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开局本福宝一路虐渣玩转灾年唐甜李秋霜完整版免费全文阅读》 第一章 借粮，就是借命！ 秋末连续经历四年天灾的大齐，已经是千疮百孔，民不聊生。 京都外八十里的新安镇唐家堡，唐家大儿媳李秋霜正跪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闺女，极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娘，求求你，就给我拿几文钱吧！糖宝儿烧了两天了，必须要看大夫！再拖下去，她也要烧傻了！娘，求你想想战死的大勇，就救救他的孩子吧！” 昏迷中的唐甜被什么东西咯的有些疼，皱眉睁开眼睛的一瞬，一段陌生又简短的记忆突然涌入，让她更觉得头晕恶心了。 刚刚死在末世的丧尸群，转眼就重生在同名同姓的四岁小女娃身上？ 自小孤儿，吃遍了苦楚，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她扫了一眼头顶昏黄的天空，四周破败的院子，最后把注意力放在紧紧搂着她的母亲李秋霜身上。 虽然只有三十几岁的年纪，但常年辛劳，让她衰老的仿佛五十开外。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旧衣裙，枯瘦的手臂，加上深陷的眼窝，蜡黄的脸色，还有磕出血的额头，真是凄惨之极。 可站在对面台阶上唐家老太太却穿了一套八成新的褐色衣裙，裹着微胖的身形，脸上堆着刻薄的横肉，头上还插着一根银簪子，怎么瞧都不像在这灾年里受了苦的模样！ 这会儿，唐老太神色没有半点儿怜悯，反倒伸着手指，跳脚儿骂的厉害。 “该死的小娼妇，真是不要个脸了！都什么年头了，家里饭都吃不上，去哪里给你找银钱？一个贱丫头死就死了，蒲草一卷埋掉都算有良心了！换了旁人家里，早就扔到锅里煮吃了，起码还能让大伙儿饱几顿肚子！赶紧带她死远点儿！敢连累咱们家里，看我不打死你们！”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二房妯娌刘梅花弹了弹袖子，也是精神十足的开口附和。 “是啊，大嫂，你就别为难咱娘了！家里别说银钱，就是一粒粮食都没有。外边野菜树叶都被扒光了，最近一直吃米糠饼子，我家金宝儿都拉不出来屎，整天嗷嗷叫。 “你家川哥儿整日半死不活儿，随时都能咽气，海哥儿更是个傻子，显见都指望不上了。咱们全家可都靠我的金宝以后学本事，出人头地呢。就这样，我也没说带金宝儿去看病啊！ “再说了，你家那个赔钱货就是个扫把星，从你生了她，咱们这里就年年天灾没断过。去年她病了一场，谁都说要死了，结果她偏偏活了，倒是大哥死在战场上了，说不得就是她克死了亲爹！这次她又病了，谁知道又想克哪个啊……” 说着话儿，她的眼神瞥向唐老太。 果然，唐老太黑了脸！ “滚！赶紧给我滚出去！”唐老太抄起大扫把，奔着儿媳和孙女就打了过去。 李秋霜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赶紧侧身护住了闺女。 “娘，大勇哥是战死，跟孩子没有关系！” 可惜，唐老太根本不听，甚至招呼屋檐下躲懒的唐老二和唐老三。 “你们还等什么，想看老娘被克死啊！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一家子扫把星打出去！万一连累了家里，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懒懒散散的唐老二扫了一眼得意的媳妇儿，伸手就去拉扯嫂子和侄女。 尖嘴猴腮的唐老三则奔去阴暗的耳房，拽出了病恹恹的唐川和傻呵呵的唐海。 眨眼间，李秋霜母子四个就被摔出了唐家大门。 唐甜躺在冰凉的地上，头晕眼花的想大骂，可惜根本没有力气。 还是脸色苍白的唐川爬过来，拼命把妹妹抱在了怀里。 唐甜忍不住吐槽，不同的怀抱，骨头同样的咯人！ 这一家子过得什么日子啊！ 李秋霜紧咬着牙齿，绝望的想要放弃，但看看三个孩子…… 她又用力拍着院门儿。 “娘，你开门，开门啊！三个孩子都是大勇哥的血脉，大勇哥在天上看着呢，你不能这么做！” 好半晌，院门再次被打开，唐老二和刘梅花扔了两床旧被褥出来。 刘梅花满脸幸灾乐祸，却还装作好心劝慰。 “大嫂，你也别怪娘不疼你们。你说谁家媳妇儿进门生的孩子不是活蹦乱跳啊，只有你，一个病，一个傻，一个半死不活儿。娘没把你休出门就不错了！你们赶紧去躲躲吧，等娘消了气，我们说说情，说不定她就让你们回来了！” 唐川听得气急，想替母亲说话，但开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刘梅花嫌恶的厉害，迅速关了门。 李秋霜同样气的厉害，但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冷风吹她不要紧，但绝对会让孩子们的病雪上加霜！ 她赶紧扯了被褥把儿女都裹起来，牵着他们奔去了村口的破窝棚。 这个破窝棚，实际就是砍了木头搭建的三角架子，四边钉着木板，房顶铺了蒲草垫子而已。 原本是一个孤身老头儿的住处，前年饿死之后，也就空了出来，如今虽然漏风漏雨，却成了母子四个的落脚地。 唐甜趁着大哥闭眼咳嗽，娘亲忙着打扫灰尘，她偷偷从随身空间里取了唯一一个恢复药剂，混合着空间泉水，迅速灌下了肚子。 没一会儿，整个肚子就有热力散到全身，她的脑子清明很多，手脚也有了力气，终于可以正常思考了。 说实话，眼前这开局，她很不满意。 但幸好，母亲和哥哥都疼爱她。如今又离开了吃人的老宅，也算没了束缚，以后可以自由过日子了。 末世多年，她的随身空间存了不少物资，足够她们一家四口吃穿不愁了。 但这样的灾年，那些白米和细面暂时还不能拿出来，实在太扎眼了，容易惹麻烦… 旁边昏睡的唐川突然喊了一声“爹”，不知梦到了什么。 这倒是提醒了唐甜，之前，唐大勇战死，衙门拖了许久，上个月刚给家里送来一百斤糙米算作抚恤金。 只是被唐老太和两个儿子全都拿去，没让他们这孤儿寡母看见一点儿影子！ 不行！ 起码要拿回来一半！ 即便这个便宜爹死了，但养妻儿也是他躲不开的责任！ 李秋霜忙了半晌，破窝棚被打扫干净，总算能住人了，再摸摸闺女的脑门不再烫手，就更让她高兴了！ “糖宝儿，你看着哥哥们，娘去村里看看，借点儿……借点儿水回来！” 她想说借粮食，可也知道是痴心妄想，毕竟家家都饿肚子呢。 这时候借粮食，其实就是借命！ 唐甜赶紧点头，眼见娘亲走远，她也随后摸回了村子！ 第二章 天下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儿！ 相比于村里其余人家的烂窝棚草房儿，唐家的院子建的很不错，正房厢房齐全，但唐老二和唐老三奸懒馋滑，院墙被风雨侵袭得破烂不堪，也一直没被修复。 唐甜很容易就在墙角找到个小洞钻了进去，然后直奔后院儿灶间。 唐家人口口声声说要饿死人了，结果灶台上居然放了半盆糙米粥和十几个黑面儿馒头，切好的咸菜条子里还滴了香油！ 唐甜无声的破口大骂，一家子黑心烂肠子的玩意儿！ 怪不得平日唐老太坚持要亲自做饭，搞了半天就是为了坑她们母子四个吃糠饼子，他们一家偷吃好的啊！ 可怜她娘一顿一个糠饼子，还要省下半边儿分给她们三个孩子，白日里洗衣干活儿，晚上熬夜完成附近军营给家里分派的任务，缝补衣裤纳鞋底。 她们母子四个没被刻薄死，真算老天开眼了！ 唐甜小心听着前院的动静，飞快找到地窖里剩下的一袋子五十斤糙米，直接收走。 爬上来的时候，又收了米粥盆和馒头、咸菜，挑拣了五六个陶碗和筷子，还有一个旧砂锅。 估摸着，这些够家里人吃个半月，她就原路出了院子。 果然，没一会儿，唐老太就美滋滋的带着二儿媳进了后院儿，“那一家子扫把星被撵出去也好，这一冬天，咱们顿顿都能好好吃饭，不用防着他们发现了！等开春以后，她们要是命硬没冻死，再把他们喊回来干活儿。那时候野菜长出来了，也不用浪费家里粮食！” “娘，还是您老人家厉害，嘿嘿，把大嫂算计死死的！”刘梅花笑嘻嘻拍马屁，只要不用她干活儿，怎么都行！ 唐老太得意，刚走进灶间，却突然心疼的惨叫起来！ “我的米粥，我的馒头！哪个天杀的贼来偷家了！” 前院的唐老二等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跑过来，气的红了眼睛。 “赶紧在附近找找，抓贼，抓贼啊！” 一家人疯了一样开院门就要跑出去，却发现门前不知何时停了两辆气派的大马车，后边还跟着十几个骑兵守护…… 村口的茅草窝棚里，李秋霜难得借回来半桶水，正拿着半个破葫芦瓢，一点点喂给孩子们。 八岁的唐海解了渴，又傻乎乎的拍着肚子，显见是饿了。 十一岁的唐川也醒了，但自小胎里弱，他只能闭着眼睛尽力养神，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母亲添麻烦。 倒是唐甜眼睛滴溜溜转着，琢磨怎么把空间里的米粥和馒头拿出来，但怎么想也没有完美的借口，最后干脆摆烂了。 她凑到娘亲身边，小声说道，“娘，昨晚我热的厉害，还以为要死了。但有个老爷爷在梦里给我舀水喝，还教给我很多戏法，可好玩儿了！” 李秋霜在为以后发愁，顺口应道，“糖宝儿乖，梦里的事都不是真的……” “不，娘，是真的！”唐甜扯了娘亲的手，轻轻往面前一划。 李秋霜眼前突然一花，炕上已经多了一盆糙米粥和一堆黑面儿馒头，旁边还放了碗筷！ 她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被闺女的小手直接捂住了嘴巴。 “娘，不要喊，我害怕奶奶跑来抢回去！” 抢回去？ 李秋霜身体僵硬了半晌，猛然扒开闺女的手，颤抖着嘴唇问道，“糖宝儿，这些东西……是从奶奶家拿出来的？” 唐甜重重点头，“嗯！奶奶做好就藏在灶间里，被我看见了！” 说着话，她小手一挥，地上又多了一个糙米粮袋子。 “还有这些，爹爹死了，府衙给的米，已经被奶奶她们吃了一半！” 李秋霜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想说什么，但嗓子里却堵了棉花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四年，整整四年，她和孩子们春夏吃野菜树皮，秋冬吃糠饼子，熬得要死依旧继续熬！ 原本以为家里日子不好过，大伙儿都在忍受。婆婆就算偏心，也顶多就是给二房的金宝开个小灶儿…… 哪里想到，只有她们娘四个在熬，剩下的人都在喝米粥，吃馒头！ 就算她这个媳妇儿是外姓人，不被待见，但孩子们总是唐家的血脉。 他们的亲奶奶、亲叔叔，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糖宝儿，把米袋子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李秋霜哑着声音嘱咐了一句，然后伸手狠狠抓了馒头塞给二儿子和小闺女，转身又去喂病恹恹的大儿子喝粥，一口又一口…… 唐甜啃着馒头，肚里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也让她笑弯了眼睛！ 天下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儿，只要让娘多多看清唐家人的真实嘴脸，过不来几天，她们娘四个就能彻底脱离唐家，过上自由日子了…… 这一宿，李秋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想这么多年的辛苦委屈，一会儿又想小闺女的奇遇，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欢喜。 原本想天亮时候，再嘱咐闺女几句，省得她年纪小，随便显摆，被人当妖怪抓走就坏事了！ 结果，半梦半醒间，破草窝棚的门扇却被踢响，她和几个孩子也都被惊醒了。 唐老二扯着脖子在外边嚷起来，“大嫂，大嫂！娘让你赶紧回家，我大哥回来了！” 李秋霜猛然跳下地开了门。 “你说什么？你大哥……回来了？！” “对，我大哥没死，已经回家来了……”唐老二笑得有些怪异，又添了一句，“我大哥还带了位贵客！” 可惜，李秋霜根本顾不得听全，已经光着脚跑进了黑暗里。 唐甜倒是听个完整，怎么都觉得事情不妙。 她赶紧跳下地，匆忙嘱咐一句。 “大哥，你看好二哥，我去找娘！” 唐老二伸手扯了一把，但连侄女一根儿头发丝都没扯住，于是他撇撇嘴，逛逛悠悠跟了回去。 唐家正房里，灯火通明，众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华服、身形魁梧的男子，正说得热闹又高兴。 不必说，这男子就是死而复生的唐大勇了，多年征战让他眉眼间更显刚毅，气势很足。 李秋霜跌跌撞撞跑进来，愣了一下才认出丈夫，忍不住放声大哭，死死抱了上去。 “呜呜，大勇哥，你没死！呜呜，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啊！” 唐大勇神色有些复杂，想说什么，旁边却有人重重放下了茶杯。 一道傲慢的女子嗓音响起，“夫君，不要耽搁功夫了，京都那边离不得太久，还是说正事吧！” 李秋霜惊讶，扭头望过去，心头忍不住咯噔一下…… 第三章 降妻为妾，千古奇闻！ 两个谦卑低头的侍女一左一右簇拥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正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女子身形高挑，容貌美艳，头上带了赤金的发冠，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精致长袍，长袍上密密麻麻用金线绣了很多花朵，腰间一条丝带垂落，坠着颜色各异的宝石，衬得她整个人高贵又骄傲。 许是被李秋霜看的不耐烦，女子眉眼间的高傲和不屑更是明显，她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手里的马鞭，好似随时都能甩起来。 李秋霜心里几乎是瞬间就有了答案，但她不愿意相信。 “你是谁，你在叫谁……夫君？！” 不等那年轻女子应声，唐大勇已经沉了脸，一把推开李秋霜，高大的身形护在年轻女子身前。 “你有什么话就问我，不要欺负乌兰！” 年轻女子立刻笑弯了嘴角，神色里满满都是得意。 李秋霜没有防备，被推的一个趔趄，唐家没有一个人搀扶，还是及时赶到的唐甜垫在了下边。 母女俩摔成一团！ “娘，你没事吧？” 唐甜关心问询。 李秋霜双目无神的望向闺女，突然就回了魂，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糖宝儿，她叫你爹夫君！你爹……你爹……” 唐甜迅速扫了一眼屋里众人，心里的猜测也彻底坐实了。 不必说，死而复生的爹归来，没有上演夫妻重逢，反倒闹出了忘恩负义，抛弃糟糠妻的戏码！ 唐大勇出征的时候，李秋霜刚怀孕，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女儿，心里免不得就存了几分愧疚。 但小丫头望向他的眼神像狼崽子一样，那几分愧疚立刻就变成了恼怒，他索性把话一次都说明白了。 “秋霜，不，李氏，”他冷酷疏离的换了称呼，说道，“我先前出征同铁勒族交战，遇到了凶险，差点儿死在北地，幸好有乌兰公主带着白狼族骑兵援手，她甚至为我挡了一刀，我才得以活命，而且还立下战功，封了昭勇将军。 “大丈夫生而为人，有恩必然要报，况且，我同公主也是一见钟情，互相倾心，所以，在庆功酒宴上，我求了北地兵马大元帅忠孝亲王做主，为我和公主定了亲，我要迎娶公主为正妻！ “至于你……虽然这么多年不孝翁姑，苛待弟妹，犯了很多错，但到底为我生了三个孩子。你也不必离开唐家，以后就……做个良妾吧。 “只要你好好孝顺母亲，照顾孩子们，安守本分，我绝对不会让你老无所依，无人送终……”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呆坐在地上的李秋霜，神色里微微带着忐忑。 谁都听说宠妾灭妻，但降妻为妾…… 这件事从古至今都不多见！ 李秋霜眼里的惊愕绝望已经快要溢出来。 她以为丈夫带了这个女子回来是做妾，哪里想到做妾的是她自己！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偏偏那个乌兰公主重重把马鞭敲在桌子上，鄙夷的目光扫过面黄肌瘦的李秋霜，甚至不愿多打量她破旧的衣裙和头上沾着的干草棍儿，只是高傲的提醒了一句。 “夫君，你别忘了跟她说啊。你答应过，从此以后不再跟她亲近。给她良妾的名分，已经不错了。一个卑贱的村妇没资格同本公主共侍一夫，否则本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放！我们族人也不会高兴！” “好，记着呢。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唐大勇扭头看向公主，冷肃的脸色好似春日雪融，甚至添了几分宠溺，小声哄着。 “还是公主最善良大度了，以后我们住京都，让她带着孩子留在这里就好。我绝对不会回来，你也眼不见为净，省得心烦。” 他还想再说，却冷不防被李秋霜扯了他的衣襟。 “大勇哥，这都是做梦，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对不对！你出征时候恳求我帮你照顾家里，我从来没忘记，每天都在拼命干活儿，没有偷懒儿半分！就算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也不信！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短短几刻钟，从夫君死而复生的天堂到被抛弃践踏的地狱，李秋霜几乎要疯了，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一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说过要封侯拜相给我讨诰命……” 唐大勇想掰开李秋霜的手，听了这些话，又有些心虚迟疑。 唐老太在一边可是急坏了，儿子升官发财，马上要娶异族公主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她可不想被破坏。 更何况，还是因为李秋霜这个废物扫把星！ “李秋霜，你扯着大勇做什么，你给我撒手！”她跳过去，用力踢打李秋霜，扯着嗓子大骂，“你有什么脸耽误大勇过好日子？你个扫把星，生了三个小畜生没一个好东西，大勇没把你休出门都算仁义了！你还敢再闹，谁给你的胆子，看我不打死你！” 唐甜不能看着娘亲挨打啊，冲上去拦阻，可惜小身板根本不顶用，反倒被扇了好几巴掌！ “不准打我闺女！”李秋霜顾不得再伤心，一把扯了闺女护在怀里，抬脚狠狠踹到了唐老太肚子上。 “哎呦，疼死我了！没天理了，儿媳打婆婆了！” 唐老太摔倒在地，吆喝着儿子们，“你们都是死人啊？看见老娘挨打都不动手，还不赶紧给我报仇！” 唐老二和唐老三立刻挽着袖子，就要上前打嫂子。 唐甜彻底气疯了，一眼扫到乌兰公主这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看戏，满脸嫌恶的模样。 她直接扑了过去，死命扯了公主的袍子。 公主没想到有人敢对她动手，差点走了光。 她再维持不了高傲，尖声大叫，“夫君，我的裙子！给我打死她，打死她！” “哎呦，公主！贱丫头放手，赶紧救公主！” 唐大勇和唐家人都吓坏了，齐齐涌过来想要帮忙，可唐甜又张口咬上了公主的腰带！ 眼见公主袍子半褪下，腰带也掉了，几乎要半裸，唐大勇彻底急了！ 他扯起瘦小的唐甜，高高举过头顶，就要狠狠砸到地上！ 第四章 忘恩负义白眼狼！ 唐大勇！放下我闺女！”李秋霜目眦欲裂，抱了唐大勇的大腿就是狠狠一口。 唐大勇穿的不多，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手上卸了力，唐甜趁机一脚蹬歪了他的脑袋，同他一起摔倒在地！ 一家三口原本是亲人，如今却像仇人一样，打成一团！ 院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涌进来一群人，见到这般都是愣住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大半夜喊打喊杀！” 领头之人是两个老人家，一个头发白透的老头儿，穿了青灰色衣裤，瞧着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另一个则是驼背的老太太，瘦的像纸片人，眉头紧锁，神色很是严肃。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村里人，男女老少都有，正满眼好奇的不停张望。 唐家众人没想到会来人，下意识停了手。 唐川扯了唐海跌跌撞撞从村人身后跑出，齐齐扑向娘亲和妹妹。 “娘！” 唐川眼见娘亲和妹妹都受了伤，心疼的红了眼睛，还要说话却咳了一口血出来。 “川哥儿！”唐大勇惊了一跳，下意识就要上前。 当年他出征时候，唐川这个大儿子已经七岁了，他多少都有些疼爱。 不想唐海从旁边冲过来，一头撞得他趔趄后退。 傻小子的心思简单，他可不认谁是爹。 只有娘亲和哥哥妹妹最重要，欺负他们的都是坏蛋！ 唐大勇被儿子如此冒犯，还是在乡亲父老面前，实在恼羞成怒，开口就骂李秋霜。 “你这个废物！娘说你把孩子教坏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当真如此蠢笨！川哥儿自小病恹恹就罢了，海哥儿怎么也成了傻子？丫头更是狼崽子一样六亲不认！我就该休了你出门，做妾都是便宜你了！” 李秋霜双手搂着三个孩子，满腔的不甘和愤怒也终于爆发了。 “唐大勇，你才是个废物！谁都有资格怪我，只有你没有！川哥儿为什么病恹恹，还不是怀他的时候，你整日在外边喝酒交友，放我一个人在家，每日当奴仆一样洗衣做饭，伺候全家七八口，生生累了一身病！ “生产的时候，让你找稳婆，你遇到好友，又去喝酒喝得不见了影子！川哥儿憋了两日才落地，怎么可能康健！ “再说海哥儿，好好的孩子，生的壮实，谁见了不夸！为什么变成傻子了？还不是你的好妹妹要吃鱼，硬是让海哥儿大冬日去河里凿冰钓鱼，海哥儿掉进冰水，烧了三天三宿！他是生生烧傻的！ “你这个爹不为他们讨公道，还要嫌弃他们，你不配当爹！” 唐家的老姑娘唐娇娇这几日身子不舒坦，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这会儿听着新嫂子吃了亏，她想着出来维护几句卖个好。 没想到，居然被点了罪名！ 她装了委屈样子，红着眼睛哭诉，“大哥，嫂子这是冤枉我！我是当姑姑的，怎么会让海哥儿大冬日去钓鱼！明明是他自己贪玩！” “就是，”刘梅花也跟着帮腔儿，“大嫂不能因为大哥要另娶就找我们撒气啊，家里平日可待你们不薄！” 李秋霜恨得嘴唇都咬出了血，伸手指着唐家众人，骂道，“待我们不薄？这话骗鬼都不信！我当年不顾我父亲反对嫁过来，带了不少嫁妆。你们要盖房子，要穿衣衫要吃饭，要交友走人情，哪个都来找我讨要银钱，花的一干二净！ “结果呢，唐大勇一出征，你们就立刻把我们母子撵到了阴暗耳房。说是连续几年天灾没粮食，全家一起吃糠饼子活命，结果呢，就我们母子四个饿半死，你们都在背后偷吃馒头、喝米粥！ “如今唐大勇活着回来，要娶公主，你们就着急去享受荣华富贵，逼着我降妻为妾！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李秋霜如此流血割肉一般供养你们，是我眼瞎，是我蠢笨下贱！只可怜生生连累我的儿女，跟着一起受苦！我真是后悔啊！你们都该天打雷劈！” 唐家人被扒了脸皮，几乎是齐齐跳起来反驳。 “你胡说，我们才没有偷吃！” “就是，明明大伙儿都一样吃糠饼子！” “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不信你去灶间看！” 村人们从头听到尾，都是震惊的半晌没有说话。 他们根本不怀疑李秋霜撒谎，因为村子不大，老少加一起就这么一百多人。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家家户户几乎没有秘密藏得住。 唐家苛待李秋霜母子四个，谁都多少知道一些。 但唐家做到这样地步，还是让人想不到。都是自家儿孙，何必如此天差地别！ 而且李秋霜母子四个面黄肌瘦，刮风就倒，再对比唐老太等人脸色红润，中气十足。谁是谁非，瞎子都能分辨出来。 唐大勇显然比瞎子还不如，或者说他明知道家里人撒谎，也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给妻儿做主！ 他高声呵断家人吵闹，然后忍着不耐烦，装作热情模样请乡亲们进门。 驼背老太姓唐，是本地唐家一族辈分最高的一位，人称唐三奶奶。当年唐大勇一家发配这里做工，连宗做了同族之后，没少受照顾才站稳脚跟儿。 这会儿，唐三奶奶果然也没让众人失望，开口第一句就问出了关键。 “大勇，你死而复生，平安归来是好事。但什么叫降妻为妾？你要让秋霜做妾？ “那岂不是川哥儿几个都要变成小娘养的孩子了，这可比奴仆好不到哪里去！简直是荒唐！” 白胡子老头儿不姓唐，但是退伍老兵，会打猎会种田，落脚儿在村里多年，成亲生了四个儿子，同附近的军营也常有来往，所以在村里很有威信，人人都敬称一声李二爷爷。 他也咳嗽两声，叹气附和道。 “是啊，大勇，你这么多年在外边当兵，家里几乎都靠秋霜呢。她是个孝顺勤快的，军营那边分派来的活计都是她在干，养活一家老小，你可不能丧良心，让人家寒心。” 其余村人们没有说话，都是跟着点头。 遭灾好几年，大伙儿一天饿三顿，实在是做什么都有气无力，但这不耽误他们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而唐大勇作为焦点，脸皮再厚，也被烧的有些热辣。 他打着官腔，含糊应道，“二爷爷，三奶奶，这事…暂时还没定论，毕竟涉及太多。” 第五章 这一定是场噩梦！ 但这会儿乌兰公主已经整理好了衣裙，她自小美貌出众，被族长父亲捧在手心，养的金尊玉贵，别说被人如此冒犯，就是看哪个马奴不顺眼，都能活活把人抽死。 听着唐大勇不但不替她报仇解恨，居然连娶她都要如此含糊其词，她立刻恼了。 她再也忍不住，挥起鞭子，不管不顾的就抽向了唐甜。 唐甜正高兴大哥有急智，请了村里人过来。 唐大勇既然选了暗夜归来，提出降妻为妾，就是知道这事不光彩。 如今把事情闹大，最好人人皆知，对她们母子几个才更有利。 结果这么一走神儿的功夫，鞭子就到了眼前。 唐甜惊了一跳，眼疾手快扯了唐老太的裙子一挡。 唐老太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就被鞭子抽个正着。 她疼的惨叫一声，扑向了前边的李二爷。 李二爷儿子正好在人群里，赶紧冲上前护着老爹，宁可挨了两下，也死死扯住了公主的鞭子。 “你放开，贱奴才！”乌兰公主不肯撒手，用力间胳膊上愈合的伤口又裂开，见了血色。 唐大勇变了脸色，直接一脚踹开李家人，上前抱住了公主。 “公主，你没事儿吧？疼不疼，快松手！” 刚刚安静没一会儿的屋子，就这么突然又陷入了混乱！ 唐家人，李家人，村里人，全都混在一起，闹得是人仰马翻。 唐甜护着娘亲和两个哥哥躲到一旁，没有被波及一点儿。 乌兰公主疼的发疯，高声叫嚷着，“夫君，把他们都打死！他们伤了我，这些贱民，他们都该死！” 李二爷爷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扶着儿子站起，听得这话也是脸色不好。 “唐大勇，我不管你要另娶的是什么人，但今日是她先动的手，到哪里打官司我们都占理，凭什么就要被打杀！大齐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子做主了？！” 唐大勇被怼的满心恼怒发不出，又不愿弯腰认错，只能冷着脸吩咐奴仆，“准备车马，立刻回京！” 说罢，他抱了乌兰公主，大步出门。 乌兰公主还在叫骂，却拗不过唐大勇，到底被抱上了马车。 来的意气风发，走的如同丧家之犬！ 这是唐大勇根本没料到的！ 战场上忍饥挨饿的时候，奋力拼杀的时候，庆功封将的时候，他无数次幻想过衣锦还乡的得意。 但当真到了这一日，却是如此狼狈不堪！ 他掀开窗帘望向晨光里的村庄渐渐远去，眼底狠辣浮现。 李秋霜的妻位必须让出来！ 谁也不能阻挡他向上攀爬的脚步！ 他招手示意一个随从上前，低声嘱咐了几句…… 唐家院子里，唐老太还在满地打滚儿，捶打着胸口，哭的要死要活。 “啊，气死我了！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们生生把他撵走了！你们就是嫉妒，你们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好！你们就是不想我家娶公主！黑心烂肝的玩意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村里人听得生气，他们也是听说唐家夜半来人，生怕有人欺负上门，才聚过来看看，哪里想到会闹得这么难看。 说一千道一万，都怪唐大勇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放着好好的妻儿不要，非要娶个喊打喊杀的“祖宗”回家！ 就算身份再高贵又能怎么样，有他后悔的时候！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李秋霜母子四个，就更是同情了…… 唐老太还在闹，村人们不愿意再听，索性都回家了。 唐甜也赶紧喊了哥哥们，扯着母亲往外走。 果然，唐老太一骨碌爬起来，还要去追打李秋霜，却到底晚了一步，让她们娘四个出了门儿，气的她又开始骂儿子儿媳！ 唐甜可没功夫搭理这些，一心往窝棚赶。 幸好，这会儿天色已经亮了。 李秋霜像行尸走肉一般踉跄着，终于是没坚持到进门，就彻底昏死过去。 多年期盼，成了泡影。 那个亲口许诺白头到老的良人更是面目狰狞，亲手执刀切碎了她的心肝！ 这一定是……噩梦！ “娘！娘！” 唐甜使出吃奶的力气，同唐川一起把娘拖上了炕，而唐川当时就一起躺倒了。 他方才吐了血，这会儿着急又力竭，脸色真是比白纸更白，好似随时都要先走了。 唐甜顾不得太多了，直接从空间取了泉水，赶紧给娘和哥哥灌下去。 唐川来不及惊讶，就觉得入口的泉水分外清凉甘甜，嗓子不痒了，喘气都轻松了一丝…… 他的眼神多了一点儿灵动，半死不活了十几年，好像在这一刻摸到了……希望。 唐甜也在咕咚咚大口喝水，心里后悔的厉害。 早知道会遇见如今这个情形，她当初就该多囤一些药物。空间泉水只能调理身体，治病的话，见效实在太慢了。 如今这个情形，娘亲被渣爹背刺，简直像核弹摧毁了整个世界，弄不好都要想不开自尽，还是带着他们三个孩子一起去见阎王爷的那种。 毕竟这事在现代都不少见，更何况还是以夫为天的大齐！ 若是想要娘亲活下去，除了渣爹回心转意，就是他们三个孩子了。 但渣爹这种看似重情重义，实际一心谋求富贵，忘恩负义的小人，就是回心转意，她也绝对不会要。 甚至她还高兴渣爹要另娶，若是操作好了，她们母子四个就能脱离唐家，还是断绝亲缘，彻底自由的那种……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尽快治好哥哥们，起码是让他们的病情有明显好转，娘亲看到希望，也就愿意活下去了！ 唐川缓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儿力气，刚要问妹妹凭空取物的本事，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水瓢，水瓢旁边摆着满满一桶泉水。 “大哥，你继续喝水，使劲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唐甜顺手扯了二哥，也塞给大哥，让他俩一起做水牛，她则跑去点火，准备热米粥和馒头。 唐大勇被搅了衣锦还乡，撕开忘恩负义的脸皮，唐家人又着急进京去享受荣华富贵，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母子四个的！ 必须吃饱，吃饱才有力气去战斗！ 很快，米粥就热了，馒头也烤的外焦内软。 唐川喝饱了水，吃不下，唐海倒是抱着馒头啃的香甜。 唐甜吃完，见娘亲还没有醒来，就只能再喂了半碗水。 这个时候，破木门又被敲响了。 唐甜瞬间收了东西，唐川也努力支撑起来，护在了娘亲身前。 木门被打开，可门后之人却出乎了他们的猜测！ 第六章 当娘的，没资格寻死觅活！ 一个半大小子扶着唐三奶奶正站在门外，晨风吹着干瘦的驼背老太太，真怕她被吹跑了。 “哎呀，三奶奶，您快进来坐！”唐甜愣了一下，迎着老太太进门儿。 唐三奶奶拍拍唐甜的小脑袋，再扫了一眼屋里，忍不住皱了眉头，叹气道。 “你哥哥们身体不好，你娘又是个脑子拎不清的，幸好你这孩子比以前懂事了。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就是苦了你这个小丫头了！” 唐甜虽然不觉得眼前的情况多难以忍受，毕竟相比末世，这已经算安稳了。但有人心疼，她还是感激。 “谢谢三奶奶，我不苦。而且我娘是一时想不开，等她好了就会护着我们，我哥哥也会治好病的！至于我爹……他不要我们，我们更不想要他！” 小丫头这么硬气，还真是出乎唐三奶奶的意料，也合了她的脾气。 她脸上忍不住露了笑模样，夸赞道，“对，丫头，就该有这样的志气。等你娘醒过来，你就这么同她说！三个孩子的娘了，什么时候都要直起腰杆挣命，哪有空闲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之前唐大勇出征战死，你们不是一样过日子？如今就当他骨头都烂透就行了！” 唐甜也笑了，虽然瘦的小脸不如巴掌大，眼里却亮晶晶，很是聪明狡黠的模样。 唐三奶奶又揉揉唐甜的枯黄头发，然后扭身从半大小子手里拿了一个打满补丁的小布袋子。 半大小子许是有些舍不得，小手抓的死紧，被唐三奶奶狠狠瞪了一眼。 “我们家有些吃不了的糙米，给你们拿了一些，留着熬粥喝吧。” 说罢，老太太就扯着半大小子走了。 天灾四年，饿死人无数，唐甜怎么会相信唐三奶奶家有吃不完的糙米，说不得就是饿着肚子接济她们娘四个了！ 她想把米还回去，但想了想又停了脚步。 她的空间不好暴露，唐家偷出来的米粮更不好让人看见，这二斤糙米倒是可以做个好幌子。 而且留着这份善意，对哥哥和娘亲来说，也是一种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唐川全程听得清清楚楚，眼圈儿已经感激的红了。 唐甜放好糙米，正要关门，不想李二爷爷家的四叔又来了，送了一只风干的兔子…… 南街的五婶子，东边山脚儿的大嫂子…… 日头不等升到山头，破败窝棚的小炕上已经放了不少东西。 许是在富贵人家，这些糠饼子和干菜窝头，连奴仆都不稀罕吃，但对于唐家母子四个来说，却是雪中送炭。 李秋霜醒过来的时候，唐甜正给大哥喂饭，还要抽空给二哥擦去嘴巴上的米汤。 李秋霜眼泪又哗哗淌了出来，都是她没有用，好好的孩子，跟着她吃了太多苦，以后成为庶出，许是还要被人欺负，莫不如一了百了…… 唐甜眼角扫到娘亲哭的厉害，但她硬是装作没看见，直到照顾哥哥们吃完饭，才重新盛了一碗糙米粥，好似唠家常一般说道。 “娘，你是不是想不活了，而且还是带着我们一起去死？” 李秋霜沉默，有些愧疚的低了头。 唐甜搅合着稀粥，小脸很是平静。 “娘，我大哥很聪明，若是读书，以后许是能考个状元回来呢。我二哥力气大，若是治好病，也能走武举。还有我，我这么聪明，又跟神仙爷爷学了本事，以后也一定会赚很多钱，过富贵日子。 “但你要是为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去死，就没人护着我们长大了。我们落到我奶奶和婶子手里，甚至是那个跋扈的公主后娘手里，大哥怕是一口药汤都喝不上，很快病死，二哥这个傻子也要被扔出去自生自灭。外边灾民这么多，你猜二哥最后会被烤了吃还是煮了吃？” 烤着吃，煮着吃？！ 李秋霜豁然抬了头，作为母亲，孩子绝对是她的逆鳞，胜过那个黑心肝的男人！ 唐甜指指自己的小身板，继续说道，“还有我，娘，我长的很不错，就是太瘦了。去年有货郎来村口卖东西，就跟奶奶说过，我这样的小丫头卖给人贩子，送去江南做什么瘦马，能卖不少钱呢。你说，你死了，奶奶会不会第二日就提脚儿把我卖了……” “不，不！”李秋霜一把扯过闺女，死死搂在怀里，心里自责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只想到自己心里苦和恨，怎么就忘了三个孩子病的病，傻的傻，小的小，没了她，他们要怎么活？ 唐大勇能抛弃多年同甘共苦的发妻，又怎么会看重疼爱孩子。 更何况，那个公主年轻又美丽，他们还会有孩子。到时候她的孩子怕是奴仆都不如，甚至当真被害死被卖掉！ “不，糖宝儿，娘错了！娘不死，娘肯定不死！呜呜，娘护着你们，谁也别想害你们！” “这就对了！”唐甜笑的大眼睛弯弯，把粥碗塞给娘亲，欢快催促着，“娘，你赶紧吃饭，吃饱了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李秋霜好不容易转变了想法，但也没有头绪。她一个女子，身无长物，要怎么带着三个孩子在这荒年活下去。 大儿子和二儿子要治病，四口人要吃饭，马上过冬天寒，她们没有一点儿准备，这破窝棚也不足以遮风挡雨…… 就是村里乡亲能救济她们一时，却不能救济她们一世啊！ 幸好，唐甜想的清楚。 眼见娘亲喝完粥，她麻利的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空间，然后扯了哥哥们下地，脆生生说道。 “娘，咱们走吧。” “走？去哪儿？”李秋霜有些懵。 唐甜回答的理直气壮，“当然是去县城告状，然后你同爹和离，带着我们和唐家断绝关系啊！” 不等李秋霜应声，她又补充了几句。 “娘，你记得，一定是和离，不是休妻。因为和离，你才有权利要回你的嫁妆！唐家的院子是你用嫁妆银子建造的吧？家里的用物和农具也都是你买的吧？我们要回来就有落脚地儿了！最好再找唐家讨要补偿银子或者粮食！他们不是要跟着唐大勇到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吗，正好这些东西都留给我们！” 李秋霜伤透了心，但到底安守本分大半辈子了，突然说和离，心里有些慌。 “是不是再等等，你爹兴许……” 咣当！ 破窝棚的门扇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唐老太带着唐老二和唐老三，还有幸灾乐祸的刘梅花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第七章 人心总是偏的！ 唐老太满脸横肉都在颤，指着李秋霜就开骂。 “瘟灾的玩意儿，扫把星小贱人，大勇真是太心软了！要我说就该休妻，把你撵出去讨饭！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不识抬举！ “人家公主救了大勇的命，大勇娶人家做正妻，说到哪里都说的出去！倒是你，一个商贩儿的闺女，丑的像个母猪，留你做妾，都是可怜你！你还不知道好歹，敢给我拿乔！再给我作妖儿，看我不打死你！ “还不滚起来，拖着三个小畜生给我进城，去给公主磕头赔罪！公主要是不原谅你们，你们就给我磕到死！” 说着话儿，她就指挥着唐老二和唐老三去扯李秋霜和孩子们。 唐甜想反抗，但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扯嗓子哭了起来，顺道还偷偷掐了二哥一把。 唐海不知道怎么回事，疼的嗷嗷叫，比妹妹还大声。 “娘，大海疼，大海疼！” 果然，李秋霜再也顾不得绝望，母老虎一样冲上去疯狂抓挠，打退了两个小叔子。 她满心的失望和绝望都化作了仇恨！ 她瞎了眼，选了唐大勇，被奴役半辈子，被嫌弃被抛弃，她认了！ 但孩子们有什么错？！ 既然唐家这么狠毒，她也不念旧情了！ “不要拉扯，我们自己会走！不就是进城吗，我们去，这就去！” 说着话，她扯了孩子们下地，开门就往外走。 唐家人倒是有些意外，但也高兴坏了。 大勇走的时候，可是派人传信儿了。他同公主在县里客栈停留，只要李秋霜带着孩子去认罪，哄得公主高兴，这事就解决了。 至于以后，李秋霜做了妾，几个孩子成了小娘养的狗崽子，岂不是随便她们拿捏！ 唐家堡距离南边的京都，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几里路，但百姓们有个大事小情却不能去京都，而是归属附近的新安镇，当然新安镇处置不了，就要去二十里外的泰来县城。 泰来县占地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酒楼店铺客栈，甚至是县衙，都在这一处。 若是往日，主街也算热闹，但连续四年饥荒，老百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填饱肚子上，哪有余力进城买卖啊，倒是有流民想到富户门前乞讨，又被城门口的兵卒拦住了。 所以，县城萧条的厉害，街上行人两三个，也多半满脸愁苦，脚步匆匆。 唐家一行人要进城，被兵卒们检查一番，一人交了两文的城门税。 李秋霜母子四个自然没钱，唐老太心疼的一边骂一边掏钱。 但进了城，到了客栈门前，唐甜扯着唐海，李秋霜半抱着唐川，居然直接奔去了对面的县衙。 “小贱人，你们去哪儿，赶紧进去跪……”唐老太扯着嗓子喊起来，却眼睁睁看着李秋霜抄起了衙门前的鼓槌，拼命敲起了鸣冤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划破了寂静的县城，很快就惹的周围很多人跑出来看热闹。 就是衙门的差役也走出来，问道，“谁在敲鼓，可是要告状？” 李秋霜下意识看了一眼闺女，见她点头，突然就有了勇气。 她高声大喊，“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唐家堡唐大勇攀附富贵，停妻再娶，要害死我们母子四个！求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说罢，她放声大哭，哭声凄厉又绝望，任谁都听得心酸又好奇。 很多百姓忍不住又往衙门前走近了几步！ 唐甜拉着两个哥哥，同样跪倒，跟着大哭。 唐川恨父亲绝情无义，哭的厉害，渐渐就有些喘不过气，脸色憋闷的青紫，好似随时要死掉。 唐海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他也不知道擦，只知道张着大嘴，显见不聪明的样子。 唐甜瘦小的同小猫没两样儿，枯黄的小脸，芦柴棒一样的手脚，加上满身的补丁衣衫，也是可怜之极。 李秋霜苍老的厉害，常年劳作使得双手布满了裂口，她哭的满脸泪，但要顾着喘不上气的病儿子，还有安慰嚎哭的傻儿子和闺女，即便被愤怒惊讶的唐家人撕扯打骂，也坚决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 “你个小贱人，好大的胆子，还不给我滚回去！” 唐老太自知闯祸了，急的恨不得用裤带勒死儿媳妇。 这时候，凑热闹的百姓看不过去了，虽然不知道细节，但这母子四个太可怜了！ 人心，总是偏向弱者的！ “住手，快住手！这是衙门，什么事有县太爷做主，你们怎么随便打人！” “就是，当这里是你们乡下呢，没有王法了！” “这一家子怎么回事，那孩子都要背过气了，居然还要下手！” 但唐家人怎么肯停手，还在拉扯。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高声呵斥道，“到底怎么回事？谁在县衙捣乱吵闹，不怕打板子！” 唐家人害怕，讪讪缩了手。 唐老太想起儿子，赶紧喊出来给自己撑腰。 “大老爷，我儿子……我儿子是将军，马上要娶公主了。他们要接我进京享福呢，我们家也是当官的，你可得多帮忙，我儿子肯定不会亏待你！” 唐老二也算有点儿心眼，脚下抹油，跑去对面客栈找大哥来撑场子。 山羊胡师爷虽然听着唐老太的话刺耳，但猜着这事不简单，于是又让差役去后边请县令。 等二十多岁的年轻县令穿了官服升堂，满脸铁青的唐大勇也到了。许是怕再生出意外，公主被他留在了客栈。 他狠狠瞪了李秋霜母子一眼，同县令寒暄起来。 他虽然被封了昭武将军，但还没去兵部领印信和腰牌之类，幸好有官文在手。 县令是上一科进士分派到此，七品父母官，掌管一方不过几年，对上四品武官，不至于卑躬屈膝，但到底要客气几分。 唐甜瞧着不好，心一横，扑上去就扯了唐大勇的衣襟，大声哭嚎。 “呜呜，爹，你是坏人！娘替你伺候奶奶多少年，天天被打骂，我们也吃不饱饭，要饿死了，你都不管！呜呜，你要娶公主做正妻，那就同娘和离啊，为什么要逼娘做妾？我们不要当小娘养的，呜呜，我们不要当小畜生！” 小孩子声音细细的，却像针扎的所有人心里刺痛，于是看向唐大勇的眼神都是鄙夷。 李秋霜难得没有拖后腿，她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从不顾老父亲反对，毅然带着嫁妆到唐家，给唐家建院子，伺候公婆，照顾小叔小姑，生养孩子，养家糊口，一直说到唐大勇战死后的心酸和坚持，她哭的泪人一样，所有人也都跟着叹气摇头，偷偷冲着唐家人吐口水。 忘恩负义白眼狼，这七个字真是为唐家人量身定制！ 第八章 一句话，值千金！ 唐大勇听得羞臊，恨得厉害。 唐老太倒是想动手，可是她一动，唐甜就惊叫大哭，好像要被打死了。 好好的衙门前堂，顿时吵闹的像菜市场。 年轻县令有些不耻唐家人所为，想了想，就低声劝说道，“唐将军，按理说这是你的家事，本官不应该管。但鸣冤鼓响了，本官就不得不过问了。你也知道，咱们每年都有考核，这官声也是其中一项。我不好坏了名声，唐将军也是啊。 “不如唐将军听我一句劝，同发妻和离吧，否则再闹大了，谁都麻烦……” 唐大勇皱眉，有些动摇。 其实他不是对李秋霜存了旧情，要留她在身边，实在是母亲说习惯了秋霜伺候，而且三个孩子总是他的血脉，不好流落在外。 但这些同他的仕途相比，又好似微不足道。 唐甜适时帮腔儿，抱着娘亲的胳膊哭着，“娘，村里二爷爷说京都是皇上住的地方，那里有好多大官儿，咱们去京都，让那些大官管一管坏爹！” 李秋霜点头，绝望的看着唐大勇，一字一句应道，“若是京都也没人管，娘就带你们吊死在城门口。” 唐大勇心头一慌，立刻点了头。 “好，和离就和离！” 唐甜生怕错过了机会，立刻应道，“青天大老爷，我爹娘和离，我爹要娶公主，要带着奶奶他们到京都享福。那我家的院子是我娘的嫁妆置办，是不是要留给娘和我们住？” 不等旁人说话，唐老太已经肉疼的疯了，她直接躺倒在地开始撒泼。 “不行，不行！那是我们老唐家的根儿，谁也不能动！要我的老命了，抢钱了，小贱人要抢我的棺材本儿啊！” 这会儿，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和堂前差役们都听懂怎么回事了，再看唐老太这般，都是忍不住起嘲笑。 “真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怪不得儿媳要和离，原来真是婆婆恶毒，丈夫忘恩负义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样坏到流脓！” “就是，就是！吃人家嫁妆，还吃出理了！按理说三个孩子这么小，还生病，当爹的归还院子，还得多拿一些银钱赡养呢！” 唐老太听得越发疯了，几乎用衣衫把衙门的地砖擦的干干净净，嘴里小贱人扫把星之类的脏话像不要钱一样，哗哗往外喷。 县令老爷扭头转向一边，装作没听到。 唐大勇臊的简直想找地缝儿钻进去，他高声喝止了老娘，然后拜托师爷起草和离文书，痛快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李秋霜识字，努力打起精神，见得三个孩子和房子确实留给她了，这才签字画押。 唐甜心里偷偷欢呼，眼见唐大勇要走，她又窜了出去抱了他的胳膊。 “爹，你封了将军，以后是不是就不是军户了？你同娘和离，我们跟着娘是不是以后不用给军营做苦役了？大哥是不是能读书了？ “爹，你好人做到底，今日把户籍分出来，让我们以后多一条活路，好不好？” 唐大勇用力甩着胳膊，可惜唐甜像个猴子，拘得死紧。 众目睽睽，他也不能下死手，只能忍着气拜托师爷把户籍分出来。 师爷也麻利，拿了唐大勇的任职官文，不过片刻，就把唐大勇一家分出来，唐家堡的户籍上只剩了李秋霜母子四个，而且从军户改了农户。 唐甜把户籍塞到怀里，麻利的扯了娘和哥哥们重重磕头。 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业务熟练的师爷，感谢仗义帮忙的乡亲，就是只字不提唐大勇和唐家众人！ 唐大勇脸色黑透，带着唐家人逃一样出了县衙。 唐老太知道给儿子丢脸了，李秋霜娘四个也飞出手掌心了，很是沮丧。 还是刘梅花凑过来嘀咕几句，唐老太立刻拿出铜钱，雇马车跑回了唐家堡！ 唐甜扯着游魂一样的娘亲，搀扶着大哥，还要顾着傻呵呵的二哥，忙的厉害，但她脸上的笑却怎么也落不下！ 顺利，简直太顺利了！ 只要脱离了唐家，以后她就能大展拳脚，带着娘亲和哥哥吃香喝辣了。 末世那般残酷，她都活了下来，如今的情形，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唐老太她们提前赶回唐家堡，她也猜到了，定然是惦记着搬走家财。 但她不在乎，没了这群豺狼虎豹掣肘，多少家产，她都能再赚回来! 可惜，日落时候，她好不容易拖家带口走回唐家堡的时候，还是被唐老太等人的无耻震惊到了! 唐老太不识字，但家徒四壁这个词，却是玩的炉火纯青！ 先前还是满满当当的唐家院子，如今除了房顶和墙壁门窗，简直是草刺都不剩一根儿！ 别说锅碗瓢盆，农具用物，就是院子外边的半垛柴火带不走，都被点了一把火。 衬着橘红色的夕阳，青烟袅袅，真是特别讽刺！ 李秋霜本来就强撑着，这会儿再也受不住，又昏死过去。 唐海抱着娘哭，唐川坐在地上，恨的拳头紧握，结果又憋的脸色不好…… 唐甜认命了，抬起酸疼的小腿就要去找人帮忙。 幸好，李二爷爷带着儿孙们，还有几个村人都赶过来了。 唐三奶奶也弯着腰，拄着拐从隔壁邻居家出来。 “真是造孽啊！” 唐甜不用说，众人早从唐老太等人骂骂咧咧中知道了事情始末，而且着火的柴垛也是他们帮忙灭掉的。 唐三奶奶拍拍唐甜的头，安慰道，“丫头别怕，虽然你娘和离了，但你们还姓唐，就是咱们唐家堡人，以后踏实过日子，再难也能慢慢好起来。” 唐甜点头，大眼睛分外的明亮。 “三奶奶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好好赚钱，带我娘和哥哥过上好日子，也会报答大伙儿对我们一家的帮助。” 瘦小的丫头，风吹就倒的模样，却像大人一般郑重承诺，惹得大伙儿都是好笑，当然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以至于多年以后，众人每每想起这个时候，都要感慨许久。 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的话，价值千金！ 第九章 扫把星变福星！ 有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在唐家院子坐镇，村里人都伸出了援手。 家里有破草席的，扛一卷过来。 家里柴火多的，扛两捆。 家里水井还没干的，用破口坛子装了满满送来。 当然，粮食等金贵东西是没有的。 唐甜装作回了一趟窝棚，把那点儿糙米和破碗筷、破被褥抱回来，算是过了明路。 而李秋霜和唐川已经被扶上了炕，村人们也陆续散了。 唐甜见得没人，偷偷给唐海嘴里塞了一块糖，使唤这个傻哥哥帮忙烧火，她一边熬粥，一边琢磨着怎么白手起家，从无到手，而且不能过度引人注目。 如今，她们一家四口可是再禁不得一点儿风吹草动了。 苟着，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唐川被扶起来喂了热粥，脸色总算好一些了。 倒是李秋霜突然和离，耗尽了所有力气，过往所有信念也都坍塌了，对她打击很大，不但没醒，额头又变得滚烫了。 唐甜倒也没太着急，偷偷给娘亲喂了一粒空间存储的退烧药，一直守到半夜，果然就降温了。 忙了一日，唐甜的小身板撑不住，最后缩在娘亲身边睡着了。 唐川惦记娘亲，心疼妹妹，一直闭目养神不敢睡，终于听着妹妹悠长的呼吸声，他才松了一口气…… 天色刚刚放亮，唐甜就爬了起来，摸摸娘亲的额头一切都好，她就扯了唐海打算上山。 唐海这傻小子贪睡，但嘴里再次塞了一颗糖，他就像加了油的四驱车，指哪里跑哪里。 唐川想拦着，可开口就咳嗽起来，待得缓过气，妹妹和弟弟已经没了影子…… 唐家堡往东二里处，就是沐雪山脉，高高低低二十多座山连在一起，据说冬日时候，大雪封山，远远瞧着很是壮观，所以得了这么一个诗意的名字。 可惜，风花雪月是富贵人家喜爱的，对老百姓来说，沐雪山脉就像一个任凭索取的老母亲，春夏采野菜，秋日打猎，冬日砍柴，不知救了多少性命。 特别是这几年天灾不断，可以说附近百姓的生死都系在了这片山林里。 如今正是秋末，田里庄稼苗经历了三季的干旱，早就枯黄一片，又是颗粒无收。 整个唐家堡乡亲为了熬过冬日，也是每日进山，尝试着找点儿果腹之物。 唐甜和唐海一路碰到了不少人，无一不在嘱咐他们不要进深山，小心同样饥饿到红眼睛的野兽。 唐甜一一应了，带着唐海钻进灰突突的山林，仔细分辨一下，就奔去了一处山壁赶了过去。 末世生存了十几年，加上觉醒了带灵泉的空间异能，她的五感也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这片山壁瞧着平平无奇，但树丛之后却隐藏着一条缝隙，大人挤不过去，两个孩子却来去无阻。 缝隙后的山谷不大，地势也低，没有天材地宝，但有一个小小的山泉眼，也因此滋润的草皮依旧带着绿色，甚至还养活了一棵野栗子树和一棵野枣树。 枣树上的枣子只剩了一半，说不得已经有小兽光顾过多少次了。 倒是野栗子，因为外壳带着尖利毛刺，几乎都剩下了。 唐甜招呼唐海麻利往筐子里摘枣子，她则一脚踩瘪毛栗子的壳子，飞快挤出褐色的椭圆栗子。 唐海一边捡一边吃，嘴巴塞得鼓鼓，像个松鼠。 唐甜也不管他，迅速往空间里偷渡。 虽然空间里不缺吃的，但能够在这个灾荒时期，光明正大拿出来的东西不多，说不得这些栗子，以后就是她出入山林的借口。 甚至下一次，还可以尝试打些野物回去。 待得过了这十日半月，家里稳定下来，村里人也不再过多关注，她就能安心琢磨发家致富，赶紧把日子过好了！ 很快，唐海拎着的破筐子就装满了。 唐甜看看日头，赶紧从空间拿出十几个鸡蛋，扯了干枯的藤蔓编成一个简单兜子，然后喊二哥一起钻出了山缝儿…… 唐家院子里，李秋霜已经醒了，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她疯狂跑出来找寻。 唐川一步三喘跟在后边，想要解释，可绝望恐惧到极点的娘亲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村里人也被惊动了，七八个凑在一起，商量着是不是帮忙到处找找。 这个时候，唐甜扯着唐海终于出现了。 李秋霜三两步跑过去，扯了唐甜就拍了一把。 “死丫头，你跑哪里去了！你要急死我啊！” 可惜，她举手高高，落下去毫无力气。 唐甜被紧紧搂着，心里酸暖。 她突然就想起前世，天降灾难，世界大乱，虽然早早被救回国家基地，没有经历太多苦难，但一直活的很孤单，从来不知道被人惦记的滋味，也是抹不掉的遗憾。 但这一刻，满载食物归来，被娘亲气恼拍打，所有遗憾就像烟云，丝丝缕缕散掉了。 这一世，她有家了，有亲人惦记了！ “娘，我找到吃的了！野枣子，还有野鸡蛋！”唐甜献宝儿一样举起手里的藤蔓兜子，小脸累的涨红，但笑得异常灿烂。 唐海也是努力举起手里的筐子，想要娘亲多看一眼。 不等李秋霜说话，围观的村人已经惊呼起来。 “哎呀，真是枣子啊！哪里找到的，运气太好了！” “是啊，还有这么多野鸡蛋，个头儿也不小！糖宝儿可是太有福了，我们进山多少次，别说鸡蛋，鸡毛都没看见一根儿！” 唐甜不想他们追问太多，毕竟解释起来麻烦。 于是，她抓了枣子，给村人们一人分了一把。 当然，她人小手也小，一把不过三四个枣子罢了。 村人们摆手拒绝，但最后还是接下了，毕竟枣子这东西太好了，吃起来甜嘴巴，还能垫肚子，带回家给孩子肯定高兴。 辞别了村里人，唐甜也发现了靠墙喘气的大哥，赶紧扶着他一起回家。 李秋霜病了一晚，又虚惊一场，心里就是再难过都扔到脑后去了。 说到底，什么都没有孩子重要。 孩子们平安，聚拢在身边，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 当然，闺女在糙米放了枣子，淡淡的甜又热乎乎落进肚子，她吃进肚子，活命的念头也更强烈了。 第十章 泉水作用太大了 x*“娘，这几日，二爷爷和三奶奶都没少帮咱们家，是不是送些红枣做谢礼啊？”唐甜喝着粥，偶尔掉在桌上的米粒也被她捡起来吃掉。 李秋霜得了提醒，应道，“肯定要送，但凡送东西来的几家，都要回礼。特别是李二爷爷家！” 家里户籍分出来了，以后不是军户了，虽然孩子们以后可以读书科考，但那是很远的事。眼前却不能接军营那边的活计了！ 要知道之前几年，家里过日子都是依靠李秋霜给军营做工，换糙米和谷糠回来。 说不得，为了熬过漫长冬日，她还是要去寻李二爷爷帮忙说情，起码再做三五个月，解解燃眉之急。 吃过饭，唐甜就端着陶碗挨家送红枣，各家都是惊讶又欢喜，推让一番就收下了。 而唐甜也趁着这个机会，把村里彻底熟悉了一遍。 唐家堡得名确实是因为大半村人都姓唐，听说来历同唐家差不多，也是家里有人做官犯了事，连累了后代子孙被迫做了军户，在此落脚儿。 军户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自由一些的后勤杂役。 唐家堡有田地一百多亩，分给各家由男人们耕种，秋日里七成粮食要交到附近的京营北卫所，其余三成才是各家的口粮。 而女人们则从卫所接一些缝衣做鞋或者洗涮被褥等活计，能够拿到微薄的一点儿工钱，有时候卫所不想给钱，也会用杂物顶替。 至于孩子们，只要过了十五岁，姑娘嫁娶的大半是军汉，小子们就进营地做新兵。 可以说，整个唐家堡和附近七八个村屯都是依托于京营活命，有主次，但也共生共存。 而李二爷爷就是从京营退下来的老兵，甚至退伍前还担着百户的差事，如今还有一群熟悉的老兄弟在营里任职。所以，李秋霜才打算请他老人家帮忙。 李家四个儿子都继承了老爹的勇武，打猎是把好手，比旁人家里日子就好过一些。但之前送到唐家的那只风干兔子，还是让家里的老少女人们心疼。 如今李秋霜亲自登门道谢，又得了满满一碗红枣，李老太太总算见了笑脸，听说李秋霜来意，就催促李二爷爷赶紧去京营。 李二爷爷也没拒绝，他已经这个年岁，不用避嫌，直接领着李秋霜就去了西边十里远的京营北卫所营地。 唐甜从空间取了半桶水，关好院门，留下大哥在家继续做水牛，她带着唐海又进了山。 这一次，她带了一把用泉水泡过的糙米，打算试试能不能诱捕一只野鸡之类。 家里四口人，被苛待多年，各个身体不好，急需好吃食补养。 可先前拿回家的“野鸡蛋”，李秋霜每次都坚持煮了三个，她自己一口不吃！ 没办法，唐甜只能琢磨着熬锅鸡汤，娘亲就是再舍不得，也能喝上一碗。 村里人眼见这兄妹俩又出了村子，有的动心想要跟过去，若是能一起摘些红枣回来，家里也多点儿垫肚子的吃食。 但转念一想，这俩孩子运气再好，也不至于一直有收获啊，毕竟附近的山林被大伙儿翻找太多遍了，别说山货，就是能吃的树皮树叶都撸光了。 可是，日落西山时候，所有人都是后悔的淌口水。 唐海拖着一捆干柴，干柴后绑了一只红毛野鸡，而瘦瘦小小的唐甜后背上也带着满满一篓子半风干的山楂。 “这俩孩子是啥时候给山神上贡了吗，运气也太好了。进山就没有空手回来的！” “就是啊，上午找了枣子，下午找了山楂！还有这野鸡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着还挺肥！” 村里人忍不住围着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议论，不时咽一下口水。 唐甜也很高兴，这一次的收获是次要的，主要是她的猜测成真了。 空间泉水单独拿出来，对动物的吸引力不大，但若是浸泡食材，提升食材的品质，动物就抗拒不了了！ 她只是把糙米放到枯树叶上，简单用藤蔓做了个陷阱，这只野鸡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主动钻了套儿。 即便被捆绑的结结实实，它还在努力啄食着糙米，真是贪吃不要命了！ 以后隔三差五进山，支持家里打牙祭，肯定是没问题了。 心里有了底，她也不再吝啬，直接把小山谷的位置告诉了村人。 虽然山谷里的栗子和枣子被她摘光了，但落在树下草丛里的，还有一些，而且那些没有枯死的野菜和几棵榆树，也都可以果腹。 村人高兴坏了，顾不得天色马上要黑了，回家取了筐篓就结伴进山了。 幸好那山谷不远，人多同行，倒也不怕有危险…… 李秋霜跟着二爷爷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刚进村就被相熟的婶子拉着说话，开口闭口夸赞她生了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有了解唐家事情始末的，更是直接说，唐老太等人晦气，李秋霜带着孩子和离就对了，这运气显见就好了。 李秋霜听得一头雾水，匆忙往家赶。 唐老太搬走的时候，门闩都没留下，以至于唐家远门敞着半人宽的缝隙。 唐海抓着几个山楂在啃，酸的口水淋漓，也不肯停嘴。 唐川守在一边，慢慢把烂透的山楂挑出来，脸上也难得带了笑。 许是听见动静，唐川扭头见是娘亲，高兴的举起山楂献宝，“娘，糖宝儿和海哥儿在山里找到了山楂！” 李秋霜也是欢喜，上前抓了山楂看看，又皱了眉头，抱怨道，“这丫头，主意太正了。不是告诉她，不能再上山了吗？她才多大点儿啊，碰到大野兽，怕是连一口都不够人家吃的！” 正好，唐甜端着陶盆从外边进来，就笑嘻嘻应道，“娘放心，村里人很多都在山里了，走几步就能碰到一个。野兽就是吃人也挑大的吃，看不上我这小身板儿！” 李秋霜哭笑不得，赶紧接过陶盆。 她本以为陶盆里是糙米粥，哪想到居然是一只炖烂的整鸡，浸泡在满满的浓汤里，表面泛着一层油花，惊的她差点儿撒了手！ “哪里来的鸡汤？糖宝儿，是不是你爹送来的？”李秋霜冷了脸，但眼底却藏了一抹希望。 第十一章 发家致富，从一根黄豆芽开始！ 唐甜装作没看到，麻利盛了四碗鸡汤，随口说道，“当然不是了，我爹忙着娶公主呢，哪有功夫过来？再说，有我奶奶看着，怕是一根鸡毛都到不了我们家！这是我跟二哥打柴时候捡到的，藤蔓缠住了野鸡腿！村里很多人看见了，羡慕的淌口水呢！” 李秋霜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心里在期待什么或者失望什么。 但不容她多想，手里就被塞了汤碗，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霸道的钻进了鼻孔，让她瞬间什么都忘了。 一口热汤下肚，她更是像中了蛊，根本停不下。 好喝，太好喝了！ 鸡肉特有的嫩，油脂的香，还有一种难得的鲜甜，怕是神仙酒宴上的美味佳肴也就这样了。 唐川和唐海更是抱了陶碗猛喝，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去！ 唐甜本来想慢慢品尝，但这副身体的胃肠被苛待了四年，实在是亏欠太多了，碰到好吃食就化成了无底洞，怎么也倒不满…… 直到一盆鸡汤被喝的干干净净，母子四个的肚子统统鼓了起来，互相望望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秋霜见傻儿子舔完自己的碗，还要去舔盆，赶紧拦住了他。 她想劝说闺女明日不要上山了，但口鼻间留下的香浓又让她心虚，只能默默收拾了碗筷去刷。 好似这个家从闺女支持她和离开始，就不是她做主了。 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闺女高兴就好。 作为母亲，别的不成，总还有一条命呢，大不了关键时候舍出去，也能护着闺女几分…… 夜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李秋霜在炕洞里点了柴火，给空旷的屋子添了点温暖，也借着亮光拿出了白日取回的针线活儿。 唐海抢了一个陶碗，死命抱着不撒手，显然还在回味着鸡汤的美味。 唐川拿着草捆子，沾着熬好的谷糠糊糊，一层层刷在陈旧的粗布上。 而李秋霜则把这些粗布摞在一起压实，待的烤干之后剪成鞋形，再用粗针粗线密密麻麻钉好，就是鞋底了。 这是李二爷爷今日卖了老脸，替她争取回的活计，一个月只要交付一百双，卫所那边就会给十五斤谷糠和五斤糙米。 谷糠是舂米时候落下的糙米外层和稻壳，吃起来扎嗓子，消化费力，排便时候也是千辛万苦。但蒸出糠饼子，一日两个糊弄肚子，总能让人再苟延残喘十二时辰，更何况还有五斤糙米可以偶尔熬粥呢。 所以，李秋霜很满意，手下忙起来也越发麻利。 唐甜翻检着地上的筐子，问道，“娘，二爷爷好厉害，卫所那边提前支取了谷糠和糙米？” “是啊，”李秋霜忍不住笑起来，“你二爷爷有几个老兄弟都很帮忙，咱们也要好好干活儿，别丢了你二爷爷的脸。以后啊，家里日子过好了，也要多孝顺他老人家。” “知道了，娘。”唐甜挪动筐子想送去墙边安放，不想唐海以为妹妹藏了好吃的，居然冲过来，一把掀翻了筐子。 唐甜惊了一跳，没拦住不说，两手还扎进了谷糠里，手心被几个小东西硌的有些疼。 她顺手摸了出来，发现是几粒黄豆！ “哎呀，娘，这里有黄豆！”唐甜很是惊喜。 可李秋霜却上前抓了黄豆就扔到了灶膛里，“这东西是军营里喂马的，人可不能吃啊，隔壁村去年就有人吃完拉肚子直接拉死了！” 拉肚子拉死了？！ 唐甜追问，“黄豆没毒啊，怎么能拉肚子拉死了？是不是黄豆没炒熟，然后又喝了冷水？” “那谁知道了！”李秋霜生怕闺女犯了倔脾气，赶紧警告，“总之这东西就是不能吃，你别胡乱折腾。还有看着你二哥，别让他塞嘴里！” 唐甜眨巴两下大眼睛，小脸上满是乖巧，答应的痛快。 “知道了，娘，我肯定不折腾！” 李秋霜盯了一会儿，眼见闺女当真放过了那袋子谷糠，才安心去忙了。 但她哪里知道，谷糠里的黄豆在夜半时候，到底还是被收进了空间。 第二天天色刚亮，李秋霜又开始忙着干活儿，唐甜借口砍柴，再次顺利带着唐海进山了。 冬日天寒，没有足够的柴火，即便有吃的，也要冻死人。特别是大雪封山的时候，热烫的火炕就是活命的希望。 李秋霜也想跟着去，但她刚从军营领了活计，而且村里确实不少人都进山了，两个孩子也不算没人照应，就只能罢了…… 唐甜拉着傻哥哥钻进山里，就避开了所有人。再次抓了一只野鸡，扔进了空间，然后砍了一大捆干柴。 唐海嫌弃妹妹走的慢，抓起妹妹就放到了干柴上，迈开大步往家跑！ 鸡汤，好喝的鸡汤，我来了！ 唐甜紧紧抓着干柴，一边防备掉下去，贪吃的二哥根本发现不了，一边琢磨着家里的家里的致富路，既不惹眼又占尽实惠那种。 这就是，从一根黄豆芽开始！ 荒年，对于贫苦百姓来说，随时都要面临饿死的危险。但对于富贵来家，他们烦恼的从来都不是吃不饱，而是吃不好！ 夏日时候还可以用深水井浇灌菜园子，饭桌儿添些绿叶菜，但秋冬时候，他们却要顿顿吃肉或者干菜，根本见不到新鲜玩意儿。 若是豆芽被推出，可炒可炖可煮汤可凉拌，一定会大受欢迎，绝对不愁销路。 而一斤黄豆，浇水发出豆芽可以达到七八斤。黄豆和水的成本几乎忽略不计，无论豆芽定价在多少，都是稳赚不赔，甚至可以说是暴利！ 唐家迅速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绝对不是梦想！ 进村的时候，唐甜又把空间里的栗子拿出了一点儿，有村人抻着脖子探看，自然又是羡慕。 但栗子再好，到底不是野鸡啊。大伙儿羡慕是羡慕，也没有眼红，只拉着唐甜问询出处。 唐甜糊弄了几句，就被二哥落在了后边。 她好不容易倒腾小腿赶上傻二哥，就看见自家门前停了一辆眼熟的马车！ 她当时就变了脸色，一把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第十二章 独木不成林 唐大勇穿了一身褐色绣暗纹的锦缎长衫，腰间系着深色腰带，一头黑发束在镂空银冠里，衬得他浓眉大眼，越发正气。 不知道他底细的人，怕是以为他出身权贵之家，天生就如此气度过人。 他背着手，站在堂屋里，扫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皱眉质问李秋霜，“你何苦要和离，若是做妾，起码不用带着孩子们吃苦。如今为了活命，居然闹到卖了桌椅用物的地步吗……” 李秋霜低头纳鞋底，极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可惜她哆嗦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心底的情绪。 她突然扔了鞋底子，伸手指了唐大勇的鼻子，所有愤怒都爆发了。 “唐大勇，你说这话也不怕丧良心！我以为你披了一身好衣衫，总能像个人！哪里想到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眼瞎心盲！ “你娘多少年如一日的刻薄吝啬恶毒，你当真不知道吗？什么叫我卖了桌椅用物？那是你娘干的！ “明明和离时候，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用嫁妆置办，也都归我和孩子。可是你娘带着你弟弟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就是柴火堆都一把火点着了！我没去找你，骂的城里人尽皆知，好好丢一丢你的脸皮就已经是好脾气了，你居然还有脸跑来指责我！你真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唐大勇被骂懵了，脑子里瞬间想起自家厢房里那堆破烂东西，他脸色涨红，想反驳又理亏。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几个随从兵卒，还有一边病歪歪却满脸仇恨的大儿子，心里又添了恼怒。 他索性踢了踢门口的一袋子糙米，冷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说。既然和离了，我们以后就彻底没有关系了，但几个孩子总是我的血脉，我不能让他们饿死。这一袋子米，留着给孩子们吃吧。 “另外……再有几日，我就要迎娶乌兰公主，你要信守承诺，不可出去胡言乱语，辱没了公主的清名。否则，我绝不念旧情。公主若是取了你性命，也是你咎由自取……” 李秋霜总算知道他突然跑来的目的了，什么顾念孩子，不过是怕她揭穿丑事，让新欢难堪！ “唐大勇，你这个天打雷劈的东西……” 李秋霜抄起锥子就要扑上去，不想冲进来的唐甜比她动作快，跳起来狠狠踹在唐大勇后腰。 唐大勇没有防备，跌跌撞撞前冲两步，直接来了个狗啃屎。 他挣扎爬起来，地上就留了两颗门牙！ “小户生！你找四！”唐大勇疼的厉害，一抹嘴满手血，恼的眼珠子都红了，奔着唐甜就要打过去。 唐海这个傻小子虽然先进屋来，却半晌没搞懂情况，这会儿看见妹妹进攻，他也嗷嗷叫着冲上去，一脑袋把唐大勇又撞了一个跟头！ 唐甜揉着膝盖，给傻哥哥比了一个大拇指。 唐大勇气疯了，他一个四品将军，没在战场上如何，却被两个孩子打的满地找牙，实在是耻辱。 他扯住一个兵卒，直接抽出了腰刀！ 李秋霜也被闺女儿子的壮举吓懵了，但这会儿本能促使她扯起闺女儿子就往外跑，扯开嗓子拼命喊。 “救命啊，唐大勇要杀人了！” 原本村人瞧见唐家门前又有马车，就远远聚了过来，偷偷说着闲话。 听到这样动静，村人们赶紧冲上来，一眼就看见唐大勇举着刀凶神恶煞的追着李秋霜母子三个！ 这还得了！ 立刻有人撒腿跑去找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其余几个则高声给自己壮声势。 “大勇，大勇！快把刀放下，不好这样！” “哎呀，大勇哥，你可当官了，不能杀媳妇儿孩子啊！” 唐大勇被拦了几下，李秋霜和两个孩子已经跑到了人群后。 唐大勇重重喘着气，腰刀捏的死紧，进退不得。 这时候，李二爷爷健步如飞赶到了，高声呵斥！ “到底怎么回事？唐大勇，你这是要杀谁？是不是做了将军，唐家堡就让你看不顺眼了，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送去见阎王爷，是不是？” “不是！”唐大勇极力忍下不甘，扔了腰刀。 所谓，独木不成林。 唐大勇不把发妻和孩子看在眼里，却是不敢彻底得罪唐家堡众人。别说他做了将军，就是封侯拜相，也依旧是唐家堡人，名字记在唐家族谱上。 若是唐家人找到衙门，哭诉几声，安他一个不孝不睦的罪名，即便不会让他丢了官职，起码也是十年八年内别想升迁。 家族是所有人的底气和支持，更是桎梏和牵绊！ “李二束，我也似气狠了，则孩子敢跟窝动搜！”唐大勇说话漏风，实在有些狼狈。 李二爷爷皱眉看向李秋霜娘几个，唐甜赶紧抢了话头儿，哭咧咧应道。 “二爷爷，呜呜，这个人说他要娶公主，让我娘和我们以后装死人，不要去城里碍眼，不要耽误他升官发财！ “我娘被气哭了，骂他几句，他就要杀我娘！呜呜，我害怕，二哥就冲过去撞他，他又要杀二哥……” 这话都是事实，只不过颠倒了一下顺序，也成功把唐大勇送上了耻辱台。 堂堂男子汉，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就已经够难看了，如今居然还跑回来继续威胁，怕被打扰了他吃软饭！ 简直，不要狗脸了！ “这可真是……啧啧，都没听说过。” “是啊，传出去，咱们唐家堡所有人都跟着没脸！” “到底怎么想的呢，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村人们都是满脸鄙夷，不好大声骂唐大勇，只能小声嘀咕，但也足够让唐大勇脸色臊得红透。 他想呵斥说唐甜撒谎，但落在村人眼里，又成了欺负孩子的模样。 李二爷爷重重咳嗽两声，冷声说道，“大勇啊，你如今当了官，以后就在城里好好过日子，不要随便回来了！毕竟你和秋霜已经和离了，她和孩子们有我们大伙儿照顾，你不用担心。再说，你那个什么公主脾气不好，万一连累你被责怪，我们可担不起！” 这是指着鼻子嘲笑唐大勇吃软饭，又嘱咐他别砸了软饭碗！ 唐大勇气的要吐血，后槽牙被咬的咯吱作响，到底一甩袖子，狼狈上了马车！ 第十三章 小心谨慎无大错 车夫甩了鞭子，马车匆忙跑远，马蹄踏在干旱多时的土路上，烟尘四起！ 村人们发出轻轻的嘘声，偷偷起着哄，心里有种隐秘的痛快。 唐大勇发达了能如何，还不是丧家犬一样，每次都臊眉耷眼的夹着尾巴逃跑！ 李秋霜后怕不已，一迭声给李二爷爷和村里人道谢，然后扯着闺女儿子进屋就训开了。 唐甜也知道方才有些鲁莽，毕竟这里亲爹杀了闺女可不见得会蹲监狱，她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任何价值。 但许是这身体里残留了原来小丫头的灵魂，对唐大勇和唐家众人深恶痛绝。 所以，眼见娘亲被欺负哭了，她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傻二哥根本不懂事，被娘亲责骂全当耳边风了，翻出几个山楂，继续啃的口水滴答。 而唐川也站在娘亲这边，第一次对妹妹冷了脸。其实他心里更多是自责，这副破败的身体，虽然做了几日水牛，总算有了一些力气，但也不足以保护母亲和妹妹…… 唐甜求救无门，只能自救了。 她笑嘻嘻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卖乖又发誓保证，总算哄的娘亲抱着她开始掉眼泪了。 唐甜的小手轻轻拍着娘亲的后背，一边极力给她安慰，一边分神琢磨着，要早点儿把发豆芽这事提上日程了。 唐大勇这次丢了脸，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登门，甚至唐家人也会沉浸在“荣华富贵”里，没空闲跑来闹事儿。 趁着这个空当，赶紧行动起来，起码要有自保之力。 而且，今天村里人表现不错，再观察一段，若是可以，就把他们也拉上发家致富的快速列车，利益捆绑。 以后，唐家人想再算计她们母子几个，就会发现，她们算计的不是孤儿寡母，是整个唐家堡！ 那时候，就是她们想屈服，想交出生意和财路，怕是整个村子都不会同意！ 李秋霜哭了一通，很快就擦干眼泪继续忙碌了。 吃不饱穿不暖的威胁，让她没资格也没时间过多伤心。 唐甜继续带着傻哥哥往山里钻，每次都是一大捆柴火儿拖回家，偶尔还会带个野鸡兔子或者几个野鸡蛋。 村人们提起，都是羡慕的厉害，渐渐有唐家小丫头是个福娃娃的说法。 这也是唐甜最想听到的，毕竟以后她还有很多安排，桩桩件件都要超出四岁孩子的能力，早点儿给村里人种下她不是普通孩子的想法，到时候就算有些超常，村人也会自己说服自己。 当然，避开村人的眼睛，她在空间里存了更多的干柴和野物，备着冬日时候取用。 又一日，唐海拖着干树枝从东山下来，唐甜跟在后边，远远看见村里小孩子往西边飞跑。 她就扯了唐三奶奶的孙子铁牛问了几句，铁牛抹着鼻涕，急得脚丫子恨不能刨地。 “哎呀，糖宝儿，你别扯我啊！西边土路开始过商队了，有人帮忙抬车，得了两个黑面馒头呢！我也要去，你赶紧松手，再晚一会儿，就被狗蛋儿他们抢光了！” 唐甜听得眼睛发亮，手下一松，铁牛就窜了出去，露脚尖的破烂鞋子掉了都顾不得捡。 唐甜喊着傻哥哥扔了柴火，也跟着追了上去。 村子西边有条土路，修的不宽，平日只是各村走动，很是坎坷。如今商队突然改道到此，惹得很多人都来看热闹。 李二爷爷家的四儿子李铁上前搭话儿，得了个消息，原来县城东边官道戒严，有贵人要来往，商队和普通百姓半月内都不能随意通行。 商队管事对土路很头疼，又雇了不少人帮忙抬车，护着走出十几里。 村人们看热闹的，帮忙的，被雇佣的，一时比过年都热闹。 唐甜带着唐海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似同别的淘气孩子一般模样。 但商队彻底离开，暮色也降临了，唐甜从路边的壕沟里钻出来，手里就多了一个篓子。 李铁见了，好奇问道，“糖宝儿在哪里捡的篓子？” 唐甜大眼里都是无辜，细声细气应道，“四叔，刚才一辆大马车里，有一个小孩子扔出来的。” 李四叔上前看了几眼，很是欢喜，“哎呀，这篓子里怎么掖了一本破书啊。许是富贵人家小公子不想读书写字，偷偷扔出来的。你拿回家去，让你娘送城里书画铺子卖掉，怎么也能得个百十文钱！” 唐甜立刻拍着小手，嚷道，“太好了，能卖钱就能买粮食，我们和娘都不用饿肚子了。” 说着话儿，她就喊了傻二哥，背起篓子往家飞跑。 有村人们想看看什么书，都没机会，只能再把“运气好”三个字念叨好几遍…… 李家外祖是个好商人，家业也很厚实，李秋霜自小读书习字，对书本自然不陌生。 听说闺女捡了一本书，她也高兴，但拿出破书，露出下边厚厚一沓子雪白的纸张，却让她结结实实的惊讶了。 因为这纸实在太好了，好到她都没见过。不必说，拿去卖肯定能得不少银钱！ “糖宝儿太厉害了，真是捡了宝贝回来。明日娘就带你进城去卖掉，最好能买二斤棉花，娘给你们做棉衣！” 唐甜目的达成，表面乖巧应下，心里忍不住得意。 破书是她在山里捡到的，风吹雨打，字迹都糊了大半，实在不成样子，但白纸却是她空间里的存货儿，规规整整一百张打印纸。 白如雪，韧如绸，下笔触感顺畅，任何一个读书人见到，怕是都愿意高价购买。 而且有远去的商队做幌子，谁想追究出处也没办法…… 夜里，不知哪里飘来了一块云，居然下了一场小雨。 早起时候，唐甜听得村里闹哄哄，跑出去一看，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等老人脸色都不好，站在街上骂个不停。 唐三奶奶的拐杖恨不得把老天捅个窟窿！ “该死的老天爷，大旱了一年，马上要入冬了，才知道下雨！” “就是啊，孩子咽气来奶了，有个屁用啊！” 村里人也跟着骂骂咧咧，原本敬畏的老天，因为四年灾荒，已经成了被唾弃的存在！ 第十四章 第一桶金 唐甜倒是挺高兴，家里一直吃水困难，即便她空间有泉水，也总要每天去村里挑几桶做个样子。如今下了雨，地下水很快会恢复，院角的水井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简单吃了早饭，唐甜就催促娘亲赶紧进城。 唐川得了看管唐海的任务，兄弟俩关门留家里继续做水牛。 唐海还算了，唐川已经感受到了“喝水”的好处，所以半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李秋霜背着篓子，扯着闺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县城门口，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免入城税，没想到守门兵卒偷懒，城门四敞大开，毫无遮拦。 母女俩得了便宜，赶紧溜进城。 城里依旧如同上次一般萧条，但毕竟经过昨夜雨水洗刷，主街两旁的屋舍青砖红瓦，廊檐高跷，居然添了几分干净整洁。 大齐重文轻武，走到哪里都不缺读书人，即便是泰来这样小县城，唯一的书画铺子也占了三间房，很是阔气体面。 李秋霜扯扯自己满是补丁的衣裙，又给闺女整理一下，鼓足了勇气才抬脚登上书画铺子的台阶。 可惜，才走到一半，母女俩就被打扫的小伙计挥着扫帚赶了下去。 “哪里来的乞丐，泥球儿一样！赶紧走，别脏了我家的地，还得小爷出力气打扫！” 李秋霜脸色涨红，被唐老太苛待多年，她和闺女的衣衫确实破旧的厉害，但她已经尽力洗的干净，只不过早起走了二十里路，免不得又沾了泥水…… “这位小哥儿，我们不是乞丐，我们是来卖东西的！” 她想解释几句，但小伙计根本不听，神色更轻蔑，“少跟我装可怜，不是乞丐也是穷鬼，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卖？进了铺子捣乱，想坑我呢！” 李秋霜急了，还想再说话，却被唐甜扯了手。 “娘，跟我走，我找到买主了！” 李秋霜不等细问，就被扯去了街对面的茶楼。 茶楼小伙计见到客人进来，原本笑着上前，但很快也冷了脸。 唐甜可不给他撵人的机会，直奔坐在窗边的一个贵公子就冲了过去。 “这位公子，你买不买好纸？我这里有天下第一好的纸！” 那公子穿了宝蓝色的圆领绸衫，腰带中间嵌着白玉，同高束发髻上插着的玉簪呼应，衬得他唇红齿白，俊秀贵气。 突然被打断了喝茶，他下意识看过去，见得是个干瘦的小丫头在“大言不惭”，就忍不住笑了，打趣道。 “哎呦，小丫头，你怕是还不会写字吧？怎么就知道什么纸是天下第一好？” 唐甜歪着小脑袋，笑的大眼睛弯弯，应道，“公子说得对，我不识字，但我有眼睛啊。我的纸比雪还白，当然是天下第一好！公子这么英俊，读书也一定很好，最配我的好纸了！” 贵公子被逗的哈哈笑，冲着身后的灰衣随从挥挥手。 灰衣随从赶紧去拦住了小伙计，吩咐重新上茶，然后又请李秋霜落座。 李秋霜早在闺女奔着贵公子冲过去的时候，就吓懵了。 虽然不知道身份，但这公子一根腰带就够买下他们整个村子了，肯定是非富即贵啊。 万一得罪了，闺女就没命活了。 幸好，这公子没有怪罪的意思。 她也不敢坐，赶紧从篓子里拿出白纸，小心翼翼替闺女打证言。 “公……公子，我闺女没说谎。这纸确实很好，您看看。不买不要紧，求您千万别怪罪这丫头无礼……” 不想，贵公子一把抢过了白纸，根本来不及听她说什么。 “这……这是什么纸？颜色比宣纸还要洁白，也更柔韧。不对，摸上去太光滑了，会不会滑墨啊？” 贵公子着魔一样，高声喊着随从去找笔墨，他要试写一张！ 很快，随从就匆忙送了砚台和笔墨过来，贵公子拎着袖子，亲自研墨，然后郑重落了笔。 李秋霜一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但唐甜却信心十足，甚至偷偷捏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安抚自己早就咕咕叫的肚子。 “好纸，好纸！做信签是一等一的好！” 贵公子的笔落在纸上，无比的顺滑。 特别是他写了两行小字，字距极小，墨水也迅速浸透进去，没有半点儿晕染。 “我原本到泰来随便走走，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找到了如此好纸，先生的生辰礼可是有着落了！” 贵公子欢喜放下笔，小心翼翼把剩余的白纸都塞回篓子里，直接递给了随从，显见是势在必得。 “你们开个价吧，我买了！” 李秋霜和闺女路上早有商量，开口就要报价，唐甜却抢了先。 “公子，我们家里还缺一些吃食用物，正急着去买，不如公子随我们走走，路上慢慢商量。” 那贵公子愣了一下，回身看看不停探望过来的其余茶客，他就明白了，于是痛快起身，应道，“好，正好我也要采买一些东西，一起去吧。” 没一会儿，几人就出了茶馆，直接进了斜对面的杂货铺。 唐甜四处打量，却被贵公子拍了小脑袋，“你这小丫头还挺警觉，放心，这里是我的铺子。你要多少银子，可以放心说了！” 唐甜见杂货铺的老掌柜同贵公子行礼，总算放了心，就笑嘻嘻应道，“多谢公子体谅，我真是给这些好纸找到了好主人！我不知道书画铺子的好纸怎么卖，但我这些纸，就要……二十两！” 二十两？！ 杂货铺的老掌柜惊得瞪眼睛，因为大齐最好的雪绵纸，一刀也不过五两银子。什么纸要二十两，金子打造的吗？ 不想，贵公子却一口答应下来，挥手示意付钱。 老掌柜不情不愿的准备取银子，唐甜却赶紧说道，“掌柜伯伯，先不着急。我们家里要添置很多东西，听说你们铺子的东西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我们准备都在这里采买。还要辛苦你了！” 老掌柜听得立刻改了脸色，热情招呼起来。 李秋霜虽然担心闺女“惹祸”，但面对满眼的米油酱醋茶，很快就顾不得了。 托唐老太的“福”，家里真是什么都缺！ 素油来二斤，盐来一斤，灯台一个，灯油一斤，簸箕、镐头、水桶、针线簸箩…… 第十五章 黑暗和光明 唐甜原本还跟在一边帮忙，但几次提议买那些可用可不用的东西，就被娘亲撵跑了。 贵公子好奇唐甜这么小小的年纪，人情为何如此练达，拉着唐甜闲话儿探问几句。 可唐甜好似又回复了小孩子的真正模样，开口闭口都是吃喝穿，惹得他无奈又好笑。 待得结账时候，卖纸的二十两银子，又有一半回到了老掌柜手里，自然也让他眉开眼笑了。 而李秋霜脚边则堆了很多东西，吃穿用俱全，就是八成新的旧袄裤都买了几件。 唐甜不知道从哪里又翻了一个细眼儿筛子，还有两块粗纱布，外加一个小水壶，笑嘻嘻扯了娘亲的胳膊。 李秋霜不知道闺女买这些有什么用处，但加一起不过十几文，她狠狠心也就付了账，全当哄闺女玩了。 这孩子最近懂事的不像话，虽然替她分担了很多，但作为母亲高兴之余也特别愧疚，没有给孩子无忧无虑成长的底气…… 唐甜搞定了生豆芽的工具，很是高兴，又提议道，“娘，咱们赶紧去趟药铺，给大哥抓几副药。还有，别忘了给二哥买点心，我出门时候答应他的。” 李秋霜心里也惦记着呢，捏着剩下的银子点头。 那贵公子原本在爱不释手翻检着白纸，听到这话手下一顿，想了想就嘱咐老掌柜，“老廖，等她们买完东西，找个马车送她们回去。” “是，公子。”老掌柜应的倒也情愿。 唐甜欢喜蹦过去，道谢，“谢谢公子，方才我看见你给乞丐舍银子，就猜着你是个大好人。我果然没看错，你真是英俊帅气又心善，以后有好东西，我还卖给你！” 贵公子哈哈笑，很是爽朗，应道，“好啊，有好东西，你就送到老廖这里，他自然会传信给我。” 老掌柜偷偷翻白眼，只觉得这个穷丫头是不是山里狐狸成精了，宰了公子二十两银子就算了，怎么还惦记继续挥刀放血啊！ 唐甜拉着娘亲辞别了贵公子，很快又赶去街尾的回春堂药铺。 药铺的掌柜兼大夫姓崔，难得的医术好，记性也好，他居然还记得李秋霜以前进来抓过药，甚至问起家里体弱咳嗽的孩子恢复如何。 李秋霜详细说起唐川的症状，掌柜斟酌半晌，给开了七副温养身体补气血的药。 毕竟任何病都不是哪里疼就治哪里，那么简单。 总要想把身体底子巩固好了，才能谋其它，特别是这种体弱咳嗽的慢性病。 唐甜一直跟在旁边看着听着，对老掌柜的处置很是满意。 有空间泉水加持，想必这七副药吃完，唐川一定会有明显好转…… 逛了好大一圈，办完了所有琐事，老廖已经把东西都装上了一辆青布小马车。 李秋霜谢了又谢，才抱着闺女坐上去，依靠着大堆的用物回家了。 此时日头已经过了头顶，唐海等不及，早早跑去村口坐着张望。 唐川怕他惹祸，也跟了出来，被西风灌到嗓子里，就又开始咳嗽了。 村里人忙着从田里把枯死的庄稼当做干草搂回来，留着冬日引火，会更容易一些。 偶尔看见兄弟俩，一个病恹恹，一个傻呆呆，众人都是忍不住叹气，暗骂唐老太和唐大勇作孽。 唐海感受不到，但唐川心里却很难受，毕竟谁也不喜欢做别人可怜的对象…… 好在，青布小马车很快卷着尘烟到了村口。 唐甜的半个身子几乎探出了窗子，高声喊着，“大哥，二哥，我们回来了！” 唐海像个炮弹，嗖一下就窜了出去！ 唐川也激动的站起来，不自觉笑着同妹妹挥手。 李秋霜跳下来，扶着大儿子给马车引路到了家门口。 李二爷爷带着家里儿孙拖着板车，从地里回来，远远瞧见马车，还以为唐大勇又来找麻烦，黑着脸上前，才发现误会一场。 但随后，他对李秋霜如此大手笔，几乎买了半个家当，更是好奇。 倒是李老四想起昨日唐甜捡到的篓子，高兴嚷道，“哎呀，是不是糖宝儿捡到的那本书卖了个好价钱？” 李秋霜扫了一眼聚集过来的村人，应道，“是啊，我们运气好，碰到一个读书人正好需要这本书，就给了五两银子。” 说罢，她比了一下地上的筐篓又道，“老太太他们把家里搬空了，真是什么都缺。城里东西又贵，我算来算去，五两银子都花了，也才勉强把常用的买齐全。” 有妇人本来还羡慕到嫉妒，但抻着脖子看到筐子里露出的旧袄裤，也就改了脸色。 唐家虽然得了五两银子，但母子四个从吃喝到穿戴，什么都没有。这点儿银子都填进去，真是不够干什么。 怪不得老人总说，破家值万贯！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李二爷爷就要开口撵人，生怕哪个脸皮厚的，刨根问底儿，再给李秋霜母子惹麻烦。 李秋霜适时拿出一包松子糖，分给各家孩子甜甜嘴儿。 孩子们得了糖，都是高兴的欢呼，作为爹娘长辈，村人自然也跟着高兴，免不得又客气几句…… 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搬进屋子，李秋霜顾不得喘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藏起剩余银钱，安置东西，烧火做饭…… 唐海抱着一包最便宜的迎春糕，一会儿往大哥嘴里塞，一会儿又去追娘，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妹妹。 唐甜已经躲在后院的地窖里，进行她的发家致富第一步了。 前世，她也只是见人家生过一次豆芽，步骤简单，但操作起来，她依旧要谨慎认真。 昨晚就被她泡在空间的黄豆，这个时候已经从一捧变成了小半盆，甚至有一些露出了白白的小芽儿。 新买的粗眼儿筛子放在下边，垫上粗纱布，再把黄豆一层层撒下去。 空间泉水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同井水稀释，然后装进喷壶，均匀的把豆子和筛子纱布都浇湿透。 最后上边扣上陶盘，下边垫着接水的木桶，就可以安静等待生长了。 唐甜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才依依不舍的爬上了地窖，严严实实盖上盖子。 地窖里一点点彻底黑暗下来，让人忍不住恐惧厌恶，但其实更多时候，黑暗也孕育着光明和希望…… 第十六章 吃饱吃好是第一等大事！ 虽然是秋末，冬日马上就要到来，太阳晒着还是有些热。先前一场小雨带来的湿润，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二爷爷闲着无事就背手在村里溜达，吆喝着各家赶紧存柴火。老天爷的脾气可不是凡人能猜测的，说不定一晚过后就落雪直接入冬了。 唐家院角的水井里总算有了二尺高的存货儿，李秋霜高兴坏了，摇着木头轱辘，一桶桶把水提上来，然后飞速拆了城里买回的旧袄裤，外皮清洗干净，棉花也要翻检暴晒，拍打蓬松。 就是准备给小闺女缝制新袄的新棉花和布料，也一并放到了太阳下。 南街的五婶子和住在东山脚儿的康大嫂子结伴过来窜门儿，眼见这么忙碌，都撸起袖子帮忙。 五婶子身形骨架大，年过四十，性情爽快，这嗓门也就高。她抄起木棍敲打棉絮，玩笑道，“秋霜啊，你居然也是个偏心眼儿的！自己和小子们买旧袄，倒是给小丫头做新的，你也不怕小子们闹脾气！” 李秋霜笑着摇头，应道，“川哥儿懂事不争，海哥儿就知道吃，他们都不在乎这些。再说……”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之前老太太总骂糖宝儿是赔钱货，糠饼子都不肯多给一口，这丫头没少受苦。如今家里我做主，总想对这丫头好一些。” 康大嫂子家的男人唐康和唐川是同辈儿，她在李秋霜面前算是侄媳妇儿，这会儿眼见话头儿算不得高兴，就赶紧安慰。 “婶子说得对，姑娘家也就在娘家享福，以后去了婆家可就不自由了，如今就是要多宠一些。再说，糖宝儿那孩子实在太招人疼了，长的还没豆杵子高呢，就整日上山砍柴，实在太能干了。” 五婶子接话儿，也是满满的羡慕。 “是啊，这丫头隔三差五就能找到好东西，惹得村里人都恨不得跟后边捡点儿便宜，又拉不下脸，只能晚上睡觉时候翻来覆去烙饼。” 康大嫂子和李秋霜都是听得笑起来，笑完又忍不住更心酸。 这年头太荒了，为了活命，谁家不是挖空心思要把肚子填饱呢。 记得以前年头好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山货，只要不懒就能次次背满筐。 可惜…… 李秋霜抽空去灶间煮了半瓢栗子，拉着五婶子和康大嫂子一起吃，两人推辞不过就用衣襟兜着，欢欢喜回家去了。 不必说，这是舍不得自己吃，带回去哄孩子…… 李秋霜也不例外，剩下的一碗栗子被她剥干净外壳，同样留起来，等着儿女回来吃。 唐甜带着傻哥哥照旧是一日两捆干柴，早中晚又要三次下窖给豆芽浇水，空闲时候还要给大哥熬药，下灶间做饭，真是忙的团团转。 但她再忙再累，也从来不让母亲插手。 进山砍柴，可以偷偷攒东西往空间存放。 下窖给豆芽浇水，关系着家里的生财大计。 给大哥熬药要用到空间泉水，最好也是她亲力亲为。 做饭更是大事，若是换成节俭的娘亲动手，熬的糙米粥能照出人影儿！ 前后两世，若说在活命之外，什么事能让唐甜更在意，那就是一个字，吃！ 但凡力所能及，她一定要吃饱，吃好！ 只有肚子是满的，她才有心思做其余事。 所以，之前就罢了，这趟进城采买回来，她就慢慢放开了手脚，开始试探着从空间往外偷渡物资。 比如糙米粥里放上切碎的木耳，甩个鸡蛋花儿！ 比如熬鸡汤时候，加一点儿空间里存储的高产土豆、胡萝卜，切的细碎，瞧着颜色好，饱肚子，又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唐海这个傻小子，每次都吃的唏哩呼噜，根本不管吃的是什么。 至于唐川当然早就发现了，但母亲不说，他也当做不知道。 就这么，一顿又一顿饭吃下来，一家四口的脸色显见就好多了，褪去了面黄肌瘦，凹陷的脸颊也有了一点肉！ 这日，李秋霜终于张罗好了一家人的袄裤，就开始跟着孩子们上山去砍柴。 母子三人一日砍了四大捆，着实不少，但相对于村里家家的大柴垛，还是慢了很多。 想起冬日严寒，生豆芽需要暖房子，柴火必不可少，唐甜就提议同村里人买一些。 李秋霜也有这个打算，于是李二爷爷转悠到门前的时候，就被拦了下来。 “二叔，家里实在缺柴火，我手里又有点儿闲钱，若是您老人家不忙，能不能帮我们同村里乡亲说说。我家愿意用一文钱两捆柴，或者十捆柴一斤糙米，攒一朵柴火。看看谁有空闲能接这个活计？” 李秋霜话音儿没落地，就有很多人高声喊着冲了过来。 “我，我愿意，这活计给我！” “还有我，不要银钱，给糙米就行！” 李二爷爷赶紧开口呵斥众人，嚷道，“喊什么，有话慢点儿说！川哥儿他娘就在这里，还能跑了啊！” 众人瞧瞧李秋霜，还有站在后边的小丫头，都是神色讪讪，嘿嘿笑着往后退了几步。 李二爷这才满意了，替大伙儿问道，“川哥儿他娘啊，你打算要多少柴火？” 李秋霜刚要应声，唐甜已经抢答了。 “二爷爷，要五百捆柴火！” 五百？！ 众人有些惊讶，平常人家过冬也就需要二百捆左右，唐家就母子四个居然需要双倍还多…… 这也出乎李秋霜的意料啊，她皱眉看向闺女，小丫头却拼命同她眨眼睛，显见是有别的考量。 李秋霜想起闺女的神奇本事，狠狠心，跟着点了头。 “是啊，二爷爷，我们家要五百捆柴。孩子小，我不想他们再进山，劳烦村里乡亲一次多给张罗一些吧。” 李二爷爷默默算了一下，这就需要五十斤糙米啊，他实在心疼。 但他又不好做唐家的主，只能说道，“成，多存些柴火总没坏处。” 说罢，他同村人商量了几句，最后选了十个干活儿勤快本分的，一家定了五十捆柴火。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上午说妥此事，日落时候，唐家门外就多了五十十多捆柴火，各个捆子大，又都是两指粗的好枝子，烧起来最旺最热。 第十七章 一本万利！ 李秋霜也心疼粮食，但眼见柴火堆一日比一日高，还是忍不住高兴，晚上借着火光做针线也觉得眼睛没那么酸了。 唐甜不想娘亲这么累，但是根本劝不住。 虽然家里已经置办下了大半家底儿，但在李秋霜心里，金山银山总有花用完的一日，无论多少，每日有进项才是最重要的。 唐甜无法，只能等着豆芽给娘亲一个大惊喜。 而地窖里的豆子们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甚至因为空间泉水兑比太高，生长期从五日缩短到了三日。 唐甜早起，又一次揭开陶盆打算浇水的时候，发现豆子上的陶盘被顶起多高，顺手掀开来，就被顶着黄色小脑袋的豆芽惊艳到了。 一根根白胖又脆嫩的豆芽，像整齐的标兵，一个个挤在一起，热闹又乖巧。 不必说，这是大获成功了！ 唐甜麻利去掉陶盆之类，只抱了筛子就爬出了地窖。 李秋霜熬了小米粥，正犹豫是不是煮一些五婶子送来的干菜，洒上一点儿酱油，孩子们吃着也容易下饭。 “娘，娘！你快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唐甜笑嘻嘻跑进来，差点儿被门槛子绊个跟头，直接跪在地上，倒是成了献宝模样。 李秋霜赶紧扶起闺女，嗔怪道，“大惊小怪什么，小心磕坏了腿！” “娘，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做两个好菜！”唐甜直接把筛子塞到娘亲手里，然后跑去寻了剪刀，麻利的把透过筛子眼儿的根须剪掉，又简单摘了一下干瘪的黄豆脑袋，最后倒扣进盆子里，就是一大盆精选黄豆芽了！ “这是什么？” 李秋霜看的新奇，忍不住拿了一个塞到嘴里，一股淡淡的豆腥味，但更多是鲜嫩的汁水，口感爽脆！ “这是……你用黄豆折腾出来的？死丫头，我不是告诉你这东西不能吃吗！” 李秋霜呸呸两口吐了豆芽，作势要打闺女两下。 可惜，唐甜像泥鳅一样躲开了，嘴里振振有词辩解着。 “娘，吃黄豆拉肚子，那是做法不对。我把豆子生成豆芽了，好吃又不会坏肚子。你不信，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说着话儿，她借着烧开的热水锅，就把一半豆芽儿倒进去了！ 李秋霜气的无法，想撂开手又怕闺女被热水烫了，毕竟这丫头比灶台高不了多少…… 家里只有四口人，早饭桌儿就习惯放到了炕上，坐着暖和。 唐川和唐海对着两盘子白嫩的新菜，很是好奇惊喜。 凉拌豆芽被烫的稍稍有些蔫，配上红色的胡萝卜丝，绿色的青椒丝，加了一点儿酱油、盐和糖，浇上滋啦啦的热油，最后再撒点香菜段儿，只是闻一闻，就让人忍不住疯狂分泌口水。 炒豆芽没有经过焯水，只是铁锅热油爆了蒜末之后，快速翻炒，添了一点儿盐和酱油，最后点缀了一点碧绿的蒜苗，看着居然比凉拌更清爽一些！ 其实，唐甜还想从空间偷渡一点儿猪肉放进去，味道肯定更好，可家里人虽然知道她学了“神奇本事”，要完全接受总要一个过程啊。 对盘子里胡萝卜、青椒和香菜一类的配菜，能够做到不惊奇发问，想必已经是哥哥和娘亲的极限了！ 李秋霜拿起筷子，想第一个“试毒”，但唐海这个贪吃傻小子的口水早就淌成河了，夹起凉拌豆芽就率先送进了嘴。 他也不会夸赞，但瞪圆的眼睛和继续抡起的筷子说明了一切…… 片刻后，一家四口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对着满桌子的空盘空盆，都有些怔忡。 实在是太好吃了！ 连年灾荒，所有人的肠胃也都像草木一样，极力盼望着被滋润，哪怕一点点。 而这豆芽，每一根儿都像含着一汪水，吃进肚子，五脏六腑里舒坦急了，就是整个人好像都去了焦躁之气。 “糖宝儿，这……真是黄豆长出的芽儿吗？” “当然了，娘，这就是黄豆浇水长出来的！而且一斤黄豆，只需要……五六天，就能长出七八斤这种豆芽儿！” 唐甜打算调低浇水的配比，所以把时长翻了一倍，毕竟泉水珍贵，能节省还是要节省一些。 “一斤豆子，七八斤豆芽儿！”李秋霜惊的合不拢嘴，转而高兴起来，“那以后再给卫所干活儿，娘多要一些黄豆做工钱，冬日咱家可不缺菜吃了！” “娘，怕是又要请二爷爷陪你去一趟卫所了！咱家以后一个月怕是需要几百斤黄豆，甚至几千斤！”唐甜揉着肚子坐起来，笑得狡黠，“因为咱家要卖豆芽，赚钱过日子！” 卖豆芽？ 李秋霜倒吸一口气，开口就想说军户不能经商，被人知道要降罪，但突然想起自家已经改了户籍，一时就愣住了。 唐甜凑过去，抱住娘亲的胳膊，小声劝道，“娘，咱家是农户了，用田里种的豆子发豆芽卖出去，谁也说不出错来。 “这豆子几乎是不值钱，井里也有了水，若是做这个买卖，顶多是买点儿筛子、纱布和陶盆，有个几百文钱就够了。 “但这豆芽送进城里的酒楼或者大户人家，甚至是沿街叫卖，两文一斤肯定好卖吧？咱们从最少算起，一日若是发上十斤豆子，得豆芽八十斤，卖回一百六十文，一个月就是四千八百文！ “你说这生意，是不是日进斗金，必须试试？不用多，忙一个冬日，开春就能送我大哥去读书，家里更不缺吃穿了！” 李秋霜没有说话，脑子里疯狂转动。 四千八百文，就是将近五两银子！ 这还是一日发十斤豆子，得豆芽八十斤。偌大的镇子和县城，家家都没有新鲜菜吃的冬日，八十斤哪里够卖啊，起码也得一百六十斤吧? 那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 李秋霜眼睛渐渐发红，一时忘了喘气，差点儿憋死过去！ 唐川坐在对面，眼疾手快直接掐了娘亲的人中！ 李秋霜缓了又缓，好不容易平复了一点儿心情就紧紧搂住了闺女，亲了又亲，嗓子也哽咽了。 “糖宝儿……糖宝儿，娘就知道，你不是扫把星！你奶奶她们都错了，你是娘的小福星，不，是财神爷！” 第十八章 闷声发大财 唐甜同样紧紧抱着娘亲，趁机顺杆儿爬。 “娘，这样的法子，我还知道很多！也许教我本事的老爷爷，就是财神爷呢！” 李秋霜一把捂住了闺女的嘴巴，紧张的四处看，末了压低声音嘱咐闺女。 “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万一被坏人听见要害你，怎么办？还有，把发豆芽的法子教给娘，以后谁问起，都往娘身上推，知道吗？” 唐甜点头，小脑袋在娘亲怀里钻来钻去。 哎呀，有娘疼的感觉，真好！ 李秋霜揉揉闺女已经有些转黑的头发，又看向两个儿子。 唐海吃饱喝足又跑去掏山楂，只有唐川郑重点头，“娘，我这几日好多了，我可以帮忙提水。” 李秋霜一口拒绝了，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家里得了赚钱的法子，病弱的儿子也奇迹一般好转了，这日子真是越来越红火。 想想当初钻了牛角尖，还要带着孩子们去死，她就是忍不住羞愧…… 秋风一日紧似一日，田里干枯的庄稼被搂光了，凌晨又下了寒霜，远远看着像得了白癜风的老人，让人心里没来由的难受。 李秋霜把五十斤糙米给了李二爷爷，请他老人家帮忙发下去。 她虽然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但毕竟没有男人在家，不好同村里人单独打交道。 李二爷爷最是喜欢她知分寸，也愿意代劳，更何况李秋霜上门从不空手，就像这次又端了一大碗鸡汤，香味馋的家里小子们死赖在一边不肯离开。 李二爷爷干咳两声，有些觉得丢脸。 李秋霜装作没看见，说道，“二叔，我明日要带孩子们去趟城里。川哥儿需要诊脉抓药，就是海哥儿……我也想让大夫再看看，能不能把脑子治好。我想借咱家的板车用用，您看能不能得空儿？” 李家儿孙多，柴火早就准备齐全了，所以不等李二爷爷表态，李二奶奶就抢先接过鸡汤碗，笑道，“当然成了，正好我跟铁牛娘也想进城一趟呢。家里存了两张兔子皮，看看能不能卖点儿钱，换点儿油盐回来。” 李秋霜得了准信儿，又闲话儿几句就回家了。 不想第二日一早，不只李二奶奶和大儿媳兰草来了，就是大儿子李金也憨厚笑着拖了板车跟在后边。 多了这样的壮劳力，李秋霜真是松了一口气，拿出家里被褥铺上板车，严严实实把唐川和唐甜围好，众人就出发了。 至于唐海，这小子脑子不好用，手脚却有力气，不只不用坐车，居然还能帮着李金一起拉车…… 一路到了县城，两家人约好时辰集合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回春堂里，崔大夫给唐川把了脉，又抓了唐海继续，最后惊讶的连连称奇。 “唐家嫂子，我自问医术还不错。对于你家两个小子的病，也是心里有数。但这才隔了多久，川哥儿的咳疾居然好了三成，就是海哥儿脉象也不再沉滞，好像通透很多。这……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李秋霜下意识把小闺女往身后藏了藏，硬着头皮解释道，“崔大夫说笑了，我们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就是有灵丹妙药也买不起啊。 “许是……许是孩子们最近吃饱穿暖，没人责打，心里舒坦了，病也就好了。” 崔大夫皱着眉头，良久点了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忧思惊恐确实对病情不利，反之自然有益处。” 李秋霜生怕越说越错，赶紧催促开药。 崔大夫也是见猎心喜，又给唐川开了七副药，甚至仔细斟酌着把唐海的脑袋扎成了刺猬，最后诊金加药费一起才收了五百文。 当然，作为打折的代价，以后唐海哥隔七日就要过来针灸一次，唐川也要时常来把脉。 他这是把两个小子当做奇特病例，打算长期观察了！ 甚至，李秋霜母子出了门，他还追着嘱咐，千万不要忘了登门日期。 李秋霜一手扯着闺女，一手薅着两儿子，跑的飞快！ 唐甜忍不住咯咯笑，唐川紧跟娘亲脚步，唐海则不时胡噜两把脑袋，总觉得还有银针没拔掉…… 秋末冬初的寡淡日阳下，母子四个狂奔在街头，真是别样的喜感！ 老廖拿着鸡毛掸子，正百无聊赖的打扫卫生，突然接到了满头大汗的“大主顾”，还惊了一跳。 没一会儿，他又笑眯眯卖出了二十个筛子，四十块粗纱布，陶盆和水壶、柳条筐、大捆的油纸若干…… 日头西斜时候，李金拉着板车，唐川和唐甜坐在一堆杂物里，显得很是单薄。 李二奶奶买了三斤盐，二斤新棉花儿，小心翼翼放在筐里背着，连儿媳要帮忙都信不着。 她左一眼右一眼的瞄着车上的东西，心里忍不住心疼。 就算唐家卖了捡来的书，得了银钱，那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家里多少人吃饭啊，居然要用二十个筛子！ 怪不得先前唐家老太太整日骂大儿媳败家，这如今没了婆婆压制，更是没个样子了！ 李秋霜自然看得出，但她只是脚下加紧了速度，一句话都不说！什么事都是一样，越解释越多，莫不如开始就闭紧嘴巴。 闷声发大财！ 这五个字，如今尤其适用于她们这样的孤儿寡母。 唐甜空有满脑子的发财点子，但小身板却只有四岁啊，奔波了大半日，早就疲惫不堪。 这会儿，她靠在大哥怀里，随着板车的晃悠就睡的踏实了。 唐川扯了大半被子给妹妹挡了寒风，扭头再看板车的筛子陶盆，心头也是忍不住火热…… 明明马上就是严寒的冬日，但对于她们家来说，却像万物欣欣向荣的春日一般。 当晚，唐甜带着娘亲钻了地窖。 不得不说老廖掌柜是个会做生意的，铺子里货品齐全，不只有黄豆，绿豆居然也找出十几斤。 唐甜一口气都买了回来，打算来个“区别对待”。 黄豆芽儿价格低，卖给城里普通百姓，两文钱一斤薄利多销。 绿豆芽儿定价五文，走高端路线，卖给酒楼饭馆和富贵人家。 这般，李秋霜降级为闺女的小徒弟，小心翼翼发了五斤绿豆、五斤黄豆，分早中晚三次浇水，还要顾着三餐和做鞋，也是忙的团团转。 她根本不知道，村里慢慢起了流言，而且越传越难听！ 第十九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这日吃了早饭，李秋霜就要下地窖，不想五婶子又端了一点儿干蕨菜上门了。 “川哥儿娘啊，我家这蕨菜晒的多，分你一些给孩子们加个菜。” 李秋霜有些意外，毕竟各家吃食都不多，若不是实在人情需要走，谁也舍不得。 五婶子这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想了想就把干菜推了回去，问道，“婶子，你是不是有事寻我帮忙啊？咱们同族又同住一处，搭把手是应该的，您尽管说啊。” 五婶子神色尴尬，开了好几次口都没说出来。 这个时候，唐海一身脏污的从外边跑回来了。 这几日越来越冷，李秋霜害怕冻坏孩子，已经把拆洗好的袄裤给孩子穿上了。 可干净的儿子出去，却回来一个泥球。 她当时就恼了，扯了傻儿子就拍了两巴掌。 唐甜提前下窖，偷偷去兑空间水了，听到动静爬上来，赶紧护着二哥，“娘，别打二哥！以后他再出去玩儿，我跟着一起去就行了。” 说罢，她偷偷往哥哥手里塞了一块糖。 若是往日，唐海保管就眉开眼笑了，但今日反倒咧嘴哭了起来。 这下，李秋霜也舍不得了，一迭声追问，“怎么了，海哥儿，可是受欺负了？” 唐海越哭越厉害，不时指着外边。 到底还是五婶子看不过，压低声音说道，“那个……秋霜啊，你家海哥儿怕是听见人家闲话儿，受了气才跑回来。我跟你说，你可别生气啊！” “什么闲话儿，什么气？”李秋霜听得一头雾水，唐甜也是纳闷。 五婶子狠狠心，越发压低声音说道，“我也是昨晚听人说了一嘴，好似有人说你从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回来，还都是些筛子盆碗一类没啥大用处的。最开始大伙都说你败家，但那个张石头媳妇儿嘴损，她在中间传了一下，慢慢就变味儿了。说你……说你跟城里杂货铺的掌柜有些勾连，把家里的银钱送去换了一堆没用东西，讨人家高兴呢……” “放屁！” 任凭李秋霜脾气再好，被人污了清白也是暴怒了。 唐甜也是脸色不好，她不是没想到孤儿寡母日子难过，所以即便身怀空间这样的神器，行事也是极尽小心，就是不想惹麻烦。 没想到，日进斗金的发财路没惹祸，倒是娘亲因为几个筛子先被泼了脏水。 “娘，咱们要找人评理！”唐甜走过去抱了娘亲的胳膊，给于她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唐川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直接扯了傻弟弟，同样冷着脸说道，“娘，听妹妹的！您不是没儿子，这样的亏，咱们不吃！” 李秋霜又气又急，早就红了眼睛。 她犹豫了一瞬，扭头就大步往外走。 “婶子，劳烦你去帮我找三奶奶和李二爷爷来，我要请她们给我做主。” 五婶子原本也是看不过，才跑来报信儿，她家里儿孙同样不少，倒是不怕得罪人，于是应了一声就跟出去了。 唐家堡，顾名思义，绝大部分都是唐姓一族，但多年聚居下来，也多少又添了几户外姓人。 而人多了，有李二爷爷这样威信高、本事大的，自然也有好吃懒做，眼高手低的！ 这张石头一家就是如此，张石头是村里最有名的懒汉，去年春夏不肯进山去寻吃的，冬天时候饿死两个孩子。家里媳妇儿也跟他一个脾气，有力气用在传闲话儿上，也不肯打扫一下屋子，家里脏的像猪窝一样。 李秋霜母子四个赶到的时候，张石头媳妇儿正抄着袖头子，靠在朝阳的墙根儿处说的唾沫横飞。 “哎呀，你们是没看见啊，足足拉了一车的筛子！谁家过日子都是一个筛子就够了，她偏偏买几十个回来。说不得就是替相好的，排忧解难呢！” 许是越说也兴奋，她的嗓门也高了，又道，“之前我就说，没了男人，她肯定守不住。你们还不信呢，这时候看看，哈哈，我说对了吧！” 站在她对面的一个小媳妇儿听不下去，忍不住劝道，“你小点儿声吧，都是没影儿的事呢！秋霜嫂子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县城，怎么可能……” 张石头媳妇儿自觉被卷了面子，翻着白眼冷哼。 “这可说不准，那三个孩子，病的病，傻的傻，小的小，怕是他们娘当面同姘头眉来眼去都看不出来……” 她的话音不等落地，就觉得头皮钻心的疼起来。 原来李秋霜已经赶到，狠狠薅了她的头发就摔倒在地。 这段时日家里伙食好，李秋霜可不是风吹就倒的模样了，她直接骑倒张石头媳妇儿身上，左右开弓疯狂甩巴掌！ “我让你嘴贱！你才是姘头，你全家都是姘头！年年挨饿，也没见把你饿死，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睛！让你传瞎话，让你泼脏水！” 一句话一巴掌，几乎是眨眼间，张石头媳妇儿的脸就肿的好像猪头了。 其余几个小媳妇儿吓坏了，待得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劝架，唐甜就扑过去抱了人家装哭。 “呜呜，婶子，我害怕！她们说我娘偷人，呜呜，我娘会不会上吊啊？” 被抱住的小媳妇儿越发心虚，毕竟方才她也跟着凑热闹了，这会儿想想，万一李秋霜想不开，她可真是造孽了！ 其余小媳妇儿也同样如此想法，犹豫之间，就没有过去拉架。 而张石头媳妇儿没了外援，就惨了！ 暴怒的李秋霜结结实实把她压制在地上，打的死去活来。 “啊，救命！快拉开她，呜呜，救命！” 可惜，她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敢上前。 直到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带着人赶到，远远瞧着不好，李二爷爷高喊着，“快住手，住手！” 唐甜赶紧上前，扶起力竭的娘亲，然后交给大哥和二哥，她直奔着唐三奶奶冲过去，噗通跪倒，抱着老太太的腿开始哇哇大哭。 但大哭也不耽误她发挥，事情经过被她说的清楚明白，末了还“绝望”质问。 “呜呜，三奶奶，我们已经没有爹了！我娘也被逼死，我们三个怎么活？他们是看中我们家院子，想把我们逼死后住进去吗？那我们不住了，我们现在就搬，呜呜，能不能别逼死我娘，求求你们了！” 第二十章 口舌如刀，句句杀人！ 四岁的小丫头，虽然养的比先前好一些了，但依旧是瘦瘦小小的模样。 平日这孩子又勤快，砍柴、采山货，样样不落，甚至比大人都做得好。 大伙儿即便都知道穷人孩子早当家，但这么懂事的孩子，谁都忍不住多心疼几分。 更何况这孩子已经没了爹，如今娘又被人家泼脏水…… 真是造孽啊！ 唐三奶奶一把扶起唐甜，护在身侧，“孩子起来，起来！我今天就看看谁敢害死我们老唐家的媳妇儿，谁想让我们老唐家的孩子没娘！” 唐三奶奶铁青着脸重重砸了手里的拐杖，好像完全看不到张石头媳妇儿变成了猪头，厉声质问。 “张家媳妇儿，你别给我装死！赶紧起来说清楚，我们唐家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今日说不明白，我老婆子第一个吊死在你家门前！左右唐家媳妇儿勾人这名声传出去，我们老老少少百十口也没脸做人了！” 其余众人，包括先前几个一起闲话儿的小媳妇都是心里一咯噔。 这年头，女人的名声大过天啊！ 若是这闲话儿真传出去了，整个唐家都要受影响，以后村里的闺女别想再找好婆家了！ 顿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三奶奶，不至于，不至于啊！”长的瘦猴一样的张石头原本躲在人后，见到这般也是害怕了。 他赶紧钻进来，点头哈腰给唐三奶奶赔罪，然后又用脚尖去踢自家媳妇儿，呵斥着，“你赶紧起来道歉！整日满嘴胡咧咧，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他媳妇儿本来还有些害怕，毕竟说人家坏话被抓住了，但这会儿所有人都满眼厌恶看着她，自家男人也不护着，她就气疯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扯着嗓子喊着。 “凭什么我道歉，凭什么骂我？她李秋霜下贱勾搭男人，我说几句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李秋霜恨得牙痒，上去还想打歪她的嘴，不想有人比她更快，已经抡起胳膊就是两个大耳光，打的张石头媳妇儿噗噗吐出两颗牙！ 唐川用力过猛，几乎是跟着张石头媳妇儿一起倒下了，一手捂着胸口，显见是气狠了，把自己累到了。 “你再敢说我娘一句，我跟你……拼命！” 他憋红了脸，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吓的张石头媳妇儿好半晌没敢哭出来。 张二爷爷赶紧上前抱了唐川，皱眉呵斥张石头两口子，“你说你们是不是吃太饱了？闲着不干人事儿！川哥儿他娘带着三个孩子，日子多苦啊。不帮一把就算了，怎么还为难人家！” “你别跑这里装好人！”张石头媳妇儿又疼又委屈，也豁出去了，扯着嗓子喊着，“就是你家老太太先说的，她说李秋霜买了一车的筛子和陶盆，肯定是跟杂货铺子处的好，帮人家兜底呢！” 李二奶奶站在儿孙后边，立刻被暴怒的老头子扯了出来，她也害怕了，一边摆手一边辩解道，“我没这么说，我是说一定是杂货铺子卖的便宜……” 但话是这么说，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这谣言的源头就是她！ 李二爷爷和儿孙们都是脸红，像被人甩了耳光。 张石头媳妇儿可得意了，乘胜追击。 “还骂我嘴贱，你们谁背后没说，这时候把错都推我头上了！哼，全都不是好东西！” 李二奶奶心慌，生怕回家被老头子打，于是壮着胆子把矛头指向李秋霜。 “秋霜啊，你说你也是，好好过日子就罢了，买那么多筛子和陶盆干什么！这谁看了，不得嘀咕两句，以为你和杂货铺……” “你给我闭嘴！”李二爷爷气的抬手就要打人，却被儿孙拦了下来。 李秋霜不想过早暴露自家的生意，但这时候被架上火堆，不解释清楚，就摘不掉私通的帽子…… 她忍不住看向闺女，显见是盼着她拿主意。 唐甜倒是不为难，她本来就有拉着村里人扯大旗的意思。 于是，这会儿，她抱了唐三奶奶，小孩子一般天真的嚷道，“我娘才没有干坏事！我娘买筛子是要生豆芽，豆芽当菜吃，卖了银钱给哥哥治病，给我买新衣裙！” 众人听不懂，又不知道从哪里追问。 而唐甜已经跑去娘亲身边，嫩生生问着，“娘，你不是说进城卖豆芽害怕吗，能不能请二爷爷和三奶奶一起去啊？二爷爷和三奶奶都好厉害，城里人肯定不敢骗他们！” 李秋霜心里有了底，点点头说道，“李二叔，三伯娘，我家川哥儿要治病抓药，就是海哥儿也开始针灸了，需要的银钱不少。所以我发了一点儿豆芽，想试试能不能卖出去。那些筛子和陶盆都是发豆芽要用的，我就多买了一些。 “后日，又要进城给孩子们诊脉治病，顺道卖豆芽儿，您二位若是能帮我壮壮胆儿，我和孩子们都感激不尽！” 李二爷爷因为老伴儿碎嘴，正是羞愧呢，立刻就答应下来。 “好，到时候，我带着我家老大和老四帮忙拉车。” 唐三奶奶也是点头，冷着脸应道，“我也跟着走一趟！我倒是想看看，我们唐家媳妇儿正经干活儿养孩子，到底让谁看不顺眼了！到时候水落石出，谁再敢胡说，看我不砸烂她的臭嘴！” 一众小媳妇儿都是低头，张石头媳妇儿疼的嘴里吸气，到底也没敢再吭声。 事情至此就定了下来，李秋霜带着三个孩子回家，把地窖里的豆芽儿当做了眼珠子一样，恨不得睡觉都守在一边。 如今，这些豆芽已经不是家里饱暖的希望，更是她洗清污名的底气！ 时光流转，日夜相继过去。 这日一早起来，地上已经落了两指厚的初雪，有淘气孩子光着脑袋满院子的疯跑，半点儿看不见大人们苦着脸，担心冬日的严寒会带走家里几条命。 李二爷爷早早带着两个儿子到了唐家门前，李秋霜特意拖了一会儿功夫，当着他们的面前，把最后一筛子的豆芽剪去根须，简单抓去豆子脑袋，然后整整齐齐放进筐子，又裹上旧棉被。 白白嫩嫩的豆芽儿，几乎是一亮相就被李家父子喜爱上了。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怎么回事？”李二爷爷惊讶，挥手示意老少妇人孩子们都往后退一退。 李金和李铁兄弟，还有几个汉子迅速站到了老爷子身边。 原本还撒泼的张石头媳妇儿也不打滚儿了，爬起来就躲在最后，动作比谁都快，而她旁边探头探脑的，就是她家男人张石头。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时迟，马车到的却快！ 赶车的车夫抻着脖子努力分辨众人，然后扬起大大的笑脸，直接把马车停在了李秋霜和唐甜面前。 “哎呀，总算找到你们了！” 马车门被打开，美味居的田掌故已经麻利跳了下来，看向李秋霜母女，他的眼睛都在发光。 “这个……唐家嫂子，你们回来的真快。我们紧赶慢赶，总算追到了。” 李秋霜心跳的厉害，还以为有人吃了豆芽闹毛病了，忐忑问道，“掌柜的，您这是……有什么事？有话好好说，我们家绝对没有害人的心思！” 不等田掌柜的应声，张石头媳妇儿自觉抓到了大把柄，跳起来就嚷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她们一家不是好嘚瑟！那黄豆生的芽子怎么能吃，一定是毒死人了！人家就是来抓她们下大狱的！” 李秋霜的脸色惨白，僵硬着胳膊，想把闺女儿子挡在身后。 五婶子几个看不过去，气的呵斥张石头媳妇儿。 “你可闭嘴吧，哪里都有你，你是谁家多嘴驴啊！” “就是，事情还没问清楚呢，你倒是都知道了？你是人家肚子里蛔虫啊！” 张石头媳妇儿不服气，却听唐甜笑嘻嘻问掌柜的，“掌柜伯伯，是我家的豆芽好吃，你追来想要多买一些吗？” “哈哈，”田掌柜身形胖大，笑起来也爽朗，夸赞道，“哎呦，唐姑娘年岁小，却最是聪慧。真是这样！我们家大厨试着炒了一盘豆芽，真是太好吃了！我这个掌柜，居然才抢到两口！ “我又送了一盘给我们东家尝尝，东家吃的也是赞不绝口啊，亲自定下这豆芽就作为冬日主打菜了。 “正好明日有贵人包了酒席，新菜亮相最是合适。可惜，之前留下那二十斤根本不够用啊，我只能追来问问，咱们家里可还有存货儿？能不能再给我分一些，价格好说！” 田掌柜说的痛快又欢喜，众人也是听得心里石头落地，李秋霜更是从地狱直接被拽回了天堂。 她开口就要应下来，唐甜却扯了她一把，然后请田掌柜进屋喝口水。 李秋霜会意，赶紧又请李二爷和唐三奶奶作陪。 田掌柜也是精明人，同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寒暄着往里走。 村里众人都是心里长草了，想听听豆芽卖什么价格，唐家能赚多少钱，于是纷纷抬脚就要跟着，却被李金和李铁拦在了门口。 “行了，大伙儿散了吧。秋霜嫂子带着三个孩子呢，找点儿活命的营生不容易，大伙儿别多惦记了。”李金说话直，语气里带了几分警告。 倒是李铁圆滑，笑嘻嘻添了一句。 “先前大伙儿还担心秋霜嫂子被人骗了，如今误会解除，秋霜嫂子清清白白，投入那么多银钱买筛子陶盆的，总算把这生意做成了。大伙儿也都跟着高兴，是不是？” 村人们就是心里有沾光的想法，也不好说了，只能讪笑着散去了。 张石头媳妇儿还想扒墙头，被五婶子几个扯着衣衫撵走了…… 唐家屋子里，先前添的长条凳和松木桌子终于派上了用场，不至于待客太寒酸。 唐甜用新陶碗倒了水，亲手捧给田掌柜和李二爷、唐三奶奶。 田掌柜的出于礼貌，喝了一口，结果又惊讶了。 “哎呀，你们家这水是从哪里打来的，很是甘甜啊！” 李秋霜应道，“就是院子里的水井打上来的。” 唐甜笑嘻嘻插嘴，“之前井水干了，最近突然有水了，然后就比以前甜了！掌柜伯伯，我家豆芽就是用这甜井水发出来的，是不是特别好吃！” 田掌柜笑着点头，“怪不得呢，这样好水就是做菜、泡茶也都特别好！” 又闲话儿几句，众人才说起正事。 “唐家嫂子，我们酒楼生意还算不错，这豆芽作为新菜，怕是一日要一百斤的定量。不知你们家里……可能顺利供给？” 田掌柜对上一家孤儿寡母，也没绕弯子，又道，“至于价格，之前黄豆芽二文一斤，绿豆芽五一斤……我可以做主提价，每斤各涨一文钱。但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泰来县城只能卖给我们一家，你看如何？” 一天一百斤，一斤多一文，那就是一日多一百文钱！ 坚持一个月，就是多三两银子！ 别说李秋霜，就是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都惊喜的差点儿撒了手里的水碗。 李秋霜开口想答应，却突然想起闺女，于是忍着满心激动的望了过去。 果然，唐甜满脸天真欢喜，但开口却问道。 “娘，咱家不是军户了，以后还用把豆芽送到卫所吗？还有豆子，咱家发豆芽需要好多好多豆子呢，您不是说只有卫所才有吗？” 这话可提醒了李秋霜，她赶紧同田掌柜说道，“多谢掌柜的看重，但我们家这么多年都得卫所照顾，缝补衣衫纳鞋底换粮食才能活命。冬日天寒，想必卫所那边也没什么菜色，无论如何我们家也不能忘恩负义。更何况，以后需要更多豆子，我都打算从卫所换取……” 田掌柜有些失望，但没有恼怒。 他虽然不知道唐家具体是什么情形，但这附近几个村屯都是军户，还是清楚的。 有了好东西，旁人还能避开，卫所却是绝对不成。 一旦卫所有了大批量豆芽，很容易就传到城里，美味居想搞垄断，根本不成。 这般，他就笑着夸赞道，“唐家高义，何时何地都不忘本，实在让田某佩服。这样，我们美味居还是一日采买一百斤豆芽，黄豆芽和绿豆芽各五十。以后若是抢购的人多了，还望各位能优先供给我们美味居。” “那是当然！”李秋霜赶紧应道，“田掌柜是第一个买主，自然要第一个拿货。以后黄豆芽儿还是两文一斤，绿豆芽五文一斤！” 田掌柜听得心里越发舒坦，唐家并不贪心，没有答应他的垄断计划，也没有要求高价。 “好，第一个月每日送到豆芽就结账，第二个月开始，五日一结算，唐家嫂子以为如何？” “多谢田掌柜，这般最好了。” 几句话的功夫，生意就谈好了。 第二十四章 独处的快乐 田掌柜带了车夫带走了唐家剩下的所有豆芽，包括城里带回来的，还有地窖里两筛子新发的。 这些加一起是四十斤黄豆芽、三十斤绿豆芽，给钱二百三十文。 众人送了客，重新坐下，望着桌上一小堆铜钱，都是神色有些恍惚。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唐甜喜滋滋的抱出一个木匣子，把铜钱扫进去，听着哗楞楞的声音，欢喜的眉开眼笑。 李二爷爷忍不住打趣，“这丫头真是个财迷！这模样倒是同城里那些铺子的老板娘一般。” 众人都跟着笑。 倒是李秋霜，因为今日要去城里卖豆芽，她昨晚兴奋忐忑的睡不着，没少同闺女商量后边的安排。 这会儿，她赶紧说道，“二叔，美味居的豆芽若是卖好了，以后肯定还要多买。其余酒楼饭馆怕是也要跟风，还有城里那些人家，怕是都能舍出几文钱换个口味。 “我带着三个孩子，可以发豆芽，但日日送豆芽进城，动不动就是一二百斤，就不成了。 “我想请你家的几位兄弟帮忙送货，特别是铁子兄弟能说会道，万一遇到想买豆芽的人，还能帮忙接下来。您看，行吗？” “行，当然行了！”李二爷爷一口就答应下来，半点儿没犹豫。 村里家家户户日子艰难，谁有个赚钱的营生，他都跟着高兴。 而且李秋霜这么多年如何本分度日，他是看在眼里的，这是个心善又勤快的。 以后当真生意红火了，说不定李秋霜还能带带村里人。 唐甜抱了钱匣子站在娘亲身边，听着娘亲半晌也没说到关键之处，忍不住开口帮腔儿。 “二爷爷，我们家没有板车，以后还要用你们家的板车，暂时要金子叔和铁子叔帮忙送豆芽就行。一日差不多需要进城两次，我们家每人给十五文的工钱。以后若是忙起来，工钱还会再涨。” 这会儿，李金和李铁已经跟进来了，听到这话，几乎是同老爹一起开口拒绝。 “不行！” “不要钱！” 李秋霜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起身给李二爷行礼，“二叔，我知道您老人家疼惜我家三个孩子没爹，什么事都愿意帮忙。但二叔，一次两次还可以。天长日久绝对不成！谁家都要过日子，哪能为了我们家整日白帮忙啊。 “再说，之前已经闹得很难看了，万一再有不好的话传出来，我就真是没脸活了。” 众人想起张石头媳妇儿那些胡话，都是沉默了。 最后还是唐三奶奶开口劝道，“他二叔，就听秋霜的吧。旁人不知道就算了，你可是知道豆芽什么价格。一日花上六斤绿豆芽儿的钱，秋霜母子四个省心，你们家金子和铁子也赚个辛苦钱，挺好。” 李二爷爷这才不在推辞了，想了想又道，“我明日去趟卫所，你们家用豆子换豆芽是个什么章程，跟我说说，我也心里有底。” 唐甜赶紧应道，“二爷爷，我们家打算用三斤黄豆芽换一斤豆子。” “这是不是有些多啊，会不会亏本？豆子可是贱物，营地里只能喂牛马……”李二爷皱眉，但转而看见笑嘻嘻的唐甜，他又忍不住笑了。 “罢了，你们自家生意，定然是比我明白。换就换吧！明日最好给我带点儿豆芽去卫所，省得我空口无凭，人家也不信！” “不用明日，今日就成！”唐甜又跑去地窖取了一筛子黄豆芽，分成两份，一大半给了李二爷爷，小半儿给唐三奶奶，请他们回家尝尝味道如何。 李二爷爷还罢了，唐三奶奶却死活不肯要，坚持要李秋霜留着卖钱。 最后无法，还是唐甜踩着板凳炒好，然后给老太太送去的。 李老太本来因为老爷子父子三个跟着唐家进城，一去就是大半日，有些不高兴。 但眼见老爷子带回不少豆芽，又听说儿子以后有了差事，日进三十文，一个月差不多得一两银子，她就高兴疯了，一个劲儿的夸赞李秋霜。 李二爷爷趁机把老太太好顿数落，让她在儿子儿媳跟前结结实实丢了一次脸，到底逼着老太太答应以后绝对不多嘴多舌才罢休。 因为多了美味居这个固定买家，以后还有无数潜在客户，豆芽儿需要加大生产，所以当晚，李秋霜就把厢房的大炕烧了起来。 大炕的热度带着室内温度高了很多，生豆芽的筛子和陶盆、水壶之类也被倒腾过来，再不用打水进出地窖，方便省力很多。 唐甜兑了一些高比例的泉水，按照出货日期生发了豆芽，保证每日都有二百斤的出产。 这般，先前采买的那么多绿豆和黄豆，就有些不够用了，只能盼望李二爷爷明日同卫所那边谈生意顺利。 当然，暂时最让唐甜高兴的，还是她求了娘亲准许，以后就要单独睡在厢房的大炕上了。 好不容易盼着天色黑透，娘亲和哥哥们都睡了，唐甜就迫不及待的进了她的泉水空间。 前世，虽然是天灾不断的末日，但国家提前有所准备，度过了初始的血腥混乱一年之后，基本幸存的百姓都进了基地。 而她更幸运一些，借助一个自小带着的玉坠子觉醒了空间异能。 若是放到旁人身上，定然要如何成就一番事业，称霸末世之类，但她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甚至对活着都没什么太大执念，这空间的利用价值也就一直没发挥出来。 许是玉坠子很小，空间也不大，整体有那么三千多平左右的面积，上空常年灰蒙蒙的，看不到日月，但也不冷不热，气温宜人。 空间最正中位置被她放了一座一百多平的彩钢板房，从中间的门进去，左边是间隔出的十平小卧室，平时客厅书房也都在这里，还有五平的洗漱卫生间，五平的简单厨房，剩下右边占了绝大部分的，就是储藏间了。 只从这分配上，就可见她之前对于生活多敷衍。 幸好，她不是个懒人，平时别管能不能用到，碰到好东西都囤一点儿，倒是把这个小家塞得满满当当，生活物资齐全。 先前卖了第一桶金的打印纸就是储物间里找的，靠墙壁堆了足足七八箱子。 而储物间不同于其余地方，居然是静止空间，存储任何东西都不怕腐坏。 所以，后期基地研究出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抗灾高产作物种子，耐高低温的衣料啊，防身武器啊，各种外伤药，甚至是治疗丧尸感染的血清，她也存了不少。 第二十五章 曾经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在眼前 小房子外边不远处，就是一口水井，井口的石头雕刻着繁复花纹，不时有清澈的井水从石头缝隙里冒出，顺着小小的水渠留向房子前后的四块田地，默默滋润着田里的作物。 这四块田地都是一亩左右，也是唐甜亲手开垦的，房前两块，种了各色青菜和一些花草果子，房后两块是高产马铃薯和黏玉米。 这些都是唐甜刚穿过来之前种下的，算着日子也有一个月了，但有泉水灌溉，生长速度快了三倍，如今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放到之前的末世，唐甜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国家也开始走入正轨，一切欣欣向荣，她对空间的态度缺少重视。 可是命运使然，她到了这个时空，有了她万般珍惜的亲人，说不得就要仔细谋划一下，怎么利用空间物资，带着亲朋们过上衣食无忧又自在随心的好日子了！ 这一晚，小小的身影活跃在空间各个角落，前所未有的积极。 库房里所有存储的东西都被登记造册，做到心里有数，可以随时取用。 田里的青菜等作物也被收割入库保鲜了，又重新下了种子，幸好收割后，扔在田里的残余自动分解，迅速融入黑土地了，否则唐甜怕是要累掉半条命。 即便这般，她依旧忙到了后半夜。 以至于李秋霜做好早饭，不见闺女出来，很是担心的推开门。就见她的贴心保暖小棉袄正躺在大炕上，睡的摊手摊脚，打着愉快的小呼噜。 她放了心，轻轻掩上了屋门…… 唐甜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候，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赶紧趿拉着鞋就跑了出去。 李二爷爷喝了酒，脸色红彤彤，但却难得的神采飞扬，坐在廊檐下同李秋霜报喜。 “川哥儿娘啊，以后可是不用愁豆子了！卫所那边都喜欢吃咱家这个豆芽呢，我带去那些炒熟之后，人人拿着筷子争抢。哈哈，你是没看见啊，他们差点儿打起来！ “后勤营的老张说了，以后一日要三百斤豆芽换一百斤豆子！这还是暂时的，过些日子怕是要翻倍！” 李秋霜听得高兴极了，一迭声道谢。 唐甜颠颠跑去给老爷子倒了一碗水，添了一点泉水。 李二爷爷喝的吧唧嘴，笑道，“哎呀，家有喜事就是高兴，喝水都是甜的！” 正巧，这时候李金和李铁兄弟也拉着板车从城里回来了。 李铁一进院子就嚷道，“秋霜嫂子，豆芽都送去了。田掌柜那个酒楼简直要推不开门了，生意特别好！” 说着话儿的功夫，李金从车上拿了一大袋子绿豆下来，也是憨笑道，“收回的豆芽钱，都去廖掌柜那里换了绿豆。廖掌柜说了，他会帮忙再多收一些。” 这样小小的开门红，让院子里的喜气更上一层楼。 李秋霜要留饭，李二爷爷父子三个都不肯，李秋霜就赶紧取了三十文钱，塞给了李铁。 李铁想说以后一起算，但想起家里的老娘和媳妇儿，又不好意思的把话儿咽了回去…… 虽然生意开张，没见到钱，还倒拿出去三十文，但以后不用犯愁豆子来源了。 而且一斤豆子发八斤豆芽儿，除掉成本，无论如何也能剩下一半利润。 可以说，粮满仓，肉满囤，金银满库，真是指日可待！ 一晃儿又是四五日，唐川喝完了这一次的汤药，真是感觉更好了。他除了晚上还咳嗽几声，白日里几乎听不见了。 他不顾娘亲的反对，每日进进出出厢房，帮忙给豆芽浇水，每次看见白胖的豆芽在疯长，就笑得眉眼更明亮几分，一扫之前的沉郁。 至于唐海，饭桌上陆续添上来的馒头饼子，还有肉丝炒豆芽，甚至晚上借着油灯光偷偷吃的豆芽木耳韭菜鸡蛋素包子，都让他满意的整日咧着嘴，帮忙提井水也是干劲十足。 李秋霜更是风风火火，恨不得把豆芽儿筐子们当眼珠子一样。 倒是唐甜，除了每日调配浇豆芽的生长水，就是悄摸摸的从给空间偷渡不起眼的吃食，掺和到家里的三餐中，争取早点儿喂出四个胖子，抵抗越来越寒冷的天气。 这日一早起来，全家人要进城，却发现夜里下了一场中雪。 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肚子了，只是新雪轻飘飘，车轮压上去倒也不算难行。 县城的酒馆食铺，经过美味居的爆火，已经知道豆芽儿的好处。 特别是当初随手丢掉的那一家，真是恨不得拍大腿。 曾经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没有珍惜啊！ 幸好，这错误也不是不能弥补。 李家兄弟已经好几次被人堵在城门口，追加了每日的送货数量。 从最初美味居的一百斤，到今日拖车上的三百斤，真是让人欢喜的进步！ 再加上卫所那边的采买，唐家一日差不多就要出货七百斤以上。 所以，李秋霜的主要任务，就是继续采买工具。 唐甜琢磨着试试其余替代品，筛子不够，可以用细孔草编席子，遮光陶盆可以改用木箱子。而这些东西，据说李二爷爷家的二儿子李银叔叔就可以做。 总之，一切都以方便实用，能发出更多豆芽为准则。 李二爷今日闲着无事，又惦记看看豆芽儿在城里如何火爆，于是穿了半新的羊皮袄，同众人一起护着板车进城，遇到雪坑还能帮忙推一把。 李金和李铁如今一日都要走两趟县城，把豆芽分开运送，减轻板车的负担，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每次都累的满头汗珠子。 冷风一吹，兄弟俩的脑袋冒着热气，好似新出锅儿的馒头…… 唐甜突然想到卫所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淘汰的老马，等以后手里银钱积攒多了，买两匹回来，送货或者家里人进城就方便了。 这么一路胡乱琢磨，很快就进了城。 送货自然有李金和李铁兄弟，李秋霜带着几个孩子直奔医馆。 唐川走路不喘了，晚上也很少咳嗽了，瞧着同普通小子没太大区别。所以，崔先生给他开了药就不管了，只留了崔海继续扎刺猬。 李秋霜要去杂货铺采买，因为上次的流言，就开口请李二爷爷同行压阵。 李二爷爷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被唐甜和唐川扯着手进了杂货铺。 廖掌柜又得了几斤豆芽，哄的他眉开眼笑，几乎是李秋霜买什么都给了最低价格。 当然，李秋爽也搬空了他收集的黄豆和绿豆。 李二爷爷许是路上灌了冷风，肚子有些不舒坦，闲坐了一会儿，就借了廖掌柜后院的茅房用用。 第二十六章 欺软怕硬 唐川在铺子里转来转去，看中了一个旧木匣子。 这些时日，他负责帮家里记录进出账目，自然也得了一套简陋的文房四宝，被他看的像心肝宝贝一般，可惜唐海总觉得墨块是好吃的，随时惦记咬一口，害的他每天都要防“贼”。 这个匣子大小合适，做工雕花都精致，最主要带了一把黄铜小锁，太适合放置他的宝贝了！ 唐甜跟在大哥旁边叽叽喳喳，劝他果断拿下这匣子。 唐川因为病弱吃药，自觉拖累家里，一直很自责。如今他能帮家里干活儿了，也难得挺起腰板，打算问母亲要点儿铜钱。 唐甜怕二哥没有礼物，要闹脾气，所以转悠半晌，给他挑了一个大冰尜，带了一把漂亮的鞭子。 兄妹俩都是兴致勃勃，一时就没顾上给娘亲帮忙。 廖掌柜同李秋霜闲话儿，许是熟悉了，他就直接说道，“唐家嫂子，我一个老友后日过生辰，这酒席上没什么新菜色。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同你们家有走动，就想让我帮忙问两句，能不能买上二十斤绿豆芽？ “我被他缠的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多一句嘴。但你放心，只要咱们家里肯卖，豆芽价格好说，肯定比酒楼那边更高！” 李秋霜赶紧摆手，笑道，“廖掌柜客气了，您给我们家介绍生意，我们家高兴还来不及。绿豆芽还是五文钱一斤，后日一早，我让李铁兄弟他们给你送到门前。” “哎呦，太好了，唐家嫂子真是爽快人，那就这么说定了！” 廖掌柜高兴，赶紧帮着李秋霜把绿豆和黄豆袋子抬到门外的石阶上，等着李金和李铁过来装车。 两人低头忙着，自然也就没看见街道对面的酒楼前站了个熟人！ 唐老二揉了好几次眼睛，才认出杂货铺子前的妇人是自家原来大嫂。 印象里，这个大嫂有干不完的活儿，每天都是团团转，穿的破烂，吃的差，整个人苍老的好像老妪一样！ 但这会儿，她同杂货铺掌柜言笑晏晏说着话，穿着干净的半新袄裙，头上包着同色帕子，面色红润，腰板挺直，瞧着像哪个殷实人家的当家媳妇儿…… 这时候，酒楼里又走出一个高瘦的男子，真是身形好比麻杆儿一般。 这人叫张三，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先前他同唐老二还算熟悉，偶尔混在一块儿，谁也不嫌弃谁穷苦。 哪里想到唐家老大突然死而复生，还攀上了外族公主，进京做了将军。 唐老二自然跟着“鸡犬升天”了，成了将军兄弟和公主的小叔子。 他心里痒痒了多少时日，好不容易才寻个借口把唐老二请回县城，打算忽悠得唐老二高兴，给自己也谋点儿好处。 但不得不说，美味居的饭菜好吃，价格也真是不便宜。 张三忍着肉疼，把干瘪的荷包塞到怀里。 冷风吹过，冻得他缩了脖子，扯扯身上的旧棉袄，再扫一眼唐老二身上的锦缎棉袍，还有头上束发的银冠，然后悄悄藏起了眼底的嫉妒和不甘。 他大大咧咧去拉了唐老二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唐二哥，这美味居的炒银芽儿怎么样？哈哈，我可跟你说，这是县城如今最流行的一道菜了，想吃到不容易。但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我吃好东西，当然不能落下你……” 唐老二却甩开他的手，指了对面问道，“你知道对面杂货铺子是谁家的吗？那个掌柜是不是鳏夫？” 张三被问懵了，仔细看了李秋霜等人几眼，也没猜出怎么回事。 他索性笑道，“哎呀，我还真是不知道。但你等一下，找个人问问就行了。” 说着话儿，他喊了一个酒楼小伙计，塞了几文铜钱。 小伙计得了好处，自然也高兴卖几句消息。 “对面铺子的掌柜姓廖，据说主家在京都，平日生意不错，最近尤其好，因为……” 说到一半，正好李金和李铁拉着拖车，带着唐海一起过来了。 小伙计越发打开了话匣子，“看见拉车的那两兄弟没？我们楼里最近火爆的炒银芽儿，就是他们送来的豆芽儿。还有那个妇人，听说豆芽儿就是她琢磨出来的。 “她家用的豆子也一直从廖掌柜这里买，廖掌柜这生意可不就好起来了！最近每次过来都是拉走一车东西，今天这怕是又没少买啊！” 小伙计羡慕的咋舌，“这妇人也是厉害，先前就是她拎着豆芽跑到我们酒楼推销生意的。如今只我们酒楼里，一日就要豆芽百斤以上，付给她三百五十文钱。加上其余酒楼和食铺也都抢着买，这一个月下来，最少也能进个三四十两银子！简直是活财神一样！” 一个月三四十两？！ 唐老二越听，眼睛瞪的越大，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有激动，更多是嫉妒。 家里老娘还常念叨，猜测李秋霜母子四个是不是要饿死了，不定哪日就找上门跪地求饶，讨粮食呢。 哪里想到，人家不但没饿死，反倒找到了日进斗金的财路。 早知道，他就让大哥拖一拖再和离，或者干脆就把她们都关起来当猪羊养着，这豆芽生意是不是就落到自家了。 到时候，老三那个废物端着读书人的架子，肯定不愿意经营生意，这一个月四十两的银子岂不是都归他打理了…… 杂货铺门前，李铁把黄豆和绿豆袋抬上拖车，同廖掌柜笑着搭话儿。 “廖掌柜，这城里的绿豆和黄豆收的差不多了吧？” 廖掌柜点头，也是有些犯愁。 “是啊，城里就是有人种豆子，也是园子边角点那么一两垄。听说我这里拿钱收购，家家几乎都送来了。怕是再有三五日，就一粒都收不齐了。我还惦记同你们说一声呢，是不是往城外各个村子去找找？” 唐甜早有这个打算，也同娘亲说过了。 所以，李秋霜赶紧应声，“好，我们回去之后商量一下。” 说着话儿，她就同廖掌柜算起了帐。 廖掌柜收益不少，高兴之下，不但把唐川看中的木匣子做了赠送添头儿，还要抹一个八文的零钱。 李秋霜不肯，坚持要给，毕竟人家真是没少给优惠了。 两人正是推让的时候，就听有人高声说道。 “哎呀，大嫂！真是好久不见，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众人惊了一跳，抬头看过去，人模狗样的唐老二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后边跟着惊讶又兴奋的张三。 第二十七章 当街泼脏水 李秋霜显然没料到，脸色唰的白透，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倒是李铁仔细打量唐老二几眼，皱眉说道，“唐老二，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跟着家里去京都了吗？” 唐老二也不应声，两只眼睛像钩子一样，死命盯着李秋霜手里的荷包，还有车上杂七杂八的东西。 李铁看不上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 “怎么，唐二哥成了贵人，这是看不起老家乡亲了？说话都不应一声！” 李金皱眉，怕弟弟太过得罪人，伸手扯了他一把。 唐老二许是看仔细了，做到心里有数，这才皮笑肉不笑同李家兄弟拱拱手，就算打招呼了。 他依旧转头看向李秋霜，问道，“大嫂，听说你在外边抛头露面做生意呢？这可不成！我们唐家就是最穷的时候，也没让女人在外边丢人过！你这生意以后别做了……” 李秋霜见到他就免不得想起那些当牛做马的日子，心里本就不舒服，再见他如此指手画脚，这怒气就压不住了。 “唐老二，你还要不要脸？我和你大哥和离多久了，我早就不是你们唐家媳妇儿了！再说，我凭自己本事发豆芽，卖了银钱养孩子，哪里就丢人了！当初，你们一家几口都是凭我在卫所接活计赚工钱活命，倒是你整日游手好闲几年，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丢人呢？” 唐老二有些意外，没想到一段时日不见，李秋霜居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上来就扒了他的面皮。 正好，他方才指责的嗓门太大，惹得三五个路人停脚儿看热闹，这会儿瞧着这边指指点点，他脸上更不好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口就骂。 “李秋霜，你就算同我大哥和离了，那川哥儿三个总是我们唐家的孩子，你抛头露面丢他们的人，就是丢我们唐家的人！ “还有，我方才可是亲眼看见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旁的男人拉拉扯扯，你就是不守妇道的贱货！我们唐家怎么娶了你这个风流娘们儿，简直是家门不幸！等我回京都就同娘说，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老廖瞧瞧左右，确定唐老二嘴里的“旁人”就是自己，他也不干了。 “这位客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开门做生意，清清白白做人！你嫉恨和离的嫂子，不疼侄儿侄女，可别拉着我一起恶心人啊！ “这一日里，出入我铺子的妇人多了，哪个都同我说话，按照你的话说，她们都同我有干系呗！简直岂有此理！” 他气的跳脚儿，也有帮李秋霜出气的意思，上前就要抓唐老二去见官。 “担上这么个名头，我是不能做生意了！走，跟我去衙门，咱们让县令老爷评评理！你不是京都来的贵人吗，正好我们东家也在京都，咱们看看到底谁赢官司！” 唐老二没料到杂货铺掌柜如此硬气，着实有些慌了。 别看他方才和张三喝酒时候，如何吹牛吹得天花乱坠，实际他自己最知道自家事。 唐大勇虽然做了四品将军，甚至破格给了个昭勇将军的封号，又娶了外族公主，带着他们全家搬去了京都居住。 但要知道那可是京都啊，天子脚下，一块瓦片掉下来砸死五个人，三个当官的，剩下两个还是皇亲国戚。 他一个泥腿子穿了锦衣，装的人模狗样，实际根本不算个东西！ 每月拿着府里给的二两银子零花钱，喝杯酒都不敢，更别提进赌场摸两把了。 这一个月，他差点儿被憋死。否则，怎么可能是张三招招手，他就麻利的跑回来了！ 当真在这里打了官司，被大哥知道，怕是要骂他。万一惹了了不得的贵人，大哥也护不住他…… 他越想越心虚，拼命挣开廖掌柜的拉扯，扭头又奔着最好拿捏的李秋霜去了。 “李秋霜，你这个贱人，花言巧语挑拨，害我误会这位掌柜！” 他眼珠子乱转扫到李家兄弟，顿时改了主意。 “你说，你被我大哥抛弃之后，是不是跟这李家兄弟搞上了！你是不是上了他们的炕？还是说，你同我大哥和离之前就同他们有一腿了？贱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分！什么出来做买卖，你是找借口给姘头花钱来了吧？” 正巧唐川和唐甜听到动静，赶紧走出来，听到这话，唐川直接把手里的匣子砸了出去！ “不许你污蔑我娘！” 唐老二一歪头，匣子从他额角蹭过，狠狠砸在地上，真是结结实实吓了他一跳。 他气的暴跳如雷，“小兔崽子，我是你二叔！你居然敢跟我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话儿，他就要动手。不想唐甜已经从筐子里抽出了新买的菜刀，迈着小腿就冲了上去。 小小的丫头，举着大大的菜刀，即便没有挥舞起来，但趔趔趄趄的模样也足够吓人了！ “坏二叔，我要杀了你！我爹娶公主了，不要我们和娘了！我们要饿死的时候，你们不管！现在我娘带着我们刚刚过上好日子，你就出来欺负我娘！呜呜，你和我爹、我奶奶都是坏人！ “你们不是去京都做贵人吗，不是说这里是烂泥塘吗，那你回来干什么！杀你，杀你！” 唐甜本心里，真是想杀了唐老二，但她也知道不能沾染人命，所以刀刀奔着唐老二的胳膊腿儿砍下去。 唐老二被逼迫的左躲右闪，想抢菜刀又怕伤了手，只能拼命喝骂。 “李秋霜，你是个瞎子吗？赶紧拦住这个小畜生！” 李秋霜眼见闺女不能吃亏，哪里肯拦阻，她抱着大儿子放声大哭，一句句把唐家的那些龌龊事又数落了一遍。 看热闹的人群里，还真有当初在县衙外仗义执言的，这会儿唾沫横飞同新八卦同伴讲述前情，末了一起对着唐老二吐口水。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是，纯纯白眼狼！一家子攀高枝就算了，居然还跑回来泼脏水，真是太恶毒了！” “人家是贵人了，瞧不起咱们泰来的乡亲呢，怕是在他眼里，别说当牛做马的嫂子，怕是人人都不是好东西呢！” 众人越说越阴阳怪气，瞧着唐老二都不是好脸色。 李金性格憨厚本分，害怕唐甜当真杀人，看准时机，把唐甜拦腰抱起，劝说道，“丫头啊，咱们犯不着生气！谁都知道你娘是个好人！” 第二十八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唐老二得了喘息，又开始猖狂起来，指了李金骂的更脏了！ “李金，你还说你跟李秋霜没有一腿？没有一腿，你怎么知道她是好女人！你们就是不清白……” 李秋霜实在忍不住了，她一个和离的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哪是那么容易的。 若不是有乡亲们的帮忙，她们怕是早就家破人亡了。特别是李二爷爷一家，真是出人又出力，她感谢都来不及，如今居然还连累人家跟着挨骂…… 愧疚加上愤怒，让她终于抛弃了理智，冲上去抢了闺女的菜刀，也接替了她的放血目标！ “唐老二，你给我伸直脖子，我要剁了你！” 唐老二是个废材，方才跑几步已经腿软，这会儿不敢面对发疯的前嫂子，还要再跑却跌了个大跟头。 李秋霜扑上去，毫不犹豫的就要手起刀落…… 关键时刻，拉肚子的李二爷爷总算出场了！ “住手，快住手！” 老爷子三两步窜到跟前，一把就抢了李秋霜的菜刀！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动刀了！” 李秋霜楞了楞，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唐甜挣扎着跳下李金的肩头，抱着李二爷爷的手臂，小嘴噼里啪啦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重点是唐老二污蔑娘亲和李金李铁有一腿！ 李二爷爷当时就恼的跳了起来，啪啪给了唐老二两个大嘴巴！ “唐老二，你个废材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跑这里撒野？你污蔑嫂子不算，还拉扯我家两个小子，你是活腻歪了！ “别以为唐大勇当个狗屁将军就一手遮天了，老子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他还撒尿和泥呢！真惹急了老子，老子去兵部告状，不把他撸成大头兵，老子跟你们唐家姓！” 唐老二被打的满眼冒金星儿，好不容易看清眼前人，他也吓得缩了脖子。 李二爷爷不姓唐，但在唐家堡可能顶起半边天。真正的说一不二！ 唐老二在唐家堡住了十几年，对这老爷子也是相当敬畏。 方才他敢大放厥词，强把李秋霜和李金李银往泥坑里推，那是不知道李二爷爷在这里。 这会儿，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也真是怕李二爷爷跑去京都告状。 他赶紧捂着腮帮子行礼，含糊赔罪。 “二叔，我就是开玩笑，玩笑！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回去了……” 说着话儿，他扭头撒腿就跑，生怕李二爷爷追上来的模样，鞋子掉了一只都没敢捡！ 张三早就躲在人后了，完全没有兄弟有难同当的义气，瞧着众人都是嘲笑吁气，他趁乱捡了鞋子就追了上去！ “窝囊废！”李二爷爷狠狠吐了一口，勉强算是消了气。 他扫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众人，拱手行礼道谢，“多谢各位乡亲方才帮忙护着我这侄媳妇儿！她家男人攀高枝儿，抛弃了她这个发妻，实在是不地道了。她自己带着孩子活命，更是艰难。没想到这男人一家还不依不饶，实在让人看不起。 “我也是怕这个侄媳妇儿被人家误会，每次进出城里，都拖着一身老骨头跟着走一趟。结果，到底还是差点儿被泼了脏水……” 老爷子边说边摇头，很是失望的模样，惹得众人纷纷劝慰。 “老爷子仁义，这是护着小辈儿啊！” “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个村子都有几个白眼狼！” 又是热闹了一阵，众人才散去。 李秋霜带了孩子们郑重同廖掌柜赔礼，更是道谢。 廖掌柜连连摆手，笑道，“哎呀，这都是应该的！我也不是为了你们，毕竟那人也是觉得我好欺负，不教训一下他，我以后在这街里也没脸。” 话是这么说，但李秋霜依旧感激，以后家里需要的杂货儿肯定是要继续在这里采买了。 一群人经过这么一闹，都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思，拉起板车，继续出了城。 风雪闲了一上午，在这样日头西斜的时候，雪花又重新飘飘扬扬撒向了大地。 唐甜被大哥搂在怀里，裹着厚被子，如同往日一般晃晃悠悠，却半点儿没有睡意。 她可不相信，方才唐老二冲过来是为了所谓的唐家名声，为了指责前嫂子不贞。 说不得，他是知道了豆芽生意而起了贪心，打算把李秋霜的名声搞臭，最好是人人都要避嫌。 到时候她们母子孤立无援，他抢夺生意自然也更方便！ 唐甜眯起了大眼睛，落到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有些湿冷，也让她越发清醒。 有些计划，看样子是要提前进行了！ “娘，咱们回家还要打水，继续发豆芽吗？” 李秋霜脸上捂了一件旧衣衫挡风雪，想起方才的事也是犯愁。 突然听到闺女这么问，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应道，“是啊，每日都要出货几百斤，不发豆芽怎么行？” 唐甜皱着小鼻子，好似有些委屈，嘟囔道，“娘，不能把豆芽分给村里的婶子们一起发吗？娘带着我们根本干不完，实在太累了。糖宝儿手疼，脚也疼！” 李秋霜听的诧异，毕竟之前闺女实在太懂事了，从来没叫过一声苦累，时常让人忘记她还是个孩子。 如今闺女为什么突然这样？ 她下意识望过去，就见闺女的大眼睛飞速眨巴了两下。 她瞬间明白过来，再想起以前闺女说过的计划，立刻改了口。 “其实这事，娘也想过，只靠咱们家生豆芽确实忙不过来。等娘回去就找三奶奶说说，看看谁家愿意帮咱家忙，也让大伙儿跟着赚点儿零花钱。” 李金和李铁听的立刻亮了眼睛，特别是李铁心眼活儿，飞快接过话头儿。 “秋霜嫂子，冬日家家户户没有活计，能跟着你们家赚点儿零钱，肯定谁都高兴。别人不说，就是我媳妇儿杏花儿听说了，保管第一个来报名儿！ “还有，可不只是生豆芽这活计要找人啊！廖掌柜那里已经收不上来豆子了，要不要在村里找人去各个村屯走走啊，保管比城里收的多。 还有，最近城里人都知道豆芽好吃了，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卖，保管也是好买卖……” 他说的痛快，冷不防脑袋就被重重拍了一巴掌。 李二爷爷气的吹胡子，骂道，“臭小子，你胡咧咧什么！这些事你嫂子自然有主意，用你多嘴啊！” 第二十九章 惊喜来的如此突然 李铁也发现说多了，倒是有些替李秋霜当家的意思。 他尴尬的揉着后脑勺，同李秋霜道歉，“秋霜嫂子，我就是一说，那个……这些事还得你做主。” 李秋霜赶紧应道，“二叔，老四，我知道你们是明理人，生怕我误会呢。但我家这发豆芽的生意，从一开始就是二叔和家里兄弟帮着忙里忙外，从来只有吃亏又出力的，没有一点儿占便宜，我怎么会多心？ 再说，老四说的这些，就是我一直打算的。我一个妇人，见识没有老四好，倒是高兴他安排的仔细。 “这样吧，村里找人发豆芽的事，我寻三奶奶帮忙做主。这收豆子和零卖豆芽的事就托付给老四了。 “若是二叔觉得老四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当然也要帮忙提点一下。我知道给二叔工钱，二叔不能要，但以后家里若是有好吃好喝的，我孝敬二叔，二叔可不能推辞。 “另外，老四的工钱我再给涨一倍，一日三十文，你们看如何？” 这几句话，说的李二爷爷心里舒坦极了。 其实给人帮忙可不是好事，大部分最后都是出钱出力又反目成仇。 幸好，李秋霜母子几个是个值得的！ “川哥儿娘，你能信到铁子，不怕他把生意砸了就成。这小子帮你张罗生意，也是学了本事，高兴都来不及，可不用涨工钱了！” 李二爷爷真心实意拒绝，李铁也是连连摆手。 李秋霜却坚持，就是唐甜也笑嘻嘻帮腔儿，“二爷爷，你就同意了吧！咱家豆芽儿好卖，到时候村里叔叔们挑上一筐进城，每日都能赚个几十文，没道理我四叔这个当管事的，反倒工钱还不如人家了！” “哈哈，这丫头真是聪明，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儿！”李二爷爷拍拍唐甜的小脑袋，依旧有些犹豫。 唐甜只能再下一剂猛药，她指了大哥唐川又说道，“二爷爷，我大哥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开春之后，我娘要送我大哥去学堂读书呢，我大哥以后要考状元。万一有人说我大哥是商户出身，会被人家瞧不起的！ “但是有四叔帮忙张罗豆芽儿生意，外人若是问起，我们家还有个遮掩，是不是？” 果然，李二爷爷眼睛当时就亮了，欢喜嚷着。 “哎呀，川哥儿要去读书？这可是喜事，咱们村里必须支持！以后川哥儿出息了，就是大伙儿的指望！放心，豆芽生意让你四叔去张罗，做不好，我就打折他的腿！可不能耽搁我们川哥儿读书！” 李铁装作苦了脸，同唐川说“悄悄话儿”。 “川哥儿啊，你可得好好读书，否则四叔的腿肯定保不住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一时间顶风冒雪的赶路，倒是一点儿都不冷了！ 同样，唐家堡村口这会儿也有一群不知道冷热的男女老少在聚集。 这些时日，李秋霜一家忙的团团转，李金和李铁两人往城里送豆芽的板车也是越来沉重，甚至还要额外跑一趟卫所那边。 众人都不傻，自然看在眼里，也羡慕的吃睡不香啊。 若是年景好，家家为了田里的活计忙碌，也许不会这般关注，毕竟他们也有自己的指望。 但如今田里几乎颗粒无收，卫所那边交了活计也多半给的是谷糠，而且也不够养活家里老小的。 每年冬日，村里的老人都要走几个，遇到狠心的人家，例如张石头这样的懒汉，孩子也要饿的骨瘦如柴一样，再扔去山里。 城里贵人们赏雪煮茶的时候，贫苦人家却日夜为死去的亲人哀哭。 人间不公，天心不慈，可谁都没办法反抗！ 但如今不同了，李秋霜琢磨出了发豆芽的法子，城里人也愿意买。 他们虽然不知道赚钱多少，但唐家一日三顿的烟囱冒烟儿，母子四个脸上都添了肉，就足够看的出，她们因为这豆芽吃饱穿暖了。 若是……若是大伙儿可以跟着学一学，甚至不必如此赚钱，只够家里老少一日吃半饱，冬日不进山扔孩子就行啊！ 即便，他们知道这样不对，知道这样是抢人家孤儿寡母的活路，但他们依旧想厚着脸皮试试！ 有人冻的抽搭着鼻涕，小声问旁边的邻居，“婶子，你说秋霜嫂子能答应吗？” 邻居妇人叹气，满脸愁苦，“我也不知道，但秋霜是个心善的，之前被唐老太那么欺负，干那么多活儿，她还抽空指点我做鞋子呢。我想……她也不想看到村里再饿死人吧。” 旁人听得心里都是燃气希望，顾不得冷风，抻着脖子努力望向土路尽头。 好不容易盼着板车的影子出现，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是蜂拥上前。 但要他们先开口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又都是臊得慌，于是只能默默无声抢了李金和李铁的位置，帮忙把板车拖回了唐家门前。 李二爷爷看出众人的意思，但他硬是没开口。 大伙儿多憋一会儿，就多记着今日的窘迫，以后也会更感激李秋霜母子四个伸出的援手。 果然，板车上的东西被搬进唐家院子，一个村人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道，“二叔，那个……嗯，每天往城里送豆芽越来越多了。金子和铁子两人是不是太累了？还需要人手帮忙吗？我力气大，我可以帮忙！我不要工钱，一日给我一碗糙米粥就行！” 说话这人叫唐九，是个高瘦的汉子，二十多岁，脸色蜡黄，许是这么冒然开口太过羞愧，他说着话眼睛都红了，哽咽添了一句。 “不是我贪嘴，是我娘……她岁数大了，吃糠饼子不好消化，拉不出来，再不吃点儿粮食，我怕……” 其余人都怕被抢了机会，也想说话，但想起遭罪的老人，又默默闭了嘴。 李秋霜最是心软，忍不住看向闺女。 唐甜也是听得心里不好受，赶紧扯了李二爷爷的袖子说道，“二爷爷，路上不是说好了吗，您快告诉叔叔伯伯们吧。” 李二爷爷这才清清嗓子，郑重看向众人说道，“方才路上，川哥儿娘和我商量了，她看不得村里各家吃不饱穿不暖，更感激大伙儿在她和离一事上处处帮忙，所以，以后她们家里的生意，愿意让大伙儿掺一脚，起码也赚个过冬的活路！” 众人没想到惊喜来的如此突然，静默半晌才突然欢呼起来。 “当真，当真？真是太好了！” “呜呜，谢谢秋霜嫂子！不用怕冬天饿死人了！” “秋霜嫂子，我唐老九给你磕头了！呜呜，我娘不怕饿死了！” 众人边说边哭，当真是喜极而泣，甚至有人跪倒哐哐磕头，半点儿不掺假，眼见脑门就见血了。 第三十章 唐三奶奶的愧悔 李秋霜不好同他们拉扯，唐川就带了弟弟妹妹亲手把叔伯婶子们扶起，好好安慰了几句。 李二爷爷也适时站出来，继续唱“黑脸”。 “好了，大伙儿别闹了，听我继续说。秋霜的生意，愿意带大伙儿求个活命，是她心善也念旧情。但大伙儿可不能对不起她这份心，万一有谁敢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砸了大伙儿的活路，可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我第一个用柴刀割掉他的脑袋，否则天理难容！” 那个高瘦的唐九，抹了一把头上的血珠子，真心实意发愿。 “李二叔，你就放心吧。您是个仗义又热心的，我们同样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啊！更何况，我们都姓唐！就是秋霜嫂子不带我们求活命，她家有事时候，我们也要搭把手啊！” 其余人也都跟着连连点头，恨不得掏出心来给李二爷爷看看。 李二爷爷终于满意了，这才说道，“大伙儿先回去，晚上找上唐家老姐姐，我们同秋霜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带大伙儿一起过好日子。明日一早再告诉大伙儿！” 李秋霜赶紧说道，“二叔，方才在城里买了一点儿细粮，还有半斤肉和两棵白菜萝卜。我好好整治点儿饭菜，您和二位兄弟，再请上三奶奶，咱们吃顿饱饭再商量这些也不迟。” 李二爷爷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唐甜却飞快抱了老爷子的胳膊，笑嘻嘻往院子里拉人。 唐川也去了村里，亲自请唐三奶奶赴宴！ 李秋霜挽着袖子就要进灶间，唐甜给李二爷爷父子三个倒了水，也随后跟了进去。 倒不是李秋霜做饭不好吃，实在是她节俭习惯了，不舍得放油盐，免不得味道就差了一些。 若是平日还好，今日请客，就显得抠搜，也糟蹋了好不容易吃一顿的肉菜。 “娘，你来切菜，我来掌勺！” 唐甜笑嘻嘻抢过锅铲子，惹的李秋霜点点她的脑门，显然猜到了她的小心思，但也不揭破。 娘俩儿配合倒也熟练，一大把干木耳放进温水泡发，一棵白菜剥开，外边菜帮切片，菜心切细丝，配上焯水的豆芽拌凉菜。 而城里买回的半斤肉，则被小心切了又切，一份炖萝卜，一份炒白菜木耳，一份炒豆芽，最后还留了一点儿肉丝配上干辣椒炒的半焦，盖在凉菜上！ 李二爷爷父子三个闲不住，喝了水就满院子找活计。 先前堆积的柴垛，又被拾掇的更整齐了。 灶间的水缸也打满了，院子被扫的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唐三奶奶也被唐川扶着过来了。 唐甜趴在灶间门口看了看，欢喜的大眼睛弯弯，热乎乎喊着，“三奶奶，开饭了！今天是糖宝儿掌勺啊，您可要多吃点儿！” “哎，好，好！”唐三奶奶撑着膝盖挎过门槛，挥手回应，“让俺们糖宝儿挨累了，三奶奶肯定多吃！” 很快，堂屋里的桌子被迅速摆满了。 白菜木耳炒肉，爆炒黄豆芽，凉拌菜，萝卜炖肉汤，主食是城里买回的二十个黑面馒头！ 其实这些菜都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只是每个菜码都很大，加上馒头，居然占了五个陶盆！ 但灾荒四年，就是过年时候，家家户户也见不到这样实诚的饭菜啊！ 不必说，今日绝对是一顿饱饭！ 李二爷爷和三奶奶还罢了，李金和李铁的眼睛已经离不开饭桌儿了。 李秋霜刚要张罗着大伙儿入座，唐三奶奶却闷不吭声的跪倒了。 众人惊了一跳，站在她老人家一旁的唐川和唐甜立刻就要搀扶。 唐三奶奶却不肯起来，温柔有力的推开两个孩子，然后叹气说道，“秋霜啊，我这老不死的……对不起你们家啊！方才，村里人在村口堵你们，我听说了，但我没出面拦着。 “我知道，你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找个活命的营生不容易。这豆芽是你琢磨出来的，你带不带着大伙儿一起卖豆芽，都是你说了算。 “但……但，秋霜啊，我这个老不死的，实在不想再看见村里有人饿死了！当初，明明我们家……最该死的是我这把老骨头，可怜我那好好的大儿子，他为了让我活，把家里谷糠饼子都喂给我了，硬说他在山里找了榆树叶子！” 唐三奶奶提起过世的大儿子，眼泪哗哗淌过脸上的皱纹，几乎跪都跪不住。 “这个傻小子，就这么硬生生把自己饿死了！死的时候，前胸贴着后背，肋骨一根根，肚子里一点儿东西都没有！ “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呢，我宁可饿死一万次，也不想他死啊！老天不开眼啊，我恨啊，好好的人，哪怕有一口树叶草根都能活，为啥都死了，都死了！”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趴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后背罗锅高高拱着，甚至透过衣衫都能看到清瘦的脊柱好像剃刀一般支棱…… 李秋霜抹了眼泪，上前跪倒，用力抱了老太太，哽咽安慰。 “三伯娘，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么多年，我婆婆苛待我，多少次都是您帮我出头说话。就是先前唐大勇踩着我攀高枝，我不想活了，也是您骂着我，让我为了孩子们撑起这个家。 “我都记着呢，您是好人，大好人！我和全村多少人都敬佩您，您就是我们唐家主心骨！我如今有了活命的本事，我愿意带着大伙儿一起吃饱饭。不是您和村里人逼我的，您别这样！呜呜，咱们都要好好的，谁也不会再饿死！” 唐甜也赶紧凑上前，帮忙劝说。 “三奶奶，我娘说得对。豆芽是我们家里的生意，但我们家就我娘领着我们三个，我岁数小，我大哥要读书，二哥要治病，生意越来越大，根本就顾不过来。我们家早就想找村里叔伯帮忙了！怎么能我们家吃饱饭，却看着村里大伙儿都饿肚子呢！ “我们和二爷爷回来的路上，也已经商量过怎么一起做生意赚钱过好日子了！” 李二爷爷家里虽然没有饿死人，但这几年，也没吃过一顿饱饭。 他老人家又是仗义热心肠的，同样看不得村里再折损人口了。 这会儿，他偷偷抹了眼泪，眼见唐三奶奶望过来，赶紧保证，“对，老姐姐，川哥儿娘路上都跟我说完了。这次请你来吃饭，也是为了好好说说这事儿。你放心好了！” 第三十一章 豆芽好吃的关键 唐三奶奶长松一口气，借着李秋霜的手站起来，抹着眼泪苦笑，“这就好，这就好，哪日我闭眼睛，到阎王爷那里排队，也少一桩罪！” “三奶奶说错了，您这样的大好人，阎王爷轻易可不收！还想您多护着咱们唐家堡几年呢！”唐甜笑嘻嘻开玩笑，扶着老太太坐了下来。 “这丫头真是嘴甜！”唐三奶奶扯袖子抹了眼角，然后拍拍唐甜的小脑袋，感慨道，“是个好孩子，三奶奶也跟着你们享福了。” 唐川赶紧给长辈们递筷子，李秋霜忙着盛萝卜汤，挨个送到众人面前。 李金和李铁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家家都不容易，粮食少，孝敬长辈就算了，他们两个的大肚汉跟着凑热闹，怎么看都有些厚脸皮。 唐甜看出几分，拿了黑面馒头塞给他们，笑嘻嘻招呼大伙儿。 “咱们快吃吧，再等一会儿，我二哥眼珠子要掉汤碗里了！” 众人下意识看向唐海，果然，这小子手里拿着筷子，上身前倾，恨不得一步窜进汤碗里，拼命大吃一顿的模样。 “哈哈，赶紧动筷子，海哥儿饿坏了！” “是啊，已经这样了，咱们也别装假了！” 唐三奶奶当先动筷子，为数不多的牙齿咬着清灵脆嫩的炒豆芽，欢喜的眯起了眼睛。 先前李秋霜也给她送过一盘，但家里人多，她哪里舍得吃独食，一人一筷子也就没了。 今日机会难得，终于可以好好品尝一下味道了。 李二爷爷也是，一连吃了好几口豆芽，想起先前去卫所，几个老兄弟的夸赞，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再想想以后全村子都会因为这小小的豆芽吃饱穿暖，他就更高兴了…… 一顿饭，从头到尾，几乎没人说话。 受灾多年，时刻处于空腹，让食物成为了最珍贵的存在。特别是这样的盛宴，有肉有菜有馒头。 哪怕开口溜掉一点儿香味，都会让人在以后每一个挨饿的夜晚，后悔的发疯！ 直到所有人抱着肚子，看着桌子上空荡荡的碗盘，都有些发懵。 吃饱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唐海这个傻小子，手里捏着一小块馒头，还在锲而不舍的挨个擦盘子，被李秋霜拍了一下手背，他才笑呵呵把馒头塞到嘴里，幸福的眯着眼睛！ 李二爷爷开口想说话，但一个饱嗝响亮，惹的他老脸通红。 “哎呀，今天托了你们家的福，真是吃了一顿饱饭。” 唐三奶奶也是叹气，“是啊，我这会儿立刻死了，也不怕当饿死鬼了。” 李秋霜麻利的拾掇了碗筷，然后换了热水端上来，心里盘算着做饭时候闺女同她商量好的细节，就说起了正事。 “三奶奶，我家这发豆芽的手艺，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豆子避光浇水，五日就能成芽儿。但其中也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小窍门，不是细心勤快的人做不了。否则一个疏忽，豆子就要烂掉，实在浪费了。 “而且，这发豆芽的水也很关键。我们家里的井水甜，发出的豆芽好吃。谁家接了发豆芽的差事，需要每日从我们家挑水，一日三次浇灌，这活计也不轻松。 “所以，我想着，刚开始不要找太多人帮忙了，先挑选十家八家就行。 比如五婶子，还有康大嫂子，铁子兄弟家的杏花……” 唐三奶奶听得一直点头，李秋霜点名的这三个确实是村里妇人中最朴实本分的。 “行，那刚开始就定十个人，一人一日就算发三十斤豆芽，加上你们家里再发二百斤，怎么都够卖了。以后若是需要更多豆芽，也能支撑一阵子。” 李铁听说自己媳妇儿选上了，高兴的厉害，赶紧拍着胸口打包票。 “秋霜嫂子放心，我回去就嘱咐杏花，让她一定把发豆芽的法子保密，谁也不告诉，包括我娘和家里几个嫂子！” 李秋霜其实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闺女早就给她吃过定心丸了，所以，她笑着交了实底。 “铁子兄弟不用担心这个，发豆芽的法子简单，谁想学的话，看几眼就够了。其实豆芽好吃的关键，还是我们家的井水甜，谁家也比不了。你若是不怕麻烦，以后可以试试，别人家的井水发出的豆芽，味道差很多。” 李铁赶紧摆手，“我可不折腾这个，嫂子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就是了。” 唐三奶奶问道，“秋霜，大伙儿的工钱，你打算怎么算？” 唐甜赶紧扯出了她的小本本，笑的大眼睛弯弯，应道，“三奶奶，这个我知道。我娘说，我们家出豆子和井水，村里伯娘婶子们出力。一斤豆子，大伙儿要交给我们家八斤豆芽儿。这样，我们家给两文钱的工钱，或者不要工钱，也可以兑换成糙米。 “当然，伯娘婶子们发出的豆芽要干净又好，若是谁偷懒，坏了豆子也是要赔偿的！” 众人默默算了算，一家一日若是发五斤豆子，交四十斤豆芽儿，那就是十文钱的工钱，起码能兑换成半斤糙米。 铜钱可以买油盐酱醋，糙米加水熬一锅粥也够全家老少活命了！ “好，这工钱挺厚道！我替大伙儿谢你们家仁义了！”唐三奶奶高兴，赶紧应了下来。 倒是李秋霜想着豆芽的价格，总觉得这价格有些低，于是补充了一句。 “若是谁家手艺好，照管的细心，一斤豆子发了八斤以上的豆芽，多出的部分也可以留下添个菜！” 李二爷爷赶紧摆手，笑道，“这个不用想了，估计谁家也舍不得！以后村里人进城去零卖，她们怕是都要送去换钱换糙米。” 李铁早就急不可耐，听得终于说到他的差事，于是插嘴应道，“秋霜嫂子，我方才盘算了一下。去各村换豆子的人，怕是需要三四个。进城卖豆芽儿的人可能多一些，但有七八个也够了。不知道这工钱怎么算？尽早定下来，我好去找人！” 李二爷爷瞪了儿子一样，但也没拦着。 李秋霜瞄了一眼闺女的小本本，这才说道，“换豆子的活计……暂时用糙米，一斤糙米换十斤黄豆或者五斤绿豆。谁接这个活计，一日能换回百斤豆子就给十五文的工钱，超过百斤，再加五文钱。当然，不要工钱，同样可以换成糙米。” 李铁飞速算了一下，赶紧应道，“外边绿豆不多，但黄豆肯定不少。这东西比别的粮食都耐活，送去卫所还能换谷糠，谁家都有点儿存货。只要不偷懒，一日下来换一百斤不难！” 第三十二章 升米恩，斗米仇！ 李秋霜最后才说起进城卖豆芽的事，“进城路远，又要招呼买家，不是谁都有胆子做的，所以工钱要高一些。黄豆芽的售卖价格还是两文一斤，绿豆芽五文，村里谁想做这个生意，可以从我这里批发。批发价格是黄豆芽三斤五文钱，绿豆芽两斤九文钱。这样，一日卖上几十斤，差价最少也有十几文了。” 这账目有些琐碎，众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唐甜适时给大伙儿举例子，“比如，铁子叔叔挑三十斤黄豆芽和二十斤绿豆芽进城，只要都卖了，就能赚二十文钱。” 李铁眼睛发亮，笑道，“这个容易，县城那么大，走半条街就能把豆芽都卖了。虽然挑着赶路很沉，但一日二十文也值得了。” 众人都是听得点头。 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对视一眼，心里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们确实没想到李秋霜会想的如此周全。 这般分配，大伙儿都有好处，又不会太过轻松，以至于不珍惜这份活计。 唐三奶奶第一个表态，“那好，明日我就开始找人。秋霜别出头，谁因为没选上而不高兴，都让她们找我来说。你就只管教大伙儿发豆芽就行！” 李二爷爷也赶紧跟上，“对，换豆子和卖豆芽的活计，也有我来安排。谁敢说什么难听的，我自会出面料理。” 李秋霜行礼道谢，感激两位老人家的明理和回护。 其实按照她的心思，她是愿意给村里大伙儿更多好处的，毕竟豆芽的利润很高。 但闺女说的也对，升米恩斗米仇啊。 一开始许以小利，过年时候寻个借口，再给一些吃食用物补贴，村里人人都会感激。 但若是众人习惯了重利，养大了胃口，怕是最后她们一家被拆了骨头吃，人家都嫌弃硌牙了！ 初冬，夜色来的早，商量好这些，外边已经黑透了。 李二奶奶许是实在惦记，借口来接人，干笑着敲开了唐家的木门。 就是唐三奶奶的小儿媳也探头探脑跟在后边，眼里满满都是期盼…… 李秋霜客客气气送走众人，就忙着给豆芽浇水去了。 至于两家人怎么逼问老人，村里人如何辗转反侧睡不着，惦记着差事名额，就不归她管了。 大不了，最后还有闺女拿主意呢！ 倒是唐甜，拉着大哥好好复盘了一下，简单把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还有村里人的心思，甚至是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反响，都同大哥说了说。 唐川本来就聪明，但之前因为生病被家里人嫌弃，很少在外走动，人情世故免不得差了很多。 这会儿听着妹妹叽叽喳喳，他脑子里就像有一层雾气被挥散，清明了很多。 当然，他更多是对妹妹的好奇。 难道妹妹梦里遇到的老神仙，还会教导识别人心吗？ 可惜唐甜听不到哥哥心声，否则会告诉他，她读过最好的人性的实践课，名字叫末世！ 不知道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是怎么同村里人说的，总之第二日一早，李秋霜推开院门抱柴火的时候，被门外聚集的人群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大伙儿怎么都来了，这也太早了？” 还是五婶子第一个上前，紧紧握了她的手，开口就是道谢。 “秋霜啊，三奶奶同我们都说了。你可真是心眼儿太好使了，愿意带着大伙儿一起吃饱饭！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着发豆芽，保管不偷懒耍滑！以后，你就看着大伙儿怎么表现吧！” “是啊，秋霜嫂子，我们一定好好干活儿！” “我昨晚兴奋地一宿没睡，以后可是不怕孩子们饿死了！” 其余妇人也是涌上前，恨不得欢喜的把李秋霜抬起来抛几下。 站在外边的老少爷们也有十几个，都是李二爷爷选出来倒卖豆子和豆芽的，他们不好上前，就搓手嚷着。 “以后家里有啥力气活，一定说话，我们都会干！” “对，这柴火堆还是小了，这几日我们就再砍一些枯树回来。” 李秋霜第一次被这般推崇，吓得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大伙儿不用感激我们家，一个村里住着，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也没主意，几乎所有的事都是三奶奶和二爷爷做主，你们多谢他们二位老人家就好。” 康大嫂子看出她窘迫，就帮忙吆喝道。 “好了，秋霜嫂子这么说了，咱们都先回家吧。过一会儿吃了饭，再过来。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会乱说乱想，但有那心眼子不好的，说不定又给秋霜嫂子泼脏水了！” “就是，咱们多注意一点儿。一会儿跟着长辈一起来！” 众人应声，纷纷招呼一声就回家去了。 李秋霜长松一口气，赶紧掉头回去，洗漱做饭。 唐甜揉着眼睛，趴在厢房门口看了个热闹，也没出来帮娘亲说话。 她到底年纪还小，很多事不好出面，早些把娘亲锻炼出来，独当一面，才是正事儿！ 放在普通农妇身上，许是有些困难。 但李家祖上就是经商的，子孙的血脉里多少都留了一些基因。而且，李秋霜还是能写会算！ 只不过她被唐老太等人欺辱压榨时日太久，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多经历一些事，肯定会立起来。 说不定，一两年后，就成为合格的老板娘了！ 想到以后娘亲掌家赚钱她偷懒的好日子，唐甜心情大好，钻进灶间又抢了大厨的位置。 于是，早饭桌儿上，不只有糙米粥、炒豆芽，还有一大盘子的大枣红糖糕。 这种又宣又软的口感，加上红糖的甜，大枣独特的香，吃的全家都顾不得说话，幸福从早起就盈满了所有人的心间。 吃过饭，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再次带着村人上门了。 李秋霜借口招待客人，把五婶子等妇人送去厢房，交给了唐甜。 五婶子等人担心小丫头教不明白，没想到唐甜说的头头是道，干活儿麻利又爽快。 这倒是激起了大伙儿的好胜心，毕竟她们活了几十年，可不能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堂屋里，唐川也坐在桌子旁，另外开了两本册子，一本记录换豆子的进出账，一本则是批发售卖豆芽的。 但凡接了活计的村人都记录名字在册，每日干活儿多少，应该收入多少，写的明明白白。而且领出去多少豆芽和糙米，众人都需要按手印，以免有了分歧时候说不清。 村人们眼见如此正规，有些意外，但更多是心里踏实。 第三十三章 独门的生意太好做了 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从头到尾做了见证，自然，话里话外也没少敲打村里人，生怕他们看轻了李秋霜母子，做出什么忘恩负义之事。 日头升上东山顶的时候，李金和李铁要进城去送豆芽了，他们身后跟了挑担的村人，神色忐忑又充满希望，大步走进了寒风里。 而淘换豆子的村人也带着糙米和口袋，推着独轮车，两两结伴出发了。 世道不好，谁也保不齐有饿疯了，想要铤而走险的人，结伴总是安全一些。 村里老老少少忍不住站在村口，目送这些人，盼着他们带回沉甸甸的收获。 但妇人们可没有这个功夫，早就忙着回家浸泡豆子，准备趁手又合适的工具了。 李二爷爷家的李银因为会编细眼儿的草筛子，已经被心急的妇人们围着叽叽喳喳说了半晌了。 他本就是个哑巴，拘谨的一头大汗，手指头恨不得飞起来。 说不得，李二爷爷也上手帮忙，后来更是喊了老太婆一起。 李老太太如今可牛了，得意的走路都恨不得脚下带风。 李铁因为总管了卖豆芽和换豆子生意，老三李铜就被喊去推车，同老大李金一起进城了，以后每日也有十五文的工钱了。 而老大媳妇兰草和老四媳妇儿杏花又学了发豆芽的手艺，说不定比男人赚钱还多。 她忍不住悄悄一算计，豆芽生意几乎都可以算他们家的了…… 这般，她偶尔同旁人闲聊，话里话外就带了几分优越感，免不得又被老头子私下喝骂了好半晌…… 这一日，直到天色黑透，出去忙碌的村人们才陆续回来。 唐家堂屋里，点起了油灯，唐川飞速记录着众人的收获，李秋霜则分发糙米或者收回铜钱。 一番忙碌下来，人人都是脸上的笑压不住。 生意实在是太好做了！ 附近村屯的农人们听说豆子可以换糙米，简直是恨不得把家里仓底都刮干净。 城里的百姓更是早就听说豆芽的美味，面对二文一斤的低廉价格，也都愿意解开荷包，买上二斤尝个新鲜。真是一条巷子没走完，一筐豆芽就卖光了！ 众人兴奋的不成，纷纷高声说着自己的见闻，就连一日没吃东西的肚子都忘了咕咕响。 “豆子实在太好换了，我们要回来的时候，小山屯那些人还怕我们明日不去呢，真是差点儿留我们住一晚。” “哈哈，我们也是啊！一条巷子里，家家户户都出来买豆芽！有些人没买到，还要先给钱预订呢。” 当然，也有人说到了关键之处。 “二爷爷，明日能不能给我们多挑一些黄豆芽啊。黄豆芽便宜，比较好卖，绿豆芽实在太贵了，普通人家买不起。” 但五婶子等人刚刚发豆芽，怎么都需要五六日功夫，如今售卖的豆芽，依旧是依靠唐家。 除去卫所那边和城里各处酒楼食铺的定量，剩下的部分本来就不多，根本没有给众人挑拣的机会。 李二爷爷摆手，果断替李秋霜回绝了。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儿，第一天卖豆芽就翘尾巴了！按理说，你们进城要在各家发出豆芽之后，是川哥儿娘心软，想着让你们多赚点儿零钱，这才硬是把分配好的豆芽又分出一些给你们。你们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挑挑拣拣？ “黄豆芽便宜好卖，你们就都想卖黄豆芽？那绿豆芽怎么办，放着烂掉啊？一群憨货！ “普通人家买不起，你们不会去敲富贵人家的后门啊！舍一文钱买点儿瓜子之类塞给看门的婆子小厮，让他们找了灶间的管事过来。富贵人家人口多，随便一买，就能吃下几十斤。这不比你们走街串巷喝冷风强啊！ “再说了，绿豆芽的赚头可比黄豆芽多！你们是嫌铜钱咬手啊？” 众人被训了一通，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于是，也顾不得生气，又纷纷嚷着明日要绿豆芽了！ 李二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索性开口撵人，一窝蜂的催着村人出了唐家院子。 李秋霜关了院门，回身看看身边的闺女，娘俩儿对视一笑。 这才是真正的开门大吉！ 怪不得人家说一个好汉三个帮，有了村里人加入进来，家里再不用犯愁销路，只要坐等收钱就成了！ “娘，我搅了面疙瘩，咱们煮疙瘩汤吧。二哥方才都喊着饿了，多煮一点儿，他自己就能喝半盆！” 唐甜扯了娘亲的手，笑嘻嘻往灶间去了。 照旧是娘亲烧火，她踩着小板凳掌勺，很快，葱花呛锅儿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唐川坐在堂屋里整理账册，穿着干净的袄裤，不再蜡黄的脸色，甚至脸颊都丰润很多，这般被油灯光映衬着，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康健秀丽。 只不过，旁边有个贪吃的弟弟，一直试图把墨条塞进嘴里，让他眉眼多了几分无奈，越发盼着娘亲和妹妹端了晚饭进来。 幸好，没一会儿，饭桌儿就摆好了。 大陶盆里盛了满满的疙瘩汤，但面疙瘩只占了小半，更多的是豆芽、木耳丝、肉丝、鸡蛋花等等。 另外还有一盘两合面的馒头，沾了鸡蛋液在油锅里煎炸的金黄，外边微微酥脆，内里却绵软热暖，看着很是诱人。 唐海有了饭菜，立刻放弃了探索墨块的味道，抱着大陶碗，吸溜一口疙瘩汤，再咬一口鸡蛋馒头，欢快极了。 一直吃了两碗，他才抬头笑得憨里憨气，冒出一句，“好吃！” 唐甜立刻给他又添了一碗，同娘亲夸赞道，“娘，我二哥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了！” 李秋霜也是眉开眼笑，应道，“是啊，上次崔大夫也说，针灸刺穴就是为了刺激你二哥脑子里的什么东西。那东西好用了，你二哥就好了。” 唐川喜欢吃木耳，挑了一筷子给妹妹，说道，“娘，我已经好利索了，下次就不必开药了，请崔大夫好好给海哥儿看看吧。估计针灸加上汤药，海哥儿好的更快。” “那怎么成！”李秋霜和唐甜几乎是异口同声反对。 唐甜大口吃了木耳，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坚持。 “吃不吃药，是崔大夫说了算。即便大哥的病好了，也要将养一段时日。咱家如今发豆芽赚钱了，但还是农户，谁都能踩一脚。只有大哥好利索了，读书考功名，才能给家里撑腰。 “人家都说十年寒窗，日夜攻读辛苦。大哥没一个好身体可不行！” “对，对！听你妹妹的！”李秋霜重重点头，毫不犹豫的站在闺女一方，甚至嘱咐，“明日，你李四叔进城，需要什么书，你记得跟他说一声。早点儿买回来，你也早点开始温习。开春之后，娘就送你进城读书！” 唐川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惜被娘亲一勺子疙瘩汤卡在饭碗里，彻底镇压了…… 第三十四章 都是多嘴酿的苦果！ 寒冷的夜风调皮的在院子里打转儿，卷起残雪漫天飞舞，偶尔嗅着屋里的温暖香气，它就想进去看看，可惜被门窗阻隔，只能偷偷听着里面的低语，然后带着羡慕跑开…… 小小的村子里，可不是家家都像唐家一般有晚饭吃，毕竟粮食有限，睡觉又不用力气，饿一会儿，睡着就不难受了。 但这一次除外，起码今日出门走动的男人们有资格分一块谷糠饼子，垫垫肚子。 一家老小围在灶门前，烤着火，听着男人们的见闻，都是忍不住高兴。 这豆芽生意只要一直做下去，整个冬日，家里肯定不用担心饿死人了。 若是有运气好，家里妇人接了发豆芽差事的，那一家子就更是腰背挺的笔直，以后不只不怕饿死，吃饱穿暖的希望更是在眼前啊。 五婶子手里刺啦刺啦扯着麻绳，纳着鞋底，拼命忍着再去看看豆芽筐子的想法。 倒是她家男人在屋里转来转去，到底小声问道，“老婆子，那豆芽……你浇透水了吗，用不用再看看？” 家里大儿子赶紧接话儿，“娘，我去帮你看！” 五婶子抄起鞋底子，给这爷俩儿一人一下，骂道，“你们都给我老实儿的！谁敢动豆芽儿筐子，我跟他拼命！” 男人和儿子都是讪讪，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抗议。 五婶子冷哼一声，继续纳鞋底，说道，“人家糖宝儿教我们的时候，说的可明白了。发豆芽儿最忌讳总打开筐子翻看，只要一日三次水浇透，其余时候不用管。否则豆芽儿见光多了，会烂会发黑！” 男人和儿子这才明白，嘿嘿笑着凑到灶台跟前烤火。 男人低声感慨，“豆子浇水就能长成豆芽，这么简单，以前怎么没人想出来呢。” 倒是儿子想到更多，小声说道，“娘，如今村里这么多人都会发豆芽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偷偷发了豆芽，拿去城里卖啊？到时候，秋霜嫂子娘几个怕是拦不住……” 五婶子皱眉，转而又看向墙角的两个木桶，应道，“有三奶奶和李二爷爷看管着，大伙儿怕是不会做那丧良心的事。而且……你秋霜嫂子心里想必有数。你记得明早起来，第一件事先去你秋霜嫂子家里打两桶水。糖宝儿说了，必须用她们家里的井水，发出的豆芽好吃！” 儿子赶紧点头，也没再多问。 但他不再多问，有人却是心里长草，恨不得问的嘴巴冒烟儿。 村子东南角的破草房里住着张石头一家，张石头媳妇儿大口喝着水，脸色很是不好。 “亏得我平日同她们没少走动，处的亲近，关键时候，居然没一个好东西。我也不是要抢她们的差事，怎么就嘴巴都跟蚌壳一样紧，谁也不肯告诉我一个字。不就是发个豆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守着金矿呢！” 张石头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低声骂道，“你也是个没用的玩意儿，平时东家长西家短，说的欢实。干正事儿的时候，狗屁不是！之前说人家李秋霜勾连男人，就属你嘴巴最快。如今人家有好事，怎么可能带你？” 他媳妇儿不服气，反驳道，“你还有脸说我，我不过是嘴巴快。你呢，全村有名的懒汉！人家找干活儿的人，根本看不上你！” 张石头被卷了颜面，气的抄起笤帚疙瘩就打了过去。 一时间，屋子里叫骂声、哭闹声，吵的震天！ 家里唯一没被饿死的孩子，麻木的缩了缩脖子，尽量把枯瘦的小身体藏进破烂茅草里，才能感到一丝丝温暖…… 一晃儿又是四五天过去了，唐家堡众人进进出出，忙的热火朝天。 城里的豆芽零售，在几个村人敲开了富贵人家的后门之后，彻底打开了销路。 李秋霜恨不得忙的脚底冒烟，一日产出的豆芽去掉卫所和城里酒楼食铺的，剩下的豆芽也只够零售小组里每人分个三四十斤的。 幸好，五婶子等几家发出的第一批豆芽，终于可以上市了。 这一日一大早，各家就挑着豆芽筐子到了唐家院子。 许是怕豆芽冻了，各家都用仅有的被褥把筐子捂的严严实实。 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都到了，后边还跟了不少看热闹的村人，凑了足足四五十口子，把唐家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五婶子信心十足，第一个招呼道，“秋霜啊，先检我家的豆芽儿，保管合格！” 李秋霜笑着应道，“好啊，婶子。平日干活儿，你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细心麻利。如今发豆芽，你肯定也是最好的！” 说着话儿，她打开了破棉被，侧身让了闺女上前。 唐甜也不客气，随手扯了一把黄豆芽仔细查看。 五婶子早把豆芽儿的根须剪掉了，干瘪的黄豆帽儿也摘的很干净，只剩了中间最嫩最胖的一截儿。 唐甜塞到嘴里嚼一根儿，确实是自家的稀释泉水浇灌出来的，多一分清灵之气！ 她笑嘻嘻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一等豆芽！” 五婶子欢喜的哈哈笑，得意嚷道，“那是，亏得我白天黑夜照料，一点儿没敢偷懒啊！” 李铁立刻带人上前，插了大称杆子，抬起筐子开始称量。 扣掉筐子的重量，五斤黄豆出了四十四斤黄豆芽儿！ 唐川提笔入账，唐甜也麻利付了十文工钱，就是多出的四斤豆芽儿也分出来，要交给五婶子拿回去吃。 五婶子攥着铜钱，激动坏了。 “工钱我拿着，豆芽儿就不要了，都是你们家出豆子发出来的，我可不能贪便宜。再说，二文钱一斤呢，可太金贵了，我们也舍不得吃啊！” 李秋霜却是真心实意，坚持把豆芽塞到她怀里。 “婶子别客气，当初说好，一斤豆子交八斤豆芽儿，多出来的就归你们自己处置。我不能说话不算话！再说，咱们发一回豆芽儿，总不能让家里老少连豆芽儿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啊！”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三奶奶帮忙做了主。 “老五媳妇儿就拿着吧，这是事先说好的规矩。你不拿，就是旁人要拿都不好意思了。” 五婶子得了提醒，再看向康大嫂子和杏花几个，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我倒是忘了这回事。那我就拿着了，回家尝个新鲜！” 第三十五章 好事必须多磨几日！ 康大嫂子早就按捺不住了，见得事情有了结果，赶紧把自己的豆芽筐子推了过去。 她也是个稳重可靠的，五斤豆子发了四十二斤豆芽，同样得了工钱和二斤豆芽儿！ 这般，随着豆芽筐子陆续抬上板车，唐川的账册越记越多，唐甜也是给出了半匣子铜钱，而院子里的气氛更是热烈了！ 拿到工钱的妇人高兴，进城卖豆芽儿的男人们心急，想多分几十斤份额。打算下村屯换豆子的人，也已经要出发了。 只有那些没差事的汉子和妇人们，羡慕又心急，围着二爷爷和三奶奶，盼着他们同李秋霜说说，赶紧扩大生意啊。 但唐甜早就嘱咐过了，稳扎稳打，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 毕竟唐家太过弱小了，动静太大，随便惹得哪个贵人动心思，兴许随便一根手指就把整个唐家堡都按死了。 而且，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不会让人珍惜。 好事多磨几日，再让其余村人参与进来，他们才能更谨慎听话。 显然，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用李秋霜开口，他们就帮忙拒绝了。 于是，李秋霜放心的带着三个孩子又进城了。 这一次，多了几日的收益，手头的银钱更宽裕了。 不但唐川和唐海都开了药，就是唐甜都得了一副风寒退热药，预防她生病…… 唐甜自然不需要，每日泉水喝着，不只是她，全家都不必担心风寒这样的小毛病。但娘亲买的不是药，是“定心丸”。她也就不拦着了！当然，娘亲也同样别想拦着她！ 路过米铺的时候，唐甜钻进去，不但买了家里需要换豆子的糙米一百斤，还买了粳米二十斤，细面二十斤，素油直接来一坛子。 路过肉铺子的时候，五花肉来二斤，便宜一点儿的瘦肉来五斤，剃干净的大骨头直接给两文钱就包圆儿了！ 路过布庄的时候，棉花来六斤，粗布按花色来两匹，绣线…… 李秋霜眼见大把的银钱花出去，简直是心疼的要昏倒，但闺女买的都是家里用的啊…… 幸好，唐甜踩着娘亲吐血的临界点，总算收了手，而李铁推着的板车也堆满了一大半。 李秋霜长长松了一口气，唐甜笑嘻嘻抱了娘亲的手臂撒娇。 “娘，大骨头熬汤最补身体了，回去之后，我做汤面给你们吃，保管大哥和二哥不喝药就好病。还有娘，豆芽儿的活计以后分出去，你就有功夫做针线了。到时候，娘再给咱家每人做一套新袄裤新鞋子，还有新里衣，过年穿着喜气！” 闺女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了，李秋霜还能说什么，她只得点了闺女的脑门儿，嗔怪道。 “你啊，小小的人儿，真是操不完的心。咱家底子薄，还是要多攒一些银钱，不着急张罗吃喝穿戴……” 唐甜最怕娘亲这样，赶紧一指旁边的糖葫芦摊子，“惊喜”嚷着，“二哥，你看，有卖糖葫芦的！” 说着话儿，她扯了唐海就直奔而去，留下李秋霜哭笑不得。 闺女就是个小人儿精！ 罢了，什么事都随她吧，就算这丫头把家败光了，也顶多就是回到之前家徒四壁的时候呗！ 日头西斜时候，板车满载而归，不必说，唐甜采买的东西，又让村里人狠狠羡慕了一番，越发盼望加入到豆芽生意里来。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不远处的京都，已经有人在惦记了，而且还不是摘桃子那么简单，甚至想直接挖了桃树！ 大齐京都分四区，东区尊贵，住的是皇亲国戚和重臣，南区多半是小官和自诩清流的书香门第，西区则是大小商贾，富得流油，地位却差了一些。 而北区则集结了很多差役、小吏、工匠，或者是挑担小贩儿，偶尔也有豪门大户里比较有脸面身份的管事奴仆，在这里置办宅院。 四区环绕着皇宫，看似紧密，却也泾渭分明。 唐大勇作为四品武官，家里又不是世家大族，没有根基。按理说，他在城南买宅院的资格都没有。 但好就好在，他娶了个异族的公主，而且帮助大齐打胜了铁勒的关键之战，由忠勇亲王给他们作见证，主婚。 所以，皇帝听说之后很高兴，凑个热闹，不但赏了千两白银，还赏了一座城南和城西交界之处的三进宅院。 这会儿，三进院子的最后一进院子里，唐老太正躺在床上哼哼呀呀，疼的脸色都白了。 唐娇娇捂着鼻子，同二嫂刘梅花抱怨，“二嫂，你是不是没给娘拾掇干净啊，怎么屋里这么臭！” 刘梅花扫了一眼小姑子手里素锦的绣花帕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细布袄裙，真是一百个委屈和不高兴。 但她到底还是挤了一个笑脸，应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娘可是咱们家的老太君，我怎么会伺候的不尽心？不过是娘坏肚子，拉的次数多了，许是袄裙上也染了一点儿味道吧。” 唐娇娇皱眉，又转而埋怨老太太。 “娘，你也是，猪肉肘子好吃，你也不能一顿吃两个啊！你这么大年纪，根本克化不了！还是吃几日白粥，好好养养吧！” 唐老太早就换了锦缎袄裙，头上还戴了绣花的抹额，衬着她的大圆脸，还真有几分富贵老太君的模样。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她一开口就立刻现了原形。 她抬着手指，舍不得闺女，就开始骂儿媳，“你就会说这些没用的，我不多吃些肘子，难得要眼睁睁看着外院那些大肚汉们都吃光啊！说是公主侍卫，整日什么都不敢，还要大鱼大肉供养着，不知花了多少银子，真是造孽啊！” 骂到一半，她肚子更疼，又催促道。 “你们是不是想我疼死在这里？赶紧找公主，让她去请太医回来给我治病！哎呦呦，疼死我了！你们这群不孝顺的东西，等大勇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刘梅花偷偷翻个白眼儿，又装了委屈抹眼泪。 “娘，不是儿媳不孝顺，实在是……实在是儿媳没办法啊！公主又出门赴宴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办了赏花宴，公主为此早几日就在锦绣阁定了新衣裙和首饰，听说一下子就花了一百两，今日早早就出发了。 她还带走了家里唯一的马车，别说让她出面请太医，儿媳就是想去街上找个大夫都走不成！” “一百两？！” 唐老太和唐娇娇几乎是惊讶的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唐娇娇也顾不得老太太还病着，伸手就扯了娘的胳膊疯狂摇动。 “娘，我也要新衣裙，我也要新首饰！呜呜，我还没定亲呢，正是该打扮的时候，公主嫂子都嫁给大哥了，她凭什么花那么多银子啊！呜呜，你偏心，大哥也偏心！我后半辈子就耽搁在你们手里了！” 第三十六章 见钱眼开一家人 唐老太心疼老来女，更心疼银子，赶紧保证。 “你放心，等晚上你大哥回来，我就让他把家里银子都拿来给我，以后我来当家。先前是顾着公主身份，怕她生气，你大哥夹在中间不好过。如今看来，她不是个会勤俭持家的，可不能让她把家底都败光了！” “谢谢娘，还是娘最好了！” 唐娇娇长的一般，但这会儿脸上却笑开了花儿，顺口说道，“公主嫂子真该跟李秋霜学学，成亲的妇人了，伺候公婆，照管家计才是正事，哪有整日往外跑的！” “提那个晦气东西做什么！”唐老太骂了几句，肚子倒是好一些了，想起前儿媳，冷笑道，“说不定，这会儿她带着几个小畜生早就饿死了！” 唐娇娇作势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惹的老娘笑起来，又哄了几句，她就找个借口下去偷懒了。 至于老娘拉肚子，当然是有嫂子伺候了。 刘梅花被老太太指使的满地乱转，想找个丫鬟搭把手都没有，气的头疼。 虽然家里进了京城，住了大宅院，但只买了一家陈姓奴仆，总共四口人。 陈老头儿管着打扫前边院子和挑水劈柴，老太太管着擦抹屋子和浆洗衣衫，儿子平日养马，也跟着跑腿而，赶车送唐大勇上差，儿媳管着整个宅院里，二十几口人的一日三餐。 别说喊他们进来帮忙，就是他们能完成各自的活计都已经要团团转了。 她也曾提起要买两个丫鬟照顾后院的杂事，可公主自己有本族的女奴伺候啊，所以不同意，说是家里不需要。 唐娇娇是未出门的闺女，唐老太是长辈，唐老二和唐老三是男子…… 刘梅花叹气，里里外外，这家里就可着她一个人累死累活呢！ 说起来，最想念李秋霜的人居然就是她！ 有了李秋霜，就算住在唐家堡的时候，她也没干过一点儿琐碎活计啊！ 许是心有灵犀，唐老二这个时候就急匆匆赶回来了。 那日，他被李二爷爷打了脸，硬是忍着恼怒在泰来县又留了几日，生生把事情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又养好了脸上的红肿才回京。 当然，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打听出来的底细，认真盘算出来的结果，都让他欣喜若狂。 豆芽生意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若是换他经营，一个月几百两都能赚的回来！ 这财路必须拿回来！ “娘，大喜啊，有大喜事啊！” 唐老二一路吆喝着，冲进了老娘的屋子里，兴奋的手舞足蹈。 唐老太和刘梅花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中了邪。 刘梅花顾不得婆婆，拿起角落的扫帚就奔着唐老二狠狠抽了过去。 “滚出去，脏东西滚出去！” 唐老二疼的龇牙咧嘴，气的一把扯过扫帚，开口骂道。 “你抽什么风，我说的是正事！” 唐老太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死小子，你这几日跑哪里去了？你娘病了，你也不管！我生你们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没一个孝顺的！” 唐老二赶紧凑到床前，别管真心还是假意，一句又一句哄着老娘总算见了笑脸。 要知道老娘活着，他们就能跟着大哥沾光儿，万一老娘死了，公主嫂子一句分家，他们可就没指望了！ 唐老太同儿子抱怨来抱怨去，说到底就是家里银钱被公主败光了。 唐老二心里暗喜，赶紧把泰来县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压低声音又道，“娘，我仔细算了。那豆芽生意若是挪到京都，一月赚个几百两都容易。可惜这好生意，被我大嫂糟蹋了。她一个妇人哪会做生意啊，说不定过一段时日就被村里人哄着，把这么好的财路丢了……” “不成！” 果然，唐老太立刻就着急了，一下子坐起来，骂道，“那个缺心眼儿的小娼妇，谁给她的胆子，把咱们家的生意送人！赶紧去唐家堡，把她给我绑来！她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她！” 刘梅花也是高兴，发财还是其次，主要是李秋霜过来，她就不用干活了。 于是，她努力撺掇道，“娘说的对，就算李秋霜和大哥和离了，川哥儿他们三个孩子总是咱们唐家的，不能放在外边学坏了。以后，豆芽生意有老二照料，李秋霜就留在后院专心伺候您，至于川哥儿和海哥儿……不是说他们病好了吗，正好送去前院挑水劈柴，总不能让他们吃白饭，否则公主又要闹起来了。” “对，那几个小畜生虽然不像样，总是你大哥的孩子，与其留在外边闯祸，还不如在家里干点儿杂活儿了。”唐老太点头，很是赞同。 倒是唐老二有些顾忌，他本来只想把豆芽生意抢过来，可没想把李秋霜母子四个带到京都。 “娘，公主嫂子可是不喜欢李秋霜和孩子们，万一……她生气闹起来，大哥怕是也不好做。” “那有什么，”唐老太毫不在意，摆手应道，“等人带来，她就是不高兴也没办法。再说了，家里到处都缺人手呢，就是那个赔钱货小丫头也要放到你妹妹房里伺候。公主不同意李秋霜她们来京都，就让她出银钱给家里买奴仆！” “对，娘说的对，娘最英明了！”刘梅花赶紧拍马屁，哄的唐老太高兴极了。 “娘怎么英明了？家里有什么好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唐大勇从外边回来，带了一身的尘土，听说老娘不舒坦，他顾不得换衣衫就过来了。 一进门听得满堂欢声笑语，他心里轻松，就笑着问了一句。 唐老二和刘梅花对视一眼，立刻默契的改了口风。 方才还说豆芽生意赚大钱，唐家堡跟着沾光儿，这会儿就换成了李秋霜母子受欺负，被村人抢了豆芽生意。 “大哥，你不知道，秋霜嫂子和孩子们实在可怜，我想她们早就后悔和离了，但又怕你还在生气，一时不敢说。” 唐老二叹气，装出仁义的模样，劝道，“大哥，你到底是川哥儿他们的爹，不好看着他们这样受欺负啊。我知道你差事忙，不如你给我几个人手，我亲自去接大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回来。 “只不过，公主那里……怕是要生气。当然，若是大哥实在为难，怕公主……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第三十七章 给公主立立规矩！ 唐大勇皱眉，他原本还在犹豫，听得这话就心里不舒坦了。 明明他这个昭勇将军是因为战功封的，但偏偏很多人不肯承认，背地里都说他是娶了外族公主，靠着裙带关系才得了差事。 他堂堂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居然成了吃软饭的！ 就是如今弟弟话里话外说他怕公主，也是如此刺耳。 “公主是我妻子，自然以我的决定为主。”唐大勇极力挺直了脊背，吩咐道，“明日，我给你五个兵卒，还有……公主那十个外族侍卫也带着，一起去唐家堡接人。记得，能不吵闹就不要吵闹。毕竟咱们还在唐家堡族谱上，不好闹得太难看。” “哎，好嘞！”唐老二目的达成，高声欢喜应下。 唐老太也不是傻子，有豆芽生意的日进斗金在前，抢了公主掌家权的事也就不提了。 毕竟家里多少底子，她心里有数。 这宅院不能卖，家里也没有铺子田地，被公主糟蹋剩下那么几百两银子，怕是豆芽生意一个月就赚回来了。 哪多哪少，她还分得清！ 兴许以后，公主花光了家底，还要跑来伏低做小，同她讨食儿呢。 到时候，她可的好好端着婆婆的架子，给公主儿媳立立规矩！ 二进主院儿必须给她这个老太君让出来！ 早晨她不起床，公主就得恭敬等在门外。 饭桌儿上，她吃着，公主就得提筷子给她布菜！ 只要想想，她就觉得心里无比舒坦，这一个多月受的闷气好似统统消散了！ 于是，激动之下，她做了一个后悔许久的决定。 “老二，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唐家堡！有我在，李秋霜那个废物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听话！” “好啊，娘跟我过去，我就更有把握了！”唐老二高兴的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刘梅花偷偷撇嘴，心里不以为然。 李秋霜可不是原来任打任骂的傻子了，怕是不能乖乖听话。 但她在心里想想就算了，毕竟事情成了，她跟着受益，不成……也没影响！ 唐大勇借口换衣衫，慢慢走回了前院，他心里打怵怎么同公主说起这件事。 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好办法哄的公主同意，索性就盘算着明日住去城外大营，等着李秋霜母子到了，公主发怒打骂够了，不再生气，他再回来也不迟。 至于李秋霜母子几个挨些打骂，是不是会疼会受伤…… 这想法只在他脑子里闪现一下就不见了，公主那么善良，总不会要他们性命。 至于受伤，之前他出征时候，老娘对李秋霜母子几个也经常打骂，她们都忍受了，想必已经习惯了……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实在是不喜欢为了家里琐事费心。 索性让家里妇孺们自己去解决吧！ 唐大勇很快就把自己劝好了，变得心安理得起来。 黄昏时候，乌兰公主带了满脸笑，从外边回来，搂着唐大勇手臂欢欢喜喜嚷着。 “将军，你是没看到，今日的赏花宴实在是太热闹了！我新买的这套袄裙，谁见了都说漂亮！整个赏花宴上，就没有比我更美丽的女子了！” 唐大勇享受着温香软玉在怀，根本就想到这份美丽背后，家里付出了多少银钱。 夫妻俩吃了饭，很快又开启了如胶似漆的火热夜晚…… 初冬的清晨，连空气都寒冷的好似能冻透肺子。 唐甜兑好了两大缸的井水，就一路小跑去开了院门，正好见到唐九举着柴捆子往柴垛上扔。 她笑嘻嘻招呼道，“九叔，我娘说家里的柴火够用了，你不用每日砍柴送来了！” 唐九摆手，憨厚笑道，“我起得早，闲着也是闲着，上山砍一捆柴，再挑豆芽进城，时间刚刚好。” 唐甜当然也高兴他知道感恩，于是不再客气。 这个时候，各家过来挑水的，交豆芽的，兑换糙米的，又是几十人挤满了唐家院子。 三奶奶没有过来，二爷爷却是一日不落，照旧在廊檐下喝着茶水，给唐家坐镇。 唐川翻开册子，称重记账按手印，一切有条不紊又熟练的进行着。 就如同先前猜测的，各家多出来的几斤豆芽到底舍不得吃，都交给进城的村人卖掉了。 这般，一日每家都多了五六文钱的进项。 五婶子和康大嫂子几个，高兴的恨不能脚下带风，走路轻飘飘的，干多少活儿都不觉得累。 而进城的人，去的时候担子沉甸甸，回来的时候也不空手。 这家要二斤粗盐，那家要一斤棉花，还有孝敬老人的，要上二斤小米熬粥，疼宠孩子的，多捎带半斤最便宜的饴糖…… 总之，每日半下午，各处的人手赶回村子，都是村口最热闹的时候。 但凡家里没有活计的，无论老人孩子都聚集在一起，一边闲话儿一边探头探脑望着土路尽头。 直到他们盼望的身影儿出现，就一窝蜂涌过去。 “爹，爹！我想你了！我的糖呢，我的糖！” “哎呀，当家的，这棉花真好啊，晚上我就给你缝棉鞋，明日你就不用喊冻脚了！” “这小米真是金灿灿的，熬粥一定粘稠又好喝。” 那些家里没有差事的村人羡慕的实在不成，再也忍耐不下去，堵住了李二爷爷和三奶奶央求个不停。 “二叔，二叔！你就行行好，跟秋霜嫂子说一声，让我们也跟着进城去卖豆芽吧？我不要那么多，三十斤，不，一日二十斤也行。多少让我赚点儿零钱，也给孩子添碗糙米粥吧。” “是啊，二爷爷，家里日子实在过不得了。我一定不惹祸，一定不偷懒，二爷爷，您就帮忙说说吧。” “三奶奶，我干活儿也是一把好手，平日同秋霜嫂子也处得好，发豆芽的活计，能不能带我一个啊？我一定发多少豆芽儿就送多少过来，一斤都不留！” “我也是，一斤豆子不用二文工钱，一文钱就行！” 众人是哭的哭，闹得闹，恨不得跪倒磕头，就求一个希望。 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商量一下，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找到李秋霜简单说说，就宣布开始选第二批的人手。 消息一出，唐家堡又沸腾了。 就是之前有了差事的人家也跟着高兴，因为豆芽儿发的多，他们就卖得多，自然赚钱也多啊！ 唐甜一直在盘算着，怎么都觉得京都那边要有动静了，所以这一次她是支持全村动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第三十八章 馅饼直接掉进嘴里！ &最后名单出来了，果然是剩下的家家户户几乎都榜上有名。 要么是妇人接了发豆芽的活计，要么是男人被准许进城零卖豆芽儿。实在是嘴笨木讷的爷们儿，也能结伴去附近村屯换豆子！。 但也有两家人例外，一家是半瞎眼的老奶奶带着七八岁的小孙子，另一家就是张石头两口子…… 瞎眼老奶奶和小孙子还罢了，早前因为卫所那边冬日车队需要人手，征召了老奶奶的儿子，结果天气太冷，冻死在路上了。剩下儿媳要孝顺婆婆要照顾儿子，也活活饿死了。 这几年，卫所那边每月给五斤糙米或者谷糠，同为唐姓一族，村里人也偶尔接济，祖孙俩才勉强活下来。 他们就是想干活儿，这发豆芽和卖豆芽的活计也胜任不了啊。 至于张石头两口子，那实在是奸懒馋滑、碎嘴刻薄，在村里人憎狗厌，什么事情也不敢托付到他们手上啊！ 众人都不觉得出乎意料，接到了差事就高高兴兴回家去准备了。 唐甜也自觉完成一件大事，必须好好吃一顿，庆贺一番。 于是，关上院门，唐甜就从空间里拿出大骨头，打算熬个汤，再捏几十个元宝馄饨，好好犒劳一下全家。 李秋霜对于闺女贪吃这件事，已经习惯成麻木，索性就听之任之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带着大儿子盘账。 那些自小父亲教导她的本事，如今在脑子里重新活了过来，她越来越觉得熟悉又简单。 唐川也抓紧机会，整理完账册就拿出城里买回的书本，从头开始请教，读熟练了，就练字。 虽然家里有能力给他买纸张笔墨了，但他依旧不舍得用，求着李银叔叔打磨了两块平整的石头板子，用毛笔沾了水，轮流练字！ 李秋霜怕二儿子打扰了哥哥，撵他去灶间帮忙烧火。 唐海高兴坏了，流着口水就跑了。 若说家里人中，他最喜欢谁，那一定是妹妹。 因为妹妹的袖子是个百宝箱，总能变出好东西，随时塞进他嘴里！ 小铁锅里的骨汤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水花儿，汤色变得奶白，香气顺着木头锅盖缝隙钻出来，馋的唐海抓耳挠腮！ 唐甜捏好了馄饨，挨个把“元宝儿”摆的排排站，终于满意的拍拍手。 汤已经用大骨的了，她就没敢用“一兜肉”的馅料，而是改用了八分白菜两分肉梭子。 肉梭子是前日用五花肉烤荤肉剩下的，如今吃起来也是香喷喷。 “娘，你们忙完了吗，我要下馄饨了！” 唐甜伸出冲着屋里喊了一句，得了李秋霜一声回应，“好了，你赶紧下锅吧，吃完饭还要给豆芽浇水呢。” 唐甜笑嘻嘻指挥二哥续柴火，锅盖待掀未掀的时候儿，院门就被拍响了。 李秋霜走出来，神色有些不高兴。 忙了一日，谁不想安静吃顿饭啊，哪有踩着人家饭碗子来走动的。 但她还是去开了院门，唐甜不放心，也赶紧跟了过去。 院门外，张石头媳妇儿带着儿子跪的笔直，一见李秋霜的面儿就扯着脖子哭开了。 “呜呜，秋霜嫂子，你大人有大量，别记恨我这张臭嘴，让我也跟着发豆芽儿吧！呜呜，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就行行好……” 李秋霜吓了一跳，赶紧就要去扶人。 唐甜一把扯了娘亲，不让她同这母子俩有接触。 末世的经历，让她最忌惮的就是人性。 张石头媳妇儿若是真心忏悔还好，但万一存了坏心思，被李秋霜扶起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开口讹诈。 就算最后讲清楚了，她们家也总是惹了一身骚。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接触，冷处理。 “哎呀，张婶子，你怎么跪倒我们家门前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是你没脸说，才打算这般逼着我娘同意吗？” 唐甜一脸“天真”，说出的话却噎人。 张石头媳妇儿听得气恼，暗自咬牙切齿，但也不敢骂回去。 她只能呜呜咽咽继续哭，甚至往前爬了几步，想要抱住李秋霜的大腿，可惜被唐甜关了院门，堵在了门外。 这个时候，邻居听到动静，已经跑去请了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更有村人好奇，抱着饭碗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石头媳妇儿，你到底要干什么？！”唐三奶奶很生气，走路有些急，惹得她弯着腰一直气喘。 先前选人发豆芽的时候，张石头媳妇儿就闹过一次了，她也把话说的明白了，可这人扭头就到李秋霜这里跪着，实在太气人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家实在太脏了，屋里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发豆芽？那可是送进嘴里吃的东西，半点儿不能马虎。再说，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勤快的，发豆芽要挑水，要一日三次浇灌，你们根本吃不了这个苦！” 唐三奶奶耐着性子，又细细掰扯了一番，也是说给村人和李秋霜一家听个清楚。 李二爷爷也是黑着脸帮腔，“我那边也是，让张石头跟着去外村换豆子，他嫌累，不同意。进城卖豆芽儿又说走不了远路！说来说去，就是懒得想躺在家里睡大觉，还要天上掉馅饼直接落嘴里！你们这样的，谁能信到你们能好好发豆芽儿？” 众人都是点头，看向张石头媳妇儿满脸鄙夷。 “就是，她家一年年也懒得上山打柴，冬天冻得实在受不了，就东家一捆西家一抱的偷！就这样，怎么烧个暖屋子发豆芽？” “这是看大伙儿赚钱了，眼红了，心动了，又跑来出来说长辈们不公平了。” “什么人呢，平日就会嘴皮子翻翻着说闲话儿，但凡他们两口子肯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把孩子饿死的只剩下一个了！” 孩子？！ 张石头媳妇儿本来被大伙儿数落的恼怒又没脸，突然听到孩子俩字，立刻得了提醒。 她扯了身边的儿子就推了出去，哭嚎的越发大声。 “秋霜嫂子，三奶奶，二爷爷，呜呜，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偷懒了！我们明日就去打柴，一定烧暖屋子，好好发豆芽儿！你们就算不信我们，总要可怜可怜我家狗剩儿！这孩子苦啊，生下来就没吃过饱饭。他若是再饿死，我们家就真是绝户了！” 众人听得翻白眼，这老娘们只让大伙儿心疼孩子，是不是忘了她自己才是孩子亲娘啊！ 但再看看孩子，众人又心情复杂的闭了嘴。 第三十九章 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这孩子已经七八岁了，却瘦的像三四岁一样小，这么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破烂脏污的单褂子，下身连个半截裤子都没有。 他也知道羞耻了，皮包骨的双手一直捂着腿中间，缩着脖子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烂糟糟的头发里夹着很多稻草，显见平日就是钻草堆取暖……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这孩子上辈子是犯了什么错，这辈子投胎到这样的娘肚子里！” 唐三奶奶狠狠瞪了张石头媳妇儿一眼，扯下自己的破袄给孩子裹了起来，结果孩子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差点儿就没气了。 李秋霜离得近，也看得清楚，赶紧看向闺女。 唐甜无奈，扭头去灶间盛了一碗骨头汤。 天气冷，汤碗端到院门口，热度就变得刚刚好。 唐三奶奶见得是骨汤，神色很是愧疚，小声同唐甜说道，“又让你们家破费了，真是……” 唐甜也不希望自家门前成了这孩子的夺命地，再说这事要怪就怪心狠的张石头夫妻，同其余人没有任何关系。 “三奶奶，救人要紧，别的事都好说。大不了先相信他们一次，若是不好，再收回差事就是了。” 唐三奶奶心里微微一松，慢慢给孩子喂了热汤，眼见孩子气息重了，身上也暖了，才放下陶碗。 张石头媳妇儿在一边咽口水，眼珠子都要掉汤碗里了，根本不惦记儿子是死是活儿！ 村人嗅着香气也馋的厉害，但看着她这样，神色越发厌恶了。 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天下有为了孩子，饿死自己的娘，也有心狠到只顾自己，完全不顾孩子的娘！ 若不是当初村里老人帮忙接生，怕是都要怀疑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李二爷爷瞧着张石头缩头缩脑躲在人群后边，气的过去扯了他上前，狠狠扔到地上。 “没出息的东西，你还是不是爷们儿？有事就让媳妇儿和孩子冲前边，你躲在后边得好处！唐家堡到底是冲了什么鬼，长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张石头吓的厉害，干笑着求饶，“二爷爷，我也是没有办法，那个……那个村里人都有差事，我也眼馋啊，也想家里吃顿饱饭啊！但我这身子不成，干不了重活儿，只能让媳妇儿试试发豆芽儿……” 村里人听得恨不得吐他一身口水，青天白日就敢这么撒谎，也不怕旱天雷劈的他头顶冒烟！ 什么干不了重活儿，什么身子不好，现在要是有一块银子扔路边，他保管比谁跑的都快！ 李二爷爷也是气的厉害，这两口子就是一对儿癞蛤蟆，不咬人却整日膈应人。但当真不管他们，这个可怜的孩子怕是也要活不过冬！ 他同唐三奶奶对视一样，都是无奈之极。 到底还是三奶奶开了口，同李秋霜说道，“秋霜啊，今日就当给我这老婆子一个脸面，多加一个发豆芽的人吧。但你放心，我每日都会去张家看看，但凡她有一点儿偷懒，立刻就把活计收回来，绝对不给你们家里惹麻烦！” 李秋霜看向闺女，见她轻轻点头，赶紧应道，“好，三伯娘，这事儿本来就是交给您做主，一切都听您安排。” 不等唐三奶奶再说话，张石头夫妻俩已经高兴的跳起来了。 “哈哈，太好了，我们家也能发豆芽了！” “我就说全村都沾光儿的好事，绝对不会缺了咱家！” 李二爷爷看不得他们这模样，上去一人就赏了一脚，骂道，“你们别以为得了差事，就吃穿不愁了！以后我也会每日去你们家看看，你们当真敢惹祸，我第一个做主把你们撵出唐家堡！你们就是被上山的狼群吃了，我都不会让人给你们收尸！” 张石头夫妻俩听得害怕，赶紧收了喜色，唯唯诺诺应声。 唐川身体弱，站在娘亲和妹妹身后陪了半晌，这会儿就打了喷嚏。 李二爷爷赶紧说道，“川哥儿娘，你快带孩子回去吧，我们也散了，有事明早儿再说也不迟。” 张石头还算有眼色，抱起自己儿子就想赶紧撤退。 正这个时候，村口的土路上居然轰隆隆跑来一队人马。 当先几个骑兵，引着一辆气派的黑漆平顶马车，后边还有七八个高壮的外族人！ 骑兵还罢了，唐家堡附近有卫所，众人常见。 但这外族人却新鲜，一个个穿着斜襟毛皮袍子，头上长发编了辫子盘起，扣着翻毛的帽子，腰上挂着弯刀，衬得他们更凶恶了几分…… 众人看的怔愣，下意识都觉得这些人来者不善。 李二爷爷立刻用力摆摆手，老弱妇孺们迅速退到后边，所有男人们脸色忐忑的顶在了前边。 唐川也想扯了老娘和妹妹，想他们躲在自己身后，可惜唐甜比谁速度都快，直接钻到了李二爷爷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李二爷爷狠狠皱了眉头，然后喊了儿子过去…… 很快，这队人马就到了众人面前。 当先几个兵卒扫了众人一眼，没说什么话，只是跳下马，站在一边。 至于后边几个外族人百无聊赖的打了哈欠，眼里的不耐烦很是明显。 李二爷爷瞧着马车没有动静，冷冷哼了一声。 有村人想开口，也被他拦了下来。 一时，村口倒是诡异的安静之极。 过了半晌，到底是马车里的人忍耐不住，当先推开了车门。 唐老太特意穿了新袄裙，甚至还罩了一件大氅，花白头发梳理的整齐，插了金簪，额头勒着绣花抹额，真是拾掇的同富贵人家老太君一般无二。 她端着架子，高抬着下巴看向众人，皮笑肉不笑说道。 “哎呀，许久不见，大伙儿过的不错吧？” 村里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唐老太，真是有些被惊到了。 有人下意识想弯腰应声，但看看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又赶紧低了头。 唐老太没有等来设想中的寒暄奉承，这脸色就有些不好，提高了声音问道，“怎么，都不认识我了吗？” 这次，唐三奶奶开了口，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勇娘啊！你不是去城里过富贵日子了吗，怎么又想起我们这些穷族人了？而且大老远回来，你怎么不下车？要我这个老嫂子带着族人，跪着给你磕头，还是垫脚儿当凳子，你才肯沾沾家乡的泥土啊？” 第四十章 惊人的变化！ 唐老太被戳穿了小心思，当时就要发火儿，却被唐老二眼疾手快扯了袖子。 他们回来是为了豆芽生意，可不是为了同族人打架的！ 他赶紧抢着跳下车，然后再去扶着老娘，也算“下了台阶”。 他笑嘻嘻同众人行了个罗圈揖，招呼道，“哎呀，大伙儿可是许久不见，都好吧？” “哼，原本倒是挺好的！”李二爷爷想起那日城里的事就不高兴，利落接了唐三奶奶的“刀子嘴”，冷冷嘲讽。 “但看见你也不好了！之前你不是在城里威风着吗，就因为川哥儿娘进杂货铺子买东西，开口就污蔑她和杂货铺掌柜有首尾，人家铺子掌柜厉害，你不敢招惹，转头看见我家金子和铁子，又把脏水泼他们头上！ “若不是当时我在场，直接给他们做主，怕是就让你满嘴喷粪，脏了他们的名声了！你今日又跑回来做什么？还要继续污蔑谁啊？来，你说说，让大伙儿都听听！” 唐老二没想到他带着这么多人，如此阵仗回来，李二爷爷还会如此不给颜面，开口就是一顿骂。 他气的厉害，又不敢骂回去，只能悄悄推了老娘一把。 唐老太被唐三奶奶怼得憋屈，她如今可是贵人，将军的娘，公主的婆母！ 说实话，她愿意回来同这些泥腿子说说话，已经是屈尊降贵了。 这些泥腿子不但不感恩戴德，反倒这般不懂礼数，真是可恶！ 唐三奶奶毕竟是老嫂子，在族里也是说了算的，她不好如何，但李家是外姓人，她可不打算惯着。 她清清嗓子，斜楞着眼睛瞪了一眼，阴阳怪气说道。 “李老二，你也不用上来就对我家小子这么多不满！我家小子就是再不好，也没有你一个外姓人训斥的道理。再说，当初在县城，到底没有旁人，只有你和你两个儿子，具体怎么回事，谁说得清啊！ “还有李秋霜那个贱人，先前大勇出征的时候，她就心里长草，见到男人恨不得迈不动步子。如今说她勾搭了谁，可不见得冤枉她！” 李秋霜带着孩子，独自挑门过日子有段时间了，而且家里有了豆芽生意，吃喝穿戴住都已经不成问题。 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希望。 但唐老太和唐老二走下马车那一刻，过去的那些痛苦又憋屈的日子，好似突然就兜头砸了下来，让她恐惧又心慌，双手不自觉开始哆嗦！ 唐甜站在二爷爷身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迅速钻到娘亲身边，紧紧握了她的手。 唐川也是挤到了娘亲和妹妹身边，半侧着身子，极力想把他们保护起来。 就是贪吃的唐海，也扯了娘亲的衣角。 他是不懂事，但他可记得这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太没少打他！ 这是个坏人！ 唐老太恶毒，几句话简直是把儿媳妇定在不贞的耻辱柱上。 旁人虽然都知道不是真的，但却不好帮忙辩驳。 唐川这个长子，关键时候大大上前一步，冷脸反驳。 “这位老太太，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我母亲出嫁十几年，一直被婆家苛待，但她依旧勤快孝顺，从不曾有任何过错。这是满村乡亲都看在眼里的！ “若是你再这般信口雌黄，我们就去县衙敲鼓，让县老爷和满县城的百姓都来评评理！到底是谁忘恩负义，到底是谁狼心狗肺，想必一定会真相大白！” “你个病痨鬼，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 唐老太被骂的立刻恼了，但上一眼下一样打量过这个长孙，再看看他身后的前儿媳和孙女孙子，她的神色倒是惊讶了。 印象里像个干瘪茄子的儿媳，居然褪去了蜡黄的脸色，发髻包了帕子，梳理的整齐，青色的袄裙也干净又针脚细密，衬着她个子越发高挑，身姿窈窕，倒是让人想起她刚进门时候的样子。 还有原本随时都能咳嗽吐血，一命呜呼的长孙，如今换了靛蓝的袄裤，脸上有肉了，个子长高了，眉眼间多了几分书卷气。最重要的是，这么半晌，说了这么多话，这小子居然一声都没咳嗽！ 还有唐海，一个只知道往嘴里塞东西的傻子，居然也没吵闹，眼神好像都灵动了！ 变化最大的就是糖宝儿这个丫头片子，这绝对不是先前那个风吹就倒，静悄悄像小猫一样的扫把星了！ 芦柴棒几乎要变成年画娃娃了！ 白胖的小脸儿，大大的眼睛，翘起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怎么看怎么可爱。 枯黄的头发也换了乌黑，扎成两个小抓揪儿，缠着红色的绸带直接垂到肩膀上，碎花的小袄，配了雪青的裙子和棉鞋。许是怕颜色太老气，裙子下摆和鞋面子上都绣了精致的小花，瞧着灵动又可爱…… 这…… 这哪里还是窝窝囊囊的废物一家子！ 唐老太自觉被打了脸，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开口就找茬儿。 “李秋霜，你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见到亲奶奶和二叔过来，都不知道上前行礼，还敢口出狂言！你是不是要故意毁了我们唐家的血脉！” “这位婶子，你怕是忘了吧，我已经和唐大勇和离了。”李秋霜是为母则刚，本来被唐老太欺负多年很是落威，但眼见儿子护着自己，自己再立不起来，就真是对不起孩子的一片心了。 她冷着脸，高声应道，“和离书上写的明白，三个孩子归我，以后同唐家再没一点儿干系！你们要是有个当长辈的样子，他们当然也不会错了礼数。但你们上门来找茬儿，凭什么给你们好脸色！” “对，就是！这时候想起是人家奶奶了，搬家时候，一根草刺都划拉走了，怎么没想到孩子们没吃喝，会不会饿死冻死啊！”五婶子开口帮腔儿，阴阳怪气的语调，分外解气。 康大嫂子等人也是不甘示弱。 “五婶子说得对，明明衙门都判了，唐家院子归秋霜嫂子，人家倒好，就留了四面墙和房顶！比强盗打劫都干净！” “呀，那是房顶不好拆，否则房顶都要拿走。京都花钱地方多，人家啊，是能省一文就省一文！” “这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奶奶和叔叔，怕是仇人也就这样了！” 第四十一章 一场混战！ 唐老太被数落的脸上过不去，开口就要回骂。 但唐三奶奶却不给她机会，她不是要回来炫耀吗，那就撤了她的台子。 老人家一挥手，吆喝众人，“行了，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口水，都回去吃饭吧。” 说罢，又嘱咐李秋霜母子几个，“记得把门关好了，别放不相干的人进去。有些人啊，长着人模样，实际心比狼都黑！” 李秋霜赶紧答应，扯了孩子们就要进门。 唐老太立刻急了，也记得回来不是为了吵架了。 她几乎是跳起来，一把抓了李秋霜的胳膊嚷道，“贱人，你不能走！赶紧把我们家的生意还回来，让你多赚了一个月的银子，你还真当是自己的了！” 生意？ 众人都是听楞了，有些聪明的，想到发豆芽卖豆芽，直接变了脸色！ 怪不得这娘俩儿突然回来，感情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抢生意啊！ 李秋霜也恼了，一把甩开唐老太反驳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是你家生意！”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唐老太索性撒泼了，口水恨不得喷出三尺远，跳脚儿骂道，“当然是豆芽生意了！我可听老二说了，你每日抛头露面在外边勾搭男人，为了卖几斤豆芽，简直把我们唐家的脸丢光了！你赶紧把生意交回来，收拾东西跟我回京都！ “大勇是个开明的，准许你在我身边伺候，三个孩子也有口饭吃！你要是聪明，就别给我端架子，否则有你后悔的！” 提起唐大勇，李秋霜彻底疯了。 “你们家是不是有病？我们已经和离了，和离了！我不是唐家媳妇儿了，你们凭什么要我们去京都！凭什么要伺候你？你们脑子被驴踢了，听不懂人话吗？ “那也不用听了，走，咱们去县衙评理！当初和离是县太爷见证，让他看看唐大勇多不要脸！和离的原配妻养孩子，做点儿小生意，他都要眼红抢夺，看看天下有没有这个道理！” 说罢，她扑上去扯了唐老太就要走。 唐老二不愿意事情闹大，还想上前假装和事佬，实则占便宜，但唐川和唐甜已经抱住了他的胳膊。 唐海更是再次祭出铁头功，冷不防一脑袋就撞了过去。 唐老二肚子像被牛犊子顶了，疼的他惨叫。 村人这会儿也都知道唐老太娘俩儿的来意，各个气的咬牙切齿。 要知道，豆芽生意是李秋霜母子的，但同样是满村老少的活命希望啊。 特别是这几日，一家最少都能赚个二十文钱，不敢说保证家里人吃饱穿暖，起码是饿不死了。 而且生意才开始，眼看就要在泰来县，镇子上，附近村屯，甚至是隔壁县城都铺开。 可以说，以后每日赚个五十文，甚至是一百文都有可能。 若是唐老太把生意抢走了，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参与。 就是让他们参与，也绝对不会像李秋霜这样通情达理，宽厚大方！ 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唐家把生意拿走，更不能把李秋霜母子带走，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心！ 唐三奶奶直接喊了老少妇人们，“你们都瞎眼睛了，看不到秋霜被人家欺负了，赶紧拉架啊！” 五婶子和康大嫂子等人有了主心骨，立刻就窜到了跟前，一边把李秋霜护在身后，一边假意推开唐老太。 “干啥呢，干啥呢，欺负我们秋霜嫂子老实啊！” “就是，都已经和离了，还跑来上赶着当家，真是不要老脸了！” “大伙儿都来瞧瞧啊，这就是将军的娘，公主的婆婆，跑来人家门前撒泼了！” 妇人们一边吆喝嘲讽，一边推推搡搡。 唐老太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哪里是对手啊。 她不但没碰到李秋霜的衣角，还被“不知轻重”的妇人们偷偷掐了一把又一把，疼的她哎呦叫个不停。 唐老二见老娘吃亏了，拼命甩开几个孩子就要上前帮手。 那几个兵卒见此，也皱着眉头要帮忙。 但李二爷带着村里爷们儿立刻围了过去，高声拦阻。 “兄弟们最好不要动手，人家是唐家同族，吵闹几句都正常，你们就别跟着掺和了。” “就是，唐家老祖宗还在里边呢，万一碰伤了，就是唐大勇都要回来磕头赔罪。” 几个兵卒听着有些犹豫，就停了脚步。 这会儿，唐老二倒是凑近老娘，可不知道被那个妇人的手抓散了发髻，脖子上也火辣辣的疼，他也没了耐心，眼见几个兵卒指望不上，就喊了一声。 “乌图达，给我打退他们！” 原本骑在马背上的外族汉子们，其实并不把这场小吵闹放在眼里，毕竟在草原，就是平日摔跤比赛都是拿脑袋当赌注的。 但主家有令，如今又是吃着唐家的饭，他们就勉为其难搭把手好了。 几人扑通通跳下马，甩开膀子就奔着人群过来了。 李二爷爷变了脸色，带着汉子们立刻护在了老少妇人们面前。 唐三奶奶更是精明，带着老少妇人，扯了李秋霜和孩子们迅速退回了唐家院子里。 唐甜有些心急，扯着脖子往村口外张望。 幸好，她的运气一直不错。 李铁带着几十卫所兵卒，已经赶到了。 “什么人在此捣乱，不要命了吗？” 一个二十多岁的总旗，偏身下马，刷的一下抽出雪亮的腰刀，神色严厉望向众人。 李二爷爷立刻摆手，村里人迅速退下去，就把唐老太一行人显了出来！ 李二爷爷这才拱手应道，“这位总旗大人，我们好好过着日子，这个老太太带着人突然跑来，要抓我们村里的妇人孩子，还要抢了我们村的豆芽儿生意，实在是欺人太甚。 “还有这几个外族之人，对着我们喊打喊杀！这里是我们大齐地界，谁给他们的底气跑来欺负我们大齐百姓啊？请总旗大人明察！” 唐老太被扯掉了抹额，锦缎的袄裙皱巴巴，头发也乱了，动一动胳膊腿儿都疼。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啊，早就气的失去了理智了。 这会儿眼见来了兵卒，她不但不怕，抬着手就开始吩咐。 “你们来的正好，给我把这些贱民抓起来！我儿子是将军，我儿媳是公主！他们居然敢打我，抓起来，都抓起来！” 第四十二章 未雨绸缪，以绝后患！ 可惜，总旗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冷冷问着，“你儿子是哪里的将军？我们是京营西卫所，不听你儿子管！倒是你们，随便跑来欺负我们卫所的军户，是想搅乱我们卫所吗？ “今日，念在你们也是军属，我不同你们计较。你们立刻离开，否则只说外族在此行凶这一条，就够你们进大牢的。到时候，你儿子也受连连，你们可别后悔！” 唐老太根本听不进去，还要说话，倒是唐老二害怕了，但让他放弃发财的机会，他也舍不得。 他只能转向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等人，冷着脸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么横竖拦着我嫂子和侄儿们进京，就是怕我们家里收回生意，你们不能沾好处了！你们都是为了自己，也别好像英雄一样！” 众人听得恼怒，想反驳，但想想这一段时日，又有些底气不足。 这时候，唐甜站了出来，脆生生嚷道，“你说的不对！我们和我娘愿意让村里大伙儿帮着发豆芽卖豆芽，不是大伙儿要占便宜！因为我们和娘要报恩！ “当初我爹出征，你们和奶奶欺负我们的时候，是三奶奶替我娘说话，是村里婶子们帮着我娘干活儿！我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他又要娶公主，你们为了荣华富贵，逼着我娘和离，然后把家里东西都拿走了，柴火垛都点着了，想要饿死冻死我们娘四个，也是村里叔伯帮忙砍柴，伯娘婶子们送干菜送谷糠！ “倒是你们突然跑来，不但要抢生意，还要把我们和娘抓去京都当奴婢，伺候你们一家子！你们太坏了，连村里叔伯婶子们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村里人听得简直太提气了，各个都挺直了脊背，轻蔑的看着唐老二。 唐三奶奶更是一口唾了过去，大骂。 “你们听见了？一个孩子都比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懂道理！当初那些做损的事，村里谁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脸跑回来抢人家孤儿寡母的生意！ “要绑人家回去当奴婢就直说，还打着什么享福的旗号，怕是树上的老鸹都不相信！ “今日我就做主，明日开祠堂，把你们一家从族谱上抹下去，左右你们一家发达了，也没把族人看在眼里！ “另外，县衙那边的籍贯册子，我也会去分出来。以后你们唐家再不是我们唐家堡这一脉的族人！你们自管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再不用担心我们这些穷族人去占你们便宜，给你们丢脸了！” 村里人被提醒，突然想起还有族谱这样的杀手锏，纷纷跟着嚷起来。 “三奶奶说得对，这样的富贵族人，咱们唐家可要不起！” “就是，我们唐家不高攀！” “咱们有秋霜嫂子和川哥儿他们就行了，省得把人家当族人，人家把咱们当贱民！” 唐老太再猖狂，这会儿也终于知道怕了。 大齐重礼教，虽然北方没有南方的宗族权威重，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朝廷里的官员更是有亲族这一项考核，若是被家族厌弃，传扬出去，即便不至于罢官，但也别想更进一步了。 唐老二更是脸色惨白，好似已经看见大哥的巴掌落在他脸上了！ “误会，误会！今日都是误会！”他倒也能屈能伸，赶紧团团作揖同村人赔罪，语气生硬的改了话头儿。 “我和我娘就是听说我嫂子和侄儿们做生意，怕她们见识短，被外人欺负了。哪里想到族人们都在帮忙啊，那我们就放心了。 “至于进京，我们本意也是惦记我嫂子和孩子过的不好，想接她们去享福。既然她们不愿意去，当然也不勉强了。我们先回去了，以后……以后再回来看望大伙儿！” 说着话，他扯了老娘就往马车方向撤退，磕磕绊绊上了车。 几个兵卒和外族人没了主子命令，自然也不愿意动手，都上了马，很快跟着马车跑远了！ 村里人再也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对着马车的背影嘘声不断。 “癞皮狗跑了，哈哈，夹着尾巴跑了！” “让他跑回来装人，活该丢脸！” 李二爷爷却顾不得这些，赶紧同总旗小声说话，“刘兄弟，今日真是谢谢你来帮忙解围了！” 总旗也收了冷脸，笑道，“李二叔客气了，平日总喝您的酒，今日帮个忙也是应该。” 说罢，他就要告辞，“卫所那边不好离开太久，二叔，我们这就回去了，改日咱们有空再说。” 李二爷爷搓搓手，有些过意不去，但想感谢，一时兜里也掏不出好东西。 幸好，唐甜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 李二爷爷顿时松了一口气，直接递给总旗，“一点儿心意，先拿去给兄弟们买几个馒头。他们跟着跑一趟，挨累就算了，不好再饿肚子。” 总旗想推辞，但回头看看，到底收了银子。 又寒暄几句，他们就上马撤退了。 村口喧闹了半晌，总算安静下来。 李秋霜心有余悸，又带着孩子们给大伙儿道谢。 大伙儿却一直摆手，纷纷劝慰。 “嫂子别客气，这唐老二太不是东西，我们也是气不过。” “是啊，如今我们都跟着你做生意活命呢，端了你家饭碗，我们帮着说几句话都是应该的。” 倒是唐三奶奶叹气，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 “明日还是要开宗祠，把唐大勇一家除名！这一家子不是个好东西，癞蛤蟆一样难缠。而且有唐白氏这个祸害，怕是他们一家荣华富贵也不长久。万一惹出什么大祸，咱们全族没沾到一点光儿，反倒要跟着倒霉。 “而且彻底除族之后，他们也没了理由和借口回村，秋霜母子和孩子们才能过清静日子。” 就是有些人觉得这决定严重了，但听到这话也改了主意。 “都听三奶奶的，左右唐大勇一家子在京都享福，根本看不起咱们这些族人了！” “是啊，人家是贵人了，怕是也不稀罕同咱们这些贱民做同族呢！” 李二爷爷不姓唐，不好说话，但他也跟着点头。 唐甜扯了娘亲，低声嘱咐几句。 李秋霜就赶紧开口，“今日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家引起的，不好再让大伙儿破费。明日开宗祠，祭祀祖先的贡品就由我们家准备吧！” 唐三奶奶也不客气，玩笑道，“当然要你们家准备了，满村子就属你家细粮最多。我们供奉祖先几个糠饼子，怕是祖先都要恼了！” 众人都是跟着笑，很快就散去了。 唐海早就饿了，一溜烟跑去灶间了。 唐甜麻利的下了两碗馄饨，唐川赶紧给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送去，再回来时候，自家的那份儿也煮好了。 第四十三章 事不关己，才高高挂起！ 李秋霜被惊吓了一场，有些没胃口，但看着儿女吃的香甜，她也打起精神吃了一碗。 饭后，撤去饭桌儿，一家四口忙碌着给豆芽都浇了水，就各自进了被窝。 不必说，唐甜照旧是栓门进空间，一边给自己的小身板开小灶，一边琢磨怎么反击。 先前果树收了不少苹果和雪梨、砂糖橘等，这会儿她抱了一兜子砂糖橘慢慢吃，又挑出几个苹果手动榨汁，打算偷偷给娘亲和哥哥们喝。 说起反击唐家，她从来不曾忘记。 原本以为两边相安无事，她带着家里和族人们发家致富，有了实力再同唐家好好算账。 没想到，唐家居然三方两次蹦跶到眼前，她若是不出手，就真是太窝囊了！ 她盘算来盘算去，如今唯一能用的人脉，只有老廖的东家了。 那位贵公子不知是什么身份，要请动他出手帮忙，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然，她自己琢磨没用，还是要找机会同老廖打探一下…… 几乎是刚过了子时，唐甜就爬了起来，昨晚发下的细面团已经膨大了一倍有余。 她麻利的揉面，一半团成馒头，甚至没忘在馒头上摆了枣花儿。另一半面团，她在油锅里烙成了碗口大的发面饼。 这般，贡品的面食就准备好了。 至于四色菜，唐甜选了拌豆芽儿、炒白菜、炖萝卜和肉末蒸干菜。 倒不是她吝啬，不想好好供奉祖先，实在是如今这个情形，这样的贡品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旁人家里还没实现糙米粥自由呢！ 李秋霜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合上眼睛睡沉了，起来就晚了。 天色微微亮起的时候，她匆忙爬起来，见到闺女在锅灶上忙碌，二儿子在烧火，大儿子在摆盘子，真是欣慰又愧疚。 很快，村里人也敲了院门，往日的豆芽儿生意被暂时放到一边，众人簇拥着李秋霜母子四个去了村东头的唐家宗祠。 其实说是宗祠，不过是个小小的两间草房，供奉着唐家堡各家的长辈先人，除了年节时候简单祭祀，也就是如今这般要在族谱上添人名或者划掉人名才会开门。 按照规矩，唐三奶奶辈分高，却是女子之身，担不起族长这样的职责。 但这些年活命艰难，族人们也敬重唐三奶奶，就这么与众不同的坚持下来了。 唐三奶奶弓着背，亲手把唐甜准备的贡品，一样样摆好，然后点了三根香，恭敬跪倒，开始念叨。 唐家族人陪着跪在门外雪地里，就是李二爷爷也带着儿孙们低头陪站在一边。 李秋霜带着三个孩子被让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也把唐三奶奶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祖先们莫怪，突然开祠堂惊扰各位安宁，实在是不肖子孙行事张狂，心思恶毒，不配为唐家族人。 “十几年前，唐大勇一家到此落脚儿，连宗上了族谱，原本是好事。但唐大勇攀附富贵，抛弃发妻，欺辱亲子。唐白氏行事恶毒，为母不慈。整个一家子都烂透根了，为唐家声名抹黑。 “如今唐大勇一家搬迁进京，不思提携族人，反而蔑视欺压，惹族人心寒。今日，老妇特开宗祠，同祖先们通禀，把唐大勇一家除族去族籍。若是以后他们再如此仗势欺压族人，老妇定然去府衙撤掉户籍。 “求祖先们谅解今日叨扰，也请饱食贡品，保佑唐氏子孙平安康健，无灾无病，人丁兴旺！” 唐甜嘴角忍不住翘起，暗暗给唐三奶奶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威武！ 这顿状告的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说祖先会原谅，怕是脾气爆的，都要夜里去找唐大勇算账了。 其余族人也觉得解气，跟着唐三奶奶磕头，嘴里偷偷念念念叨叨，显然也没少骂唐大勇一家不是人。 原本唐大勇发迹，做了将军，他们作为同族，多少都盼着能跟着沾光儿。即便李秋霜母子几个被苛待的太过分，他们同情，但人性自私，鞭子没有抽到自己身上，总不会一样觉得疼。 可如今唐大勇一家搬去京都，完全没有提携族人的意思，反倒是李秋霜母子带着全村发豆芽卖豆芽，在这样的荒年，给了大伙儿活命的希望。 他们的心，自然而然就知道偏向哪边了。 于是，宗祠的门开了小半个时辰，祖先们是不是吃饱了贡品，没人知道，但肯定是塞了一耳朵的坏话儿…… 待得香炉里的香火只剩了香灰，宗祠的大门重新关闭，李秋霜也端了凉透的贡品出来。 村人们抄着袖子，说着闲话儿，但眼神都忍不住往枣馒头上瞄了又瞄。 唐甜瞧着铁牛躲在二爷爷身后，就笑嘻嘻喊了他过来，然后问向李秋霜。 “娘，不是说祖先享用过的贡品，能保佑我们这些小孩子不生病吗？我能不能分给铁牛哥哥一半馒头啊？” “当然能了！”李秋霜也不是吝啬的性子，贡品端过来就没打算再端回去。 她赶紧说道，“家里那边还要记账收豆芽呢，你帮您把贡品都分了吧。” “好，娘！”唐甜儿立刻答应了，“馒头和面饼分给村里的哥哥姐姐，炖菜给三奶奶和二爷爷他们热一热再吃。” 众人听得都笑了，打心眼里喜欢唐甜。 说起来，四年灾荒村里只出生了三个孩子，但娘亲饿的没奶水，更没有细粮救命，孩子们陆续都夭折了。 算起来，唐甜就是村里最小的一个了。 她不但不贪嘴，还主动要把馒头分给比她大的孩子们，实在是太善良大方了。甚至，她还没忘了孝顺长辈，更是行事面面俱到。 唐三奶奶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欣慰的夸赞。 “咱们糖宝儿真是个好孩子，等村里这些小子丫头长大，也一定好好护着你这个小妹妹。” 李二爷爷也是说道，“是啊，咱们日子是穷了点儿，但孩子们都没长歪，这就有盼头儿！”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匆忙分了贡品就跟着回到了唐家。 照旧是摆桌子，称豆芽、分糙米、记账按手印，陆续把各个队伍都打发走，才算安静下来。 唐三奶奶说话算数，坐上了进城的板车，打算去县衙一趟。 李二爷爷怕唐三奶奶被怠慢，也跟着一起。 唐甜借口帮家里采买，也凑到了唐三奶奶身边坐了。 第四十四章 福祸自担，再无干系！ 这几日又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土路本来就不好走，这般拖着车就更艰难了。 幸好，李金和李铜吃了几顿饱饭，力气大很多，也走的熟悉了，很容易避开路上一些坑洼之处。 唐甜被唐三奶奶拢在怀里，笑嘻嘻同李二爷爷搭话儿。 “二爷爷，卫所那边是不是养了很多战马啊？” “是啊，足有七八百匹。咱们家换回来的豆子，原本就是喂马的。” 李二爷爷是看着唐家的日子从无到有，太清楚唐甜半个当家人的实情了，他也从来没把这个小丫头当真正的孩子看待。 所以，这会儿，他并不敷衍，边走边问道，“糖宝儿喜欢马，想学骑马还是买马？” 唐甜赶紧应道，“二爷爷真厉害，一猜就猜对了。豆芽生意刚开始，我们家买不起好马，但金子叔叔他们推着车进出县城太辛苦了。我娘就和我商量说，卫所那边有没有淘汰的老马啊？不用如何神骏的，只要能拉车，让金子叔叔他们省些力气的就成。再说，开春之后，我大哥若是进城读书，也能少走一些路。” 李金和李铜听得亮了眼睛，他们虽然不怕辛苦，但送进城里的豆芽越来越多，一日都要来往两趟，只靠双手推车实在太慢了，有时候到家天色都黑透了。 特别是这样冬日，雪会越来越大，贪黑赶路又危险…… 李二爷爷也高兴，但还是替唐家心疼银钱，于是说道，“买马拉车是好事，但这事急不得，等我找机会去卫所那边探探口风，最好花低价买好马，你们家也多用几年。” “好，那就拜托二爷爷了。”唐甜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进城给二爷爷买点儿酒菜，总不能让他空手去卫所走动。 许是有了盼头儿，李金和李铜推车格外卖力气，比之往日早了一刻钟进城门。 这个时候，李铁带着零售小分队落后了足足二里地…… 唐甜乖巧跟着唐三奶奶和李二爷爷，一起去了县衙。 县令大人带着师爷出门去了，但改户籍这样的小事，小吏就能处置，倒也不用禀告他们。 之前，唐大勇和离发妻那事，衙门众人都是从头到尾看了热闹，为此还议论了好几日。 如今唐氏一族要把唐大勇一家开革出去，免不得又让人重新燃起了八卦之火。 唐三奶奶也没给唐大勇留脸面，直接把唐家打算抢夺孤儿寡母活命的小生意，甚至还要绑了妻儿回京做奴仆的事说了。 负责办理户籍的小吏惊讶的差点掉了大牙，怪不得唐氏一族要把唐大勇一家除族，这实在是不可原谅啊。 虎毒不食子，唐大勇一家不只是要吃自己的孩子，还是剥皮抽筋慢慢生吃那种！ 刷刷几笔，小吏就把户籍办好了。 唐大勇一家的户籍依旧在唐家堡，但却是单独列了一页，不再归属于唐氏一族了。 可不要小看这一页纸，以后唐大勇就算官至一品，唐氏一族也沾不到任何好处了。当然，他犯错砍头，株连九族，同唐氏一族也没有任何干系！ 唐三奶奶心里石头落了地，千恩万谢的行礼。 唐甜又悄摸摸给了李二爷爷一块银子，果然，李二爷爷同小吏单独寒暄几句，小吏笑的就更高兴了。 出了衙门，两位老人家没什么事，唐甜就带他们去了杂货铺。 落雪之前，城外百姓进来囤杂货儿，廖掌柜很是忙了几日，如今清闲下来，拿了个鸡毛掸子四处扫扫，无聊的恨不得打哈欠了。 这个时候，一小两老就登门了。 廖掌柜眉开眼笑的迎了他们进来，特意端了一碟子点心，倒了三碗茶水。 李二爷爷和唐三奶奶歇歇脚，唐甜就同廖掌柜一边闲话儿说笑一边挑选东西。 廖掌柜常年做生意，恨不得眼睫毛都长满了心眼儿。 几乎是唐甜同他眨眨眼，他立刻就借口库房里东西更多，带着唐甜转去了后院。 “糖宝儿啊，可是你娘有别的事交代？” 廖掌柜想不出这小丫头单独找他有什么事，就试探问了一句。 不想，唐甜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笑嘻嘻说道，“廖大叔，最近您家公子来过铺子吗？不知道上次买去那些白纸，他用着好不好？” 廖掌柜惊喜之极，几乎是立刻拿过白纸上下翻看，“糖宝儿，这纸居然还有！多不多？我们公子……” 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有些太急切了，赶紧改了话头儿。 “我们公子倒是没传消息来，但想必这纸也是用的不错。就算我们公子不喜欢，你这里若是还有，我也可以买几张。毕竟我记账写字都用得上！” 唐甜动作也不慢，小手一伸，白纸又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廖大叔，这么好的纸记账太可惜了，我还是不卖了。” 老廖愣了一下，苦笑道，“小丫头，你可太精了！这纸张……我们公子确实喜欢，据说在京都找了很多书画铺子都没有，上次我回去报账，公子还问起。你这里若是有，我肯定买。价格还像上次一样，一百张，二十两银子如何？” 唐甜却笑嘻嘻摇头，“廖大叔，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有买卖，不缺吃饭的银钱了。所以，这次我打算换些东西。但我至今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啊？” 老廖皱眉，心里迅速盘算，不明白这个小丫头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但公子的身份不是太大的秘密，只要去京都问问就知道，倒也不怕多说几句。 “我们公子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在礼部，但公子同家里走动不多，平日经常在授业恩师跟前读书。” 这话说了，其实同没说也差不多。 若唐甜是小孩子，还真是要头疼，但她可是活了两世，弦外之音是听得清清楚楚。 官家公子却同家里走动不多，大约就是庶子或者死了原配娘的嫡子，总之身份贵重唬人却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又单独点明“授业恩师”这四个字，想必这恩师也不简单…… 她假装失望的叹气，嘟囔道，“那算了，我还以为你家公子很厉害呢。原本想让他帮个小忙儿，甚至合伙做生意，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合伙做生意？ 老廖惊的心脏都要停了，眼睛里欻欻冒金光儿。 第四十五章 积少成多，聚沙成塔！ 虽然他不知道豆芽生意利润具体如何，但唐家大半绿豆都是从他这里买的，卖在城里的绿豆芽多少，他也有了解。 偶尔闲着无事，他悄悄估算过，利润绝对在三倍到四倍之间，绝对不是旁人嘴里一两文的小生意！ 要知道，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啊！唐家每日最少都要收入几百文，一个月最少二三十两银子。 这还只是在泰来县售卖，若是把这生意搬到人口几万的京都…… 老廖头里一阵眩晕，隐约嗅到了“馅饼”的香气…… 他极力稳了稳心神，恭敬的改了称呼，“唐小姐，不知您要我们公子帮什么忙，我可以马上送信到京都。我们公子身上虽然只是秀才功名，但我们公子的师兄很多都在做官，想必会有办法。” 唐甜终于满意了，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廖大叔，其实需要你们公子怎么帮忙，我暂时也没想好。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二百张白纸，辛苦你都换成糙米，毕竟如今我们家里用的多，粮铺的价格实在虚高，一次又不肯多卖，实在麻烦。” 老廖再也耐不住脾气，追问道，“那合伙做生意的事……” “廖大叔，这么大的事应该值得你们公子来一趟吧？” 唐甜从货架上抱了一盒子好绣线，岔开了话头儿，“我大哥开春之后要读书了，我娘打算给他做两套新长衫。这绣线颜色挺好，应该合适。” 说着话儿，她就脚步轻松的往前边去了。 老廖一颗心被卡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了，只能哭笑不得的跟在后边追问，“唐姑娘，粮食好说，这纸张什么时候给我啊？” 因为早晨开宗祠耽搁了一会儿，众人回村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李二爷爷见得唐甜给他买了一坛酒和一只烧鸡，高兴的家都没回，直接带了李铁去卫所那边了。 李秋霜接了绣线，再看看大儿子手里的练字草纸，小儿子手里的肉包子，免不了又心疼的数落闺女几句。 “以后可别进城了，家里赚银子都不够你败坏的。还有，你只记得给我们买东西，你自己怎么什么都不添，是不是傻透气了！” 唐甜最喜欢被娘亲“教训”了，笑嘻嘻抱着娘亲胳膊撒娇。 其实她空间里什么都有，吃用都不曾亏待自己，倒是为了避人耳目，不好次次带着娘亲和哥哥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小小补偿一下了。 李秋霜也知道闺女主意正，她不过是白白浪费口水，只能点点闺女脑门儿，赶紧去给灶间端锅里一直温着的饭菜了…… 天色黑透之后，各家都已经在唐家兑换过糙米和工钱了，李二爷爷父子才从卫所回来，两人手里各自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惹得很多村人又跑来看热闹。 “糖宝儿啊，川哥儿娘，你们快出来看啊！我们把马牵回来了！” 李二爷爷有些醉意，脸和眼睛都泛着红，但他很是高兴，嗓门也亮堂。 唐甜推开门就冲了出去，后边跟着唐川和唐海，倒是李秋霜压了后。 李铁把两匹马拴在门前，已经被村人包围了。 “哎呀，二叔带回两匹马，这得多少钱啊？” “是秋霜嫂子要买吗？” “这匹老马还行，但那个年岁小的，怎么好像伤了腿啊？” 唐甜钻进人群，正好听到这话，仔细一看，一老一少两匹马，老马有些瘦，鬃毛掉了不少，瞧着不太成样子，倒是年岁小的那匹养的有三分膘，但左边前腿肿的厉害，疼得不时打着响鼻，暴躁的一直甩尾巴…… 李二爷爷见李秋霜母子几个都到了，就说道，“今日过去真是赶巧了，正好卫所要淘汰几匹老马。我平日多去走动，多少有几分面子，就用二两买了一匹状况最好的，以后好好喂着，拉车绝对不成问题。”、 他拍拍老马的背，显然很是喜欢，这价格也真是便宜，惹的村里人都是跟着点头。 这样的马放到外边，最少也要五两银子。 李秋霜也是高兴，赶紧道谢。 李二爷爷摆手，又看向那匹年轻的伤马，神色就带了几分愧疚。 “秋霜啊，这匹马是昨日训练时候，不小心踩到冰折了腿，卫所那边没有银钱医治，又舍不得杀掉，就让我一起带回来了，说是换豆芽吃。” 众人听得唏嘘，骑兵在战场上，战马就是他们最忠实的伙伴。这马伤了腿，大半可能是活不了了，怕是兵卒们不舍得吃，索性换给唐家，权当眼不见就不心疼了。 唐甜已经观察了半晌，眼睛亮晶晶，欢喜坏了。 这伤放到旁人家里，怕是没希望，但她有空间泉水啊，白捡一匹好马的可能性太大了！ “二爷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这匹伤马，说不定过几日它就能跑了！” 李秋霜也是说道，“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是豆芽多。二叔说送多少斤，就送多少斤。另外，明日他四叔进城的时候，帮忙找崔大夫拿一些药回来，这马总要治一治，好赖也是一条命啊！” 李二爷爷拍拍马屁股，那里被烙印了一个“废”字，代表军中淘汰的意思，以后这马进出城门也不会被盘问。 “好啊，要是能救它一命，你们家可是占大便宜了！这马不受伤，怕是十两银子都买不来！” 众人又看了一会儿新奇，围着两匹马说了不少闲话儿，还是夜风越来越冷，实在扛不住才散去了。 唐甜找了个木桶，飞快取了空间泉水，送到两匹马嘴边。 两匹马也不傻，立刻嗅出这是好东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李秋霜找了干草用菜刀剁碎，狠狠心拌了一大捧谷糠，装到两个破盆子里，充当临时马槽子。 唐川和唐海更是喜爱，兴致勃勃的拿着笤帚给两匹马扫去身上的碎草和灰土。 一家四口因为两个新成员，忙的不亦乐乎…… 当晚，唐甜进了空间，除了照管四块田地之外，又多了一个任务，就是画新爬犁图纸。 前世，她可是没少坐马爬犁。 行走在雪地里，相对笨重的马车，马爬犁更轻巧，载重也多。 如今马匹到位了，爬犁自然要赶紧跟上。 至于交给谁打造马爬犁，当然是李银叔了。 家里不少物件都是出自他的手，绝对的实用又精巧，工钱又便宜，主打就是一个物超所值！ 第四十六章 烂泥扶不上墙 第二日一早起来，唐甜顾不得兑泉水，就去看院角的两匹马。 马槽子里的干草吃光了，水桶也空了，老马看着精神了一些，伤马也没那么暴躁了。 这真是一个好兆头！ 没一会儿，村里人也陆续赶来了。 李铁迫不及待的给老妈套上板车，老马很是温顺，显见先前也没少做这样的活计。 倒是李金和李铜有些拘谨，毕竟有老马老车，不用他们出力，每日工钱拿着就有些不踏实。 李秋霜锻炼了这么久，也有些眼色了，这会儿就说，“如今有马车了，也是更忙了。不说别的地方，就是卫所那边一日都要跑两趟，加上城里，可是不轻松。要不要给二位兄弟加工钱啊？” 果然，李金和李铜立刻就露出了笑脸，极力摆手，不肯涨工钱，赶着马车飞快跑了。 李铁一个回身的功夫，就被落在后边，气的一边追一边笑。 中午时候，李铁就带着伤药回来了，李秋霜拿了干净的棉布，唐甜用泉水把伤药活成泥，涂抹伤处，最后把马腿缠成了粽子…… 一晃儿又是五六天过去，吃过午饭，李金和李铜从城里赶着马车回来，准备再送一趟豆芽儿。 李铁没有白拿工钱，先前带人跑去镇子里，硬是把一家小客栈和两家小饭馆谈成了供给协定，每日固定送货量又多了一百斤。 而且，村里人挑担零卖也覆盖了整个镇子，同样能消耗一百斤。 李二爷爷更是借着继续买马的借口，走了其余三个卫所，以后每日都能换回三百斤黄豆，唐家和村里人再也不用担心没有原料了。 唐甜和唐海扯着缰绳，正在门口牵着伤马慢慢溜达。 李金一眼看见马腿恢复很多，高兴的问道，“哎呀，这马真是要治好了！怕是再有几日都能满地跑了！” 唐甜高兴，翘脚儿拍拍伤马的脖子，得意洋洋同李家兄弟显摆。 “叔，我们给这马取名了，叫大黑！是不是听着很威风？” 李金看看伤马那一身枣红皮毛，神色古怪的违心夸赞，“呵呵，威风，特别威风！” 李秋霜听到动静，出来探看。 李金就道，“嫂子，方才我们回来的急，田掌柜好似要寻我们说话都错过去了。一会儿我们再去看看，许是他要多定些豆芽儿了，酒楼生意特别好！” 李秋霜赶紧应了，李金和李铜装好豆芽儿就又出发了…… 夜色漫天的时候，唐甜下厨掌勺，蒸了雪白的米饭，切了一个萝卜炖了羊肉。 李秋霜忙完，上桌儿一看，心疼的嘴角直抽抽。 这个时候，院门外突然有了动静，马蹄声声，车轮滚滚。 唐甜立刻窜了出去，嘴里嚷着，“娘，你们吃！金子叔他们回来了，我去交接。” 李秋霜哪里舍得闺女一个人忙，嘱咐儿子两句也出去了。 院门打开，李金赶了马车进来，后边跟着李铜。 兄弟俩脸色都不好，一见李秋霜和唐甜母女俩就说开了。 “秋霜嫂子，出事了！” “田掌柜把咱家豆芽退回来两罐，说是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 李秋霜当时就白了脸色，追问道，“味道怎么不对，有客人吃坏肚子了吗？” 唐甜则麻利的翻上马车，扯开了两个半满的筐子，一把抓出豆芽，借着浅淡的月光仔细查看。 这豆芽儿有些瘦小，算不得一等品，但也没瞧出有什么大缺陷。 她索性塞到嘴里，立刻找出了根源所在。 这豆芽儿的豆腥味很浓，没有一点儿清灵之气。 换句话说，这豆芽不是空间泉水催生出来的！ “查查这是谁家发的豆芽儿，没用咱家缸里的水！” 李秋霜当时就冷了脸，恼怒道，“咱家缸里的水从来都是满的，什么时候来打都不缺。我和三奶奶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用这水发豆芽，怎么还有人不听话！” 唐甜赶紧劝道，“娘，你别着急。各家筐子都有记号，肯定能查出来。不用咱家缸里的水发豆芽，顶多是味道差一些，不会让人吃坏肚子，应该是没给田掌柜惹麻烦。” “对，对！”李金也是点头说道，“方才我们没说明白，田掌柜确实交代，这两筐豆芽味道不对，客人说不好吃，他们才发现不对劲。明日把好豆芽补上就行！” 李秋霜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心里大石头放下一半。 唐川听到动静，拿了册子仔细翻找，最后皱眉说道。 “娘，这筐子的编号是二十和二十一，应该是……张石头家的！” 张石头？ 所有人刚压下的怒火，再次压抑不主动的爆燃起来。 这一家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唐甜想了想，就道，“娘，这几日三奶奶头疼不舒坦，估计是没有多在各家走动，那一家子就偷懒了。我去看看三奶奶好没好一些，若是她老人家能走动，咱们请她一起，去张家突击检查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金哪里会让小丫头走夜路，赶紧摆手，当先跑去请人。 李铜也赶紧回家，通知老爹和四弟。 众人有心抓现行，聚集在张家门外的时候，一点儿声响都没发出。 张家屋子里，张石头儿媳妇熬了糙米粥，张石头守着灶火，捧着粥碗吸溜一口，美滋滋的摇头晃脑。 “这才叫人过的日子，顿顿有米吃。那谷糠饼子，老子真是一天都不想啃了。” 他媳妇儿也是吃的香甜，笑嘻嘻应道，“就是啊，就是折腾几斤豆子，一天最少赚大半斤糙米呢！多亏我当初跑去一顿闹，否则李秋霜那个贱人还不肯松口儿呢！” 家里的孩子狗剩儿只得了一个碗底儿的糙米粥，实在不够吃，就凑上前打算再盛一点儿，结果被老娘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吃，吃，就知道吃！都喝完一碗了，还敢再盛，也不怕撑死！赶紧滚，去给豆芽儿浇水，敢出岔子，看我不打死你！” 狗剩儿捂着脸，疼的眼睛通红，但他也不敢反抗，放下怀里的碗，去拖了水桶打算出门。 张石头儿抬脚又把儿子踹了个跟头，骂道，“蠢货！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去唐家打水，你听不见啊？她家的水又不是天上仙泉，和咱家的没啥不一样！非要大伙儿去她家打水就是耍心眼儿呢，生怕大伙儿不知道端她家饭碗呢！也就村里那些傻子，才天天跑去打水，也不嫌冷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