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如梦》 第1章 肺癌晚期 2020年夏,安心因感染新冠后查出肺癌晚期,医生说是她早年吸入太多化学粉尘,导致肺部感染,半年多治疗下来,丈夫魏林承受不住提出了离婚。 安心和魏林是二婚,安心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早年在工厂没日没夜的工作,小产几次后,坏了身子无法生育,三十岁时结束了婚姻。 后来家里介绍了隔壁村离婚有一儿一女,长相还算俊逸大她一岁的魏林。安心想着自己无法生育就答应了,俩人结婚不过一年,老天爷就给她开了个致命的玩笑。 “安心,对不起!是我无能。”魏林眼里都是愧色低下头,脸上戴着口罩也看不清什么表情,不敢看病床上的安心,家里条件本就一般,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实在…! 安心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抺虚弱的笑,“魏林,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同意离婚,你回家把证件都带来,趁我现在还能走动,去办了吧!” 魏林听到安心同意离婚,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抬头看着因病痛折磨,原本靓丽的娃娃脸已然苍白不堪,却挂着笑的她。哪怕是病了,她笑起来还是那么的好看,当初一见她,一眼就喜欢上她靓丽的笑容。 “嗯…”魏林点头起身道:“你休息,我明日过来接你。” 安心轻点头,看着魏林出门而去,眼角无声滑落一滴泪。耳边回荡着那天大哥二哥来看她,偷偷用眼神暗示把父母亲和妹妹弟弟叫出去的情景。 安成:“爸,妈,安心这情况没救了,没必要浪费钱。” 安明:“爸妈,大哥说得对,医生都说了只能化疗,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何必浪费,留着钱养老不好吗?” 安东:“你们这对白眼狼,你们有今天全是靠姐姐供出去的,现在她躺在病床上,你们却狼心狗肺,置她于不顾,给我滚…!” 安母:“安东,你小声点,省得让你姐姐听到。你大哥二哥也没说错,让你姐姐少遭些罪,不好吗?” 安父:“安东,你姐姐是苦,可你大哥二哥还要养家糊口还房贷,这病根本没办法治好,再多的钱也是浪费,算了吧!” 安月:“爸妈的眼里从来就只有大哥和二哥,可曾有过姐姐和我和弟弟?姐姐一分一文都给了这个家,他们两个买房子的首付,还有姐姐的一份,姐姐生病到现在,他们不出钱不出力,还在这里…!” 安月说到后面直接哭了起来,哭姐姐人生不幸,她的人生也不幸。姐姐病了,他们却要昧着良心抛弃姐姐。 “二姐别哭,我已经把房子挂出去了,等卖了救姐姐。”安东安慰二姐。 “安东,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婚房,你卖了还拿什么结婚!谁还嫁给你?”安母杨代莲差点没指着小儿子鼻子骂了。 “妈,我是疯了,没有姐姐,就没有这个家,你们走吧!别在这里影响姐姐。”安东不想和母亲废话,赶他们离开。 “安东,你要敢卖房子,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最好赶紧把房子撤回来,要是敢卖了,以后也别回老家了。”安父安永康也凶儿子这没脑子的,拉着妻子和两个大儿子走了。女儿已经没救了,他就是个傻的,还卖房子打水漂。 安心虚弱的贴在病房门口,听着外面大哥和二哥父母的话,寒透了心走回床边侧身躺下,一滴泪无声滑落,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抺久违的笑容…! 她当时要是不去偷听,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在哪个家里,除了妹妹和弟弟,无人管她死活,早都恨不得她死了。如今魏林要和她离婚,她并不怨他。 她现在已经油尽灯枯,只有妹妹和弟弟还傻傻的要救她,市里的医院年前已经住不起回到县城两个月了,县城的条件又怎比得上市里?弟弟好不容易攒钱在县城买了套房子要结婚,因为她却要卖,她笑了,笑得很苦。 “姐…”安月提着粥进来,上前把粥放在桌上,伸手扶起姐姐,笑道,“饿坏了吧?” 安心摇头,看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安月,她的人生和她一样不幸,遇上个好吃懒做的丈夫,脑子不够用还喜欢做生意,欠一屁股债害得她来还。 “小月,姐姐要是走了,你和小东一定要好好的,劝小东不要卖房。有些时候忍让不一定是唯一的途径,为自己而活吧。” “姐,你别胡思乱想,我喂你喝粥。”安月不想提张小伟那不中用的东西,他们已经吵得早已没了夫妻情份,再忍忍应该就能解脱了。但这事绝对不能让父母知道,知道又在哪里念叨没完,也不会让她回娘家,因为离婚的女人没家回,姐姐的遭遇警醒了她。 安心因为身体上的病痛,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都靠营养支撑着,没喝两口护士就来唤她去化疗。 “我刚喝了几口粥,晚一点吧!”安心看着护士。 护士点头转身就走了,谁让安心是安县长的妹妹呢?人不来,但还是得依着些。 “小月,不要为我去借钱了,我要是死了,该得拖累你和小东去还。”安心希望自己走前阻止妹妹,不然死了她良心都不安。 “姐治病就好,别的你别管,我和小东知道的。”安月强颜欢笑安慰姐姐,小口喂着她喝粥。安家出了一对白眼狼,父母重男轻女剥夺 了她们读书的权利,害得她和姐姐上完初中就辍学出门打工。 她还好,出门那时小贪吃,就没往家里拿什么钱,成年后总被妈妈打着电话要钱才给,不像姐姐每个月的工资连生活费都没多留,一分一文都给了家里供养两个哥哥。 弟弟因为调皮在学校惹事,初中都没读完就被退学了,后来出门打工也离不开姐姐的帮扶。自己出门打工是2004年,去就进了姐姐那个鞋厂,她记得那个时候姐姐的工资,最高不过七八百块,还是加班加点赚来的。 安心喝粥都很痛苦,没喝上几口就不愿意喝了,让妹妹扶她躺下休息,让她快回去上班,一会护士带她去化疗就好了。其实是怕刘小伟又给她打电话,因为自己导致刘小伟一再把火撒在她身上,心里很愧疚。 安月离开后,安心看着这空荡荡毫无人气,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大哥和二哥虽没给一分钱帮她治病,大哥以身份还是帮她安排了一个单间病房,让她得以清静。 她的两个嫂子和妹夫刘小伟,从她回来就来看过她一次,还一脸嫌弃怕传染,后面直接谎称新冠加上工作忙都不来了。 她的人生从十五岁的时候,大哥收到大学通知书,她考上高中时被父母一句家中无钱同时供养五个孩子,而断送了她的前程。 十五岁她跟着小叔出门打工,没成年只能进黑厂,每天从早上七点上班上到晚上凌晨十二点,甚至一两点才下班,闻着让她反胃的胶水,踩着无数次扎手的针车,在裁断没日没夜清点着布满粉尘的面料。 每月挣着两百多块钱的工资,除下二三十块钱的生活费,全打回家里帮着供养两个哥哥读书出人头地。最后呢?换来了什么?换来了他们盼着她死,要不是花光积蓄回到县城来,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两个兄长和父母的嘴脸,这就是人性,多可悲啊…! 第2章 病逝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魏林从老家坐车带着证件来了,来接安心去民政局,可上午已经要下班了,安心就让他等着下午再去。 安月中午过来看到魏林淡淡唤了一声,这个姐夫从市里回来后,就不怎么管姐姐了。白天她过来照顾姐姐,晚上弟弟来照顾姐姐,而身为姐姐的丈夫,却说是家里老人身子不好也要照顾,明知道他在撒谎,也不说什么,照顾完姐姐就先走了。 魏林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安月和安东现在都不怎么理他,他也不说什么。安成和安明,安家两老比他还不如,至少安心从生病到回来前,在市里那半年,他没有丢下她。 安心知道魏林心里不好受,虽说自己生病后他没出多少钱替她治病,但他照顾了她半年,已经仁至义尽。所以她同意离婚,不想拖累他。 魏林缓缓回头看着病床上睡着的安心,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眶上,憔悴不堪的脸上一点光亮都没有,从裤兜里取出一个折叠的信封放到床头柜中。 下午两点,安心醒来收拾好,戴上帽子和围巾让魏林扶着出了医院,魏林不想让安心折腾,打车来到民政局办了离婚,然后打车把她送回医院。 “安心,希望你不要…” “魏林,我不会怨你,你并没有欠我什么?谢谢你照顾了我半年,回去吧!”安心打断魏林,也不想多说什么。 “那你好好休息。”魏林狠心拿上东西走了,出了病房回头看了一眼,绝然而去。 安心看着窗外笑了,护士来巡房时让她帮自己找了笔和纸来,趴在床头柜上写了一封信折起放进柜里,却突然看到一封信,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和一张银行卡,纸写着一句:“卡里有两万,密码,正是她的生日。”眼睛一涩。 从她生病,魏林前后拿了三万出来,现在给两万,俩人结婚两年不到,她也没给那个家多少,魏林于她而言,并无亏欠。 她当初离婚后转行跟着堂姐学卖房,省吃俭用存了八九万,想为自己买房子的,却又结了婚,一病回到解放前不说,还连带把弟弟妹妹的积蓄都花光了,真是个罪人。 拿起电话下了一个快递,半个小时后快递员到了,把卡寄回老家还给魏林。晚上弟弟过来,她陪着他诉说了小时候的事,交代他往后好好照顾好妹妹安月。 安东感觉姐姐在安排后事,握着她手恳求,“姐,你坚持下,房子卖出去我们就南下去大医院看,一定会治好的。” 安心看着小她差不多十岁,原本阳光帅气的弟弟,她病后出钱又出力,跑去工地一边赚着钱一边照顾她,整日风吹日晒雨淋,又黑又憔悴,说不出的心疼。 “小东,父母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哥二哥也有责任,不要把一切都揽在身上,自私一点。”安心的话很自私,也很不孝,可比起父母对她,算不上什么。她只希望善良的弟弟不要一个人背负所有,让那对白眼狼枉为人子。 “姐,我知道。”安东哭了,埋在姐姐手上伤心得落泪,父母自来眼里就以两个哥哥为重,两个姐姐在他们眼里就是摇钱树,小时候一点不如意不是打就是骂的,张口闭口就知道要钱。 他最小又是超生,小时候顽皮又不听话。因为看到妈妈打两个姐姐,心里落下了阴影,读书别人欺负他,他就反抗惹了不少事被退学,没读到书,没替父母争到光,父母对他也不如两个哥哥般重视,谁让大哥是县长,二哥是高中教师呢? 安心感觉到弟弟的泪水烫手,这一世虽不幸,但有弟弟和妹妹,她死也知足了。身体上传来的痛让她蹙紧了眉头,她已经求医生没做化疗挂营养液了,还有几个月,她就三十五岁了。 二十年的人生,她尝遍了世间酸甜苦辣和人情世故,最终换不了父母一丝怜悯,回来这两个多月,父母就来了两次,她的命都没有他们老家养的牲口和庄稼重要。 二叔和小叔来看她,两个叔叔仁义上一人给了两万块,也借不少给她治病,这些钱弟弟和妹妹说了他们来还,打了借条。她不怨任何亲人,因为叔叔他们自身也有家,家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年后都出去打工去了。 “小东,不伤心了,姐姐有些累,想睡觉,你也在旁边休息吧。”安心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不想让弟弟看着她死去。 安东抬起头胡乱擦去脸上的眼泪,替姐姐盖好被子,伸手抚了抚她蹙紧的眉头,柔声道:“姐姐睡吧!小东守着你。” 安心浅浅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就不痛苦了。 “姐姐,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你走了,小东就再也没大姐了。”安东内心很痛苦,坐在床边默默落泪,一边不想姐姐受折磨,一边又不愿意她离开自己,缓缓趴在床边陪着她。 安心这一睡是解脱了,死在了2021年寒冷的春天里,死了她却看到弟弟和妹妹哭得肝肠寸断,不让医生把她拉去火化,要把她带回老家去安葬。 闻讯赶来的大哥和二哥阻止了他们,强行把她扔进了火葬场,最后剩下一把灰给弟弟妹妹,抱着回老家去安葬。 大哥二哥连最后一程也没回去送她,父母把她安葬在老家后山的茶林中,任何亲戚都没通知一声,因 为新冠无人乱跑。奶奶和父母安葬她时虽然哭了,可转头没两天就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弟弟和妹妹在她坟前守了七天,最后还被父母骂守着个死人做什么?人死了难道活着的就不要活了吗?弟弟和妹妹最终和父母大吵了一架,愤然回了县城。 安心人死魂不散,就这样远远的守着弟弟和妹妹,看着弟弟大半年,整日喝酒麻痹自己,弄得女朋友李艳打电话和他分了手,夜里看着手机里她的照片默默哭,无数次想哄哄他,想抱抱他,安慰他却触碰不到。 妹妹和妹夫隔三差五就吵架,妹夫骂妹妹是个蠢婆娘,明知道她没救了,还借一屁股债替她治病,怎么不学学她两个自私鬼哥哥?咒妹妹这个蠢婆娘,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死,还动手打妹妹。 看到弟弟妹妹为了她所遭受的一切,她恨不得踹死刘小伟,眼睁睁看着妹妹最后选择净身出户离了婚,什么都没要回了老家看她,哭着南下打工赚钱替她还债去了。 弟弟房子卖掉了,把他和妹妹为她治病欠下的十几万全还了,也南下去找妹妹,她也跟着弟弟南下,看到他和妹妹的生活因她天翻地覆,她除了内疚,什么都帮不上。 一抺孤魂飘荡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重活一世,为自己和弟弟妹妹去活,再也不要养白眼狼。 “轰隆…”突然一记夏日惊雷,把游荡的安心吓了一跳,抬头迎接她的是一记亮堂堂的闪电,直接把她劈懵了!闪电劈孤魂野鬼,有没有搞错…? 第3章 重生 全安县,田坝村五组安家,杨代莲看着女儿安心为了要去读书哭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气得提着棒子踹门进房,扬起手上的棒子就朝床上的女儿腿上招呼。 “要死要活的,都去读书了,家里的牲口田地谁帮着养做?老娘是欠你们的了,是想累死老娘一个人吗?”杨代莲一边打一边骂床上的女儿。 安心饿的头昏眼花,耳边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骂声,屁股上和腿上传来的刺痛,让她不得惊叫着爬起身,看着眼前三十七八岁手上拿着棍子的妈妈,以为自己眼花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给我滚下来去割草喂牛,再塞在屋里要死要活的,就给我滚出去,当老娘白生个赔钱货。”杨代莲吼完女儿,提着棍子转身怒气冲冲走了。 安心看着自己纤细的腿上是几条红杠子,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的龇牙咧嘴,看着自己细嫩却有些粗糙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 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妈妈刚才骂她的话好熟悉,正是她考上高中,大哥收到大学通知书这年。她要去读书,爸妈不同意,说没办法同时供养五个孩子读书,她哭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快饿死了,被赏了一顿棍子炒肉打起来的。 “姐姐…”安月和弟弟安东跑进来,看着床上的姐姐,安月道:“姐姐,我给你拿红药水擦擦。” “姐姐,妈妈好凶。”安东看着姐姐腿上的杠子印,嘟着嘴帮她吹吹。 安心看着眼前的妹妹和弟弟,止不住就哭了,放声大哭起来,吓得安月和安东赶紧关门,省得让妈妈听到又来打姐姐。 “姐姐不要哭了,妈妈听到又要来打你的。”安东害怕姐姐又挨打,拿起枕巾给姐姐擦眼泪。 安心看着六岁多的弟弟和十三岁的妹妹能不哭吗?爬下床抱着他们哭。 “安心…”屋外一声怒吼吓得安月和安东颤了下身子,拉着姐姐快出门,可安心饿了几天?头昏眼花的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 安月知道姐姐饿,和弟弟扶着她朝屋外的妈妈喊:“妈妈,姐姐吃饭就和小月去割草喂牛。” “天黑前不滚回来挑水喂牛,我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杨代莲骂骂咧咧着扛着锄头,顺着屋前小路去地里干活去了。 安月和安东扶姐姐到火屋里,赶紧端来一碗酸菜饭和一碗洋芋疙瘩,让姐姐快吃。 安心看着酸菜饭和洋芋疙瘩,2001年的农村依旧很穷,想吃顿肉,还得家里找邻居帮忙干活才有得吃,可都是做事帮忙的人吃的,他们想吃只能捡点剩菜油荤拌饭。 “姐姐,你快吃啊!等下天黑了。”安月催促姐姐,省得天黑了她害怕。 安心知道妹妹害怕后山路边上的坟,端着碗大口吃着酸菜饭和洋芋疙瘩,几下解决完让弟弟在家别乱跑,背起背篓,拿起镰刀和妹妹出门去后山割草。 现在是七月份,这个时候大哥和二哥也在地里帮着干农活,爸爸前两天出门去做工赚钱去了。家里养了三条水牛,四头猪,还有几只羊子。大哥马上要去省城上大学,二哥在县城上高中,妈妈会卖两条牛和两头猪给他们当学费。 前世她怎么求妈妈都不让她读书,爸爸也说压力大,供不起不让她读。这一世她不求了,下个月大哥去省城,小叔退伍也回来了。这一世她把希望放在三叔身上,三叔当了四年兵转业时不知为何出了差错,补了些钱给他。 姐妹俩到后山割了满满一大背草背着回来,路过水沟边那些坟头时,安月害怕让姐姐让她走前头,安心安慰:“小月不怕,人死了就是一堆骨头,没有鬼的。” “姐姐你别说,我害怕。”安月自来就胆小怕黑,天一黑她就怕出门。爷爷埋在家后边的地里,她连出门去方便都不敢去。 “不怕,有姐姐在呢。”安心也不吓妹妹了,要不是重活,她其实也害怕这些坟。自己都成了孤魂野鬼,还怕这些东西吗? 姐妹俩回来,看到那两个白眼狼还没回来,弟弟在门口和小黑它们玩耍,这是家里养的一条黑犬和黄犬,都是为了防强盗偷猪牛的,自小教得很乖,不吃别人投喂的东西,只吃家里人给的。 “小月,你去把猪喂了,我去挑水回来喂牛。”安心让妹妹喂猪,自己去挑水。 “好的,姐姐。”安月去厨房灶上打煮好的猪食喂猪,喂完添上火好煮晚饭。 安心到村口水井挑水,两个桶装满水用扁担一扛,压得她一张娃娃脸都打结了,前世干这种活不觉得有什么,重新体验滋味真要命,咬牙挑着水回来先倒满水缸,来回跑了八趟,才装满水缸喂完几条牛。 天黑时,安成和安明一个背着猪草,一个背牛草和妈妈回来了。安心看到两个长得人模人样的兄长,面无表情喊了一声,就转身进屋去厨房摘菜去了。 安成和安明知道安心被妈妈打了,不高兴是正常的,也没多想,放下东西就进屋打水去猪圈后面的小屋子擦洗身子去了。 安父安永康是白手起家,被安老爷子分出来时就一间瓦片房,一家四口挤在一个屋子里。后来安父出门做工挣了钱,回来重新建了三进三出两层楼的砖瓦房,上面一半做粮仓,一半做房间,地下是一间客厅,两间卧房 ,一间堂屋和一间厨房。 安心记事时,就知道安家在村里是第一户修起砖瓦房的,也是年入收几千到上万的万元户。这全靠上过高中的安父出门做工赚钱,所以才一再超生她和妹妹弟弟,猪牛也被计划生育拉走好几次,也挨了不少罚款。 安母其实生得高挑靓丽,是她们村里的一枝花,不喜安父这门婚姻是被外公强行嫁给安父的。只因安母小学文化,安父上过高中,生在五十年代上过高中,也是妥妥的文化人,生得也俊俏,入了外公外婆的眼。 只是安家重男轻女,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爷爷是邮差,家里条件也一般,安父是家中老大,下面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安心和安月这饭菜端上桌开不亮灯,安心就苦恼了,转头去找了煤油灯点上,一家人围坐在桌上吃晚饭。 安母看着安心被自己打了后,也不哭也不闹去干活,回来把水缸也挑满了,吃完饭也不作声,让她们姐妹收拾去洗碗,打水给她洗脸泡脚,让安成和安明回屋去看书。 安心一声不吭照做,妈妈的心里只有她两个白眼狼儿子,她用命求她,她也不会答应她去读书的,还不如不求,另谋出路。 第4章 生不逢时 七月下旬,村子的二伯公手上翘着一根烟囱,一口一口的山烟抽着,领着两个牛贩子来家里买牛,最终两条成年大水牛在安母坚持一步不让的价格下,被牛贩子以五千块的价格买走了,家里还剩一条两岁的小母牛,已经开了犁,可以耕地。 月底前安母又卖了两头差不多三百斤重的大肥猪,赚了两千左右,安成拿着安母卖牛的几千块钱去省城军训上大学去了。安明九月份就上高三了,安母也给他准备了学费,唯独一句不提安心这个女儿读书的事。 安心每天和妹妹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山上割草,放牛羊做农活的,偶尔去奶奶屋子坐坐。爷爷死得早,二叔夫妻和小姑都在外打工,大姑嫁在几十里外的村子,除了过年上来拜年看奶奶,也极少上来。 奶奶也重男轻女,要帮二叔带儿子又要种田地,一天也是在地里。农村嘛!家家都有干不完的农活,养不完的牲口,哪有那么多空闲去走亲戚?山路又不好走,逢年过节能走走已经不错了。 这天安心和妹妹跑到后山茶园割草,安心割好草就拉着妹妹坐在家里两条茶树林中间,正是前世家里安葬她的地方,既恍如隔世,又仿佛在眼前,心酸不已。 “姐姐,大哥去省城上大学去了,妈妈给了大哥五千块,手上还有两千块钱,二哥的学费除了也有多,为什么就是不让你去读书?”安月不高兴妈妈只顾两个哥哥,姐姐不吃不喝哭了几天,她都不同意姐姐去读。 安心伸手摸着妹妹生气的脸,晒得有些黑却很健康,生得五官也精巧。安家的基因很好,爸爸和两个叔叔都长得高大帅气,特别是当兵回来的小叔,又帅又有气质。 安成和安明也生得阳光俊秀,自己生了张娃娃脸,浓眉大眼的还算白净,因为上初中这三年在二十里外的街上读书,除了星期五下午放学回来帮着家里做做农活,星期天下午又背着口粮回学校,晒得较少。 妹妹在家晒得多,皮肤就黑了些,现在也上初中了,家里就弟弟还小,帮不了妈妈什么忙。所以她想读书是不可能的,前世小叔回来后,母亲还是不让她读书,让她就跟着小叔出去打工了。 “小月,我们生在农村,读书是我们唯一能走出大山的出路,你听姐姐的话,不管以后妈妈让不让你读书,你都不要像姐姐这样和她闹。姐姐一定会挣钱,让你和小东去读书的,往后姐姐不在家,你要照顾好小东让他读书要听话,不和别人打架。” “姐姐,大哥上大学那么贵,二哥一学期学费加生活费住校费也要五六百,家里根本就没钱。你也没成年,去哪里挣钱?你没听妈妈说吗?女孩子家读再多书也没用,将来是要嫁人讨日子的。” 安月想读书,可是爸妈重男轻女都说了那样的话,姐姐哭闹成这样也不松口,她哪里看得到希望? “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可以的。”安心笑着拍胸口保证,这一世她要赌一把,把希望放在马上回来的小叔身上,前世她因为没有文化,小叔后来说过她。 “你看你大哥和二哥多有出息,都上了大学,你既然考上高中,为什么不坚持一点和你爸妈多吵吵去读书?要是读出去了,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工厂里加班加点受苦受累,才拿几百块一月的工资。” “姐姐,我们回家吧!省得晚了妈妈和二哥回来,家里的活没做完。”安月很怕事情没做完被妈妈打骂,这是她心里的阴影。 安心点头先扶妹妹背上草,自己才背起草一起回来,走到后山小路边歇息时遇上村里的堂伯娘,喊了一声“二伯娘”。 徐欣手上拿着镰刀,背着背篓正要去割草,看到安家姐妹笑着打招呼,“安心,安月,这么快就割好草回来了啊?” “嗯,二伯娘也要去割草啊?”安心问。 徐欣点头,一脸羡慕道:“你妈不是把两条大牛卖了给安成读书去了吗?你们大哥真是有出息喽,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将来你们都沾你大哥光。 你二哥学习也好,明年就高考了,要是也考上大学,你们家祖坟都要冒青烟。安心不是也考上高中了吗?你爸妈怎么就不让你去读啊?” “家里又没钱,都去读书了,没人帮妈妈做农活。”安心回答得有些心酸。 “农村就这个样子诶,你爸爸那么会赚钱啊?把你两个哥哥供出去,将来你们就享福了,我去割草去了。”徐欣笑起走了。 “小月,我们回家。”安心背起草和妹妹下坡顺着小路走,享福!两个白眼狼掏光她一分一文,娶老婆买房子都找她要钱,把她当提款机,最后盼着她死。 安母和儿子安明在地上除草,除下的草都会清理回来喂猪喂牛,母子俩天黑才回到家,回来看到晚饭没煮熟,张口就开始骂了起来。 “割两背草死哪儿去了?天都黑尽了这饭还没熟,老子一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养你们来做啥子?当摆设吗?” 安月听到妈妈的骂声,不敢吭声洗着手上的青菜。 安心挑着水回来喂牛,正好听到母亲的骂声,把水提给牛喝,牛嘴一入桶几口就吸光了一桶水,又换一桶喂,两桶水喂完牛才解渴,抱了草扔在牛圈里,挑着 桶进来帮着妹妹一起做晚饭。 “明天我要去帮你大叔公家做事,你们俩姐妹跟你二哥去河沟把黑豆扯回来。”安母一边吃晚饭一边交代。 “妈妈,我也去帮哥哥姐姐扯黑豆。”安东也自告奋勇去帮忙。 “去嘛!小心点,别割到手了。”安母比较关心儿子,叮嘱他一句。 “扯回来,安心和安月负责打出来,安明好好看书。”安母交代完,吃完饭放下碗就起身出门去了。 安心知道妈妈又去下边伯娘家看电视去了,不然又怎么一回来就骂饭没煮好?吃了饭两姐妹收拾下去洗。 安明打水洗漱洗脚就回楼上看书去了,安心和安月收拾完,打水和弟弟一起洗了脸脚刷牙。安月取了暑假作业做,安心拿起书教弟弟读书识字。 安东四月刚满六岁,九月才上小学一年级,安心和安月回来,都会教他小学的基础知识。也许是安家基因好,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会读书,可惜生不逢时,生在这个重男轻女穷苦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