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刑部探案中》
1. 有戏台闹鬼 上篇
黄河水患,积压已久。然而天降暴雨,数日不绝。眼看大水冲堤,河水漫灌,黄河各州河堤判官才不紧不慢地命令各州百姓修筑堤坝。
“快点。”
各州官兵强迫男丁赶往河堤,就连花甲之人也不放过,只留下妇孺小孩担惊受怕。一时间人人自危。
河堤口,暴雨冲刷,河水翻起千层浪。一些百姓正在下游疏通河道,还有一些正扛着沙包加固着摇摇欲坠的堤坝。
“你让这些人动作再快些,上边已经有人派人来催了。如果这次出事,偷换河坝修筑材料这件事恐怕就瞒不住了。到时候我们这些底下的小喽啰就都要掉脑袋。”一个身穿官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神情不悦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比他低一级的官,这个官对他做弯腰媚笑姿态:“大人,您多虑了。咋们服侍的人都身居高位深得天子喜爱,就算怪罪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再说大人您有没有罪并不以律法而定而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谄媚的话哄得他心情大好。他满意地勾起嘴角打算离开。此时,下游传来一声惊呼。
“这是什么东西。”
一块长半尺,宽三寸,厚度约为一分,通体呈青色的碑从泥里被人挖了出来。众人合力将它平铺在一旁,仔细一看,竟发现上面好似有字。
石碑现,主天下移位。怪事频发,另有明德之君破茧而出。
仅仅二十二字,在场的人犹如看见沉金,不敢议论半分。且不说石碑上的字是真是假,议论当今天子可是死罪更何况身边还有官府的人。
一旁的官兵看见也不敢多说,只能快速去禀报。
那两人并未离开,见官兵来报还一副难以说出口的表情。其中一人嫌弃地走了过去,待他看清石碑上的文字,脚下一滑险些倒地。
“快,快将这东西抬走。这事如果泄露半分,你们的脑袋都得下来。”他一边指挥着官兵,一边对在场的其他人发着狠话。
碑被抬走,黄河各州河堤判官都被叫来商议。通过探讨,他们一致决定将这“青玉碑”连夜加急送往京城。
京城,林府。
“爹,该喝药了。”林姝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舀了一勺放到林义海的嘴边。
咳咳。
林父艰难地探起身子,小喝了一口:“姝儿,辛苦你了。为父这病来得还真是不巧,想来是年纪大了断案伤神。过几日等我好些,我就上书褪下刑部尚书一职。”
今日上元佳节,城内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彩灯高挂,商贩畅声吆喝,街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林姝听了父亲的话淡淡一笑:“爹爹是说得哪里的话,生病还分时候。照爹爹这样说今日这上元佳节来的也不巧,就不该趁着爹爹生病这日来。”林义海听完也一笑,林姝继续说道:“反正每年上元节都一个花样实在是腻了,今日就陪陪父亲好了。你说对吧?英灵。”
没有人应答,父女俩停下手里的动作往旁边一瞧。眼前的少女正心不在焉的站在那里,看起来情绪不佳。
“好哇,主子在这里说话,做下人的非但不听反倒想着外边的热闹,看来这府里是留不住你了。”林姝故作生气地打趣。
英灵听见“主子”“下人”什么的猛地回过神来,发现竟是说自己。她站直了身体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着头。
“英灵啊,去玩吧,小姐吓唬你呢。”林义海和气地对着她说。
英灵羞涩地抬头看了一眼林姝笑着跑出房间。
“爹,你就惯着她吧。”林姝似吃醋地说着,手里又恢复喂药的动作:“爹爹当真要辞去刑部尚书一职。”
林姝自幼看父亲断案,为百姓鸣冤,心中万分敬仰,加之母亲是仵作,从小就学了点验尸的本领。所以她也想着入刑部,如果有父亲引荐自然好进,如若没有就万分困难。
“是啊。”林义海不做停留回答道,听语气好像是下定决心,说完他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林姝见父亲睡下,不好打扰于是放下药碗,整理好被子就回了屋。
到了夜半时分,一场喧闹过去只剩下零星几个商贩还在街上出摊。闹市街头有一家新开的戏院,名为清音阁。
戏班主是近日才到京城来,由于缺少客源,生意惨淡,早早儿地便关上了门。
看这梅花开了满庭院,
上元佳节团团圆圆,
原来世间万般美好画面,
都抵不过今朝聚首,家人展颜。
……
戏院儿响起曲语,戏音婉转悠扬宛如百灵在唱,又空灵似梦幻刻入人的脑海。
谁在唱戏?
戏班主半梦半醒间醒来,听见戏声有些困惑。店里没客人,自己早就让伶人回去了,可现在又是谁在唱,难道还有人在这戏院儿里?
他起身顿了一下,好让自己清醒几分,然后点燃烛台,打开门去查看。
火树银花开满天,
乐声乐语不知眠,
携酒把引醉意现,
放声高歌心儿甜。
……
戏院儿的回廊里飘荡着戏音。戏班主提着灯走在空荡的回廊里。
呼呼。起风了。
圆月散落一地的月光,整个戏院都蒙上一层凄冷感。院儿里的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灯苗止不住地跳动了几下。
戏班主用手挡住,心里想着这戏应该是《上元曲》。这种曲子专门出现在这种日子里显得喜庆。
嘎吱。
顺着戏音出现的方向,戏班主打开前院的门。里面不辨颜色,一片漆黑。
他点燃屋内的烛台,一番搜索下来,连人的影子都没有瞧见。这间屋子是前院听戏的地方,戏台就连着屋子一边用帘子遮着。
怎么回事?声音分明是从这屋出去,怎么不见人?
他心中疑惑加重了几分,紧皱着眉头又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发现。这期间戏音从未停下,依旧婉转又空灵。
“小六子,小六子,是你在唱吗?”戏班主不确定地喊出声,可没有人回答。
一丝异样的情绪溢出他的心头。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竟传出戏音,他多多少少有些犯怵。
咚咚。戏台突然有了几下响声,戏帘内缓缓亮起了光。
戏班主松了一口气,打消心中顾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对着戏台说:“小六子,我就知道是你。这戏班儿里就数你年纪最小,最调皮,还不快出来。”
火树银花开满天,
乐声乐语不知眠。
……
“嘿,看我不把你揪出来,然后好好收拾一顿。”见里面没有动静,戏班头故有怒气,上前想掀开帘子。
就在这时,戏帘上多出了一个影子。戏班主缩回手,两只眼睛就看着这影子逐渐有了人形。
这是一个女人的形状,纤细的腰枝儿,凹凸紧致的身形,半挽着发,就算是个影子也看得出来是个温柔美人。她嘴里唱着戏伴随着戏音扭动着身体,
戏班头看直了眼,两只眼睛都闪着光。可他马上就发觉不对劲,戏班里头可没如此娇俏人物,而且她穿得也不是戏服。
“你是谁?别在那里装模做样。”
影子并未停下。戏班头上前一把撩开帘子,里面却空无一人。帘上的影子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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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扭动着身姿。
戏班头背后渗出几分凉意。他后退几步盯着那黑影突然觉得方才的妖艳就像话本里的双面镜,一面勾人心魄,一面蚀骨吞魂。
“鬼,鬼啊!”
……
翌日,闹市街头,戏台闹鬼,不出一日便人尽皆知。不过同为百姓论道的还有那块加急送往京城的“青玉碑”。
午时,林府。
热闹一宿的府邸此刻安静了下来,林姝坐在窗前虽看着母亲留下来的仵作记录,但眼神却时不时得看向窗外:细雪盖在树叶上被暖阳照得泛着水光,树枝间响着清脆的鸟叫,扑面而来的泥土味道夹杂着木香和花的芬芳。
“小姐,小姐,我有大事禀报。”屋外传来英灵咋咋呼呼的声音。
林姝没好气地对着屋外踹着气儿的人说道:“英灵,都跟你说了,爹爹重病府内不得喧哗。再说了,有什么事情须得你如此大呼小叫。”
“小姐,英灵知道错了。”进来的女子揣着自己的肚子喘着粗气:“不过小姐,我这次可是带来了不得了的事情。”她放下手中的糕点,咽下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儿一早,我出去给小姐卖桂花糕,却听见闹市有一戏台闹鬼。”
“闹鬼!”林姝回过头,瞬间来了兴致。
“对啊,小姐。我听别人说昨日夜里,清音阁闹鬼了,还是个女鬼。那个戏院班主被吓得在街上都快失魂了,街上的摊主都可以作证。”
“这世间哪有如此玄幻之事,神鬼之说不过是人心作祟。我问你那些摊主可有看见你说的那个女鬼。”林姝落下兴致,好似知晓了什么东西向她反问。
被这么一问,英灵消了几分咋呼的气息:“这倒是没听人说过,那些商贩只看见那个戏班班主惊恐地从戏院里出来。大家看他被吓得这么厉害,都不敢去看。”
“这多半是夜里看不清,戏班班主看错了东西心中害怕,所以才传出有鬼的谬言。我还以为是那种神仙戏本里的鬼呢?害我白白来了一场兴趣。”
林姝一番解释彻底让英灵安静下来。不过一会儿她便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对了小姐,那些百姓还在议论一件事。昨日夜里从黄河捞上来一件东西被加急送往了皇宫。这东西倒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只不过这东西上有字儿:石碑现,主天下移位。怪事频发,另有明德之君破茧而出。”
"住嘴!"来不及阻止话已出,林姝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这种话怎可胡说,被有心之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
“小姐,我……”英灵意识到说错话满脸透着悔意,想要认错却被打断。
“小姐,宫里来人了。”管事焦急地从外面进来通报。林姝快步走了出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城闹市闹鬼实乃奇闻,朕特命刑部尚书林义海于三日内将此案查明,钦此。”
林义海重病无法查案。林姝又知不好推辞于是便试探性地说道:“回公公的话,我父重病怕是……”
“林大人这是要抗旨吗?林小姐,皇上也知道林大人身体抱恙,可是现如今能担任此案的非林大人莫属啊。”那公公知道林姝的意思有意堵住她的话。
“公公说得那里的话,我父并不是要抗旨,父亲重病确实无法担任此案。不过小女可替父探查此案。”林姝已知此事无转留之地,唯有替父接旨。
“如此也好,咱家回去之后会如实禀报给皇上。不过咱家可提醒林小姐,此案三日为限,三日后咱家还会来的。如果期满林小姐未破案,皇上哪儿总得是要有个交代的。”
“谢公公提醒。”林姝接下圣旨表达谢意。
那公公不听人说完便大步离开。
2. 有戏台闹鬼 中篇
距离接下圣旨已经过去一刻,林姝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凳上摸着茶杯思索着如何探查。
“小姐,我们该怎么查啊?按照小姐刚刚所说那个戏班主是自己眼神不好看岔了。那我们方才就应该跟那位公公说清楚,这件事情不就结案了吗?何必等到三日之后。”英灵把一个汤婆子放到林姝手里,然后倒上一杯热茶,表示不解。
林姝敲了敲她的头,她小叫一声。“你以为断案就仅凭说说而已啊得有证据,更何况皇上也许并不是真心关注这个案子。我想应该跟那块送进皇宫里的东西有关系。”
英灵听不明白,她继续说:“我记得你说那个东西上面有字:石碑现,主天下移位。怪事频发,另有明德之君破茧而出。自古以来皇朝更迭,皇位移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皇上并不在意。他在意是“明德”二字。皇帝才刚登基一年,朝堂不稳,民心更易松散。此时若皇威受损,对天子并不是好事。所以皇上现在并不是真的要知道闹鬼的真相,而是让我们停止百姓再谈论此事。”
“那我们要怎么阻止百姓再谈论此事?”
“我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茶杯冒着热气,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身子感觉都暖了起来:“不过这件事情确为蹊跷,先是石碑,后是闹鬼,发展得太顺利。这个暂且不论,我们只需要查明“闹市闹鬼”为假便好。百姓若是知道此事是人为对它自然就没了兴趣,那石碑上所言的也做不得数儿。这样皇上的圣威也算保住了。现在我们便去那清音阁探查一番。”
说完主仆二人离府朝清音阁走去。这是林姝第一次查案,免不得内心小窃喜。她一路走去发现街上行人大多都在探讨此事。
他们虽都低声细语,但面容上呈现惊异,收敛之色,多少能猜到所谈之事。
怎会如此之快?就算在闹市也不可能这么快,全京城现在怕是都知道这事。
对于此事宣扬的速度,林姝也觉得奇怪。直到靠近清音阁,她才知晓为何。
原本门可罗雀的戏院如今生意竟然不似以往。戏院门前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他们举起自己的手,嘴里不停地喊着:“我来,我来。”
戏班主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笑盈盈地被挤在门前手里拿着铜钱分别放向那些举起的手里不时安慰着:“都有,都有,别急。”
他身后的戏院里,戏音袅绕,音色柔美。一曲唱罢,拍声震耳,好字不绝。
这番场景看起来实在热闹,林姝走过去向他身边站着的小厮说明来意并亮出刑部的牌子。
小厮挤过人群附耳对着戏班主说了几句话之后,戏班主便将钱袋交给小厮然后来到林姝身边稍微俯着身。
眉如螺旋,眼似小杏,面若圆盘很是亲人;一字胡,招风耳,眼袋向下有皱纹略显年纪;他身穿蓝色粗衣,手指短小,掌心布茧,应是时常干粗活之人。
林姝上下打量着他,戏班班主常年待在民间,身上应有一种市井气息,可眼前这位身形挺直,精神饱满,眼含精光,似是不俗。
“戏班主这是在干嘛?”林姝看着旁边热闹的场面问道。
戏班主无奈一笑解释:“大人莫怪,昨日夜里我这戏院儿闹鬼。今日便想着多叫些人冲冲晦气,我怕跟大家说了之后,无人敢来于是就给他们一些报酬。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前来,我一时间也有些惶恐。”说完,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戏班主昨日当真遇见鬼了。”
“这还能有假!昨日我是看得清清楚楚……”戏班头见林姝怀疑,瞪大眼睛一副心有余悸地跟她说完昨日的场景。
林姝看他如此笃定,想来是确定自己真遇见鬼了于是便对他说:“我们来赌一把如何?今日我跟现在戏院里的所有人都待在你这里做个见证。如果今日那鬼不来就只能说明你昨日见到的不是鬼,那你就要向大家解释你的戏院从未有过闹鬼一事。”
他听完有些犹豫像是为难,之后又下定决心同意了这把赌局。
赌局已定,林姝断定戏台闹鬼是戏班主自己闹出,案子明日就能破案。她跟英灵两人待在戏院里一直等到晚上。
夜半午时,打更的更夫路过戏院儿时,戏院还点着灯,屋内的一群人都盯着戏台上的帘子。
……
城郊,城隍庙。
午夜寂静,城隍庙地处城郊,少有人气,加之有雪覆盖,寒气冻人。
有一醉鬼浑身酒气,步子颠倒地自城西出城一路向前。他满脸通红,面露淫气,嘴巴不停地往外撅着。
“我的小乖乖,看我下次不亲坏你的小嘴儿。”
醉鬼今日在醉香楼喝完酒之后想摸着黑回家。但他心思不纯垂涎隔壁寡妇,想着女人便迷了路,竟出了城然后路过城隍庙就想着在里面将就一晚。
他踉踉跄跄地进了庙,不料腹下一紧,尿意来袭。
看这梅花开了满庭院,
上元佳节团团圆圆,
原来世间万般美好画面,
都抵不过今朝聚首,家人展颜。
……
又是一阵戏音传来,他撒着尿听着这曲儿,白日里虽听见过戏院闹鬼的事情,但偏偏他也是个不信鬼的人。
他大着胆子找了一圈,他也没什么发现。此时一面墙上也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也同昨日一般婀娜,妖艳。
醉鬼瞧见墙上的影子,发疯似地又把城隍庙翻了个底朝天,最终瞪着眼睛看着女影惊恐地跑了出去,一边跑嘴里还叫着:“有鬼,真有鬼。”
翌日辰时,烛台上的蜡烛已被燃尽,太阳的光照得屋内大亮。
林姝一群人昨晚一夜未睡,正如她所想,昨日那鬼并未出现。
“戏班主,昨日并未有鬼,想来前日你所看见的也并非是鬼。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
“记得,记得。”戏班主言语诚恳,但眼神躲闪,似是不愿向众人解释。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林姝决定自己向百姓揭开戏台闹鬼的真相。可这时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声音。
“林小姐,城郊城隍庙又闹鬼了。”
林姝憋回刚要出口的话,打开门询问了过程。之后她带着几个捕快找到那个醉鬼仔细问了他昨晚场景。可他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只说了是个女鬼还唱着戏。
醉鬼住在城西的一个小破房子里,屋内只有一张床和单薄的被褥。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文。
他穷得荒唐,有手有脚竟活成这样。不过近日他应该发了横财喝得起醉香楼一两银子一斤的醉仙露。酒香不易消散,尤其是这醉仙露更持留酒香。林姝在还未进屋之前便闻到了味道。
她并未声张,想来一个醉鬼嘴里也不会有什么清醒的话,他含糊说不清便证实心中所想。于是她留下一个捕快跟踪他。自己带着英灵驾着马车去了郊外城隍庙。
城隍庙位于京城郊外两山之间,四周都被树覆盖。由于远离繁华地带,所以渐渐被荒废,偶有路人进去歇脚。从外观上看还不算陈旧,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灰尘带点霉气的气味儿。
“小姐,我们来这里是查什么啊?”英灵捂着鼻子带着颤音问道。
林姝径直往里走随便看了四处的摆设,里面除了几座雕像再没有别的东西。这里有些破了,就连挂着的布上都有残缺。
她停下来对着英灵说:“我是断然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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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一事。先前戏班闹鬼我以为是戏班主无意所为,可现在又一起闹鬼事件起。我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有人作祟必留痕迹。戏院今日人多痕迹怕是早就没了,所以来这里看看是否能找到线索。”
“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放了那快石碑,还计划了闹鬼事件?”英灵的脑袋突然开了窍,随后又陷入更深的不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林姝微蹙着眉,突然,她明白了过来:“这几件事情皆对天子不利,看来要变天了。有人想要借这些事情烧一把火,可这人无论是谁,我们都惹不起。”她说话间将整个城隍庙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线索。
奇怪,怎么会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昨夜醉鬼进庙,屋内也留有一个人的脚印。
她觉得不应该于是又绕着城隍庙看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英灵也紧张起来着急地问林姝:“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不管此人是谁,我们只需要证明闹鬼为假。这样石碑上的文字不攻自破。现在见到鬼的只有两人,我们从戏班班主跟醉鬼身上入手。”林姝看了一眼英灵转身往外面走去,“快跟上,我们回去。”
马车行驶在小道上,刚刚还大亮的天突然被云遮盖暗了下来。林姝撩开帘布,黑云层层积聚看起来缩短了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压得人内心沉闷,四周除了马车行驶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串声音。
林姝竖耳仔细听,声音似马蹄。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她猛地想起附近多山匪。
“英灵,再快些,须得在下雨之前赶回城。”
“好的,小……吁。”英灵话未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林姝一个踉跄往前倾,待她平稳下来之后连忙出去,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刀骑着马站在马车前。英灵已被人迷晕掳上了马。
“我是朝廷官员,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了她。”林姝亮明身份用以威慑。
可为首的非但不怕反而笑着调侃道:“兄弟们听见了吗?这俩小娘们是朝廷的,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还不快动手。”
话一落下,林姝还来不及反应,马上就有一人飞上马车用布捂着她的嘴,不一会儿她的身子就软了下去然后被人扛在马背上。
林姝眼神迷离,精神涣散,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觉得马好像停了下来,随后听见有人叫喊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她的身边好像站了一个人,一股清香传来让她舒服不少。
好香,为何感觉有人在瞧我。
她使完最后一丝力气转头往旁边一看,朦胧间看见一个男人的模样,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翌日辰时。林姝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精致的床帘,淡雅的颜色,上面还有些花纹。她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身上的衣裳,完整无遗。
随后她侧脸一瞧,香炉里正升起一缕白色的烟,还是一股清香,屋内摆设精巧,所用之物都是上好的梨木,有一些甚至超出她的眼界。
她从房里出去,摸索着府邸的格局。这个府邸比林府大了很大倍,其中陈设更是比林府别致得多,定不是普通人家。
绕过一个小院,她到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院里房间比别处多了些装饰,庭院中的石桌上摆放了一副棋,周围则种满了君子竹。
想必这是主家的屋子,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林姝在心里嘀咕。这时门开了,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她躲到一旁觉得出来的人很熟悉,再仔细一看竟是那戏班班主。
他为何出现在这里?
林姝好奇,等人走远她想跟上去,可不想响起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3. 有戏台闹鬼 下篇
“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一个丫鬟瞧见院儿里有个身影行事奇怪喊了一声。
林姝预料不到被人发现,变了神色。她慌张地说道:“我来找我的同伴,不想迷路了。”
那丫鬟向她靠近并仔细辨认了一番,道:“你是昨日被王爷救回来的那位姑娘吧!另外一位姑娘就睡你隔壁。”
昨日!林姝不想自己一觉醒来竟然到了期限的最后一日。她犹如被打了一记霹雳不知该如何是好,线索就像遗珠一样难寻。
“发生什么事情了?”屋内传出温润的男声,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
“奴婢参见沈六王爷!”丫鬟朝着男人行了一个礼并得到他的示意退下。
沈六王爷?难道是沈卿回?林姝看着站在屋内的人,他穿了一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脚踩墨色祥纹皂靴,腰间围着玄青缠枝纹宽腰带,头顶别着浅云莲花冠。
沈卿回原是太子,但是先皇突然暴毙,临死前却废他太子之位改立当今天子。
“你还好吧?昨日我打猎,刚好遇见你被山匪掳走。我救了你还有你身边的那位姑娘”。
丹凤眼,半月眉,鼻梁高挺唇色桃红……林姝打量着他未及时接话,待她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个礼谢道:“我已无大碍,多谢王爷所救。今日我尚有事情处理,得闲之后定会亲自上府再次感谢。”所剩时间不多,她不能再耽搁,说完,便微红着脸叫上英灵离开。
王府在城东离刑部不远,林姝到了刑部之后,首先找了昨日的捕快。
据捕快回忆,昨日林姝离开后,那醉鬼果然再次去了醉香楼,在醉香楼喝完酒之后便去见了一个人,戏班班主!
捕快亲眼看见戏班主塞给他一袋子钱。得钱之后的醉鬼再次返回醉香楼,直到亥正才回家。
戏班主有问题,可今日一早在王府见过他,难道跟沈卿回也有关系?林姝听完之后心中撬不定注意。
如若真的跟沈卿回有关系,昨日他才救了自己。更何况以他王爷的身份自己拿他也无可奈何。
“去将那醉鬼带到刑部来。”林姝稍加迟疑之后便决定先以那醉鬼为突破口。
一刻钟之后,醉鬼已经出现在刑部。他躺在地上,精神恍惚,身上依旧是醉仙露的味道,但过于浓烈,熏得林姝得掩住鼻子。
“去给他拿醒酒汤来。”刑部的醒酒汤通过特殊调制,再醉的酒鬼都能恢复神智。
一碗汤下肚再等上一刻钟,醉鬼已恢复个七七八八。
“听说你前日晚上路过城隍庙的时候遇见鬼了?那鬼长什么样?”林姝对着他问。
他坐在地上眼神清澈,懵懂地四处看了看,最后盯着林姝不知她在问什么。
“去拿冷水来,看来他还不够清醒。”现在已经午时,林姝自知时间紧迫,所以拿出激他的法子。
捕快很快拿来一盆冷水浇在他的身上。他惊叫着趴地躲避。
林姝再次走到他的身边一字一句地问出:“这里是刑部,我再问你一遍前日晚上你路过城隍庙的时候遇见鬼了?那鬼长什么样?”
醉鬼踹着粗气,使劲想让自己平复下来。他听清林姝的话之后趴下跪着大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鬼,鬼……”他抬起头看着林姝,两只眼睛转着圈努力回想鬼的模样:“鬼长得漂亮,是个女的,在跳舞……大人饶命啊,大人。”
“你是记不得了还是本身你就没有看见鬼!”林姝大声质问。竟然有人作祟必留痕迹,如果没有痕迹那就是空口白牙胡诌。
见被戳穿,醉鬼趴在地上不再接话。他抖着身体埋着脸。
林姝看着他颤动的背影又继续逼问:“你本穷鬼,又无生计,但却喝得起醉香楼的醉仙露。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醉鬼还是不语。
“昨日申时你去见了谁?回答我。”
“大人,饶命啊!是一个男的前日拿着银子和酒找到我让我散布自己见到鬼的消息。他还说醉仙楼的醉仙露是难得的好酒,事成之后还会给我一大笔钱。大人饶命啊,大人。”醉鬼见事情败露不再隐藏,哆哆嗦嗦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林姝拿出戏班主的画像让他辨认,结果真是他。
“放心,明日堂上你只需将实情说出来,顶多受牢狱之灾,过不了几年你就可以出来。如果你不将实情说出来,到时候可是脑袋不保。”
醉鬼惜命将头点成拨浪鼓。
为了防止出意外,林姝不得不恐吓他,然后就将他随便安排进刑部的一个房间里派人看管起来。
“小姐,不好了,外面百姓又在议论新的东西了。”英灵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屋,浑身热气。
林姝刚坐下就又听见她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她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小口等待着英灵开口。
“小姐,外面百姓都在谈论先皇之死呢。”英灵靠近林姝压低声音。
先皇于一年前突然暴毙。当时怀疑先皇之死的正是太子沈卿回,不过他当时早已被废。而且此事知道的人只有零星几人,我父也是偶然得知。
看来真与沈卿回有关,石碑,闹鬼都与他有关。戏班主是他的人,明日堂审他定不会将沈卿回供出来。
就算有了醉鬼的指认,大概他会将闹鬼之事承担下来。如果他能将此事担下倒是极好的。林姝琢磨着,但马上又想到漏洞。
他为何要让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醉鬼去做这件事情?如果全换成心腹之人,他们会死死咬住闹鬼一说,这样一来就算是我爹恐怕也会栽在上面。
“小姐,小姐。”
林姝想得入神,英灵叫了几声都没有听见,直到手肘晃了几下。
“怎么了?”
“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情有瑕疵罢了。”
“小姐,这是最后一天了。我们不仅没证明闹鬼为假,百姓讨论得更甚了。看来我们活在这世上的运气已经没了,明日就等着被皇上处置吧。”英灵似泄气般坐在凳子上。
方才审讯醉鬼时,她不在所以还不知道真相。林姝看着她安慰道:“我想我们的运气还是有的,那个醉鬼已经承认他是受戏班主的指使,闹鬼本是他信口胡诌的。”
“真的吗?”英灵打起精神,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看着林姝。
“当然。”
林姝肯定的回答让她更来了劲:“那我们何时出发去抓戏班主?”
“不急,等明日去抓他也不晚。”
“为何等到明日?”
林姝并未向她解释。明日去只是让他不要有所察觉,如若今日便戳穿他让他有了应对之策,那她们活着的运气便真的没有了。
第四日午时,宫里来的公公准时进了刑部。
“林小姐,三日已到,咱家替皇上来寻结果来了。”语罢,他掏出怀里的手帕,翘着兰花指,擦了擦嘴角的唾沫。
林姝对着他行了礼,道:“公公请随我来。”林姝将他引到公堂之上坐下。
“带戏班主和那醉鬼。”她一声令下,两人就被带到了公堂。
“大人饶命啊!就是这个人。”醉鬼一进公堂,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然后指着旁边的戏班主说:“他找到我并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说自己看得鬼了。大人饶命啊,我再也不财迷心窍了。请大人饶过我。”
咚。一记重响,公堂之上尽是他的磕头声。
“戏班主,你可有话要讲?”林姝盯着他问道。
原本以为他会试着为自己脱罪,可没想到他竟然也一下子跪了下去:“大人,我错了。我刚来京城,店里没什么客人,所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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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闹鬼一事。然后我再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让更多人知道我这戏院。原本我打算再过个一天时间就找一个道士,可没想到竟会引来大祸啊。”
他当真将此事揽在身上。林姝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你说你想让更多人知道你这戏院儿,那为什么你要让他去城隍庙闹鬼?”一旁的公公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林姝当头一棒竟忘了这一点。
“回大人的话,我们就是约好到我的戏院里来。那天晚上林大人在我的戏院儿里,我打算让这个醉鬼从我的后院进来说闹鬼,好让林大人相信我说的话。可是我等了他好久都不见人,直到第二日我才知道他竟然去了城隍庙。许是他喝醉了酒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戏班主接过话,口齿清晰,气质丝毫不惧。
醉鬼在一旁回想着细节,但始终想不起来只能应和。
林姝倒觉得这说辞是现编的,醉鬼本来就是去的城隍庙。这套说辞不过是为了应付刚刚的问题。
“当真如此?”那公公站起来显然不信,提高音量尖锐地向地上的人吼道。
“当真如此,请大人饶命。”戏班主向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伏地竟抽泣起来。
公公意识到自己失态,碍于形象于是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头发对林姝说:“林小姐,竟然事情已经查出来了,那么他们就交由你处置好了。咱家得回宫复命了。”
离开皇宫之前,皇帝对他说过须得尽快结案,堵住百姓悠悠众口。他料到地上的人会将此事揽下于是作罢。
“是,公公,他们虽无心但却扰乱民心,就罚他们一年牢狱可好。”仙人斗法,百姓遭殃。虽都听命于人,但乱传神鬼之事引起朝野动荡得罚。
“就依林小姐所言。”
“来人,全城发告示,告知百姓闹鬼一事真相,让他们不得再讨论。”
“是。”
刑部告示一经发出不过一日,城内百姓便不再议论。一夜之间,所有流言皆消失,就连黄河暴雨也停了下来。
湖面已然恢复平静。
城东,沈王府。
一个身穿墨色袍子的男人揣着剑敲门走进一个房间。
“王爷,刘老爷子被罚牢狱一年。”
沈卿回拿着笔正在书案前练字儿,是一个“姝”字儿。他的笔力浑厚,一笔一划都刚健有力。
“等圣旨下来就把他从刑部地牢里救出来。”
“是。”男人回答得很恭敬,随后又犹豫地开口:“王爷真的要选那个女人,之前还假扮山匪救她。新皇不过才登基一年,我们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要名正言顺地拿回皇位,查清先皇的死是锦上添花,可以让他被天下人唾弃。她刑部尚书之女的身份可以很好的帮我查案。”
“她会帮我们吗?王爷可是相当于救了她两次。我们费劲将那石碑沉入黄河,然后再将此事和先皇之死散布出去,到头来却将这事以最快速度压下。闹鬼的事情明明可以做得让人找不到漏洞,可王爷偏偏让刘老爷子花钱找一个醉鬼,昨日还让刘老爷子认罪。”
沈卿回写完一张又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纸,然后在纸上写着同一个字儿:“做人知恩图报是戏本里的佳话,你猜猜林小姐是这样的人吗?慕池。”
慕池思考着沈卿回的话,一点信任林姝的想法也没有。
沈卿回继续说道:“如果她不同意帮我查案,我有的是方法让她同意。无论如何她都躲不过我的掌心,再说恐怕她已经猜到是我所为。对了,宫里面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下一个圆月,宫内必然发生命案。”
沈卿回听完满意地露出一个好看的笑,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之内。纸上的字还剩下最后一笔,他笔尖用力,墨汁便将纸渗透。
4. 借尸还魂 上一篇
二十年前,城郊乱葬岗。
残月在空中显现,透出朦胧的光。一棵高十丈的海松有着冲天之势,想要直达云霄。
嘎嘎,嘎嘎。乌鸦站在它侧延出的一绺枝丫上随意跳动喊叫。
咚。
地下传来响动,惊起鸟群一片。
“累死我了,这人太重,要不是大人吩咐一定将此人带到乱葬岗埋了。我半道上就将他扔了。”
林子里有两个穿着仆人服饰的男人把一个裹着往生被的人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弹起一些尘土。
“别埋怨了,这地方挺渗人的,还是快点挖好将他埋了吧。”两人拿起工具打算在地上挖一个坑。
“这人是谁啊?竟然惹得大人在新婚之夜将其乱棍打死。”
“谁知道呢?还是快挖吧,等一会……”
簌簌。
“谁在哪儿?”一旁的林子里有东西在动。两人惊着停下来,忌惮得喊出口。
无人回应,也无东西再动。见此情形,两个人不再多说一句而是埋头卯足了劲儿挖坑。
一刻钟之后,坑已挖好。二人合力将地上的人扔了下去,然后回土埋好。
待两人走后,林子恢复平静。
簌簌,咕咕咕。
之前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出来一只小兔子。它在新翻的土上动着鼻子嗅来嗅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坑的一角好似有什么动静。它微微隆起,不一会儿,一只手便从土里冲了出来。
一只手,两只手,头,身子,最后是脚,刚刚死去的人从土里爬了出来,他活了。
散落的头发,脏乱不堪的身体,他浑身泥垢地在地上爬行,看不清脸上神情。
“哈哈哈,天不绝我。狗男女杀我不够,竟还做出将人乱棍打死之事。如今我借了这副躯体定要你们偿还代价。”
……
二十年后,京城林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林义海之女破案有功,朕念其父身体欠佳无法再任刑部尚书一职,破许林姝担任父职,钦此!”
宫里的公公来宣旨时林姝正坐屋内品茶,戏台闹鬼一案距今已经过去七日。林义海的病情稍有好转。
时值二月,气温冻人,前一日才下过雨的天儿今日还是阴闷。她吩咐英灵燃起炉火,然后烧上一壶热水。
温杯,放茶……林姝端坐在书案前做着一成套泡茶的动作。
英灵平时虽大咧,但是林姝泡茶时她最安静。水从壶里出来时便带着暖意然后升起白色如烟雾般的水汽,她看着林姝笋尖似玉的手被沁得越发水润。
林姝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长裙,群面上点缀着白色花纹,衣襟四周刺有锦纹并用以珍珠装饰。乌发似墨垂直腰间,半挽发髻缠以星蓝素色盘花发带。
她长了一张鹅蛋脸,柳叶眉,眼角下方挂了一颗美人痣,淡粉的胭脂涂在脸上,银朱色的口脂衬得她越发俏丽。
小姐还真是好看!一句感叹由衷得蹦了出来。
林姝一杯茶刚喝下,管家就又从外面进来通报。她放下手里的茶具出去跪在地上,等圣旨读完后又双手接住。
“小姐,你真的要接下这个圣旨。”宣旨的公公走了,英灵泛起担忧。自从上次戏台闹鬼之后,她便觉得这查案干着有危险。
林姝并不担心危险,反倒心中欣喜,接下圣旨只是满足她之期望。可英灵一脸愁色,她看着安慰道:“傻丫头,你以为我不接就可以了吗?不接可是抗旨,是要杀头的。”
英灵每次都会被她唬住,这次也不例外,听她说完便不再接话但又一副不甘的模样像是吃了哑巴亏。
“小姐,门外王大人府上的仆人求见。”大门外传来洪亮的声音,随即府上的仆人就带着一个人进到府内。
林姝往门外一看,那个仆人走到她跟前举起双手,一份喜帖就明晃晃地让她瞧见。她接了下来,仆人给完帖子就出了府赶着去下一家。
恭贺元夜,仲春见喜。本月廿七,良辰吉日。小女芙蓉,花烛之乐,邀约各位共赴。林义海敬启。
礼部王大人的女儿王芙蓉过几日就要成亲,遂送来这帖子。
林姝将帖子拿给父亲顺带将刑部尚书一事告诉他。林义海嘱托她万事小心并让她到时将府上珍藏的画作带去祝贺。
过了几日,到了时候。林姝出门时看了一眼老黄历:正月廿七,宜嫁娶。
王府外,唢呐响震天。林姝下了马车就看见王大人站在府外迎客。他气质亲人令她觉得父亲说他为人和善不假。
“小姐,这成亲不都应该将新娘子接到新郎府上吗?怎么这在新娘子府上成亲啊?”
府内,红绸结彩,热闹非凡。林姝给完贺礼就进到王府内。
此刻已经过了新娘出门吉时,方才又听见下人说姑爷在府上,英灵才不解。不过林姝也未与王家女交好,自是不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王家姑爷据说是入赘。”
林姝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她一回头,来人正是沈卿回。
沈卿回今日打扮清秀,显出儒雅之气。
“拜见王爷。”主仆二人同时向他行礼。
沈卿回笑了笑示意二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来的路上听别人闲聊得知,王家姑爷是个穷书生,家境比不上王府所以入赘。”
“多谢王爷告知。”林姝再次恭敬地向他作揖,脸上没有表情。碍于之前的事情和他的身份,林姝有必要同他保持距离。
沈卿回看着刻意疏离自己的女人稍微觉得她有些不识趣于是也想要故意说道一番:“林小姐可知道说话算话,知恩图报八个字。”
“单说这八个字我自是知道,但就是不知道王爷因何跟我说这八个字。”林姝知晓他为何这样问,也知晓自己与他保持距离的行为触犯到他。可是大庭广众之后,他奈何不了自己于是大了些胆子。
“林小姐还真的是忘性大,前些日子我还救了你,你那时说等你得闲了必定会登门感谢。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果真良好的品行只存在于话本上。”
沈卿回的话里颇有讥讽之意。林姝听完略显尴尬,绯色只一瞬就爬上她的脸:“王爷大人有大量,救我这个小女子只会显了王爷的本事。不过近日确实抽不开身,没有登门道谢还望王爷恕罪。”
她原本想着与他再无瓜葛,所以也没想着守诺,不想今日却遇见他。不过他毕竟是王爷,自己自然要哄着,不能太逾矩。
沈卿回看她的模样不打算再进一步,顺着她的话接了下来:“想来也是,林小姐接替了父亲的职位这几日必定是在处理公务。看来是我不近人情了没有想着林大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说完,他向林姝靠过去故意与她亲近。
又一阵清香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林姝赶紧向后退一步,脸上绯色更甚:“王爷说笑了。改天我一定登门道谢,今日热闹,我就不和王爷说笑了,免得让人误会。”
沈卿回看着林姝快步离开的背影,神色深沉。他发觉她对自己有了生疏之心,须得慢慢来。
离开沈卿回的林姝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歇着。府里人多嘈杂,她周围并不安生。
“欸,你说得是真的吗?这王夫人以前竟是风尘女子。”
“当然,这还有假。”
离林姝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女子压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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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她们自以为的悄悄话。
林姝看着两人,想着应是哪家小姐。她们穿着华丽,皮肤白嫩,周身也没有伺候人的憋屈气质。
巧的是,她们嘴里的王夫人也在不远处招呼着进府的客人。
“哟,王夫人您可是越来越美了。瞧您这模样,女儿都嫁人了还这么水灵灵的。哪像我啊都老了。”迎面向她走来一位贵妇人,她声音爽朗,身上带的东西也不菲。
王夫人确实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对眼睛,媚眼含情,最适合勾男人的心。“瞧您说的,我也老了再也不似从前。”她害羞得回应夸她之人,言语中尽是对以前的怀念。
虽说她上了年纪,容貌不似以前,但林姝却觉得她的气质娇媚比得过在场所有女子。
“她既是风尘女子王大人也不嫌弃,可见他对她用情至深啊。”
“谁说不是呢?我还听说这王夫人在嫁给王大人之前是有夫君的。可是她那夫君孱弱,没过多久便死了。王夫人也是个重情的女子,即便与王大人情投意合,但也为亡夫守寡三年。”
府内无聊,林姝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们的谈话。她需要在府上待到晚上用完饭之后才回家,不过还好这种场面人多,可以听见平时听不到的东西。
到了晚上酉正,林姝用完饭打算回府。离她不远的新郎官此刻正在被人罚吃酒,场面闹哄哄的。
沈卿回坐在一旁跟其他人寒暄。林姝有好几次将要与他视线交汇,但都躲了过去。
“英灵,我们回去吧。”她叫上身后的人打算离开。走了几步,她看见一个婢女慌张地凑到王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王夫人诧异的神情里边带着不解,之后带着婢女离开。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吧,这与我没有太大关系,还是尽快回府得好。
林姝想着就加快了步子,可没想到刚要出府,便听见一声尖叫传来。
“杀人了,杀人了!我的儿啊,老爷快来啊。”
王夫人的声音从内宅传来,随即一个婢女惊恐地跑到前院:“老爷,出事了。小姐她死了。”
王夫人的尖叫本来就让活跃的气氛变得安静,加之婢女前来通报,大家都变了表情,从喜悦之色到难以言说,
林姝身为刑部尚书有命案发生,自是不能离开应当守职,于是折回跟着王大人就进了内院。其他人预料事情不好纷纷离开,除了沈卿回。
新郎官早喝得烂醉,躺在地上并不知今夕几何。
沈卿回低头看了一眼他,眼底带着稍许不屑,然后也跟着去了内院。
王夫人的哭声凄惨嘶哑。林姝听着都有些动容,红事变白事任谁都不好受。
再走一段距离看见了一个大开的门,林姝一进去便看见王夫人抱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嘴角淌血,肚子上面插了一把刀。而且房内凌乱,似是有争斗的痕迹。
啪。
“不是让你看着小姐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大人瞪着眼睛,带着怒气,一巴掌将方才通报的婢女打倒在地上。
婢女捂着自己被打得发肿的脸,着急地跪在地上求饶:“老爷,饶命啊!小姐说她饿了。我就去厨房吩咐他们做点小姐爱吃的,回来就发现小姐躺在了地上。老爷,饶命啊!”
王大人并未听婢女的解释而是上前一脚将婢女踹倒,然后看着房间内所有的人像是在找什么。他的眼底含着狠意,似要把人撕碎。
“你,肯定是你,是你害了我儿。你跟那个穷书生一起合伙诓骗我家芙蓉,就是你杀了她。”
王大人吼着将目光定在人群中的一个人,面色狰狞,然后将她揪出来又将她踢倒在地。
5. 借尸还魂 上二篇
“啊。”
一个女子吃痛捂住被踢之处倒在地上。她向来娇弱又受不得委屈,今日被羞辱但又清楚自己的斤两,只能含恨看着踢她之人。
王大人受不了那双仇视的眼睛,觉得被一个女人这样瞧着失了体统于是又使劲朝着她肚子踢一脚。
她再次痛叫一声。这一脚将她的傲气折断,眼泪一下子聚集上来在她的眼眶之中打转,最终涌了出来。
“来人,将这毒妇拉出去乱棍打死。”王大人猩红着眼,指着地上的人嘶吼道。
“不可!”林姝上前阻止:“还没有证据证明王小姐为她所杀怎么能下定论将人打死。再说就算王小姐确为她杀,王大人也没有权力滥用私刑,得交由刑部。”
语毕,王大人便难以置信得看着她,从未有人敢这般语气同他讲话。他气发笑得咧开嘴:“你是从哪家出来的未见过世面的小姐,今日死得是我的女儿,我还不能将这害死我女儿之人弄死,真是可笑。”
他的声音极大,震得林姝的耳膜都有反应,不过她并不惧反而有一股浩气。
“来人,将这个拖出去乱棍打死。”此话又响起一遍。
顷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姝指着她语气平淡地说:“将她也拖出去,别打死了,也算替她爹娘教导一番。”
“你放肆,我们小姐可是刑部尚书,论官阶还比你高一阶。我年龄虽小但也算什么笑话都听说了,哪有小官办大官的道理。”英灵憋着气全发泄了出来,一个侧身到林姝跟前将她护在身后。她是万万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小姐的。
林姝站在英灵身后,眼神傲慢地看着眼前气息稍降的人。
知道林姝的身份后,王大人虽不再叫人将林姝拖下去,但眼底瞧她却又多了几丝轻蔑:“今日我可以不动你,但这个女人。”他指着地上的人,“我今日必须将她打死,谁敢阻拦,下场同她一样。”
“不行,既然王大人觉得她是凶手,那么理应由我带回刑部。”林姝不退让,恰好此时旁边响起应和的声音。
“我也觉得应当带回刑部。”
姓王的上头可是有人儿的,只要那人还在,朝堂上的大多数官他都可以不惧,除了皇亲国戚。今日想了一天要怎么才能让她对自己放下心思,眼下这时候怎么不算天赐的机会。
沈卿回内心窃喜但表面严肃势必站在林姝这一边:“如果我要阻止王大人,大人是不是也要将我乱棍打死啊。我觉得林大人说得对,竟然是命案就得交由刑部探查。王大人私下动刑,可是违法了。”
林姝嗯了一声,沈卿回虽然被废但终究还是个王爷,他说的话自然好使多了。
“王爷想要出头,我自然不敢忤逆。我给你五天时间,如果你不能将这件事情查清楚,到时候不仅这毒妇要死,我还要上书皇上夺你官职。等你落到我的手上我便让你后悔今日这般。”
他的神情并不好看,脸上冒出青筋像是暗自发力。沈卿回虽然是废太子,但好歹沾了点皇血。眼下缓住局面,等人一走这府上还是他说了算。
接下来,林姝清了房间内的所有人并让英灵带着被踢女子下去修整。她要验尸。
尸体平躺下来,然后林姝褪去她身上喜服露出嫩白的皮肤。死者全身没有淤青,唯一的伤口便在腹部。
她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头,口,指甲之后得出结论:腹部的刀伤应是致命伤,她被一刀毙命。
随后她查看了死者鞋底并未沾上其他东西。这说明她没有外出就是死在这个房间。
房间内的烛台倒在地上已经冷却,凳子滚到其他角落,梳妆台上的首饰有一部分也落在地上,想必死者有挣扎。而且这些首饰都由金子制造,没有消失说明凶手不求财。
林姝还注意到桌上放了一个碗,但是碗里并没有东西,只有底部留下一丁点痕迹。
她拿起来闻了一下,一股药味。
这个房间里面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信息。死者的房间在内院,若是平时,寻常人家肯定是不能进来。可今日死者大婚,难免会混进来一些闲杂人等。
更何况新娘的房间本就比其他房间更惹人眼,歹人进到内院根本不需要费力便可以轻松瞧见。
先去问问府上仆人是否有看见可疑之人。
林姝打开门想去找府上管家。
英灵和沈卿回看见她出来走了过去。
“小姐可有发现?”英灵问道。
林姝摇了摇头说道:“先去找府上管家让他将仆人全都召集起来问问他们是否看见可疑之人。”
“小姐,方才王爷已经问过了。他们都没有发现,就连一直守在新娘房门口的婢女也说没什么可疑之人。”沈卿回不傻自然是想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方才他看林姝的气势,这性子倒是烈了点,想来硬的让她帮他查案必定不通。
林姝朝英灵身后看了一眼,沈卿回慵懒得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闪着水光。
“我们去找刚才那人。”
英灵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在前方带路。
沈卿回跟在后面抹开一缕得逞的笑,他知道猎物即将落入圈套。
“莫姑娘,可以进来吗?”来到莫桑门前,英灵拍了几下门朝里问道。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开口让人进去。
莫桑坐在桌边,眼里还挂着泪,看起来实在让人疼爱。林姝三人一进去,她便用手轻拂。
“莫姑娘,你还好吧?”林姝开口。
莫桑点了点头,一颗泪划过她的玉面:“方才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我只是依法而言。如果你真的是杀害新娘的凶手,我照样会将你送进刑部大牢。”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她。”莫桑闻言,惨淡的小脸显得十分坚定,不像假话:“大人想问我什么,我定会如实回答。”
“你跟新郎是什么关系?”王大人刚才嘴里所说,林姝察觉两人关系不寻常。
她的话让莫桑垂目,忧郁随即覆盖:“我是她发妻。”
林姝与英灵同时失了色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是这种关系。
沈卿回则淡然,他撇了莫桑一眼,眼底又多了几分嫌意。他也没想到那位新姑爷竟是如此人才,不仅吃软饭还丢弃发妻。
“几年前,我与他结为夫妻,本是真心跟他过日子。可没想到他竟然勾搭上王家小姐还想休了我。我自是不同意于是在王府闹了一宿,最终他们威胁我如果想要留下来,只能在府上当仆人给小姐做牛做马伺候他们。”
“如此侮辱人,怎能同意?”英灵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满。林姝默默地认同她的话。
莫桑闭上眼睛,一副痛苦的模样:“可是我爱他,我不想放弃他,我留在府上就是想要他日日想起我。”她撩起衣袖,胳膊上的伤疤赫然显露出来:“只要我每次出现在他面对,他都会对我打骂。可那又怎样,只要能见到他,我都忍。”
莫桑之爱,英灵无法苟同,就连英灵也接不下话。
“今日可有见过行踪诡异之人?”
深陷爱情的女子是不会因其他人说什么就放弃,林姝深知这一点于是接着问。
“没有。不过王芙蓉死了或许是王夫人得罪过什么人,所以有仇人上门寻仇来了。”
“为何这样说?”
“我在府上的这段时间,经常看见一个花匠看着王夫人。那眼神深不见底,充满恨意。”
“花匠长什么样?”
莫桑又陷入沉思,然后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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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道:“他长得有些奇怪,总觉得他的脸每天都在变但又确实是他”
莫桑的描述反而让林姝摸不着,眼看天越发黑,已经到了亥末。
她须得回去,不然爹爹会担心。
“明日我会再到府上来,然后叫管家把府上仆人都叫来,到时你同我去辨认可好?”
“好。”
林姝说完便离开王府坐上马车打算回家。沈卿回以自己没有马车为由要与林姝一起。
“林小姐,今日场面我这身份还好用吧?”两人相对而坐,沈卿回看着林姝柔和地问道。
“王爷想说什么便说,不用这么七拐八拐的。”林姝猜想他话里有话。
沈卿回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绕弯子:“竟然林小姐觉得有用,那以后查案带上我可好。”
林姝拒绝,虽说他的身份好用,但稍不注意自己便要陷入深渊。
沈卿回被拒绝,也不恼。他随意地换了坐姿在心里嘀咕:以后便跟着她了,她就算现在不同意,烦了,厌了总会同意。若是对她发狠她定会挣脱。
林姝见他一人占了半个马车,屁股往外挪了挪,不再与他说话。两人之后一路无言。
王府。
林姝走后,莫桑屋子里就闯进来一群人。他们不顾她的叫喊将她拖出房门。
王大人正站在门口,兀鹫一般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刚刚你分明答应了林大人不杀我,你这又是做什么?”
不安,慌乱占据了她的心。
“林大人,哪个林大人?我今日可没叫过谁林大人。快把她拖出去打死。”擅于伪装的人撕下面具终于露出了獠牙,王温之冷眼看着仆人将莫桑拖至长木凳上。
“你本该早就死了,我原本想喜宴之后随便找个由头将你卖了。可如今你却杀了我儿,你该死。”
“我,我,没有。”
一下、两下、三下……她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求饶声,一连串惨叫连绵不绝。
仆人的手劲儿足,不一会儿她的屁股便炸开了花。鲜艳的血从凳子上流下,莫桑的叫声越来越低沉,直到咽气。
“去把姑爷抬过来。”
王温之见此情形,一声令下,几个仆人便走到前院将躺在地上睡得踏实的男人抬来。随后,又泼他几盆凉水。
他被激起几分意识,缓缓地睁开眼睛,王温之就站在他的上面。
“岳父大人,发生什么事了?”他颤栗地拖着身体跪在地上,一把抱住王温之的腿,稍有呕意。
王温之厌恶地将他踢开,退后几步,示意旁边的人将他凑到莫桑面前。
莫桑的脸渗着汗水惨白如雪,毫无生气,明眼人一看便知已是死人。
他的酒意还未散尽,被仆人按着精神迷离。等他清醒过来后,吓得竟多出平时一倍的力气从两个仆人手中挣脱出去。
“岳父大人,我跟她真的再没有瓜葛。我对芙蓉的心是真的啊,我爱芙蓉。她还怀了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对她们母女的。”他又上前抱住王温之的腿害怕极了然后指着尸身未寒的莫桑骂道:“这个女人早该死了,岳父大人做得对。”
王温之听不得别人再提芙蓉一句,每听到一声他的心就似刀割般疼:“将他带下去处理干净,我不想再在这府里看见他。”
“不,不,不要岳父大人,饶了我,饶了我……”
几个时辰之后,原本一片大红的王府全都挂上了白绸,喜庆的唢呐也变得悲泣。几个仆人此时从后院运出一件东西。他们驾着马车来到城外一处荒处然后将那件东西随手扔了下去。
几分钟后,草丛里出来几只野狗。它们嗅着那东西咬开袋子然后开始各自争抢。
6. 借尸还魂 中一篇
翌日辰时,林姝按时出门坐上马车来到王府,不料一下车便看见沈卿回在王府外候着。
一袭紫衣,高挽发髻,走起路来拂起环佩响动。“可真是巧了,我前脚刚下马车,林大人就到了。”沈卿回今日又换了一身衣裳,今日这套衣裳虽沉稳但却衬得他少年气。
林姝瞧见他之后稍有意外,随后敛色一边进府一边说道:“王爷还真是好赖话不听,昨日我明明拒绝你了,为何今日还巴巴地凑上来。”
“谁说我巴巴地凑上来了,这王府是你家的就你来得我来不得。再说就算是你家以本王的身份也是想去就去。”
沈卿回拿身份噎她。他堂堂七尺男儿是不会承认自己跟着一个女人,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林姝垂帘斜眼撇了一眼,已是没词儿。
王府内,一改昨日气氛。今日天气虽好但都抵不过府上众人的压抑,阴沉。
王芙蓉的棺椁就停在前院惹眼的地方,王夫人一身白衣跪在地上低头流泪。仅一夜,她面容已经憔悴。
林姝三人前去安慰一番便直奔莫桑住处。
莫桑的房门半掩未关,林姝看见门缝推开进入,但不见其人。
她昨日关注尽在莫桑身上,今日才仔细看了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整洁,干净如镜。可唯独桌上茶碗侧倾,实在扎眼,且茶水消逝留下一滩茶渍。
“小姐,莫姑娘不在屋内,想必是出去了。我们要在屋内等她吗?”英灵看没人朝林姝问道。
林姝无话径直走向床榻。
床榻整洁,有几层被褥叠放。她先用手在床上感触,再伸手进被褥,都是凉的。
这莫姑娘应是一个整洁之人,怎会放任茶杯随意倒放。按理来说,容睡之处不应该没有温度。这么凉像是昨夜无人在这床榻之上。
林姝起疑,手再次伸进被褥之中,温度依旧刺手。她挪动了几下一番探查。
沈卿回看着她的动作已猜到她的用意,想必是这莫姑娘昨夜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回来。
突然,他看见林姝闪起异样,什么东西被她从被子里拿出。他凑近一看,一把刀鞘和一件带血的衣服。
他认得这刀鞘,刀鞘的尺寸和纹路跟插进新娘的那把刀柄一样,显然它们是一对。
林姝也意识到这点。她展开那件带血的衣服,衣服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上面的血迹也像是被擦拭留下。
难道莫桑真是杀害王芙蓉的凶手?
林姝刚想着却又像被榔头敲打想起昨日那把凶器并未带走。她想要证实这把刀鞘是否和插入新娘的那把相合,于是匆匆出去,没走几步就遇见王芙蓉身边的婢女。
她拦住那婢女并问她:“杀害你家小姐的那把凶器是否还在?”
沈卿回转着溜黑的眼珠不解她为何离开,跟上去便发现她正同人讲话。
“那把刀还在小姐房间。”婢女回道。
“你家小姐生前是病了吗?”昨日林姝瞧见桌上有药碗,多嘴一问。
“我家小姐怀有身孕,需要每日服用安胎的汤药。昨日我还来不及端给小姐就……”
王芙蓉对婢女想是不错,说起她时婢女还会动容。
“那小姐与莫姑娘关系如何?”
“极好的!小姐待莫姑娘比其他人都要好。当初与姑爷在一起时,小姐还不知已有莫姑娘。后来知道了,想与姑爷断了却怀了孩子。莫姑娘来府上闹时,老爷原想找人将她处理了,是小姐保了下来,还让她在府上待着。”
说到两人关系,她急躁似有不平想要证明。昨夜观莫姑娘好似两人关系并不像这般。
“莫姑娘去了什么地方?今日房里怎么不见人?”林姝再问。
婢女顿然支吾,俯首,不敢正眼瞧人,两只手还攥住衣服使劲揉捏:“不,不知。”
婢女不愿回答,林姝多了一份疑虑:难道出事了?
沈卿回听完不顾几人,踏着步子越过林姝去了王芙蓉的房间。他的速度快,林姝二人落下他一大截。
等二人到了房间,只见沈卿回手里拿着刚才在房柱上撤下的一块布,跟那件血衣刚好吻合。
林姝捡起地上的刀插入刀鞘,也正是同一把。
“莫桑真是凶手。”英灵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林姝看着两件东西也将矛头指向莫桑,毕竟她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几人在房内斟酌,屋外走过两个婢女。
“昨晚上你听见了吗?那声音真是凄惨。”
“被人活活打死能不惨吗?那地上现在还有血迹呢!小姐待莫姑娘也不薄,她真是杀害小姐的凶手吗?”
“谁知道呢?今日你没有看见姑爷吧!”
“欸,可不许别提他。我听后院的人说姑爷昨夜被……”
屋外的声音虽底,但林姝听得一清二楚。
活人被生生打死,野狗分食人肉,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当今天下。她气愤不已,但只能紧攥着拳,浑身发抖。
“好一个王温之,竟然视人命如草芥,视律法为昙花。今日我倒要向你请教请教。”
林姝气昏了头,亏得沈卿回拦住她。
“你一个刑部尚书凭何理由去质问他。他背后的人物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管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现在我是天子亲封的刑部尚书。草芥人命罔顾律法当株。”林姝伸手想要掰开那只大掌,却无奈收场。
沈卿回加重了力道,驳斥道:“哼,他亲封的刑部尚书是什么得了天大好处的官吗?昨日我在场也只留下他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待人走了转眼就把人杀了。你去?恐怕是自己没捞到好处反倒把你府上所有人都搭上。”
“王爷,小姐只是气得说胡话了。你别使太重的力道。”英灵心疼地看着沈卿回紧握的手急得解释。
他的力道实在是大。林姝方才火气窜上劲儿不觉得痛,听见他说府上所有人都搭上才一盆凉水泼来冷静几分,然后骄哼一声露出吃痛的表情望向他。
沈卿回看着林姝的模样,一双桃花眼里含着水,两颊桃红,嘴角轻咬俨然一副隐忍的样子。他松开手意识到自己力道过重。
林姝本是整个身子都靠他的手撑着,他手一松整个人都倒了过去。
英灵手快将她拉了过来并揉了揉方才吃痛的地方。
“我看这王家小姐多半是莫桑所杀,现在仅靠这把刀和一块衣料不足以证明。我们要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莫桑杀了她。”沈卿回语气温和,跟方才不同。回想起刚刚,他隐约觉得林姝却有特殊之处。
稍做歇息后,林姝思量着沈卿回的话,仅凭刀鞘和衣料确实不能证明什么。王芙蓉是昨日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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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被杀,婢女正是那个时候去的厨房来回不过三刻。
“小姐,刚才服侍王家小姐的婢女说她昨日并未端来药汤,那这是什么?”
王芙蓉死后没有人来打扫她的房间,所以留下了一些东西。
林姝盯着那药碗觉得有必要去厨房看一看究竟。
三人来到厨房找人一问便问出昨日酉时莫桑确实来过厨房。她端走了王芙蓉的汤药。
“既如此我们分头行动去询问府上下人,就问酉时还有谁进出过王小姐的房间,府上下人不少总会有人瞧见,莫桑已死只能有这一个笨办法。如果只有莫桑一人那便是莫桑所杀。”
沈卿回有了主意做出决定,遂三人分开行动。
林姝去了后院,她一路查问下去都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后院之中的一块空地,她看见地上有一块颜色深过其他地方,想到婢女口中所说,走近一瞧,果真是血迹。
林姝后退几步,吞咽了几口,随后侧脸不想再看。
“林大人是在这儿干嘛?”
背后响起声音引她转过身去,一个身形宽大,长相憨厚的人站在她的身后。
“我,昨日酉时你在什么地方?”她想解释但又发觉话密反问道。
“我是府上花匠,昨日酉时我在小姐院子里摆弄一些花草。”
“那你可看见莫桑去小姐房中。”
“当然,莫桑姑娘端着一碗药汤去到小姐房中,过了一会就出来了。”
“那莫桑走后还有人进去过吗?”
“自是没有。”
“你确定!”
林姝突有一种案子即将告破的喜悦之感。
“我昨日酉时一直待在小姐院中,直到小姐身边的婢女回来我才离开。只是没有想到小姐竟然……”他止语,神情颇有惋惜之意。
“你可愿同我去到王大人那里做个见证。”
他答应了下来,在去到王大人书房途中林姝集齐了另外二人。
她敲响王温之的书房门进去便看见他躺在椅子上,多有颓废。
“王大人,我已经找到杀害王小姐的凶手了。”林姝朝他说道,但他并未正眼看她:“王小姐确为莫桑所杀。昨日酉时莫桑给王小姐端去安胎的汤药趁机杀了她。此人可以作证。”她看向身后的人继续说道:“他昨日酉时一直待在王小姐院内,伺候王小姐的婢女离开后只莫桑一人见过王小姐,所以王小姐确为莫桑所杀。”
林姝一口气说完,王温之只管躺在椅子上盯着粗壮的房梁,瞧着已心死。
沈卿回见此带着林姝出去。他最见不得的便是有狗啄他的东西。
王温之书房外,四人站成一排。
“他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林姝问沈卿回。
沈卿回看了一眼她说道:“怎么害怕了,害怕他没有听见你的话,时间一过便去皇帝那里革你的职?”
“才没有。”林姝弱着语气回他。她确实有些害怕,不过并不是害怕自己落到王温之的手上,而是害怕连累府上众人和爹爹。
沈卿回觉着她就是害怕了,不过也懒得再去呛她,大步地离开了王府。
林姝见罢也带着英灵走了,只留下方才作证之人。
他盯着前方几人离开的方向耷拉了脸,褐色的眼眸就像一潭死水,阴冷,嫉恨。
7. 借尸还魂 中二篇
城西柳烟巷有一间上了年头的屋子,李客二十年前就租了下来。
他在此定居之后先跟着易容师学了几年手艺然后便到王府做了花匠。
这间房子位处阴面,终年不见阳光,老鼠是这间房的常客。李客白天去王府,只有晚上才回来。
房间内陈设简陋,老旧,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案,是原主人二十年前留下。
嘎吱。
他回来了,此时是戌时。
他的书案上放有两个木盆,一个装有干净的水但不知何时已浑浊,另一个装着黏糊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添妆的物件,一个镜子和一个木架。
他走到书案前坐下来。
手轻轻覆上他的脸,镜子映出他的模样,眼里尽是欣赏。之后,他的手指按住头顶捻搓几下再往下拉,竟扯下一张皮。
皮上三官俱在。
他将皮放到浑浊的木盆里荡了几下,整理好放在木架上,拿起一旁的添妆物件描摹起来。
每晚他都这样,一开始是眉毛,后是嘴,然后再往黏糊的盆里抓起一坨东西捏鼻子。
半刻后,完成。
李客戴上,全然变了模样。这张脸眉峰笔直,鼻梁高挺,嘴巴厚重。
透过月光,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像,惨淡,凄凉。
时间到了,今晚他就要动手。
他起身,两眼坚定推开门,再轻声关上。王府后院有偏门,他从那个门进去不会被人察觉。
很快,他到了王府并如愿进入。
周围寂静,只有虫鸣传来。他躲在阴影处行走,脚步似猫般轻盈。
最终,他停在一个院子里。这院子他精心布置多年,里面的一花一草他都清楚。
今夜月光明亮,弥漫倾斜。
他举目想起多年前的夜晚,自己从乱葬岗爬出来,匍匐前行的身躯拖下一条长长的痕迹。疙瘩的路面擦出痛感,他费力侧过身子平躺下来。
层层树枝将他的视线遮挡,压得他好似只能止于这方天地。
忽得从南面吹来一阵风,他的衣角翻转,树叶随风晃动,有一丝空隙裂开,他依稀看见天上有银河在闪。
从那时起他便开始计划一切。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是,夫人。”
房内有响动,随即一个婢女出来。她顺着月光走回自己的房间。此刻房内唯有一人。
李客猫着眼看着婢女走远,然后打开门进去。
“不是让你下去吗?怎么?不听我的话!”王夫人侧躺在床榻上,舒展膝盖。
她一只手托住自己的头,另一只手搭在身上,虽穿着粗布百衣却能凹出她的身形。
李客稳住步子,目露凶光:“贱妇,你当我是谁?”
传来的声音耳熟,她挑开眼帘不明,撑起上半身歪头查看,只瞧了一眼,便惊恐万分。
李客顿觉得舒坦,张扬地勾起嘴角向她逼近。
王夫人胸腔压抑,心跳狂乱,眼见他就要近身,于是弹起身子在慌乱之中穿鞋。
“李郎?你,你不是……死,死了吗?”李客是她亲眼看见封进棺材,绝不可能活下来。她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容貌居然生得一样。
李客停步,眸子渐冷。他看着她害怕的模样凉声说道:“你希望我死?”
“怎么,怎么会!当初你为我从青楼赎身我万分感激,后我们成亲你又为我上悬崖采药不慎掉了下去。我在崖下找了你好几日,我身弱又染了风寒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王夫人眼角发红,又说:“幸得王大人相救,他还帮我找了好几日,最终还是找到了你。只是你身上,身上竟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扶上心口,粉红的眼眶有泪流出。
李客又靠她几步,她下意识后退几分便趁机看他周详,竟辨不出真假。
“你凑近些端详,离我那么远看不清。”李客趁她狐疑之际,一把上前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贴。
她尖叫一声想要脱困,但转念心虚又迎合上去,只是身子和心有些不合罢了。
“婉娘,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李客垂眼视她,手指沿着她的发丝摩挲而上,一直拂上她的脸,指尖徐徐传来温润的触感。
他的手指干枯如柴,弄得王夫人神态拘束。
“碗娘,以前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老是装着别人。现在你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是改不了青楼里的下贱勾栏模样。”李客猝得改了语态,略有动气。
王夫人不明其意。
李客猛地攥着床纱缠上她的脖子。
她瞪大眼睛,挣扎着用手去抓,最终钩进一根手指。
身后人加重力道,让纱带连着她的指头深深陷进肉里。
此时,帐中有暖香飘来,摄人心,勾人魄。李客深闻,而后眼神厌恶遂绞住纱带越发手狠。
……
朱雀大街,沈王府。
夜半风嫉勾起竹管摇动,沈卿回的窗户被吹得叮咚作响。屋内书案还燃着烛台,他披着袄借着烛火正在温书。
嘎吱。
一阵寒气入侵而又消失,烛火窜动继而挺立。
“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慕池穿着夜行衣,眉头微皱。
沈卿回坐在书案前盯着书册一言不发。
按她的性子,如若今日我劫狱,她定不会再与我同行。这样也好,反正她以后得罪的人不会少。我若与她同行,岂不是让我过早暴露。
沈卿回将以后的事权衡利弊,虽说已经理清,但迟迟不肯下令。
慕池细细揣度沈卿回的心思,觉着他有所迟疑。自从刘管事进了刑部大牢,这府上大小事务全由他接手。可他哪儿是个会管事儿的,生来就是舞剑的料子。
他是下定决心远离府上琐事,借着往日情分说道:“王爷,刘管事在府二十几年,身子已经不似从前。他若在那地牢里再待上几日怕是又要折寿。而且府上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我实在应付不了府上一一事务,还请王爷尽快下令。”
沈卿回望着他,黑亮的眸子染上一层橘色,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他也知道莫池不是管家的料子,刘管事也是听他的吩咐入狱,府上确实不能一直没有管事,所以他还是挥手示意慕池行动。
慕池得到指令,心稳下大半。想到自己即将卸下重担,走路都轻巧许多。
他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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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赶着夜色去了刑部大牢。大牢口,他先吩咐两人吸引守门狱卒,再留两人守在牢门口,然后自己轻踏进去。
刑部大牢之中虽没有沈卿回的人,但只要稍加打点便可以在牢里畅通。
他很快找到刘管事关押的地方,并将其救出。
出去之后,不想遇见巡逻的守卫,他们大声呼喊,叫来不少衙门的人。
慕池将人交付同伴,然后一人挡在前面。他拔剑出鞘冲上前,侧身将人踢翻在地,然后用剑挡住对方刀刃,再一个手肘将其敲晕。
几个回合下来,衙门的人都倒地不起,但却无性命之忧。
慕池见机逃回沈王府。
衙人失职本当立刻上报,但林姝年纪尚小,担任刑部尚书以来还未到任,所以并无官威,故到翌日辰时才去林府通报。
昨夜一场大风,吹落一地花叶。林姝今日原本要去刑部当差,但出门看见满地遗花转身去折下一枝寒梅,不曾想梅树枝儿上的花朵因力道纷纷坠下。
一朵,两朵……点缀到她身上就好似同她一般娇艳。
通报的衙役进府之后轻松便找到她,说:“大人,昨夜刑部大牢被劫。属下无能,还望大人恕罪!”
“劫狱?是谁劫狱,劫的又是谁?”林姝张惶,凑近几步。
“来人身穿夜行衣,未识得真容,被劫之人是大人前不久刚送进刑部大牢的人,戏班班主。”
林姝垂目,梅枝从手上脱落,身上衣裳同时被她攥起。她已知晓是何人所为:“昨夜发生的事情,为何今日才来通报?”
衙人俯首。
林姝向后退一步,抿着双唇,心绪不佳。“你下去吧。”她退下衙役然后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英灵瞧在眼里,想要宽慰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林义海恰好看见,他近日身体有所好转加之今日是林姝第一次上任所以想来看看。
他捡起林姝掉落的梅枝,走到她身旁并吩咐英灵去端热茶。
“我女儿可是有心事了?”他的声音温和,宛若慈父。
林姝突觉委屈,眼眶一红似有泪:“爹爹,女儿担了新职,原本觉得终于可以像爹爹一样证大道,但近日事情就像摇晃女儿心中根茎似要将女儿推向殊途。”
“为官之道本就复杂,你爹爹我当了一辈子官也始终找不到其中路径。”
林义海豁然一笑,又说:“只要你心思澄明,坚守本心,爹爹信你终会拨云见日,走出自己的官道。”
自己的官道。
林姝默念,心中终究搅乱成团,但细细探究又觉得可以拆团成线。
此时,不远处又想起一声响亮。
“大人,刚刚有人登鼓鸣冤。”
林姝侧头而望,一刑部衙役又上前通报。
“何人登鼓?”
“王府,王大人,他府上奴仆来报说是今日一早发现王夫人吊死于房内房梁之上。王大人觉得夫人死状不像自杀所以差人来报官。”
林姝转头与其父相对,都显意外。
英灵端来热茶,各自倒上一杯,一瞬间,茶香四溢。
林姝抬起茶杯与之相碰,清脆之声脆亮入耳,而后她一饮而尽,倾然一笑。
8. 借尸还魂 下一篇
死者眼部充血,面部,颈部由于淤血,颜色深红且颈部勒痕呈闭环状,应是凶手绞杀而致。
尸体被一根拼接的绳子吊起,床纱死死缠住她的脖子,末端则由粗麻绳捆在侧面的房柱上。
尸体高度离地面至少两丈,房内出现的最高工具只是一个高五寸的桌子。
显然,王夫人确为他杀。
林姝接到衙役通报,急匆匆地赶到王府。
王温之见她一改昨日做派对她稍加用心。
林姝却极为冷淡,直接让他带路去到王夫人屋内。
王夫人是今日一早被她房内婢女发现,婢女并未见过这骇人的场面当即尖叫晕过去。
被叫声引来的仆人一进门便看见夫人挂在房梁之上,突出的眼球直愣愣地盯着他。
他两腿瘫软,几乎是爬着去送信。
林姝叫人将尸体放下,验尸结果证明王夫人就是他杀,死亡时间在昨夜戌时到亥时之间。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上勾着一张脸皮,应是死后凶手扯下戳上。
皮上有三官,约莫有个儿形。
为何凶手要将脸皮挂上她的手指,难道说这脸皮与王夫人有关?
林姝推敲,然后开门叫人将这张皮保存起来。
王温之就站在门外。他的身边还站有一人,看岁数与他相仿。
两人撇见林姝手上脸皮,一人垂目躲闪,一人则盯着那张皮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王大人,根据验尸结果来看王夫人确实死于他杀。”
王温之抬眼望她,眼神逐变像是找到活命菩萨,言辞恳切地说:“林大人,原谅我之前对你无理,你可一定要抓住凶手。”
林姝虽腻烦,但说了尽力而为,后又进房内寻找线索。
房间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只有床榻之处有些许凌乱,想必夫人是在床榻处被绞杀。
什么人可以进到床榻之处?凶手手劲大,留下那张皮有何用意?林姝手里拿着存好的皮细心掂量,王温之好像畏怯这东西。
随后又想到方才有一人也看这皮有反应,由此决定先找此人。
来到门外,那人已然离开。
林姝随便找一人询问,问出那人是府上张管事,此时正在后院花圃。
她走到花圃,张管事正训斥奴仆。
“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像死猪要上赶子才走路。你们是眼瞎这花都死了多久了,还不送新的来,是想要府上捻你们走吗?”
“往日里这些是李客置办,昨日早已说好今日将这些花换掉,可不知为何现在这个时辰还没有来,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快去找他,今日必须换上新的来。”
“是。”仆人颤栗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张管事骂完仆人转身看见林姝站在身后。
他恭敬地上前作揖说道:“不知大人在这儿,方才实在是唐突。”
“无事张管事,我听人说你是府上老管事,看着王大人长大。刚才在王夫人门外,你盯着我这张皮看。”
林姝将皮拿起继续说:“张管事是觉得这张皮眼熟吗?”
“大人说笑了,我小老儿怎会对这东西眼熟!”
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统一口径,看来是真的有问题。
林姝又说:“张管事,王夫人确为他杀。凶手为何留下这张脸皮?王夫人长眠看不见了,留下这张皮是多此一举。所以这皮只能给活人看。那究竟是给谁看的?”
张管事俯首,不言。
“张管事看着王大人长大有情吧。之前他对我多有轻视可适才居然屈驾叫我林大人,想必他自己知道这皮是留给他的。如果你不说,我便不能及时抓住凶手,那王大人唯恐性命有忧。”
……
“好,你不说,那就只有等凶手去找王大人了。”说罢,林姝假意掉头要走。
张管事忧心,终是不愿意看见王温之丧命。
林姝没走几步,便听见他开口:“此事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我已是府上管事,大人也才刚刚踏上仕途……”
二十年前,京城寻芳阁。
寻芳阁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阁中女子大多貌美但身世凄苦,所以才到青楼谋生。
阁中有七牌:红牌、橙牌、黄牌、绿牌、青牌、蓝牌、紫牌。
紫牌是阁中最下等之牌,只能在寻芳阁做洒扫之活。
等级依次上升直至红牌,红牌代表寻芳阁的招牌,也就是花魁。
阁中花魁每年一换,但花魁之位移至婉娘娘子之时却停留三年之久。
京城男子都道她是万中无一的绝世美人。
“少爷,您不能再去了。您已经抵了家中最后一份田产。老爷如果知道势必要打死你!”
寻芳阁前,一个小厮向后拉着自家少爷起誓绝不往前挪动一寸。
少爷一身玄紫长袍,容颜清秀,但性如倔驴偏是不听,使劲甩开他的手将他抡倒,恨得他在地上打泼。
身旁商贩早就了然,寻芳阁的女子皆可赎身,只要拿出与牌位相匹配的价格即可。
李客是京城最大商贾李商人的独子,他于一个月前见到晚娘之时便情根深种,盟誓定要将她赎出。
“李郎君是又来找婉娘姐姐了吗?”他一进阁便有女子挂上眼缘。
这名女子声细如丝,身形纤弱,步态婀娜,腰间处垂下一个橙牌。
李客无心其他,踏进阁内那一刻他便失了心魂。
弥天的花瓣从天而来,恍惚之间有身姿曼妙的女子缓缓飞落。她手指纤细,双腿洁白嫩滑。
霎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李客盯着那双眼睛犹如鬼魅,将他拉近那如痴如醉的地方。
少顷,他又神情酸痛,不顾地直往婉娘房间。
途中还庆幸早有准备,为了婉娘他宁掐腿也绝不陷入她人的温柔乡。
“欸,李郎君!”
腰配橙牌的女子眼瞧他始终是个男人,刚想浮笑人却跑了,遂想叫住他。
“跟姐姐共处这么多年,竟不知道姐姐还能当个账房先生,算盘可是一顶一的好。”
走来一人靠近接着打趣道:“李郎君可是婉娘姐姐看上的人。可如今姐姐这般真是好没道理。”
她不看来人是谁也说:“妹妹的心思做姐姐的也自是知道。你既知道李郎君是婉娘看上的人又为何来与我说笑。不过就是看我不得逞,你也讨不到好罢。”
后叹气又说:“我们青楼女子何不希望遇到像李郎君这样的人,跟着这样的人,倘若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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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青楼女子身份也不会看低自己。”
“姐姐说的是!”她侧目扫到旁边之人的橙牌又说:“姐姐的橙牌挂了这么多年,等婉娘姐姐一走花魁就是姐姐了。”
她对花魁早已没了兴致。更何况婉娘稳坐花魁之位三年之久,大家也知晓其中缘由。
现在对于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遇见一个像李郎君这般的人。
她眼神远望看着李客的背影,满是羡慕之情。
“李郎君又来了,我看他啊是赎定你了。你也不要太矫情,快快答应了他。以免到时候他作罢。”
“妈妈这是厌我了吗?想赶我走?”
婉娘在镜前比对簪子。这些簪子都是李客为她淘来的稀奇物件。
“这花魁本是一年一换,可你竟独占了三年。这阁中谁不知道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捶胸仰面,似是痛苦又说:“我得亏多少钱啊!这诺大的寻芳阁,就靠这点吃的了。”
“妈妈放心,这少了的银子婉娘会给你挣回来的。”她珊珊而语,比对一番,还是选择了绿色珊瑚珠的簪子,颜色更衬她唇脂。
李客一路小跑,到达婉娘门前推门而入。
老鸨转身,一个镶有金边,银丝作配的箱子停在她面前。
“这些够赎身了吗?”他脸色潮红,气息稍急。
老鸨看着箱子,喜爱之情都快溢了出来,打开之后,里面更是被银票填满。
婉娘起身,近到老鸨跟前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合上说道:“李郎别急,这几日你没来,我都想你了。妈妈你先出去吧,让我跟他说说话。”
老鸨心知她想什么,故此识趣儿退下。
李客放下箱子,拉起婉娘的手生怕伤了美人的心:“婉娘,我这几日去凑钱了。这些钱都是我凑的,你看够了吗?”
他将箱子打开推到婉娘身边,额头上还有杂密的汗珠。
婉娘拿起细细盘点,里面的数已足够赎她,但她还是故作凄然:“李郎,你也知道我是寻芳阁的花魁。这些钱若是三年以前赎我是顶够的,可如今我也当了三年花魁了,这银票还差点。”
“差多少?”李客焦躁。
差多少她也没谱,可为了多要钱,遂想到他家宅院,道:“还差一千两。”
“一千两!”
箱子里的银票已经是他的极限,再也拿不出东西去抵押。
“是不是太为难李郎了,若是不行便就此作罢吧。婉娘一辈子都是伺候别人的命。”说完,她嫌自己命苦勉强挤出几滴泪。
看见美人垂泪,李客宛如刀割,心下一横想到自家宅院。他拜别婉娘,拿上箱子回府。
晚上,阁内依旧莺歌艳舞,琴弹之音袅袅悦耳,淫脂之香娇奢迷离
咚咚咚。
婉娘的门被人叩响,她打开看清来人,随即羞怯地抿嘴一笑将人扯了进来。
“王大人,你都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与阁内其他姐妹相好了呢。”
王温之揽上她的腰哄道:“我近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找你,你莫怪我。”
“我岂有怪大人的意思,只是太久没见想大人了。”婉娘抿嘴,神色苦楚。
王温之眸光流转,眼底闪过一抹艳光,遂抱起婉娘入青帐。
9. 借尸还魂 下二篇
一炷香之后,床榻之上春光漪漪,两人衣衫半解,眉眼之间尽是艳光。
“你当真要嫁给那人。”王温之两眼含情问怀中之人。
婉娘抱着他言语低哑,答: “他为我赎身,为何不嫁他?”
“那如若我不愿呢?”
“当真?”她撑起上身,脸上亦有欢喜,随后收敛神色俏皮躺下:“大人可别哄我。”
“我自是不骗你。”
“可他赎我就是为了娶我,我又怎好拒绝。而且到时我不嫁他,我怕他起报复。”
“怕什么?有我在,到时你找个由头让他上山,剩下的我去解决。”
婉娘了然他的意图,挽紧他的腰嗲声道:“都听你的。”
翌日,李客潜入家中书房偷来房契果真拿去抵押,恰巧值一千两。
他当即到寻芳阁将婉娘赎身并将她安置在城西柳烟巷临时租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房子位处阴面,终年不见阳光。房间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案。
婉娘起先不愿踏进半寸。李客哄了半天,她才踏脚。
不久,李客双亲知晓此事,活活气死。
他无钱财傍身,无奈只得将二老挖坑葬入乱葬岗,后拉着婉娘拜堂。
一个月后,婉娘落水得了风寒,李客没钱只能寻着医书上山采药。
婉娘与王温之私下苟合,早将此事告知他。
继而他叫人趁着李客挂在悬崖采药之时将绳子割断,后担心未死借婉娘寻夫的名义下崖搜寻。
最终在溪边找到还余下一口气的他,后又补上几刀彻底让他断了生路。
……
王府,花圃。
张管事将二十年前的事情幽幽道出口。
林姝顺着他的回忆捋出线索,王夫人手上的脸皮是李客,有人替他不平,可二十年过去会是谁?
顿然,脑中一记灵光闪过勾起更深沉的回溯。
莫桑曾说花匠对王夫人眼中含恨,因而问道:“张管事刚才是在训斥花匠?”
“是,府上的花已经凋敝多时,可仍不见花匠换它。故训斥一番让他们长长记性。”
“府上花匠几人?”
“两人,方才一人,还有一人不知为何今日还未出现。”
张管事摘下一朵藏羞的蝴蝶兰把玩又说:“对了,他也叫李客。不过并非二十年前的李客。”
“他住在何处?”林姝多嘴一问。
“城西柳烟巷。”
两个李客竟然都在城西柳烟巷落脚。适才,花匠被训尽是低头弯腰,露了怯。
莫桑说的花匠应当是李客。
林姝携上几个衙人离开王府到柳烟巷打听到李客的落脚处。
他的住处在柳烟巷的尽头,看着破旧,门上修修补补几个窟窿,一开,门料渣滓尽往下掉。
屋内没人,但一侧窗户大开。桌上木盆水波微漾,板凳还存留余温。
跑了。林姝暗叫一声,他果然有问题。
他的书案上放有两个木盆,里面的东西一个浑浊,一个黏糊。
除此之外还有女人添妆的物件,一个镜子和两个木架。
木架上分别放了两张皮,一张是李客,一张是那日遇见的作证之人。
林姝眸色一敛,心思深沉,须臾才暗中较劲,竟做了假证。
“将这些物证都收好,今夜我们便去王府抓人。”
“是。”
戌时,王府内院。
夜色如水,银辉倾洒。
林姝一群人躲在王温之的院外盯着他院中的一棵柏树。树中藏了衙人,他呆在里面紧盯房门以便传信号。
她白日打量两张脸皮时便断定凶手今夜必定动手。
一刻后,有人手提着刀,脚步轻捷地出现在院中。
他持有警惕,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就轻推进屋。
树上衙人发出信号,林姝带着一群人直接将屋子围得同铁桶一般。
李客进屋后缓步走向床榻,一刀刺入软如棉花。
他掀开被褥惊觉上当,打算退出。
林姝此时带着人冲进屋内将他围住。直至屋内烛台燃起,林姝才看清他的真容。
他的眉眼修长朗俊,鼻梁挺拔,脸型似方线条分明,浑身给人硬朗之气。
“你究竟是谁?竟接连假扮两人,你跟李客是什么关系?”
林姝正问着。王温之提着衣服从门外进来,然后定眼一瞧,发怵道:“你,竟然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闻声挑眼瞪去,双眼渐显恨意:“我是李客。”
“你怎么会是李客,你分明就是那小厮。”王闻之哆声道,他不敢上前只得躲在林姝身后。
“我就是李客,你将那小厮乱棍打死,我借了他的身躯。那日你叫人割断我的绳子,可怜我只剩下一口气还要被你拿刀砍死。“
他休止,后又说:”我这身躯的主人不过就是新婚之夜不小心冲撞了你的夫人,你竟将他乱棍打死。”
“你,你胡说。你……那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厮闯进我夫人的房间欲对她不轨。我只是小小惩戒一番,谁知他身子骨那么弱。”
神鬼之事最能扰乱人心,王温之只敢躲在人身后驳斥。
林姝也未料到竟还有人以鬼神扰之。
“故而你是为了这副身躯的主人杀了王夫人?”
“没错。”他掷地有声,全然不像假话。
林姝应和他问道:“你是李客,王温之杀了你,所以你要杀了他。这身躯的主人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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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撞王夫人被乱棍打死,所以你替他报仇。那王芙蓉呢?”
“大人是怀疑我杀了她。”他转眸看向林姝,眼神丝毫没有变化。
“没错?那日你说只莫桑一人进去过她的房间,其实你也进去了。莫桑第一次是端汤药给她,后离开。你进去与她发生争执杀了她。莫桑去而折返发现王芙蓉倒地,遂去扶故而手上沾血然后擦到衣裳之上。”
又说:“她应是将带血的衣服扔掉,但你将那件带血的衣物捡回并和刀鞘一起放入她的被褥之内,将她落入凶手之列。”
“王夫人确为我杀,可大人就这么确定我杀了王芙蓉。”
“你这么恨王府之人,怎会让他们欢快。再说那日是你为我作证,可如今你杀了人。我有理由怀疑王芙蓉之死与你有关。”
听罢,他朗声放笑:“哈哈哈,一个人是杀,两个人也是杀,大人说我杀的那便是我杀的。”
“把他带回衙门。”
胸腔腾起温怒,之后她指着王温之又说:“他也带回去。”
王温之呼躁将他上头之人一一列出。林姝斜眼一翻装作愚笨。
虽说李客承认他杀了人,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附身。
林姝着人画了他的画像去找当年李宅遣散的下人,最终有了眉目,后将李客带到公堂。
“大人,我已经认罪了?这是做什么?”他垂头,不耐。
林姝默示,随即衙人带上一个满头白发的妇人。她身形佝偻,步态踉跄。
她盯着李客辨认半响,最终确认:“真的是你,子安!二十几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登时,堂上传来断续的哭声,像是压抑许久。
林姝见状说道:“你原叫李子安,是李客身边的小厮。李府遣散之后你便没了音信。王夫人害得李府家财散尽并伙同王温之将其害死。故大婚那日你就想杀了她,但未得逞。”
又说:“王温之想将你乱棍打死,可你却活了下来。所以你潜藏在王府先杀了王芙蓉再杀了王夫人最后还想杀王温之。我说的对不对。”
李子安不言。
妇人见此哭喊道:“儿啊,你就跟大人说实话吧。”
他俯首紧握拳头,身体紧绷,良久才说道:“大人说得不错。婉娘就该死,少爷对她情根深种,她却骗他钱财最后还害他而死。我与少爷亲如兄弟,必要替他报仇。我借魂是为了记住少爷惨状。”
又说:“不过王芙蓉并非我所杀,那日我已做好杀她的准备。可莫桑端药而入,然后我便在房外等待时机。半道二人不知原由在屋内推搡,莫桑拿刀刺她,不久她便死了。”
……
案件明了,最终,林姝结案。李子安按律入狱二十载,王温之身为朝廷官员无视律法身兼数条人命,当斩。
10. 圆月有凶杀人 上一篇
桃月回暖,雀鸟鸣叫。
拂晓有雾弥散,远山腰被笼罩露出黑蒙蒙的山尖儿,偶有几只大鸟留痕。
林姝站在窗边儿驻足远望,眼前似点墨,更甚画中景。
屋内桌上摆放着各色盒子。英灵麻利地将它们装进一个包裹之中,然后对着林姝说:“小姐真的要拿这么多东西去吗?”
她垂头想到里面的什物,灵芝,人参、雪莲、书画……都极为贵重。
林姝颔首。
她转身移步桌边,身上悬挂的玉佩清脆作响,后又坐下,伸出嫩白如玉的手撑起下巴,道:“这些虽贵重,但他却是个什么物件都瞧过的人。”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东西啊!他既见过那肯定也会有,上次我看他府邸精致得很,定是什么都不缺。”英灵伸手覆上包裹,言语之中尽是不舍。
“既然是道谢,送礼就不能计较。别人可辨得出来礼的轻重。再说这次去虽说是道谢,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林姝松了手,转而去拿茶壶。英灵知晓她的意图,抢先一步。
“还有什么事情?”她问。
暖意顺着壶口出来,水汽向上腾起。片刻,茶杯满了。
林姝手指沿着茶杯边沿画圈,俯视着杯口眼底强硬,缓缓说道:“自然是让他把抢走的东西还回来。”
英灵放下茶壶,垂眼颔首。
热茶暖身,一杯足矣。
林姝喝完茶便带着英灵坐上马车往沈卿回的府邸赶去。
朱雀大街,一辆马车徐徐前行。
“快来,快来瞧一瞧。这里的杂耍天下一绝。”
“欸,客官是要吃饭还是要打尖儿啊?”
“娘,我要吃碗馄饨。”
……
吆喝声传入林姝耳内,她撩开帘子,只见街上商贩良多,行人如织。
不远处,一对母子坐在冒着热气的混沌铺子里。
“混沌来了,二位客官慢用。”
两碗混沌上桌,小孩凑上前闻着那味道,两眉上挑露出一副沉醉的模样。
林姝被他逗笑,一双透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朱雀大街是京城的正轴,也是京城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情形各异,颇为热闹。
马车在街上走了一段时间,突转了方向,须臾,又停了下来。
林姝估摸着已经到了,抬头一看,“沈王爷”的匾额就提在上面。
她下车。
马夫提着谢礼站在她身后,英灵上前向门口的侍卫说明来意。
侍卫进门通传。不久,屋内出来熟悉的身影,眉如螺旋,眼似小杏,一字胡,招风耳……
“林大人请,王爷正在书房等您。”他微微俯身作揖,对林姝很恭敬。
刑部牢狱阴冷潮湿,身体健硕之人待上几日都会像蔫掉的柿子变得皱巴。可林姝瞅着眼前之人依旧气色红润,于是问道:“你真名是何?”
“鄙人姓刘,是府上管事。”
他抿着嘴,笑着如实回答,然后引着林姝去到沈卿回的书房。
林姝跟着他,将上次还未来得及查看的王府仔仔细细瞧了个大概。府上仆人众多,但都井然有序地在府内穿梭。
府上有河池四处,占地均半分;有菜地两处,占地一分;有院落六个,占地约五分……
名贵花草,珍稀树木……全京城所有稀奇玩意怕是都能在王府瞧见。
林姝绕了好几条路才到沈卿回书房外。
刘管事上前叩门,后将门打开,示意她进入。
林姝端直了身子,手捏着衣裙稍有上提,随即进入书房。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
沈卿回散着发躺在椅子上,他一只手肘撑着椅背,一只手拿着一本名为《鸳鸯戏水》的话本仔细瞧着。
他黝黑的眸子一时像流光闪动,一时又似汪洋般平静。
细风袭来,林姝将目光移至他的身后,薄纱舞动,露出一片颜色。
他的身后竟又是一处河池,只是池中所开并不是荷花。
“林大人可是喜欢我这里?如果喜欢我差人将池中之物摘来送到大人府上。大人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林姝看得入神,突响起一句惊得她撤回目光垂下眼帘。绯色瞬爬上她的脸。
她沉静几分,迟缓抬起眼。
沈卿回早就放下书册,两个手肘都搭在椅背上,一脸笑意又带着慷慨地看着她。
“林大人今日来我这里作甚?”他问道。
林姝看着他,答:“今日来是为了感谢大人城外城隍庙相救一事,所带谢礼已经拿到府上王爷可前去掌眼。”
“林大人的东西必定是好的!”沈卿回言辞肯定地看着林姝,眼底的笑意更甚。
林姝撇开眼,俯首,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王爷,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什么事?”沈卿回侧目拿起戏本,随意翻开几页。他已料到她要说何事。
稍后,林姝顿了顿心神,作揖道:“还请王爷将刑部大牢之中劫走之人让我带回去。”
沈请回身后的薄纱依旧在飘,林姝感觉到似有似无的气流流转。
她抬头看着沈卿回,沈卿回看着手中戏本神情并无变化。
虽说沈卿回没有反应,但屋外有一人却不甘。
刘管事和慕池站在屋外听墙角。两人听见屋内传出的声音都楞了几秒,随后刘管事笑了笑,慕池却瞪着眼神情抗拒。
他今日一早眼皮一直狂跳,忽得又听说林姝登府,才发觉大事不妙。
走到沈卿回书房,看见刘管事站在门外,他便强拉着管事一起听屋内动静,却不想果然听见自己不愿听的。
“我今日来笃定要带回此人,王爷若是不让,我便上书让皇上定夺。”林姝又真真切切说了一遍。
沈卿回俯首。
他自是不愿意放刘管事回去,当然也不愿将林姝推向皇帝。
“林大人,你一个小小的一个刑部尚书也敢管王爷府上的事,当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沈卿回抬头,言语渐冷,但眼底却稍有暖意。
他并未发狠,只是想看一看眼前之人是否真的不惧。
“王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林姝抬头与他对视,一双眼睛里尽显正气:“竟然王爷想要这天下,为何又要放任手下之人动摇国本。神鬼,劫狱本就会造成百姓惶恐,社会不安。”
林姝稍顿又说:“王爷借鬼神是想让新皇越发摇晃,皇上未必不知王爷所行。劫狱一事又会让百姓惶恐,刑部本就为民所设,以法保民利。可如今王爷劫狱,本就不利法,也不利民。所以还请王爷让我带回刘管事。”
“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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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为民所设!林大人当真是为民的好官,既如此林大人助我一件事情如何?”
“我与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
气氛霎时间停滞,沈卿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紧握住拳头暗暗发力。最终,他还是被林姝惹得动气。
嘎吱,房门此时被打开。
“林大人果真与旁人不同。既然这是林大人所坚持的,那小老儿自然愿意回去。”刘管事从门外进来,林姝转身看他,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
他接着说:“不过小老儿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把小老儿弄到一个有太阳的地方。不然阴气重,我这副身板可熬不住一年光景。”
刘管事自知沈卿回想彻查先皇之死,这件事情是他心底的刺,所以甘愿重回刑部大牢。
慕池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迟迟不言的沈卿回便知他同意了。
林姝回头看了看椅子上的人,黝黑的眸子如之前那般平和,随后回道:“自然。既如此王爷要我帮你什么?”
“查清先皇到底怎么死的。”沈卿回声音低沉,眼底抹过一丝狠劲。
先皇死在寝殿,除却当今天子,无人知道他究竟怎么暴毙。他想查清这件事情应该是想要知道先皇为何要临死之前改立储之事。
林姝斟酌,但懂得此事不易,遂开口道:“好,不过此事不简单。先皇死在寝殿,我身为刑部尚书须得先进宫内。如果宫内无命案发生,此事就得搁浅。”
“你无须担心,时候到了你自然就可以进宫。”沈卿回不紧不慢地答道,恢复了方才林姝进门时的姿势。
林姝不知他此话何意,但心中却有预感,宫中即将风雨来袭。
“那我就先带着刘管事回刑部了,告辞。”
林姝礼别沈卿回,带着刘管事出了门。她原想着若他不答应,自己便是硬闯也要将人带回。
父亲对她说过要心思澄明,坚守本心,走出自己的官道。那她就要以法明心,用法制理太平。
“王爷就这样让她带走了。”慕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问道,想是觉得太便宜林姝。
沈卿回揉了揉太阳穴,终是露出头疼的表情对着慕池说:“有意见的话,你帮我去查。”
“王爷,你还真是高看我了。我哪儿是查案的料啊。”慕池悻悻地说道:“我天生就是举剑的奇才。”
他拿起腰间佩剑,扬起笑,深情地盯着它。
这把剑就是由普通材料铸成,唯一特别之处便是剑鞘上镶了几颗蓝红宝石。
可偏偏慕池爱它如命,嘴上经常说着习剑之人一把剑,足矣。
沈卿回了解他为何爱那把剑。
那把剑是他父亲临死之前赠予他的礼物,他自然无比珍惜。
“宫里到底几时出事,你探查清楚了吗?”沈卿回盯着他无奈地问道。
慕池收回脸上神情,放下佩剑,正经地说:“自然,皇宫每月月圆,必定发生命案。这一年都是如此,怎会出错。”
沈卿回看他笃定的样子想着今日便是月圆之夜,感叹一声真是凑巧。
“嗯,你就去接替刘管事的位置好好打理府上事务。多一点技能放身上于你也有好处。”沈卿回淡淡一嗯,俯首继续看那话本。
慕池听罢,盯着沈卿回沉下一口气,眼如死灰。
11. 圆月有凶杀人 上二篇
午正,夜已深,城内安宁。
沈王府院内墙上踏上一个身影,他一袭黑衣飞檐走壁翻进皇宫内院,最终消失在宫墙之下。
今夜月圆,圆滚的玉盘纯净透亮。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银辉之中,凸显出一份冷寂。
“不,不要……”
宫内的某处传来一声凄惨,但随即又淹没在无边黑夜之中。
烛台在黑暗中亮起。一个身穿粉红衣裳的宫女被绑在石床上。她的眼尾猩红,珍珠般的泪滴不断地从眼角滑落。
一根粗麻绳绑住她的口齿,间断的求饶声陆续发出。
不远处,一个女人正在准备着。她身穿黑色斗篷,跟前的木桌上放着一个红布密封的瓦罐和一只碗。
随后她伸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搭上瓦罐,艳红的指甲显得靓丽刺眼……
几个时辰后,申初三刻。
瓦罐已重新放回桌上,依旧有碗与它作陪。但碗中与之前稍有不同,鲜红的颜色挂满碗壁。
石床上显然已没了那宫女的影子只剩下几根绑人的粗绳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此刻,宫内的暗河处。女人肩扛着宫女沿着一条地下河行走。
这条河开凿于一年前,通向宫外。河道由窄变宽,她扛着重量走到更深的地方将人重重扔了下去。
宫女浮在水面上,两眼睁开,毫无生气,看起来已经死了。
按照水流的速度,不出明日,她便能流向宫外,不叫人察觉。
她做的这一切原本是神不知鬼不觉,可今夜潜入皇宫内的影子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躲在暗处,待人离开,便下水将尸体捞上岸。
岸边溅起一片水花,他站在岸上,湿透的衣服紧贴他的身躯,一股水流向下坠地,啪一声溅回他的鞋面。
夜色银亮,趁着月光,他轻声猫步般走在宫墙投下的阴影中,未有任何声响。
再往前几步便是御花园,皇帝每日下朝都会到园中赏花。
他将尸体轻放进御花园中的河池里,河面涌起一层层的波纹。
事情妥置,他借力轻飞上宫墙,然后消失在一片寂静的宫墙之外。
翌日辰时,林姝收拾好着装打算前往刑部。
英灵跟上来乞求道:“小姐,你带我去吧。我每日在家中待得烦闷,都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林姝往前并不瞧她,回道:“哪有办差带丫鬟的!让旁人瞧见,实在是有损我的形象。”
英灵不顾林姝阻挠,跨步到她身前一把抱住她的腰,带着哭腔说:“小姐,你带我去吧。我可以给你当下手,我本来就是小姐的丫鬟,你随便使唤我。”
林姝轻叹一声,无奈俯首。
英灵抱着她,撅着屁股,身子还暗自往前发力。
府上奴仆正在打扫,路过的人无不多看几眼,然后低笑。
林姝面露难色,随后想到身边正缺一个记录尸案之人,再俯首说道:“既然你想跟着我,那我说什么你都得听,我叫你做什么你也得做,不得反悔。”
“好!都听小姐的。”英灵一改语态像是炸开的花儿,松开林姝的腰,站直身子满脸灿烂。
林姝看着她又轻叹一声,无奈之中又带着宠溺。
到了刑部,主仆二人还未缓气,就有衙役到衙门后院敲门通报。
“大人,城外河道内发现尸体。”
英灵开门,衙役上前通传。
林姝打起精神,让他差几个衙人跟着。但他脸色阴沉,神色紧张。
“怎么了?”林姝问道。
衙人有所犹豫,然后缓缓开口:“大人,有……”他的眼神躲避,然后又心下一横狠狠说出一句:“有六具尸体。”
林姝闻言猛地看向他,脑中一片空白。她打了个寒颤,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回顾方才所讲的话,始终不敢相信。
“快走。”良久,她蹙紧眉关吐出一言。
尸体出现的位置在城外山林中的一条河道内,附近少有人往。
今日是有垂钓者前往发现,起初只有一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后来他往上游的方向一看,竟横七竖八地浮着五具尸体。
他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然后爬起报官。
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在街上行驶。它自刑部一路出城,硬生生地在人头攒动的街面开出一条路,而后这路又严丝合缝地闭上。
到了城外山脚,林姝下车,英灵带着一个包裹跟在其后。
六具尸体皆从河中捞出,白布遮身,整齐地摆放在山脚下。
但他们大小不一,尸体长期泡在水里想必有的已经发肿,有的已被河中生灵啄食。
林姝蹲下掀开一张白布,不禁呕吐起来。她松开手上布料,露出布下真容。
躺在地上的是一名女子,她的右脸完整肿胀发白,好似一戳就破。左脸腐烂,露出白骨,许是被鱼虾啄食,只留下一个眼球垂在脸上。
林姝难受,英灵见状已抬起一脚上前宽慰,但瞥见尸体,即刻晕倒。
在场的衙役原是吐过几回,但再次瞧见也忍不住。
林姝听见一旁动静见英灵倒地,叫几人将她抬上马车,随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验尸。
一番操作下来,她又吐了几次。地上尸体都千疮百孔,不忍直视。
但好在有收获,她垂目思辨,六具尸体皆穿同一款式的衣裳,梳着同一发髻。
以前她瞧见过宫内侍女的穿着打扮,确定她们均来自宫内,而且死者都为女性,年纪相仿。
死者的两只手腕上都有刀痕,死因却大同小异。
五具尸体在投入河中之前已然没了生机,还有一具则是溺水而亡。
她的死相与其他不同,胸腔胀气,口鼻含有大量泥沙,手里还攥有河中水植。
这么快就要入宫了吗?
林姝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层峦的山峰将她的视线遮挡,林内响起鹿鸣惊起飞鸟展翅,地面异响。
“大人,宫内急召。”
不远处窜出一马。马上有人,他穿着衙门衣裳,面色潮红,看见林姝吁马停下,胸腔起伏不定。
“何事召我?”
“不知,只是说宫内有事发生必须找刑部尚书大人。”
林姝往他身后看去,只他一人。
那人牵着马绳,身体摇晃,看出她的意图便说道:“大人,传召之人已经先行回宫去了。”
林姝颔首,叫人将尸体带回刑部,后吩咐一人撵马加急赶往皇宫。
马车内,林姝叫醒英灵告知她此时情况。她坐起身扶住胸口继而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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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姝撇眉,眉间忧郁,想要伸手宽慰。
英灵却摆手不用:“小姐,我没事。你不用……呕。”又一记干呕,终是林姝轻抚上背才停下。
宫内,小太监快步穿过一条夹道,后转弯来到御花园。他带着急意不想撞上李公公,哎呦一声坐到了地上。
“瞎了眼的泥腿子,你怎么着急干嘛?没瞧见皇上跟六王爷正下棋吗?惊扰了他们,你可担待得起?”
随即他抬头,发现他身后无人,又急了:“让你叫的人呢?怎么没人?”
李公公厉声道,话一落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翘着兰花指,擦了擦嘴角的唾沫。
沈卿回坐在柳树下的石桌旁正陪着一人下棋。棋桌不远处一具尸体亮堂地摆在地上,周围有两名侍卫。
“奴才去了刑部,可林大人不在,听衙役说城外发现尸体,林大人一早就赶了去。”小太监忙跪下,惊颤出声,后想到什么急得补充道:“奴才已经叫衙役去叫她,想必不多时便到。”
语毕,他两只眼睛时不时瞟着桌旁身穿龙袍之人。
皇帝面色如常,润泽的黑珠定定地看着棋面。
“还不快去宫外候着。”李公公又说。
“是。”小太监起身又匆匆离开。
皇帝听着一旁声响,略显不耐。
棋局已成困龙之势,他的棋子左右不定,少顷,他眉眼微翘放下手中棋子说道:“这么多年,朕的棋技还是不能超过六哥。这局不下了,我们再来一局。”说着他便毁了棋面,重开一局。
沈卿回眼眸一弯,眸光碧潋如晨曦,随即声音温和的说道:“皇上想重开那便重开。”
他拾起黑子放入自己盒中,棋子叮铃落入棋盒。
李公公上前与皇帝对视,便伸手将黑子装进皇帝棋盒。
沈卿回手一顿,进而皇帝开口道:“我想要六哥的黑子,六哥不介意吧。”他笑意盎然,眼里浮起率真,仿若孩童一般。
“皇上想要便拿去,不过就是一枚棋子。”沈卿回不动神色,畅然一笑。
皇帝垂目,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而后消散:“对了,六哥,刑部尚书应该是女人吧。朕记得之前她破了京中奇案,念及林义海重病,所以将刑部尚书一职给她。”
“皇上记得没错。”
“那她等会到了,朕可得好好瞧她,竟然可以让六哥夸赞。”
皇帝黑子先行,一籽黑棋落至沈卿回的左上角。
林姝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外。小太监站在宫门处来回踱步,看见马车驶来,他伸着脖子像要将秋水望断。
“林大人吧?”林姝一下车便听见有人唤她。
她颔首一嗯。
小太监欣喜一叫:“哎呦,大人,您可终于是到了。皇上都等不及了,快跟我来吧。”
他拉着林姝直奔御花园。
英灵微收眼敛,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关注这边动静,舒了一口气,遂看着太监的手开始审视:“公公,你快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尚未婚配你这样拉着她成何体统。”
“哎呦,我的姑奶奶都这时候还计较这些。再晚些,皇上等不及可就是没脑袋的事儿了。再说我又不算男人,你计较这些干嘛?”
小太监嗓音尖细,说得一点都不遮掩,弄得英灵无话可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