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米安莉雅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 第一章 外乡人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对于这种没有家人的死者,搬工们肯定不会放过额外赚一笔的机会。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奥萝尔是六年前搬来定居的,过了一年,她外出一趟,带回了这小子,说是路上捡的,是个流浪儿,快要饿死了,打算收养。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PS:今天是小克的生日,希望这份贺礼他能够喜欢,笑。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二章 “恶作剧”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莱恩很有礼貌地对卢米安道了声歉。 卢米安“嘿嘿”笑道: “这是不是值又一杯‘绿仙女’?” 不等莱恩回答,他转移了话题: “外乡人,你们来科尔杜做什么,收购羊毛、皮革?” 科尔杜有不少居民以牧羊为生。 莱恩无声松了口气,抓住这个契机道: “我们来拜访你们村‘永恒烈阳’教会的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可他既不在家里,也不在教堂。” “不用说是哪个教会的,科尔杜只有一家教会。”喝了莱恩免费苦艾酒的皮埃尔好心提醒了一句。 吧台周围的其他本地人各自喝着酒,没谁回答莱恩的问题,似乎那个名字代表着某种禁忌或者权威,不能随便谈论。 卢米安喝了口酒,思索了几秒道: “我大概能猜到本堂神甫在哪里,需要我带你们去吗?” “那就麻烦你了。”莉雅没有客气。 莱恩跟着点了点头: “等你喝完这一杯。” “好的。”卢米安端起酒杯,咕噜咕噜喝完了淡绿色的液体。 他把杯子一放,站了起来: “走吧。” “真是太感谢了。”莱恩边招呼瓦伦泰和莉雅起身,边向卢米安致意。 卢米安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关系,你们听了我的故事,我又喝了你们的酒,大家算是朋友了,对吧?” “是的。”莱恩轻轻点头。 卢米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伸出双臂,似乎要给对方一个拥抱。 与此同时,他热忱说道: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的卷心菜们。” 本准备迎接拥抱的莱恩一下僵住: “卷心菜?” 他的表情既茫然又尴尬。 瓦伦泰和莉雅亦是如此。 “这是我们对朋友的爱称,达列日地区的人都知道,几百年来都是这样。”卢米安一脸无辜地解释,“相信我,我的卷心菜们。” 莉雅忍不住环顾了一圈,带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等人相继点了点头,表示卢米安这次没有撒谎,可他们脸上的笑意却似乎在说,他们很高兴看到外乡人吃不消这么亲热的称呼。 卢米安摸了摸下巴: “不喜欢吗? “那我换别的,也是用来称呼朋友的。 “我的兔子们,我的小鸡们,我的鸭子们,我的小羊羔们,你们喜欢哪个?” 莱恩的表情愈发僵硬,瓦伦泰皱起了眉头。 莉雅好气又好笑地回答道: “还是卷心菜吧,至少它听起来正常一点。” 呼,莱恩悄然吐了口气,按了按瓦伦泰的手肘,微微颔首道: “听起来都是家里珍贵的东西。” 不等卢米安回应,他侧过身体,对酒保道: “买单。” “2费尔金。”酒保扫了眼吧台上的杯子。 莱恩付账的时候,莉雅转移了话题: “卢米安这個名字很少见啊。” “至少比什么皮埃尔、纪尧姆好。”卢米安笑道,“你要是在这里喊一声皮埃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回应你,再喊一声纪尧姆,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回应你,而这位……” 他指了指正喝着免费酒的瘦削中年男子: “他全名是皮埃尔.纪尧姆。” 莉雅应景地笑了笑,算是把卷心菜的话题糊弄了过去。 临出酒馆前,卢米安回头扫了一圈。 “怎么了?”莉雅好奇问道。 卢米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今天不止伱们三个外乡人到酒馆,之前还来了一个,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什么模样?”莱恩神情一正。 卢米安回想了下: “一位女士,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大都市来的,长什么样子我说不出来,要不给你们画?” “你会画画吗?”莉雅对卢米安的秉性已有所了解,警惕反问道。 卢米安笑了起来: “不会。” “那还是先去找本堂神甫吧。”莱恩中止了这个话题。 科尔杜村的夜晚没有路灯,但并非一片漆黑,高空闪烁的群星带来了静谧的微光,加上道路两侧部分人家窗口透出的偏黄光芒,一行四人走得平平稳稳。 没过多久,他们抵达了位于村子广场旁的“永恒烈阳”教堂。 偏黑的晚上,这座村庄里最宏伟的建筑仿佛融进了夜色里,略显朦胧。 “我们来过这里,没有人。”一直冷漠不语的瓦伦泰皱眉说道。 卢米安笑道: “正门没有人不表示别的地方没有。” 说话间,他领着莱恩三人绕过教堂正面,来到靠近墓园的地方。 这里有一扇深棕色的木门。 不等莱恩敲门,卢米安伸手过去,于锁孔位置捣鼓了几下。 吱呀一声,他把侧门打开了。 “这,不太礼貌吧?”莱恩皱起了眉头。 莉雅叮叮当当颔首: “我们是来拜访本堂神甫的,不是来对付他的。” “好吧。”卢米安非常能接受别人的正确意见。 他把那扇木门拉拢,轻轻敲了敲。 “喂,有人在吗,不回答我就进来了。”他声音压得很低,就像在夜里自言自语。 教堂内一阵静默。 下一秒,卢米安又推开了门,指了指里面: “进去吧。” 莱恩原本想拒绝,可看着门后深邃的黑暗,沉思了几秒后,与同伴对视了一眼。 “好。”他往前迈开了步伐,缓慢但坚定。 莉雅和瓦伦泰紧随其后。 这个时候,莉雅两只靴子和头纱两侧系的四个银色小铃铛竟然都没有发出声音。 昏沉黯淡的环境下,四人往前行进着。 忽然,莱恩停下了脚步,压着嗓音道: “似乎有什么声音?” “是啊。”卢米安深表赞同。 话音刚落,他猛地往旁边一推,哐当又打开了一扇门。 那似乎是教堂的告解室,黯淡的星光流入,照出了一张简易矮床和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壮年男子。 那壮年男子正压在一具白花花的女体上。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那壮年男子和他身下的女士。 几秒后,那壮年男子扭过头来,冲着莱恩等人怒吼道: “婊子养的,你们破坏了神圣教会的行动!” 回荡的吼声里,早挪到莱恩等人身后的卢米安挥了挥手,语速极快地笑道: “看来找到本堂神甫了,我的卷心菜们,明天见!” 话到一半,他已是转身奔向侧门,后面那些单词随风飘扬,越来越低。 这一刻,莉雅、莱恩和瓦伦泰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一句话。 那个叫做皮埃尔.纪尧姆的中年男子说的话: “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 高空洒落的星光下,卢米安吹起了口哨。 他双手插兜,迈着脚步,悠闲地走在乡间道路上。 “本堂神甫果然在和普阿利斯夫人偷情。 “这几个外乡人一看就有些身份,本堂神甫肯定不敢对他们做什么,他必须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阻止在教堂内偷情的名声流传出去吧? “哼,谁让他总想打奥萝尔的主意,我等这个机会等很久了……” 内心嘀咕间,卢米安回到了位于村落边缘的家里。 这是一座半入地式的两层房屋,一楼是兼职客厅的厨房,有一个烤炉和大的灶炉。 “奥萝尔!奥萝尔!”卢米安一边沿着楼梯往上,一边喊道。 没人回应他。 二楼有三个房间加一个盥洗室,此时都敞开着门。 卢米安相继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他想了想,来到走廊尽头,从架在那里的梯子爬上了屋顶。 橘红色的屋顶被弥漫的夜色包裹着,中央位置坐着一道身影,正抱着双膝,静静地看着星空。 这是一位异常美貌的女子,留着长而厚的金发,眼眸浅蓝,五官明艳。 此时,她目光专注地望着天空,望着那闪烁的一点点璀璨,神情静谧,如同雕像。 卢米安没有说话,挪到那女子旁边,同样坐了下来。 他微抬脑袋,眺望起远方的山林,听到一阵风刮过树木的声音。 不知多久过去,那女子抬起双臂,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奥萝尔,我不明白这样的景色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经常到屋顶来。”卢米安发出了声音。 “叫姐姐!”奥萝尔勾起手指,轻敲了卢米安脑袋一下。 接着,她叹了口气,神情转暗道: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这个世界上值得敬畏的只有两种东西,一是心中的道德,二是头顶的星空。” 卢米安看了姐姐略显忧郁的脸一眼,故意笑道: “这道题我会答,罗塞尔大帝说的!” “噗……”奥萝尔笑出了声音。 她旋即抽了抽鼻子,好看的金色眉毛一竖: “又喝酒了!” “这叫交际。”卢米安顺势说起刚才的事情,“我遇到了三个外乡人……” 奥萝尔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真怕本堂神甫被吓出什么疾病来。” 下一秒,她脸色变得严肃: “卢米安,不要再招惹本堂神甫了,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换一个新的来反而麻烦。” “可我看到他就讨厌……”卢米安话未说完,奥萝尔已是站了起来。 她低头望向弟弟,笑了笑道: “好啦,该睡觉了,我的酒鬼弟弟。” 说话间,奥萝尔随手一抛,洒出了些许银色的粉尘。 然后她整个人飘了起来,如同一只小鸟,从屋顶缓慢飞下,转入了二楼的窗户。 卢米安静静看完,急声喊道: “我呢?” “自己爬下来!”房屋内的奥萝尔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声。 卢米安撇了撇嘴巴,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望着夜色里飞快熄灭的银色光点,轻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这样的超凡力量……” PS:感谢人在梧桐下打赏黄金盟,感谢sfqk、木白金玉、珈蓝雪、清绫絮散、薇拉0205、路人Orzz、狐尾的笔、帝国|秦殇、悠哉大王想摸鱼、古逸川、飞灰黑度一打赏白银盟,感谢这几天很多朋友的打赏。 还有,黄金盟的加更放到上架的时候,正常加更外还会有黄金盟的加更。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三章 梦 卢米安坐在屋顶,没有立刻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早完全收敛,沉静严肃的样子与酒馆内那个爱笑爱恶作剧的青年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自从偶然间发现奥萝尔拥有那些神奇的能力,他就一直想要获得,可奥萝尔总是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值得羡慕和追寻的事情,恰恰相反,这非常危险,也充满痛苦,所以,她不会同意弟弟走上这条道路,哪怕她确实掌握着让普通人也能驾驭超凡力量的方法,也不会告诉卢米安。 对此,卢米安只能不断地找机会劝说、求恳,没法强迫。 过了十来秒,卢米安站了起来,身手矫健地走到屋檐边缘,沿木制的梯子爬回了二楼。 他散步般来到奥萝尔的房间外面,见棕色的木门敞开着,便探头往里面瞧了瞧。 此时,一身轻便蓝裙的奥萝尔正坐在窗前书桌后,就着明亮的台灯,埋头写着什么。 这么晚在写什么?巫术相关?卢米安抬手按住门扉,开起玩笑: “写日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奥萝尔头也不回,依旧用手里的香槟金色精致钢笔书写着文字。 卢米安表示不服: “罗塞尔大帝不也有很多日记流传。” 罗塞尔是他们姐弟当前生活的因蒂斯共和国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帝,他结束了索伦王室的统治,又由执政官加冕为“凯撒”,自称大帝。 他有包括蒸汽机在内的多个重要发明,找到了通往南大陆的航道,掀起了殖民浪潮,是一百多年前那个时代的象征。 可惜,他晚年遭遇背叛,于特里尔白枫宫被刺杀。 这位大帝死后有多册日记流传于世,但都是用别人看不懂似乎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的文字写成。 “所以罗塞尔不是什么正经人。”背对卢米安的奥萝尔嗤笑了一声。 “那你在写什么?”卢米安顺势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奥萝尔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信。” “给谁的?”卢米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奥萝尔停下那支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香槟金色钢笔,检查起前面的单词和句子: “一个笔友。” “笔友?”卢米安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玩意? 奥萝尔笑了起来,边顺手把金色发丝撩到耳朵后面,边教育起弟弟: “所以我说要多看报多读书,别天天在外面玩闹,甚至喝酒! “你看你,现在和文盲有什么区别? “笔友就是通过报纸专栏、期刊杂志等认识,从未见过面,全靠书信交流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有什么意义?”卢米安对这件事情相当在意。 他忍不住收回按住门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奥萝尔都没交过男朋友,可不能被面都没见过的家伙给骗了。 “意义?”奥萝尔认真想了想,“首先是情绪价值,好吧,我知道你不懂什么是情绪价值,人是社会性动物,是需要交流的,有的事情,有的情绪,我肯定不会和村里人讲,也不可能告诉你,需要一个更隐秘的宣泄渠道,这种不会见面的笔友正好,其次嘛,你也别小看我的笔友们,他们之中有好几位非常厉害,也有知识特别渊博的,像这台使用电池的灯,就是一位笔友送给我的,煤油灯、蜡烛都太伤眼睛了,不适合晚上写作……” 不等卢米安再问,奥萝尔抬起左手,向后挥了挥手: “快去睡觉吧,我的酒鬼弟弟! “晚安!” “好吧,晚安。”卢米安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没有追问。 奥萝尔紧跟着又吩咐道: “记得帮我把门带上,这敞着门又开着窗,有点冷。” 卢米安缓慢合拢了那扇棕色的木门。 他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脱掉鞋子,坐到床上。 朦胧黑暗的夜色里,抵着窗户的木桌、斜放着的椅子、靠着侧面墙壁的小书架、另外一边的衣柜,都映入了卢米安的眼帘。 他静静地坐着,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都知道奥萝尔有自己的秘密,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过自己,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只是担心,这些秘密这些事情可能给奥萝尔带来危险。 而一旦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能做的相当有限。 他只是一个身体结实点头脑还算灵活的普通人。 一个个想法浮现,又一个个落了下去,卢米安轻轻吐了口气,离开床铺,去盥洗室简单洗漱了一下。 然后,他脱掉夹克式的棕色外套,将自己扔到了还没有热起来的被窝里。 四月初的山上,天气依旧有点冷。 ………… 浑浑噩噩间,卢米安仿佛看见了一片灰色的雾气。 它们弥漫于四周,让远处的事物完全消失不见。 卢米安神智模糊地走着,可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行进,于灰雾内走了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同一个地方: 他的卧室。 由铺着白色四件套的睡床、横放于窗前的木桌和椅子、书架、衣柜等组成的卧室。 ………… 呼,卢米安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不算厚的蓝色窗帘,照亮了半个卧室。 卢米安坐了起来,怔怔看着这样的画面,有一种自己还在做梦的错觉。 他又做那个梦了。 梦到了那片永不消散般的灰雾。 他抬手捏了捏两侧太阳穴,无声自语道: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每天都会做……” 如果不是这个梦没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卢米安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镇定。 当然,它也没带来任何好的影响。 “真希望这隐藏着什么奇遇啊……”卢米安嘀咕了一句,翻身下了睡床。 他刚打开房门,来到走廊,就听见奥萝尔房间有声音传出。 真巧啊……卢米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突然,他心中一动,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房门边缘。 等奥萝尔卧室的门打开,卢米安迅速抬高右手,捏起太阳穴,脸上浮现出了略显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奥萝尔注意到了这一幕。 成功!卢米安在心里喝了声彩,做出努力平复自身状态的样子。 “我又做那个梦了。”他嗓音低沉地回答道。 奥萝尔一头金发随意垂着,眉宇间逐渐染上了几分忧虑: “上次的方案没有作用啊……” 她想了想道: “或许……我该给你找一个催眠师,真正的催眠师,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拥有神奇能力的那种?”卢米安故意问道。 奥萝尔轻轻点头,以此做出回答。 “你笔友中的一位?”卢米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关心这个干嘛?想想你自己的问题怎么解决吧!”奥萝尔未做正面回答。 我不是正在想吗?卢米安于心里嘀咕道。 他顺势就说: “奥萝尔,如果我成为巫师,成为掌握着超凡力量的人,应该就能解开梦境的秘密,彻底结束它。” “你不要想!”奥萝尔毫不犹豫地回应。 她神情温柔了下来: “卢米安,我不会骗你的,这条路危险而痛苦,如果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是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我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作家,开开心心地生活。” 卢米安当即说道: “那让我来承受那些危险和痛苦,我来保护伱,你只用开开心心地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些话,他在心里想过很多次。 奥萝尔默然了两秒,笑容忽地绽放开来: “你这是在歧视女性吗?” 不给卢米安重新陈述的机会,她正色说道: “没用的,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好啦,好啦,我要去洗漱了,你今天在家好好学习,准备六月的高等学校统一入学考试!” “你都说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危险了,还考什么试?”卢米安嘀咕道。 他觉得当前最重要的是获得力量,而不是做卷子。 奥萝尔笑了笑: “知识就等于力量,我的文盲弟弟啊。” 卢米安无话可说,只能目送奥萝尔走入盥洗室。 ………… 下午时分,科尔杜村的广场上。 雷蒙德.克莱格远远就看见卢米安.李蹲在一株榆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学习吗?”雷蒙德走了过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羡慕情绪。 他是卢米安的朋友,身高一米七差点,棕发褐瞳,长相普通,脸庞带着些酡红。 卢米安抬起脑袋,笑着说道: “奥萝尔不是给你们讲过吗?上吊也要让人喘口气啊!我学了那么久,总得休息一下。” 他上午不停地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不通过奥萝尔就获得超凡的力量。 这需要寻找,需要线索,需要他主动去调查。 想到最后,他觉得村里流传的、涉及神奇力量的那些故事可能隐藏着某些真实,隐藏着一定的线索,因此特意来这里等雷蒙德。 “如果我是你,最多休息一刻钟。”雷蒙德靠着那株榆树道,“我们可没有一个读过很多书的姐姐教我们,我明年就要去学牧羊了。” 卢米安没理睬这句话,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把上次讲的那个巫师的传说再讲一遍。” 雷蒙德不太明白卢米安的用意,疑惑回忆道: “巫师那个? “以前村里有个巫师,后来他死了。下葬的那天,从屋外飞来一只猫头鹰,停在床顶上,一直到尸体抬走时才飞走。 “然后,棺材就变得很重,足足九头牛才拉动。” “以前是多久以前?”卢米安追问道。 雷蒙德愈发茫然: “我怎么知道,我是听我爸爸讲的。”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四章 牧羊人 “那我们去找你爸爸。”卢米安刷地站了起来。 他向来有行动力,并且非常清楚调查村里传说这件事情不能拖,拖久了就容易被姐姐发现,而姐姐奥萝尔必然不允许自己继续。 这是因为在奥萝尔眼里,追寻超凡力量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有危险,奥萝尔不会在这点上骗我的,可哪怕前面是刀堆成的山火组成的海,我也要走下去,不能让奥萝尔一个人去面对……起身的同时,卢米安脑海内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 每当提及这个世界越来越危险时,奥萝尔脸上的严肃和忧虑骗不了人! 雷蒙德.克莱格更加迷茫了: “找他干什么?” “问那个巫师的传说发生在多久以前。”卢米安打量了雷蒙德一眼。 这家伙怎么就听不懂人话?看来有必要找机会测试一下他的智商。 雷蒙德脸上写满了疑惑,看着卢米安道: “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呃……是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这家伙,还是直说呢?卢米安顿时陷入了沉思。 考虑到自己之后的调查不可能完全瞒过身边这几個朋友,而追寻传说真相这个理由本身就像在骗人,传扬出去也不会有村民相信,卢米安迅速有了主意。 他瞬间露出了平常骗人时的笑容。 “……”雷蒙德猛地退了两步,“你好好说话!” 卢米安理了下自己的深色短上衣和里面的亚麻衬衣,笑着说道: “我觉得那个巫师的传说很值得思考。” “哪里值得思考了?”雷蒙德想了好一会儿才道。 “‘以前村里有个巫师’这句话。”卢米安正色说道,“你想想,我编故事骗人的时候,肯定不会说大家立刻就能确认的时间、地点和背景,而那个传说很明确地提到,村里,我们科尔杜村,曾经有过一个巫师,这如果是谎言,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大家揭穿?”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雷蒙德反驳道。 “我指的也是很久以前这个故事刚开始流传时的大家,他们应该很容易就确认当时村里是不是死了一个巫师。”卢米安微笑说道,“这个故事既然能一直流传下来,那就说明它很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个理由无法让雷蒙德信服: “可你编故事的时候也经常会用‘一百多年前’‘几百年前’‘很久以前’来让大家无法证实。” “所以才要找你爸爸确认啊!”卢米安一脸“这下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爸爸”的表情。 “也是……”雷蒙德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两人离开广场,往村庄深处走去时,雷蒙德终于醒悟过来: “可你为什么要确认这么一个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巫师啊,那可是巫师啊!我们要是能确认他曾经住在哪栋房屋内,后来被埋葬在了哪里,说不定可以发现他的秘密,让自己也获得超越普通人的神奇力量。”卢米安说着像是谎言的实话。 雷蒙德果然露出了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那些故事大部分都是编来吓小孩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而且,追寻巫师的力量可是会被投进裁判所的!” 因蒂斯共和国位于这个世界的北大陆,处于正统地位的神灵是“永恒烈阳”和“蒸汽与机械之神”,两者的教会瓜分了几乎所有民众的信仰,并且不允许同处北大陆的鲁恩王国的“黑夜女神”教会、“风暴之主”教会,费内波特王国的“大地母神”教会,伦堡等中南诸国的“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弗萨克帝国的“战神”教会进来传教。 而“永恒烈阳”教会的宗教裁判所一向让民众们畏惧,不知多少异端、异教徒被关了进去,遭受残酷的对待。 卢米安哈哈笑了起来: “你现在担心这个干什么?你自己也说了,那些传说绝大部分都是编的,找到巫师遗留的可能几乎没有。 “再说,就算真找到了巫师的遗留,我们也不是一定要继承那种禁忌的力量,完全可以交给教会,换取他们的奖赏,嗯,作为一个巫师,陪葬品里肯定有不少财宝。” 卢米安口中的教会指的是“永恒烈阳”教会,因为他们所在的科尔杜村没有“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这往往集中在各个大城市和有工厂的地方。 见雷蒙德听得怦然心动,卢米安暗自“啧”了一声,补了一句: “难道你真的想去当牧羊人?” 他口中的牧羊人可不是大城市市民们认知里那种田园牧歌般的牧羊人,不是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每天早上赶着几只羊去吃草,照看好它们就行了。 科尔杜村所在的莱斯顿省达列日地区,牧羊人是一份职业,一份注定辛苦和孤独的职业。 他们接受羊群主人的雇佣,赶着几十乃至几百只羊在山区和平原之间来回奔波。 这被称为转场——每当秋季来临,科尔杜村周围这片山脉的高山草场凋零,牧羊人们就会驱赶羊群去山口外面,去远方较为温暖的平原草场,这往往会越过边界,进入费内波特、伦堡等国境内,到了五月初,他们赶着羊群回到各个村里,剪下羊毛,给羊羔断奶,六月,他们上山,进入高山草场,住在窝棚里面,边制作奶酪,边放牧羊群,直至天气转冷。 就这样,牧羊人们一年复一年地转着场,一生都在跋涉,只有极少量时间能回到村里,所以,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单身,很难结婚,无法组建家庭,而那么寥寥几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去牧羊的寡妇在这个群体里非常受欢迎。 雷蒙德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犹豫着开口道: “听你的,这件事情听起来很好玩,可以用来打发空闲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家里决定好哪个孩子需要当牧羊人后,就会在他十五到十八岁间将他送去某个牧主的家里帮工,学习怎么牧羊,三年后,那个孩子正式成为牧羊人,到处寻求雇佣。 今年十七岁的雷蒙德已经找不同的理由拖延了这件事情两年多,如果之后的生活像现在这样没有变化,那他明年就必须去学牧羊了。 “走吧。”卢米安拍了拍雷蒙德的肩膀,“伱爸爸在田地里还是家里?” “最近没什么活计,四旬节又快来了,他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酒馆。”雷蒙德再次发出艳羡的声音,“你这些都不知道?你果然不是农夫,你有个好姐姐啊!” 卢米安双手插兜,慢慢往前走着,没搭理雷蒙德的感叹。 快到村里那家破旧酒馆时,侧面道路走过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带风帽的深棕色长衣,腰间系了根绳子,脚下踏着双崭新的、看起来质地柔软的黑色皮鞋。 “皮埃尔,贝里家的皮埃尔?”雷蒙德诧异出声。 卢米安也停下脚步,望向侧面那条道路。 “是我。”皮埃尔.贝里笑着挥了挥手。 他体型偏瘦,眼窝略有凹陷,黑色的头发油腻腻地打着卷儿,脸上满是胡须,不知多久没有剃过。 “你怎么回来了?”雷蒙德疑惑问道。 皮埃尔.贝里是一名牧羊人,现在是四月初,他应该在山口外的平原草场放牧,怎么可能出现在村里? 就算他这次转场去了伦堡或者费内波特北境,如今也只是刚开始启程,往达列日山区返回,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 皮埃尔有双温和带笑的蓝色眼眸,他颇为高兴地说道: “这不是四旬节快到了吗?我好几年没参加了,今年怎么也不能错过! “放心,我有同伴帮我看着羊群,做牧羊人就是这点好,没有监工,只要找得到人帮忙,想去哪就去哪,非常自由。” 四旬节是因蒂斯各地广泛存在的一个节日,人们以各种形式迎接春天的来临,祈求一年的丰收。 这和“永恒烈阳”教会、“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没什么关系,但已经形成了民俗,且没有崇拜异教神灵的情况,所以得到了正统们的默许。 “你是想看今年谁被选为春天精灵吧?”卢米安笑着打趣道。 科尔杜村的四旬节里,人们会选出一位漂亮少女扮演春天精灵,这是庆典的一部分。 皮埃尔跟着笑道: “我希望是你姐姐奥萝尔,但她肯定不会答应,而且年龄也不合适。” “好了。”他随即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我到教堂做个祈祷,等下请你们喝酒。” 雷蒙德下意识回应道: “不用了,你都没什么钱。” “哈哈,神灵教导我们,‘哪怕只有一个铜子,也要和穷兄弟们分享。’”皮埃尔说起达列日地区牧羊人之间流传的一句谚语。 这时,卢米安对雷蒙德笑了笑: “皮埃尔发财了,肯定要请我们喝酒!” 他是指着皮埃尔.贝里那双崭新的皮鞋说的。 皮埃尔.贝里很是高兴: “这次的雇主不错,分了我好几只羊,之后还有一些羊毛、奶酪和皮革。” 牧羊人们的报酬由食物、少量的金钱和分享的牲畜、奶酪、羊毛、皮革组成,具体能拿哪些拿到多少,看事前和雇主签订的合同是什么样的。 而对需要长途跋涉的牧羊人来说,一双好的、合适的皮鞋是最迫切也最实际的渴求。 看着皮埃尔.贝里走向村里广场,卢米安的目光逐渐变得沉凝,带上了几分疑惑。 他无声自语道: “就为了参加四旬节,花费一两周甚至近一个月的时间赶回来?” 想了片刻,卢米安收回视线,和雷蒙德走向了酒馆。 酒馆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科尔杜村就只有这么一家,村民喜欢称呼它为老酒馆。 刚进酒馆,卢米安习惯性地环顾了一圈。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个地方停顿了。 他看见昨晚那个提前离场的外乡人了。 和莱恩、莉雅、瓦伦泰明显不是一伙的外乡人。 这是一位女士,身穿橘黄色的长裙,褐发微卷地披着,淡蓝色的眼睛正盯着手里那杯淡红色的酒精饮料。 她美貌而慵懒,与低矮昏暗的破旧酒馆仿佛不在同一幕场景里。 PS:感谢司空燚滨打赏白银盟。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五章 牌 淡红酒,果然是大都市来的人……卢米安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那位女士手中的玻璃酒杯上。 淡红酒是由糖和腌渍过的樱桃酿成的烧酒,无论颜色还是口感都很受女士们欢迎,当然,也可以用别的合适的水果代替樱桃,口感上会略有差异,但不是太大。 这是科尔杜村老酒馆能拿出的少数几类上档次的酒之一,他们之所以会备着,是因为普阿利斯夫人去过一次省府比戈尔后就爱上了这种颜色淡红的酒。 ——普阿利斯夫人是本地行政官兼领地法官贝奥斯特的妻子,祖上是贵族,在罗塞尔大帝时代没了爵位。 她同时也是本堂神甫纪尧姆.贝内的情妇之一,这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卢米安是其中一个。 卢米安收回视线,走向了吧台。 那里坐着个单穿亚麻衬衣和同色长裤的四十多岁男子,他棕发已不够茂盛,颇为凌乱,眼角、嘴边、额头等地方因常年的劳作有了些皱纹。 这正是雷蒙德的父亲,皮埃尔.克莱格。 又一个皮埃尔。 所以,卢米安才会在莉雅、莱恩等人面前开玩笑说在酒吧里喊一声皮埃尔,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答应。 村里的人在讲这些皮埃尔、纪尧姆时,都会加上谁谁谁家的限定词,要不然根本分不清。 不少家庭,父亲和孩子还是同名,都叫皮埃尔或者纪尧姆,邻居们只能加“老”、“大”、“小”来区分。 “爸爸,怎么不去村里广场和其他人聊天?”雷蒙德走到父亲旁边。 村里的男人们最喜欢在广场榆树底下或者某个人家里聚集,玩骰子、纸牌、下棋,讨论各种传闻——到酒馆是需要花钱的。 皮埃尔.克莱格端着杯红色的葡萄酒,侧头看了自己第二个儿子一眼: “等一会再去,现在广场上应该没什么人。” 对啊,村里那些男人都去哪里了?卢米安顿时有些疑惑。 刚才在广场时,他没有看到一個人影。 “叔叔,我找你想问点事情。”卢米安直截了当地说道。 皮埃尔.克莱格一下警惕: “新的恶作剧?” “狼来了”那个故事确实是有现实依据的……卢米安侧过脑袋,示意雷蒙德开口。 雷蒙德组织了下语言道: “爸爸,你给我讲过的巫师传说究竟发生在多久以前?九头牛才能拉动棺材的那个。” 皮埃尔.克莱格咕噜喝了口葡萄酒,疑惑说道: “问这个干什么? “这是我小时候,你爷爷给我讲的。” 科尔杜村所在的莱斯顿省和临近的奥莱省、苏希特省都位于因蒂斯共和国南方,是有名的葡萄产地,这里的葡萄酒尤其是劣质的那种非常便宜,某些年景,人们甚至能拿葡萄酒当水喝。 雷蒙德听得一阵失望,因为他爷爷早就过世了。 就在这时,皮埃尔.克莱格又补了一句: “你爷爷说是他小时候亲眼看到的,从那之后,他就害怕猫头鹰,担心会被这种邪恶的生物带走灵魂。” 卢米安和雷蒙德的眼睛同时一亮。 竟然真的有线索! 那个巫师的传说居然是某些人亲身经历的事情? “爷爷有说过那个巫师原本住在哪里,后来被抬到哪里埋葬了吗?”雷蒙德追问道。 皮埃尔.克莱格摇了摇头: “谁会关心这个?” 卢米安见雷蒙德还想再问点什么,伸手拍了他一下,大声说道: “该去河边了。” 雷蒙德正待追随卢米安离开,皮埃尔.克莱格突然想起一事: “等等,雷蒙德,过两天你要去当‘看青人’了,我和你说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看青人”是负责巡逻村庄附近高原草场和周围田地的,防止有人在禁牧期放牧或者任由牲畜破坏青苗。 卢米安没有旁听,去了酒馆附属的盥洗室。 出来时,他特意经过了那位喝着淡红酒、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外来女郎。 虽然他不会做搭讪这种事情,但想提前进行观察,搜集好细节,等时机到了,这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就像他利用莱恩、莉雅等人撞破本堂神甫偷情现场一样。 不露痕迹地扫了几眼,卢米安准备绕过这个角落去酒馆门口等待雷蒙德。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穿着橘黄色长裙,气质慵懒的女士抬起了脑袋。 卢米安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与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以卢米安的脸庞厚度都有些尴尬。 他脑海内随即冒出了一个个念头: 我是该学本堂神甫、行政官那样,顺势赞美她的美貌,从观察变成搭讪,还是展现青涩一面,匆忙转身离开…… 他刚拿定主意,那位女士笑盈盈开口了: “你最近在频繁做梦?” 刷地一下,卢米安就仿佛被闪电劈中,整个脑海都变得麻痹,所有的念头都冻结在了那里。 也就是一两秒的工夫,他强行笑道: “做梦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位女士单手托着腮部,打量着卢米安,低笑道: “身处一片大雾的梦。” 她怎么知道的……卢米安的瞳孔瞬间放大,神色里多了些许惊惧。 他虽然经历过不少事情,但毕竟年轻,一时竟有点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冷静,冷静……卢米安一边安抚自己,一边缓和了脸上的肌肉,反问道: “你昨晚听完了我给那三个外乡人讲的故事?” 那位女士未做回答,从放在旁边椅子上的橘色手包内拿出了一叠牌。 她再次望向卢米安,微笑道: “抽张牌吧,或许能帮你解开那个梦境隐藏的秘密。” 这……卢米安又惊又疑。 他一时既怦然心动又高度警惕。 他看了那副牌一眼,微皱眉头道: “塔罗?” 那看起来像是罗塞尔大帝发明的,用来占卜的塔罗牌。 那位女士低头看了一眼,自嘲一笑道: “不好意思,拿错了。” 她把那二十二张塔罗牌塞回中型手包内,重新拿出了另外一副牌。 “这也是塔罗,但属于小阿卡那牌,你还没资格抽大阿卡那牌,我也没资格让你抽……” 小阿卡那牌共五十六张,由圣杯、权杖、宝剑、星币四种“花色”组成。 她在说什么啊……卢米安听得一头雾水。 这女士看起来又美貌又有气质,但实际表现却不太正常,精神上似乎有点问题。 “抽一张吧。”那位似乎来自大都市的女郎摇晃起手中的小阿卡那牌,含笑说道,“免费的,试一下不用花钱,反而可能解决你梦境的问题。” 卢米安呵呵笑道: “我姐姐说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这句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那女士想了想道。 她把小阿卡那牌放到了盛放淡红酒的玻璃杯子旁,接着又道: “可只要伱不管怎么样都不付钱,我一个外乡人哪有能力在科尔杜村强迫你支付费用?” 说得没错……抽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好不容易有关于那个梦境的提示,不尝试一下怎么甘心……可这会不会涉及巫师的诅咒……找奥萝尔帮忙?卢米安脑海思绪纷呈,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那位女郎也没有催他。 过了十几秒,卢米安缓慢俯下身体,伸出右手,打散那叠小阿卡那牌,从中间抽出了一张。 “权杖七啊。”那位气质慵懒的女士看了眼牌面。 那张牌上,一个面容坚毅,穿着绿色衣服的男子站在山顶,手持一根权杖,对抗着敌人从山下攻来的六根权杖。 “这代表什么?”卢米安问道。 那位女士笑了笑: “自己根据图案解读啊,危机,挑战,对抗,勇气,等等,等等。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张牌现在送给你了,命运来临时,你会发现它真正的含义。” “给我了?”卢米安愈发疑惑。 这张牌不会真的下了诅咒吧? 那位女士收好剩余的小阿卡那牌,端起酒杯,喝光了里面不多的淡红酒。 她无视卢米安的问题,漫步走向老酒馆一侧的楼梯,上了二层。 很显然,她住在那里。 卢米安本想追赶,可只迈出一步又停了下来,思绪起伏不定: 这真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牌? 她把这张牌送给了我,那副牌岂不是永远缺少一张,没法使用了? 奥萝尔应该能看出问题吧…… 这时,雷蒙德找了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那外乡人长得真不赖。”卢米安随意敷衍道。 “我觉得还是你姐姐奥萝尔更好看。”雷蒙德随即压低了嗓音,“卢米安,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我爷爷都去世很久了。” 急着回家的卢米安想了想道: “一是找和你爷爷差不多年纪,还活着的老人询问,二是去教堂翻登记册,呃,这个最后再考虑。” 想到自己刚破坏了本堂神甫的好事,卢米安觉得最近应该非必要不去教堂。 ——在科尔杜村这种只有一个教会的乡下,由于行政官的手下人数极少,教堂承担了一部分政府功能,比如,记录丧葬、婚嫁情况。 不等雷蒙德再问,卢米安补充道: “我们分头看看符合条件的老人有哪些,明天去问。” “好。”雷蒙德当即答应了下来。 ………… 半入地式两层建筑内。 奥萝尔听完卢米安的讲述,仔细看了那张“权杖”牌一阵道: “确实是很普通的牌,我没有察觉到诅咒或者其他特异的存在。” “奥萝尔,呃,姐姐你说,那个外乡人究竟想做什么,她为什么知道我在做那样的梦?”卢米安问道。 奥萝尔摇了摇头: “她既然已经明牌,那相对来说还好。 “这几天,我会好好‘观察’下她。 “嗯……这张牌你先拿着,或许会有些变化,放心,我看着的。” “好。”卢米安努力让自己放松一点。 ………… 夜晚时分。 卢米安将那张“权杖”牌塞到了挂在椅背上的衣服内,自己上了睡床,闭眼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片灰雾。 突然,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在梦中“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恢复了清醒,找回了理智。 而弥漫着灰雾的梦境依旧存在。 PS:感谢livy37打赏白银盟 请退出转码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