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满座》 第1章 怀孕 颜熙接到周聿深电话时,正坐在餐桌前,看自己的孕检报告。 这是他们冷战了一个月的第一通电话。 颜熙小心翼翼的接起。 “来医院。” 半小时后,颜熙赶到医院。 在急症室门口,见到了周聿深。 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染着血,头发有些乱,指间夹着香烟,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有一大片擦伤。 颜熙愣怔了一秒,匆匆上前,一脸焦急的对着他拼命的比划手语。 周聿深微蹙起眉头,即便她没有声音,可他依然觉得很吵,他将未抽完的烟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一把抓住她挥动的手,不由分说的拽着她进到手术室门口,叫住从里面出来的护士,说:“输血的人来了。” 颜熙闻言,只觉得小腹一抽。她下意识的捂住腹部,用力的挣脱开周聿深的手,冲着他摇头。 周聿深目光深沉,容不得她拒绝,对护士说:“不用管她,带她去抽血就是了。” 不需要周聿深交代,颜熙也知道要给谁输血。 是她的姐姐,也是周聿深最爱的女人,颜昕。 当年,若不是周爷爷强势胁迫,如今跟周聿深结婚的人,就该是颜昕。 当然,真正让周聿深妥协,是因为她愿意当颜昕一辈子的移动血库。 为此,颜家收她当了干女儿,她听了周爷爷的话,改姓颜。 从颜家出嫁。 这些年,她一直心甘情愿的当颜昕的移动血库,可今天不行,医生说她的身体弱,导致胎位不稳,需要好好养身体,才能保全这个孩子。 她想要这个孩子。起码可以在往后寂寥的人生中,有一个属于她的,最亲最亲的人,一辈子也不会抛弃她,会很爱她的人。 颜熙几步上前,恳求周聿深,‘我身体不舒服,可不可以不要?求求你了。’ 周聿深:“有多不舒服?不舒服到快死了吗?不会死,就给我进去!” 颜熙抿紧的唇,望着他充斥着厌恶的眼神,最终还是跟着护士去输血。 这一刻,她不敢告诉周聿深她怀孕的事儿,他根本不会要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孩子,而让颜昕有一丁点儿的危险。 望着关上的手术室大门,她的心沉入谷底。 躺在床上,颜熙一只手覆在小腹上,给自己给小豆子加油,只是一点血而已,她可以承受,小豆子一定也能承受住。 等输完这一次,她以后都不会再给颜昕当血库了。 她得为了她的小豆子,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 颜熙不知道自己被抽掉了多少血,等她换好衣服起来时,整个人晕乎乎的。 颜昕已经被推去加护病房。 手术室外早就空无一人,没有人在乎她好不好,也不会有人在乎她好不好。 她靠着墙,静静的站了好久,等缓过来一些,才慢慢的走出医院,打车回家。 手机不断跳出提示,每一次点开,都是新闻推送,关键词是:‘当红花旦颜昕片场发生严重事故’,‘颜昕的神秘男友曝光’,‘周氏财团掌权人周聿深’。 颜熙一条也没有点开来看。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 她亲自做这一顿饭,原本是为了讨好周聿深,恳求他能够让她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颜熙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天真,周聿深那么讨厌她,又怎么会为这一顿饭,而让她生他的孩子。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孕检报告,B超单子上那个很小的点点,温暖了她的心,唇边不由泛起绵绵的笑意。 她低头,在纸上轻轻吻了一下,就拿打火机,将孕检单全烧了。 - 凌晨十二点。 周聿深回到家,玄关处放着一只银灰色的硕大皮箱,皮箱上贴满了贴纸,是颜熙的作风。 她从小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改不掉的俗气。 他打开灯,只见颜熙衣着整齐,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明晃晃的灯光,将颜熙弄醒,她心里有事,睡的并不深。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对着他比划,‘你回来了。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聿深这会却没有任何心思,“不聊。” 说完,就要上楼。 颜熙急切的起身,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可周聿深半点情面也不给,扯开她的手,就是不回头。 颜熙不停的比划着,可只要他不回头,不看,她的比划不过是无用功。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从来就是故意的,只要心情不好不愿意搭理她的时候,他从来不看她。 就是欺负她是个哑巴。 颜熙的手势最终停止在‘我们离婚’这几个字上。 她吐出一口气,原本想当面好好说清楚的。 眼泪无声息的落下,她觉得心里好痛,每一次周聿深这样对她,她都觉得很痛。 他毫不留情的踩着她的短处欺负她。 曾经那个拉住她的手,说会保护她的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2章 我们离婚吧 周聿深洗完澡,手臂上的擦伤巨疼无比,他下楼去找药箱,却怎么也找不到。 屋内的安静,让他心烦意乱。 “颜熙!” 空空的屋子,甚至还带有回声。 半分钟过去,没有任何回应,若是以前,只要他喊一声,立刻就能听到脚步声,急急忙忙的朝着他奔跑而来。 颜熙就会像个小丫鬟一样,给他递上他想要的,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一杯水,她也不会不耐烦,而是笑眼盈盈的拿给他,从无怨言。 当然,她凭什么有怨言,她自己要嫁的,没人逼她。 “颜熙!”他又喊了几声。 最后,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行至玄关,那只贴满贴纸的箱子不见了。 他眉梢微微一挑。 可真是出息了,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等他回到卧室,才看到手机上躺着颜熙发给他的微信。 【周聿深,我们离婚吧。】 周聿深不屑的嗤笑一声,将手机丢到旁边没打算理会。 颜熙不可能会离婚,离了婚,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连话都不会说,也从没出去工作过,被娇养的菟丝花,能干什么。 更何况,她也不可能离开他。 当颜昕的移动血库,是她逼他结婚的筹码,她没有道理拒绝,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能。竟然还敢闹脾气,那就让她出去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有多愚蠢。 - 颜熙拖着皮箱敲开了温迎家的门。 温迎一句也不多问,替她把皮箱搬进门,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后,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来,盯着她看。 现在微博热搜第一位就是关于颜昕和周聿深的。 片场事故的视频出来,周聿深的脸太清晰了。 那么焦急的样子,说他们没有一腿,谁信啊。 更离谱的是,网络上现在是一片祝福,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CP都磕上了。甚至还扒出了颜昕的小号,里面有大量她的恋爱日常。 温迎打开微博,简直全世界都在祝福他们的恋情。 可周聿深正牌妻子,却坐在她的小破屋里,惨白着一张脸,捧着杯子喝水。 身上穿着一百块不到的短袖,浑身上下,大概就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最贵,还不合尺寸。 真是气死人! 温迎:“你要离婚,可别净身出户,你得让周聿深给你一半的资产。我明天就去跟我师傅说,让他帮你。” 颜熙闻言,连忙摆手,像受惊的小兔子。 她是周家养大的,这已经是还不完的恩情了,又怎么可能再要周家的财产。 温迎板着脸,恨铁不成钢。 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把颜昕的微博小号搜出来给她看,“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东西,再看看周聿深这几年给颜昕送的礼物。看看这颗钻石,半月之前,周聿深花高价拍下的。” “而你手指上那颗,只能叫碎钻。还有,你当了三年的周太太,几个人知道?周聿深现在出轨都出的光明正大,甚至还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我赞成你离婚,但不赞成你什么都不要的离婚。颜熙,你别那么傻,行不行?!你以为你这样成全他们,周聿深和颜昕会谢谢你吗?” 颜熙盯着手机上那些照片,眼神黯淡,却又十分平静。 她低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们的这场婚姻本就是强人所难,她其实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她喜欢周聿深十年,当了他三年妻子,也足够了。 她朝着温迎温柔的笑,比划道:‘我只是想离的快一点。’ 温迎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她的笑容,又舍不得再指责半分。 - 一周过去。 周聿深将颜熙完全抛在了脑后,会议上,颜昕的母亲打了三通电话。 “阿深,熙熙呢?我给她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她去哪儿了?昕昕伤口又出血,怎么也止不住。调过来的血包又不够了……”颜母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颜昕本身有血友病,从小凝血功能就不太好,这种病无法根治。只能在生活中尽量避免受伤。 偏偏她又是熊猫血型。 这一旦受伤出血,闹不好就会有生命危险。 周聿深安慰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打开颜熙的微信,上面的对话,仍停留在一周之前,她发过来的那句离婚。 他这会才意识到,颜熙已经离家出走一周了。 他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没几秒就被挂断。他眉梢一挑,这还是第一次,颜熙主动的挂断他的电话。 他放下手机,没有再打第二个。 想着一会,她应该会主动发信息过来报备。 然而,等会议结束,颜熙的微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颜熙最近在做什么?”他问助理。 “太太找了份工作。” 倒不是助理有心,是他昨天去一家咖啡馆买咖啡的时候,碰巧遇上了。 一小时后,一辆库里南停在幸屿咖啡馆门口。 隔着车窗,周聿深打量着这家藏在胡同里的咖啡店,沉声道:“去把她叫出来。” 没一会,助理便带着颜熙从咖啡馆出来。 她穿着咖啡馆的制服,长发扎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格外的单纯,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透着不谙世事的澄澈。 一看就很好骗。 助理拉开车门,“太太请。” 颜熙站着没动,垂着眼帘,低垂着的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上车。”周聿深低沉的声音响起。 颜熙没什么底气的比划,‘我在上班。’ 第3章 别给我装 周聿深并没有看颜熙,颜母的电话再次打来,他略微蹙了下眉。 助理见状,推了颜熙一把,说:“太太,我已经帮您请好假了。” 颜熙被迫上车,助理手劲有点大,她一下撞在周聿深的身上。正好就看到了他手机上,颜母的来电显示。 她愣了一秒,转身就想下车。 周聿深比她快一步,抬手圈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腿上,低眸看着她,说:“跑什么?” 颜熙的眼中充斥着恐惧,眼睫微颤,恳切的乞求,‘我身体不舒服,我不想去医院。’ 周聿深:“所以,你是故意不接伯母的电话?” 颜熙抿着唇,继续做出请求的手势。 可周聿深丝毫不为所动,“谁给你的胆子?你明知道昕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找你,你竟然还敢不接电话?” 颜熙眼里含着泪光,真心诚意的道歉,双手艰难的对着他比划,‘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真的不舒服,求求你……’ 三天前她偷偷去过医院,知道颜昕这一次伤得很严重。 之前存着的血包都已经用完了,而且她的伤口随时都有出血的可能性。 每一次,颜母给她打电话,她都很害怕。 她不敢接。 为了孩子,她只能违背诺言。 眼泪从眼角不断落下,一滴一滴没入发丝。 她眼里只有抗拒和害怕,再没有以往的温柔和包容。 颜熙很少哭,不管什么时候,脸上总带着傻乎乎的笑。 别人可怜她,她笑呵呵;嘲笑她,她也笑呵呵。 好像刀枪不入,不会受伤。 长此以往,有些人便忘了,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也是会疼的。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打湿了周聿深的手指。 他的眉目微动,捏着她脸的手,越发的紧。 不明白她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 这是他们当初结婚时的约定,她就该遵守。 她的手指不停的在他眼前晃的他眼疼。 他摁住她的双手,禁止她继续表达。 那双泪眼,长长久久的看着他,眼泪一直没有停止过。 周聿深没再看她一眼。 看啊,哑巴的好处,就是不看她,耳根子就清净。连哭都没有声音。 颜熙再一次被摁在了医院的输血室内,针头扎进血管时,她整个人抖了抖,用力咬住唇。看着暗红色的血液,一点点灌满整个袋子。 慢慢的,她觉得眼皮子很重,耳边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她没有力气去回应,她的手抬不起来。 身上的力气随着血液一起流逝。 最终,她眼前的光消失,整个人慢慢的被黑暗吞噬。 颜熙的脸色过于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周聿深就站在帘子后面,一直没有出声。 医生拉开帘子,正想说点什么。 手术室那边的护士跑进来,急呼呼的说:“血包准备好了没有?手术室那边要来不及了。” 抽血医生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有些担忧的说:“她看起来有些虚弱……” 周聿深看出医生的顾虑,说:“她身体很好,你动作快点。”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颜熙的耳朵里。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拳头。 胸口仿佛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眼角有眼泪滚落。 所有的声音逐渐远去,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 不知道过了多久,颜熙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颜母的声音。 “聿深,不是我要责怪你,你跟熙熙结婚了,有夫妻之实是在所难免。可这对昕昕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你做了,就别让她知道。” “这次的事故,就是因为你跟熙熙的事儿,让她分了心。”颜母叹了口气,略带哽咽的说:“你说熙熙长得单单纯纯,心胸怎么那么狭隘?用这种方式来拆散你们,她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如今还反悔,我给她打电话,她一个都不接。是不是想看着昕昕死?我看三年前昕昕的意外,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周聿深始终没有出声。 一个月前,他在温泉山庄跟颜熙发生了关系,有人在他酒里放了东西,导致他克制不住,彻夜放纵。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的第一次。 这件事,还被人偷拍,发给了颜昕。 为此,周聿深一整个月都没回过家,与颜熙冷战。 颜母看着躺在床上的颜熙,说:“你带她回去好好补补,别让她到处乱跑了。我的人查到,她现在在一家咖啡店打工。这是要打我脸吗?好歹她现在也是颜家的小姐,我名义上的女儿。” “我可不想外面的人以为我对她不好,只把她当昕昕的血库。” 周聿深余光看过去,正好看到颜熙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淡淡的说:“知道。” 颜母离开。 周聿深走到床边,冷冰冰的说:“起来,别给我装。” 颜熙眼皮颤动,慢慢的睁开,她的脸依旧没有血色,苍白如纸。如此,显得她双瞳越发的黑。 她其实很想解释,可她没有力气,抬不起手来,就只能这样静静看着他。 周聿深的眼神那么冷,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贱人。 她突然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开始发疼。 被喜欢的人憎恶,其实是一件很痛的事。 她当他三年妻子,足足痛了三年。 第4章 夫妻义务 周聿深带着颜熙回栖云馆。 她的身体,脸色白的跟鬼一样,周聿深不做声,弯身将她打横抱起。 颜熙有点抗拒,不想贴他那么近。 周聿深看她的举动,讽道:“现在知道抗拒了?那天在温泉山庄,怎么不见你跑?” 他的视线落在颜熙瘦白的手上,等着她的反应,可她只是慢慢的缩回去,没有打算回应。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她的两只手格外干净,好像是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呢? 戒指。 那枚宽松的,她需要缠厚厚毛线戒指,才能戴住的戒指,被她摘掉了。 周聿深把人弄到床上,不冷不热的说:“咖啡店的工作不要再做了,我每个月给你的零用钱还不够你花的?那点工资都不够你一天的补品费用。” 颜熙垂着眸,没有什么反应。 那些补品,并不是她自愿想吃,只是她需要定期去抽血,给颜昕存血库,他们要把她的身体养好一点。 什么事情,都不能耽误抽血的日子。 她是不允许生病的。 嫁给周聿深之后,她就一直被‘呵护着’,所以从没有生过病。 周聿深懒得看她这副可怜样,出去吩咐佣人弄点吃的。 “周先生,这是刚同城快递寄来的文件,我替您签收了。” 他接过,一边吩咐一边拆文件,当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时,戛然而止。 他立刻将其塞回文件袋,不动声色道:“去炖一些补气血的补品,最近太太的饮食,也需要营养搭配,不准她吃那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 说完,他回身进了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 颜熙这会静静的躺在床上。 被子下,她蜷缩着,双手捂着小腹,强迫自己休息。 反正,周聿深也不会在这里待多久,等休息好了,她再走也不迟。 周聿深扫了她一眼,拉过椅子,无声的在床边坐下,拿出离婚协议,仔细看完。 “男方阳痿,且存在骗婚行为。” 颜熙并未察觉到气氛的转变,直到周聿深的声音冷冷响起,她猛然睁开眼睛,僵硬的扭头。 周聿深这会只单穿了一件白色衬衣,敞着腿坐着,手指捏着那份离婚协议,露出的小臂肌理线条流畅,凸起的青筋脉络彰显着蓬勃的力量和野性。 一双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 他生气了。 他每次生气都是这副样子,这三年来,她见过太多次。 颜熙咽了口口水,慌忙坐起来,比划道:‘温迎寄错了,不是这样的。’ 她们在商量协议内容的时候,温迎确实开过这个玩笑。颜熙没想到,她会真的这样写上去。 周聿深:“你在点我?” 颜熙:‘不是的……” 她还没比划完,周聿深直接将离婚协议书砸在了她的脸上,顺势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是?那是什么?” 是真的想离婚。 颜熙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挣扎,想要回答他的话。 可他攥的太紧,她根本挣脱不了。 僵持几秒,他突然欺身上来,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颜熙顿感无措,怯怯的望着他,一动不动,乌黑的眼珠子下意识的朝他的嘴唇瞥了一眼。 周聿深眸中闪过一丝嘲弄,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问:“是不是那天晚上尝到甜头,想让我天天履行夫妻义务?” 第5章 别想反悔 Y他的气息很近,轻轻的落进她的耳朵里,仿若耳语。 又说这样暧昧的话,颜熙怎么招架得住,她心跳的很快很快。 那晚的事儿,历历在目,几乎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可是她的第一次。 那么那么的疼,又那么那么的快乐。 她侧过脸,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宽大的手掌,将她的手整个握住,手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显着他的力量。 她眼睫微颤,他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她的指尖,直抵她的心脏,引得她心口滚烫。 她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下孱弱的蠕动,无法表达。 她下意识的闭住眼睛,耳边充斥着自己慌乱到顶点的心跳。 周聿深看着她的耳朵一点点变红,甚至连耳后的那一块皮肤都变得粉粉的。 他微微抿住唇,黑深的眸中一丝欲念稍纵即逝。 视线略过她淡粉色的唇上,脑海中闪过那晚他在这张唇上失守的画面。 身上的燥意愈演愈烈,他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 心烦意乱的。 而此刻的颜熙,闭着眼一动不动,如一只待宰羔羊,柔软可欺。 她其实有点害怕,又有一点心猿意马。 毕竟是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人,他只要给出一点点的温暖,总能让她高兴好一会。更别说是这样的亲近。 她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几乎到了咫尺。炙热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住,他的手指贴上她的脸颊。 那细微的触感,落到她心尖上,令她无力的颤动。 她不由的屏住呼吸,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眼睫颤的厉害。 周聿深看着她略微松动的唇,倏地嗤笑一声,而后收紧手指,用力捏住她的脸颊。 冷笑着说:“颜熙,你不会是在等我睡你吧?” 颜熙骤然睁眼,对上的是周聿深厌恶不屑的眼神,羞耻感令她浑身的血液都烧了起来,她开始挣扎,迫切的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从他身下逃离。 双手不停反复的捶打他的胸口,周聿深想去抓她的手,不小心失手,而颜熙只顾着反抗,猛地一下,一巴掌打在了他脖子上。 啪的一声,力道还不小。 一瞬间,两人都停住了动作。 下一秒,周聿深恼火的摁住她的双手,厉声呵斥,“你闹够没?!” 颜熙也不再动弹,眼里含着泪,眼巴巴看着他,满腹委屈。 周聿深最讨厌她这副样子,他心口憋着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与她对视片刻,周聿深泄愤似的用力掐了下她的脸,从她身上挪开,拿了床头柜上的烟盒,点了一根,退回到椅子上坐下。 手指扯弄领口,不冷不热的说:“与其在这里跟我耍心眼,又当又立的,不如直说你想要,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他的话有些重,颜熙无意识的缩了下身子。 片刻,她慢慢撑起身子,脸上的血色退尽,她垂着头,无声的抹掉眼泪,抬起手慢慢的比划,‘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跟我离婚。’ 周聿深眼睛盯住她的手,看着她一遍遍的重复同一个动作,额角有跟筋不断的跳动,跳得他头疼。 烟雾缭绕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没有半点表情,黑沉的眸子静的吓人。 颜熙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心里发酸。她最喜欢周聿深的笑,可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也是,被不喜欢的人要挟着结婚,怎么可能还会开心的起来。心爱的人成了见不得光的小三,他一定很心痛。 即便没有孩子,她也该走。 究竟在奢望什么呢? 她咽下酸楚,鼓足勇气,真切的表达:‘我后悔了,我不应该挟恩以报,逼着你跟我结婚,让你跟颜昕痛苦了三年。’ ‘哥哥,对不起。’ 她比划这一句的时候,眼泪在不经意间掉下。 这种时候叫哥哥,周聿深只觉可笑至极,配上那滴眼泪更是做作的恶心。 他冷淡的转开视线,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没有情绪的说:“好好养身体,只要颜昕在一天,你都别想反悔。” 他站起身要走。 颜熙下意识的拉住他,望着他的眼神里透着乞求,特别的诚恳。 周聿深慢慢掰开她的手指,毫不留情的说:“别想。” 这时,周聿深的手机响起,是医院那边来的电话。 他接了起来,“什么事?” “聿深,怎么办?昕昕又开始出血了,血不够……” 第6章 我带你走 ^房内安静,颜母的话,颜熙听到了。 周聿深望过来的目光,如死神索命,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小腹有轻微抽痛的感觉,就好似那颗小小的东西,也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是它也在害怕吗? 她用力攥紧被单,轻轻摇头。她已经到达极限,不能再抽血了。 再抽就是要她去死。 周聿深是知道的,他们回来时,医生跟他交代过。 颜熙望着他,心里仍报着一丝期待。 她想,他就是再讨厌她,也不会真的罔顾她的生命吧? 他曾经可是在周爷爷面前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她,替她挡风遮雨,免她受伤。 他起码会遵守对周爷爷的诺言吧? 周聿深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他一步上前,弯身将颜熙抱了起来。 她几乎来不及反抗,只怔怔的看着他。 周聿深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的消失,说:“不用怕” 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可这样温柔的声音,为什么会说出那么让人心寒的话。 他继续道:“为了嫁给我,你记得自己当初抽了多少血吗?” 抽到差点死掉。 “那时候可以,现在没有理由不行。” 颜熙呆呆看着他,眼泪无声的流着。 手臂上抽血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且越来越痛。 她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她怎么好像听到周聿深责骂她不爱惜自己,她的血型稀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过马路要看车,有你这样冲的吗?下次你别动,等我过去。】 【以后别进厨房了,手割破了怎么办?家里那么多佣人,用得着你做饭吗?】 【把家里那些带尖角的都改造一下,要么扔掉。熙熙这个笨蛋,走个路都能摔着自己,免得她撞到流血。】 …… 其实他也保护过她的。 只是现在,他也可以不眨眼的看着她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去。 再次来到医院,换了个医生来给她抽血。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没动,医生撩起她袖子,看到她臂弯处的针孔和淤青,顿了顿。 站在旁边的周聿深面色不动,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疼,但可以忽略不计。 她只是皮肤嫩的点,拔针的时候不乖乖听医生的嘱咐摁住针口,才会变成这样。 明明可以好好的,她非要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为了躲避她本就该承担的责任。 医生换了只手,右手也有,只是淡一点,看着没那么吓人。 颜熙盯着针头,眼看着要扎进去的时候,她突然伸手捂住,阻止了医生的动作。 小腹一直有轻微的抽痛感,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只知道这一针下去,孩子可能就活不了了。 她用手机打字,告诉医生她想上厕所。 她不再向周聿深求救,从来她和颜昕之间,他的选项里就只有颜昕。 在他眼里,只要颜昕需要血,她就必须给。 医生:“那你快去。” 周聿深亲自带着她到洗手间,“别耍花样。颜昕要是因为你的耽误救不回来,你也得给她陪葬。” 他说着,就把她推进卫生间里。 颜熙本就虚,他力气不大,也足够要她小命。 她用力抓住门框才没有倒下,慢慢挪步进去,顺便关上了门。 周遭安静极其了,安静到周聿深心烦。 门内,颜熙脱下裤子,看到内裤上有一点很淡的血迹,她心惊到心慌,用力攥着裤子无助的哭泣。 究竟谁可以帮帮她?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 周聿深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没一会功夫,又恢复了安静。 颜熙站在门后,久久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外面的人。 她不想出去。她给温迎发了消息,她只要再等一等,就能脱身。 半晌,外面的人敲了两下门。 隔着门板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进来,“颜熙,你好了没有?” 不是周聿深。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打开门,透过门缝隙看到一张俊逸出尘的脸。 穿着白大褂,跟天使一样。 可他并不是什么天使,是周聿深的发小之一,陆时韫。 也是最年轻最有钱的脑外科医生。 他怎么在这里?颜熙记得他三年前出国进修去了,听周聿深说要去五年,没听说回来。 陆时韫撑住门,看着她怯怯的模样,温和的说:“出来。” “我带你走。” 颜熙死死抓着门把不动,如果她不知道陆时韫也喜欢颜昕的话,她可能就相信了。 第7章 你签字离婚 v此刻的颜熙像一只炸毛的兔子,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泪珠。 她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瞪着陆时韫。 陆时韫没有硬来,只打量了她几眼,说:“我当你过的多好,如愿以偿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还把自己搞得那么憔悴?” 这人可真是,一贯的没有好听话。 颜熙打小跟在周聿深身边,周聿深出去玩都会带着她一块。 时间长了,自然就跟他身边的朋友都混熟。 其他人都挺喜欢她,把她当妹妹。 唯有陆时韫,说话爱带点刺,对她爱答不理。 两人虽常常出现在同一个局里,却没什么交情。 用陆时韫的话来说,就是不熟。 直到颜熙发现他喜欢颜昕,两人的交集才多一些,但并不特别友好。 颜熙拿他当同盟,他讽刺颜熙是舔狗。 一点都合不来。 她没打算向他求救,使劲推门,想把门关上。 却纹丝不动。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温迎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颜熙心中一喜,慌忙打开门,猛地冲开陆时韫,跑向温迎。 只是当她看到温迎身后的周聿深时,笑容僵在脸上。 昏暗的走廊,他就像地狱来的死神,阴沉的,带着戾气,朝她走来。 周聿深看到温迎就知道颜熙又要耍花样,颜熙结婚以后身边就只剩下温迎这一个朋友。 在律师事务所上班。 离婚协议书就出自她之手。 想来,颜熙近来这一系列叛逆的操作,都是来自于温迎的挑唆。 周聿深在距离她们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住,他先看了眼站在两人后侧的陆时韫。 陆时韫抱着胳膊并不打算参与其中,但也没打算走。 周聿深要面子,一向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争吵拉扯。 他看向颜熙,“过来。” 他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如索命的绳索,要将她拽入地狱。 颜熙不自觉的发抖,紧紧抓住温迎的衣摆,往后退了退,她不想。 第一次,她不想到他身边去。 温迎感受到她的抗拒,挡在她身前,用律师的身份,对周聿深说:“我是颜熙的离婚律师,她现在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跟你谈,你有事可以跟我说。” 离婚两个字可真够刺耳的。 周聿深眉头紧锁,目光自始至终盯着颜熙,“你过不过来?” 她一直垂着眼帘,没有看他。 她仍然站着不动,与他对立。 周聿深的耐心已经耗尽。 直接越过温迎,抓住颜熙的胳膊,一把她拽了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温迎被颜熙的身体撞开,她手里的文件包戳到了颜熙的小腹。 其实这一下并不会对里面的小豆子造成伤害,但颜熙现在身体的疼痛感被无限放大,她怕小豆子就这么没了。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开始用力挣扎,看向周聿深时,眼里的惊慌失措,是周聿深无法理解。 她比划:‘放手,放开!我肚子痛!’ 周聿深更加用力,一把将她扯到身前锁住,沉着脸警告:“颜熙,不要再无理取闹。想想你当初说过的话。” “颜昕今天要是死在手术台上,你要负全部责任。” 颜熙眼眸微微颤抖,怎么是她的责任,好大的帽子压下来。 周聿深喉结滚动,此刻颜熙无措到仿佛要碎掉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温迎气的要死,上前抓他胳膊,咒骂:“周聿深你是不是人!你没看到她不舒服吗?你还道德绑架!颜昕的命关她屁事!颜昕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吗!” 她的声音让周聿深觉得刺耳,她就是这么给颜熙洗脑的? 他当然不会让颜熙死。 这些年,那么多补品用着,她的身体比以前都好。以前不会死,现在就更不会死。 这时,手术室里的护士急匆匆跑过来,“怎么还不过来?再耗下去,人就要没了!” “到底有没有人献血啊?!你们在闹着玩吗?那是人命啊!” 护士的话,如催命符,不但落在周聿深的耳朵里,同样落在颜熙的耳中。 颜昕的病她是知道的,当年情况比现在还要凶险,她见过的。 所以周聿深会那么紧张急切很正常,颜昕真的会死。 她舔了下唇,内心挣扎着。 温迎见她的神情,知道她心软了,“颜熙!你想想你自己!不要想别人!” 小腹的抽搐,提醒着她,她的肚子里还有条小生命。 耳边有个声音,在跟她说,最后一次,用这最后一次,逼他答应离婚。 没时间了,周聿深不管颜熙答不答应,直接拉着她朝手术室去。 颜熙没有反抗,她只是扭头看着周聿深,看着他紧绷的唇,紧锁的眉心,眼中的深沉。 他掐着她胳膊的手很紧,似乎怕她跑了。 她恍惚间想起当初,颜昕出事故大出血,一开始颜家让她去输血,周聿深并没有答应。 后来,她跑去拿这个要挟他时,他气的掀翻了一桌子的菜。 抽了半小时的烟,在接到医院电话后,冷漠的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们结婚。 行至手术室门口,颜熙停了一下,伸手抓了下周聿深的衣服。 周聿深停住,看向她。 颜熙咽了口口水,抬起手慢慢的比划,‘你签字离婚,我进去输血。’ 第8章 选择题 同样的招数,同样的场面,又来一遍。 以前是为了逼他结婚,现在却是为了让他离婚。 呵。 所以,在她眼里,他周聿深只是她满足私欲的工具,想要就要,想弃就弃。 他眼中少有的疼惜,在她比划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彻底消失。 颜熙喉头发紧,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坚定不移的看着他,等着他点头。 小腹的抽痛好像在加剧,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内裤上那一点淡淡的血色,仿佛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周聿深不会知道,她是用什么在博。 如果输掉了,那就两条命换他的颜昕一条命。 在场没几个人懂手语。 她的表达,也就温迎,陆时韫和周聿深看得懂。 周聿深:“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颜熙吞了口口水,强撑着,比划:“我想的很清楚。” 颜母看着颜熙还在慢吞吞比划,已经急得要疯掉了。 她一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颜熙的头发,怒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你明知道昕昕已经危在旦夕,还在这里磨蹭,是不是想拖死昕昕才肯罢休?” “聿深已经跟你结婚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些年,我都没有亏待过你吧!当初也没有人逼你做这些事,是你自愿的!你现在拖拖拉拉,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要是失去了这个女儿,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此刻的颜母,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哪里还有半点贵妇的端庄。 她拽着颜熙的头发,就把她往手术室拖。 温迎要上前去拦,被颜母身边的保镖一把拽住,不由分说的往外拉,任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颜熙发不出声音,无声的挣扎,望向周聿深时,对上的只是他冰冷无情的眸子。 他就看着她这样被拉进手术室。 颜熙咬着牙,对他比划,‘逼我,我就去死。’ 原本安静的走廊,又吵又闹,温迎的声音最响,句句咒骂着周聿深。 他绷着脸。 正欲开口时,陆时韫上前制止了颜母,将颜熙从她的手里弄出来,“伯母,我知道您担心,但您没看懂颜熙的请求。她是让阿深签字离婚,就会自愿进去输血。” 颜熙下意识的抓紧陆时韫的手,如虎口脱险,大口喘气,头发被颜母一扯,变得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周聿深盯着颜熙跟陆时韫交握在一起的手,觉得很刺眼。 忍不住开口:“陆时韫你别掺和我家事。” 这时,温迎挣脱了保镖,跑过来,把包里的离婚协议拿出来,拍在周聿深的胸口,愤怒的看着他。 这是一份新的协议,里面多了财产分配。 温迎重新拟定的,之前那份其实是试探周聿深对离婚的态度,这一点她并没有告诉颜熙。 她现在作为颜熙唯一的朋友,怎么可能看着她白白被欺负。 男人可以不要,钱必须要,那可是安身立命的东西。 从现实考虑,颜熙不会说话,出去找工作不好找,再加上这三年她听周聿深的话,全心全意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断了社交,跟社会脱节,真脱离了周家,她该怎么活啊? 不得不说,周聿深这个混蛋太有手段,可以说他是把颜熙保护的很好,保护的太好,让她不谙世事,想法过于天真。 颜母的怒气并未平息,死死盯着颜熙:“我女儿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讲条件!你的心肠怎么那么恶毒!” 温迎睨她,怒道:“请你搞清楚!现在只要周聿深签下这份离婚协议书,熙熙就会冒着生命危险进去给你女儿输血。论狠毒,谁能比得上你啊,非逼着人进去给你女儿陪葬,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评价颜太太。” 颜母咬牙切齿,“真正有生命危险的是我女儿!当初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不会找她,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一个血型匹配吗?如果不是她应下,我会给昕昕准备的更充分!要不是她,昕昕今天也不会发生这场事故,她只会开开心心,安安分分的做周太太!” “究竟是谁自私自利,趁人病要人命啊!” 温迎不跟这个疯婆子说,扭头看向周聿深。 他这会沉着脸,什么都没说。 温迎大声问他,“周总,你不签字,你的昕昕可就要死了呢!” 这好像成了一道,谁生谁死的选择题,选择权就在他的手里。 周聿深抬起眼,视线越过眼前的这些人,落在颜熙的身上。 她样子狼狈,可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十分平静,平静的让周聿深生气。 看似软弱,可每一次逼他做决定的时候,从未心软过。 他伸出手,冷冷的说:“笔。” 温迎递上去,他避开,“让她给我。” 温迎转过头,看向颜熙,想了下,把笔递给她。 颜熙伸手接过,陆时韫松开手,她弄了一下头发,慢慢走到周聿深的面前,把钢笔递上。 周聿深将目光移到她的手指上,手指苍白纤细,钢笔在她手里显得沉甸甸的,但她拿的很稳。 颜熙提着一口气,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强迫自己撑到最后。 她的脸色苍白到谁都能看出来她的不舒服。 周聿深紧抿着唇,一把接过钢笔。 笔尖刚触到纸张,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几个陌生面孔出现,“陆医生,我们……没来迟吧?” 陆时韫摇头,转而跟护士道:“这几个都是Rh阴性A型血,你带他们进去输血。” 颜熙看着那几个人进了手术室,心里说不出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 很快她也来不及多思,精神松懈的那一刻,她无力的倒向温迎。 周聿深下意识伸手,可陆时韫却比他快了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颜熙的身体顺势往后,倒入了陆时韫的怀里。 第9章 熙熙流血了 \"颜熙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她感觉到双脚离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无力的抬了下眼帘,视野有些模糊,不知道哪里来的亮光,男人的半张脸被光线虚化。 恍惚间,她好似溺在水中,身体一直往下沉,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光影里有个男人朝着她游来,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上,冲进光里。 颜熙很轻,陆时韫轻而易举的把她抱起。 周聿深见状,眸色一沉,一步上前,以同样的姿势抱住颜熙,说:“交给我吧。” 陆时韫并没有松手,“我带她去检查,你还不放心吗?我是医生。” 四目相对。 陆时韫的神色是坦荡,墨色的眸子平静如水,彰显着他的好意。 可周聿深并不领情,“我的老婆,我自己会照顾,她只是没休息好,用不着做什么检查。而且,你那么忙,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 两人身量相似,颇有种王对王的架势,谁都没有退让的打算。 颜熙被这样架着并不舒服,她小腹一直隐隐作痛,并且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最终被痛醒,她猛地睁开眼睛。 这样的疼,让她心慌。 是小豆子要离开她了吗?是不是对她这个妈妈感到失望,所以要离开了? 不,不可以。 她挣扎着要从他们身上下去,她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泪无声的爬满整张脸。 她望着周聿深,眼里是求救。 她第一次哭成这样,闹成这样。也是第一次,用这样无助的眼神望着他,向他求救。 即便当初她刚来周家,被那些纨绔的富二代欺负,都没有这样过。 周聿深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只本能的把她抱进怀里,“别怕,我在这里。” 可颜熙反而挣扎的更厉害。 陆时韫握住周聿深的手,说:“你没发现吗?她现在是怕你,你先不要硬来。” 周聿深猛地甩开他的手,“不用你来教我做事!” 他这一松手。 颜熙趁机从他怀里逃了出去,只是她腿软,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就算倒下,她的双手也没有离开过肚子,她的身体太虚了,白天抽了太多血,导致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头晕腿软,情绪激动四肢就发麻。 可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让他们发现。 如果被他们知道她怀孕,那她的小豆子就一点活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站起来。 还未走出一步,周聿深便抓住她的手腕,“我现在带你回家。” “聿深!”颜母厉声叫住他,“昕昕还在里面抢救,生死未卜,你就这么走了?” 周聿深停顿一秒。 陆时韫上前,抓住颜熙另一只手,说:“我替你照顾。” 颜熙再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好烦!好吵!她只想离开! 她低头狠狠咬住周聿深的手,用尽全力,她要让小豆子看到她的决心。 她要让小豆子知道,她可以保护它。 以前,周爷爷和周聿深是她最重要的人,后来周爷爷去世,她把周聿深当成唯一。 现在,她的唯一只有小豆子了。 牙齿刺破皮肤。 很痛。 周聿深眉头微动,他低眸看着颜熙发疯一般模样,只觉不可理喻。 为什么咬他,却不咬陆时韫? 他偏不松手。 颜熙咬的越狠,他抓的越紧。 陆时韫看到他手腕上流出来的血,适时劝道:“阿深,你放手。” “你他妈给我闭嘴!”周聿深发了火,手腕的疼痛,刺着他的神经,他倒要看看,她准备咬到什么程度。 颜熙的口腔里,充斥着血腥味。 让她恶心的想吐。 为什么还不放开她! 她终是撑不下去,松开了嘴,人也软下去,双膝跪在地上。 片刻,她缓慢抬起头,看向周聿深。 惨白的脸色,乌黑的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白皙的皮肤上,唇上沾染着他的血,漆黑的眼眸透着一种坚定。 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周聿深仍没有松手,问她:“跟不跟我走?” 嘴里的血腥味让她的胃翻江倒海,小腹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紧跟着,她猛地低头,难以克制的吐了起来。 周聿深连忙蹲下,轻抚她的背脊,丝毫不嫌弃的擦掉黏在她嘴角的污秽,让人去喊医生。 明明陆时韫就在旁边,偏是不让他帮忙。 这时,手术室的门推开,护士急匆匆跑出来。 急切的对周聿深说:“颜小姐现在求生意志很薄弱,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医生让你进去,在她耳边说话,给她活下去的动力。要不然的话,大罗神仙来都救不回来。” 身侧的颜熙摇摇欲坠,可颜昕现在生死一线。 周聿深还在犹豫,颜母从后面,拿手机狠狠在颜熙头上打了下去,“都是你个害人精!是你让昕昕那么痛苦,害她不想活!你还敢装病托着聿深!你个贱人!你去死吧!” 颜熙眼前黑了一阵,人往前倒。 幸好陆时韫一直在旁边,及时将她拉起来。 周聿深控制住颜母,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温迎大喊,“血!熙熙流血了!” 第10章 不会有这个可能性 温迎惊恐的声音,穿过其他嘈杂的声音,刺入颜熙的耳朵里,直戳到她的心里。 她不敢低头去看,整个人如履冰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周聿深下意识松开颜母,神色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点担忧。 颜母见状,立刻骂道:“怎么?现在来个例假都要这么大惊小怪了?没摔着也没碰着,无缘无故出血,难不成是怀孕流产吗?” 她转头看向周聿深,冷声问:“颜熙,怀孕了?” 颜熙身体一僵,手指无意识的缩紧。 小腹抽痛的更加厉害。 周聿深想都不想立刻反驳:“当然没有。不会有这个可能性。” 他说的那么决绝。 颜熙一颗心沉到了肚子里。 这时,副手医生出来,“你们快进去!颜小姐不行了!” 至此,不会有人再管颜熙流的到底是什么血。 颜熙没有回头,但能听到手术室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也能听到属于周聿深急切的脚步声。 “别怕,我现在带你去妇产科。” 陆时韫温和的声音,让颜熙猛然惊醒。 她猛地抽出手,双手捂住小腹,踉踉跄跄的离开。 陆时韫是周聿深的朋友,不能让他知道。 可还没走出多远,人就倒下了。 - 颜熙做了个梦,梦到她的小豆子跟她说拜拜。 她没看清孩子长什么样,但从轮廓可以看出来,胖乎乎的很可爱。 是个天使宝宝。 白嫩嫩的小手就在她眼前,她伸手一把抓住,一抬头,看到的却是周聿深阴沉的脸。 她猛然间惊醒过来。 睁开眼的瞬间,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强烈的光线,让她一时看不清周围。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肚子已经不痛了,可她的心疼的厉害。 孩子奶声奶气的拜拜,还在她耳边。 她摸着肚子,手指发颤。 小豆子你还在吗?你还在的,对不对? 这时,她看到上方的药水,慌忙把针头拔掉。 她怀着孕,不能乱用药,会伤到它。 恰好,陆时韫进来,看到这一幕,“那是营养液,不会影响你的身体。” 颜熙看到他,更是惊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一双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着他,又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越发紧张的捂着肚子。 他是医生,他一定知道了! 陆时韫:“找阿深?” 她慌忙摇头。 “温迎要上班,晚上才会过来。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神情依然没有得到缓和,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戒备。 陆时韫把输液管先关掉,整理好挂在杆子上。而后给她倒了杯温水。 他没有穿白大褂,休闲装束,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卷到臂弯处。露出一截小臂,肌理线条分明。 手腕上戴着一块皮质腕表,款式简约,低调又不失品味。 他当了医生之后,给人感觉更加的温润,让人心里莫名的踏实。 这大概是作为医生的一种光环? 颜熙看了看水杯,又抬头看看他,没有动。 右手手背上还在流血,衣服袖口都染红了一块。 陆时韫把水杯放下,拿出手帕,主动伸手,她挣扎,他便强行握住。 “阿深知道你怀孕了吗?” 她停住动作,不再动弹,用力咽了口口水。 陆时韫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弯下身,靠近她耳边,说:“你的胎本就不稳,几次输血,导致供血不足。加上,情绪激动,孩子差点保不住。” 颜熙心一惊,手指动了动,但陆时韫用力握住,继续说:“但你放心,只要你保持良好情绪,好好休息,遵从医嘱,就还是能保住。” 两人的距离很近。 颜熙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沉香木的香味。 这时,房门推开。 周聿深走了进来,从他的角度看过来,两人像是在做什么苟且的事。 陆时韫起身,转头对上他的目光。 周聿深笑,眼神却是冷的,问“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陆时韫坦然的说:“别误会,她刚醒,可能做了噩梦,情绪有点失控,我只是不让她伤到自己。她现在身体还虚,近期最好留在这里修养。有专门的人照看着,你放心。” 周聿深的视线落到颜熙脸上,她垂着眼帘,嘴角微动,看着是有点紧张。 手上还紧紧捏着陆时韫的手帕。 “她的身体情况我比你清楚。” 他不动声色上前,拿掉颜熙手里的属于陆时韫的手帕,丢进垃圾桶,看到她袖口上的血,语气缓和了几分,问:“肚子还痛不痛?” 颜熙躲开他,只摇摇头。 又小心翼翼的去看陆时韫,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周聿深说她怀孕的事情。 她这小动作哪里躲得过周聿深的眼睛。 他直起身,挡住她视线,“让你离家出走,去外面吃那些垃圾食品,吃出肠胃炎。肠胃炎加上例假,痛死你活该。” 这几年,颜熙在吃的方面,一直都很注意。 她肠胃本来就有点脆弱,但她嘴巴又馋,以前偷吃,每次都会不舒服。 婚后,周聿深让人管住她的嘴,管的很死。是真的一点也不给她生病的机会。 颜熙舔了舔嘴唇,在心里略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比划,‘颜昕怎么样?’ “你还知道关心她?” 周聿深语气不太好。 颜熙怯怯的缩起手,不追问了。 人自然是抢救过来了,而且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住了。 陆时韫帮忙回答。 如此,颜熙心里也就没了负担,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看着颜昕死。 当年,周爷爷为了让周聿深娶她,爷孙俩关系闹得特别僵。 不管颜熙怎么做,周爷爷都执意如此。 周爷爷和周聿深都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她不想他们因为她闹成那样,更何况那时候周爷爷时日无多。 她只有自己去做这个坏人。 陆时韫给颜熙把点滴重新打上,就被护士叫走了。 周聿深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颜熙低垂着眼帘,双手轻轻搭在小腹上。 两人之间难得这样平和。 她现在很温顺,可周聿深心里仍憋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火。 手机震动,他看了眼,冷淡的说:“我请了傅老爷子过来给你把脉。” 正说着,房门口传来动静。 随即,周聿深的助理带着傅老爷子进来了。 第11章 是永远 傅老爷子是国内很有名望的中医,周聿深当初费了不少功夫,花了重金,跟他本人签了合约,每年给颜熙诊脉,调理身体。 老爷子什么样的脉摸不出来。 合同规定一年四次诊脉,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周聿深亲自去把老爷子请过来的。 周聿深起身,恭敬的请老爷子到床边,“劳烦您了。” 傅老爷子沉着脸,并不高兴。 但老爷子对颜熙还是抱有一丝怜悯之心,医者父母心,颜熙又乖巧懂事,很讨长辈的欢心。 他原本非常讨厌周聿深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迫他签合同。 三年时光,跟颜熙的每一次见面,她都会很有诚意的给他准备一份礼物,都是亲手做的小东西。 不贵重,但真的有心。 他也晓得,她是在替周聿深表达歉意,慢慢的他也就不气了。 看着颜熙苍白的脸,睨了周聿深一眼,说:“不是跟你说过,她有弱症,是胎里带出来的,根治不容易。你想要调理,就得当回事。” 颜熙下意识的握紧自己的手腕,她不能让老爷子诊脉。 她不懂,她人在医院,陆时韫也已经给她做了检查,陆时韫都已经说那么清楚还,周聿深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把老爷子请过来。 傅老爷子脾气可不小,站着不动,板着脸,说:“你不当回事,就不要叫我过来!” 颜熙吞了口口水,忙对着老爷子比划,‘傅爷爷,我没事,我已经做过检查了。什么事都没有。’ 傅老爷子认真看完,扭头看周聿深,“她说什么?” 周聿深眼睛也不眨的胡说:“她说她知道错了,不该不听您的话。” 颜熙睁大了眼睛,慌忙摆手,她还想说点什么。 周聿深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动,说:“老爷子都来了,就让他看看。身体是你自己的,要你自己重视起来,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 傅老爷子并不知道,周聿深这样为她的身体着想,是为了她能够随时给颜昕当血库,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她的身体。 他这话,也就说给傅老爷子听而已。 以前,她蒙蔽自己,把这些话当做是好话来听,忽略背后真正的目的。 但现在,她不能了。 颜熙仰着脸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对着他比划,‘你还想让我给颜昕输血是不是?还不够是不是?’ 掌心下,她的身体在颤抖。 眼睛里的绝望和痛楚,让周聿深心里不舒服。 颜熙再次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不管不顾的要下床。 周聿深摁住她,气道:“你发什么疯?!” 颜熙无表情的比划,‘我身体好得很,我不需要把脉,不需要检查,我现在去给颜昕输血,输到你满意为止!’ 周聿深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助理看两人僵持不下,眼见着要闹起来,赶紧先把傅老爷子请了出去。 看到老爷子出去,颜熙略微松口气,还要再比划什么的时候,周聿深一把抓住,不让她再有废话的机会。 他的手劲很大,好似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周聿深站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见着她吃痛的表情,不为所动,沉声说:“颜熙,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合约上的字是你自愿签的,你还记得合约的期限吗?” 颜熙咽了口口水,小腹莫名发硬,她垂下眼帘,不再看他。 周聿深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是永远。” 是啊,以前她是真想过永远留在他身边,不惜伤害自己。 她缩了一下脖子,躲避他的气息。 周聿深捏住她的脸,不准她躲避,“你觉得你这样能威胁到我吗?颜熙,你觉得我真的会在乎吗?你死了,我反倒解脱。” 四目相对。 颜熙眼睫微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滚落,弄湿了他的手。 她心脏又开始疼了,插在心口那把刀子又往里深了几寸,快要穿透了。 哑巴不会说话,她连疼都喊不出来。 所以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周聿深最烦她的眼泪,一把将她推回床上。 抽了纸巾擦掉手上,属于她的眼泪和血。 余光瞥见她的手,斑斑的血迹,被他掐出的痕迹,针口被挤压,有点肿,还在渗着血。 她歪在那里,像一具尸体。 周聿深绷着脸,不为所动。仔细擦掉手上的血迹,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周聿深:“你这么不情愿,难道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