色微微复杂“飞机已经出现不少年了，等过了年，为师会让焕金满足你的新年愿望。” 张怀丹瞧得直乐，这算什么？ 装蒜的天通道人？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要得道成仙。” 他的口气就像小学的孩子，说自己长大要当科学家，要当宇航员，但长大之后，一切会自然而然的发生改变。 自然到连自己都不知道。 可张之维却透过他的双眼，看到那份不容变更的坚决。 普天之下，修道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个，长生逍遥是共同的目标。 然而如此坚定的眸子，却是张之维生平第一次见。 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三岁的孩子，一个还没有得炁，没有正式踏入修行之路的孩子。 会有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 一时间，异人中的绝顶，天下修行道的第一人，也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 幽幽叹息“你在想为师都没有努力过的事情。” 张之维并不是故意打击他，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说自己未来要当国家总统。 并且发心为之努力，同时可以预见他不会动摇。 那就脱离了哄孩子的范畴，孩子的长辈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吗？还是早些抹去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师父，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为师如果说走不到呢？” “也可以游过去。” 第6章 筷子质量不好 张灵玉回了住处，心里还有点担心张怀丹。 没办法，一众师兄师姐里面，也就张怀丹和他的年纪相仿，相处起来也比较亲切。 师兄到底哪里惹得师父生气呢？ 张灵玉想不明白，把刚才收获的红包拿出来。 拆开一看，其中一个一毛钱的红包让张灵玉大吃了一惊，这是哪位师兄的手笔，真是大方啊！ 他稍微想了一想，很快明白过来，没有因此生出不满，反而怀揣着满满的同情心。 默默道‘九师兄真可怜……’ …… 过完了元宵节，师兄师姐们陆陆续续下了山。 这天，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 阳气上升，雨水增多。 春雷惊百虫，万物生机盎然。 对龙虎山上还没有正式踏足修行之路的门人来说，也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候。 是从蛰伏中苏醒，还是在大地中沉眠，一切都将拉开帷幕。 …… 大清早，张怀丹和张灵玉结伴去膳堂用饭。 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都熟悉了许多，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彼此形影不离。 这让荣山有点不得劲，明明以前张怀丹很喜欢过去找他，演出一场场‘兄友弟恭’‘相爱相杀’的剧情来着。 张怀丹表示。 荣山？ 荣山是谁？ 真不熟。 “十师叔早。” “小师爷早。” 路上有许多龙虎门人打招呼。 作为张之维的亲传，别看两人的年纪小，辈分可以说高的吓人。 张怀丹嘻嘻哈哈的，看上去没个正形，很容易交流的样子。 张灵玉则一板一眼的回应，搞得打招呼的门人也跟着紧张。 来到膳堂，端了饭菜做好，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到周围门人一些隐隐约约的谈论声。 “区分异人和常人的关键，那就是能不能得炁，再没有别的条件了。” “得炁可不容易，倒是有些羡慕那些个先天异人，生下来就能运用炁，还自带先天异能。” “可不是，我当初花了足足三个月功夫，才勉强得了炁，师父说这算是资质平庸，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起来九师爷三日得炁，天赋好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至今都是一个传说。” “三日，真的假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由于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门人们少了许多拘束，再想起自己得炁的艰难，心里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三日得炁的荣山，无疑是谈论的焦点。 对于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速度，甚至有人觉得是天方夜谭，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 “话说十师爷和小师爷也要正式踏入修行之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得炁？” “十师爷年纪虽小，但聪慧异常，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得炁应该不难，小师爷也十分成熟……” “要我说，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要相信师祖他老人家的眼光。” “这可未必，炁这种力量，本来就不能用常理去看，不存在万无一失这种说法。” “没错，之前跟我一起来入门的同乡，平时比我聪明成熟多了，还不是没成功？” 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张灵玉听得心里七上八下，一双眼睛失去了焦距。 “灵玉，不用太紧张。” 张灵玉手上一个哆嗦，筷子夹着的一坨饭掉在地上。 他下意识的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 腮帮子鼓动，看着扶额的张怀丹，咽进肚子里，深吸了好几口气“师兄，我不紧张的。” 张怀丹好笑道“筷子都拿不稳了，还说不紧张，你一定会顺利得炁的。” “真的？” 张灵玉心里安定了许多，也轻声安慰他“师兄也不用太紧张了。” 张怀丹无所谓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紧张了？” 张灵玉默默看着他手里快要被掰断的筷子。 “这筷子质量不太好。” …… 路上。 不得不说，张怀丹确实是紧张了。 张灵玉他可以确定百分百会得炁，但他自己却是个未知数。 大年初一那天，师父并没给他明确的答复，这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如果有一件要拼尽一生去闯的事情，谁不希望得到最亲密的人支持呢？ 可张之维的态度，难道说明成仙真的只是一场可笑的幻梦？ 重活一世，志向不妨高远一些，心气不如广阔一些。 既然这个世界可以修行，他还是异人绝顶的弟子，为何不能问一问仙凡之别？ 于是，他在心中立志要超越一切渺小！ 没想到还没有正式去做，先来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想到这里，又有些发笑，他连得炁这一关都还没有过呢。 深吸口气，斩断杂念。 谁人曾言，沉梦昂志。 …… 张灵玉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九师兄。” 张怀丹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两人辈分摆在这里，特地开了个小灶，由荣山进行指导。 见张怀丹一脸乖巧的样子，荣山还有点不适应，旋即心里直乐呵，看来这臭小子也感觉到压力了。 得炁不是那么简单的，每一个能成为异人的人，不管品性如何，总有可取之处。 荣山柔声道“你们两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张灵玉猛点头。 张怀丹感受到他的目光，心中也是一暖，师兄毕竟是师兄，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荣山嘴角微扬“得炁？小意思啦，像师兄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和吃饭喝水一样随意，一点难度都没有。” “你们多半达不到师兄的高度，但没关系，师兄我呀，会像灯塔一样指引着你们。” “所以说，要以师兄为榜样，要尊敬师兄，听师兄的话。让你们往东，绝对不能往西，明白了吗？” 张灵玉直接小鸡逐米，通过细碎的闲谈，他已经知道，三天得炁的荣山含金量十足！ 看着滔滔不绝卖弄的荣山，张怀丹直翻白眼。 好家伙，白感动了。 “九师兄你的光辉事迹，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快开始吧。” 荣山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何为异人？” “通过繁衍诞生的生命体，除了继承下来的血肉等物质之外。最重要的是一种用现代眼光看有些抽象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