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妻子凯旋而归,却身怀六甲》 第526章 第526章 见我面色不虞,她摆手离开。 背影潇洒。 她刚刚主动告诉我那些,倒是好意。 只是以我与她如今的身份,有些话,终究是失了分寸。 我缓步回到户部。 不知他们听到什么消息,各个神色紧张小心,低头疾行,似乎很是匆忙。 我视线落到那个手忙脚乱,将手上文书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几人身上,默默挑眉。 看来,今日之事还真是闹大了。 史正思只是被罚俸禄,可消息传出,说是他与被皇上处斩之人似乎关系匪浅。 因此,他早早称病回府。 其他几个主事的大人见我回来,明里暗里过来打听消息,我皆含糊其辞,只告诉他们要赶紧处理那批混入毒药的粮草。 “裴大人放心,手下但凡有空之人都被派过去帮忙了,毕竟此事与国战有关。” 闻言,我点头应是。 “如此就好,这事皇上也关心的很,还请众位大人尽力而为。” “放心,一定竭尽全力。” “为皇上办事,自该如此。” 只是我回去后,只见张合,却不见那个秦书。 他朝我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我朝他身后一看:“那秦书呢?” 他咬牙:“回大人,秦书自知做错了事情,自请辞官......” 我挑眉:“我还没同意呢。” “叫他亲自来和我说。” “是。”张合低低应了声。 “之前你去核查军饷一事,可弄清楚了?” 闻言,他点头应是:“回大人,军饷已核查清楚,没有缺漏。” 我冷声道:“等会我派人再核实一遍,若出了什么问题,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 我看了他一眼,相比秦书,张合此人倒是更切实。 之前秦书分明是想要借机踩我一脚上位,却不料结果如此,如今,即便他后悔也晚了。 张合下去不久后,秦书便一脸惶恐地进来。 他刚一进屋便朝我下跪: “大人!” “小人有错,特来向您求罪!” 见我不语,他忙不迭道:“是小人当时失心疯,一时胡言乱语,污蔑大人,小人向您磕头求饶,只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瞧着老实,此时求饶的话语却一套接一套的。 毕竟,史正思也不打算保他。 “你打算谢罪辞官,然后做什么?” 他神色一僵,小心地打量着我的脸色,呐呐道:“然后,然后去做些善事,好以此谢罪。” 闻言,我差点笑出声。 “也罢,不需要你辞官。” 他猛然抬头看我,又怕自己失礼,当即低头,身子激动到发颤:“多、多谢大人,小人一定痛改前非,好好为大人办事!” “等等,你别急。” 我不紧不慢地出声打断他。 他脸上的激动之色微敛,迟疑道:“大人这是?” “你得罪了本官,自然该受罚的。” “是、是......” “如此,便罚你为最低等的末品小吏,以后好好算账,将功补过吧?” 秦书表情扭曲,像是吃了一坨屎般,咽不下去,却不敢当着我的面吐出来。 他迟疑道:“大人,这、这可是......” 然而目光触及到我冰冷的眼神时,他眼神一颤,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只敢勉强笑着应是:“多谢大人开恩,以后小人一定尽心尽力为您做事。” 我笑看着他,眼中却渗着冷意: “以后会有人专门盯着你,若是你再私下动什么手脚,到那时......” 话音未落,他忙不迭出声: “小人不敢!一定老老实实做事。” 见状,我点点头,对他的态度算是满意。 而后,他便被人带下去。 我闭目沉思片刻,处理了一些公务,又起身去粮仓一看。 此时已近下值之时,冬日天黑得快,如今已经点起了不少火把。 人声嘈杂。 他们在一一核查之前的粮草,看看是否有问题。 从早上事发之时,一直做到现在。 怕是还要好几日才可查清。 想到这,我唤来几个书吏,叫他们派人轮班轮换。 忙碌许久之人该下去休息了。 又点出几个问题,安排其他人轮流盯紧,我便回府了。 马车滚滚,我坐在上面闭目养神,车帘随之微微翻动。 外头的炊饼香、烟火味悄悄传入,我心头微叹。 今日一事再次涌上心头。 皇上啊...... 回府之后,我不出意外,收到陈嘉靖派人送来的消息。 显然是要问我今日之事。 第527章 第527章 又是熟悉的酒楼包厢。 我再次见到多日未见的陈嘉靖。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在国寺清修,他穿着清雅,人瞧着也清瘦不少。 眉眼间多了一抹颓靡之色,没有以往的傲然。 “二皇子。” 我朝他行礼。 “志远,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他随意摆手说道。 闻言,我笑着应是。 陈嘉靖和我客气,我却显然不能当真。 他沉默一瞬,主动问起:“今日户部大动干戈,似乎父皇也动怒了?” 说着,他眼神微动,看向我。 “正是,今日户部闹出了不小的事情......” 我将今日之事详细告知。 包括皇帝对史正思的处决,以及我的......不满。 陈嘉靖默默听完,将手中喝完的茶杯放下: “想来,父皇是顾及史尚书两朝老臣的身份,才对他从今发落。” “......正如对沈志钦一般。” 闻言,我下意识一愣。 陈嘉靖恍若未觉,继续说道: “史尚书为官多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父皇定然要给他一份薄面。” “再说,史尚书十多年时间,便从一个小城的知府步步高升,成为如今的户部尚书。” “背后,也是有一番机缘的。” 我眉头一皱,正要追问,他打断道:“行了,既然父皇已经惩治他了,这事便算过去。” “你该做好手中的事情才是。” 我看向他,扯着嘴角,笑着应是。 “二皇子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询问户部一事?” 他应了一声。 “今日我清修回去,听见府中下人说起户部一事,还得知父皇把你召进宫去,便特来一问。” 闻言,我道:“原来如此。” 陈嘉靖顿了顿,丹凤眼往我这一瞥:“说来,我清修也有段时日了,你今日去皇宫面见父皇,觉得他......如今可是有打算原谅我?” 他不自觉露出一丝紧张之色。 然而今日皇帝根本就没有提到他。 我垂眸:“殿下与皇上是亲生父子,这种事情想来殿下心中更清楚才是。” 他叹了口气:“莫非你也觉得,父皇厌弃了我?” 这话题,也太敏|感了。 我叹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却见陈嘉靖摆手,叫掌柜拿酒来,突兀地转了个话题。 “你我两人,好久未曾痛饮一杯。” 我提醒他:“殿下,如今你尚在清修,不宜饮酒,若是被人发现......” “若是他们能发现,我身旁都是一群废人。” 见他坚持,我也不再开口劝说。 很快,掌柜端上上好的竹叶青。 酒壶倾倒,一阵酒香弥漫。 陈嘉靖闭目轻嗅一番,长叹口气:“委实不错。” 又一口抿尽:“好酒!痛快!” 我心头一紧,但想起刚刚一事,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陈嘉靖喝完一杯,似乎酒意还没上来。 他不耐烦掌柜倒得慢,摆手叫他下去,自己一把拿过酒杯,满满斟上一杯。 再干脆地仰头饮尽。 一倒一饮,颓废苍然。 “殿下......” “我再喝一杯,就一杯。” 可是他却喝了一杯接着一杯。 “这酒不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举动,默默叹了口气。 “殿下失态了。” 我何尝不知,他如今面临的尴尬处境? 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如今因为莫须有的私藏龙袍一案被拽下储君之位。 皇帝说是明白他被人陷害,如今却还是叫他在国寺清修。 之后他是否会恢复储君之位? 皇帝对他的冷淡众人心知肚明,他如何面对外界的奚落嘲讽? 那些尚存的皇子见状,是否想要争一争那个位置? 再加上,他和那个虞氏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如此种种,如重石倾压在他胸口,又无处释放,难怪他今日如此失态。 几杯酒下肚,陈嘉靖已然脸色红晕,醉态横生。 他不能再喝下去了。 “殿下!” 我出声叫住他。 他倒酒的动作一顿,朝我看来: “怎么了?” 我想起一事,心头一跳,主动问他:“敢问殿下,威胁虞侧妃的幕后之人,您查出来了吗?” 闻言,他脸色一变。 第528章 第528章 陈嘉靖没有说话。 屋内陷入漫长的沉默。 我朝他看过去,只见他半眯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似乎已经醉了。 可眼珠一转,偶尔闪过几丝精光。 我皱眉反问:“莫不是,殿下还未问出什么?” 他嘴角微抿,压抑着几丝怒意。 而后,突然将手中的酒杯一甩,连带着一旁的酒壶都被砸落在地。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酒壶没碎,只是发出“咚”的一声重响,而后酒液散开。 浓浓的竹叶香传来。 陈嘉靖顿住,察觉自己失态了,他用手盖在双眼上,沉沉地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 “你问着做什么?” 语气已然有几分不耐。 我垂眸回他:“关心殿下,只是看来......似乎戳中殿下的心窝了。” “你!” 他一拍桌子,气势腾腾! 脸上虽有泛红,可双目炯炯,却没什么醉意。 他压下自己下意识爆发的怒意,脸色微缓:“志远,不要再揪着此事不放了。” 话语暗含警告之意。 我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殿下弄错了,不是我揪着此事不放,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不想殿下之后,再次发生私藏龙袍一事。” 闻言,他按在桌上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我视线一动,对上他的眼神。 里头双目泛火,怒意勃勃。 “你有什么资格来置喙我?” 一句质问,算是彻底地断开了我与他之间的君臣之情。 我闭上眼,双眼微热。 没必要做上赶着讨好之事。 闻言,我主动站起身,淡淡道:“殿下说的是,是志远过分了,还请殿下恕罪。” 他眼神一动,面色微皱,似乎要说什么。 我站起身,拱手道:“时间不早了,先告辞了。” “志远!” 他下意识叫住我。 背对着他,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略显急促的声音:“志远,你等下。” “敢问殿下,还有何事?” 他深吸口气,看着我道:“刚刚或许是我说话太冲动了。” “殿下说笑了。” “您是皇子,何须与我解释?” 他似乎察觉出什么,语气也冷下去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说来说去,委实累了。 虞侧妃之事,想来不仅是我,他手下那些幕僚也劝了多次。 可陈嘉靖依旧无动于衷。 他根本就没有想动虞氏。 只是一味地敷衍塞责,又恼羞成怒。 说来,我也心累。 “裴云程,你现在是越发有能耐了。” 面对陈嘉靖略带醉意的嘲讽,我心中平静无波。 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过身看向他: “敢问殿下,乌禅先生可还在您府上?” 他原先脸色稍缓,听我说起乌禅,又是一整个脸色大变:“你问他做什么?” 见他如此,我自然明白。 “乌禅先生可是离开了?” 他嘴角抿紧,满是不虞:“是。” 我笑了。 看来,他倒是做出自己的选择,彻底放弃陈嘉靖了。 “他说自己年老体迈,想要隐居深山,我便同意了。” 我看着陈嘉靖,突然反问:“殿下知道,乌禅先生是对您失望了?”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陈嘉靖的借口。 “裴云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被瞬间激怒,脸色涨红: “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 “你们都看不起我!” “殿下,你冷静一番......” “你要叫我怎么冷静?冷静地看着墙倒猢狲散?看着手下之人各个离我远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着气,双眼泛红,额间青筋暴跳。 我眉头一皱,见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当即唤来下人,叫他们赶紧去为陈嘉靖请来大夫。 “闭嘴!我不需要!你们滚开!” “滚!”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 而后,像是喘不上气一般,猛然一滞,捂着脖子,面色逐渐狰狞! 我心头一跳! 第529章 第529章 “殿下!” 我上前一步扶他坐下,却被他反手一挣,直接推开。 这力道之大,显然用了全力。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我细想,只见他面色爆红,发出“嗬嗬”的嘶哑呼吸声。 “快去叫大夫过来,来不及了!” 我高声怒斥,叫下人动作快些。 陈嘉靖却暴怒异常,眉眼压低,露出凶狠的戾气: “你们都滚开!不要碰我,啊!” 他突然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面露痛苦之色,脸皮抽搐。 忍不住蜷缩身子,跪倒在地上。 显然剧痛难忍。 一旁的下人想要上前搀扶他,却如我刚刚一样,都被甩开、推开。 没有人能近得了他身! 还是他因痛到昏迷,无力挣扎,被人扶到一旁的床榻上。 没一会,大夫也匆匆赶来。 这老大夫先是替陈嘉靖扎几针,缓解了疼痛之后,将手按在他的手腕上,闭目把脉,眉头紧锁,神色越发迟疑。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普通的大夫,知道陈嘉靖的贵重身份。 此时不敢着急下结论,而是小心地翻看他的瞳孔、舌苔。 一番漫长的检查后,他叹了口气。 说出的话在口中斟酌了许久:“......或许,殿下这是因为饮酒,药性冲了......” 这老大夫话语说得含糊。 我明白他为何如此谨慎,怕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消息,引得陈嘉靖不满,当即道: “那便等殿下醒后,再好生询问一番。”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 刚刚他被人一路飞奔带过来,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就坐在一旁休息。 我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问他:“敢问大夫,殿下近日身子可好?” 闻言,他缓缓道:“殿下年轻体健,身子骨向来硬朗。” 其他的,没有多说。 见状,我便不再多问。 这老大夫医术不错,扎了几针下去,陈嘉靖缓和下来,悠悠转醒。 我心头一紧,当即凑上前去: “殿下!” “身子如何?” 他刚清醒时,神色有点困惑,眯着眼看清我后,身子猛然一震。 我看着他,只道: “殿下刚刚痛昏了。” “正是。”一旁的老大夫接过话:“刚刚小人帮殿下把脉,发现是殿下|体内药性冲突这才导致剧痛,敢问殿下来时,可曾用过什么药?” 闻言,陈嘉靖皱眉细想,微不可察地神情一凛,面上却说: “没什么,想来是这段时间忧思伤神所致。” 可他刚刚的情况,却不像如此。 闻言,老大夫张口欲言,却最终咽下:“是,那小人给殿下开些调养身子的药方。” 陈嘉靖此时浑身疲惫,淡淡点头。 老大夫拱手退下。 而后,屋内只有我和陈嘉靖两人。 看着他此时的虚弱模样,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一事: “殿下,我记得......虞侧妃很是擅长药理。” “这是殿下您当初亲口说的。” 闻言,他面上不动声色,双手却默默攥紧,指关发白。 “殿下觉得,这会和虞侧妃有关吗?” “......或许,她不知道您今日居然痛饮这么多酒。” “行了,你闭嘴。” 陈嘉靖刚刚从剧痛中缓和过来,此时训斥的话语也显得有气无力。 我主动拱手道歉。 “虞氏......” 他喘着气,起了个头,却迟疑着没有继续说。 我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他。 “那件事,我问过虞氏了,她......不能说。” 不能说? 我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 “殿下是怎么问的,只是口头询问,还是用了些手段?” “裴云程......” “不管如何,虞氏对殿下不忠,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嘉靖卸去满身力气,倚靠在床头,长叹口气:“是啊,可那又如何......” 他伸手摸着胸口,眼中带着痛苦之色: “可我,放不下她。” 我冷眼看着他此时的神情,幽幽道:“殿下何曾是个为了感情,不顾一切之人?” “我真怀疑,虞氏是否给您下了什么迷、药......” 话音未落,我眼神微动,看着陈嘉靖此时的模样,倒觉得还真有可能。 他听了此话,眉头紧皱,满是不悦。 “行了,你走吧。” “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 无论是他饮酒、还是后来痛晕一事。 我自然不会说的。 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我郑重地拱手,眼中带着幽幽深意: “殿下,志远告辞。” 陈嘉靖此时心绪不妙,没空理我,摆摆手,算是应了。 我转身,稳步朝外走去。 一步。 一步。 直到彻底离开此地。 被情爱左右之人,不适合做天下共主之位。 第530章 第530章 户部这几日异常忙碌,前脚爆出粮仓一事,后脚我便察觉户部准备的棉衣偷工减料。 那时我正在军需房里巡逻查看。 负责的小吏见我前来,忙不迭走到旁边为我一一介绍给将士准备的棉被、棉衣、军鞋等物资。 之前我也查过,那时没出什么岔子,只是...... 似乎见我盯着棉衣看了许久,他躬身笑着解释道:“大人您瞧,这些都是精心做的,针脚细密,定能抵御严寒。” 我默默看了他一眼,指着前头那些摊铺在地上的棉衣: “你说,这些都是好的?” 他笑呵呵地应是。 见状,我问他:“来把刀,我划开看看。” “啊?” 他神色明显愣了一下。 我挑眉反问:“怎么,不行吗?” “不不不。”他眼珠转动:“只是觉得这棉衣划破,即便再缝上,也不便保暖,倒是白费力气。” 我笑看着他:“怎么会?” “借此看看,有没有人趁机揩油水。” “来人,拿刀。” 闻言,我身后之人把刀递上来给我。 那小吏心里紧张,却不敢实着拦我,只犹犹豫豫道:“大人,怎能叫您动手,不如叫小人代劳?” 我不耐烦他在我面前这虚伪模样: “行了,我自己看。” 我看得出来,他是因之前粮仓一事,心里害怕。 只是没必要小心成这样。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想到这,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底下这些摆好的棉衣。 能递到我面前的,自然是做得最精细、用料最充足、最结实的那批。 可我想看的,却是大多数的士兵能穿到的棉衣。 因此,我没有动手,而是在偌大的军需房里左右查看。 那小吏就跟在我身边,小心地侯着。 偶尔加快脚步,步履匆忙,却不敢慢了一步。 我走了大半圈,眼神一眯,突然指着远处角落那一堆叠高着、用黑布盖着的东西问: “那些是什么?” 小吏迟疑了:“呃呃这些......” “也是送去的棉衣?” “是。”他低声应了一句。 我一眼看出他的心虚。 我来了兴致,走上前:“走,去瞧瞧。” 他勉强一笑。 我上前一把拉开黑布,露出底下凌乱摆放的棉衣。 随意抓起一件,伸手捏了捏,没说什么。 那小吏扯出笑,刚想说什么。 可下一秒,他脸色微变。 只见我随口叫人,把这些都收拾齐整:“这般零散摆放着做什么?” 闻言,我身后的人便开始动手。 那小吏心慌,低着头,眼珠左右转动。 我看似随意,实则从里头犄角旮旯处抓起一件。 拍了拍,又捏了一把,眉头一皱,直接用刀划开。 果不其然,里头都是柳絮! 今年冬日格外严寒,这如何能用? 那小吏当即惶恐下跪。 我冷眼看他,默默攥紧了手中这用柳絮胡乱填充的棉衣。 眼神冰冷。 他们倒是狡猾,偷工减料,又把做得好的摆在前面,差的都藏底下去。 “大人饶命啊,户部的用度不足,小人这也是没办法的......” “分明就是胡扯。” 我冷笑道:“你们去向皇上辩解吧。” 小吏跪行两步,一把抓住我的裤脚哀求:“大人!历朝历代都是这般的,手里头都要过一遍油水......” “那是之前!” “你花了多少银子本官不在意,只要送来的东西是好的就行。” “这事,我已提醒过你们,是你们太过贪心。”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何尝不懂? 因此若是他们去低价收购别处的棉花,我也管不着,只要东西是好的就行。 可没想到,一分的油水不够,他们至少要占一半! 此事事发,自然又是引起朝廷上下一阵动荡。 皇帝震怒,雷厉风行地处理了着手棉衣之事的上下官员,提拔了新任官员抓紧做事。 毕竟大军拔营之日近在眼前,刻不容缓! 民间得知此事,痛骂贪官污吏的同时,又赞叹皇帝英明神武,堪比尧舜。 我听到这些传言,只觉得可笑。 皇帝,还真是会见缝插针地为自己增光。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段时间看似冲突不断、风波重重,可细细看来,不过几日的功夫。 重新核查干净的粮草被运往前线。 新新赶制好的棉衣棉被送到将士们的军营里。 而沈晚舟也将率兵出发前往幽州。 只是临走前,她特意写了拜帖,上门求见。 颇为郑重。 那时刚好沅芷也在,见到蒋生荣递上来的帖子,有些惊疑: “是沈将军?” 我点头,将帖子递给她看看。 帖子上并未详细说明何事。 她细细扫过,轻声道: “将军有事相求,不如一见?” 见她态度如此,我心头微动。 其实沈晚舟此次送上拜托的缘由,我心中能够猜到几分。 郑沅芷都没意见,我便接了她的拜帖。 隔日,沈晚舟上门,开门见山,说得果然是此事。 第531章 第531章 “......我之前和你说过,昭明养在皇后身下。” “此行前路迷茫,我不知能否顺利归京,”说到这,她话语一顿,想起了什么,隐隐带着自嘲之意:“若是和我二哥一般,因为一个小小马镫仓促丧命,倒也未可知。” 闻言,我静静听着。 心中对她的来意已然清楚。 “若是我出事,恳请你替我出手帮扶昭明一二。” “我信你。” 她难得如此郑重、肃穆地与我说话。 带着一丝恳求之意。 “裴云程,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便看在、我这么多年为国为民的份上,帮她一次......” 不等她说完,我出声应道:“将军放心,你不必主动开口,我定然会护她一二。” “上次,你也救了我的孩子一回。” “我定尽我所能。” 沈晚舟笑了。 “如此便好。” 她眼神幽深难言地看着我,暗含着不可明言的深意:“多谢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晚舟为了昭明,也愿舍弃脸面,亲自上门求情。 “将军不必客气。” 对话结束,一时陷入沉默。 沈晚舟眼神在周围一扫,看向挂在墙上的画作。 突然开口:“我想见裴夫人一面,可好?” 闻言,我抬眸,瞬间警惕起来: “你要做什么?” 她挑眉反问我:“怎么,你怕我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神色|戒备地看着她。 她笑了。 “行了,我还有求于你,怎么可能会对你夫人做不利之事?” 确实,以我对她的理解,她不屑因拈酸吃醋做出谋害她人之事。 “将军可以明说。” 她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行了,女儿家的体己话,和你说有什么意思?” 我突然想起之前沅芷说想与她相谈,今日沈晚舟又...... 也罢,我派人把沈晚舟的意思转告给沅芷。 很快,便有个侍女过来。 “夫人请沈将军一叙。” 闻言,沈晚舟得意地朝我挑眉:“看样子,你的夫人比你更有气魄。” 说完,她转身跟着侍女朝后院走去。 我见她离去,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却因为后院的那两人而静不下心,额头突突作响。 实在放心不下两人待在一起。 勉强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迫不及待地朝着后院走去。 到沅芷院前时,发现大门紧闭着。 侍女候在外头。 显然两人还在单独说话。 我走到门前,主动问那侍女: “夫人与沈将军在里头多久了?” 她恭敬答道:“已有三刻。” 我眉头一皱:“这么久!” 说着,我不自觉朝里头看过去: “怎么会这么久?” 侍女笑道:“夫人和沈将军说得来。” 是吗? 我心里只觉狐疑。 在门口左右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有人出来。 出言询问也不像样。 这不就是在急着赶人吗? 不说沈晚舟,只怕就连沅芷到时候也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可她们又能说什么,聊这么久? 去书房又静不下心,我只能在院子里坐着,全当闲乐。 冬日天黑得快,也够冷。 一阵寒风吹过,我身子发寒,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侍女小心询问:“老爷,外头风寒,不如去屋里头坐坐?” 我摆手拒绝,佯装没事。 幸而不久后,身后大门“吱”一声打开。 我瞬间转身看过去。 只见沅芷和沈晚舟两人携手并肩走出。 面上笑意盈盈,相谈甚欢。 嗯? 我压下心中的疑惑,走上前去。 沈晚舟余光瞥见我,脸色笑意微敛,对郑沅芷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府去了。” “日后若有机会,我再与你把酒言欢。” 郑沅芷眉眼弯弯,笑着应好。 “等将军凯旋那日,我定送上登门贺礼。” 两人相视一笑。 沈晚舟离开,郑沅芷还亲自出门送她。 等人回来后,我轻轻咳了咳嗓子: “把酒言欢?” “夫人可否说说,你们聊了什么?” 第532章 第532章 “女儿家的体己话你也想知道?” 她瞥了我一眼,娇嗔道。 我满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凑上去:“这不是好奇嘛?” “夫人不能叫为夫知道?” 她犹豫了。 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伸手推开我:“不行!” “我与将军的私话,不叫你知道?” 我故意沉下脸,站起身一把抓住她:“完蛋了,夫人有私心了,对我不好了......” “别闹了,好痒啊,你别这样!” “夫人......” 笑闹一阵,还是外头传来奶娘的声音才叫我们讪讪停下: “老爷夫人,小姐想你们了。” 郑沅芷恼怒地瞪我,脸上还带着热意:“都是你,害我失态了。” 我伏小做低,向她拱手道歉。 她气鼓鼓地推开我,叫奶娘开门把安若带进来。 “娘!” 安若一脸委屈地走来,扑到她娘怀里。 郑沅芷脸色瞬间变得柔和:“安若,怎么了?” 她显然哭过,眼角还带着泪痕。 奶娘小心解释道: “刚刚小姐午睡时梦魇了,醒来后哭着找夫人。” “小小孩子,怎么会梦魇?” 郑沅芷皱眉不解,又叫奶娘等人平日里小心些,不要叫小姐惊到。 “是是是,还请夫人恕罪。” 奶娘当即认错。 郑沅芷脸色缓和不少:“我并非是有意怪罪你们,只是担心孩子,难免心急了些。” “是,奴婢以后一定尽心看管。” 她笑道:“这段时日府里事情多,你们也着实辛劳。这个月每人去账上多支五两银子,不枉费你们尽心尽力照顾安若。” 闻言,奶娘眼中切实有了喜色。 “多谢夫人,多谢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做事。” 郑沅芷道:“行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这会安若便交给我照看。” “是,夫人。” 等奶娘退下后,我半蹲在一旁,看着安若小小的人儿紧紧抱着沅芷不放。 “这小家伙的模样,还叫人怪心疼的。” 可不是? 安若从小白嫩,眉眼稚嫩,却能看出以后不菲的容貌。 她向来乖巧,平日里也很少哭闹。 郑沅芷没有理我,细心哄着安若。 “乖女儿,怎么就哭了?” 她噘着嘴,靠近她娘小声说着什么。 郑沅芷细心哄着她,眼中带着满满的爱意。 突然说到什么,母女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正值午后,冬日的暖阳懒懒散散地洒落,温馨且动人。 我心头发软。 佳妻乖女,人生顺遂,不过如此。 好好安抚安若之后,我陪着她玩了一会。 照沅芷的话来说,就是增进一番父女感情。 她也乖巧,不大吵大闹,偶尔磕了一下,自己摸摸头便过去了。 只是我听着乖女儿头上被清脆地砸了一下,忍不住上前轻哄,她当即嘴角一瘪,大哭出声。 听得我一阵心疼。 郑沅芷白了我一眼:“女儿要娇养,可也不能叫她一点小磕小碰也受不得。” “好,我有错,下次不会了。” 我当即认错。 哄过沅芷,吃了晚食,洗漱上床。 日子平淡且幸福。 只是睡前,耳边传来郑沅芷的幽幽叹气声。 我疑惑不解:“这是怎么了?” 她背靠着床头,面带愁容,说起一事: “沈将军今日上门,可见是对这次出战没有信心” “我之前听你说起朝中的那些事情,有不少人对她心怀恶意,也极力妨碍此次战事,我担心......” 我搂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如今虽有小人存心作恶,可多数人却是希望能镇平党项,国泰民安。” “我们都在为之努力着......” 第533章 第533章 大军出征那日,声势浩大。 皇帝近日身体不适,都特意携百官出城相送。 加上自发而来的百姓夹道送别,一眼望去,尽是人头涌动。 沈晚舟面容肃穆,穿着一袭与其他将领们一样的黑色戎装,尽显英气。 皇帝道:“望将军此行顺利,平复党项,扬我国威!” 沈晚舟动容:“微臣一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 她站起身,眼神扫过,与我对视上,微微点头,而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大军出发,浩浩荡荡。 我们一行官员都在身后看着。 有人感慨:“若此次能镇平党项,取下那布日古德的头颅,便能真正叫党项安分守己了。” “希望沈将军一如往日般英勇,速战速归!” “......不好说啊。” “别叫人听到,小心参你一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目光定定地看着大军远处的方向。 不知这场战役结局如何,尽力而为便是。 前头,史正思幽幽道:“沈将军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想来这次定能如之前一般凯旋。” 顿了顿,他转头,对上我的视线,意有所指般问道:“裴大人,你觉得呢?” 这段时间朝廷上下忙着大军出动一事,他因为之前被皇帝责罚,有意避开风头,称病了一段时间。 正好,户部很多事情都落在我手上。 我借此处理了不少事情,就如棉衣那事。 史正思称病回来后,一度沉默寡言,没再做出其他叫人非议的事宜。 如今,我瞧他脸色,像是颇为挑衅。 “朝廷上下竭尽全力,此次大军定然能胜。” 闻言,他勾了勾嘴角。 不置可否。 皇帝身体不振,当即叫人回宫。 我等一众官员跟在后头。 然而百姓却不曾走。 他们自发跪在地上,为出发的大军祈福。 “佛祖保佑啊,大军一定要顺顺利利地回来,保佑我儿平安无事啊......” “平安平安,陈国的男儿们都要好好的!” “你家儿子也参军了?我家、我家两个儿子都去了......” “可不嘛,我真是日日哭红了眼睛,可这天还是来了!” “老姐姐不哭,儿们这是去建功!” “是是是,我、我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起,百姓里头传出低低的恸哭声。 哭声越来越大,隐藏着悲戚之意。 我收回视线,心中发沉。 每每战事,最倒霉的不过是最底层的百姓。 只希望这次能镇平党项,叫他们不敢再犯。 转眼已近深冬,寒风簌簌。 近日来每逢早起上朝,必寒冷异常,瑟瑟发抖。 郑沅芷眼中还带着倦意,早早叫下人备好汤婆子,亲自递到我手上。 我刚接过,便觉得一手温热,连骨子里的寒意都散去不少。 “沅芷有心了。” 她反手捂住我的手背:“外头冷得越发厉害,你可别着了风寒,记得叫生荣备好热水热茶。” “好好......”我含笑地看着她,趁其不备,突然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她眼中有一瞬惊慌: “下人还在一旁呢!” “怕什么?” 说完,我又偷亲了她一口,而后快步离开:“哎呀呀,要来不及了!” “裴云程!” 郑沅芷咬牙切齿。 一旁的侍女掩下嘴角的笑意,眉眼一弯: “老爷这是与您感情好呢。” 郑沅芷故作气恼,最终忍不住笑出声。 我偷偷往后头看了一下,摇头失笑。 然而上早朝时,原先和乐的心情瞬间消失不见。 天气寒冷,为了彰显仁德,皇帝给早来的大臣暂时休息的偏殿里头点了炭火。 我在宫门口下了马车,身上早已沾染了一身寒气。 刚一进去,便感觉一阵热气袭来,叫人浑身舒坦。 我正想找个地方坐,却见史正思正在和其他尚书说话。 我默不作声地到一旁坐下。 范野衍主动坐到我身旁:“你可算到了。” 我朝他微微点头。 大军出发已有两个月,范野衍是前些时日刚刚交接大丽城的事务,才回来。 皇帝没升他官,不过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也算得上是一份功绩。 他道:“我家那小子三岁生辰要到了,你可得给我脸面过去。” 他家小儿的周岁宴我当时随军出征,没能参加,只叫沅芷代我送了贺礼过去。 如今回来了,这必然得去。 “你放心,这么久没见你家小子了,我也挺想他。”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这个毛头小子,年纪小小,脾气却不小。” “今日来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前些日子还撕了我费心多日才买回的书画,我真是......” 他扶额苦笑,咬牙切齿。 我轻咳了一下,心中越发觉得安若乖巧可人。 突然,有太监推门而入,瞬间叫外头的寒气灌入殿内。 我被冷风一震,瞬间清醒,这是该上朝了。 第534章 第534章 我与范野衍起身,正要朝外走去。 就见史正思先我一步,走过去。 他顿了顿,在我面前停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面不改色,朝他拱手行礼: “见过史大人。” 他眼神一扫,微微点头,朝外走去。 范野衍在一旁看得莫名,在后头悄悄靠近我: “你这上官,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扯扯嘴角。 可不是有些不对劲那么简单。 史正思这段时间避着风头,没做什么,在朝堂上也较少冒风头。 可他背后的手段却不少。 朝堂上,皇帝目光沉沉,威严地看着底下的朝臣。 突然长叹一口气。 吓得众人心惊。 郑太傅眉头紧锁:“敢问皇上,为何叹气?”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朝堂,皇帝的一举一动都牵制着众人的注意。 皇帝有气无力地摆手,示意一旁的周总管回话。 他脸色微沉,尖细的嗓音也粗粝了几分:“昨晚上八百里急报,说是大军在幽州一地突遇不利,惨遭埋伏。” 闻言,朝臣脸色大变: “怎么会如此?” “伤亡几何?” 周总管悄悄看眼皇上,得他示意,才道:“幸而有沈将军及时发现,才免其伤亡惨重。” “可此战,使得那一头党项人耀武扬威,在幽州一带大肆叫嚣,到底损了我国颜面。” 众人当即下跪行礼。 皇帝冷眼扫视过去:“朕知道诸位大臣心系陈国,可此战,到底与社稷相关,朕绝不容许有人背后做些小动作......” 闻言,众人忙不迭道:“微臣不敢。” 我跪在地上,余光微微向前侧方瞥过去。 虽看不见史正思的神色,视线却能看到他攥紧发白的双手。 我心中只觉嘲讽。 皇帝,到底是怕了。 他也怕了。 皇帝冷脸告诫一番,终是摆手叫跪在地上的朝臣起来。 只是经过这遭,众人皆知皇帝心情不妙,不敢再无病呻|吟些什么。 今日上朝的流程都快了不少。 下朝后,范野衍与我同行,感慨道:“我不在京城这些时日,似乎发生了不少事情。” “是啊,物是人非,不过是在转瞬之间。” 例如,陈嘉佑身亡、太子被贬,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员升迁贬谪...... “晚上,不如来我府上小聚一番?” 范野衍提议。 我想了想,点头应好。 这么多日没聚过,还真想与他闲聊一番。 史正思从身旁经过,脸色冷沉。 我默默垂眸,不去理会他。 这些日子,他在户部多次为难我,借着公事给我下套,若不是我反应机敏,察觉不对劲,怕是早就落入他的陷阱里去。 今日或许是皇帝在朝堂上因幽州战事发怒,史正思倒是不曾闹什么幺蛾子。 只偶尔用阴沉、森冷的眼神打量我。 我只做不知。 一旁在忙碌公务的张合今日都缓了口气。 他原先是史正思送来的人,却当众送到我手下。 我对他管得严,要是我出了什么岔子,他必然落不了好。 见史正思终于消停了,他恨不得拍手叫好。 一日无事。 晚间,我回到府上,和郑沅芷说一声,便去了范野衍府上。 只是刚到门口,我看着守在外头的人,只觉得不对劲。 “甲兵?” 我看着他,语气迟疑。 甲兵点头,拱手。 陈嘉靖来了。 第535章 第535章 我抿嘴,缓和好自己的情绪,径直入府。 刚一进去,便有人带着我过去。 到了院中,果不其然,陈嘉靖落座于内。 他正和范野衍两人说话,看这样子,气氛倒是和睦。 “志远!快来!” 范野衍远远瞧见我,朝我招手道。 我快步走过去。 此处虽在院中,可周围围了纱幔,又点了不少火盆子,倒是暖和。 我缓口气,主动行礼:“见过殿下。” 陈嘉靖摆手,叫我起来。 “我今日来找乘风,倒是不知你与他有约。” 我扯扯嘴角,应道:“正是有缘。” “只是——”我话语一转,“殿下此行,怕是不妥,极易被人察觉。” 他挑眉,不在意般摆摆手:“怕什么?” “反正如今,我不过一个废太子,何人关注我?” 这话说得自嘲。 然而我与范野衍两人却不能应下。 陈嘉靖不耐烦地摆手,叫我们起身坐下来: “行了,无需多礼,快坐下喝酒。” 我目光一顿,低声提醒他: “殿下这酒......” “哈哈哈......”陈嘉靖大笑出声,指着我对范野衍说道:“你瞧瞧他,每次见我,便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叫我一番头疼。” 范野衍眼神一动,笑着解释: “说来,这是志远关心殿下。” 陈嘉靖笑意微敛。 长叹口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是啊,难得还有人关心在意我。” 他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凝固。 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范野衍坐在一边陪酒,口中也多番劝陈嘉靖少饮酒。 “殿下,到底饮酒伤身,小酌两杯即可。” 陈嘉靖摆手:“我如今,不就是一朝有酒一朝醉,何须在意这些?” “殿下慎言,你定玉体康健......” 陈嘉靖长叹口气,一言未发。 范野衍知道太子被贬时早就万分震惊,如今当着他的面,自然不能再说一些让他伤心的话。 只能勉强安慰一番:“殿下何须如此颓丧,那事早已证明是假,如今不过是皇帝气您手下不严,竟叫人趁机钻了口子,过些时日,皇上定会想起您的......” 陈嘉靖一顿,想到什么,眼神一厉。 我略显惊讶地看向范野衍,他不知道背后实情,却误打误撞说到了一件事。 或许,皇上知道陈嘉靖背后救下虞氏一事,这才不愿意恢复陈嘉靖太子之位。 他自然也想到这个,下意识看向我。 “志远,难不成......” 他咬紧后槽牙,脸上闪过一丝惊疑:“父皇当真知晓一切?” 我摇头,淡淡道:“志远不知。” “只是皇上到底是天下共主,他对您一向宽宥,想来这件事,或许是真。” 陈嘉靖眼神一颤,脸色紧绷,十分难看。 一旁的范野衍听我们两人打哑谜,明白背后定然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院内没人说话,一时间显得十分沉寂。 陈嘉靖脑中天人交战,左右为难。 他将酒杯重重放下,“嘭”的一声,在安静的夜间很是响亮。 “此事,暂且不提......” 我叹了口气。 陈嘉靖转头看向我,试探性道:“不如,过两日|你在朝堂上帮我说话?” 我眉头一跳,主动看向他。 陈嘉靖脸色微沉,带着一股阴郁之气:“不久便是父皇寿宴,你们帮我一次。” 皇帝寿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下意识与范野衍对视,只见他脸色不妙。 我斟酌着开口:“殿下,此事怕是有些难。” 陈嘉靖当即脸色一僵。 我继续解释:“皇上为人如何,您最是清楚。” “若是,朝臣一致向他施压,请他重立太子一事,怕是皇帝心中更是不悦,到时候,事与愿违。” 尤其是,与储君之位相关之事。 在皇帝身体日渐不好之时,更是敏|感隐晦,极易惹来皇帝的怒火。 这些话,我不用说,陈嘉靖自然懂。 只是他不甘心。 “那你们觉得,要等到何时,才是合适的时机?” 陈嘉靖嘴角微抿,冷眼看向我。 第536章 第536章 自然是皇帝主动提及他的时候。 可惜如此,不知道要等待猴年马月。 陈嘉靖自然不愿意。 “若是父皇当真不主动提起我,我便要待在国寺直至老死不成?” 他嘲讽一笑。 范野衍当即反驳:“殿下您言重了,这必然不可能......” 他见陈嘉靖脸色阴沉,讪讪闭嘴。 “有什么不可能,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如此。” 陈嘉靖幽幽道。 我默不作声,坐在一旁。 今晚这顿酒,到底是喝得不畅快。 陈嘉靖勉强打起精神:“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我这不过是庸人自扰,妄自菲薄,日后,还要靠你们帮扶......” 范野衍应声:“这是自然,殿下千万不要气馁。” 陈嘉靖勉强笑笑,许是刚刚说到那事叫他心神不定,有些坐不住,不久后便匆匆离开。 我与范野衍起身恭送他离开。 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范野衍转过头来看着我,摸着下巴思索道:“不对劲,志远兄,你很不对劲。” 我心中松口了气,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问他:“怎么了?” 范野衍身子前倾,仔细打量着我的神情:“若是以往,殿下出什么事,你必然责无旁贷,为他分忧。” “可刚刚,你却坐得安稳,像是......敷衍应付。” 我笑道:“你还真是敏觉。” 范野衍闻言,脸色一沉,不见丝毫笑意。 “你这是怎么了?和太、二皇子之间发生什么了?” 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瞬间长叹。 “我啊,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我与陈嘉靖之间的问题很早便可见端倪。 原先以为陈嘉佑是我的心腹大患。 除了他之后,我将辅佐陈嘉靖,直至他登基为帝。 我恪尽职守,他礼士亲贤,将来史书笔撰,君圣臣贤,也算是一份佳话。 没想到,出了私藏龙袍一案,太子被拽下马,成了二皇子。 这时候,矛盾尽显。 他居然放过了曾一心致自己于死地的虞氏! 还小心地把她安排在外头的院子里。 这些动静,或许还真没逃得了皇帝的眼睛。 今日范野衍也是误打误撞戳穿了这件事,不知道陈嘉靖会如何做? 想到我与他之间多次争执,我心中自嘲。 他或许,还是待虞氏如珠如宝吧。 也是。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要是他能早些做下决定,何须如今私下来见我与范野衍,维持以往的情谊。 我想到这段时日朝堂上频频出头的三皇子。 之前因为骄奢银逸和一些风流情事惨遭御史弹劾,如今随着太子被贬,他渐渐冒出了头。 皇帝叫他办了不少事情,做得也像模像样,得了不少大臣的夸赞。 难怪陈嘉靖急了。 而且,我曾在狱中见到了三皇子。 他要我指证太子。 不知道他的出头,背后有多少皇帝的推手...... 范野衍得知虞氏一事,当即震惊到愣在原地。 “这、这岂不荒唐?” 他难以置信,又急急地压低声音道。 确实荒唐。 我看着他,说出的话语带着嘲讽之意:“咱们这位殿下对虞氏之心,矢志不渝。” 范野衍面色纠结。 凭他对陈嘉靖的了解,他不该是这样的人,可听见是我说出的,又不敢不信。 心里一番复杂想法,终是摆手先不去理会。 “说这些难免心累。明日吧,明日再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淡淡道:“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再说......” 眼皮一抬,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你难道不要去陪你夫人?” 范野衍面色微变,转头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终是忍不住朝我抱怨:“说来这事便可气。” “今早上,我还因为幼林一事,与她闹了矛盾。” 幼林,范野衍的小儿。 “哦这怎么回事?”我稍稍坐正身子。 “都说慈母多败儿,如今孩子被她溺爱得愈发顽劣,以后如何能成事?” “如今孩子已经三岁,她还纵着孩子,平日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法无天......” 他眼中怨气十足。 “你说说,这还像话吗?” 我一琢磨这话,瞬间觉得不对劲。 “你这不是怨他溺爱孩子,是怨她心里......只有幼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