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马醉春风之逆天命》 第1章 生死替 寒风料峭,积雪封霜。 冬日的天启城,和往日的繁华大不相同。 虽然说。 小摊小贩们碍于生计,还在起早摸黑地干活,扯着嗓子揽客,为了一斗半拉的粟米奔波。 出行的达官显贵却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因为天气太冷了。 有那功夫在巷道上浪荡,跑去花楼中寻欢作乐,还不如在家中烧起银屑碳,关上房门窝着猫冬。 而此时。 在这稍显冷清,缓缓眯起眼睛的天启城一角,有一家府邸却一反常态,变得格外喧嚣。 “快点,都动起来。” “你们腿断了是小事,伯爷的妻儿要是有闪失,你们能有几条命够赔的?” “一群吃饱了都跑不快的饭桶。” “若是夫人出事,仔细你们的脑袋。” 膀大腰圆的老嬷嬷叉着腰,甩着破锣嗓,手臂几乎要挥出残影,指使着一群侍女,小厮奔波,一盆一盆的热水就往房里端。 等到再端出来,原本一汪汪泛着烟气的清水早已染上红意,不时晃荡出涟漪,木盆边沿还挂着一条条脏污的长巾。 显然,府中有人生产。 这群下人鱼贯而入,又快速鱼贯而出,一有机会就端着盆子跑,手眼五官都在用力。 那嬷嬷看起来却更加着急。 就冲那吼哑了嗓子都不见停的叫嚷,快要堆成褶山的老脸,换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出生的是她三代单传的金孙。 当然这是胡话。 这老嬷嬷之所以这么拼,完全是因为,这家的伯爷是真刀真枪,战场上用命拼出来的武勋。 像这样草莽中崛起的英雄,出手阔绰是真阔绰,脾气暴躁也是真暴躁。 所以,她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 都是替权贵当差,哪里需要分什么文臣武勋。 有权的碾死蝼蚁可不用凭证。 上下嘴皮一合,脑袋一摘,大雪天裹了草席往外一丢,还不是洒洒水的事? 这会儿。 老嬷嬷抖着肩膀,早已经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光那对瘦出青筋的鸡爪,难不难看还是两说,哆嗦得像得了羊癫疯却是真的。 所幸没多久。 一声婴儿的啼哭如期而至。 来自新生儿的天籁之音,不仅打破了笼罩在宁安伯府上的阴云,也让众人拧着的眉头,在同一时间松开。 生了好。 生了好啊~ 生了便是一桩喜事,等会儿向那位伯爷讨个彩头,明年上半年的生计就有了着落。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众人满脸笑意,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吉利话讨赏时,一场无妄的变故悄然袭来。 “贺,利见六爻,夫人诞下麟儿。” 前半段,剧情发展还算正常。 侍女稚嫩的唱声犹如仙乐,让院子里的人听得飘然若仙,一个个全都笑逐颜开。 “哈哈哈哈,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啊~” “头胎有点波折算什么,像这样先难后易渐入佳境,我敢打赌,这位小伯爷日后定是我们北离的肱骨之臣。” “...” 一水的漂亮话。 摇头晃脑的粗衣小厮,掩面而笑的大小丫鬟,还有一个个面色严肃的护院… 这些要素填充下,一幅寻常官宦宅院的图景跃然纸上,看起来绘声绘色。 而随着房内之人成功生子,气氛逐渐明快。 一道肃杀的身影也顺着寒风,悄无声息出现在墙头,提着铮亮的刀锋,卷着风雪,落在产房正前方。 “伯爷有后,是儿子?” 脸上带刀疤的青年冷着脸,沉声发问,双眸锐利如同鹰隼,强大的气势爆发,逼得众人身形一沉的同时,双腿也开始不住地打颤。 这位怎么来了? 自打去岁伯爷染疾,借故辞去一切职务之后,张副官就领了城门郎的差使,代替镇宁伯府,在外亮相露面。 可是代替归代替,没听说连儿子出生也请人代看的啊~ 还是个贱籍。 就算是城门郎,就算靠着伯爷的帮助成功洗白了身份,也同样改变不了,这张岳是西楚国遗民的事实。 一时间,众人内心腹诽。 张岳却咧开嘴,露出一丝略带肃然的笑意。 “将军有后,这是一等一的喜事。” “王嬷嬷,你去将少爷抱来。” “啊?”听到张岳的话,王嬷嬷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这二十多还不娶妻的大毛愣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大人,刚出生的孩子是受不得凉的。” “我也没说要让他受凉啊。” 见王嬷嬷不理解,张岳一手按在刀上一动不动,另一只手随意朝身前一挥。 轰!!! 灼热的气息卷动着,化作一股宛若熔炉般的热力,将这一院子的风雪化作白气,也让众人热得直哈气。 当然了。 这突然的变化只是一瞬。 高温过后,张岳就开始控制自身真气,在掌心形成一个浅红色气团,散发出温和的气息。 紧接着。 一道得意的声音响起,毫不掩饰逐渐上扬的尾音。 “王嬷嬷觉得这一手怎么样?” “我的焚血功炽烈如火,只需要稍加控制,就能快速凝聚出一方温暖气域,里面别说是些许严寒,连风都不会有半点。” 王嬷嬷顿时目瞪狗呆。 她望着一脸兴奋,摩拳擦掌像个愣头青的张岳,一口老槽不知道往哪吐。 大人,你是来干什么的。 说什么带少爷走,为什么老身觉得,你特么是自己没后,所以想图个新鲜,来捏小伯爷这个包子团的。 男人都一样。 对自己没有的东西那么执着,结果一提到要帮他娶亲,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张岳去怡红园的次数有多少,你个拔屌无情办完事不负责的老油混子… 想到这。 王嬷嬷继续劝道。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不好看,一动不如一静,大人要是真的稀罕小伯爷,为什么不找个伴,自己生一个?” “你少废话,就里头的骚货,能有老子我在意少爷。” “我和将军什么关系?” “就冲那个贱人,当初敢当着将军的面来钓老子的饵,我都想一刀刀活剐了她。” “一个注定被发卖的边缘人,你们以为还有活头,少爷和这种人待一块儿,我都担心什么时候会被她掐死。” 图穷匕见,一语惊人。 原先众人有多在意里边的那位,这会儿也都忍不住后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喂了翔一样精彩。 而等到张岳闯进产房,‘砰’一下踹开大门,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阻拦。 漫天的风雪,飘得更急了。 直到三个呼吸后。 张岳拎着滴血的长刀,抱着一个用布裹着的婴儿走出来,一个飞身消失在院落中。 王嬷嬷才从愣怔中惊醒,看了看斜对面垂落的门帘,咽了口唾沫,嘟囔着往自己那松弛的胸口抚去。 “这叫什么事啊?” “有人说说,里边那位主儿,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理吗?” 正常推断,人应该是死了。 按那位张大人的手笔,从战场上磨砺出的狠辣,过脖子一刀哪需要半个呼吸。 这会儿。 那位夫人说不准都凉得透透的了。 就那惨飕飕的一具尸体,放在大冷天也怪瘆得慌。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而众人在惊悸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古怪。 以前总听说富贵人家多奇事。 这去母留子的常规操作,他们也算略有耳闻。 可是。 像这样在杀人前装得那么恩爱,大半年丁点怪异都不漏的,他们活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 这样说来。 镇宁伯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私底下居然是个狠人。 那尸体... “处理个毛线!啊呸~” 一个小厮红着眼睛,朝产房吐了口唾沫。 他那流畅的动作,强烈的悲愤,看起来根本就是个为主家不平的忠仆,共情能力十足。 见状,其余人开始有样学样。 有的踹脚,有的丢盆,而除开这些个顺风倒头的家伙,房间里还连滚带爬冲出了几个。 “别动手,等会儿。” “我们可都是一边的啊——” “夫人被张大人给一刀杀了,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住手,杀千刀的死王五,你再敢傻不愣登地对我们胡来,信不信老娘今晚上咬死你。” “...” 整个院落乱成一团。 而就在一众丫鬟仆役咒骂着,衣衫不整地胡咧咧时,张岳已经七拐八拐着,来到了一处更大的院落。 “将军,我把少爷给你带来了。” “还有那不知从何处来的细作,我也已经...” “进来吧。” 第2章 即将双杀 紧闭的房门中,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是一道有些虚弱的男音。 男子似乎有病在身。 粗重的喘息,断断续续的咬字。 就算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他说出来却显得格外吃力。 那感觉如果硬要形容,就像夜深露重,外出被某个吸精气的女鬼抽走了所有力气,四肢酸胀,瘫软着不想再动弹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张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嘞,将军你等着。” 青年的身形矫健,力大如牛,面上更透着一丝化不开的匪气,可当真碰上门时,却显得小心翼翼。 他尽量收敛力气,生怕带起一丝风雪凉气,等开门露出一道足够通行的缝隙后,立刻将手中的孩子送入其中,然后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 “将军,是个小少爷。” 像邀功一样。 张岳一进门就带上房门,接着快行几步,单手托起襁褓,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弧后,稳稳放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见状。 床榻偏内侧,那面容苍白,一看就有恙在身的男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萧重景倒是办了件好事。” “老皇帝?” 张岳蹙着眉头,看向镇宁伯许沧。 “将军,你不是说,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派来的吗?” “如果是老皇帝派来的,将军为何还要留她这么久,难道就不怕这死女人一不做,二不休…” “何必要怕?” 见张岳眼中露出不解,许沧摇了摇头。 “叶老弟还在,他不会动手的。” “毕竟,他与叶老弟,镇西侯是崛起于微末的兄弟,就算他萧重景成了北离皇帝,难不成还真想上屋抽梯,过河拆桥?” “那样他的名声就臭了。” “你想想,距离西楚,北阙灭国才几年,萧重景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兔死狗烹,你当镇西侯手下的十万甲士,朝中的那些武将是吃干饭的?” “两国的残党可还没死绝。” “易地而处,他们绝不会由着萧重景胡作非为。” 兴许是因为距离近了。 许沧小声说话,张岳也能听见。 所以这会儿。 在说话不吃力的情况下,许沧也乐得提一提局势,好让这个没什么心眼的下属明白轻重,以免什么时候脑子不清爽,遭了算计。 只是。 他虽然分析得深,张岳却不太认可。 尤其对皇家,张岳一直深知他们的尿性。 “将军真要相信那老皇帝?” “将军你可知道,我张家就是因为太相信西楚皇帝,才会被其下罪,以致满门抄斩,孩童流放边境,成年后编入先锋营,拉到战场上送死?” “如果不是将军你,当初我被镇西军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丢进奴隶营时就死了。” “将军,皇室的人不是人而是野兽。” “您不能拿人的标准,去约束一群自视甚高的疯子,一个人成为皇帝的那天,就注定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权力腐蚀人心? 或许吧... 听着张岳的控诉,许沧只觉好笑。 毕竟。 连自己在内,那些放弃军权的老伙计们,不都稳稳当当地在天启城扎了根,也没见萧重景真的下黑手。 只是他这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深深刺痛了张岳。 “将军可别不信,长信伯那件事...” “张岳!” 见张岳提到某个禁忌,许沧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一下叫住张岳,示意他别再说了。 而张岳委屈地努了努嘴,偌大一个男子竟然露出了一丝委屈,最后到底还是没说下去,反倒提起了许沧的伤势。 “行行行,将军说的最有道理,是我一个毛头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过,将军调理暗伤这么久不见好,药倒是一盅一盅苦得齁人,真不知道,那些医师都是干什么吃的?” 干什么吃的? “自然是用以营生的行当。” 说着,许沧叹了口气。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能不清楚?” “沉疴累累,积重难返。” “这千疮百孔的身体,若是能多熬上一年半载也是好的,怕就怕,这孩子顶着镇宁伯世子的名头空耗余生。” 他说得意味深长,张岳却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 “将军担心就多活久一点。” “要不然我这性子将军也知道,别说是伺候新主子,能不惹祸牵连他,就是我张岳安分守己。” 很显然,张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没有心眼,放在军中只有大老粗的一批人里都混不开,朝堂上那些弯绕,怕是能直接把他带进沟里。 而见他一脸耍宝的样子,许沧顿时摇了摇头。 “我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吗?” “朝堂上不轻易站队,你一个边缘人,小透明就没人在意。” “另外,叶老弟也会关照你,所以你只要稍微安生一点,不说将来大富大贵,明哲保身还是够的。” “至于这小子...” 许沧转头看向襁褓,落在自己那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儿子脸上,正准备开口说话,张岳却忽然接了茬。 “世子指东,我就不打西。” “不光不打西,什么南北上下老子也都统统不管,反正这条烂命是将军捡的,真要是不小心死了,那也是张岳命该如此...” “屁话!” 见张岳说的认真,许沧瞪了瞪眼睛。 “他有能耐,不需要你也行,他若是没那个本事,你也没必要死保着,镇宁伯府的家业带着你的那一份,能先跑就先跑。” “这...”张岳伸手摸了摸鼻子。 许沧顿时骂道:“怎么,你还扭捏上了?” “当初上官判断错误,葬送全军的时候,你小子难道不是早早发觉不对,说不通就自己领着人先溜了?” 这一番话说得青年面红耳赤。 他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两句话。 “他又不是将军。” “要是将军,就算前面半步是黄泉路,老子也要骑马多跑两个来回。” 闻言,许沧顿时发出一阵大笑,结果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张岳上手拍背才好些。 “咳,咳...你小子真是...” “我也只不过是...叫你遇事变通,你死撑着不愿意成家,难不成就真的一点都不想过安稳日子?” 许沧审视着身侧二十出头的青年,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浑身鲜血淋漓,却死死咬着牙的少年。 他忽然开口问了句。 “金刚凡境,没打算再进一步?” 张岳蓦地抬头,后续却直接摇了摇头。 “我们这些军旅之人,有大成就的极少,真上过战场的都是一身的暗伤,哪有机会再进步?” “老子这下半生就指着这小祖宗了。” “他要是把我带进沟里,因为将军的恩情我捏捏鼻子也认了。” “总不能,他就真的一无是处吧?” 说着,张岳坐上床榻,抱起静静躺着的稚子。 他本意是想逗一逗小主人,谁料只是一个抬眼,却正好对上了一张呼噜呼噜看着像嗤笑的面容。 随后就是一声惊呼。 “将...将军,你快点看,你快点看一看你的好儿子。” “这牙都没长的小鬼居然嘲讽我?” 第3章 道经,源术 许青山是被张岳吵醒的。 新生儿虽然嗜睡,却也禁不住有人犯贱,主动凑到旁边,一个劲儿闹腾。 更何况,许青山的精神本就强大。 他的身体虽然睡了,思维却还在运行。 所以。 听完全程的许青山,已经基本理清了思路,也已经能够确认,自己再次穿越到了一个新世界。 只是他依然感觉有点离谱。 明明前一秒,自己还在北斗闯荡北域,和七大寇为伍,尝试第二次重修彼岸,怎么才这一会儿,自己居然又穿了。 听便宜爹的描述,相关的背景似乎也有点熟悉。 镇西侯,北离,萧重景... 这不是某位周姓编剧的热播古偶剧,少年白马醉春风吗? 对于少白这部剧,许青山还是有了解的。 毕竟显眼包总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 而且。 像这样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踩着少年歌行的尸体作筏,结果逼得大多数人弃坑,评分低迷的烂剧可不多见。 平心而论,少年歌行是一部群像剧。 那他的前传,哪怕因为发展原因注定会成为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不也应该是部群像剧吗? 可是眼前这坨玩意儿是什么? 垃圾编剧,傻叉剧情。 这要不是得了十年脑血栓,怎么会连最最基本的还原都做不到,一阵鼓吹,结果最后却弄出来一部古偶。 能别谈恋爱了吗? 合着没女人,少放点感情戏,周大编剧你就不会写了? 多少翻拍就是这么寄的。 一边吐槽,一边拉快进条,前前世的许青山在暴肝了二十集后,果断选择了重修。 毕竟,看这种无脑剧还不如再刷一遍小说。 而得益于遮天世界的修炼,记忆力有所强化,这会儿他也想清楚了一些比较关键的剧情。 镇宁伯... 原著没提过这家伙啊? 不过想想也是,作者的笔墨重在江湖,既然主讲少年意气,就不会过多关注朝堂,不过这个时间点,连叶羽都没死吗? 既然如此,那就一个都别死。 看你大爷我重修道经,把那些神游玄境都按地上摩擦。 甭管是差半步,摸到门,还是随时都能突破... 只要自己能恢复实力,达到四极层次... 不,但凡有轮海巅峰的水准,应该都能轻松干赢当世第一人的李长生。 这一刻,许青山感觉豪气万丈。 拥有力量的感觉,很容易就会让人沉醉。 只是很快。 他就感受到了两方世界巨大的落差。 相比遮天世界,这一方小世界的天地灵气无疑变弱了很多,那种质量上的落差,明显会影响对应战力。 反倒是性质方面。 这一方世界的灵气中,似乎带着某种能够用来强化寿元的东西,和遮天世界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长生物质? 回想起李长生那门特别的大椿功,还有那传闻中的仙人书,许青山只不过略微一愣,立刻就开始了第一次修炼。 是不是练一练不就知道了? 道经,给老子动—— 很显然,前世的遗泽妙用极多。 至少此刻。 随着许青山催动灵魂力量,按照源天书的记载拨动地脉成阵,一道道天地灵气立刻受到牵引,朝这处房间快速涌来。 灵气汇聚的源头,赫然是襁褓中的稚子。 而借助天地灵气中特殊的本质,加上婴儿先天纯净的身躯,二者一经结合,立刻展示出了一种极为特别的变化。 轰!!! 前一刻张岳和许沧还有些惊讶,一个婴儿的表情为什么会这么丰富。 结果这会儿。 他们就被房间里的异象晃到了眼睛,彻底吸引了目光。 “这个是...” 呈现在两人身前的,是一片浩瀚的海洋。 碧波迭起,不见边际。 一轮皎皎的银月自水天交界处浮现,撒落下无穷无尽的清辉,随后在许青山小腹处点亮了一道光。 光中依旧是一片汹涌的大海。 只不过在大海中,除了另一轮皓月洒下的银辉,还能看到一枚白玉般的轮盘,上面一道刻痕闪烁着朦胧的神光。 “性命之轮。” 许沧的声音带着颤抖,张岳的则是几分疑惑。 “性命之轮,那是什么?” “道家释门的说法,所谓世间为苦海,众生皆在争渡,年岁每增长一道,命轮上就会多一道刻痕。” 许沧一番解释,张岳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呢?” “这小子出现性命之轮,能代表什么?” “适合练武,还是适合修道?” “都有。”见张岳有些不以为意,许沧立刻伸手,拍得他肩膀一抖,“这等资质,都能生出海上生明月的异象,恐怕至少也是和先天武脉一个层次。” “先天武脉?” 这下,张岳是真的震惊了。 毕竟这种资质,少说也能入逍遥天境,成为震慑四方的剑仙刀仙,若是运气好,成为神游玄境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他顿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今天这里的事情...” “烂在肚子里。”张岳眯起眼睛,露出一丝冷意。 “我虽然因为伤势过重,从自在地境跌落到了金刚凡境,但是经验和眼力还在,足以将他快速培养到自在地境。” “至于更高层次,还要指着叶老弟。” “如今灭国的影响尚未消失,西边和北地乱象频生,我武将一方要是能多一个剑仙,也能多些倚仗。” “可是叶将军那边,要是不小心泄露了这个秘密...” 张岳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已经相当明显。 作为北离军神,柱国大将军,叶羽身边的暗子和各方间谍绝不会少。 就连太安帝,要说没有往他身边插人,暗中监视动向,他自己怕是都不会相信。 所以。 如果许沧把儿子托付给他,但凡是一个不小心,被有心人察觉端倪,许青山的真实资质就有可能暴露。 这一点不得不防。 只不过,许沧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 所以当张岳提到这个,他立刻就摆了摆手,露出一丝笑意。 “所以,我不是说先教导一阵。” “等到这小家伙长几岁,有自己明辨是非的能力,学会藏拙,自然不必担心暴露,毕竟谁叫我手里就有一门精于隐藏的武学。” “是什么武学?”提到武学,张岳立刻眼睛一亮。 许沧却摇了摇头:“你学不会。” “千相聚元功,移筋易骨,气息百变,必须从孩童时就辅以特殊的秘药修炼,也是筑基的不二法门。” “若非我一次坠崖,偶然得到此法,早早修炼说不定就能入逍遥天境。”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情。” 张岳听到不能学有点失望,一听还有事,立刻抬头看来。 “这小子的名字倒是还没有定。” “既然是你带回来的,要不然他的名字就由你来定?” 许沧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平静,可当还在襁褓的许青山注意到,某个疤脸小哥跃跃欲试的表情时,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该死的! 你要是敢起什么阿猫阿狗,铁柱六蛋之类的诨名来膈应人,以后老子一定要打你一顿。 拼了拼了,瑶池圣地那娘们用的,可以影响神志的幻术怎么使来着... 一边抖着胳膊,许青山默默施加影响。 最后也不知道是他的幻术奏效,还是张岳这会儿真就是这么想的,后者最后选的居然还是许青山一连用了两世的真名。 许青山。 “青山...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何处不青山。” 一边念叨,一边咀嚼,许沧的眼神变得越来越亮。 最后他干脆一下拍在张岳肩膀上,赞道。 “你这家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起的名字倒是不错。” “这小子就叫许青山好了。” 第4章 万化众生相 韶华易逝,时光如梭。 一眨眼又过去数个年头。 这座天启城,也如那日雪落时分,再次化作一片素白。 而在镇宁伯府后院,青玉轩,那座青石质地,垂着白缦的亭台中,则多了一道稚嫩,挺拔的身影。 此时。 这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正做着一套看起来有些庄严的动作。 双腿交叠,盘成一团,脚掌朝上。 双手则一横一竖,持珈蓝法印,仿佛是在效仿城外白马寺中的泥塑,木雕,想要脱离旧躯而出,成为真正的神佛。 只是,学得未免也太像了。 单看那小小的身影,一举一动合于天地,光是坐着不动,不说一句话,就散发出一股超然的气度。 这般状态,宛如真正的灵山来客。 妙韵交缠之下,有幻象自虚无生出。 乍一看,坐着的竟不似孩童,反倒好似一尊大士。 隐约有禅唱在浮现,细听却又消失不见。 直到半晌后。 一股无端的清风拂过,将那一道道白缦纷纷扬起。 孩童身上才浮现一抹金光,散发出亘古不朽的永恒之意,虽然还稍显稀薄,却坚若磐石,难以动摇。 “道经,果然受了限制。” “只是以身为种,道理还是相通的。” “依托父亲给的那门千相聚元功,结合斗字秘的精义推演,总算是得以通明,有了这道万化众生相的法门。” 长出一口气,许青山缓缓伸手。 他一掌按在蒲团前,竟以手掌没入泥地,直至手腕,击穿土石好似豆乳,再收回时毫发无伤。 与此同时。 人却已经借力起身,抖落一地霜雪。 随着这一动作,一道赞叹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恭喜世子,千相聚元功得以大成。” 发话的青年露出笑意,脸上的刀疤因为肌肉牵引,像蜈蚣爬行般一扭一扭,看起来有些狰狞。 许青山却不甚在意。 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垂下眼帘,看着那只光滑洁白,明显比同龄人大一号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握紧,然后又松开。 “身若金刚,不染六尘万法,无坚不摧。” “到这个阶段,江湖上就算是高手了。” 见许青山那一脸不满意的样子,张岳露出一丝苦笑。 自家这个小世子,简直就是妖孽。 阅尽诸卷,过目不忘,还能举一反三,宛如生而知之的古老圣贤。 这种天赋不可谓不可怕。 要知道。 就算加上刚出生的那四年,被动吸收天地灵气的时间,满打满算,许青山也才修炼了六年。 六年时间够干什么? 寻常小儿,怕是连书都读不顺畅。 可现在,许青山不光将整个镇宁伯府的书卷全都通读了一遍,博闻强识,学究过人,自身还晋升了金刚凡境。 甚至,对方除了武学还修了很多杂科。 医,毒,卜,商... 虽然这些还算不上精通,但每次听到世子口中的‘略懂’二字,张岳总觉得,有种莫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 即便自己在世子的帮助下,成功修复早年暗伤,晋升了自在地境,却依旧打不赢对方,就好像,自己才是低了一境的后学末进... 摇了摇头,将内心的挫败压下,张岳拱了拱手。 “世子,伯爷那边,快要瞒不下去了。” “什么瞒不下去?” 许青山迈出一步,缓缓伸手,摘下一侧梅树探出的枝干,浑身气息暴涨,似是一柄长剑出鞘。 嘭,嘭,嘭... 一瓣瓣梅花飞出,像是暗器一般飞扬,撞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偌大的坑洞,声音沉闷,气势迫人。 这时候。 宛如红尘世外人,天涯孤剑客的身影才转过头,微微勾起嘴角,眼神恍若幽潭,露出一丝询问的意味。 “联系青州沐家的事,定天启地脉的事,还是...” “派暗子入宫的事。” 轰!!! 小小的孩童步履轻盈,横空连踏三步,一卷枯枝就将嵌入岩石的花瓣收回,随后卷起旋风,在雪地轰出一个丈许宽,一尺深的空洞。 咕噜~ 张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军旅出身的莽汉,居然跟着自家世子一起,做了这么多胆大包天的事,而且还都办成了。 就算现在这些事都只是初有成效,可只有张岳才清楚,许青山究竟有多可怕。 恐怕不消三年,镇宁伯府就能在北离织出一张遮天大网。 到那个时候。 镇宁伯府便会盘根错节,难以根除,如此虽不及北离百晓堂那般遍知天下,也能足不出户而通晓山河。 可以说。 如果原先张岳还将自己当长辈,这会儿就已经被许青山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地收在了麾下。 虽然这里边尊敬大于亲厚,总归,这是心腹待遇。 因此。 面对许青山的问题,张岳不敢慢待。 “是药斋的事。” “这几年,世子托属下带的药,全都是长成数百年的珍品,这些东西,就算皇城内都没有多少。” “伯爷再迟钝,恐怕也早有猜测。” “而且,世子你盗取天启的地脉之力,用来蕴养药材的事虽然私密,可属下这边的人毕竟是矮个子里拔将军,又都是糙汉,虽然可信,做起事来却难免产生疏漏...” “明白了。” 不等张岳解释完,许青山就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 “还是迟了。” “父亲于道法全无天赋,学不来我这考验悟性的法门,只靠药石吊着性命,到底是治标不治本。” “以他那漏成筛子的身体,用再多药,怕是都只剩下半年时间。” 见状,张岳连忙安慰道:“世子已经尽力了。” “将军能撑这么久,还是亏了这些药。” “只是,按照药斋传来的消息,学堂的人最近似乎有点异动。” 对张岳的提醒,许青山显然有所了解。 “李长生不是等闲之辈,地脉的变动虽然比较隐晦,但是存在必有痕迹,对他这个层次的强者,用得久了就会出现纰漏。” “所以接下来,你要按先前定好的那样,将药斋中那些明面上的东西清理掉,至于剩下的...” 说着,孩童像是小大人一样,伸手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不用去管。” “我的源术已经小有所成,单论感悟绝对是神游层次。” “我布下的阵基,只要不曾真正催动,那李长生绝对看不出端倪。” 许青山这话说得极为狂妄。 可是,张岳却不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借助阵法牵引地脉之力,催熟药材这种事,他此前可闻所未闻。 只凭这个,枯荣药斋就足以富甲天下。 而就在张岳摩拳擦掌,准备尽快出门处理首尾时,许青山已经站在了不远处的月洞门下,转头看向这边。 “这件事可以晚点处理。” “现在,不是应该先去父亲的百战阁,跟他好好解释一下,这些珍贵的药材,究竟是怎么来的吗?” 张岳立刻恍然大悟。 他一拍脑门,快步跟上许青山,一边走一边还在问。 “世子,你准备找什么借口?” “什么什么借口,明明是你运气好,捡漏了一株珍贵的药材,从沐家主事的药斋换来的药钱。” “什么药这么珍贵,值得沐家...” 倾尽全力,花这么长时间持续供应药材。 张岳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气得许青山一个跺脚,溅起一阵尘土。 “你是不是傻,千年雪莲,赤血龙参...尽量往大补的方向扯就对了,这些药都不适合有伤之人用,有我托底,父亲不会怀疑的。” 说着,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张岳,继续嘱咐。 “回头我找借口的时候,你机灵点。” “别一惊一乍的,对,眼睛别瞪那么大,你这么个反应,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 “...” 第5章 欲探枯荣 这边,镇宁伯府内。 许青山拉着张岳,提前统一口径,准备一会儿骗过许沧。 另一边。 天启城中,一座昏暗的楼阁内。 两道身影也一跪坐,一站立,分析着各处暗桩搜集的情报,由侍立在侧的铁面判官们一一整理,挑拣重要的呈递上来。 “若风,看一看这个。” 老者轻咳一声,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一旁戴着傩鬼面具的年轻人,直到他接过纸条,病态苍白的脸上才挤出一丝笑意。 “老师,这个是...” 少年皱着眉头,似乎是不理解,老者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绿,黄,红,黑。 百晓堂装情报的竹封,同样也有等级之分。 凡是上面附着红纹和黑纹的,只限查探消息的下线和百晓堂堂主观看,无特殊情况,他人无权调用。 可现在。 他却被硬塞了一张装在红封内,只有堂主才能看的秘条。 这不合规矩。 少年略一犹豫,就想把纸条递回去。 可当他匆匆一瞥,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却被纸条中记录的,有些离谱的内容,惊得瞪大了眼睛。 天启城中,多见草木颓靡,历时数载。 乍一看,这记载没什么问题。 天象,气候自古多变,也存在倾移,极寒或者高温都会影响草木生长。 可当这种萎靡,从天灾变为人祸,影响就很大了。 而按照这张纸条上的内容。 所有的变故,极有可能与城内近年兴起的一家药斋有关。 这一家药斋,名为枯荣。 枯荣药斋在天启城多有铺面,产出的药材年份合宜,效用极佳,因此很受当朝的达官贵人吹捧。 表面看,枯荣药斋没什么异样。 但百晓堂素来无孔不入。 仅仅透过开业时间,还有枯荣药斋中,那秘不示人的药库。 这一帮潜藏在阴影中的窥秘者们,居然就得出了一个极为贴近真相的推论。 枯荣药斋,能够采集草木精气,用于催化药材。 只是,百晓堂还没有找到确切证据。 推论毕竟只是推论。 草木枯荣是规律,便是道家术法,能催熟一二就已经是极限,年份也有限制,像这样动辄百年,千年,尽取草木之灵加于一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半大的少年声音颤抖,声音中,隐隐还能听出一丝恐惧。 “满城草木颓靡,采集精气制药,还能不限年份,随意堆叠,我此前可没有听说过,天下有这样的手段。” “师父,就算是那辛百草,同样也做不到这一点。” “要知道,灵药可是能增益修行的。” “若此事为真,天下练武之人,岂不是都能...” “若风,莫要因这些许小事震惊。” 见少年一惊一乍,为枯荣药斋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倾倒,全无先前半点的老成持重,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但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得姬若风。 揠草木而固形,使本源细腻,绵长,如同天生地养。 这种事本就匪夷所思。 甚至,刚看到上面的内容时。 饶是姬楚活了大半辈子,几近天年,也不由为之震惊。 情有可原,确实情有可原。 自己作为百晓堂之主,天下最博学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一个经历泛泛的少年,就算看了不少的奇闻轶事,总归还是欠缺经验。 因此。 就算姬若风看到纸条后,一时心情激动,姬楚也没有过于苛责。 但必要的敲打,还是需要的。 “心性不稳,毛躁不堪。” “我百晓堂通晓天下,也是整个北离暗中的守护者,家国在前,纵使泰山崩于前也要面色不改。” “你这般做派,出去莫说是我的弟子。” “还有,以你如今的眼力,难不成还看不出,这里边的不妥?” 这个问题,明显存了考教的意思。 姬楚说完便默不作声,等着好徒弟给自己答案。 很快,姬若风反应过来。 “老师是想说,天地乾坤,一饮一啄,这枯荣药斋既然能夺天地造化,又死死捂着手段不敢用,就说明这方法另有危害?” “要不然,似这等大量产出药材的妙法,那些权贵没理由不支持。” 姬若风一语切中利害。 见他答得中肯,老者也捋了捋胡须,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你说的不错。” “若真的只取草木精气,枯荣药斋定然不会遮掩,这般逆天手段,足以在朝堂,江湖之中赚得大量好处。” “老夫就怕,有人在暗害天启。” “须知,无论道家,佛门,都有强夺气运之法。” “你说说,要是有人以阴私手段,掘了我北离一朝的气运根基,想要断了北离的天命,你觉得此事大不大?” 大,非常大。 姬若风几乎瞬间想到,草木之变的背后,极有可能藏着来自西楚,北阙的残党。 说不定。 这就是那些亡国奴的手笔。 正面战场打不过,有生力量几乎丧尽,又不甘心国破家亡,所以便寻来了夺运之法,想要让北离自乱。 看来,这枯荣药斋问题很大... “老师,兹事体大,我们是将此事上报,暗中传入皇城宫门,还是应该尽快查一查,这枯荣药斋背后的底细?” 上达天听,或者遣人暗探。 两个不同的选择之后,自然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只是。 姬楚虽然有把握,天启城的变故,十有八九和枯荣药斋有关。 到底这个概率不是百分之百。 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以枯荣药斋和朝堂千丝万缕的关系,恐怕今天他把消息递到太安帝案头,明天就会有官员跳出来唱反调。 百晓堂这是想要干什么? 一个江湖组织,居然敢把手伸进朝堂。 还把东西递到了宫里。 这么说来。 要是你们真的有心,明天是不是就能让人给皇帝来上一刀,换个施政的天子,随意主宰沉浮了? 想到这,姬楚有些犹豫。 毕竟,枯荣药斋是好是坏还不确定。 虽说在一国安危面前,宁杀错,不放过,可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出错,到底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若风,随我去探一探吧~” “今天夜里,找个偏远些的分斋,抓一个人回来,稍微动点手段,看看这枯荣药斋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一番斟酌后,姬楚准备看看枯荣药斋的虚实。 而见他做出决定,一旁紧皱着眉峰,看起来稍微有些不安的姬若风,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知道了,老师。” “我这就去让人准备,不过,今晚是只有我们两个吗?” “需不需要我...” 再安排一些人接应? 姬若风连话都还没说完,姬楚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必。” “一处分斋,难不成还有逍遥天境级别的强者坐镇?” “只要不是两位逍遥天境一起出手,以老夫本身的实力,就算是带上你,想离开也不算难。” “这一次,便权当让你练手。” “等探明这个枯荣药斋的虚实,差不多也是时候,让你开始接手整个百晓堂了。” “...” 第6章 留客天 “世子,你在看什么?” “我脸上有东西?” 见许青山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 张岳从一旁的树枝上随便薅了把雪,也不嫌冻人,放在脸上就是一阵揉搓,直搓得面颊泛红。 许青山却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打算,今晚去处理药斋的事?” “是啊,世子不是你说的,要我尽快解决药斋那边的首尾吗?” “正巧这几天我当值,适合处理这个。” 张岳有些古怪地看了眼许青山,发现后者的表情有些严肃。 “世子你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如果还有别的任务,需要我在晚上办,我也不是不能拖一拖...” “今晚,我和你一起去。”许青山的声音有点低沉。 他板着一张脸,神情严肃,这异常的反应可吓了张岳一跳。 “为什么?” “世子你是担心今天晚上会出现纰漏,还是说...” “不是担心,是一定会出现纰漏。” 见张岳一脸不信,许青山点了点他的额头。 “你眉目带凶,福德宫偏晦暗,代表近期会与人争执,甚至有血光之灾。” 接着,点在额头的手指,对准了头顶。 “我以观运之法来看,你的气运,与天启城中的某一处有所牵连,看起来应该是有人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这灰气只差一丝彻底变黑。” “如果说,你真的想要在今晚善后,那么我基本上可以断定,你会折在那里。” 一通分析,张岳冷汗涔涔。 但他却还是强自镇定,按下心底的慌乱,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你还擅长看面相,观气运?” “略懂。” 这下,张岳彻底死心了。 毕竟他可是知道,每次世子说略懂,那就是精通。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往陷坑里跳... “躲,是躲不过去的。” “而且我大概,已经猜出,是什么人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许青山的声音依旧平静。 张岳甚至都能听出,那潜藏在其中的戏谑。 想到这,他的心中多了一丝好奇。 “世子,你有把握对付那些人?” “怎么会没有?”许青山勾起嘴角。 “有准备的情况下,我还是能和逍遥天境过几招的。” “这百晓堂,号称江湖第一情报势力,通晓天下,无所不知,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浪得虚名。” 闻言,张岳顿时肃然起敬。 “世子果然厉害。” “厉害?”许青山轻声重复,随后摇了摇头。 “我的主场,能借地脉之力对敌。” “这要是能输,还谈什么纵横天启,谈什么在危局中保全自身,趁早远遁说不定还能活得久些。” “张岳,今晚就辛苦你,做一回钓饵了~” …… 是夜。 又一场大雪落下,将天地染成一片银白。 天启城东。 一处坐落在商肆间的药斋前。 身穿甲胄的访客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提着手中摇晃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而来。 而就在他艰难前进,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反常的时间,走向前方的药斋时。 远处的屋檐上面。 “师父,这似乎是金吾卫的甲胄。” “是军中有人生病,还是说,这人的家眷里有人患了急症,需要求药...” “都不是。” 见姬若风还是一脸不理解,姬楚继续解释道。 “既是维护城中秩序的金吾卫,甲胄也不是最普通的士卒一档,难道家中没有能解燃眉之急的药房?” “就算真的缺少上年份的药,跑来这空药斋就一定能找到人?” “而且他一不坐马车,二不骑骏马。” “这么一个人前进,只可能是避人耳目,不想被发现端倪。” “你看,周围的风雪,是不是天然的一层掩盖?” 姬若风顿时小心地看去。 果然。 来人在甲胄外,还围了一条白色的披风。 披风遮住暗沉的甲胄,放在风雪中,根本一点也不起眼。 而此时。 那人分明已经伸手,按照一个极为奇异的节奏,敲响了药斋紧闭的大门。 叩,叩叩,叩... 奇异的动静,被嘈杂的雪声遮盖。 姬若风尽量想要听清,竖起耳朵却只听得见沙沙声。 偏偏这个暗号可能会有大用。 这下他也有些急了。 不由分说,少年本能地伸长脖子,尽量往前探,几乎要撞落一大片瓦片。 所幸关键时刻,姬楚拉住了他。 零星一片掉落的青瓦,也被一根泛着幽光的短棍,瞬间化作齑粉飘散。 收回无极棍,姬楚扭头看向姬若风。 深邃的眼眸完全看不见底。 而此时。 姬若风似乎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险些酿成大错,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低下头默不做声。 姬楚却只是噤声,做了个‘嘘’的动作。 又怎么了? 姬若风赶忙回头,看向药斋门口。 门已经开了。 黑洞洞全是柜子的空间中,看不太清楚别的情况。 只是那一道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有些纤瘦的身影,却无疑成了焦点,让姬若风和姬楚的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人,是敌国细作? 是不是抓住他,就能知道枯荣药斋的虚实... “风雪天,留客天。” “上面两位暗处的朋友,在这时候来我们枯荣药斋,是有亲眷亟待良药,还是来做梁上君子,剪径蟊贼的?” 不等两人做出反应,一声轻笑响起。 那逼音成线的功夫极为熟稔,轻易将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也让两人纷纷色变。 这家伙好高深的修为。 隔了近百丈远,顶着漫天风雪,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逍遥天境。 这绝对是逍遥天境。 看来这一次,他们怕是得无功而返了。 姬楚拉着姬若风,轻巧落下。 他们提气纵身,快速逼近枯荣药斋,直到还有十丈距离,才缓缓停下。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红褐色的傩鬼面具,身上则各自披着一件厚实的黑色斗篷,看起来极为鬼祟。 等到双方正式接触,姬楚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我等既不是梁上君子,也不是剪径蟊贼。” 许青山对此不置可否:“哦,是吗?” “那两位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想上门求药?” 难言之隐... 注意到某道不太规矩的目光,就算以姬楚的年岁,都不禁感觉老脸一红。 这该死的小鬼。 他一边嘴角抽搐,一边还是按下了不满,沉声问道。 “小老板,怎么称呼?” “你们问别人的名字前,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许青山手掌微动,继续维持万化众生相,保持着十五六岁左右少年的身形。 只是很快。 他又隐隐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给了句提示。 “不过自报家门,应该已经不用了。” 不用了? 姬若风心中一颤,连带一旁的姬楚也瞳孔一缩。 “小老板知道我们?” 许青山点头:“知道。” “传闻在江湖中,有个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 “他们的总堂在天底下最光明,也最黑暗的地方。” “冠绝榜,良玉榜,百兵榜...” “掌握了过去的你们,划分九品四境,维护所谓秩序,但是,应该也没多少人知道...百晓堂是北离的护国人留下的一柄刀。” “你们说是吧?” “百晓堂的两位?” 第7章 力与速的比拼 紧张,亦或者惊恐。 姬若风很难形容,这是怎样一种心情。 他只知道,就在刚刚,眼前这个藏头露尾,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家伙,戳穿了百晓堂的底细。 这一刻,少年的手有些发颤。 以前他只觉得,百晓堂天然站在黑暗中,能够从一个相对公平的角度,更加客观地看待一切,维护一切。 现在他只觉得讽刺。 尤其。 许青山的眼睛虽然还隐藏在阴影下,一时间看不分明,投来的视线却莫名有些犀利,仿佛能够刺穿人心。 而站在更前面的姬楚,则是不知什么时候仰望天空,装起了傻。 “北离护国人,那是什么?” “姬虎燮。” 听到这三个字,姬楚的瞳孔一缩。 他本来还想再挽救一下,冷不防却听见,对方继续开始了揭底,还是字字句句,直戳心窝的那种。 “仙人书。” “大椿功。” “李长生。” “...” “怎么,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比起原时间线上,因为某些特殊变故,完全不知道李长生真实身份的姬若风,眼前年逾古稀的姬楚,显然知道很多秘辛。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清楚,眼前这个家伙既然能对百晓堂的事如数家珍,那么十有八九来历非凡。 只不过... “小老板为何动北离的气运?” 这问题看似没头没尾。 可除了药斋内有些发懵脑子没转过弯的张岳,无论是许青山,还是姬若风,都知道姬楚这会儿其实是在诈人。 而相比姬若风,许青山更多了几根反骨。 想诈我,那就看看谁诈谁? 许青山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随即就是一声嗤笑。 “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你们一味制衡,难道就一定正确?” “取些气运,又不是让北离亡国。” “怎么,过了近两百年,他萧毅变成了开国太祖,难道就不是从泥地里走出的平民了?” “嘿,这些药材活人性命,也不想想是多么大的功德,这种好事落头上,他还不乐意了?” 这大逆不道的言论,听得姬楚眸光一寒。 他‘嗖’一下拉长了手里的无极棍,重重拄在地上,瞬间崩出大量裂纹。 “天下承平已久。” “纠正一下,西楚和北阙才灭国。” 许青山完全不觉得姬楚吓人,反倒还有功夫调侃。 这下,后者更生气了。 他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双目射出凶光,看向许青山的视线,也像是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可你是北离的人。” “我不是北离的,我是自己的。”许青山摇头。 “皇帝若是做得不错,我也没空理他。” “可是,要是有一天他犯到我头上,也只能是皇室命有一劫,毕竟你们的正义,我可不敢苟同。” 姬楚立刻闪身冲出,明明年纪一大把了,挥出的一棍却依然势大力沉,吓得许青山轻身一跃,下一刻就漂浮而起,凭空朝后方快速移去。 砰! 地面浮现深坑。 裂纹蔓延,药斋中的张岳,外面的姬若风被迫逃遁,生死危机下,他们跑起来有点慌不择路。 “小子,你怎能如此无君无父?” 姬楚虽然年纪老迈,动作却不显迟钝,手里那一根无极棍,舞得可谓是虎虎生风。 但是此时的许青山,显然不好对付。 饶是他运转万道心门,将乘风踏云步催动到极致,依旧有点赶不上许青山。 “无君无父...皇室不都是一副德性?” “他们最擅长卸磨杀驴。” “姬堂主信不信,等到局势平稳,萧重景那家伙就会对叶羽或百里洛陈动手。” “百里洛陈有兵还不好说,叶羽那个愚忠的性子,如果他被诬陷叛国通敌,你们百晓堂会不会帮忙,查出真相?” 姬楚挥舞的长棍一滞。 很快,他就又是一棍轰出。 棍影落处,无数电蛇交织蔓延,毁灭的气息随之涌动,将小半天穹都笼罩在电网之下。 “真有那一日,百晓堂愿助一臂之力。” “那好,我且再问你,若皇室不给机会,只是因为一丁点怀疑,就顺水推舟灭人全族,你们却无力改变,导致惨案发生。” “偏偏百里氏或者叶氏有幼子逃脱...” 双臂一展,化作金刚怒目,许青山握拳如捣蒜,三两下撕碎电网,随后朝姬楚再次抛出一个难题。 “他日那人学成,要杀皇帝,你们许是不许?” 又一记暴击。 姬楚在理智和情感间摇摆,一起一落下忽然感觉,自己到底还是老了,居然会气力不济。 只是最后,他还是咬咬牙,给出了答案。 “不许。” 许青山终于笑了。 他看着姬楚,闪转腾挪,动若脱兔,接着却不再朝前挥拳,而是并指如剑,叮一下抵在无极棍上。 嘭,嘭,嘭... 一连三圈气浪爆发,两人各自抛飞。 等到姬楚一棍拄在地上,远处,在雪地划出两道水痕的许青山才继续道: “看吧,这就是你们百晓堂的公义。” “家国大义,多好听的名字,刀不斩在自己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痛,可是如果有一天,皇室盯上了百晓堂呢?” “你们要引颈就戮吗?” 这个姬楚没有回答。 他只是梗着脖子,绕了个弯,不服输地大声辩驳。 “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 “这么假设,根本就是在追究没有发生的事,强行把罪名安在太安帝身上。”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像萧毅陛下一样,宽待有功之臣?” “那是因为萧毅就做了一年皇帝。” “他死得实在太早,所以才没被权力腐蚀。” 见姬楚面露不虞,许青山继续嘿嘿一笑。 “人都会变,坐上那个位置,就注定会失去感情。” “你扪心自问,你能信任萧重景吗?” 不信。 姬楚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按他看,眼下这位太安帝的心性凉薄,手段狠辣,确实有几分卸磨杀驴的可能。 不过兜兜转转,这位百晓堂主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少往太安帝身上扯。” “你动北离的气运,做下此等恶事...” “谁告诉你,我动北离气运了?” 许青山笑意盈盈,那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在姬楚看来,怎么看怎么欠揍。 这会儿。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对面那小子在故意遛自己,就真白瞎活了这么多年。 “你敢诈老夫!” “彼此彼此,你私自给我扣帽子,就不准我回礼了?” 许青山的声音带着欢快,听明白他的意思,姬楚此时也没了原先的战意。 “那你动了什么?” “多出来的地脉之气,天启地脉繁多,我一个地方只动一点,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说着,许青山直接在兜帽下翻了个白眼。 “源天之术,定的是乾坤之源,最忌强行绝灭生机,也不好擅动天地气运,沾染因果,你以为我傻啊?” “这方世界的‘天道’,还没死呢~” 很显然,许青山说的是实话。 整个少年宇宙,又是突破有异象,又是冥冥之中有天命。 这天道智商不见得多高,但你不能怀疑祂的真实性。 而解开误会,两人之间也不再剑拔弩张。 甚至姬楚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刚才许青山用的武学都很陌生。 “衍生诸相,攻击千变万化...” “步履迅捷好似浮影流光,比起乘风踏云还要更甚...” “这是你小子自创的?” 第8章 惊鸿少年 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姬楚自认即便不是天底下最博学的人,也足以在前五之列。 可现在。 以百晓堂深耕北离百余年的情报网,以他百晓堂堂主的眼力,居然都认不出,眼前之人用的是什么武学。 这要不是对方自创的,十有八九就是这小子运气好,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来的上古传承。 对此,姬楚更倾向于第二种。 古往今来,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传承,绝对不在少数。 逍遥御风门都没了,其余强大的门派自然也不可能永远长存。 兴衰成败往往是一个类似的循环。 但不少门派,却有留下传承,静待后人的习惯。 兴许就是对方运气好呢? 定地脉而生草木,掌握天下极速,招式千变万化... 像这样可怕的手段,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少年能自创的。 想到这里,姬楚看向许青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羡慕的神色。 “小老板何处得来的传承?” 他不声不响的,就把后者的实力,归结于所谓传承。 许青山听了也不恼。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就撂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清秀,十六七岁左右的脸。 “传承晦涩,犹在神游之上。” “我这点自行参悟的收获,倒也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 “堂主,是否进屋一叙?” 漫天风雪洋洋洒洒,少年的脸庞,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玉石。 不远处,两道身影快速掠来。 其中那个穿甲胄,戴面罩的身影听到许青山的话,立刻本能的扯起嗓子,冲药斋内喊了一声。 “收拾一下,今日有贵客来访。”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道道橘红色的火光应声燃起。 显然药斋内还有别人。 通向后堂的门帘被撩起,两个睡眼惺忪的药童也提着油灯,快步从中走了出来。 这下子,姬楚才点了点头,答应进门。 他冲后方的姬若风招呼一声,就自顾自和许青山往后院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惊起一地风雪。 直到所有人进门,两个药童因为冷风打个寒战,立刻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棉衣,将洞开的门户关上。 “不知,小老板的典籍出自何朝?” 刚进入暖和的房间,才坐下不足一息,姬楚就控制不住愈发旺盛的好奇心,主动开口问道。 “出自何朝...秦朝前的春秋战国。” “战国,那可是个相当混乱的时代。” 白发苍髯的老者摇头晃脑,看似浑浊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精光。 老聃,孔丘,墨非... 古老的年岁已不可考,并且因为战火,典籍文献都有残缺,但是纵观天下,武学一道的传承,一直在衰退这件事,所有人都有了解。 而见许青山提到这个,姬楚登时也来了兴致。 “小老板的古籍,可留有拓本?” 他只将传承当古籍,那副期盼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姬若风心中一阵腹诽。 “四叔祖,哪能一上门就要这个?” 见一旁的壮汉已经露出不满,不时发出明显的冷哼,他赶忙接过话茬,歉意地朝着许青山微微躬身。 “倒还有个明事理的。” 张岳的声音,和往日素不相同。 略显喑哑的声线,从头遮到脚的装束,这一套下来,恐怕就算许沧来了这,也得好一会儿才能认出张岳。 不过,姬楚和姬若风没往这层想。 他们只是在想,那战国时期的典籍,究竟有何神异之处。 但如何与眼前这位小老板交换,倒是还需要试探一下... “哈哈哈哈,这位朋友千万不要生气。” “老夫平生一大爱好,便是搜罗天下遗落的古籍。” “为了能一观先人风采,便是将百晓堂网罗的天下武学尽数舍了,谁又能说,就一定不值得?” “若是这要求,小老板觉得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少年唇角微勾,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姬堂主想一观古籍,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答得洒脱,如此态度,引得姬楚一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 “小老板想要什么?” “乘风踏云步,残缺的万道心门...你们给吗?” 姬楚拍案:“给。” 眼前的少年,明显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这样的人有属于自己的坚守,不会舍本逐末。 因此,姬楚丝毫也不觉得,对方提到这些武学是觊觎它们的神异。 更多的,应该是在看自己的诚意。 只是姬楚虽然答应了,许青山却忽然摇了摇头。 “不妥当。” “嗯?”姬楚皱了皱眉。 “我虽能将当初见到的石刻一一写出,但是我能读懂的意思,你们却未必能看懂。” “所以,用那古籍,换你们的心法和‘天下第一’轻功,说不准这小子会觉得,是我占了便宜。” 许青山看向姬若风,引得本就不服输的少年变得更加气愤。 “你敢给,凭什么觉得我们学不会?” “你比我年岁大,入得逍遥天境也不奇怪。” “你信不信给我几年,我就能超过你。” 姬若风的口气很大。 仅仅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不出日后看惯天下的淡漠,反倒是多了一丝莽撞,一丝少年人的冲动。 见状,许青山的眼中露出赞许。 “姬若风对吧。” “有天赋,有冲劲,加上这一身金刚凡境的修为,百晓堂新一任的继承人,倒是有点意思。” “只是你不看看,你师父的态度吗?” 心中咯噔一下,姬若风慌忙转头。 然后,他就看到左手边,姬楚沉着脸,剜了自己一眼。 “若风住口。” “几年跨越两境,你莫非以为逍遥天境,是反掌可以触及的境界吗?” 说着,后者又转头看向许青山,全然不顾姬若风脸上那气鼓鼓的表情。 “徒儿顽劣,倒是让小老板笑话了。” “小老板还是说出真正的要求吧。” “这般言语交锋,忒不爽利,老夫求老夫的古籍,小老板也应该直白些,不然这么下去也没个尽头。” 闻言,许青山点了点头。 “倒也是,今日风雪甚大,确实不便久留。” “至于我的要求...” 少年轻振衣袖,伸出一只指节青葱的修长手掌。 “我与姬堂主对敌,只以肉身相搏,到底是有些疲累,若非堂主血气衰微,怕是凶多吉少。” “我缺的,只是一柄兵刃。” “所以小老板是想求一柄神兵?”姬楚眯了眯眼。 这次,他极为笃定地看向许青山,以为猜到了对方的用意,结果却看到眼前的少年,再次冲自己摇了摇头, “堂主又猜错了。” “我有绝世铸器之法,亦得幽山矿脉铜母。” “我缺的,只是那煌煌葬棺之下,九条破空入九霄的真龙。” “不知,堂主可能帮我?” “...” 第9章 以金银铸剑 半刻钟后,暂歇的风雪中。 一老一少并排而行。 他们游走在各处宽窄纵横的小巷,行踪宛如鬼魅,所到之处,竟是踏雪无痕,没留下半点足迹。 “老师,那人真能铸出神兵?” “又是葬棺,又是铜母,现在又向我们换取了有关精金秘银的情报,徒儿实在不知,他要做什么。”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姬楚狠狠一眼瞪来,见状,姬若风缩了缩脖子。 “其实,也有点猜测。” “什么猜测?”姬楚步步紧逼。 姬若风暗自腹诽,不断吐槽姬楚的强权,嘀咕的同时,倒是没忘记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且还给出了理由。 “金银铜,铜取铜母,金是精金,银为秘银。” “如此铜嵌金银,我觉得他想铸剑。” “而且,还是如同东边那座城里一样的绝世剑匣。” 世人皆知,无双城有一剑匣,冠以城名。 这剑匣便是无双剑匣。 无双剑匣,内含十三名剑,其中甚至有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大明朱雀,乃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无双剑匣搭配天生剑胚本就不凡,若是再加上无双城冠绝天下的御剑术,战力之强,足以让任何一个高手重视。 这样的神兵,称得上是举世无双。 可现在。 一个侥幸得了先辈传承的少年,居然想要效仿无双剑匣,铸就神兵。 果然是见识浅薄。 就算福缘深厚,一朝入了逍遥天境,恐怕也是腹中空空,只有武力值高,实际却没有半点文墨。 姬若风基本已经能预见,对方这一次铸剑的结果。 除了那万不存一的几率成功。 更大的可能。 这位枯荣药斋的小老板会痛失奇珍,暴殄天物,并且为自己的无知和莽撞,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让你觉得我不行,让你看不起我姬若风。 等你铸剑失败... “诶呦——” 少年捂着额头,看向缓缓收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老者,感觉有些委屈。 姬楚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油纸灯,还有一卷墨迹未干的书册递了过来,示意姬若风看一下。 “老师,这不是那人给的武学吗?” 接过书册,姬若风随意翻看。 他一手握书脊,一手翻动书页,本来还不以为意,结果才看了一页,立刻就像定住了一样,愣在了原地。 “这是...”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跟你说,千万不要小觑天下人了吧?” “古籍倒是古籍没错,上面的内容也的确微言大义,但仅靠这个,没有过人的天分,想悟出那般手段...” 姬楚摇摇头,做出判断。 “哼~” “那是做梦。” 一老一少并不意外,上面没记录确切的修炼方法。 区区一点有关矿石的小道消息,本就换不来任何一门绝世武学。 他们在意的,只是这古籍的特别。 若按对方所说,他真的单靠自读古籍,加上基础的修炼常识就参悟出了绝世武学,那么他能在这个年纪成为逍遥天境,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 天底下总有一些人,是超出常理的。 比如萧毅,比如海外那位,比如...学堂李先生。 想到这。 姬若风眼神微动,转头看向一侧的老者。 “老师,有件事我从刚才起就很好奇。” “什么事?”姬楚挑了挑眉。 “刚才那位小哥,似乎提到过,学院那位李长生,不知道,他与我百晓堂一脉的先祖姬虎燮有何关系。” “莫非他就是那位先祖?” 姬若风说完就死死盯着姬楚,双目炯炯,一双眼睛像是要射出闪电。 听到他的问题,姬楚先是一愣,意识到这逆徒问了什么后,立刻摇头,否认了这个‘离谱’的猜测。 “有关系,但是这关系,你得自己找。” 说着,他一边飞身而去,一边勾起嘴角,在看不见的角落偷笑。 原地。 姬若风却感觉有点风中凌乱,看着抛下自己就跑的姬楚,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一万匹骏马在狂奔。 与此同时。 枯荣药斋内。 张岳也总算是卸下面具,看着面前已经恢复孩童模样的许青山,恭敬行礼,禀告着目前的进度。 “世子,天启城内一共五处药斋,所有明面上的汲灵阵都已被全部拆除,并且转移向整个北离的各大分斋。”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收集精金和秘银了?” “可以着手进行,但是没必要太急。” 说着,许青山缓缓伸手。 唰,唰,唰... 一柄纯粹能量形成的龙剑浮现,长剑整体呈现出暗金色,浑然一体,龙纹交缠,剑刃处闪烁着幽幽寒光。 接着是第二柄剑,第三柄剑。 一连三声悠长的龙吟后,三柄能量长剑悬浮在周围,环绕着中间的许青山不断盘旋。 “过犹不及。” “以我的实力,就算加上天启之力,恐怕也只能催动三柄惊龙剑,而且,要是动作太大被发现端倪,有人坐地起价就不好了。” 百晓堂的情报中,出产精金和秘银的小型矿山分别落在两家势力手里。 东海沐家,北山苏氏。 枯荣药斋和前一家素有交情,这几年的合作也很稳当。 许青山想要获取一批精金,难度不大。 唯独北山苏氏。 这是一家专出清贵文人的世家。 再加上君子礼剑,秘银出产的剑器一直是世家公子的最爱。 北山苏氏便常以秘银礼剑赠予各方。 攀交情,结交笼络人心,文人的心思也就那么一些弯弯绕绕。 换句话说,他家的东西都已经被预定了。 秘银在银矿的产量又不高。 这么一合计,许青山想求一柄剑不难,可想要凑齐能铸神兵的量,怕是没个几年想都不要想。 也只能,一点点用钱和人情砸了。 找和药斋有关系的权贵帮忙,巧立名目,多弄一些秘银礼剑。 凑够了量再回炉重造。 想到这里,许青山微微舒展了眉头。 另一边。 张岳也适时开口,默默提醒。 “世子,该回去了。” “材料的事情,就交给钱娘子办,她惯是会做生意,只要稍微提点一下,不会出什么纰漏。” “倒是世子,你之前才跟伯爷承诺说,不会夜游...” “知道了。”许青山摆了摆手。 “按我的意思,把那帮人放倒也行。” “就你的馊主意,还找人假扮我。” “这么麻烦,哪有直接来一闷棍方便,父亲没有证据,总不能硬要罚我吧?” 简单粗暴的提议,听得张岳脑门直抽抽。 不是,世子你是觉得我张岳没脑子,看不懂里面的弯绕,还是觉得能再蒙我? 这么干你倒是不会被罚。 可是你信不信,今天要是真这么做了,明天我就得被伯爷拉去批斗。 一边吐槽,张岳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许青山。 最后,还是后者先败下阵来。 他随便嘀咕了一阵,到底还是没有为难对方。 于是得了应许后,张岳便拉着许青山,一仆一主顶着细微的风雪朝伯府走去。 一步,又一步。 两人就像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各自撑开纸伞前进,艰难地在雪地中行走。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许青山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 在对面的房檐上,正躺着一个发丝雪白的中年帅哥,无视严寒的天气,伸手提着一枚黄葫芦,滴溜溜地往喉咙里灌着酒。 察觉有人在看自己,喝醉了出酒楼透气的李长生,也低下头,朝下方看了过来。 一大,一小。 一个老顽童,一个小大人。 两个满肚子心计的人,就这样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视到了一起。 这一眼,恍如时间静止。 第10章 仙人抚顶,我不受 “学堂,李先生。” “你认得我?” 许青山轻声开口时,李长生也注意到了他。 紧接着。 某个老顽童就一个闪身,轻振衣袖,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酒楼前,伸出手,朝着许青山搭来。 “放开我家世子。” 一声怒吼,张岳抽刀阻拦。 可还没等刀锋出鞘,那飘然而至的身影就抬手一拂。 浑厚的真气,在这一刻凝成了实质。 随后便见一道宽大的袖袍鼓荡,宛如游龙出洞。 砰~ 张岳应声抛飞,后退时本能地双腿下沉,在雪地中划出两道长长的深痕,一口气差点没堵死在喉咙里。 那拔出一半的刀,则是被按了回去。 只是两者之间的差距,比现在一个半死不活,一个轻松写意的对比还要更大。 表面看,张岳成功挡下了这一击。 事实却是,对方出手时根本就没上心。 枉他自诩高手。 可面对李长生这样的人物,哪怕对方只是随手一击,那已经达到自在地境的修为,依然脆弱得像是纸糊的一样。 这一刻,内心的挫败几乎要把张岳淹没。 之前,他还对世子说的‘当世顶尖’不以为意。 现在他明白了。 什么军队的人数优势,什么高手围杀。 面对这样的强者,任何高手在那道宛如天堑的差距前,都会感到无比的绝望。 而没了碍事者,李长生立刻继续先前未完的动作。 只是接下来的变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嗯?” 看到手臂穿过一道幻影,扑了个空,李长生立刻看向左侧。 漫天风雪之后,是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此时。 钟灵毓秀的孩童正露出笑意,朝着他倾身一礼。 “天下第一的李先生,您这样的年纪,欺负我这样的小孩,说出去很丢人的。” “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李长生却浑不在意,只是一振衣摆,露出一丝意外。 “幻术?” “你是西楚儒仙...不对,刚才那手段似乎引动了风雪。” “而且这家伙先前叫你世子。” “看来是哪个世家贵胄家的妖孽。” 当世第一人的眼力,的确准得可怕。 仅仅是一眼,李长生就看出了很多东西,甚至还看到了源术的一丝本质,辨认出了源术和精神幻术的不同。 然后,他的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 “小娃娃,你很不错。” “但是我做事,从来就不讲规矩。” “你小子既然撞在我手里,又浇灭了我脑中的倦意,勾走了我肚中的酒虫,是不是也应该让我玩个尽兴?” 大袖飘飘,有谪仙凌空虚渡。 只见李长生折身虚踏,转眼便如流矢般洞穿虚空,飘然而至,这等骇人的速度,比刚才表现出的还要快上一倍。 见状,许青山眸光一凝。 他来不及迟疑,立刻勾连天地,引动天际渐起的风雪,化作无数的光影,折射出漫天幻象。 李长生却哈哈大笑。 “道武同修,这是你显露出来的。” “了不起,这等年岁,竟修得金身不灭,又得了比之更甚一筹的道行。” “两者叠加后,你自身便堪比自在地境,借助风雪足以在寻常逍遥天境手里讨好,想脱身更是不难。” “可我是李长生,我是...天下第一。” 略显狂妄的言辞中,一道剑指凌空刺出。 嘭,嘭,嘭... 漫天风雪被剑意纷纷赶走,刚刚浮现出的蜃影转瞬消逝。 然后,许青山就瞪大了眼睛。 “李先生你使诈,破解幻术就该...” “就该怎么样?”李长生毫无自觉。 看许青山一脸气急败坏,他反倒拎起腰间的酒葫芦美美灌了一口。 “我就是欺负你年纪小。” “你的真气浅薄,只能借天地之力用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 “但真正的战斗要看真本事。” “现在数百丈内的雪都被驱散,我倒要看看你除了幻术还有什么手段,来来来,让我过过瘾。” “要是你败了,我就请你吃顿竹笋炒肉。” 一边品酒一边戏耍小童,李长生笑得极为畅快。 许青山却缓缓站直,将右手一抖。 唰!!! 一道灿金色的流光浮现而出,出现的瞬间就让李长生眉头一挑,然后就勾起嘴角,笑得更加开心。 “有意思,居然是剑意。” “莫非你小子,日后还想做一做剑仙?” 嘴上调侃,这位天下第一却变得认真了些。 毕竟,眼前这小家伙既然敢出剑,就说明他的剑不会比幻术逊色。 逍遥天境的剑,比幻术更危险。 因为幻术旨在欺骗认知,而剑术本身,是用来杀人的。 想到这里,李长生默默地放下了酒葫芦。 他以精神锁定许青山,然后就发现,对方的气质变了。 十年江湖雨,挑灯夜杀人。 李长生仿佛看到,那稚嫩的身影真的成了剑客。 浪荡天下,肆意人生,欢笑怒骂... 一卷书写红尘侠气的画轴展开,手执长剑的青年则跃然而出。 看到这,一道疑问声响起。 “这法门是什么?” “万化众生相,此为剑客相。” 孩童的声音似金石铿锵,其中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意。 李长生却细细咀嚼着其中的意味。 “万化众生,小子,你的心真的很大。” “若是按你所想,剑客化剑仙,刀客化刀仙。” “日后,你岂不是要参透天下万法?” “想参透万法很难吗?”许青山轻笑道。 “万法皆殊途同归,对李先生你来说,难道不是拿刀是刀仙,拿剑是剑仙,拿枪亦是一尊枪仙?” 这般狂妄的说辞,好似睥睨天下,李长生却觉得深以为然。 他的心中,起了爱才之意。 “的确,我若拿剑,便是剑仙,拿刀便是刀仙。” “便是稍微陌生的枪术,练一练,自然也能成仙。” “不过小家伙,有兴趣到我学堂来吗?” “我名长生,自是当世真仙,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 “先生还是接剑吧!” 李长生才唠叨没两句,许青山就打断了他。 甚至许青山连理由也找得冠冕堂皇。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可惜众生之相,万丈红尘,到底得自己去历。” “先生教的,都是先生的,不是我的。” “我若是真的想学,自会主动去闯,去看。” “所以,今日镇宁伯世子许青山,但请先生试剑。” 话音落下,惊龙剑瞬间凝形。 剑身若雕栏画栋,神意似长河落日。 那人与那剑,好似化作了唯一。 而随着许青山跃起,一道恍若凝聚了数十年人生的剑光也在眼前炸开,朝着李长生席卷而去。 刺啦—— 第11章 看一眼就会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许青山挥出的剑招,犹如一道雷光,破开漫漫长夜,瞬间就到了李长生眼前。 那潜藏在锋芒深处的,赫然是数十年的风雨兼程。 这就像是一杯甘醇的美酒。 酒液甘冽,入喉便化作馨香与暖意。 而作为品酒之人,李长生却能更切实地感受到,那种逍遥肆意的韵味。 于是情到浓时,便化作一声由衷的赞叹。 “好手段,好剑意。” 当然,李长生没有醉。 就算这剑意再如何美好,再如何吸引人,以他的实力也能看出,这一剑其实缺少了一丝真实。 这一丝真实,需要用自身的经历填补。 万化众生相,自然是要成为众生,才能化作众生。 但这对许青山来说,并不现实。 因为他没有办法离开天启。 或者说,许沧还健在时,许青山不愿意离开。 父母在,不远游。 五六年的朝夕相处,许沧也真心相待。 这种情况下。 即便穿越两世,骨子里看淡了血缘关系,可真心换真心,在许沧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许青山早已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今父亲将死,为人子的,若是连最后一程都不送,那就是脏心烂肺,无情无义。 所以现在。 许青山既不能,也不愿意离开天启城。 而困于天启,囿于方寸之地,自然难以踏遍天下。 这就少了行万里路的过程。 如此就算读万卷书,就算悟性过人,也无法将剑意蜕凡化仙。 当然,现在的许青山,已经足够惊艳。 至少在李长生看,这小儿将来注定会成为剑仙。 少则三年,多则五六年。 等到许青山的真气,灵力修为大进,再到江湖中转上几月,成功蜕变剑意,就必定能拥有剑仙战力。 而这样的对手,也值得他李长生稍微地点拨一番。 “许家小子,你也吃我一剑。” 浑厚的嗓音如同钟吟,又像磬音。 等到许青山斩落惊龙剑,举轻若重,朝着李长生劈下,立刻便感觉到下方有一股强大的阻力爆发。 最初入目的只有一丝涟漪。 当惊龙剑愈发往下,涟漪就越发扩散。 起伏跌宕,层层叠叠。 随后就是一股如海潮般的巨力,源源不绝地涌来。 一时风流如注,千层雪花起落纷扬。 许青山立刻被远远抛飞,一边飞,一边还在喃喃自语。 “长风万里卷潮来。” “风的意境,原来是这样。” “若如此,先生今日教我的,我已经学会了。” 明悟的刹那,孩童的身形恍如薄纸。 他像是无声无息融入了天际的风,不断后退的势头瞬间停滞。 隐约似有长鲸鸣音。 然后。 许青山就裹挟着漫天风雪,化作一角白鲸回游。 他舒展双臂,凭借刚才的体悟,竟是将天空化作一片海,似慢实快,一眨眼就回到了原位。 而地上的李长生,几乎已经看傻了。 “这小子...” 他本意是想教对方一式剑招,结果许青山不仅把剑招学了去,连他灌注其中的意境也偷师了个干净。 这份悟性,简直可怕。 甚至。 那化作鲸鲵游海的法门,明显又是一门刚刚新鲜出炉的绝顶身法。 想到这,李长生嘿嘿一笑。 我传授的意境,我自然也是这么用的。 巡风游海,这门身法就是我的。 眼珠子一转,某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直接就抢了身法的命名权。 而当许青山浮游而来,那寒风凝聚的白鲸也长啸一声,朝着李长生落下时,这位学堂李先生终于出招抵挡。 “想用我教你的招赢我,回去再练练吧~” 说着,李长生伸手在身前一卷。 那不知从何处折下的树枝,竟生生勾出了一个偌大的旋涡。 又急又快,深不见底。 这一口气旋仿佛连接着世界的根源,又像地狱的入口。 许青山挥出的长鲸直接就被一下吞没。 而从始至终。 无论是刚才的破招,又或者是现在的防御。 李长生用的都只是树枝。 双方境界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所以,就算他只调动和许青山层次相仿,自在地境的修为,甚至仅以一根树枝对敌,也足以赢过后者。 只不过。 赢虽然是赢了,李长生却不太开心。 因为那个妖孽的小鬼,这会儿居然闭上了眼睛。 甚至他还散去了那真气长剑,开始在身前比比划划。 看到这奇怪的表现,李长生心中咯噔一下。 “不会...该死,我只用了一遍...” 事实证明,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 至少许青山一番试验,的确完成了对那一式的复刻。 而当他轻轻画圈,成功掀起一阵气流时,对面的某个中年人已经破功了。 “先天武脉都没那么可怕。” “我的剑招,我凝聚出的风之意境,可都是剑仙层次。” “先天武脉的悟性,也不过能学个形。” “可是这小子,居然只用一眼,就直接学会了?” 这一刻,李长生感觉自己有点怀疑人生。 哪怕他活了百余个年头,哪怕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天才人物。 可他却从未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的人。 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还是说,这小子不管什么武学都能瞬间悟透... “李先生想多了。” “这一招要更难些,我也只是勉强复刻,想要完整用出来,至少需要三天。” 年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李长生这才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刚才想着想着,一个不小心,把心里话都抖了出来。 而等他彻底回神,想起许青山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 这位天下第一直接翻了个白眼。 人言否? 三天学会剑仙的招,这你居然都不满意。 是不是要朝入剑仙暮神游,你这小子才会满意啊? 一边想着,李长生往嘴里灌了口酒。 随即。 他就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顶着风雪,朝着学堂的位置缓缓走去。 “我觉得,你做得很对。” “你入不入学堂,都能有所成就。” “既然如此,与其跟着我,学一些没什么大用的武学,还不如自己去江湖看,去江湖闯。” “若是你累了,倦了,愿意来替一替我的班...” “那我也欢迎之至——” 李长生的步子,迈得并不大。 可是他一共才走出去三步,却出现在了这条街的尽头。 天涯咫尺,一步移形。 如此缩地成寸般的手段,不光一旁的张岳看傻了眼,许青山看了也有些动容。 而等到李长生消失,张岳也凑上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世子,这位李先生真的不是仙人吗?” “挥一挥手就能驱散风雪,抬步就迈出去数十尺。” “我记得您还说过,这个李先生...” 咽了口唾沫,张岳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震撼。 “活了一百六十多年。” “这般本事,即便不是真仙,那也得是驻世地仙。” “还是说,如果这都不算仙人。” “那究竟什么样的,才能叫做仙人?” 第12章 暮回首 张岳的震惊,其实不足为奇。 毕竟在一般人眼里,寿终百年才是常理。 人活七十古来稀。 像李长生这样,历史上每一件大事都能看到他,快两百年还活蹦乱跳的,不是好食人心的妖怪,就是得道的神仙。 当然,学堂李先生这一款也很别致。 人老心不老,游戏人间,凡事尽皆由心,虽居皇城,却不敬皇权。 如此人物,显然不是高深二字能简单概括的。 但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张岳觉得对方神,一个劲儿把人妖魔化,许青山却不甚在意,只当他是个随性,不讲究的老顽童。 “神仙?” “不是活得久就叫神仙,仙人,仙人,仙后面不还有个人。” “你也别看李先生,你信不信不消十年,你家少爷我也能挣个仙号,名震天下,让你长长见识?” 一边说,许青山一边出掌。 那掌心不断流动的,赫然是一团正在加速旋转的白色气旋。 这下张岳愣住了。 他看着许青山,瞳孔瞪得老大,嘴上还结结巴巴,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世子,你不是说...” “不是说什么,三天内才能用出来?” 似乎是知道张岳在想什么,许青山抬手一推。 气旋逐渐扩大,覆盖长街一角。 吸力作用下,地上新覆盖的积雪立刻化作风暴,环绕着两人不断盘旋,随后又‘嘭’的一下散落四方。 “把底都露出去可不明智。” “好比李长生,你除了知道,他是现在的天下第一,对于他的手段,底牌又知道多少,你知道他师承何人吗?” 张岳顿时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叹息,两眼一抹黑的同时,也不免发出感慨,只感觉这些心眼多的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因为你都不知道,他们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还好自己不用动脑。 想到这里,张岳看向许青山,露出一丝清澈的笑容。 许青山却忍不住伸手扶额。 老爹带的人怎么都好,办事也很尽心,就是直来直去这一点,也不知道他们两块蜂蜜煤加一起,为什么都没办法撬开这实心砖。 “行了,别管李长生了。” “我们要是还不走,待会儿府里那帮人说不定就出来了。” 催促一声,许青山快步向前。 而在他后方,张岳也提气纵身,追着跟了过去。 今年的雪,比前些年都大。 那刺骨的寒风呼啸着,仿佛钢针往皮肤和血肉里扎,没一会儿就能让人四肢麻木,瑟瑟发抖。 这种情况下,两人也不想在外边晃荡。 他们以真气御寒,默不作声,快速前进,顶着一伞的积雪和冷意,好不容易才回到镇宁伯府。 只是,还不等张岳扣门。 紧闭的府门,忽然自动就开了。 两排浸满了油的火把燃起,底下是一群满脸肃然的护院,一起转头,投来目光,这阵仗大得吓人。 “怎么了?” “我出去也不是一两回,前些天也不见你们急眼...” “世子,伯爷他...” 许青山本来还想再调侃两句,冷不防却见到,一个蓄须的中年身影走出,眼眶通红,眼睛布满血丝。 对方说的话更是犹如当头一棒。 浪荡半天,要是临了,连老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许青山面色一变。 他一个箭步,丢下纸伞,一个晃身就到了对方面前。 “怎么回事?” “按我调的方子治,应该还能坚持半年。” “你们做了什么,怎么可能现在就...” 许青山不由分说,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将他扯得一个趔趄,弯腰低头,直到发现后者涨红了脸,不断捶胸,才将他松开。 “咳,咳...” 管家剧烈地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解释。 “今天伯爷,喝了酒。” “酒?”许青山眯起眼睛。 “我不是说过,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是谁,要是让我在院里看到一滴酒,我就唯他是问吗?”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往伯府带酒?” “我给的。” 就在许青山火冒三丈,真气鼓荡,几乎要伤人性命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虚弱。 可是许青山却不管这些。 他只是红着眼,无声无息融入风中,半息就来到了院门前,看着坐着轮椅,鬓发皆白的身影,直接探手抓去。 一息,两息... 无论许青山还是许沧,都好像成了雕像。 好一会儿。 许青山那苦涩,无力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像是砂纸打磨镔铁时一样粗糙。 “爹知道,贪这一杯酒的后果吗?” “大概...能感觉到。” 许沧的嘴唇干裂,面容苍白,身上还裹着厚厚的裘被。 可即便如此。 即便许沧身上盖得严实,屋内也点了炭盆。 他却依旧觉得,自己像不着寸缕,赤身站在雪地里一样,手脚冰凉,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发抖。 这显然是内里亏空的表现。 乍一看人还活着,其实就剩下一层壳。 什么精气神,活头统统没有,哪怕什么时候两腿一蹬,直接暴毙,也不稀奇。 但许沧依然不后悔。 他的形容枯槁,双目却炯炯有神,像是两缕豆大的灯火,能够照到人心深处,带着一丝暖意。 “山儿,你说的续命之法,我听到了。” “即便是诏狱死囚,即便他们罪大恶极,可我注定要死,既然横竖都是要死,再苟活这半年,又有何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 见许沧面目晦暗,泛着死灰之气,许青山小手颤抖。 “每多上一日,我便能多陪您一日。” “还是说,今日来的人,重要到一定要喝这杯酒?” “是。”许沧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动摇。 他看着孝顺的儿子,欣慰的同时,也压下喉头的痒意,开口解释了起来。 “你知道我不会用这种手段的。” “你只选死囚,只选那些罪大恶极之辈,便是为了有朝一日我知道真相时,能够心安。” “可是你该明白,我知道真相时,就会直接放弃。” “而为了不让你为难...咳,咳...” 似乎再压不下喉咙的异样,许沧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直到许青山上前,一边抚背,一边将道经练出的神力输入,他才稍微好受一点。 结果,许沧才拭去嘴角的血渍,就又一把抓住了许青山。 “不要怪叶羽。” “他不知道始末,是我主动找的他。” “我死之后,有他照拂,你在天启也能更顺畅些。” “接下来,你正式开始服丧时,可以跟他一起习武。” 跟叶羽习武?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许青山转头看向许沧。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一个逍遥天境,怎么做自己的老师? 自己虽然有所隐瞒,显露的只有金刚凡境的修为。 可实际上,自己的武学感悟堪比剑仙。 叶羽一个普通的逍遥天境,有没有到大逍遥还难说。 这样的实力怎么给自己当老师? 想到这里,许青山眉头紧锁。 可还不等他拒绝,许沧却又仰起头,露出似怀念,似追忆的目光。 “当年,我们是同一批从军的。” “如今时移世易,他封了侯,我封了伯,虽然关系也还在,到底是有点不一样了。” “这样看,以阿羽大逍遥的修为,足以给你领路。” “我知道你天赋不错,可一山还有...” “...一山高...” 说着,许沧忽然有点乏困,眼皮子越来越重。 倦意自起,恍如天崩。 那一点清明被瞬间吞噬。 然后他就感觉,许青山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时间,整个院落变得喧嚣。 无数人影焦急地来回奔走,惊呼声此起彼伏。 倒是许沧,他只感觉周围吵闹。 如山呼海啸的睡意,直接将他淹没。 就这样。 直到双眼只剩下一条缝,他能看到的,便只有无数的火光... 第13章 残命,红尘醉 半晌后,天刚蒙蒙亮。 喧闹了大半个晚上,吵得隔壁徐翰林翻来覆去,整宿睡不着的镇宁伯府,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一夜寒凉,铺出来一片白色。 残留的悲伤,似乎也已经被风雪掩盖。 各大官员难得休沐的这个早上。 镇宁伯府的某间主屋内,传来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我死了?”许沧感觉脑袋有些昏沉。 那种由内向外,仿佛要一下炸开的感觉,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让他暗自咂舌的同时,忍不住蹙起眉头。 一旁的许青山却只觉好笑。 甚至此时,他只是眼珠一转,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是,你死了,这是阴曹地府,而我,则是此地判官。” “许沧,要不要把牛头马面喊来?” “去人间的路不平,上去接你的这一趟,他们可累得够呛。” “那是得表示一下感谢。” “给他们涨工钱!!!” 可能是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宕机重启时出现了错乱。 总之这会儿,许沧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顺着许青山的话就接了下去。 一个敢说,一个也敢信。 这一问一答不说合理与否,反正单看谈话内容,像极了人死后,被全年无休的鬼卒领着,在阎王殿过关定罪。 许沧甚至觉得,对方服务不错。 不是很难受,也没什么身体散架,七零八落的感觉。 行程上,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地府,接待自己的判官也很和善。 连躺的床都和人间那张一模一样。 等等...一模一样? 察觉不对,许沧猛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刚使完坏后,似笑非笑的许青山。 此时。 他的好大儿正一手捂嘴,一手捧腹,憋笑憋得前俯后仰。 看到这一幕,许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默默捏紧拳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咬紧牙关,满脸愤慨地抡起胳膊,一挥手就把枕头丢了出去。 “你就是这么调侃你爹的?” 枕头飞出,被一只小手迎面截住。 一股真气卸去力道,确保房间内没有半点凉风。 做完这些,许青山那张有些欠揍的脸,才从枕头后挪了出来。 “我爹?我爹在哪?” “我可没有不听医嘱,随意胡闹的爹。” 一边说着,他又看了眼许沧的气色,忽略后者骨子里透出的死意,发觉除了白点外,基本没什么不对。 “还可以,三两天内死不了。” 许沧立刻怒目而视。 许青山却对此视若不见。 也不见如何动作,他只是伸手一摸,立刻就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个玉壶。 熟悉的质地,熟悉的纹路。 就连绑在瓶口的编绳,都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该死... 许沧瞪大了眼睛。 就算不上鼻子,他瞥一眼也知道,这是自己专门藏起来,用来过酒瘾的宝贝。 本能的,许沧想把东西拿回来。 可如今身体虚弱,手足无力,别说是抢回玉壶,临终前快乐一把,他想够到许青山的边,都是难上加难。 许青山也不惯着许沧。 只见他嘴角微勾,一个后撤,许沧就抓了个空。 等到许沧咬牙瞪他,某个小大人才怒其不争地摇摇头,一边晃了晃手里半满的玉壶,一边主动凑上前。 “这东西充公归我。” “老爹啊老爹,你说你也喝不了,藏着这玩意儿干嘛?” 提溜着秋露白,显摆地转了一圈,许青山侧身才发现,许沧别过了头。 这下他笑得更欢了。 “啧啧,碉楼小筑的秋露白,每月的月中才供一壶。” “我长这么大就没碰过酒。” “这第一回喝酒,自然只有此物,配得上我。” 一边说着,许青山作势要对壶口吹酒。 许沧见状大急。 “别!!!” “这么喝就是牛嚼杜丹,这秋露白,你喝得明白吗你。” 许青山当然没想真喝。 许沧一发话,许青山就停了下来。 只是他停下酒壶时,却深深看了眼许沧,语气也变得更为深沉。 “五天,老爹,你只剩下五天。” “我用针法封住你周身大穴,借助真气在体内成阵,尽力维持最后一丝活力。” “如此一来,老爹你最开始虽然会感觉浑身无力,头疼脑胀,可等到副作用过去,最后五天至少能活动如常。” “一个时辰后,这些虚弱感就会消失。” “但是这并不代表,一切问题都游刃而解。” “毕竟,这种秘术看似强大,说穿了也不过是在压榨潜能,延长回光返照的时间。” “我的真气在运转周天时,同样首重平衡,这段时间内,若是有酒气打破平衡...” 剩下的话,许青山没说完。 许沧却清楚,许青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许沧能感觉到,此时,正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他的四肢百骸流窜,不断维系着已经日暮西山的生命力。 可以说。 他现在之所以能保持清醒,安然无恙躺在床上,全是仰赖这不断运转的真气,依靠那好不容易生成的平衡。 平衡,不容打破。 若是因为贪杯,致使血气上涌,破了平衡,打乱体内维系循环的真气,自己就会瞬间毙命,神仙难救。 想到这,许沧点了点头。 只是很快他又蹙眉,看向许青山。 “不能饮酒,饮茶呢?” “浓茶,也不可以。” 说着,许青山看向许沧,表情严肃。 “忌油腥,忌重口,不可忧思,不可多虑。” “否则五日时间还会折损。” “这秋露白,莫说只是凡尘中的一壶酒,于病人是马尿黄汤,便是天上的仙酿,你如今也喝不得。” “所以,与其留着此物,平白惹人...” 当着许沧的面,许青山掰开酒壶塞口。 晶亮亮的酒液瞬间滑落,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吸力卷起,涓滴不剩,全都进了许青山的嘴。 而另一边。 许沧本来还有些心急,刚起身才想起不能胡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终,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许青山喝完酒,砸吧下嘴,品了品味道,自己却只能讪讪一笑,把手放下。 等许青山喝完这一壶秋露白,许沧顿时期待地看向他。 他本以为,许青山会给出极品美酒的评价,熟料后者回味了一番后,给出的回答却差强人意。 许青山的脸上,看不出迷醉。 许沧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半嫌弃不嫌弃的感觉。 “勉强还行。” “但是秋露酿酒,寒凉有余,清意略逊。” “而且秋露白只是材料优异,酒里却没有故事。” “...” “这酒比不得我的酒。” “等最后一天,死别之际,我会带上那壶红尘醉一起。” “等老爹你实在撑不下去时,便可以尝尝,这得自于一位老前辈的酒。” 许沧原本见许青山皱眉,还以为他品不出酒的好坏,可是随着许青山一一分析,他也缓缓坐直,逐渐正色起来。 因为许青山说的,似乎真的像那么回事。 而当他听到,有机会品一壶好酒时,立刻就来了兴致。 “红尘醉?” “你从何处得来的酒方,我此前怎么没听过,你确定,这红尘醉一定能超过秋露白。” 许沧满脸动容,眼中似乎要放出光亮。 而见他反应这么大,许青山也只能撇撇嘴,无奈地点了点头。 “比秋露白好。” “当初,我也是因为那酒里带着的故事,才换来的酒方。” “如今虽然因为材料上有异,难以尽数复刻。” “但红尘醉,绝对不输秋露白——” 第14章 初入叶府 数日时间后。 天启城,城东。 距离镇宁伯府两条大街外,一处造型粗犷的府邸前。 一架马车缓缓驶来。 直到马车和台阶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尺,那披着蓑衣的车夫才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用力拉绳。 “吁——” 赤红的驽马抬起前蹄,重重落在雪地上,砸出两个陷坑。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立刻开始减速。 等到马车停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从车内探出,顺势掀起门帘,露出内部华美的装饰,以及正围着火炉取暖的三个人。 “伯爷,世子,我去叫他们开门。” 掀门帘的赫然是张岳。 他朝许青山父子请示一声,就走上车轼,闭上门帘。 等到张岳正式叩府,许沧和许青山也开始整理起着装。 外面可没有车里面暖和。 要是不捂严实点,最后一不小心着了凉,那就属于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许青山也就罢了。 他这一世天生神王体,皮糙肉厚,精力旺盛,就算敞开衣服也出不了事。 许沧却是个病号。 酒气上涌会打破真气循环,寒风中站太久也一样。 现在的许沧,根本就是个磕不得,碰不得的搪瓷娃娃。 也就是他强烈要求,说要和叶羽见面。 要不然,许青山可不会让他出门。 只是不出门不行。 许青山可清楚地记得,许沧到底有多么坚持。 他急得头上都快冒烟了。 许青山甚至觉得,自己要是真敢拒绝这活爹,他说不定能当场死给自己看。 无奈之下,许青山选择了妥协。 但既然出来了,保暖工作就必须做好。 许青山可不想走半道上,一抬头爹没了。 那壶约好的红尘醉,放到明天喝和今天喝的感觉,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 而老的少的不好受凉,一合计,也就只能让张岳出来遭罪了。 当然他也没吹多少风。 没多久,叶府守门的人就出来了。 “是哪家的来拜访?” 门房的声音有些哆嗦。 听这颤音,八成是正躲在被窝里取暖,结果察觉门口有动静,被迫出来开的门。 而人一受冻,态度自然好不了。 这会儿。 两人都还没见面,隔着门,这门房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满。 只是以己度人,张岳也能理解他的反应。 下雪天的时候被叫醒,总归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换成自己,大约会直接发飙。 所以此时。 当张岳听到门房的话,他也没觉得对方态度不好,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表明了来意。 “我是城门郎张岳,三日前,叶将军与我家伯爷有约,提前换了拜帖,说好要另约时间见面。” “怎么,叶将军没跟你提过这件事?” “提当然是提过...” 门房听到张岳的话后立刻开了门,先看了看张岳,又看了看后方的马车,确认无误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大人怎么不挑个好点的时候来?” 平心而论,这几日的天气确实不好。 湖面下的冰,少说也积了一丈。 这种鬼见愁的天气,真在外头呆久了,绝对会折寿。 “我家伯爷的事,你小子少打听。” “你只要管好你的门就行。” “我且问你,叶将军现在可是起了?” 张岳伸出手,搭在那门房肩上,也不见怎么用力,就压得他一晃。 这下张岳多少就有点意外了。 “你一个将军府的门房,手上怎么半点功夫都没有?” “武将的门庭,一般都会用练家子,几乎不用普通人。” “你是叶将军的亲戚?” 此话一出,那门房的面色一变。 他顾不上回答前一个问题,关注点全放在了后面。 这莽汉什么意思? 是说我家将军任人唯亲,在这里嘲讽自己? 门房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他不太确定,对方是存心挑衅,还是性子直不会说话。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沉凝时。 远处的马车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嬉笑。 “哈哈哈,张岳,你在说什么胡话?” “也没人规定,将军府的门房,一定要会武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等到门房再看,两道身影已经从马车中缓缓走出,而先前说话的,赫然是那个孩童。 此时。 他正贴着一旁的中年男子,有些怕冷地把手揣进裘衣,唇红齿白,面容精致,眼睛看起来也异常的亮。 这一副长相,就差把‘天然无公害’几个大字刻脸上了。 当然虽然脸上没字,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许青山这一打岔,门房也忘了先前的不快。 他顾不上天冷,很快就将三人迎进了门。 一刻钟后。 叶府中堂内。 “许大哥,许大哥你怎么来了?” 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许青山也算第一次见到了叶羽。 这是个蓄了短须,身形魁梧的男子。 相貌堂堂,不怒自威。 除了军中之人惯有的煞气,这位北离柱国身上,还带着一丝儒雅之气。 显然,这还是个有学识的儒将。 他一进门就找到目标,快步靠近许沧,端详了一下后直接叹道。 “多日不见,老哥的气色好了不少。” “你身上的旧伤...” “叶老弟,只剩这两日了。” 许沧的声音极为平静,听起来就好像,他说的是别人的生死。 而听到他的话,叶羽先是一愣,随后就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抱拳,默不作声朝许沧行了一礼。 “是因为前几日的酒?” “许大哥,叶某有愧,如果不是...” 他说得认真,语气中也满是自责,这一番话下来,许青山对这位叶大将军的感官,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许沧则是摇了摇头。 “和你无关。” “有没有那几杯酒,也就是几天的差别。” “倒是我先前托付你的事,还是要请你多加费心。” “这就是犬子。” 说完,也不等许青山反应过来,许沧直接就把他一下推了出去。 许青山踉跄几步,身形一晃就站得笔直,甚至就连先前摇晃的那几步,他的下盘都宛如扎根。 见状,叶羽眼神一亮。 “我记得,你说青山是六岁。” “六岁的金刚凡境,你不给他物色个好点的师父,跟着我学军中的把戏做什么?” “我们的武学,杀伐之气过甚。” “若是来日练得狠了,说不定会影响他的上限。” 嘴上说着不合适,叶羽此时的表情,却完全是垂涎三尺。 天才谁不喜欢? 自家夫人怀的这一胎,说是快要临盆,可没到最后一刻,就不知道是男是女。 他可还想把自己的衣钵传下去呢~ 这下好了。 云溪叶氏的仨瓜俩枣不合适,外头的也没找到。 这许家的小子是袍泽之后,倒是正合适。 一边想着,叶羽转头看向许青山。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后者就先他一步,拒绝了起来。 “爹,叶叔叔能教我的不多。” “来往归来往,要我拜师可不行。” “要不然,叶叔叔你把真气压到金刚凡境,跟我一起去外面,好好打一场?” 许青山的口吻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叶羽只当他是少年心气,不想随便拜师。 可就在叶羽转头,看向许沧时,却发现这个好兄弟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你小子藏了拙?” “先前金刚凡境的战力,不是全部。” “既然你想打,那你就去打!” “我倒是也想看看,你背着为父,藏了多少东西...” 第15章 七步杀剑 听到许沧的话,叶羽先是一愣。 随后。 等他脑子转过弯,反应过来许沧说了什么,这位叶大将军立刻转头,看向许青山,眼中露出一丝审视。 “你要和我打?” “你确定,要和我打?” 气势,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好比说现在。 叶羽的气势就和李长生大不相同。 如果说。 学堂李先生是山间清爽的风,古城里温暖的光,那么这一刻,不再压制自身,全力爆发的叶羽就是雨。 还不是普通的雨。 是疾风骤雨,不减疏狂,是飘风急雨,隐现暴乱... 那种恍若天崩的压迫,源于战场,带着沁骨的血意。 只不过,叶羽有些失算了。 他本以为,气势的压迫能够让许青山变色。 可等到出手了之后,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稍显稚嫩的小侄子,似乎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优秀。 而优秀的人,总是会让人更加宽和。 因此。 上一刻还是尸山血海的中堂,下一刻就又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然后叶羽的声音,也像是远在天边一般,从中堂的某一个出口传来。 “想过招,那就先跟上我。” “将士行军,尤重速度,但又不能只重速度。” “你若是跟不上,那就趁早认输。” “哈哈,你叶叔叔我自认有几分本事,你要是对自己有自信,那就跟上来,也让我好好看一看,我北离的后起之秀有多强。” 话音落下时,叶羽的气息迅速变得寡淡。 这速度,足以在自在地境称雄。 只是不等他逃离,许青山也已经弃了裘衣,像是利箭般瞬间冲出。 “昂——” 长鲸吟啸,空灵而悠远。 等到许沧和张岳再看,原地早已经没了许青山的踪迹。 见状,许沧微微眯起了眼睛。 “张岳,你一直知道?”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瞒着我,是觉得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雄狮将死,余威犹在。 随着许沧爆发气势,张岳额头的冷汗,本能的就渗了出来。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于是许沧继续道:“这身法,从何而来?” “乘风踏云,驭的是风。” “可这门身法,倒是有些...” “学堂,李先生。” 简单的一句话,看似普通的五个字。 许沧却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定定看向张岳。 “那位李先生教的?” “是,也不是。” 见许沧眼中狐疑更甚,张岳一边往喉咙里咽了口唾沫,随后就说出了真相。 “伯爷饮酒的那个晚上,世子撞到了李先生。” “李先生用了一剑,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见张岳磕磕巴巴,许沧催促道。 张岳却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许青山离开的方向,半是崇拜,半是感慨地开口。 “然后少爷看了一眼,就学会了这...身法。” 咔~ 这显然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因为震惊,许沧以只剩一日寿命的状态,凭借早就铸成的金刚体魄,竟生生将手里的茶盏捏得粉碎。 随后,就只剩一声叹息。 “诶,一眼学会。” “看来,我这做爹的还真是失职。” “如此天生剑仙,神游有望的仙苗,我竟然还真的以为,他没有自保之力。” “有此战力,天下何处不可去?” “...” 许沧对自己的感慨,许青山并不清楚。 此时,他正铆足力气,和叶羽进行一场仙与人的追逐。 二者的状态看起来大不相同。 跑在前面的叶羽,双腿晃荡化作残影,看起来像极了动画里,人物快速跑动时,那像车轮一样的状态。 可他的气息却很平稳。 那种特殊的呼吸,配合独特的心法,大幅度减少了他的消耗,也让这门步法,持久性远超想象。 反观许青山,他的身法更加飘逸。 巧借风力,瞬息百米。 每一次鲸吟响起时,孩童都以脚尖点地。 然后,他就会像真的长出了翅膀一般,凌空虚渡,左突右冲。 一时间,整座叶府鸡飞狗跳。 两道残影犹如鬼魅般,在一条条廊道中穿梭。 一闪一变相,一刹一过人。 一群侍从或是惊呼,或是恐惧,有的甚至把手里的托盘都给砸了出去。 而就在叶羽和许青山切磋时,叶府后院,一个幽深静谧的所在。 “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说话的是个温婉的妇人。 她挽起发髻,只在头上插着一支素簪,身前的衣服看着稍显宽松,衬得那凸起的腹部更加浑圆。 听到母亲的声音,腹中的小家伙,也立刻踢了她一脚。 “诶~” 叶张氏感觉胃里一阵翻涌,酸水顺着喉管就往上涌,只是虽然难受,她脸上浮现的,却是幸福的表情。 与此同时,出院落打探的婢女,也很快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 “夫人,是许伯爷家的那位小世子。” “将军在和他比拼身法,绕着廊道不停地比试。” 十六七岁的少女明眸善睐,说起新奇事,眼睛直接弯成了月牙。 叶张氏却摇了摇头。 “这个叶羽,还是这么会胡闹。” “罢了,既是许大哥的孩子,就由他们去。” “不过你也去叫府里的人小心点。” “东西坏了倒没什么,磕着碰着了,这天可不好治。” 一边说着,她又伸手抚了抚肚里的孩子,脸上露出母性的光辉。 见状,小侍女也露出了笑意。 而就在她们岁月静好,叶府下人避之唯恐不及时。 叶羽和许青山,也已经来到了一处演武场。 “贤侄,这身法,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这是我从学堂李先生那里看会的。” 听到这话,叶羽微微一愣。 随后。 他就咧开嘴,露出一声畅快的笑意。 “哈哈哈哈~” “好,好,好。” “你既然有这份天资,那么你叶叔我,也让你看一看我的本事。” 谈笑间,叶羽已经轻履风雪,来到了一处兵器架前。 铮—— 一道寒光中,锋锐的长剑轻吟发声。 随后一股凝如实质,好似被血意染红的森然杀机,开始在此地蔓延。 “北阙秘传,七步杀剑。” “剑意无可避,七步必及身。” “小青山,你要是觉得能挡下,大可以取兵器一用。” “若是现在怕了,也可以...” 放弃... 放弃二字,到底没有说出口。 就在叶羽说话时,许青山已经来到演武场另一边的兵器架前,抽了把样式极为相近的长剑出来。 “叶叔叔,我的字册里,没有退缩二字。” “长风万里送潮来。” “这虽然是从李先生处学的,但如果用在这里,我觉得也不错。” 孩童清亮的声音中,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风发。 而随着他拔剑,气机直冲云霄。 一道凌厉,锋锐的剑意,也像是能破碎苍穹一般,直接降临当场。 于是这处演武场,就被化作了两片领域。 左为血,黄沙漫天,断肢残臂遍地。 右则为风,清风苍穹卷流云。 等到两人准备好之后,他们也各自相对,朝着对方迅速冲出,那两道凌厉的剑光,瞬间就撞到了一起。 锵!!!锵!锵!! 锵!!!!! 第16章 惜情义,猜忌 “大伴,今日的雪,为何有些红?” 烧着炭盆的屋内,静得只剩下火星飘动的噼啪声。 烛火摇曳着,发出橘色的光芒。 一个沧桑,疲惫的身影放下手里的册子,揉了揉眼睛,看向不远处才撑开的窗户,似是怀念,又像是追忆。 只是听到他的问题,一旁的内侍却一下子愣在原地,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 雪,红? 这两个字怎么会被联系到一起? 哪家的雪,是红色的? 须发花白的总管太监转头,求救似地看向一旁默不做声的身影。 这人,也是个太监。 他一袭紫衣蟒袍,鹤发童颜,身上隐隐还带着一层化作实质的阴森,宛如阎罗恶鬼,这等气度,绝非寻常的宦官能比。 就像现在。 大伴王公公听不出好赖,以为皇帝是在说雪。 他却很清楚,这位陛下借着说雪,在暗喻自己那位结义兄弟。 想到这,紫衣太监弯下腰,给了个隐晦的答案。 “许是天阴了些,没了光亮。” “刀锋在夜里能杀人,到了白日,就应该要收好。” “等刀钝了,就换一把,这样用起来才趁手。” 打着机锋,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皇帝和这个紫衣太监的对话,带着莫名的深意。 可对于后者的挑拨,太安帝却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他攥了攥拳头,抿着嘴,看向另一边。 漆黑的瞳孔深处,暗流汹涌。 王老太监收到太安帝一个眼神,立刻顺从地退开,再退开,没一会儿,就已经退到了南书房的殿门旁。 太安帝却还不满意。 他拍了拍身前的桌案,沉声喝道。 “王安,杵着作甚。” “还不快去查查,看看到底是哪位剑仙这么厉害,竟能和孤的定远将军势均力敌,比拼剑意到如此地步。” “呵,如此锋锐的气息~” “天启来了这样一位客人,孤怎么能一无所知?” 剑...剑意? 定远将军正在和一尊剑仙交手。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王安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那张本就皱巴巴的老脸,缩得比蜣螂团的粪球还要紧。 他很快就走了。 这位跟了太安帝多年的太监,已经成了他的形状。 只要太安帝开口,不管什么要求,他都会如数照办。 而等到无关紧要的人离开,浊清也靠近太安帝,一边捻动珠串,一边分析情况,脸上的表情有些刻意。 “陛下,单看剑意,确实是剑仙没错。” “但他们调动的真气并不强,看样子应该只是切磋。” “剑意陌生,江湖气也有些重。” “估计是新晋的剑仙。” “只是...叶将军奉还兵符后,于武学上依旧日日勤练不辍,寻见高手便见猎心喜,与之交手,这份毅力,浊清自愧不如。” 依旧是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太安帝却对这混账话不太感冒。 “武人不练武还能干什么,跑去读书吗?” “浊清,如今天下皆安,孤这位好兄弟享享清福也是好事。” 说着,他靠在龙椅上,转动玉扳指。 “叶小三有暗伤,年纪也大了,这样就不好再奔波,更适合在天启将养。” “倒是他如今的做派实在是没个分寸。” “都已经是武将之极,还学那些江湖上的武人打打杀杀...” 说是看不起武人,太安帝这一瞬浮现的气息也不算弱。 就是这维持的时间,稍微短了点。 他只入了逍遥天境一瞬,立刻像世界之巅雪崩了海,滑铁卢般直冲金刚凡境,还差点突破下限。 这辣眼睛的一幕,浊清只当自己没看见。 什么年轻时根基不稳,依靠药物强上逍遥天境,本大监从来都没听见过,对,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陛下的天赋还是不错的。 哪怕耽于政务,没机会练武,老了还能入逍遥一瞬。 显然,浊清自我催眠的功力相当不俗。 就这一会儿。 他已经装起了透明人,权当自己没试探过太安帝,只是安分地退后一步,低下头,研究起了地上的一只蚂蚁。 再等等吧! 陛下还没放下那点情分。 这时候迈出那一步,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等时机成熟,陛下膝下幼子成年,可堪一扶,吾等便会是陛下手中利剑,斩灭一切可能的威胁,除恶务尽。 想到这。 浊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而另一边。 王安已经领了腰牌,拖着老胳膊老腿,坐着轿辇到了宫门前。 他准备前往影宗,找人探探叶府。 只是还没等王安付诸行动,这位总管太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冲他不断招手。 “国师?” “雪天寒凉,您怎么站在这儿?” 叫停身下的轿夫,王安慌忙起身。 国师齐天尘,那可是能占星算命,修为高深的得道高人,论身份,论地位,远比他一个太监尊贵。 于情于理,他都该问候一下对方。 只是。 相比王安的谄媚,齐天尘这会儿轻摇拂尘的样子,却像极了江湖术士,骗子神棍。 “王公公,折煞了。” “你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这情况出宫,要办的自然是急事。” “还是...还是去忙你要办的事吧~” 等到凑得近些,能更清楚地看到王安时,齐天尘抓着衣袖,面色一抽,说完话就要赶紧离开。 这下,王安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宫里谁不知道,齐天尘是个老好人? 整日里笑眯眯的,见谁都打招呼,从不和人急眼。 这一副看瘟神的样子... “国师大人,可是我有不妥?” 王安忐忑地看向齐天尘,抬眼就看到,对方叹了口气。 “诶~” 道人只不过有感而发,可是一看这表情,这神态,简直和某些太医宣告病人药石无医时,一模一样。 这... 王安心中咯噔一下。 还没等他再问,齐天尘就又摇摇头,斜着眼就要往旁边闯。 “国师,国师你不能走。” 眼见‘救命稻草’就要溜之大吉,王安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有别,什么合不合适,直接一个滑跪,抱住了齐天尘的大腿。 “国师还请助我。” “陛下此番,乃是让我去查叶将军,看看他刚才在与哪位剑仙交手。” “国师,此行可是有不妥?” 跟了皇帝几十年,王安不至于如何失态。 但是齐天尘的表现,确实也吓人的紧。 半个真神仙冲你摇头,叹气... 这要是弄不清楚个中缘由,他王某人就是到了阴阳路,生死桥,划了名簿投了胎,那也一定会死不瞑目。 而见他一脸恳切的样子。 齐天尘又叹了口气,甩开王安,转头看他。 “要我说什么?” “是冲撞了不该招惹的人,结果被对方拿来泄火。” “还是你不知轻重,什么事都赶着办?” “命犯天星,那自然是血溅三尺。” “去休,去休,这麻烦事情,休要来烦我。” 一边说着冷漠的话,齐天尘抖了抖手。 王安立刻被无形气劲推开,直挺挺倒在了雪地里。 只是此刻,他却顾不上浑身湿冷。 这往日里还算尊荣的大太监,当着几个轿夫的面就磕起了头。 “国师,还请救命。” “探查叶府是陛下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 “若是国师能施以援手,王安,绝不会忘了这恩情。” “还请国师,救我!” 第17章 是我出的手 头发全白的老者,给另一个还没全白的老者下跪,磕头。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只是对于王安的大礼,齐天尘却坦然受之。 他捋了捋长须,随后就一甩拂尘,一双眼睛忽然变得凌厉。 “王公公可信我?” “信,咱家最信的就是国师。” “国师大人学究天人,上知五千年,下通五千年...” 这会儿,王安就像溺水的人撞上浮木,好赖都要抓上一把。 抓得还格外用力。 他一个劲儿地表明态度,生怕齐天尘撂挑子不干。 而王安这些年能在宫里风生水起,长伴君侧,显然也不是白混的。 能力虽然差,但胜在忠心。 好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丢。 甚至。 他还专门捡那些好听的说,字字珠玑,句句生花,夸了一刻钟都不带重样。 终于。 在王安舌灿莲花的马屁攻势下,油盐不进的国师大人总算被撬开了嘴。 “王公公既然信我,那我便试上一试。” “切莫心急,有些事,尚需静待。” 虽然是演戏,齐天尘却看出,眼前这位王公公的确死兆星高悬。 是死,是活,全得看叶府里那人的心情。 只不过命途多变,并非定数。 他要是能看准未来,那就是真正的神仙。 当然了。 一言而决办不到,看清气数变化却不难。 好比现在,齐天尘完全能看清眼前之人的运势。 一黑,一灰... 一黑,一灰... 王安脸上的黑气随时都在变动。 深浅代表轻重,灰的能活,黑的自然就是死。 只不过。 随着时间推移,黑气却在不断变淡。 这代表王安的情况,正在一点点好转。 看了两眼,齐天尘收了望气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这一沉思,就又是一刻钟。 “...” “国师大人,咱家还有救吗?” 见齐天尘态度不明,王安神情忐忑,双手绞紧,就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前者。 冲他这样子,要是一直转不过弯,吓都能把自己吓死。 这下,齐天尘也没心思再继续拖延时间。 看对方的死意淡了,他就意识到,那边打完了。 “王公公,不必如此紧张。” “你刚才停在这儿时,叶府里的贵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你现在去,只要注意一点,就不...” “多谢国师了。” 不等齐天尘说完,王安快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积雪,一个箭步上了轿,随后就神气地指挥起来。 “快快快,赶紧带咱家去影宗~” “你们这些年轻的后辈,不太清楚陛下的脾气。” “碍了他的事,咱家还能讨些面子,你们就是死。” “还不赶紧麻溜地干活,对,跑起来!” 老太监这颐指气使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指挥四个小黄门抬起轿子,冲齐天尘笑了笑后就往外冲。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简直就像赶着投胎。 见状。 齐天尘嘴里那句‘不会有性命之危’也悄然吞了回去。 正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没有性命之危,不代表能毫发无伤。 就冲王安脸上那拉半黑不黑的气,运气差点都可能废了。 不对,是已经废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齐天尘快步朝钦天监方向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还在嘟囔。 “按李长生说的,那厉害的许家小子,这王安应该撞不上。” “那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重的死气?” “是运气不好又惊扰到了谁,只要不是剑仙层次的高手,寻常高手,影宗的人怎么会护不住他?” “...” 齐天尘的疑问,注定无人解答。 他一时思索无果,只能放下此事,准备留待以后再看始末。 另一边。 王安也按照原定计划,去影宗带够人,又全副武装,精心准备了一番后,浩浩荡荡地去了叶府。 只是因为担心还有危险,他这次,足足带了数个自在地境的好手。 于是,半个时辰后。 叶府大堂。 “叶将军,咱家为何来,将军应该知道。” “陛下可是对这里的事好奇得紧。” “那与你交手的剑仙,不知可否请出来,让咱家见上一面?” 王安尖细的嗓音极为刺耳,听着像猫爪在挠琉璃。 可他此时说的话,却更让叶羽气愤。 “王公公,叶某想招待何人,那是叶某的自由。” “这打探之事,怕是公公自作主张吧?” “陛下是给你明旨了,还是给你口谕了?” “这算什么?堂而皇之跑来逼问叶某,你是什么品级?叶某又是什么品级?” 显然,齐天尘高估了王安。 这条没什么脑子的彘犬,压根都没想要暗中探查。 而太安帝派出王安,恐怕也有些别的心思。 王安没脑子,但是会说漂亮话。 这样的人,放任他横冲直撞,往往会出现奇效。 不管叶羽是把人轰走,还是说出真相,又或者找托词... 太安帝都能从他的反应,试探出一些事。 而被叶羽这么一激,王安自恃如今在大庭广众下,对方不敢对自己动手,干脆也换了副嘴脸。 “真的没有剑仙来过?” “我旁边这位兄弟可看到了,方才叶府演武场上那惊天的剑气,总不能是叶将军同时聚出了两股剑意吧?” 说着,王安把旁边的影宗之人一拉。 后者也立刻会意,闭上眼感应了一番后,沉声道。 “叶府中确有两股剑意。” “一股充斥杀伐之气,一股自在随风。” “剑意相撞,成抵力角逐之势。” “若非叶将军天资卓绝可使双剑,并且能一心二用,将两股剑意同时用出,自己跟自己交手。” “那么...叶府定然来过剑仙。” 说出判断后,这黑衣人立刻顺势后退。 与此同时。 王安那小人得志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叶将军,这下没话说了吧?” “叶府来过剑仙,在皇城中出手,就不怕伤到百姓,伤到东城的大人们?” “这可是直接把剑悬在了他们头上。” “今日,叶将军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不出又怎么样?”叶羽冷笑一声。 “是,我叶府来过剑仙。” “可是比完剑,他就已经走了。” “这样的人,凡事随心,想去哪就去哪。” “我又怎么知道,他现在去了哪?” 叶羽对‘剑仙’之事直言不讳,完了就耍起了无赖。 听到这样的回答,王安的眼睛猛地瞪大。 “你...” “你什么你,我不知道。” “我与他意外相交,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你这阉人如果敢继续在我叶府闹事,叶某可不会客气。” “来人,把王公公送出去!” 叶羽着重点了‘送’字,闻言,从门外立刻走进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就要上手把人拖走。 “你敢——” 情急之下,王安发出一声怒吼。 他一边大喊,一边看向旁边的影宗之人。 三五个黑衣人立刻拔刀,可就在他们蠢蠢欲动时。 “哼。” 简单的一个字。 几个自在地境立刻面色一变,被叶羽爆发的气息震住。 然后王安就被拖住了。 他蹬着腿,不断贴地刮痧,嘴里还喋喋不休。 “我是陛下的人,叶羽,你敢动我?” “你快点说,先前是哪个剑仙,我好回去交差。” “要不然今日之事,我定要去陛下跟前,参你一本。” “你还不快快...” 王安像蛆一样扭来扭去,放着狠话,嘴里不断怒吼。 然后他就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是我出的手。” “只是你这么个小小的宦官,不通武学,孱弱不堪。” “你也想见识一下,我方才出的剑?” 第18章 一剑催城 来人说话的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对王安的鄙夷。 那种随意,蔑视的态度,像是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老太监的内心,也让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狠辣起来。 毕竟。 除了太安帝以外,王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谁低贱。 那些王侯,公卿,未必比得上自己。 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介江湖草莽,客气的称你一声剑仙,那些真正有本事的,哪个不当你是仰仗个人勇武的匹夫? 没看到西楚剑仙都被耗死了吗? 剑仙虽强,可人力时有穷尽。 就算咱家不通武学,也轮不到你一个风尘浪子轻贱。 一时间。 王安的怒火空前高涨。 那些嘲讽一刀刀挂落的,可都是他的面子。 只是生气归生气,这老太监倒还没有失去理智。 毕竟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一位剑仙。 剑仙之剑,可逾千古。 单以武力论,就算把周围几个自在地境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 在没把握全身而退的情况下,王安勉强还算克制。 毕竟真打起来,对面的剑仙会不会死他不知道,这么一点距离,他反正是死定了... 一边想着,王安抬头看向叶羽。 “叶大将军,你不是说,那位剑仙离开了吗?” “如今你要怎么跟陛下解释,难不成是继续扯谎?” “这,可是欺君啊~” 他笑得异常讽刺,看到叶羽满脸震惊,微微地瞪大眼睛,也只当对方是心虚。 只不过。 还没等他得意多久,一个讨厌的声音就再次幽幽响了起来。 “走了,又回来了,不行吗?” “诶,我说你这阉人,个头不大,没长几两肉,身上的戾气倒重得熏人,你再敢当着我的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回头把你的头砍了,挂到宫门上~” 有些嫌弃的声音中,毫无对皇权的敬畏。 那倚仗武力,动辄取人性命的发言简直狂妄。 听到这种言论,王安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一刻也忍不了了。 “放肆,这偌大的天启皇城,岂容你一介武...” “武...武夫?” 武夫两个字才出口,王安就愣在了原地。 那个预料之中粗鄙不堪,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大放厥词的恶徒,分明长着一张,可以在天启城横行的脸。 “李...李先生?” 天下第一,稷下学堂的李先生。 这可是连陛下都不愿招惹,比剑仙更强的强者。 以他的实力,杀自己跟碾死蚂蚁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也就罢了。 真犯在李长生手里,陛下...会救自己吗? 这一刻,王安怂了。 他不想,也不敢去赌,以自己和太安帝那点微不足道的情分,后者会不会出面,从李先生手里保下自己。 横竖看这笔买卖都是血亏。 救了自己会沦为废子,不救,自己说不定现在就会被杀。 王安的脑子顿时疯狂转了起来。 他不断思考着,眼下该如何脱身。 很快,王安有了一个主意。 处理此事最好的方案,无疑是得到李长生的原谅。 只是犹豫了一小下,王安就果断投降,学狸花猫翻出肚皮,一边解释,一边把那张老脸皱成了菊花。 “李先生,咱家不知道是您在这里。” “要是咱家知道,先前是您和叶将军比试切磋,咱家绝对不会打扰。” 老太监的脸庞上,满是谄媚的笑意。 李长生却大袖飘飘,挥了挥手中新折下的一截枯枝。 大风呼啸,剑意凌然。 那几个影宗来的金刚凡境,一下就被狂风卷起,飞出叶府,丢在石墩中间的雪地上,保持双膝跪地的姿势,砸出几个深坑。 站在他们中间的王安却安然无恙。 李长生精妙的控制下,自然是指哪打哪。 他不打算动王安,受伤的就只有别人。 只是此时。 这位总管太监的表现,却极为不堪。 他的身体佝偻,额头直冒冷汗,脸上也尽是惶恐。 他被一股浩大的剑意锁定了。 那种生死一线的压迫感,往往最考验人的意志。 王安,显然不是英雄。 溜须拍马,蝇营狗苟的阉人,能指望他有什么好表现。 而见王安这般无趣,李长生也撇了撇嘴。 “怎么,你不想见识我的剑了?” 他说得随意,可每一字,每一句,却都像重重扣在人的心弦上。 如此压迫下,容不得他人气焰嚣张。 “李先生真是说笑了,您是天上谪仙人,手里的剑,也自然是天上之剑,奴才这般红尘俗人,又怎配让你出剑?” 王安的声音中带着忐忑,其中也不乏恭维。 听到这话,李长生挑了挑眉。 “哦,是吗?” “以你这拙劣的眼力,的确也看不出剑意之妙。” 此话一出,王安顿时点头如捣蒜。 这一位既然松了口,那接下来便好办了。 可就在他窃以为,李长生这么说,是代表已经揭过此事时,一声调侃,再次让他定在了原地。 “但我今日技痒,和叶将军打不痛快。” “王公公,你觉得该怎么办?” 怎么办? 咱家怎么知道怎么办? 李大爷,李祖宗,你行行好,别折腾咱家了行不? 合着国师算的贵人,居然是这祸害。 早知道国师让咱家注意是这意思,咱家就夹起尾巴做人了... 内心不断叫嚣,王安面上却愈发恭谦。 “要不然,先生给城外的官道,清一清积雪?” “如此解一地民生之艰,岂非是...” “倒是好主意!” 听到王安的提议,李长生的眼神一亮。 只是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让王安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光扫城外的雪有什么意思?” “这扫雪,怎么也该再算上城内的。” 说完,也不等王安劝阻,李长生随意一个腾挪便出叶府上了天。 放在大堂众人眼里,却只剩一道残影。 随着残影一点点消散,一道豪迈的声音也在天启城上空响起。 “哈哈哈哈,我有一剑,可动天地。” “此心既有雅意,这一城的风雪,便散了吧——” “散了吧——” “...” 浩荡的天音,化作狂雷炸开。 随后。 一道道纯白的气浪翻涌,像是无数怒龙,嘶吼,卷动着扶摇直上。 积雪化作龙卷,探出龙爪,鳞甲森森。 云雾翻腾,锐意刺空。 等到一条千丈冰龙游动而出,撞在城外化作冰山。 整座天启城中的强者们,全都忍不住侧目看去,为这一剑的风华而倍感惊讶。 学堂中,一位位师范停下手中的事。 或是嬉笑怒骂,又或是无奈摇头。 他们对李长生任性的风格,早已经习以为常。 巍巍皇城的深处。 观星台上一老道摇头,南书房中则见帝王蹙眉。 影宗。 面容威严的中年不由得目光一凝。 他看向叶府,一边心惊于李长生的实力,一边也为这一次的试探倍感不安。 ... 一时间,天启城大小势力俱都震颤。 他们感慨之余,也总算是意识到,李长生这位天下第一的含金量。 一剑催城,聚雪化龙。 这等恐怖的剑意,换成他们,怕是会一击殒命。 只不过。 相比这些只看强弱的习武之人,那些感受到动静,特意出来,想看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普通人就很纯粹了。 “阿娘,阿娘,这个是龙吗?” 扎着两个揪揪的孩童眨着眼,抱紧一旁满脸温和的妇人,一双水汪汪的瞳孔中,满是好奇。 闻言。 一个穿花袄的小姑娘立刻举起了手。 “这个我知道。” “长了四脚的蛇,头上有牛角,这肯定就是龙。” 整个巷子顿时哄堂大笑。 男人们脸上虽然带着疼爱,眼中更多的是对冰龙的向往。 女人们则比较关注,这孩子的伶俐。 而就在不远处。 一座因为冰龙驻足的马车中,一只小手也放下了帘子。 “李先生,似乎闹了出大的啊~” “这么一来,皇城里那位,怕是要睡不着了。” 第19章 燕雀,安知鸿鹄 许青山猜的,一点不差。 太安帝何许人也? 那是坐惯了帝王位,生杀予夺,一言决人生死的主。 他的眼中,从来揉不得沙子。 好比说李长生。 这条卧榻之旁的眠龙,哪怕是不出手,光是存在,就足以让太安帝感觉如鲠在喉,时刻想着,念着。 更别说现在,李长生整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帝王的掌控出现缺陷,这只会是耻辱。 因此。 就在学堂李先生扫雪天启,当着城中军民和官员的面,一展神威,引来无数掌声,也震慑无数不轨时。 南书房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浊清,李长生是什么意思?” “积雪天,年关时节来这一出,莫不是在告诫孤,有些事情不能乱来,要不然,他的剑不会沉默?”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他倒是好雅兴,游戏人间,肆意而行,有时间跑去和孤的好兄弟试剑,孤想见他,他却不乐意来。” 太安帝的脸上挂着笑,笑意不达眼底。 那聚雪的意,分明带着凛冽的狂风之气。 而当熟悉的剑意出现第二次,有些事情就被摆上了明面。 这时候。 他要是还看不出,先前在叶府动手的是李长生,李长生就是那个陌生的剑仙,那他这个北离皇帝,当得也太失败了点。 只是现在。 既然连李长生都出了面,那他也就不得不考虑,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削弱叶羽一系的武将,是近年来的趋势。 前将军,车骑将军... 明升暗降,挂个闲职送走。 在太安帝看来,战争结束后收缴兵权,避免武将做大是应有之义。 这不算过分,也称不上过河拆桥。 可是,朝堂上总有些看不清楚形势,非要和自己唱反调的混蛋。 也就是这些御使大夫,上蹿下跳,碍眼得很。 今日参一本,明日又来一句,臣有谏言。 说什么北阙和西楚的兵祸未解,不能这么快让叶羽回朝。 孤记得当初的时候,启奏柱国大将军需要修整的也是你们吧? 这可真是,好赖话都让他们说了。 现在孤把义弟放在那,你们又跳出来是想干嘛? 没错,他叶羽是有大功。 可任命将才,慧眼识珠的是孤。 没有孤这个皇帝,他便是再有本事,也没地方用。 别忘了,孤才是皇帝!!! 李长生的风雪一剑,赫然化作了一点引子。 只说太安帝眼中酝酿的风暴,这位北离之主的心中,就已经被人为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怀疑的种子。 他登高临下,看谁都有些异心。 冰冻三尺虽非一日之寒。 可是千里之堤,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这一会儿。 一旁的浊清,早已经是眼神闪烁。 他可记得当初一面,那叶羽痛斥自己肆意弄权。 还说什么五大监过于超然。 单论贵贱,便是习得无上武艺,也不可与朝臣同列。 这要是留下此人,日后怕是会竭力阻拦自己长青。 那劳什子皇陵,他可不想守。 想到这,浊清伏下身子,目光幽深,语气淡漠。 “那位李先生,浊清捉摸不透。” “只是,堂堂天下第一,若要与人试剑,直接大大方方去试便是。” “如此这般藏头露尾,倒是希奇。” “希奇吗?”太安帝微微一顿。 他看向浊清,发现这位大监正低下头,但这个角度,浊清脸上的古怪不解,倒是能看出一二。 于是太安帝点了点头。 “希奇才对,希奇就是有目的。” “依孤看,他就是觉得,近来对武将调动过于频繁,会影响时局,觉得只有叶羽在,才压得住北阙和西楚。” “呵呵,一个书院的祭酒,何其嚣张?” “他掌政事还是我掌,以孤的眼力,会看不清里边的些许利害?” 显然,太安帝对李长生颇有微词。 和天下第一同居一城,跟睡在猛虎边上有何区别。 那把刀,这次还直接隔空划拉了一下。 要不是打不过,这么个玩意儿,他早就收拾了。 只是... 太安帝看向了浊清。 这位大监素来忠心耿耿,实力又高,加上皇宫还有高手,若是合几人之力,不知道能不能赢李长生。 对李长生的实力,太安帝还是有数的。 半步神游境。 西楚剑仙借助药人之术,都能拖住三十万大军一月,若非不愿离去,绝不会被破风军联手围剿,力竭而死。 李长生这半步神游只会更强。 若不能合几人之力,将其围杀。 恐怕日后,他就只敢让浊清随身,片刻不离了。 而察觉到太安帝的眼神,浊清也眉头一动。 他一瞬间就看出,太安帝是什么意思。 后者这是起了杀心。 帝王发怒时,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是一劳永逸。 只是,有些事情还不是时候,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浊清眼珠一转,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陛下,那位李先生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又如何?” “我且问你...” 太安帝的眼神带着寒芒,身上陡然浮现的气息,也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 “若是你再加上国师,联合禁军,可有把握杀了李长生?” “就算代价大些,也可以。” “浊清,能不能杀,你给孤一个准信。” 浊清沉默了。 当着太安帝的面,他摇了摇头。 “两个大逍遥巅峰,杀不得半步神游。” “那些禁军,加在一起也耗不了李先生多少的气力。” “除非有一日,我与国师都突破。” 太安帝明显有些不太满意。 他见浊清说办不到,一掌按在桌案上,强压着怒气再问。 “那你们要多久突破?” “国师不清楚,但浊清,十年内可破境。” “十年...” 太安帝觉得这个时间长了点。 就算十年后他还算硬朗,可平白受李长生十年欺压,这憋屈劲儿,简直让人绝望。 见状浊清适时点了句。 “如果陛下觉得十年时间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太安帝急切抬头,看向浊清。 浊清则犹豫了片刻,伸手指向了一处。 “剑阁里那位。” “若是陛下能说动他一起,那现在动手,也是可以的。” 得,说了和没说一样。 一听浊清提起那个油盐不进的守剑人,太安帝忍不住眼角一抽。 他要能说动那个活祖宗,还至于在这里干着急? 真是一天天的净白日做梦。 也罢,区区十年而已。 为了能够震慑天下,孤觉得,十年也不是不能等... 而就在太安帝起了杀意,又迫于现实放弃时。 钦天监中,某个老道人也揉了揉眼睛。 他看着远处皇城上方,那一暗,再一亮的金黄气柱,忍不住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坏了,我莫不是老糊涂了。” “这帝王之气,怎么还带伸缩的。” “前一下短了半截,后一下又复归原位。” “先前真不应该凑那么近看的。” “我这眼睛,莫不是被李长生那一剑给刺出毛病了?” 第20章 我视皇权如粪土 天启皇宫内的暗流汹涌,尔虞我诈,龙椅上那人的心思,暂时和许青山无关。 那座脏污的泥潭,他也不准备现在就踏进去。 更何况。 就凭太安帝那三板斧,要实力没实力,要心计,还是没实力。 他就算是抠完指甲缝,翻遍净身房,也找不到几个能打的。 一个还没成长起来,大逍遥的大监浊清。 一个态度不明,立场存疑的国师齐天尘。 ... 就这仨瓜俩枣,哪来的本事对付李长生? 现在可不是十几年后。 那会儿。 李长生正值三十年一散功的关键时刻,不得以转生成南宫春水,倒是会有一段空窗期,蔫了吧唧,打不过皇宫里的几个高手。 现在的李长生可是巅峰版本。 看着是半步神游,可真对上神游玄境,你看看最后谁先死? 起于乱世微末,跋涉过风雨泥泞。 这老油条活了一百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李长生可不会栽在后辈手上。 有那功夫担心他,认为天下第一的李先生会被太安帝算计,还不如先处理眼前的事,站好最后一班岗。 毕竟,才回到镇宁伯府,许沧就耍起了小性子。 “真的不能提前吗?” 面色苍白的中年人皱眉,瞥了眼对面的孩童。 两人一大一小,年龄上足足差了两轮,本该一个成熟,一个浅薄,可是现在看着,却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乳臭未干的神情淡漠,眼神中尽是从容,年纪大的,反倒成了老小孩。 “臭小子,你算得准不准啊?” “要是算错了,不到时辰我人没了,你这壶红尘醉,岂不是打了水漂?” 越到最后,许沧表现得越是坦然。 上过战场的将士,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他们从不畏惧死亡。 尤其这会儿,许沧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许青山左手边。 比起自己的生死,他更关心那里的东西。 至于那东西具体是什么... 平滑的小几上,赫然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木盒的表面镂空,里边装着一层软垫。 软垫上则放着一支玉壶,还是价值不菲的琉璃夜光壶。 只不过,许沧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比起细枝末节的装饰,他更在乎玉壶里的酒。 军中之人,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好酒的。 更别说这壶红尘醉,还是比碉楼小筑的秋露白,更好的酒。 如此好物在前。 许沧自然也就不在乎,那因为贪杯少活的一时半刻了。 即便醉生梦死,饮酒而亡又何妨? 反正最后,不都是尘归尘,土归土。 试问谁人能够不死? 有此佳酿醉红尘,便是到了大罗阎王殿,那也是笑着去的。 至于许沧为什么能够肯定,这是一壶好酒。 卖相已经说明一切了。 虽然闻不到味,但光用看的,他都能感觉到这壶酒的不凡。 可惜,还要等六个时辰才能喝。 说什么还能再说会儿话。 你小子这么有主意,哪里需要我这没用的爹来说教。 一边想着,许沧转头,对一旁的许青山行起了注目礼。 原因也很简单。 许沧这是被某个混账臭小子给吓的。 表面那么乖巧,结果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能弄出枯荣药斋这种庞然大物... 许沧想想就有点不明觉厉。 过去半天,他几乎快要把一辈子的惊都吃完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有点天赋的儿子吗? 皇宫,天启,甚至是整个北离。 枯荣药斋织出的这张大网,能做的事太多了。 别说是保许青山安然无恙。 就算是这小子真的生了异心,想一争天下,暗中坑死萧氏,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 某个老父亲微微皱眉,有些狐疑地看向许青山。 “跟我说实话,你真没想过造反?” “为父倒是不知道,居然连宫里的小黄门里,居然都有你小子安排的人。” “敢往皇宫伸手,还做得这么成功,你小子要是想狸猫换太子,来一出瞒天过海,李代桃僵,陛下怕是都未必发现得了。” 这会儿,许沧倒是不提忠君爱国了。 实力,就是一个人的底气。 老话说的好啊。 若有精兵十万在手,我愿去做岳武穆。 流芳百世,名传千古。 可若有精兵百万,要我起兵勤王,那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比方说... 朕就很想和爱卿谈谈,爱卿为何要如此僭越。 朕这张宝座,坐着就这么舒服? 这会儿许沧的眼神,已经有点不对了。 而听到他这个离谱的建议,许青山也翻了个白眼。 可别再说,我胆子大了。 这便宜爹的胆子能小到哪里去? 只是开了个连锁药店,顺带搜集点情报,到他这居然成了造反。 还当面提什么狸猫换太子。 你是怕我有想法,真这么干,还是觉得我想不到这个,在暗示我,赶紧绿了太安帝,好直接取而代之? 真是没想到。 老爹你个浓眉大眼的,平常的爱好,居然是去梨园听戏? 这还没喝黄汤,你就醉了? 许青山腹诽之余,也忍不住开启了吐槽模式。 “当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娶上三宫六院怕是都打不住。” “嗯,还不能停~” “一天天的跟民间那些播种的耕机似的,您老也不看看,萧重景都虚成什么样了?” “你小子!” 对于许青山的狂妄,许沧早有领教。 他本来还觉得,这小子这么傲气,迟早有一天会吃亏。 现在看倒是自己狭隘了。 我儿子可是起步剑仙,学堂李先生一样的绝世人物。 轻皇权,慢天下又怎么了。 有实力的,自然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皇权算什么东西。 只要有能力。 别说区区北离,放眼天下,许青山三个字都会是一种震慑。 想到这里,许沧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当皇帝,的确劳心劳累。” “那萧重景,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可是小青山,你又是否真的想过,你要为父多活几个时辰,真的是好事?” “要不就随为父去吧~” 他一边说,眼神一直往红尘醉上瞥。 许青山却不为所动。 那只按在木盒上的手,一直都没有移开。 “对我来说,你活久一点就是好事。” “父亲似乎忘了,我也是第一次经历亲人离世。” 这个确实是实话。 无论前世,还是前前世。 许青山都没亲眼见过亲人离世。 哪怕他一直都清楚,无论在哪一世,自己的‘逝世’,都会让一个家庭破碎。 可是,那两次毕竟没有实感。 他穿得太快,根本不知道后续发展。 这一回。 许青山却是直面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离世。 这经历确实有些难以忍受。 那股浓郁的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 只是一开始,许青山控制得很好。 许沧除了能看到他眼角微红,并不能看出别的情绪。 直到许青山不再压抑自己,许沧才恍然发现。 这小子,还是个孩子。 他的手上,有过人命吗? 应该是有的。 枯荣药斋的建立,不可能一帆风顺。 唯有武力能震慑不轨。 这样看,许青山确实优秀。 但自己似乎忽略了,这小子今年也才只有六岁。 他余下的亲人,也只剩下两个。 叶羽一家,算是半个,张岳勉强也算半个。 自己应该是最亲的一个。 只可惜,自己这一生福源浅薄,应该是看不到这小子娶妻,生子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 许沧伸出手,搭在了许青山的肩膀上。 “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你小子先前表现得那么狂,为父几乎要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呢~” “怎么,生离死别见得少了?” “哈哈哈哈,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 “老子当年也是摸爬滚打,刀口舔血走过来的。” “要不你猜一猜,我记忆里的那些兄弟,如今还剩多少?” 剩多少? 许青山转头,看了眼许沧,稍微想了想后,试探性地说道:“三五个?” 许沧摇了摇头。 “只剩叶羽一个了。” 闻言,许青山微微一愣。 许沧却觉得自己没说清楚,继续开口解释道。 “兵卒,后来一起共事的不算。” “我说的是,一开始和我一起的那批人。” 一边说,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追忆。 “一起闯过来的,感情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不然你以为,为父为什么要把你托付给叶羽。” “现在看,倒是不必了...” 第21章 醉梦见花开 不必了... 确实是不必了。 先前,许沧之所以想让叶羽照顾儿子,其实是对许青山缺乏了解。 在他看来。 许青山天赋虽强,实力上到底没有真正成长起来。 金刚凡境还是有点弱。 这么点实力,放在天启城里,怕是连朵水花都溅不出。 而想要把天赋转变成实力,需要一定的时间。 恰恰在这段时间内,最有可能出现意外。 所以,许沧才打算让叶羽帮扶一二。 只可惜。 许沧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 那就是他以为的真相,他以为的儿子是金刚凡境,只是许青山想让他看到的。 事实却是,他儿子许青山是个妖孽。 恐怖的天资,能和逍遥天境周旋的实力,源天之术... 综合看。 叶羽的生存能力都没有许青山强。 而且放眼天启,乃至整个北离一朝,有能力动他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 学堂李先生。 当然,也只是现在能动。 等过几年,这小子成长起来。 那么纵观天下之大,无论北离,南决,还是别的地方。 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 当世顶尖的实力,无孔不入的情报网... 这些足以让许青山肆意而活。 甚至他行事时,也无需再有任何顾忌。 对此,许沧感觉很满意。 子孙后代快意人生,不为俗事所累。 为人父母,求的就是这份心安。 更何况。 这小子狡滑似狐,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被姑娘骗的类型。 否则当初他生母的死,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现在倒是还好。 自己不说,他也不打算问。 这秘密,干脆和自己一起进棺材好了... 许沧一边感慨许青山的懂事,一边也觉得愧疚。 毕竟,他没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除了最基础的照料,除了那些寻常百姓都能做到的事。 其余的帮助一个也无。 反倒是自己这个做爹的,得到的好处更多。 汲取地脉之力,制备灵药,防备各方... 这样看来。 就连眼前这一壶红尘醉,似乎都是这小子拿来孝敬自己的。 只是,这小子为什么就这么固执... “臭小子,你还是不想让开?” “你不明白,我早些喝是为了你好。” 见许青山死守阵地,许沧笑骂着开始解释。 “我也曾听过,神游玄境重意,切忌心怀执念。”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 “我若死了,你确定不会留下执念吗?” 会。 会有执念的。 许沧问出这个问题时,许青山就有了答案。 他一直是个重感情的人。 而重感情,对于修行而言,其实是一柄双刃剑。 要不然。 上一世在遮天世界,许青山就不会因为彼岸迷雾险死还生。 前世的许青山,修炼的是单一秘境之法。 这就代表,他要一次次重修轮海。 苦海,命泉,神桥,彼岸。 遮天的以身为种,对自身的认知贯穿了整个修炼过程。 而单一秘境的修炼之法,彼岸迷雾就是关键。 它涉及到执念。 好比最初,许青山在迷雾中,见到过第一世的蜃境。 第一次重修他见到了遮天世界的地球。 第二次重修,堪比四极的重修,则是轮番交替,还有未来的幻象,结合对大道的执念一起袭来。 许青山倒是闯过去了。 只不过。 就在他继续闭关,调整状态时。 他再次穿越了少白宇宙。 这样看来,当初的执念莫非还有缺漏。 自己那次闭关,其实最终失败了? 前世的谜团,始终是许青山心中的一根刺。 现在,许沧又提到执念。 这恰恰戳中了许青山的命门。 他这一世,也是要修炼道经的。 就算他有信心,再重修也不会迷失,可要是再加上武学一道的神游执念,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一刻,许青山看起来有些犹豫。 而见他动摇了瞬间,转头又把木盒后拉。 许沧也忍不住哭笑不得。 “你这孩子,怎么还看不开?” 他清了清嗓子,半是无奈半是心累地说道。 “我问你,你是想看我喝了红尘醉,直接溘然长逝。” “还是再想听一听我的体悟。” “总得...留下点什么吧?” 留下点什么。 许青山终于彻底动容。 他见许沧噙着笑,毫无赴死的自觉,先是迷茫,随后就露出一丝了然。 易地而处,大约我也是一样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人虽然都是自私的,但除开自私,还有些别的东西,永远都无法被割舍。 就像现在这种情况一样。 若是执意阻拦,老爹才会真正觉得遗憾。 想到这,许青山选择了让步。 “爹,这是你的酒。” 他将那木盒一把掀开,又伸手取出里面的夜光壶,接着就抓住壶口处的塞子,一下拔了出来。 而没了塞子的阻拦,壶内被锁住的酒气也终于开始扩散。 这是一股很特别的味道。 似花香,又像是草木,再闻又成了烟火气。 馥郁的芬芳,在鼻翼间萦绕,沁人心脾,涤荡魂灵。 香味上却异常多变。 时而带着几分魅惑的味道,有时又变得朴实无华。 一如这酒的名字。 红尘醉。 醉红尘。 人生百态,酸甜苦辣,江湖肆意,庙堂高远。 等到许青山取出一对玉杯,各自满上。 许沧已经抢走一杯,一口入腹,全无半分犹豫。 等到他品出味道,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一丝痴意。 记忆的画面,忽然开始浮现。 沙场点兵,吹角连营,登城厮杀... 一幕幕熟悉的景象,一个个早已模糊的人。 许沧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起伏不定。 他原本是自在地境巅峰。 经年的暗伤,一次次的遗憾,已经阻死了前进的道路。 可是现在,许沧仿佛看到了一扇门。 回光返照之际,执迷回首过往时,出现的一扇门。 门内是过去的经历,也有幻想的未来。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似乎都已经逝去。 梦想的封妻荫子,挣得爵位,又是否已经实现? 最终,无数的画面变成了走马灯。 许沧的境界,也水到渠成完成了突破。 而就在他的气息猛地攀升,直入逍遥天境时。 生命也像一截残烛,开始了最后的爆燃。 “哈哈哈哈,好酒啊——” “这一杯红尘醉,醉的,是为父过往的这一生。” “他们,那些逝去的东西...回不来了。” “但有些东西还在。” “我们坚守的,我们追求的梦想。” “还有就是,意志的延续,生,死,都不重要...” 许沧的眼中含泪,似是怀念,又像是哀伤。 他一杯一杯地倒着酒,一口口地往下灌。 流逝的生机,让此时的许沧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但他的眼睛却越发明亮。 而在一旁。 许青山的身上,也有一丝很特别的气息在浮沉。 他没有再动红尘醉。 他只是看着,看着许沧饮酒,看着那股特别的意境。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馈赠。 生与死,逝去与新生。 许青山忽然想起了,一门曾经被他遗忘的法门。 “那一位的法,那一位的道。” 他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 真气,神力都在缓缓流动。 随着一道道秘纹流动,一股生死间,极端可怕的力量也在涌现,那是比风之剑意还要可怕无数倍的意境。 这意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轰!!!!! 第22章 被遗忘的古史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这是古来最具才情的女子,狠人大帝开创的盖世神术。 此法内蕴生死,极尽杀伐之意。 如果单论攻击,这一式狠人传承,足以力压其余像飞仙诀,大道宝瓶之类的秘术。 后来。 狠人大帝甚至把它一路推演到了祭道层次。 这也是女帝压箱底的招数,足以在诸天万界称雄。 花开顷刻,镇压世间一切不服。 能得到这样一门秘术,当初的许青山不可谓不幸运。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越是强大的招数,对于修炼的要求就越高。 资质驽钝者,难以尽窥妙处。 若是福源不足,同样也会不得寸进。 曾几何时。 许青山身怀禁忌之法,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归。 这全是因为,他悟不出生死之意。 门都没有进去,自然谈不上如何体悟。 所以。 哪怕许青山得到的,只是这门秘术帝经层次的残篇,不是什么更高深的篇幅。 他修炼一念花开的速度,也始终快不起来。 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那生死之意,对于原先的许青山来说,始终有些遥远。 现在却不一样了。 许沧的一番话,让他打破了那一层隔阂。 而有些东西只要想通了,前面的障碍就会一扫而空。 没了束缚,解开症结。 往后的修炼,自然也会一帆风顺。 当然,越强大的法,能够带来的提升也大。 好比说。 许青山现在的气势,就变得极为可怕。 他才刚学会秘法,疏于控制,自然没办法做到返璞归真。 以至于此刻。 就连处于弥留之际的许沧,都能看出这门秘法的不简单。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 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述,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越读,越能感受到其中的意韵,越读,越能感受到那一股磅礴的气势。 “你说的那一位,到底是哪位前辈?” “为何为父先前没听说过?” “这样的秘术,真是让人神往,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见一见开创之人。” 真是了不起的创造力。 究竟是何等人物,又经过了怎样的淬炼,才能得到这样绝世的体悟? 而见许沧问到这个,许青山一边回忆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憧憬。 “那是,我人族的一位女帝。” “一个令人钦佩的强者。” “多说无益,爹如果真想知道女帝的事,那我就以幻梦之法,带你去看一看。” “看看这位可敬之人。” 说完,他一把就抓住了许沧的手。 强大的精神衍生幻境,逐渐趋于真实。 这一刻。 有限的房间拉伸出无限的距离。 然后许沧就看到了,很多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画面。 宇宙,生命星球... 万族争锋,大帝之威,仙路险绝... 一次次的黑暗动乱,自斩一刀的至尊们以众生为血食,奏响了一曲又一曲,属于万灵的哀歌... 平乱的大帝,无比璀璨的大世... ... 最后,才是女帝。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一场声嘶力竭的分离。 她失去了自己的哥哥。 而仇人,赫然是羽化神朝这个庞然大物。 凡体的狠人大帝,看不见复仇的希望。 但她并没有因此放弃。 一门吞天魔功,由凡化仙,再重归平凡。 路尽成帝,红尘为仙。 凡体,混沌体... 各种帝兵和绝世的秘术... 一枚浮沉的魔罐... 一枚青铜指环... 一张似哭似笑的青铜面具... 这些东西,都是许青山借助一些文字,加上前世那些真实的经历,幻想出来的。 但它们却又真实存在着。 随着幻象不断交织,接连快速掠过,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卷也逐渐成型。 画卷上记录的都是宇宙的风貌。 这些画面展现的,赫然是一个无比浩大的世界。 又或者。 是一扇窥见真实的门。 门后藏着真理,藏着世界的密码。 所有的一切,都让许沧感到无比的震撼。 世界原来是圆的。 境界,居然有这么多。 还有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哪怕只是简单的介绍,都足以让他生出,蝼蚁窥天的茫然和无措。 以及最后,那一句仿佛能跨越时间的喟叹。 “不为成仙,只为红尘中等你回来——” 虽然在他看来,就算女帝能长存不朽,大概率也等不到自己的兄长归来。 但是,这到底是一个微小的希望。 哪怕这希望,一戳就破。 下一世再相遇... 这美好的愿景让人沉醉,让人痴迷。 当然,许沧可能不太满意。 “臭小子,有你这样搞的吗?” “让我知道这么多,还挑在我快死了的时候。” “看的着摸不着。” “看来能走上这条路的,只有你了。” “也不知道,你这意外得来的传承,能让你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 显然,许青山编造了一些东西。 他制造了自己的传承,是得自一块特殊玉简的假象。 玉简看起来极为的古老。 它像是来自于上古,表面既有缺口,也有裂纹,最后保留的内容更是东漏一点,西漏一点。 时间的伟力消磨了很多东西。 里面的传承,就只剩下一门攻伐之术。 余下的,都是些不知年代的记忆。 可光是那些记忆,就已经弥足珍贵。 哪怕没有专门的修炼之法。 但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仙台这些境界的划分,显然也提供了一丝前进的可能。 它们代表新的修行方向。 这也是一条,有别于九品四境的修行道路。 只是许沧却明白。 想要复刻这条道路,到底有多难。 北离所在的这方世界,实在太小了。 如果离不开这个小池塘,那么终其一生,许青山也只会在道宫层次上打转。 这种情况下。 他别说证道成帝,窥探那所谓的仙境,连晋升四极都只会是妄想。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小子生不逢时啊~” “若是上古时,灵气未曾衰退,说不定还能...” “这有什么关系?” 许沧的态度比较消极,许青山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等许沧说完,他就开始插话。 “只不过是一个樊笼而已。” “我不信,我会困在这一隅之地,找不到离开之法。” “我会走出去的!!!” 少白宇宙,可不止北离,南决。 域外的仙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 所以。 只要自己一路坚定地走下去,那么来日,谁能决定自己的上限,谁知道,自己能否大道朝天? 而见他这么有干劲,许沧也忍不住笑了。 “少年人,就该有这样的意气。” “可惜,为父注定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不过我虽然看不到,但是...” 似乎是到了大限,许沧的脸上透出一丝死意。 可是此时。 他却像浑然未觉般,一口将剩下的红尘醉饮尽,面带微笑,随后就露出一丝决然。 “我却能帮你走一段路。” “这是为父最后能帮你的了。” 话音落下,一道红光涌现。 炽盛的血火,瞬间将许沧整个人点燃。 他笑着忍受这烈火焚身的痛楚,洒落的灰烬中,却有无数丝线流动,集结肉身,真气和精神的力量,化作一枚结晶... 另一边。 许青山已经愣在了原地。 “爹,这是...” “你找得到上古传承,你怎么知道,为父就没有?” 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悠长的喟叹。 “北离之外的世界似乎很大。” “为父也曾经以为,域外只是个谎言。” “现在看,那只鳞片爪记录的,似乎是真正的过去。” 许沧满头大汗,却依旧笑得温和。 “那秦朝以前的古史,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去看看那些过去。” “来日,你既要征伐域外,便要做出一番成绩。” “如此方不负,我这一道焱祭之术...” “...” 第23章 心莲经,谪仙人 许沧,还是死了。 就像许青山最初所预料的那样。 本源亏空,满身暗伤。 许沧一开始能安然无恙,活蹦乱跳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他用真气压制了伤势。 这里面。 许沧本人的意志,起了很大作用。 可惜这种压制是存在极限的。 面对洪流时,堵而不疏,只会形成决堤之势。 许沧对伤势的压制,也是这样。 一开始。 他年轻力壮,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影响。 但这只是暂时的。 无论是不断增长的年龄,还是逐渐开始走下坡路的体魄。 这些都会让许沧的伤势反复。 他想强压伤势,也会变得越来越难。 等什么时候。 许沧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各种各样的隐患就会爆发。 像这样的情况,本就棘手得很。 偏偏许沧自己不在意。 以至于,许青山才刚穿越,他的伤势,就已经在红线边缘不断徘徊。 而一开始。 许青山对这种情况并不了解。 年纪小,和许沧感情不深,也不通医术。 这种情况下。 他可完全看不出,便宜爹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这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等到后面。 许青山分出精力,学了医术,看出许沧身上伤势的严重性,准备出手诊治时。 早就为时已晚。 但就算是治不了,他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该有的尝试一个不落。 先传授道经,想着许沧能由内而外,自发弥补创伤,却发现他没有修道的天分。 尝试自己医治,结果这伤势回天乏力。 再加上,这方世界的等级不高。 许沧合计来合计去,也就只能挑了个最笨对方办法,借助天启城下方的地脉之力,费力地养起了花草。 上了年份的老药,没办法根治许沧的伤,稍微压一压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一来一回的,倒是又拖了几年。 可现在。 许沧还是赴了死路。 走之前倒留了点东西,可是,谁会乐意看到你这样牺牲... 许青山眼带忧伤,看向悬浮在身前的红色晶体。 “焱祭之术,秦朝前的古史。” “这一方世界,似乎也有别的秘密。” “不过,老爹留的这东西,应该怎么用来着?” 许青山没有那么迂腐。 他不会碍于来源,只是因为这晶体是许沧牺牲性命献祭的,就将它束之高阁。 一个父亲的善意,不该这么被浪费。 而随着许青山下定决心。 他也终于伸手,探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了那枚像鲜血一样的晶体。 叮—— 一阵清越的鸣音中,晶体轰然破碎。 无数碎片卷动着,像是风暴一样,环绕着许青山盘旋。 然后,他就直接跌迦而坐。 双手托掌,身形如松柏。 无形的精神力探出,尝试去牵引周围的这些碎片。 渐渐的,两者形成了共鸣。 一股无形的联系,在许青山和碎片间成型。 等到碎片融化,化作红光,渗入体内。 许青山也心神一动,快速地将注意力沉向小腹。 那里,是一片独立的天地。 哗啦啦,哗啦~~ 碧蓝的海洋水天一色,一个又一个的浪潮前赴后继,不断地向前奔涌着。 天空正中央,一轮明月洒下光辉。 它们都已经凝成了实质。 此外,在海洋上。 还漂浮着密密麻麻,如星点般的岛屿。 其中一部分岛屿是虚幻的。 哪怕是借助地脉之力,又花费了六年时间。 许青山依然还差了几分积累,才能将苦海凝实,打破桎梏,从而突破命泉境界。 只不过,轮海毕竟自成世界。 虽然因为能量匮乏,世界蜕变有缺。 许青山的这一片苦海,还处于相对简陋的状态,比一般的无魔世界还要薄弱。 但是这片海洋,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包括大大小小的岛屿在内,整片苦海都能够用来存放活物,甚至还能容纳真身。 须弥戒子,袖里乾坤。 相比低级世界的修炼方式,顶级世界的修行体系,往往高屋建瓴。 不过,此时的许青山却没空欣赏这些。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苦海中央。 那些已经凝实的岛屿中,有一座最为巨大。 这座岛一共分出了十片山脉。 周围九座山脉,每一座都蕴养着一方洗剑池。 这些洗剑池都在山顶。 洗剑池内,各自插着一柄惊龙剑灵。 剑身整体呈金色,被无数古字环绕。 那些古字在其中九个较大的古字带领下,迅速飞向剑灵,发出铿锵有力的碰撞声。 每次碰撞过后,剑身的纹路都会变得更加复杂一丝。 很显然,这是在淬炼剑锋。 而在那座最大的山峰上,则沉着一个形似棺椁的剑匣。 这十座山峰彼此呼应,上面的剑灵和剑匣也彼此呼应。 剑灵加上剑匣,就形成了一个整体。 九龙拉棺。 不知道要铸什么器的许青山,直接选择了照搬这玩意儿。 仿龙尸化剑,以棺椁为匣。 再用源天术改造这件器,先天成阵。 一剑既出,星河皆动。 他这个想法,当初的庞博也觉得值得一试。 而有过一次经验,许青山今生再修炼这一器破万法的法子,自然更加顺畅。 就像那时的李长生仅以树枝对敌。 他当初也没有动用全力。 如果把真气凝剑,换成这九柄剑灵,然后再九剑齐出。 许青山是能杀逍遥天境的。 也就是担心提前出手,会损伤九剑的灵性,所以他才不想贸然动用它们。 当然。 这次许青山要找的,依旧不是这套源天剑匣。 他的眼神透过十座山脉,分明在看地底。 轰隆隆,轰隆... 十座山脉逐渐移位,一方大阵解开露出内里。 那里坐落着一方碧滢滢的莲池。 波光如洗,好似明镜无暇。 一朵三十六瓣的青莲却更为鲜艳。 它就那样立着,自有一股超然的意韵。 一时间。 周围的各色莲花,莲花上那无数道人影,全都成了陪衬。 “万化众生相,居于各方。” “借由道经创造的武学,却是这门《造化心莲经》。” 不知何时,一道清隽的身影浮现。 他披着一袭青衣,通体的气息也无比超然。 那气息像是多种杂糅在一起。 乍一看似道,再看似佛,隐约还流动着一丝儒雅之气。 佛,道,儒。 三股气息融合在一起,凝聚出一丝造化起源的气息。 相比一开始。 莲池中已经浮现出一层红雾。 那红雾亲切,纯净,瞬间就已经融入了那朵青莲,并且让它染上一层红光。 然后青莲就开始了生长。 轻舒花瓣,长茎伸展,上面的纹路也变得繁复。 隐约间。 一股缥缈之意在周围环绕。 见状,那青衣化身轻笑一声。 “铺平修行之路,壮大根基,尽快晋升自在地境?” “我的心法尚需推演,哪能这么快晋升。” “老爹的好心,还是另做它用吧~” 话音落下,他一掌探出。 嘭!!! 无形的吸力爆发,迅速往下方沉降。 那缠绕着青莲的红意,立刻就流动着,淌入莲池之水。 然后在外界。 许青山的本体猛地一颤。 他迅速睁开眼,下意识地从轮海中,取出数十支灵药。 呲~ 一指凝聚出神火,灵药被快速炼化成汁液,随意吞吸入腹。 一股充沛的能量在腹部爆发。 紧接着,许青山开始一点点长高。 撑开衣物,舒展臂围。 等他取出长袍,披在身上,早已经长得和那些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高。 甚至。 许青山那浑身的气度,也比之前要更甚一筹。 很显然,许青山是不一样的。 他当初穿越此界时,一口先天之息就保持得完美。 后续更日日洗涤浊气,少食五谷精粮。 如此一来,便养成了谪仙般的气度。 原先看着年岁小,倒没什么被当成仙人的经历。 最多也就是旁人会赞一声,这孩子玉雪可爱。 这会儿,身量达到少年标准。 许青山看着就尤为出挑,不似凡俗了。 只见他双目含着星辰,一举一动都好似大道圆融。 便是直直杵在那,满室便多了风华。 不过,许青山对此却习以为常。 遮天世界的法,擅长蜕变肉身。 也算是走在诸天前列。 所以上一世。 光是在北域混迹的那几年,像什么谪仙,仙子的,他就算没见过一万,也有数千。 修士就没长得丑的。 除了有特殊癖好,故意反向发展,影响市容的混蛋。 其余的都是龙章凤姿。 要知道,北斗可是颜狗的天堂。 真要是丑的,说不准别人就把你给当弱鸡了。 想到这里,许青山点了点头。 他一边整理着装束,一边也下定决心,绝不碰北离那些姿色平平的庸脂俗粉。 毕竟色字头上一把刀。 该享受的,前世都已经享受过了。 今生,本座心中只有大道。 既寿数无忧,那便是慢慢磨,我也要磨成真仙。 第24章 红尘心路 “世...世子?” 再见到许青山时,张岳的眼睛都是直的。 他虽然知道,伯爷临死前,会用某种禁术传功,将一身修为全部留下。 这禁术还会让伯爷尸骨无存。 但这件事,许沧是提前通过气的。 对此,张岳也能理解。 许沧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对许青山的拳拳爱护。 所以此时。 张岳对屋内可能发生的事,基本也有一定的了解。 只是他却没想到,现实和想象的差距这么大。 明明才过去一个时辰,许青山居然就蹿高了半截。 这情况,它合理吗? 眼瞅着都快到我的胸口了。 就冲这高度,就冲这发育水平,哪个没长眼的会相信,世子只有六岁? 张岳忽然感觉有点头大。 他总有种,自己被人坑了的感觉。 而且。 要不是许青山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往日的影子。 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中途换了个人。 只是,虽然没闹出认错人的乌龙,张岳却依旧觉得有点蛋疼。 什么时候叶大将军跑来吊唁,不会以为老子害了世子吧? 我,我找谁说理去... 这会儿。 他盯着许青山,上看下看,又转着圈儿审视,甚至都想上手扯一下脸。 这是怎么做到的? 光速长大,十级妆容,外加升级气场。 这禁术的效果,是不是太强了点? 谁能告诉他,他家那个粉嫩可爱的世子到底去了哪? 就这一股子出尘的气度。 合着一会儿不见,世子你就成仙了? 短短数秒,张岳就往许青山脸上看了十次。 再看还是觉得惊讶。 以至于最后。 当张岳再次明着偷看时,许青山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别想了,是你家世子没错。” “我的修为没变,是因为还不想突破。” “老爹给我的东西,我全部都用来强化根基了。” “至于这张脸,是道经的效果。” “道经...” 张岳看着眼前的少年,默默复述,神情有些恍惚。 因为此时。 对方就算披麻戴孝,穿着五服之中最重的斩衰,依旧不减风华,整个人看着像是会发光。 这气度,浑然不似尘世之人,反倒更像一尊仙神。 那张脸简直离谱。 芝兰玉树,清冷孤傲。 这要是抽时间,去城里的大街小巷逛一圈,那还得了? 恐怕那时候。 上到天启的八十岁老妪,下到光腚小娃,不论男女,路过的狗都得多看两眼。 想到这,张岳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道术居然有这效果。” “世子,你说我要是练会了,去百花阁时会不会更受欢迎,以前我每次去那的时候,那些年纪小的都有点怕我。” “要是可以...” “滚,滚,滚。” 见张岳满脑子黄色废料,许青山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道经你又不是没练过,先前我就教过你。” “可你练得会吗?” “没那份资质,别整日想些有的没的。” 一边摇头,许青山一个抬手,就成功用源天术改头换面,掩去了周身的气度。 那张脸却依旧扎眼,颇有种不顾人死活的完美。 “府里的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只需要留够守宅的人就行,其余的下人全都打发走。” “还有,府里的装束也该换一换了。” 说起这个,两人都沉默了。 许沧的离世,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打击。 先前嬉笑怒骂,面不垂泪可以装出来,心里出现的空缺,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那个人,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旧物和故居都还在,味道却已经变得大不相同。 到底是物是人非。 那样的话,这座镇宁伯府,似乎也没必要再留太多的人。 毕竟。 他们的根基从来都不是镇宁伯府。 许青山已经决定,等叶府的事情结束之后,就直接离开天启。 先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 再斩断凡尘的牵挂,做世外的仙人。 枯荣药斋则放在青州。 那里商贸繁盛,后续想搜罗天下的异宝,传承也更方便一点。 只不过,为什么这心里,总是有一点... “世子,你是舍不得这里吗?”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留下?” 相处这么多年,彼此是对方的半个亲人,张岳怎么会不清楚,许青山是什么想法。 他只一眼就看出,自家世子舍不得这座宅子。 还说什么要一心修行。 如果不是担心睹物思人,那在哪修行不都一样? 而且。 天启城也不比青州差。 几年后才要搬迁离开这儿,结果现在就开始准备,这未免也太早了点。 不知不觉。 张岳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许青山也转头,看向周围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他的心里,正在不断权衡利弊。 出世,入世。 许青山曾经听说过,有关化神境的秘密。 化神需要先化凡。 一味避世,不修红尘真意,那样的仙,算不上真正的仙。 要不然,如果两者真的一样。 在前世的遮天世界,那些所谓的仙域真仙们,也不会被九世红尘仙压着打。 又不是专修自然大道的清修之士。 做人还没做明白,这会儿就找深山老林窝着修仙... 许青山忽然领悟了两者的区别。 少白的长生物质充沛,安逸程度比仙域更甚。 但是,这方世界真的能长久? 域外的仙人到底是什么,还没有个定论。 真要是躺平,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 更何况,这么修行也有点问题。 他如果真这么做,一世庸碌毫无作为,恐怕就算真的成了仙,也只会是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 驾驭不了力量的真仙,和野兽无异。 生死极意,玄玄造化之理。 自己要走的道路,应该是深入红尘,看遍世间。 等到阅尽千帆,才能回归天地。 想到这。 许青山转头,感激地看了眼张岳。 “谢谢。” “谢谢?”张岳满脸不解。 他看着朝自己道谢的许青山,伸手挠了挠头。 就是劝你不用走,留在天启城。 怎么这会儿,世子你就来谢我了? 别是伯爷离世,世子你一时忧思过度,得了失心疯吧? 当即,张岳伸出双手,按在许青山两边的肩膀上。 “世子你可千万要坚强。” “伯爷没了,我张岳一直都在。” “要不然,等过几年,我抽时间带你去百花阁逛逛?” “放心,保管你去了一次...” 砰! “去你的青楼。”许青山有些咬牙切齿。 他看着口无遮拦的张岳,默默动用巧劲,一巴掌打得他在半空连转几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随后又是一声冷哼。 “我很坚强,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 “还有,按老爹的意思,葬礼一切从简。” “除了府里的装饰,就别请人了。” “倒是叶叔那边,你要额外着人去递一张帖子。” 三言两语,许青山就安排好了府内的事。 这下子。 张岳总算是明白过来,许青山不仅没事,没有因为许沧的离世方寸大乱,相反还清醒得很。 他在欣慰之余,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明白,这些事,就全部交给我来办。” “不过除了伯爷的事,先前世子从沐家和苏家要来的东西,包括精金,秘银,都已经如数送到了府内。” “世子,你准备什么时候铸剑?” “到了几份材料?” 见张岳提起铸剑的事,许青山眉头一挑。 张岳竖起两根手指。 “一共两份。” “精金倒是有三份,可是苏家那边,他们对秘银捂得太严了。” “就这两份材料,还是我们搭上三成人脉换来的。” 说着,他看向许青山。 “世子,我们还要继续吗?” “那苏家似乎已经发现了不对,正四处打听背后的买家。” “如果再继续...” “不用再交易了。” 不等张岳说下去,许青山就叫住了他。 随后。 许青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三成人脉,他们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一口吞下小爷这么多东西,还想打探我的底细,等着,等我下次抽出时间,去矿山逛一圈,绝对让他们赔个底掉。” 而听到许青山的话,张岳也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世子,材料都放在这边。” “现在还有时间,我直接带你去那儿。” “...” 第25章 剑出,惊龙 是夜,风雪飘摇。 刺骨的冷意,比白日重了数倍。 穿着臃肿的更夫顶着霜寒,艰难跋涉过镇宁伯府,抬眼就看到了,那悬挂在府门两边的白缦,灯笼。 “死的还是个贵人哩。” 更夫的眼神中带着麻木,毫无动容。 这样的天气,是最难捱的。 慢说城外破庙,城内废弃宅子里冻死的乞丐。 就算那些住在这几条街的贵人,用上好的炭火,好吃好喝,闭门不出。 看似舒舒服服,稳稳当当。 可一旦染上风寒,他们也会有性命之危。 每年冬天,除夕元会,多是死人的时候。 这天启城也不例外。 那些乞丐,贱民,因为这座北离都城的繁华而来,平日里自然能过得不错。 一两枚碎银,些许铜板。 用来果腹绰绰有余。 可一旦流年不利,遇见这漫天风雪,区区片瓦立锥之地,就有些不够了。 倒是这许府,死的是谁来着? 是那位镇宁伯大将军? 听说,这上战场杀过人的将军,身上都带着煞气,也有冤魂业力。 可别是这位惨死,生出了魑魅妖鬼... 更夫紧了紧束衣绳,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上哈一口气,随后就拎起棒子,在铜锣上连敲三下。 铛,铛,铛...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是,等到更夫敲完铜锣,报完时,府内却忽然响起了应声。 锵,锵,锵... 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这一下。 他被吓得够呛。 大半夜的突然冒出动静,不是鬼魅邪祟,那就是有人交手。 毕竟,天启城中卧虎藏龙。 权谋暗杀,明争暗斗都不过等闲。 而此时,在更夫眼中。 这座镇宁伯府,俨然已经化作一头吃人的猛兽。 锵,锵,锵... 愈发急促的颤鸣,就是猛兽动手的前兆。 甚至。 在那金铁交鸣的声音中,还带着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一片血红幻影。 黄沙漫天,军阵冲杀。 这是货真价实的战场之景。 等到幻影消失,眼前也恢复了原先的光景。 但是在许府中,不知何时,忽然又多出一层黑雾。 黑雾像水波一样翻涌。 隐约间。 似乎有什么东西折射光线,在前面形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因为这突然的变化,更夫浑身颤栗。 “啊——” 他猛地大叫一声,丢了铜锣,棒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因为此刻。 在前方幽深的府邸中,正探出两只硕大的狰狞龙头,缓缓垂眸,朝他看来,眼神冰冷而高贵,带着凛然的煞气。 “大将军,我知道你是应龙降世...” “只是,小人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是深夜响锣,惊扰了将军,可这是小人的职责。” “还请大将军开恩...” “吼!” “吼!!!” 不等更夫说完,两声龙吼响起。 剧烈的声浪,让这个路过的可怜人翻起了白眼。 然后。 就在他抖若筛糠,战战兢兢,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 那两条暗金神龙忽然仰头,扶摇直上,带起恐怖的云雾,在半空追逐,搅出一层层白色的气浪。 时大时小,能升能隐。 这与文书中记载的,龙的特征一般无二。 而没了那两条恐怖的庞然大物。 此地紧张的气氛,也在瞬间消失不见。 只是更夫高兴之余,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后怕。 刚才,刚才他差点就死了。 要不是大将军生性仁慈,没有杀意,说不定这回,自己家那个好动的兔崽子就得幼年丧父。 这突然的威慑,倒像是惊扰了亡魂。 想到这,更夫抬头,看向眼前的许府。 “大将军,有怪莫怪!” 满面沧桑的中年人双手合十,双膝跪地,默默朝身前拜谢。 三跪九叩,神情恳切。 甚至他一边拜,一边还在振振有词。 “谢谢,谢谢将军的不杀之恩。” “日后每逢年节,小人必定献上祭礼,并摆好三牲...嗯?” 更夫原先还在求神拜佛,这会儿却忽然眼神一滞。 他仿佛失去了意识。 空洞的瞳孔,看不出半点光亮。 而等到更夫恢复,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在这里做什么?” “别是这许府,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嗯,还是赶紧走的好...” 他低下头,看着一身的雪,又瞥了眼挂着白缦,白灯笼的府邸,内心惶恐不安的同时,扑腾两下,拿起家伙事就迅速跑路。 等到更夫离开,一道身影也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围墙上。 “失策了。” “军阵杀伐之意,竟能让惊龙剑的灵性炽盛至此?” 嘴里发出感慨,许青山的动作丝毫不慢。 他径自朝天一指,用神力牵引惊龙剑,轻声道。 “回来!!!” 两道流光立刻垂落,没入轮海世界,安于山巅的洗剑池内。 与此同时。 整座天启城中。 那些因为惊龙剑横空出世,不断为之颤鸣的长剑,也总算是缓缓沉寂。 当然,这件事的余波并没有过去。 许多的强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默默猜测。 刚才的异变,两声龙吟究竟来自哪里。 只是剑锋出鞘,就惹得满城的剑器颤动。 这两柄剑,定然也是能与名剑媲美的存在。 难道说,百晓堂的榜单又要变了? 十大名剑的排名,是不是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一时间,整座天启城隐现风波。 而在稷下学宫,某处温暖的房间中。 一个白发中年也睁开眼,朝着城东方向看了眼。 “嚯,这次倒是学乖了点~” “先前弄出那剑意,还要麻烦我这个老人家帮忙遮掩,今天这两柄剑虽强,倒是难寻踪迹。” “不过许家小子,你出手纂改气机,我李长生难道就看不出来了吗?” 说着,李长生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只是就在他孤芳自赏,表情也极为得意的时候。 砰! 一个半大少年赤着双脚,风风火火,一把就掀开了门。 偌大的门板脱离,重重卡在地上,吹进呼呼的冷风。 少年却还浑然不觉,只是兴奋地说道。 “老头,你感觉到了吧?” “那两柄剑真的好强!” 一边说着,他并指成剑,划出龙形。 凌冽的气机,带着一丝正气。 接着,少年就眨着星星眼,看向李长生。 “你不是天下第一,不是学堂李先生吗?” “天下第一肯定有面子。” “要不然,刚才那两把惊龙之剑,你出面让那人匀给我一把,我就拜你为师,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长生冷笑。 他瞥了眼搓手的少年,一眼就看穿了后者既要又要的想法。 “小子,这师你爱拜不拜。” “我李长生的名声,自有英杰愿意来投。” “至于那剑,我能拿到也不给你。” “你要是有心,想要,就自己去求,自己去换。” “嘿嘿,那小子可不好糊弄~” “你要是取不回来,这师,我看你也不必再拜了。” 砰! 第26章 学堂大师兄 很显然。 少年是被李长生一招打出门的。 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抬起头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蓝色在眼前不断放大。 气息酷烈,犹如山崩。 落点精准,不偏不倚。 那骚包的颜色,也和李长生的外衣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就是他的袖子。 武学之道,从不拘泥于一招一式。 真正的强者,也完全能将武学化入日常的一举一动。 就像此时的李长生。 修为到了他这等境界,兵刃的作用已经大打折扣。 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能就地取材。 正所谓飞花沾叶,皆可伤人,折枝甩袖,同样威势无匹。 甚至,李长生的随手一击,只会比想象中更可怕。 这会儿。 对面的少年已经冒起了冷汗。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漩涡,又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有倾覆的可能。 李长生却没有放水的意思。 他既然打定主意让君玉吃苦头,自然不会半途收手。 鼓荡的袖袍,在这一刻化作了精钢。 上面游走着一层绵密的真气。 这真气犹如浪涛,一浪接着一浪,源源不断地爆发巨力。 空气因此而变得扭曲。 剧烈的音爆,带着一股恐怖的压迫,堪比万雷争鸣。 这力道,显然不是金刚凡境能抵挡的。 真要是勉强阻拦,要么骨断筋折,要么头破血流。 但少年的脾气,却有些超乎想象的倔强。 面对这一击,他几乎想也不想,就直接沉腰立胯,挥拳朝着衣袖打去。 当然,无论出手与否,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只是一接触。 少年就被一下掀飞,摔在木廊上,疼得龇牙咧嘴。 他扶着腰,慢慢爬起,嘴角一抽的同时,下意识就骂了出来。 “老混蛋,你下死手啊?” “空手套白狼,你也不怕我被那位前辈打死?” “真打死了,我还更省心呢~” 李长生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尤其当他听到,君玉居然叫许青山那小子前辈时,更是眼神一亮。 “哈哈哈,要求就是这样的要求,你爱去不去。” “不过就这么空手去,确实不太合适。” “你带着这东西,去镇宁伯府,就说是我让你去那儿求剑的。” “但是,你要说清楚,这是你的入门测试。” “考验也得由对方来定——” 一边说要求,李长生探手一抓。 唰! 随着一股吸力爆发,房间的某个角落,一个造型奇特,绑着缎带的六角木盒被真气引动,凌空飞来。 李长生伸手握住木盒,打开缎带,确认里面的东西没问题后,再次合上盖子,将这盒子丢给君玉。 君玉本能地接住了木盒。 只是当他想起李长生的话,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入门考核由那位铸剑之人定。 他有些不理解,李长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常人收徒,不是应该选自己满意,自己喜欢的吗? 还是说,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是在逗自己开心? 要是最后他翻脸不认人... “混蛋老头,是你自己收徒,还是那位前辈收徒。” “你不怕我用盘外招?” “要是我剑走偏锋,说些漂亮话,帮忙跑跑腿,哄得那位前辈直接同意...” “也可以,我会如约收你为徒。” 一时间,君玉被这回答惊得愣在了原地。 李长生却暗自勾唇,露出一丝笑意。 他自认看人还是有一套的。 越天才的人物,越有自己的坚持。 就算这里边有些异类,可像自己这样不讲规矩的,毕竟是少数。 大多数天才,他们骨子里就瞧不起歪门邪道。 而许家那小子,更是个中翘楚。 天赋卓绝,内心坚定。 他连拜自己为师,白捡个靠山都不肯,又怎么可能被君玉的三言两语说动,帮他作弊,帮他弄虚作假? 信不信。 君玉要是真的这么做,许青山反而会增加考核难度。 一想到这,李长生就感觉有些期待。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君玉开口叫许青山前辈,结果却发现,对方比自己还小的画面了。 那时候,君玉的表情... 李长生想到妙处,不自觉就笑出了声。 君玉立刻察觉了他的异样。 再一想到,李长生为了坑自己进学堂的一系列操作。 他很快意识到,这考验肯定有鬼。 就算没有鬼,肯定也有点别的猫腻。 说不定,李长生早就提前和那人通过气了。 要不就是,后者比较认死理,不会放水。 还是说从惊龙之剑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局? 想到这,君玉忍不住悚然一惊。 他转头看向李长生,声音干涩地问道。 “老头,你笑这么开心干嘛?” “这考验,是不是早就已经定好了?” “我不知道考验内容。” 听到君玉的话,门内的李长生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也不想想,我有必要设计你?” “横竖都是你要入门,做这稷下学堂的大师兄。” “正是不知道考验的内容,事情才有趣,不是吗?” “是吗?”君玉明显还有点怀疑。 但这份怀疑,很快就被李长生打消了。 尤其眼下。 君玉还没遭受过现实的毒打。 所以,当他看着表情诚恳,眼神清亮,一副我为你好样子的李长生,到底是年轻,没有阅历,居然信了这一套说辞。 他甚至向李长生问起了别的限制。 “既然这样,有没有规定时间?” “总不能想考核多久,就考核多久吧?” “不管是什么入门考核...” “没有时间限制。”李长生轻笑一声。 “都说了,你的考验由那位...前辈决定。” “是难是易,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考核时间自然也一样。” 说着,李成胜看着君玉,意有所指地继续说道。 “要不然,你带些礼物试试?” “或者实在不行...” “...” 李长生还在一刻不停地提着建议。 君玉却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考验的难处。 第一关就是和对方见面。 如何见面,怎么见面,在哪里见面。 他连那位前辈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性子直爽还是生性腹黑...都不知道,这样又怎么能投其所好? 而且,一般的高人都很孤傲。 自己要是不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说不定前脚刚走进许府,后脚就会被对方丢出来。 能和天下第一结交,实力又能弱到哪去? 左手搭右手,打自己肯定也就一招。 想到这里,君玉有些犹豫。 偏偏李长生还在旁边一直打扰。 最后,他被烦得紧了,干脆直接跑路,眼不见心为净。 李长生却在后面,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小家伙,一点也不真诚。” “就让我这个做老师的,给你上一课。” “正所谓大道至简。” “有时候想解决问题,哪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第27章 君子之行 翌日。 镇宁伯府前,来了一个少年。 他的衣衫整齐,神情肃穆,赫然正是打听过伯府现状,特意前来吊唁的君玉。 而就在君玉叩门的瞬间。 许府后院。 原本静坐调息的许青山也似有所感,缓缓抬头,看向大门方向。 漆黑的瞳孔,像是能倒映星河。 一时间,天地间的气运,因果洞若观火。 然后,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 “有君子之气,任侠之风,出自学堂。” “嗯,还和李先生有关...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应该是那个君玉。” 一眼,许青山就推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这个时期,日后的北离八公子还只是稚子。 百里东君也还没有出生。 李长生的几个弟子中,能在这个时候代表他来访的,只能是那位无名公子,学堂大师兄君玉。 而这个君玉,也是所有弟子当中,最像李长生的。 冠绝天下,游戏人间。 能在二十多岁时成为半步神游,甚至还可以继续突破。 像这样的人物,倒是值得来往一二。 不过。 李长生这时候让君玉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有意思。” 似乎是起了兴致,许青山缓缓动作。 等到他彻底背过身,这一处院落忽然开始物换星移。 草木游动,空间延展。 原本狭小的区域变得广阔无边,无数构造相同的院落重叠,遮掩了方向,也再看不清路径。 甚至整片天地中,还有淡淡的雾气升腾。 幻术,源天术,奇门遁甲... 许青山把整个院落,变成了一个迷宫。 这迷宫的范围大得可怕。 而想要离开这里,满打满算,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解开这迷宫。 看清走势,排除幻术干扰,找出随时变化的生门。 也只有这样。 闯入者才有机会,离开这个老鼠进来都崴脚的绝地。 当然了,解不开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有逍遥天境的修为,暴力拆除也不是不行。 毁掉任何一个节点,迷宫会自动崩溃。 只不过在许青山看来,现在的君玉还做不到这一点。 现在的君玉,还只是金刚凡境巅峰。 他距离自在气象,地上无敌的自在地境都还有一定差距,更不要说越两境,直接暴力破阵了。 至于许青山为什么要出手... “李先生让你来见我,是不是和昨日的惊龙剑有关?” 这会儿,君玉才刚吊唁完许沧,离开灵堂。 结果他刚出门,就听到了许青山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灵魂中响起,缥缈无迹,细听却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一时难以判断,说话的人身处何方。 这是...传音入密吗? 真相如何,君玉判断不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对方的境界极高,还要在自己之上。 而对于‘前辈’,君玉一向礼貌。 只见他弯下腰,对着空处一拜,随后就说出了真相。 “是,确实和惊龙剑有关。” “但是并不是要惊龙剑。” “前辈,李先生收我为徒的考验,就是向您求剑,请您为我铸剑。” “李先生说,考验由您来定...” “我来定考验?”许青山感觉有些荒谬。 像收徒这种事情,向来都比较私人,就算是要收,也是收合自己眼缘的徒弟。 这种事不好假手他人。 也只有亲自定考验,才能筛选出符合自己要求,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徒弟。 不过考虑到,做决定的是李长生... “明白了,李先生要我出手为你铸剑。” “铸的,还是能和惊龙剑媲美的神兵利器。” “但是铸一柄神兵的花费不少,李先生也不会空口白牙地逼我铸剑,这不合规矩,李先生也不会占我的便宜。” “所以...” “李先生给你准备的资费,是不是就放在你怀里?” 对于李长生,许青山很清楚他的性格。 这个老不羞虽然行事随心,老喜欢乱来,在大是大非上却不会含糊。 李长生,做不出强取豪夺这种事。 就算求剑,他也会明码标价,拿真金白银来换。 而君玉的身上,就胸口的宝光最浓烈。 这还用猜吗? 肯定是李长生准备‘买’剑,甚至为了不占自己便宜,那东西的价值,应该还要在一柄神兵之上。 似乎是某种能量物质。 这倒是能用来突破命泉境界,也能额外省下几年积累的时间。 想到这里,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就连李长生的谜之操作,他也不想管原因了。 钱都到位了,弄柄剑又不算难。 如果只是要神兵,不追求一器破万法的成长性。 许青山分分钟就能弄出一堆名剑。 光他前世看过的剑器,差不多够整个学堂人手配一把,样式都不带重样的。 当然,材料要给够。 没有材料,许青山也不可能凭空变出剑来。 而就在许青山笑逐颜开,认为自己走了大运时。 另一边。 君玉也承认了许青山的猜测。 “前辈猜得不错,李先生的确准备了资费。” “不过前辈,若是我要一柄君子剑...” 唰,唰,唰... 君玉话都还没说完,立刻就有无数的天地之力汇聚,凝成剑形,环绕在他身侧,不断地盘旋。 或是清逸,或是赤诚。 一柄柄华美的长剑发出剑吟,无数道奇异的剑意林立于前,各具特色,难分高下。 君玉顿时眼神一亮,满面红光。 他看着这些剑影,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前辈...” “这是我曾经见过的,古史中的神兵。” 许青山的声音依旧平静。 他透过精神力,看着喜形于色的君玉,不由得感慨,这个时候的无名公子确实有些毛躁,没有日后那么沉稳。 不过也是。 这会儿,君玉可是连师祖的黄龙山都还没有烧。 他都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毛头小子能有个屁的沉稳可言,就算有,那也是装的。 懂什么叫贤者吗? 知道什么叫大魔法师吗? 看着君玉眼神里还没散尽的清澈,许青山估计,他应该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这样的人,用剑就能把他钓成翘嘴。 情况也正如许青山想的那样。 无数剑影浮现的时候,少年的眼睛就变成了星星。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哪个都不想放弃。 而见君玉这一副痴汉样,许青山笑了。 “怎么,你就那么喜欢这些神兵?” “这些神兵我都能炼,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许青山一说能炼,君玉顿时大喜过望。 只是一听到后半句话,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别是炼制的神兵会有缺陷,那样... “你可别乱想,我从来不炼残次品。” 见君玉一脸忐忑,许青山继续解释道。 “我认为,练剑,要人御剑,而非剑御人。” “所以我的剑,剑灵只是初生。” “你所走的君子之道,剑灵的真意,要由你后续自己填补。” “我不会帮你完成。” “那样,你将来的道路,势必会受到这柄剑的影响...” 第28章 可怕的阵法(二合一) 人御剑,剑御人。 许青山的话,说的是剑道最根本的道理。 这个道理,练剑的都懂。 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句废话。 因为他们做不到,让手中的剑贴合自己的道。 好比说李寒衣。 这位大名鼎鼎的雪月剑仙,修为高深,天赋惊人,更继承了冷暖双剑中的冷剑,铁马冰河。 但她的剑招,最强的却是月夕花晨。 是不是一点都不搭? 花前月下的招数,对上的却是封心锁爱的战剑。 是李寒衣不会贴合铁马冰河的招数吗? 她当然会。 李长生传授的止水剑法,就是更适合铁马冰河的剑招。 但是,李寒衣用止水剑法,本质上就是在自缚手脚。 这是能用和擅长的区别。 如果没成剑仙,没走出自己的路。 铁马冰河加上止水剑法,的确会让李寒衣的战力更强。 可现在,她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 月夕花晨,才是李寒衣的剑道。 也是独一无二,只有她能用的剑。 属于自己的剑道感悟所能带来的加持,不是区区一柄名剑,不是外物能跨越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 哪怕是铁马冰河加上止水剑法一起,威力也都比不上李寒衣手持一柄锈剑,施展月夕花晨。 很多时候,铁马冰河就是添头。 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李寒衣施展月夕花晨的时候,给剑招增添一丝寒意。 甚至这寒意,还是外带垒砌上去的。 简称附魔。 这种物理上的叠加,就别指望自己能实力大增了。 用普通的剑,就不是剑仙了? 放在道剑仙赵玉真手里,别说是一柄普通的铁剑,就算桃木剑也有倾天之力。 至于现在... 君玉明显也听出了,许青山话中的深意。 “剑的灵性,剑元会因我而变?” “前辈,这种事情,您居然也能做到?” 他一边感慨,一边也变得有些迫切。 “前辈可以先告诉我,我的考验是什么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拥有自己的名剑了...” “剑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就在君玉跃跃欲试,急着接受考验时,许青山叫住了他。 等到君玉转头,面露疑惑。 许青山的声音中,罕见的多了一丝尴尬。 “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得知道。” 像这种没头没尾的话,君玉本来是不想听的。 他急着通关,哪有时间浪费。 这跟性命攸关时,有人跑过来说,‘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有什么区别。 都是没眼力见的主。 放在早些年,要是有人敢这么扫兴,惹大伙不痛快,那是会被拉出去炮烙的。 但是,如果说话的是许青山。 君玉表示他忍了。 有能力的人,有点小缺陷怎么了? 也不看看,说话的是谁? 说话的是铸剑大师,自己兵器的大爹。 这要是敢乱来,君子之剑还想不想要了? 一边想着,君玉脸上露出笑意。 “前辈,您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那我真说了。”许青山的声音顿了顿。 就冲他这小心的态度,透着几分心虚的语气,但凡是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不对。 君玉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许青山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所以表现得很是大方,拍着胸脯就打起了包票。 “前辈你尽管说。” 这下,许青山放心了。 “你让我说,那我就说。” 他舒出一口气,很自然就说起了真相。 “其实吧。” “你不必叫我前辈的。” “我的年纪,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被你这么前辈前辈的喊,我压力很大的...” “这个啊…前辈你只是想说这个?” 君玉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以为许青山这么紧张兮兮,应该会抛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结果他就听了一嘴废话。 至少,他觉得是废话。 你年不年轻,我会不知道? 光听声音,我也能猜出个大概。 你也就比我大几岁,能有五岁顶天了。 不过达者为师,年纪不重要。 你的实力比我强,我又有求于你,那因势利导,叫几声前辈也不算过分。 至于后面怎么论,那是后面的事。 想到这,君玉摆了摆手。 “不叫前辈,要不然叫兄长?” “这不太好吧?”许青山暗笑。 大师兄没听出他的意思啊。 既然这样,那不妨将错就错… 这会儿,某个腹黑的少年已经心安理得占起了便宜。 君玉却还一无所知。 “倒是有点。” “这么叫,总觉得有点拉关系的嫌疑,为了避免将来被混蛋老师说我作弊,我还是继续叫你前辈好了,嗯,只限这里。” “前辈,考验是什么啊?” 说是不让叫前辈,君玉反而叫的更积极了。 四句话,叫了三声前辈。 而见他问起入门考验,许青山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很简单,走到我的面前。” “只要能走到我面前,这场考验就算通过。” “我在你右手边,直走第二个路口的青玉轩内...” 这么简单? 听到许青山提的要求,君玉错愕抬头,看了眼右手边的小径。 竹林覆雪,白茫茫一片。 倒是极远处,似乎能看到一丝绿意。 这下,他也不再犹豫。 毕竟早点通过,也能早点拿到神兵。 而就在君玉做完决定时。 少年的身上,也爆发出一阵气劲。 周围的风雪被一扫而空。 最中间的身影却以足尖点地,化作一道幽影,没一会儿,就到了青玉轩的院门外。 只是,他却没有直接进去。 没有准备就以身涉险,那是蠢人。 君玉可不信,自己能随便和人攀上关系,李长生推崇的人,也不会这么简单就放水。 此处,必然有诈。 想到这。 君玉按捺住飞奔过去的心情,定定站在了原地。 甚至那双脚,都没有迈过院门。 他只是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远处石亭中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接着就看向周围,想看一看,这处院落有何特殊之处。 第一眼,君玉的瞳孔就猛地一缩。 这个院落,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 一边是漫天风雪,寒凉刺骨,一边却温暖如春,遍地草木。 看上去一切都很美好。 但美好中,却带着一丝不协调。 因为院落里没有声音。 是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红柳绿,却没有鸟叫虫鸣。 甚至许青山说话时,这里边居然还会形成回音。 “咕噜~”君玉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眼前这一方天地,明知不该害怕。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当君玉一想到,原本温暖如春的院子,此刻却没有别的小动物,也看不到昆虫,只剩下草木肆意生长。 他就忍不住猜测,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力量将它们给抹除了。 对未知的恐惧,在这一刻占了上风。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缟衣,即便是在外面挨冻,喝西北风,也不敢以身犯险。 然后许青山就笑了。 “怎么,不敢进来了?” 他一边发问,一边疯狂撺掇君玉。 温润的声音恍如乐章,可此刻在后者听来,这声音却更像十八层地狱里的夜叉。 “你想想,这一个院子,才只有多大?” “你就是闭上眼睛四处乱打,说不定都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破开阵法,还是你觉得,自己根本走不出这院子?” “前辈少激我!”君玉沉声道。 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思考了一会儿,随后才谨慎地开口试探道。 “我曾听闻,世上有奇门遁甲之说。” “嗯,这里有。”许青山道。 “或许,这里面有幻术?” “有幻术。”许青山继续回答。 “还有一种传闻,说是风水师观运,能借助山河生灵聚势...” 许青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的观运之道,明显不算多兴盛,你居然还能有这见识?” “不过,我的源天术,比风水术是云泥之别。” “李长生来,他也只能强行破阵。” 此话一出,君玉悚然一惊。 李长生何许人也。 那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结果这人却说… 天下第一进了这院子,只能凭修为破阵? 他狐疑地看了眼这院落,忽然伸手,吸起一枚石子,凝聚起真气,灌注在石子表面,狠狠朝许青山砸去。 啪~ 石子穿过许青山,泛起涟漪,再看却没了踪迹。 而石子落地的声音,则一共出现了九下。 不分前后,也不分轻重。 这里面代表的含义,让君玉浑身一颤。 一股刺骨的凉意,从脚底板蹿到尾椎骨,又从尾椎骨处,一路涌到了天灵盖。 “前辈,想破此阵,需要什么修为?” 他涩声开口,这一声前辈,叫得相当服气。 反倒是许青山,他在君玉看不见的正面,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得看你问哪种了?” “理解之后破阵,金刚凡境足矣。” “要不然,你是逍遥天境,把我的院子拆了也行。” “不过...” 许青山突然的大喘气,让君玉微微一愣。 他感觉有点不妙,刚想再问就听到... “你这么看,能看出些什么,有那时间,要不进来同我好好聊聊?” 君玉的瞳孔一缩。 他足尖轻点,飞速后退,想要避免被裹挟入阵。 可下一刻,眼前的一切却忽然开始扭曲。 隐约间。 似乎有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越过蒙蔽的感知,在强行拖动着自己。 突然的恍惚,让人有点发懵。 等到君玉回过神,他已经被困在了阵中。 直到这时。 君玉才看清大阵全貌,感受到真正的压迫。 院落之外还有院落,草木的旁边,也还是草木。 这一方天地,像是没有边际。 各种院墙嵌合,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苗圃,横七竖八地立着许多的白墙,偏偏方向似乎是颠倒的。 横着走,竖着走,斜着走。 君玉每做出一个动作,周围的苗圃,白墙也在变化。 直到他发现不对劲,一咬舌尖。 周围的幻象,才总算是出现一丝不稳。 “给我破!!!” 少年抽出腰带里的软剑,横着扫过。 呲,呲,呲... 花叶轻舞,转瞬复原。 然后那石亭也开始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 无数道身影背对着君玉,用一种很多人重叠在一起的声音,给出破阵的提示。 “控制私欲,压制情感,可破幻境。” “奇门遁甲的规律,本就在阵中。” “至于源天术,便只能靠你自己去破,这是个水磨功夫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终归你距离最终的突破,也只剩下临门一脚。” “兴许这里边,就有你突破的机缘。” 说着,许青山继续开口,解释为什么君玉能借助大阵突破。 “金刚凡境,练体魄。” “自在地境,凝真气。” “逍遥天境,淬神意。” “如此,不染六尘万法可化金刚,自在气象便能地上无敌,神意举霞方才逍遥于天,可见自在地境专修三宝中的气。” “我在大阵中,藏了地脉之气。” “接下来的攻击,你挡得住越多,淬炼效果越好,越能提升实力,但这种淬炼方式...有一点痛。” “所以啊,你可要撑得稍微久一点...” 许青山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但君玉有种感觉。 这家伙在暗中嘲笑自己。 想到这里,他顿时面红耳赤,直呼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个做哥哥的居然欺负弟弟。 然后君玉就狠啐一口。 他就说,李长生认识的哪有正经人。 这破烂的大阵,也就是欺负自己不懂行,读的书少。 你给我等着! 君某人天纵奇才,便是现学... “咳,咳...” 还没等君玉摆好姿势,一个土黄色的气弹迅速飞出,狠狠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与此同时。 一丝地脉之气也迅速浮现,渗透进少年的体内。 而就在君玉疯狂挨揍的时候。 原先消失的许青山,已经来到青玉轩,和某个不放心徒弟,偷偷跟在后面的老顽童打了个照面。 “李先生,这么闯进来,似乎不太好吧?” “还有这次的事...” 许青山本意是想发发牢骚。 只是还不等他继续,李长生就已经翻了个白眼。 “这次的事,难道不是你赚?” “练道术的人,耗费的精时间力颇多,那东西能直接减少你大量的修炼时间,这可是我师门留下来的好东西。” “逍遥御风门吗?”许青山眼神闪烁。 听到他的话,李长生有些意外。 “你知道啊?” “你得到的传承,看着都像是上古的产物。” “怎么,我的师门,你也有了解?” 许青山点头:“从百晓堂那里,稍微知道了点。” “只不过,域外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李长生,神情凝重,声音低沉。 “李先生别拿仙人那一套忽悠我。” “我可知道,真正的大能,摘星拿月都只是等闲。” “星球,混沌,世界...” “还是说,这一片天地,根本只是某位远古大能开辟出来的小世界?” 许青山问得很直白。 他很清楚,李长生作为未来的守境人,四方圣人,比起自己这个后辈,绝对知道更多的内幕。 只是很可惜,许青山失算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 见许青山一脸不信,李长生连忙道:“是真的。” “所谓的仙人,的确是更强的修炼者。” “不过外界的荒芜之地,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入侵者。” “就算偶尔能见到,也是战力大损。” “那种状态,神游玄境都能击杀。” “我们的世界,可能是在什么绝地当中。” “危机,一直都在...” 第29章 渐入佳境 就像来时一样。 李长生礼节性地吊唁一番后,甩了甩袖子,走了。 许青山却陷入了思索。 域外的真相,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少白世界,四境之地外的危险,也没有想象中大。 要不然。 李长生可无法游戏人间,逍遥百八十年,轻松做他的天下第一。 北境之地,苏白衣镇于万载冰池。 东海蓬莱,莫衣遥观海角仙影。 再算上南边,十万大山迷瘴里的白极乐。 天下四境之地。 那些昔日传闻有仙人下界的节点,如今倒是只有三处有人镇守。 这样看,苏星辰上天战神仙,也就是说得风雅。 探索域外就探索域外。 便是杀了一二恶客,外出一无归期,那也是个人的选择。 若能一日同风,死也死得璀璨。 何必让这世间陷入美梦,又何必将芸芸众生蒙在鼓里。 “哈哈哈哈,来日,我定要一观四境。” 想到畅快处,少年仙人忽然发笑。 他拂袖带起云雾,飒沓如流星,飘然便入了青玉轩。 心念微动,勾连四方。 下一刻。 弥漫在院中的阵势陡然一变。 浮光掠影间,越来越多的气弹射出,将中央的身影团团围住。 然后。 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便带着满腔的愤懑,再次破口大骂了起来。 “该死的,阵法又变了?” “前辈,你说持心可破幻境,却不说如何持心?” “奇门百变,同样快得看不清轨迹。” “反倒是这气弹,来回,上下全都砸在了我身上。” “嘶...” “就不能换个简单点的考验吗?” 起初,君玉也以为,这方寸之地的阵势,绝不会强到哪去。 只要降服心念,找到规律,就能轻松破阵。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阵势确实简单。 隐约间,他也能感觉到几分熟悉之处。 但是能感觉到,不代表能看清。 按君玉推断。 他非得突破自在地境,才有机会留足时间,利用闪转腾挪的喘息之机,看穿阵势运转的规律。 在这之前,怕是要一直挨打。 而且。 那个没比自己大多少的混蛋小子,居然还加快了频率。 这么快谁受得了啊? 不过不怕。 我君玉来天启前,也是在江湖上混迹过几年的。 真以为我没两手底牌啊。 这次就给你上一课。 你可千万要给我睁开眼睛,看仔细了... 歘! 少年顺势一个后仰,柔软的腰肢弯曲如弓,一个空翻后,猛地绷直,避开三五气弹。 这一通耍帅倒是潇洒。 结果帅不过三秒... 他就被漏掉的一枚气弹打飞了出去。 ‘砰’一下,砸在地上。 那声音光听着就让人揪心。 这下子。 许青山绷不住了。 “花里胡哨。” 回荡在整个院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嫌弃。 闻言,摔得七荤八素的少年立刻抬头。 “前辈,果然是你提高的难度。” “是我提的又如何。”许青山冷笑。 “舍本逐末,心意不坚,就这点觉悟还想拜师李长生?” “难为刚才他来看你。” 李先生来过了? 所以,这突然增加的难度,是他干的? 君玉顿时气抖冷。 容易吗?我容易吗我? 感情考验突然变难,还有这层原因。 许是吃过不少李长生的亏,君玉直接把锅扣在了他头上。 与此同时。 许青山却在君玉看不见的角落,暗自勾起了嘴角。 “不过,我本来也没想让你看清。” 君玉顿时一惊:“前...前辈?” 他紧张地看向石亭,发现不知何时,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已经再次出现。 周围的气弹,则是全部消失不见。 反倒是两者间的距离,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削减。 原来有多远,现在...还要更远些。 “怎么,觉得意外?”许青山的声音平静。 “还是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仔细感觉,你身上的变化...” 我身上的变化? 我身上,能有什么...变化。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君玉的眼神一凝。 他攥紧五指,一拳轰出,出招看似随意没有章法,可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却带起了一阵澎湃的气浪。 指节咔嚓,拳劲空响。 那股发泄般酣畅淋漓的感觉,比起纵马由缰,还要来得痛快。 感受到胸中纾解的郁气。 少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啸。 “爽!” 他一下跃起,像是鹞子般舒展双臂,跳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高。 虽然说。 因为牵扯到伤口,君玉被疼得龇牙咧嘴。 可是真气上的蜕变,却让他的眼中燃起了烈火。 目光熊熊,宛如大日。 看那亢奋的劲头,倒是不怎么抗拒试炼了。 而就在少年沉醉于实力的提升时。 许青山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混迹江湖,肯定没遇见过名师。” “不过,能把这门下九流的混元功练到金刚凡境。” “你的天赋...很不错。” “但这种地摊货,往往有很大的缺陷。” “只是武学招式也就罢了,心法你也用混元功...哼,也不怕将来满身暗伤,经脉折损,短寿而亡。” 一开始,君玉还沉浸在巨大的提升中。 听到许青山的话,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短寿而亡?” “是,短寿而亡。”许青山摇头。 “被我这一顿打下来,是不是感觉自己通体舒泰,沉疴尽去?” 君玉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他看向许青山,眼中带着一丝询问,显然是想知道原理。 许青山也不隐瞒。 “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你体内的经脉郁结,被我给打通了。” “叫你贪便宜不换功法。” “我就不信,都已经是金刚凡境了,你会找不到好点的功法,江湖中人之所以追求神功,就是因为有的功法,它有毒。” “你练得越多,日后受的罪越多。” “那该怎么解决,只靠前辈你的阵法就行了吗?” 比起原本的骂骂咧咧,这会儿君玉的态度完全称得上乖巧。 他也以为,自己会听到肯定的答案。 只不过,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当然不够。” 见君玉一脸的迷茫,许青山不由得暗自偷笑。 果然。 那些高人这么神神叨叨,就是因为,人前显圣很过瘾。 不过很快,他就端正了态度。 “我说的不够,不是指真气虚浮,那方面,只需要换门功法就能解决。” “只是,你的经脉还需要温养。” “经脉畅通,真气凝练,可是先前的损伤呢?” “你又不是凤凰,能涅槃重生。” “按我的想法,如果我是李先生,应该会教你浩然之气,自古儒法善修身,更别说,你也乐意走这条路。” “是不是啊,我的小君子?” 最后这句话,许青山是带着笑说的。 闻言,君玉顿时臊红脸,没好气地指了指周围。 “继续吧!” “前辈不是说,要帮我尽去沉疴?” “这会儿我还感觉有点滞涩,肯定是前辈你力道不够,要不就是,我天生比较吃劲。”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少年还耍了耍自己的拳头。 左手完了,再换右手。 凌厉的拳风浮动间,一滴汗珠滑落。 然后就听见他自信地说道:“是真的。” “前辈,我感觉我还有提升空间。” “要不然你再来会儿?” “我试试,看能不能突破自在地境,破了你这阵法...” “...” 第30章 破境,破阵 “明白了,你很能忍。” 君玉:??? “为了突破,想让我加大力度。” 君玉:“...” “你想尽快通过考验,成为李先生的弟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愿意帮你,刚巧我就擅长一种比较极端的锤炼方法。” 君玉抬头,露出一丝不安。 “放心,这方法不伤根基。” “唯一的难处,就是要悟出真气蕴灵的变化之妙,也就是自在气象。” “还有就是,突破时稍微有点疼…” 许青山的解读,读着读着就变了味儿。 但是极端,锤炼,有点疼…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画面感立刻就拉满了。 能用什么锤炼?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刚才的地脉之气。 而且还不是小打小闹的三五颗。 否则,就算多来几次,现在的君玉也能扛得住。 能被称作极限的锤炼方法。 至少也是布满视线,成百上千颗一起。 那样虽然会变得比较难熬,辅助感悟的效果却会大幅度提高。 舒筋活络,益气养元。 地脉之气更带着一丝生命的特质。 这样看。 许青山的方法虽然剑走偏锋,但也有可取之处。 这可比按部就班的修炼快多了。 同样,也没有隐患。 等什么时候,君玉体内的真气趋于圆融,生出自在气象,再遍行周天,他就会突破自在地境。 这里面。 地脉之气的淬炼只是其一。 极限的压迫,才是突破的关键。 当然,听起来还是比较吓人的... 至少此时。 君玉就有点不太乐意。 之前也就是客气客气,结果这家伙居然当真了。 只可惜,事到临头,他再想后悔也晚了。 许青山的动作快得惊人。 他像是生怕君玉反悔一样,抚掌一按,催动神力。 一道道涟漪立刻开始扩散。 呲,呲,呲.... 地气蒸腾间,一个个和先前差不多的淡黄气团浮现,围住上下四方。 这些气团都连成了一片。 随着气团消融,汇聚,君玉直接被一阵厚重的气旋包围。 这气旋像是土石垒砌而成,流动时带着一丝粘稠。 但上面浮动的气息,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活力。 一轻一重,一生一死。 厚重的压迫,万物苏生的力量不断交替。 君玉不看也知道,这所谓的极限锤炼,跟民间铁匠锻铁时的捶打没什么两样。 锻铁时是冷热交替,冰火两重天。 自己差不多就是欲仙欲死,光膀子钢球刷肉。 突破是能突破,但疼,那也是真疼。 可以的话,能不能容我这个读书人,再稍微做一下心理建设... 咔! 君玉低头,看向手腕。 一个纯粹由能量凝聚的锁链从虚空探出,落点精准,锁头一下就扣在了腕骨上。 接着是另一只手,脚腕,身体各处。 君玉直接被‘五花大绑’了。 那些锁链像是水流,刚碰到皮肤就迅速化开,形成一层满是孔洞的‘皮肤’,也将某个瞳孔骤缩的少年,牢牢锁在了原地。 风声呼呼,地气涌动。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君玉还想再拖一拖,看能不能耍赖,或者说换个温和点的方式,许青山却不想给他机会。 尤其君玉刚才还质疑自己的技术。 说什么力道不够,比较吃劲。 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 你这么捧场,那我稍微费点心,利用地脉之气帮你突破自在地境,也是应有之义。 先试试这全套的马杀鸡... “等什么等,再等饭都赶不上热乎的。” “趁你的身体活动开了,刚好适合破境。” “早点突破,也能早点通过考验。” “要不然,你的剑不要了?” “君子,这点苦头都吃不了?” 这一次,许青山没有压抑自己的笑声。 君玉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但君玉觉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说许青山大概率不会放人。 单看这锤炼的效果。 刚才那种浑身松快,像是脱下几十斤负累的感觉可不似作伪。 现在想想,这次应该也一样。 反正有好处,又不是纯纯受虐。 拼一把又能怎么样? 为了自己的剑,为了能拜师天下第一,不就是地气洗身,不就是几天下不了床,不就是... “来!!!”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意,少年梗着脖子叫嚷。 那嗓门中气十足。 只是他大吼的同时,脸颊两侧的肉却不停地在抖。 一双拳头,更是攥得紧紧的。 见状,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有骨气。” “君子之器,忍能自持,当然,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可以叫出来。” “不可能,我君玉就算是...唔!” 君玉还想放狠话,结果才刚坚持一秒,他就直接翻起了白眼。 “啊啊,啊,啊啊...” 光听叫声确实很凄惨,可是只要仔细感应一下就能发现。 君玉身上的气息正在不断变强。 尤其当痛意过去,身体的蜕变就变得更加明显。 金刚体魄,变得更加强壮。 而那如臂如使的真气,则是一点点渗出体外,像是山林的风,云间的月,带着前所未有的灵性。 幻形,延展。 蜕变中的真气坚逾精铁,流动时却又像是大江大河,声势浩大,带着恐怖的压迫。 自在地境的瓶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动。 然后君玉就突破了。 水到渠成,水满自溢。 随着一股无形的风势涌动,少年挣开地脉之气的束缚,‘嘭’的一下卷起层层气浪。 一双锐利的眼眸,也看向了身前。 “现在就剩下这个阵法。” “只要能够...” “那就赶紧破阵。” 许青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赏。 他毫不避讳对君玉的指点,每句话都点在要处。 “阵势百转,万变不离其宗。” “承接,异同...不同的方法有不同的优势。” “唯一要注意的,只是如何破阵。” 对于聪明人而言,有些事一点就通。 好比现在。 君玉看到的,是地气流动的一丝不协调。 哪怕这是许青山让阵法龟速运转,主动露出来的。 可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 看到了,就代表,能够干涉,也能够... 破阵。 “给我开!!!” 君玉愤怒地大吼,掌劲一催,掀起层层波澜。 眼前的幻境,立刻像是泡影般散开。 然后就只见一只偌大的能量手掌,朝着那端坐于石亭的身影飞去。 君玉立刻面色大变。 “小心!” 许青山却不以为意,只是就那么坐着。 然后... 噗—— 第31章 此剑名含光(二合一) 功法,是三流的混元功。 掌法,也是三流的混元掌。 这两者没什么稀奇的。 看似名字很大气,以混元为名。 但真要以为,这是什么逆天的神功秘籍,里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练成后就能无敌于天下... 那指定是有什么大病。 事实上。 它们和路边卖五文钱一本的绣剑十九式,五虎断门刀,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都是一样的废。 两者结合,也就是些庄稼把式。 会这么组合的,要不是商贩家的护院,要不是剪径的蟊贼,充其量加上村里斗殴的泼皮,以及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镖师... 总归都是些小人物。 可当出手之人,换成一个自在地境。 那在境界的加持下。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掌,也会变得无坚不摧。 至少。 毁了眼前的石亭是没问题的。 面对这样的攻击,一个金刚凡境就算全力以赴,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势。 自在地境则需要认真一点。 只要不是药罐子,武艺疏松,挡下同级的一击并不算难。 当然。 那是建立在,对手是普通人的情况下。 许青山是普通人吗? 显然不是。 乍一看,他只是个金刚凡境。 但是以遮天法的强悍,许青山修炼的又是帝经,这种情况下,哪怕他还是苦海境,也足以和一般的自在地境媲美。 更不要说,许青山的武道修为也在金刚凡境巅峰。 面对这一击,他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尚可。” 给出寥寥二字评价,许青山心念微动。 石亭中骤起波澜。 一阵风从草木间扬起,清新,朦胧,带着雨后露珠般的澄澈。 这是一阵人畜无害的微风。 可是下一刻,微风就变成了风暴。 接天踵地,疾若闪电。 草木花叶被扯动着飞起,悉数落入气旋,给这道风暴增添了一抹绿意。 风暴则死死挡在了石亭前。 难以逾越,咫尺天涯。 以至于。 君玉挥出的一掌才刚刚飞出,都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恐怖的风力撕成了碎片。 然后。 许青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足以令天地失色的脸。 “咕噜~” 君玉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他愣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被先前的那一击给吓的,还是被这张脸惊的。 许青山却露出笑意,淡淡开口道。 “镇宁伯之子,许青山,见过君小哥。” 镇宁伯之子,许青山... 等等!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内容,君玉猛地抬头,看向许青山。 “你是镇宁伯的儿子,那你今年多大?” “不才,履历世间六载,修为浅薄,学识泛泛。” 君玉感觉自己挨了一闷棍。 你修为浅薄,刚才全程压制我的是谁? 你学识泛泛...你学识泛泛?! 君玉在心里算了起来。 武功,奇门遁甲,幻术,风水源术,铸剑术... 光是自己看到的那些,一般人最起码也得学个几十上百年,才能尽数掌握。 结果你才多大? 你要是学识泛泛,那我岂不是文盲? 想到这。 君玉幽怨地抬起头,看着许青山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感觉天底下什么好处都让这小子占了。 而且... “你六岁和我一样高?” “我吃过很多灵药,前段时间又得到了父亲的传功,你怎么能一概而论。” “这是特殊情况。” 许青山解释时语气平静,神情自然,看起来就好像,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君玉却一脸的不信。 灵药加传功就能到这一步... 你骗鬼呢! 根据学堂的情报组织,蝶影提供的消息。 镇宁伯一直都只是自在地境,和现在的自己相当。 许府,也不是什么资财万贯,能拿灵药当饭吃的大户人家。 你是掘了皇帝坟赚的钱啊? 而且就算有钱,哪来的那么多灵药给你买。 草木之精,天地之灵。 上了年份的药材想找到本就不易。 那些采药人,哪个不是跋涉深山幽谷,冒着风霜雨雪,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两株灵药。 你想买就能有一箩筐? 真把灵药当成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啊? 不过。 你六岁就入自在地境,借助地利说不定能打逍遥天境... 那我君玉,我君玉算个屁的天才。 某位未来的学堂大师兄表示,自己得稍微缓缓。 要不然。 他还真以为这是晚上,自己正在做什么荒诞的怪梦。 这可不是一生之敌,奋斗目标。 这简直就是个恐怖故事! 想想就让人难以置信。 要是许青山这么修炼下去,那等到李先生几十年后仙去,十有八九他就是新的天下第一。 那我排第几... 君玉默默陷入了沉思。 他的眉头紧锁,看起来万分纠结。 许青山却忍不住笑了。 “君小哥,可是觉得不妥。” “若今日不便,那么这神兵,可以来日再炼。” 说着,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君玉,勾了勾唇,抬手便燃起一阵碧青色的火焰。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今日解决更好。” “我以神力化火,若要铸剑,半日可成。” 半日可成...半日可成... 君玉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震惊了。 但事关佩剑,他自然不会慢待。 “若是前...你方便的话,那我想要先前左手边第二远的剑。” 说着,少年的眼中露出一丝忐忑。 “可能铸剑?” “若是铸得快了,是否会影响成剑?” “还有...” “君小哥担心什么?”许青山嘴角含笑。 “我说可以,就不会不行。” “倒是君小哥,日后可直接叫我青山,我便也叫你君玉。” “你我同辈论处。” 对此,君玉当然是自无不可。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在意年纪的人。 相比年纪,相比什么论资排辈,君玉更在乎一个人的本事,要不然,他先前也不会叫前辈叫得那么自然。 而眼下。 既然许青山那么提了,君玉当然不会拒绝。 “青山,炼制那剑,可需要静室?” “无需静室,此地便可以。” 随意回了一句,许青山屈指一点。 一道朦胧清光中,有一块色质泛白的铜母浮现。 见状,君玉瞳孔一缩。 “须弥芥子,话本中的袖里乾坤?” 他倒吸一口凉气,正欲再问。 许青山却主动解释了起来。 “这可不是袖里乾坤,而是我的修炼之法。” “人有性命之轮,一岁一痕。” “命轮满痕,寿尽而终。” “故而,以身为种的修炼,须开辟一方轮海世界。” “世界虽然强度有限,纳物还算便宜。” 性命之轮的说法,君玉略有耳闻。 几年游历,他也宿过山间庙宇,听过那么一两嘴佛法道妙。 可有关后面的,君玉就两眼一抹黑了。 道术...开辟轮海世界... 你怕不是练的仙法吧? 想到这。 他狐疑地看了眼许青山,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哪个仙人下了凡,所以天姿绝世,进境神速。 许青山却已经炼制起了神兵。 只见他屈指一点,身前碧青色的火焰立刻开始膨胀,将白色的铜母卷入,以高温烧成铜汁。 火焰一卷一收,铜汁就开始逐渐流淌。 隐约间,还有一丝丝黑气升腾。 “吾这碧青火,只是依托自身功法所化,祛除杂质也慢。” “若是修为够了,施展仙火,才算一念焚天。” 仙火,果然是再世仙人。 “真是厉害,我能不能也学仙火?” “回头炼个十把八把神兵的...” 君玉的眼中露出一丝艳羡,算是有感而发,说完才感觉这话有点冒昧。 毕竟,窥探别人的传承,可称不上君子之行。 反倒是许青山自己,一边控制着火焰,一边也摸着下巴,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这个不好说。” “我的道经没有原本,传你的话,你势必会受到我的影响,对当初那道火的感悟也是一样。” “所谓似我者生,学我者死。” “你若不能摆脱我的影响,那就永远也无法超过我。” “可还要学?” 君玉原本还以为,许青山会一口拒绝。 谁承想,他居然直接答应了。 只是一听到会影响进境,君玉就有点犹豫了。 “这影响,会达到什么程度?” “基本没什么影响。” “但神游玄境前,道经轮海卷的末篇,我绝对不会传你,传你,就是害你。”许青山回道。 君玉立刻抬头,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为什么独独最后一篇不可以? 许青山面露凝重:“因为这最后一篇,针对执念而设。” “神游玄境最多会卡住,不得寸进。” “彼岸篇的修炼却是在主动陷入执念,看破执念,这一篇传承危险性太大,你若是走不出来,就会神魂枯竭,当场坐化。” 当场坐化。 君玉瞳孔一缩。 他虽然想要求道,可单单执念一项,就是个难关。 执念,执念,只有执迷,才能叫执念。 世间之人看不透执念。 若能彻悟,神游怕是都轻而易举。 而且这道经... “青山,是不是还有别的缺点?” 许青山点了点头:“消耗有点大。” “取山河地脉养身,数载却只在苦海,相当于金刚凡境。” “我源术有成,日后也要奔波各方。” “你的感悟不足,修源术也无上古的传承之物灌顶,若是想支持修炼...” 后面的话,许青山没说下去。 君玉却基本已经听明白了。 这一门道经,修炼时需要耗费大量资源,自己练不起。 当然,许青山说的也是真话。 少白世界和北斗,修炼大环境不一样。 遮天世界,遍地都是传承,到处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山河地势。 那样的环境才适合源术,适合以身为种。 区区一个北离,论大小还比不上燕国,比不上灵墟洞天所在的地界。 这么点地方,除非有一天能够打通域外。 否则。 想要修炼源术练出名堂,那是做梦。 了不起,君玉能凭道经破入苦海。 这也就是极限了。 他想修炼到圆满怕是够呛。 许青山虽没有门户之见,却也不是什么都传。 留一手是基本的。 更何况,像感悟这种东西也不好教。 君玉拿着删减版的道经,本身又没有逆天的源术,跟看过原本的前者怎么比? 比不了的。 许青山的苦海境,能在自在地境逞威。 君玉的苦海境,却只能在金刚凡境称雄。 人和人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当然,在了解完道经的缺点后。 君玉也没了练道经的兴致。 更别说,他有没有天赋,苦海是不是坚逾磐石还是两说。 “算了,我与道经无缘。” “这仙火感悟不足,说不定还不如真气点出的火。” 他摇摇头,似是可惜,冷不防却听到,许青山露出一丝低笑。 “你又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天真,之前还说什么十把八把,看看这剑是怎么炼的再说。” 说着,许青山手掐印诀。 身前被祛除杂质的铜汁流动,化作剑形。 无数道纹流动,像是带着天地至理,一下又一下的烙印在剑身上,每一个组合,都让君玉眼花缭乱。 “这么复杂?” 他忍不住喃喃自语,暗道这世间,果然每一件事都很难。 许青山则是不断动作。 “道纹映照天地,不好学,不好悟。” “而且,这剑最终会变成什么,还是要看你自己。” “人若不强,剑胚就只会是剑胚。” 他一次次刻录道纹,偶尔打入九个帝字。 眨眼便已经是千般变化。 那铜汁淬炼的长剑逐渐凝固,变得越来越锋锐,越来越朴实,藏锋于内,恍如美玉。 终于某一刻。 一声剑吟响起。 浅白色的长剑飞舞,在阳光下透出一道道朦胧的光辉。 光芒流转,那剑却消失了一瞬。 “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剑名含光。” 这下子,君玉也顾不上什么道经了。 他看着眼前浑然一体,带着神辉的玉剑,握住剑柄,轻轻一挥。 光影划开气痕,隐匿虚空。 那一瞬的气息令人心头发寒。 “好剑,好剑,无愧含光之名。” “君子藏器于身,我与含光,便是相辅相成。” “要不然,青山你给我装身行头?” 许是得了好处,君玉自来熟地凑过来,同许青山勾肩搭背。 许青山顿时满头黑线。 “你这占便宜的心思太明显了。” “想要剑鞘,李先生给你的东西呢?” “嘿嘿...”被戳中心思,君玉也不心慌。 他取出一只木盒,半个巴掌大小。 等到打开木盒,里面立刻露出一枚暗黄色的琥珀。 “青山,你可得给我做个好点的剑鞘。” “恭谦谨修,内敛大气...” “知道了,知道了,容我想想。” 许青山不着痕迹地接过琥珀,看似不起眼打量一眼,实则内心早已经笑开了花。 因为这是一枚神源。 能量内敛,和北斗那种神光湛湛的类型稍有不同。 但无疑,这是一枚神源。 足以支持自己突破命泉层次,最合适的宝物。 这下,他看君玉也变得更加顺眼了。 “你且放心。” “我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帮你做剑鞘。” “恭谦谨修,内敛大气...可以。” “我给你做两柄,换着用。” “那要不,你再给我弄柄剑...” 眼见许青山这么好说话,君玉开始蹬鼻子上脸。 然后许青山就炸毛了。 “你想得美!” “我的铜母也不多,再给你炼剑,我的就不够了。” “你想要,自己找铜母。” “实在不行的话,精金,秘银,紫纹铁...这些材料都行。” “总不能每次都让我出血吧?” 第32章 命泉涌,长生意 最后。 许青山只炼了一根剑鞘。 滢华内敛,气息缥缈,表面偶尔有白光闪耀。 单看卖相就知道。 含光剑的剑鞘,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如果再搭配上含光剑。 二者的气息相融。 平和中,便多了一丝堂皇之气。 像这样正气凛然的特质。 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好剑。 对此,君玉感到相当满意。 无论是剑鞘的品质,还是剑的样式,含光剑都符合他心中对君子之剑的预期。 许青山的铸剑术,确有不凡之处。 按理说,得了这样的名剑。 君玉更应该留下,好好地感谢许青山。 可是现在时机不对。 这个时候。 君玉明显急着加入学堂,和李长生定下师徒名分。 这人啊,心里一旦有了牵挂,有了动力,自然就不愿久留。 所以。 君玉在拿到剑鞘,和许青山道完谢后,就快速离开了许府。 完全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只不过在离开时。 君玉的脸色有点复杂。 他的双唇紧抿,眉头微蹙,脸上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纠结。 看这架势。 八成是想找李长生兴师问罪。 虽然肯定会输。 但是对于坑徒弟这种行为,君玉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明态度,绝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要不然。 那个不靠谱的老师,保不齐就会来第二次。 这劳什子的大阵,他可不想再体验一回。 为此,君玉急匆匆地走了。 而许青山。 他在目送君玉离开后,也寻了处静室,关上门,将目光落向手中的神源,开始了第二次破境。 “很充沛的能量。” “这枚神源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特别的意韵。” 双目蕴灵,神光自绽。 许青山一眼就看出,自己这块神源的品质不错。 能量纯净温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杂质。 这种品质的神源,并不需要多次淬炼来祛除杂质,只需稍加炼化,就能融入自身。 基本也不会有什么隐患。 而等到来回打量一番,确认这东西无害后。 许青山的眼中,立刻涌现出一丝渴望。 他迫不及待地凝聚出碧青火,卷起那一枚神源。 呲,呲,呲... 黄色的结晶融化,化作精纯的能量。 能量围绕着剩下的结晶盘旋。 房间中立刻浮现出一枚淡黄色的水漩。 这水漩随着结晶的缩小而变大。 一增一减,一涨一消。 等到结晶破碎,那水漩也应声炸开。 嘭~ 许青山身前多了一条能量溪流。 溪流拓宽着,起伏着,浩浩荡荡地涌入许青山体内。 与此同时,一缕青意也在涌现。 澄澈,空灵,纯净。 恍若天穹般的清辉,环绕着金光中的身影。 少年谪仙变得更加超凡。 甚至在苦海中,原本的异象也变得越来越神异。 起初,是海上升明月。 碧海无垠,圆月悬于黑沉的天幕。 汹涌的月辉洒落向海面。 海面上遍布岛屿,星罗棋布,难以计数。 这是一片浩瀚的苦海。 苦海很平静,没什么大的风浪。 但是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随着神源一点点融化,大量能量涌入,原本平静的苦海立刻卷起了数十级的风暴。 乌云,闪电,黄光。 整片大海化作了一片澄黄。 属于神源的能量从外界疯狂涌入,又在下一刻,迅速深入苦海,渗透命轮,让白色的玉盘变宽,变厚。 玉盘上的六道刻痕,隐隐有逐渐缩小的趋势。 许青山的身上,生命的气息也在增强。 无数的长生物质疯狂汇聚。 它们穿梭过肉身,躯体,融入了每一份神力,也在深入苦海的根本,完成新的蜕变。 这是深层次的提升。 特别的改造,让许青山的寿元直线上升。 百年,一百一十年... 当寿元定格在三百年后,大量的本源开始融入肉身。 少年的呼吸变得悠长而有力。 苦海中。 命轮也变得巨大,坚实。 直到某一刻。 神源的能量有半数被吸收,全部融入到许青山体内。 命轮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裂纹。 咔~ 刚开始,那裂纹只有头发丝粗细。 接着就是手臂粗,大腿粗... 没过多久,原本的命轮在瞬间破碎开来。 无尽的碎片中,有造化孕生。 新的力量喷薄而出。 一汪潺潺的泉眼浮现,灰蒙蒙却泛着氤氲的彩辉。 彩辉渗透入虚空,持续地提升着世界强度。 泉眼的底部则是一轮白玉盘。 比先前更宽厚,更璀璨,恍若皎月。 这是蜕变后的命轮。 命轮的底部渗出神力,汇入上方的泉眼,进而联通整片苦海,让整个世界蜕变。 天更高,地更宽。 无数岛屿生长,天空变得高远。 一切事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 只是许青山的目光,并不在这些变化上。 因为此时。 那一丝潜藏在神源中的意蕴,正随着许青山的突破变得清晰,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而就在许青山陷入顿悟时... 轰!!! 闭关的静室内,也爆发出一股极为强横的气息。 在许青山的身后,则是新的异象。 苍穹泛青,星海浮沉。 星辰耀青天! 这一道新近浮现的异象,与海上生明月融合,立刻就爆发出一股,初入逍遥天境的气息。 然后。 一道身影出现在静室外的院落中。 “世子这是...突破了?” “这种感觉莫非是命泉境?” “这命泉境的气息,比之前那个逍遥天境的老鬼都要强了吧?” 来人自然是张岳。 此时。 他正伸着脖子,看着房内透出的阵阵青彩之色,一边感慨,脸上也露出一丝震撼。 而就在许青山突破命泉时。 距离许府隔着两条街的池阳街。 街尾处,更贴近城墙的位置。 一处三进的宅院内。 一道身影忽然抬起头,露出一抹异色。 “是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个烫着戒疤的瘦头陀。 山羊胡,高颧骨,略微有些发紫的薄唇。 侧面看去,这头陀有些刻薄。 可如果换成另一面。 那就会变成恐惧,厌恶。 因为这个头陀,他的另一张脸宛如厉鬼。 坏死的皮肉,漆黑流脓的伤口。 那半张脸像是被刀划烂,数十天都没有治过,然后又倒上热水一样,变得坑坑洼洼。 关键是这家伙正在做的事。 此时。 他正揭下地上一具尸体的面皮,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一边贴,一道宛如厉鬼的声音,也在这一处院落响起。 “似乎是天材地宝的气息。” “我倒是不知道,这些狗官家中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正巧今夜贫僧还没杀过瘾。” “也罢,去看看好了...” “...” 第33章 半面枯佛来犯 “世子他,到底还要多久?” 许青山能突破,张岳当然很高兴。 这可是他未来的靠山。 许青山的实力越强,张岳将来就能过得越舒心。 但他却不能忽略,这背后的潜在风险。 许青山突破时的动静太特别了。 那种波动,像极了高品质的天材地宝出世。 而这样的宝物,对习武之人的吸引力格外的大。 虽然说,因为许青山先前的布置。 这种波动的幅散范围不远。 但是许府的位置...可是在城东。 城东的住户非富即贵,府里一般都会豢养一些门客,其中说不定就会有一些感知敏锐的高手。 他们极有可能会发现端倪。 偏偏眼下。 镇宁伯府实力最强的人还没出关。 再加上稳固境界时,最忌打扰。 万一哪一家权贵猪油蒙了心,生出歹念,派出府中的供奉惊扰,导致世子境界不稳,他张岳实在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张岳的目光一凝。 “休想打扰世子!” 他暗自调息,焚血功的真气流动时,浑身也爆发出一股灼人的热力。 那满脸凝重的样子,显然是警惕着周围的变故,随时都准备出手迎敌,击杀一切胆敢闯府的恶徒。 不想什么,偏来什么。 一开始。 张岳还寄希望于,这一城风雪能遮掩住许青山突破时的动静。 可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那边。” 军中磨砺的岁月,让张岳对杀气的变化极为敏感。 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 好比说现在。 几乎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左侧有些异样。 等到张岳抬头,一袭紫衣,左耳佩环的妖僧已经凌空跃下,手持一柄月牙铲,挥出一道血色弧光。 “死——” 月牙铲眨眼就到了近前,速度如电,直奔张岳的脖颈而来。 凛冽的杀机,刺得人汗毛倒竖。 张岳却不由得冷笑。 “妖僧,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来逞凶?” “真当我是跟世子白混的吗?” 话音响起,他已经抬掌并出剑指。 随着银亮的手套爆发出红光,一道锋锐的气息浮现。 那气息宛如山崩,推出时竟有截断之势。 隐约间。 似乎能看到铁马踏尘沙,截断山河,围杀一军。 偏偏张岳效力许沧,多年征战时,真的见过那样的战斗。 加上许青山曾以幻术多次引导。 便是他再愚钝,也早已悟得了一丝韵味。 一指裂山,一指截江。 那速度自然是远超想象。 砰! 张岳后发先至,竟是宛如急行军般,死死截住了那一柄迎面而来的月牙铲。 甚至,那浑圆的铲刃上还多了个缺口。 一僧一将呈相持之势。 而相比面色骤变的妖僧,张岳明显要更为轻松。 “怎么样,没想到我能挡住吧?” “不妨告诉你,这一指为我家世子所传,名为裂山河。” “给我滚开!!!” 滚滚的气浪,溅起一地的飞雪。 张岳后退稳住身形,满身染血的妖僧却被远远抛飞,撞塌了一面墙,在院外的积雪之中划出两条长痕。 “咳,咳...有意思。” “军中马战衍生出裂山河,但你这算什么?” 嘴角溢出鲜血,妖僧满脸邪笑。 “画虎不成反类犬,威力不过尔尔。” “而且,你家世子还没突破吧?” 他看向远处隐隐发亮的门,发觉其中还有神光闪烁。 “只要我吃了他,那灵药仍是我的。” 噬人而肥,此乃邪道。 再看眼前这妖僧的装束,张岳顿时瞳孔一缩。 “你是前段时间肆虐的半面枯佛?” “区区自在地境,在罗加城大肆杀戮,姑且还能说是有底气。” “京畿之地,你也敢来?” “贫僧为何不敢来?” 半面枯佛单掌竖起,瘦削的身体立刻变得鼓胀。 鼻尖有红息,浑身赤如血。 弹指间。 原本瘦削的妖僧竟变得肌肉虬结,满身都是澎湃的白气。 “桀桀,我要...吃了你!!!” 半面枯佛血气如潮,化作修罗金刚,拎起月牙铲就抡圆砸下。 这一击还直奔静室而去。 也就是说,张岳根本避无可避。 “你这脏了心的妖僧,罔顾人伦,本将何惧?” 锵! 金属颤鸣声中,一道剑光在瞬间浮现。 “屠尽奸邪笑苍生。” 这一招,同样是许青山所传。 以张岳的天赋和性格,其实学不了那些精妙的剑招。 裂山河和他不算完全相配。 但是这一式屠奸邪,只凭自身怒意,只凭正气。 这一剑任何人都有资格学会。 更何况,这半面枯佛,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奸邪。 因此。 张岳的这一剑威力极大。 至少半面枯佛自上而下的一杖,被他斩得向后拖地退去。 张岳立刻乘胜追击。 他提着长剑,浑身带着杀意,一剑刺向招式用老的半面枯佛。 半面枯佛也露出一丝恐惧。 就在这两人一追一逃,就要分出胜负时... 唰! 一道残影浮现。 黑衣,蒙面,身形健硕。 这军旅之气十足的男子溅落雪花,迅速朝着静室冲去,宛如闪电,眨眼就到了门前。 “鼠辈尔敢?” 暴喝声中,张岳弃了半面枯佛,回身一剑。 “吃我一招屠奸邪。” 这一剑可谓是又快又狠。 剑光落向男子的脊柱,但凡他不予闪躲,就会被斩成截瘫。 关键时刻,那男子屈身一扭,重重一踏。 张岳这一剑直接扑了个空。 残余的剑光倒是将静室前的石砖劈碎了。 等到他回过头,看着重整旗鼓的半面枯佛和蒙面男子,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皇卫军的折身步。” “军中之人,竟趁伯爷过世,做出这等恶事。” “你是哪一队的?” 蒙面男子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只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半面枯佛道。 “妖僧,你抓你的人,我只要里面一件东西。” “合作吗?” 半面枯佛本来还惊魂未定,冷不防却接到了蒙面男子的橄榄枝。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点了点头。 “好。” “这个护卫实力很强,自在地境中期,居然堪比巅峰。” “不过那世子...” 半面枯佛忌惮地看了眼静室,明显是在担心许青山的实力。 蒙面男子却冷笑了一声。 “怕什么?” “不过是镇宁伯临死前的传功,真以为那六岁的小儿有多厉害?” “无需联手,你我杀他必如屠狗——” 六岁? 临死之前的传功...这种手段... 半面枯佛先是一愣,旋即眯起眼睛。 “你莫非是为了那传承?” “是又如何?”蒙面男子冷笑。 “魔和尚,你的邪法入了骨,就算得了传承。” “你能练得了?” 半面枯佛沉默了。 见状,蒙面男继续劝说。 “趁现在那小儿还没有出来,我们速战速决。” “时不我待。” “等他融合镇宁伯的修为,但凡他能出手牵制一下,今日你我,就真的危险了。” “刚才,你肯定已经深有体会。” “真以为张岳好惹啊?” 第34章 一死一废 半面枯佛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蒙面男子的要求。 毕竟,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离开会觉得不甘心,单打独斗又打不过张岳。 这种情况下。 联手对敌还有一线希望。 放弃,那今天这一架就白打了。 白白消耗了大量血气不说,还和镇宁伯府结了仇。 虽说自己是江湖人士,从不在意什么官府。 可真要被盯上,也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对面的护卫就是个麻烦。 万一对方气不过,追杀自己,岂不是踩着他半面枯佛扬名? 更何况。 若是短了气血,自己的饕餮魔功还会反噬... 想到这里,半面枯佛的目光一凝。 他和蒙面男子一番对视,各自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而就在他们交谈时。 张岳也没有贸然攻击两人。 他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老江湖们,留个心眼是本能。 有些卖出来的破绽,是不能随便咬钩的。 别看半面枯佛和蒙面男子打得火热,像话痨一样说个不停,其实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张岳身上。 但凡张岳敢动手,就会遭到两人围攻。 当然被围攻也不奇怪。 这两个雪夜来袭的贼人,藏头露尾,贼心不死。 他们可不会讲什么虚伪的道义。 好比说现在。 对面的两人就已经一左一右,朝着张岳快速逼近。 “现在让开,我们不与你为难。” “要不然,先杀你,再杀那小崽子也一样。” 半面枯佛的脸上带着冷笑,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 另一边,蒙面男子则是眉头一挑。 “张岳,你何必与我们死磕?” “许沧都死了,守着他的儿子还有什么意义?” “大不了传承分你一份,你要是识相的,就赶紧把路让开。” 一个威逼,一个利诱。 这一手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两人用得轻车熟路。 而面对这俩唱红白脸的家伙。 张岳却再次伸出一只手,以双手持剑,露出一丝轻蔑。 “你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呸,不知死活的杂碎~” “你信不信,只要世子出关,杀你们如屠鸡仔。” “不信。”蒙面男子眯起眼睛。 “区区一个稚子,我让他一只手...” “你要让谁一只手?” 就在蒙面男子大放厥词,自以为胜券在握时。 一道问声响起。 似雨幕,似星辉,瞬间洒落这一方天地。 许青山的声音也迅速扩散。 随后。 紧闭的房门无风自动,‘嘭’一下打开,露出其中的静室。 踏,踏,踏...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响起。 一道如仙似神的身影走出,剑眉微蹙,脸上露出一丝厌恶。 “一个僧不僧魔不魔的畜生,一个心藏恶鬼的败类...” “你们,一起上吧!” 少年说话间,一股磅礴的气势席卷。 那气势化作暴风,带起阵阵气流。 呜呜呜,呜呜~~ 风声呜咽,厘清天地。 那因为双方对峙而继续下落的风雪,立刻被恐怖的真气震散。 见状。 半面枯佛和蒙面男子浑身一颤。 他们再次对视一眼,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那边的家伙,你不是说这小子实力很弱吗?” “六岁,你莫不是在诓我?” 半面枯佛深吸一口气,浑身汗毛倒竖。 源自本能的预感,让他察觉到了许青山的几分虚实。 这小子绝不是什么花架子。 花架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气势? 那种生死一线的压迫,比先前张岳挥出的那一剑更强。 这些也足以说明。 许青山的战力,是货真价实的自在地境。 再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张岳。 如果两个人联手... “该死的,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不等蒙面男子回答,半面枯佛抬腿就跑。 风紧扯呼,说的就是此时的后者。 只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 “妖僧哪里走?” 缥缈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又像是在灵魂中炸开。 随着声音响起。 无尽的幻象浮现,化作万兽撕咬。 这恐怖的攻击全奔着灵魂而来,一下都没落在空处。 半面枯佛顿时脸色一白。 剧烈的耳鸣和眩晕,让这个妖僧气血翻涌。 等到他抬头,一根修长的手指已经从远处点来。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伴随着一声轻语,凌空的指力凝于虚空。 随后... 天下溪神指!!! 砰~ 仅仅一击。 拦在前方的月牙铲被洞穿。 指力去势未减,又洞穿了半面枯佛的额头。 殷红的血液,哗啦啦就流了出来。 随后。 这妖僧就像是被人折断翅膀的鸟儿,从半空坠落。 鼓胀通红的肉身,也在瞬间变得干瘪。 而时间,仅仅过去三息。 这一系列发展,看得那蒙面男子亡魂大骇。 他的眼中露出恐惧,转身就跑。 可惜,还不等这蒙面男子跃上高墙,离开此地。 许青山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军营之人,倒是不好直接杀了。” 少年的呢喃声中,带着一丝探究。 那微微弯曲的五指,却化作了一只偌大的巨掌。 翻天覆地,压塌山河。 恐怖的压制,让蒙面男子的面色变得扭曲。 他咬牙看向巨掌,不甘心就此陷落。 “小杂碎,你休想留下老子——” 爆喝一声,蒙面男子扭身托天。 含在舌底的一枚丹丸,被他一口吞下。 随即。 一道汹涌的血焰瞬间炸开,使得这人的气息飞速上涨。 自在地境后期,自在地境巅峰... 当蒙面男子的气息,极限逼近逍遥天境时。 他也飞出了一掌,挡向许青山的攻击。 嘭,嘭,嘭... 两掌相触,滚滚的气浪翻涌。 这一处院落的草木都被连根拔起,院墙倒塌了大片。 许青山的这一招‘覆山河’,却被那蒙面男子死死挡了下来。 一时间,局面似乎陷入了僵持。 只是相比满面狰狞,犹如厉鬼的蒙面男子。 许青明显要轻松得多。 他甚至还有时间点评一二。 “这燃烧气血,根基的禁术,应该和焱祭之术同源。” “但是,一时使用是修为大损。” “若是被连续弹压,你会不会把自己变成废人?” 说干就干。 不等蒙面男子开口讨饶,许青山便将那只朝下的手,下移,下移,再下移。 砰! 砰! 砰! 一连三声巨响,蒙面男子坠落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甚至那大坑,还接连扩大了两次。 等到这人的气息,由原本的自在地境巅峰跌回到中期,然后又降成金刚凡境,没有入境时。 许青山才飞身掠来,在他惊恐而复杂的目光中。 一掌飞出。 啪! 第35章 恐怖的拷问 许青山这一掌,落在丹田气海。 仅仅瞬间。 蒙面男子剩下的八品修为,也被迅速燃尽。 等到他像软脚虾一样,跪在陷坑中。 许青山才伸手,一把扯去这人的黑巾,露出一张苍白而阴冷的脸。 粗略估计。 这家伙的年纪,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张岳,过来,看看认不认识?” 随手封住青年的周身大穴,许青山扭头看向张岳。 “军中之人,又知道焱祭之术。” “说不定以前和你打过照面。” 听到自家世子的吩咐,张岳连忙从上方跃下。 他快步上前,一把钳住这人的下巴,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 张岳摇了摇头,否认了许青山的猜测。 “和侯爷一起的人里,没有这么年轻的。” “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小子,你从哪里知道的焱祭之术?” 青年闭口不言。 他只是瞪了眼张岳,又扭头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尽是挑衅。 许青山却不打算惯着这家伙。 啪~ 他随手一掌,打得青年嘴一歪,和着血吐出一颗牙齿。 接着。 许青山又掐住青年的脖子,露出一抹冷笑。 “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 “八成是当初那遗迹里,有人对秘术的分配心怀不满。” “这家伙,怕是父亲某个同僚的亲戚。” 许青山的手缓缓收紧,五指一点点运力。 一番精细的控制,刚好卡在人不会死的程度上。 青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咳...咳...嗬...” 他的身体想动,穴位却早已被封住,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短气音。 那声音,比风箱鼓动的动静还要磕碜。 等到许青山撒手,一脚把他踹翻。 这人才像快要渴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 另一边。 张岳倒是如梦初醒。 他一把拎起青年,看着那张沾着雪水,还混着血水的脸,一拍脑门,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笃定地说道。 “我知道了,这是阴鬼李的儿子。” “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杂碎,一贯喜欢在背地里阴人。” “当初他也说过,自己有个七岁的孩子。” “阴鬼李?”许青山皱眉。 “如果我记得没错,父亲找到那一处遗迹是十年前。” “这家伙的年龄,有点对不上吧?” 他缓缓转头,看向张岳,目光中带着一丝询问。 后者却摇了摇头。 “对得上的。” “对得上?”许青山低头,看向青年。 这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气息有些虚浮,还一副短命鬼的长相。” “有形无质,根源有损。” “那阴鬼李练的功法,是不是用寿命换进境的邪门传承?” 闻言,张岳立刻露出笑意。 “世子料事如神。” 他看向青年,差不多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阴冥经的进境虽快,却很难晋升逍遥天境。” “修炼之人,更是只有三十几年好活。” “除非突破逍遥天境,才能解决功法对自身寿命的影响。” “要不然再过几年,这小子也会和他爹一样丧命。” 这下,许青山基本也明白了。 别看眼前的青年一副成熟的长相,他其实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至于他为什么要传承,不要天材地宝... “这阴鬼经,借助天材地宝都不能突破?” “难道除了焱祭之术,父亲还藏了什么别的秘术?” “是禁术。”张岳满脸凝重。 “那处遗址的传承,除了焱祭之术,剩下的全是一些禁术。” “这些禁术都带着严重的后果。” “要么是未来不得寸进,要么是嗜血吞魂...” 说着,他看向手中的青年,脸上露出一抹冷意。 “这小子,应该是为了煞魂之术而来。” “煞魂之术吞吸人魂,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可以强入逍遥天境。” “只可惜他想岔了。” “当年,伯爷担心留下其余的秘术可能会遗祸世人,早就毁了所有传承,只剩一道焱祭之术,以备不时。” 这下许青山明白了。 感情对方是时日无多,想要搏一搏出路。 可惜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算错了自己的实力。 一着不慎,自然是满盘皆输。 眼下。 这只小阴鬼成了阶下囚,倒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 想到这。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小阴鬼,要不要谈笔交易?” 张岳立刻提着青年,掰过他的头,看向许青山。 “咳...咳...你愿意...放...过我?” 青年的脸上,露出一抹希冀。 许青山却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想得美。” “你既然想杀我,我当然也要杀你。” “但是怎么死并不重要。” “你如果交出阴鬼经,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那还不是要死? 听到许青山的话,青年面露讥讽。 “小畜生,你杀了我吧!” “你想要阴鬼经,应该是想培养下属,壮大自身。” “可惜,老子不怕你。” “人死鸟朝天,不死死万年,你还能怎么杀我...” “张岳,我记得,曾经教过你的。” 许青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彻骨的冰冷。 听到他的话,张岳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世子你指的,莫非是...” “猫鼠斗。”许青山表情淡漠。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极为平静。 青年却莫名感觉到了不安。 “猫...鼠...斗?” 似乎是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死法。 青年并没有感到害怕。 直到张岳带着他辗转一阵,来到一处黑黝黝的房间中,一把脱了他的外裤,亵裤,赤条条套上一个粗麻制成的喇叭裤。 他才意识到不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张岳残酷一笑。 他先是拉紧青年腰身,另外一处脚腕上的束绳,才快步离开房间,取回两个不断活动的黑色袋子。 “当然是想好好看一场...猫鼠斗。” “咕噜~”青年咽了口唾沫。 他颤抖着身子,看着张岳抬起自己的腿,又将那两个袋子里的东西,先后放进裤子,系紧束绳,终于大吼道。 “快停下——” “打算说出功法了?”张岳冷笑。 “可惜,你既然已经做了错误的决定,就得先忍上一炷香。” 说着,他提起一根竹杖,往宽大的裤子中扫动。 随着一猫四鼠相遇。 一场激烈的,疯狂的大战,也在青年绝望的神情中。 彻底展开。 “啊——” “啊啊,啊,啊啊啊...” 第36章 阎罗书 半个时辰后。 一切结束。 昏暗的刑房内,只剩下几声猫叫。 空气中,泛着一股腥臊的,像铁锈一样的怪味。 刑房一角。 面色冷漠的男子拎起一块粗布,擦拭掉刀上的血迹,随后便看也不看,将粗布往水盆一丢。 啪! 血水四溅,刀锋入地。 等到晃动的刀身静止不动。 擦得银亮的刀面,立刻反射出旁边石台的场景。 那里躺着一个死人。 原本还喘着粗气的青年,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血迹斑斑,身体蜷曲,五指痉挛... 单看青年的身体。 他死前,一定受过残酷的折磨。 但他的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就像是在说。 死亡,从来不是终结,而是一种解脱。 这一刻。 扭曲的动作和幸福的表情融合在了一起。 诡异的场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不小心看上一眼,怕是会连做好几天的噩梦。 再加上外面肆虐的风雪。 不光身冷,心也会凉得彻底。 反倒是一旁的人,看起来明显有些心大。 他非但不觉得不对,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嫌弃。 “这边等回来再处理。” “眼下,还是先把东西送过去。” 说着,张岳丢下一地狼藉,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卷墨迹未干的书册,辗转来到一处书房外,推门而入。 “招了?” 察觉到动静,许青山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张岳。 他并不意外,青年最后会屈服。 一般人都受不了酷刑,所谓的硬汉,有几块硬骨头扛得住五千年的积累。 满清十大酷刑,商朝十大酷刑,明朝律令酷刑... 许青山有的是手段让人招供。 更别说。 猫鼠斗的杀伤力,任何一个男性都无法忽视。 那可是源自本能的恐惧。 面对这样一种威胁,青年会松口,完全是意料之中。 甚至。 相比结果注定的施刑。 反倒是这阴冥经,更让人感兴趣一点。 “东西,拿过来看看。”许青山道。 张岳立刻上前,将书册献上。 等到许青山打开书册,翻看上面的内容,他才补充着说道。 “世子,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倒是那阴鬼李虽然死了,留的人脉还有几分看头。” “这李玄,居然是北军的游牧副尉。” “游牧副尉,从七品?”许青山皱眉道。 对于北离的军政架构,他也是有些了解的。 游牧副尉,就是北军的小头领。 权力虽然不大,但涉及到皇卫军,也会是个麻烦。 想到这。 许青山放下书册,轻扣桌案,思索起抛尸手段。 要冒险吗? 还是稳妥些,什么都不做... 少年为此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抬起头,冷声吩咐道。 “本来还想稍微诱导一下,丢个烟雾弹。” “现在看来,多做反而不是好事。” “张岳,用化尸水,把所有的痕迹全都清理掉。” “尸体和血迹,半点都别留下。” “明白,世子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听完许青山的话,张岳重重点头,转身就走。 等到他关上门,快步离去。 许青山才缓缓低头,看向那本阴冥经,露出一丝异色。 “很特别,很特别的一门功法。” “压榨潜能是柄双刃剑,如果改造一下,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更何况这阴冥真气...” “要不,试一试批量培养逍遥天境?” “我记得有门功法,似乎是叫黑天书...” 黑天书,一门专修隐脉的神异功法。 也是一门控制手下的奇功。 此法贯通三十一隐脉,本身暗合三垣二十八宿。 一旦打通。 该穴位就会变成一个无底深渊,周身的气血均随神意所聚,自那穴下泻走四方,身子空虚奇痒,难以忍受。 这时候。 就需要劫主出手,向穴内打入一小股真气。 这一步也是控制劫奴的关键。 真气一旦入体,不但痛苦俱消,身心也会有极大喜悦。 如此便算初步入门黑天书。 劫奴按存神炼气之法,逐穴修炼。 一旦练成黑天书,身体某处便会产生一处对应的劫海,使得该部位在劫力的作用下功能更强。 届时劫力自生,外加神通。 劫奴不会比寻常的逍遥天境弱小几分。 劫海在鼻子,嗅觉灵敏; 劫海在脑,记忆过人; 劫海在腿,腿力惊人... 如此形成的四体通,五神通,足以让劫奴匹敌一般的逍遥天境。 大量制造劫奴,就是大量制造逍遥战力。 与此同时。 因为劫奴的存身之基在于劫主,跳过了跳过金刚凡境,自在地境的炼体和炼气,直接进行炼神。 所以,劫奴会产生有无四律。 无主无奴,有借有还,无休无止,有往有来。 第一律,说的是劫主与劫奴同生共死。 但凡是劫奴,不能离开劫主,也因为劫力带着劫主自身的神意,劫主亡则神意散,劫奴自然也会同死。 第二律,说的是劫力非借不用的道理。 如果借了不偿还,便会引发黑天劫,从而痛不欲生,直到活活疼死,劫主输入真气方能解开。 第三律,说的是劫奴的劫力会自主修炼。 只要三十一脉炼成,就算不修炼,体内劫力也会犹如诸天星斗般自行运转。 劫力永不消亡,黑天劫也永无休止。 第四律最是恶毒。 这有往有来,指的是黑天书遗祸三代。 黑天劫力会随着血脉流传,父母是劫主,儿女便是劫主,父母是劫奴,儿女便只能是劫奴。 虽说劫力逐步衰减,三代可消。 但这黑天书直到孙子辈的十九岁时,才能侥幸脱劫,不可谓不恶毒。 只是许青山却并不想管这些。 北离寒雪夜,多的是饿死的孤儿寡女。 若能因此活得一命,便是修这黑天书为奴为婢,相信也有不少人会愿意。 想到这。 许青山勾起嘴角,拿起这一卷阴冥经。 “黑天劫力,倒是能由这阴冥经改进。” “以我本身的修为和境界,想要完成这一步并不难。” 他自信地一笑,随后薄唇轻启。 “既如此,这一则法门,不妨改做阎罗书。” “枯荣药斋能救命,地府阎罗便杀人。” “有此百鬼夜行于世征伐,也叫明里暗里的爪子,统统给小爷断掉。” 心下有了决意,少年洒然一笑。 他看着手中的经文,将桌案的笔筒一转。 咔,咔,咔... 一连串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房内机关启动。 接着。 在许青山背后,墙面移动,露出一个闪烁着黄光的暗室。 他这才起身,快步朝暗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也在感慨。 “这李玄真是个好人。” “有这玩意儿,我想要培养普通的逍遥天境战力,怕是容易了十倍不止。” “魑魅魍魉,没什么难造就的。” “既然还有余力,干脆,连造化心莲经也改进了吧!” “...” 第37章 宫里的消息 许青山这一闭关,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他的收获很大。 首先,是将阴冥经改造成阎罗书。 阎罗鬼道,三世而终。 性质相合的情况下,这种改造并不算困难。 甚至。 在整个改造过程中,许青山连半分卡壳都没有。 他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创造出了阎罗书。 而除了创功以外。 许青山也已经完成了阎罗书的修炼。 他不仅借助功法真意,在苦海中凝聚出了一尊阴天子法相,而且还贯穿隐脉,形成了一缕玄阴劫力。 与此同时。 造化心莲经也趋于圆满,完成了自在地境的创功。 这会儿。 打磨完功法的许青山,已经正式开始了突破。 都说水满自溢。 许青山本身的境界,乃是货真价实的四极层次。 如此积累,不可谓不深厚。 那可是超越神游玄境,难以揣度的境界。 就算世界更易,规则有所变动。 最为根本的法理,却依旧大同小异。 也就是说。 许青山的积累稍加转换,就是无比雄厚的根基。 而积累到了,突破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此时。 许府后院,东南角。 一处烛火明灭的密室内。 一道挺拔的身影正闭着眼睛,静静盘坐在蒲团上,定心凝神,运转真气。 浩荡的真气,在经脉中不断流淌,像是江河奔涌。 青光流转,神意凌然。 这一刻。 少年好似化作了一尊神祇。 祂微微低垂头颅,双手呈三角状相合,双目开阖间,竟似有神光净世。 那股清雅的意韵是那样超绝。 虽然无形,却有神意。 等到再次看去。 坐在那里的,竟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莲。 一株三十六瓣的造化青莲。 青莲舒展着花瓣,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清灵之气上下浮沉,环绕着长茎旋转,一点点融入本体。 青莲,也变得越来越亮。 从池水的根须,到中间的长茎,再到花瓣... 耀眼的光芒像是有着生命,由下至上,一点一点攀缘山峰。 等到整株青莲被点亮。 许青山身上起伏不定的气息,也像是压抑到极致的火山。 瞬间就冲破了束缚。 轰!!! 雄浑的气势,在密室中爆发开来。 随着恐怖的真气幅散。 远处的青铜大鼎瞬间就被整个掀起,翻了三圈落地后,震得密室一颤。 以铜鼎为中心。 大片大片的裂纹不断浮现,像是蛛网一样遍布各处。 周围的墙壁也出现了三道深深的痕迹。 除了许青山所在的方向。 其余三个方向都变得一片狼藉。 大量的碎石滚落,堆出三个大小不一的白石土包。 几个书架从中间断开,竹帛卷轴散落一地。 这时。 完成突破的少年才回过神,看着自己一不留神拆掉的三面墙,忍不住伸手捂头,同时无奈地发出苦笑。 “这可真是...” “急着开创阎罗书,造化心莲经,却选错了闭关之所。” “父亲这书房的密室,居然就这样被我毁了。” 一边摇头,许青山缓缓起身。 他一掌拍在一旁,将开门的机关触动,随即立刻飞身而起,穿过石墙,重新回到了外面的书房。 今夜,依旧是个寒冷的风雪天。 夜幕中,烛火照耀下。 门外的影子看起来异常清晰。 它来回晃动着,像是鬼影般游动,急得团团转。 而随着许青山顺势出关,爆发气势。 早已等候在外的张岳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叩动了书房的门。 “世子,出事了。” 闻言,许青山一愣。 出事了? 我杀李玄的事,被人发现了? 不应该啊! 这几天正值年节时分,大小官员休沐,那些军官也不出门。 就算我杀了李玄,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 还是说有别的事情... 想到这。 许青山一个挥手,隔空打开门闩。 张岳立刻推门而入,快步上前,急匆匆地递来一张纸条。 “世子,宫里的消息。” 宫里的消息? 不是你杀李玄没处理好首尾,被人顺藤摸瓜了? 许青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接过纸条。 只是他才看了一眼,立刻眉头一挑,露出一丝凝色。 “这消息,确定没错?” “不会出错的。”张岳连忙点头。 “小福子已经混入长秋宫,那九皇子的确是风邪入骨,难以为继,恐有早夭之象。” “但这件事,被有心人压了下来。” 闻言,许青山轻笑一声。 “有心人?” 他看向张岳,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皇子皇女的性命,居然没有人在意。” “或者,太安帝为什么不闻不问,他对后宫的掌控力度这么差?” “那老梆菜哪里知道这事。”张岳啐了一口。 “天启皇宫,也不是一张铁板。” “更何况,动手的不止凤椅上那位...” 不止景仁宫的皇后... 这下,许青山明白了。 感情这见死不救,还不止一个人出了手。 不过想也是。 区区一个生母早逝的皇子,无权无势,死了也是白死。 甚至,这么做还能一箭双雕。 首先是萧若风。 这位九皇子死了,就少了个竞争龙椅的对手。 还能把锅扣在萧若瑾头上。 比如说,疏于关注,不闻不问。 再严重些,那就是不顾及骨肉亲情,见死不救。 怎么也不能怪太安帝。 毕竟,皇帝永远都是对的。 他没有错,有错的自然就是别人。 萧若瑾就是个很不错的靶子。 要是手段再毒点,说萧若瑾为了搏得父皇愧疚而蓄意杀弟... 那萧若瑾就算不死,也会被打落尘埃。 到时候,这个三皇子不就废了? 这么一箭双雕,很多人都乐意去做。 包括大皇子落羽王和二皇子青王,甚至还有别的皇子势力。 只要人人踩一脚... 这一刻。 许青山忽然间笑了。 他看着张岳,眼神闪烁,似乎已有定计。 “你还记得,我说过萧若风什么吗?” “记得。”张岳老实点头,“世子说,九皇子萧若风或有仁君之姿。” “此乃真龙天命。” “只不过,三皇子萧若瑾却有兄弟阋墙之嫌。” “若无人干涉,便会...蟒雀吞龙!” 蟒雀吞龙,取而代之。 说起这个的时候,张岳满脸不屑。 要知道。 这九皇子和三皇子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结果到最后,这两人居然也会闹掰。 由此可见皇室无情,便是再重的血缘也是枉费。 父杀子,子弑父,兄杀弟,弟弑兄... 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时之间,张岳满脸的愤慨。 而见他露出这样的反应。 许青山却勾起嘴角,有些玩味地说道。 “我想,闯一闯天启皇宫。” “我也想看看,若是我出手救人...” “萧若风,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 第38章 随风潜入...夜 两刻钟后。 许青山出发了。 他以巡风游海之法隐匿身形,融入风雪,很快就来到了宫门不远处,伏在瓦檐上,看向远处的禁军。 “领头的,是自在地境。” 锐利的目光转动,扫视完一圈后,心中有了计较。 这些看大门的兵士... 除了领头的那个是自在地境,其余的,都只是金刚凡境。 在一般情况下。 这样的组合,已经足够镇守宫门。 毕竟。 皇宫的入口视野开阔,遮挡物极少。 想要不声不响地潜入其中,难度极大。 现在,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得益于天气的恶劣。 这些酒囊饭袋光顾着搓手,蹬腿,暖身,一点儿也没有发现,有人躲在一旁,暗中窥伺。 说是巡逻的守卫。 实际上。 没几个人在认真干活。 就算他们手里拿着兵器,左顾右盼,十有八九也只是装装样子。 雪夜风寒,懒劲儿自然也就上来了。 比起坚守岗位。 这些禁军更想尽快换班,好回到被窝,枕着婆娘,舒舒服服地睡大觉。 像这样玩忽职守,三心二意。 当然发现不了许青山。 更别说。 大雪天穿着白衣服,就像一滴水汇入浩瀚的大海,轻易就能隐匿踪迹。 甚至这隐藏效果,好得有点出乎意料。 一袭白色劲装,蒙面持匕。 此时的许青山,像极了暗影中潜行的刺客。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风雪,成了他最大的保护色。 而没了暴露的风险。 许青山也总算是放下心,默默打量起前方的城楼。 红砖绿瓦,井然有序。 夜晚的天启皇宫,像是一只雄狮,卧在茫茫风雪中。 连绵的宫宇一片连着一片,像是没有尽头。 面对这雄伟的景观。 许青山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视线,轻飘飘踩着砖瓦,在宫殿上迅速穿梭。 像猫儿,又像是一片轻盈的柳絮。 少年矫健的身姿起伏着,悄然融入冷冽的寒风。 等到他几个纵身,逼近远处的宫门。 钦天监中。 一个道人也猛地睁开双眼。 “气运,似乎有变化。” “内里的牵扯,竟让老道都感觉有些心悸。” “这变化,究竟是何人所为?” 随着呢喃声响起,道人的眼中爆发精芒。 他低下头,掐指一算,似要窥得天机。 可就在动手的刹那。 一连九道龙影却忽然浮现,盘旋绞杀,发出吟啸。 轰!!! 刚刚释放的感知,被硬生生一下截断。 道人心头剧颤,亡魂大骇。 他被这突然的一击给惊得头晕眼花,喉咙也咯咯一甜。 鲜血,似乎要顺着嘴角渗出。 直到道人收手,不再动作。 反噬也立刻变得微弱。 这时候,天启城门处。 许青山才收回手,看向左侧,露出一丝冷笑。 国师齐天尘,黄龙山的传人... 三流的天机术,大逍遥的修为... 这点本事,也敢来碰瓷老子的源天术? 你以为你是遮天界的天机老人啊? 跟我斗,小爷玩不死你! 轻啐一口,许青山继续赶路。 他一步跃上城楼,随后就找了片阴影,躲在里边,无视下方歪七扭八的禁军,看向皇城深处。 漆黑的瞳孔,在这一刻变得深邃。 “我记得,长秋宫在这边...” 对于天启皇宫的构造,许青山早就了然于胸。 当初。 他有意渗透皇宫时,就料到了会有闯宫的一天。 如此一来,未雨绸缪就成了必然。 指使小黄门绘制地图,打探禁军班次... 许青山的脑中,一直都藏着一张详细的皇城布控图。 上面有完美潜入皇宫的方法。 借助这张布控图。 再结合当下的具体时间。 许青山只用一眼就判断出了,长秋宫的具体位置。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闯宫。 帝王卧榻之地,自然不会简单。 就算原著没有明说,许青山用脚想也知道。 天启皇宫,肯定还藏着别的高手。 大逍遥可能不多,普通的逍遥天境肯定不会少。 “看来,得小心点了。” “真惹出大逍遥会很麻烦。” 随意感慨一声,许青山默默加快脚步。 一边前进的同时,他也施展了观气之法。 然后,在许青山面前。 这座皇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强者的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 钦天监,一缕纯白斑驳的霞光浮动。 清净染尘,因果捆缚。 “是齐天尘那个老家伙。” 后宫偏西北角,一条紫黑的毒蛇盘踞。 “浊清。” 一处剑形的楼阁上,隐约有剑光之潮流动。 甚至那剑气,比前二者还要更强。 “守剑人,半步神游,不是谢之则。” 除了这三个最麻烦的人物。 在皇宫中。 许青山还感受到了五股低一筹的气息。 又是五个逍遥天境。 对于这等阵容,他虽然不惧,却也无力抗衡。 正面交手没有丝毫胜算。 就算有能力跑掉,这样被撵成丧家之犬,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 许青山刻意避开了这些区域。 与此同时。 他还以源天术改换阵容,扰乱天机,隐匿气息。 为的就是避开耳目,见到萧若风。 等到许青山穿过封锁,来到长秋宫前。 他才松了口气,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总算到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出手了...” 此时,长秋宫里灯火通明。 来回走动的宫女,隐约响起的咒骂声... 这一切无不代表着。 宫中有变。 直到某一刻。 一个神色焦急的内侍冒雪赶来,顾不上整理装束,直接冲入长秋宫。 半刻钟后。 一个半大的孩子被他领着,一路跑远。 暗自隐匿的许青山才摇着头,从殿门一角走出。 “到底是皇子,缺吃少穿不至于。” “最多是不受太安帝重视。” “可就是这一分轻视,成了扇动翅膀的蝴蝶。” “两兄弟无依无靠,面对一般的宦官和宫女不会被轻视,换成太医就有些力有未逮,以至于萧若风落下寒疾。” “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啊~” 单看萧若瑾的穿着,剪裁得体,用料大方。 面色也很红润。 光凭这两点,有人可能会觉得。 这些不受宠的皇子,也没怎么遭罪。 可一旦染病,陷入困境。 他们就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这,许青山叹了口气。 他长驱直入,漫步在满室烛火下。 手掌一搓,掌力一振。 一阵幽香立刻扩散开来。 随着香味流动,一个个内侍和宫女立刻在一股睡意下,纷纷倒地。 甚至。 他们都没察觉到异样,就被直接放倒。 等到做完这一切。 许青山也已经走到殿宇深处,来到了一处床榻前。 床榻旁,倒着一个手拿敷巾的宫娥。 上面则躺着一个孩童。 粉雕玉琢,却面色苍白。 脸颊处透着不正常的红意,似是有病在身。 最关键的是。 这孩子的呼吸,弱得有些不像样。 至少。 许青山已经看出了,他眉宇间萦绕的死意。 如果无人救治。 一个时辰内,这孩子必死无疑。 只不过。 许青山就是为此而来的。 当他看到萧若风时。 一只手已经本能地伸出,拂起一缕清辉,朝着后者的额头落去。 “小若风,先帮你解了这一帘幽梦。” “等一切就绪,我们就做场游戏。” “我很好奇...” “在你兄长心中,你究竟有多少分量?” 第39章 哥哥,你是仙人吗? 许青山亲手下的毒,自然也准备了对应的解药。 而且这药的效果,立竿见影。 很快。 萧若风就嘤咛一声,缓缓醒来。 等他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立刻就发现。 床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少年。 青衣曳地,以莲冠束发。 他的一颦一蹙,一举一动都恍若天成。 无声中,带着一丝圆融的韵味。 那种特别的韵味,像是道有了具体形状。 看到这一幕,萧若风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生个病而已,还是常见的风寒,居然就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自己这是烧糊涂了吗? 还是说,这是临死前的幻想... “小若风,你可没看错哦~” 像是在哄孩子,许青山伸出一只手,贴在萧若风的额头。 一股清凉的冷意流动,驱散了几分困顿。 这时。 萧若风才意识到,许青山是个真人。 声音是真实的,触感是真实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是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出尘的人? 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这气度,这风华。 怕是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边胡思乱想,孩童的眼睛也越发明亮。 他有些吃力地转头,忍着浑身的燥热。 颤抖着声音问道。 “哥哥,你是仙人吗?” “仙人?”许青山摇了摇头,“我不是仙人。” “但我可以是救你的人。” 说着,他将贴在萧若风额头的手收回,五指微动,聚起一丝神力。 那只手恍如美玉,拂动时带起清漪。 然后下一刻。 一根手指就电射而出,停在了孩童的眉心。 清凉,温和。 以许青山的手指为中心,一股玄之又玄的能量扩散。 这种能量的扩散速度极快。 仅仅一个呼吸,就蔓延到了全身。 甚至这能量,还在渗入身体,祛除病灶。 那种感觉,就像三伏天喝下一杯冰水。 由内而外的清凉,在持续发挥作用。 解放身体,卸去沉重的负担。 萧若风也体会到了这种特别的感觉。 “唔~” 随着能量扩散,他直接打了个激灵。 早已疲软的四肢变得有力,心跳和脉搏也随之变得强劲。 这种影响是全方位的。 除了身体各处。 就连原本涣散的瞳孔,也逐渐开始聚焦。 等到沉疴尽去。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立刻就看向了许青山。 “哥哥,你是怎么进皇宫的?” 萧若风不傻。 就算他只有五岁,涉猎不多,经验匮乏。 他也知道。 皇宫中除了太安帝,几个没有开府的皇子,不该出现别的男子。 可是眼前的人,却不声不响出现在了这里。 无视禁军的封锁,无视宫中的强者。 就好像,皇宫是想来就来的地方。 钦天监的国师大人,五大监,其余的皇室供奉... 这些人都没察觉到异样吗? 还有,这长秋宫的宫女,内侍... 萧若风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绿茵。 后者的胸膛还在起伏。 其余各个角落,也横七竖八,躺着很多长秋宫的人。 居然都被打晕了吗? 孩童蹙着眉,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许青山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小若风觉得,我是怎么进来的?” “反正不是光明正大进来的。” 萧若风撇了撇嘴。 “父皇不太关注我和三哥。” “仙人哥哥,不太可能是父皇派来的。” 说着,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黯淡。 “自从母妃死后,父皇很久没来了。” “包括这一次,我病得厉害,三哥却只能干着急。” “如果不是仙人哥哥...嗯?” 没等萧若风说完,许青山忽然坐下来,像是对待弟弟一样,揉了揉他的头。 萧若风错愕地看来。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许青山轻笑一声。 “你的身上,有天子之气。” “而且,还是所有皇子中排在前列的。” 听到这话,萧若风顿时愣住了。 “仙人哥哥说,我身上有天子之气?” 他当然明白,身上有天子之气是什么意思。 这说明自己有希望当皇帝。 可是,父皇明明就不喜欢自己。 既然都不喜欢,自然也不会将皇位... “你不信我的话?” 见萧若风满脸怀疑,许青山点了点他的小脑瓜。 “这一点,我没有骗人。” “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适合当皇帝的。” “你有一颗仁心。” 听到这话,萧若风只觉得不敢置信。 毕竟这理由,像极了胡诌。 看穿人心善恶,也不像是人能做到的事。 许青山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看了眼萧若风,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当然,谁当皇帝与我无关。” “以我的修为,也不必在乎谁当皇帝。” “但我既然撞见了,帮你也没什么。” “还是说,你觉得萧若瑾,更适合当皇帝?” “难道不是吗?”萧若风反问。 他定定看着许青山,眉眼间隐隐露出一丝坚毅。 “我不喜欢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我的兄长,恭谦温顺,性子平和...” 一提起萧若瑾,萧若风就满腹的溢美之词。 只是。 他说得起劲,冷不防却注意到。 许青山的表情有些古怪。 “仙人哥哥,你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许青山点了点头。 “是。” “或者说,先前是对的,现在却不对。” “为何?”萧若风追问。 “仙人哥哥如果见过我兄长,就应该知道,兄长他很优秀,他这么优秀的人,为何不能做皇帝?” “你想知道原因?”许青山道。 萧若风连忙坐起来,冲许青山点了点头。 “想。” 见他一脸急切,许青山顿时叹了口气。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为什么。” 说着,许青山催动神力,凝聚出一面圆镜。 镜面平滑,泛着蓝光。 随着许青山伸手,在圆镜上方拂过。 镜面立刻泛起波纹。 下一刻。 一幕有些特殊的场景,立刻浮现在了萧若风眼前。 地点是太医院。 主人公是他的三哥萧若瑾,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 此时。 萧若瑾正跪在地上,扯着太医的袖子,满脸恳求。 老太医却只想扯开袖子。 如此拉扯了一阵。 萧若瑾竟是直接起身,抽出长剑,一把架在太医脖子上。 这突兀的一幕,让萧若风有些困惑。 他不懂许青山是什么意思。 毕竟,具体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那太医捧高踩低,不愿来长秋宫出诊,想对自己见死不救。 自家兄长先礼后兵,说不通再动用武力。 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说,仙人哥哥也不讲道理? 就因为这个。 三哥就不配做皇帝了? 第40章 人多变,心莫测(二合一) 萧若风的小脸垮了下去。 他看着许青山,一脸的不高兴。 那小嘴嘟得,都快要能挂个瓶子了。 “仙人哥哥,为什么?” “为什么三哥不能当皇帝,就因为他威胁太医?” “他是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 “这难道不对吗?” 当着许青山的面,萧若风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他攥紧袖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 许青山却只是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人心易变,他的气变了。” 气变了? 什么叫气变了? 这气,难道是望气之法中的气运。 萧若风似懂非懂,转头就看到,许青山挥了挥手。 玄光流转,接着猛地炸开。 先前凝聚的圆镜旁,又多了一面圆镜。 两面圆镜悬浮在身前,并排而立。 只不过。 新出现的圆镜上面,却没有出现新的画面。 它只是像大多数的镜子一样,镜面平滑,光可鉴人。 镜面正对着萧若风的方向。 随着光线反射,萧若风的脸被一比一复刻了出来。 然后,镜面上出现蓝光。 镜中那个粉雕玉琢,小脸红扑扑的孩童。 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条白龙。 鳞爪张扬,神意凌然。 白龙肆意地舒展着身形,游动间带着一丝平和。 另一面圆镜中。 萧若瑾却变成了一条骊龙。 色沉,通体着墨。 相比萧若风的白龙,骊龙少了大气,多了阴狠。 关键是,这骊龙双目泛红,沾着黑气。 那黑气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阴沉沉的,像是人心累积的阴郁,带着浓浓的不甘。 “仙人哥哥,这是什么?” 萧若风转头,看向许青山。 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 仙人哥哥之所以不喜欢三哥,就是因为这个。 很显然,萧若风猜对了。 当他提到这两条龙,提到骊龙身上浮现的黑气。 许青山轻嗤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萧若瑾心性有变。” “你那个好脾气的三哥,回不来了。” 听到这话,萧若风微微一愣。 什么叫回不来了? 又不是被杀了,他三哥还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这样怎么能叫回不来了? 还是说,人的脾气能说变就变? 三哥经历这一遭,会变得睚眦必报,心胸狭隘... “睚眦必报,心胸狭隘倒不至于。” 闻言,萧若风浑身一颤。 他张着小嘴,转头看向许青山,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许青山倒不觉得奇怪。 他看着一脸懵圈的萧若风,好笑之余,伸手拍了拍这小家伙。 “人有起落,大喜大悲之后,往往会心性大变。” “有些人初心不改,那是心性坚毅。” “比较执着的,可能会堕入魔道。” “换成你三哥萧若瑾...” 许青山顿了顿,继续说道。 “大概是一半一半。” “你看这骊龙,多生阴狠之气,如今更多了乖张。” “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萧若瑾...他经历这一次折辱后,怕是会一心权势,就算是骨肉亲情,也比不上他的地位。” “这样的人,没几个人会拥立。” 许青山的分析,称得上有理有据。 可即便如此。 萧若风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我才不信。” “就算三哥心性大变,他也还是我三哥。” “我们一母同胞,是彼此最亲的人。” “三哥他是绝对不会害我的。” 小家伙稚嫩的嗓音中,满是笃定。 他和许青山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 然后,许青山笑了。 他伸出手,点了点萧若风的小脑瓜。 “兄控,果然和恋爱脑一样可怕。” “我不是兄控。” 小家伙皱眉,把许青山的手一把打开。 “恋爱脑又是什么?” 萧若风嘟囔了一声,抬眼就看到。 某人的手又按在了自己头上,连带还搓了两下。 萧若风的头发变成了鸡窝。 他瞪着眼睛,第二次打掉许青山的手。 “别老是摸我的头,会长不高。” 许青山顿时哈哈大笑。 “习武之人,怕什么长不高?” “不过,你真的确定,萧若瑾永远都不会利用你?” 萧若风点头:“当然。”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许青山勾唇。 “赌什么?” 听到萧若风的话,许青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就赌...萧若风会不会利用你的死,当成垫脚石,铺他的青云路。” “利用我的死?” “我没死啊,我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萧若风满脸困惑,转头就看见,许青山的脸上露出笑意。 “当然不是让你真死。” “只是这一次,你要装死,试一试现在的萧若瑾。” “我有一法,可以隐匿鼻息,使心神犹存。” “这样就能以假乱真。” “要不要一起看看,幼弟染病而亡后,你三哥的反应?” 萧若风有些犹豫。 他总觉得,这么试探萧若瑾不太好。 可是。 面对许青山的怀疑,不敢赌不就是心虚了吗? 兄长温良恭谦,又怎会权欲熏心? 想到这,萧若风小嘴一抿。 “赌,我跟你赌。” “不过...” 他眼珠一转,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必须得有彩头,如果我兄长依旧如当初一般...” “那我就帮他做皇帝。”许青山笑道。 “我比你要大一岁,已经能力敌逍遥天境。” “日后天下第一的保证,够不够格?” 此话一出,萧若风微微一愣。 “你六岁?” “是。”许青山眉头一挑,“六岁的逍遥天境。” “医,毒,阵,卜...” “我的涉猎,比齐天尘还广,还精。” “小若风,这彩头,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答案是什么显而易见。 许青山一说年纪,萧若风的眼中立刻多了一丝渴望。 他能肯定。 只要萧若瑾身边有这样一个助力,那么日后在争夺皇位时,必能占得先机,比其余的兄弟更有优势。 而就在萧若风浮想联翩,想着美好的未来时。 许青山给他泼了冷水。 “小若风,你似乎还没赢吧?” 少年的脸上,笑不达眼底。 他伸出手,揪了揪萧若风的腮帮子,声音愈发平静。 “而且,你要是输了该怎么办?” “仙人哥哥想怎么办?”萧若风反问。 许青山道:“很简单,换人。” “仙人哥哥想换谁?”萧若风皱眉。 “你。” “我?” “没错,我帮你当皇帝,你,不能拒绝。” 萧若风顿时小脸一垮。 绕了这么远,居然还要自己当皇帝。 想到这。 他抬起头,看向许青山。 “能换个彩头吗?” 萧若风眨着大眼睛,企图卖乖,结果却听到。 “不行。” 他顿时耷拉下了脑袋。 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同情。 许青山却默默勾起唇角,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愉悦。 “我不缺钱,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是既然要赌,就要公平。” “要拿我的自由来换,你这小家伙,是不是也应该牺牲一下?” “痛快点,赌还是不赌?” 最后,萧若风还是选择了妥协。 等到许青山手指拂动,点向他周身大穴。 先封锁生机,再以神力护住心脉。 床上很快就多了一具‘尸体’。 小脸煞白,身体僵硬。 如果不是修为高深,眼力毒辣,又精于医毒的高人。 就算是大逍遥境,也看不出真假。 而做完这些,许青山也选择了隐匿。 他先是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接着就施展幻术遮掩行迹。 等到搭好戏台。 许青山立刻以手撑面,耐心等待了起来。 萧若瑾来得很快。 差不多过去一刻钟,长秋宫外就传来了动静。 窸窸窣窣,那是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随着声音传来。 许青山也一眼就看到了,门外不断拉扯的身影。 除了几个内侍外,最前面的就是萧若瑾。 他急着救人,拉着那老太医,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门。 然后。 这位三皇子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人。 都是留守的宫女和内侍。 这下萧若瑾急了。 他几乎一下就联想到,这是有歹人趁他离开长秋宫,对萧若风下了毒手。 “若风,若风...” 萧若瑾一边叫,一边拖着那老太医在地上出溜。 老太医被磕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痛。 萧若瑾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前进,丝毫不顾对方的惨呼。 很快他就到了床前。 萧若风冰冷的‘尸体’映入眼帘。 无助,痛苦,再来是愤怒。 萧若瑾忍不住攥紧拳头,捏得指节咯吱作响。 那老太医忍着痛,凑上前去,检查起了萧若风的情况。 撑开眼睑,观察口腔。 一通详细的检查后,他回头给出结论。 “因风邪而死,并非有人暗害。” “并非有人暗害...害他的,不就是你这个老梆子吗?” 少年想也不想,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回头一剑刺穿了老太医的心脏。 噗! 刀锋没入,鲜血涌动。 萧若瑾甚至还恨恨地搅了搅。 老太医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萧若瑾却冷笑着,又看向跟进来的几个内侍。 “出手的是谁?”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 “皇后,还是宸妃?” 又是一步。 “要不要,本皇子也送你们一程。” 几个内侍立刻跪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求饶,眼神中满是恐惧。 最先那个从长秋宫跟出去的内侍却一脸委屈。 “三皇子殿下,不是我做的。” “九皇子殿下染病,奴才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去请人了。” “哦?”萧若瑾眯眼,“你是说,自己不是叛徒。” 那内侍连忙疯狂点头。 只是他才点了几下,就感觉胸口一疼。 “太吵了。” 刺啦—— 萧若瑾把这人开膛破肚,肠子,内脏淌了一地。 鲜血顺着剑尖,一点一点滴在地上。 血花飞溅,气氛沉凝。 其余几个内侍都扑倒在地,不敢说话。 整座长秋宫,只剩下少年的低语。 他转身走到床榻旁,看着萧若风惨白的小脸。 语气森寒地说道。 “若风,是三哥错了。” “什么德行,什么礼仪都是假的,权力才是真的。” “要不然,今日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是三哥不够狠。” “否则这些没卵的玩意儿,怎么敢放肆?” 说着,萧若瑾回过头,看了眼跪着的几个内侍。 感觉到杀意,他们伏得更低了。 萧若瑾却笑得癫狂。 他像个疯子一样前俯后仰,眼神猩红,沁着血意。 “哈哈哈哈,这帮废物居然怕了。” “看来只有越狠,才能压得住这帮杂碎。” “日后,我萧若瑾定要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 “只是若风啊,帮帮三哥,帮帮我。” “帮我在父皇那里再搏一分愧疚...” 一边说,萧若瑾一边也在上手。 他咬咬牙,将萧若风的尸体整理得凌乱不堪。 接着,他回头看向几个内侍。 “长秋宫进了贼人,被人暗中封困。” “这一切,都是诸位亲眼所见。” “我三入太医院,求陈太医救治我弟弟,结果他拒不出手,即便我下跪也无济于事,这些也是事实。” “接下来我要带你们见父皇。” “关于这里的一切,你们可千万要据实相告...” 不知何时,萧若瑾恢复了一贯的平和。 面对这样的他,其余几个内侍忍不住浑身战栗。 毕竟。 先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也是这位三皇子。 现在的萧若瑾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满心算计,笑面杀人。 这样的压迫感,他们只在那些混迹多年的大太监身上见过。 于是,几个内侍纷纷表了忠心。 他们三言两语统一好措辞,就装模作样地离开了这里。 而等到一行人离去。 许青山也从旁边走出,解开幻术,并且让萧若风清醒过来。 “三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若风垂着眼,神情有些黯淡。 “换做以前,他绝不会...” “人都是会变的。”许青山摇头道。 “现在,萧若瑾心中有股戾气,他控制不住自己。” “但你不一样。” 说着,许青山伸手,搭在萧若风脖子上。 “你一直都没有变过。” 见许青山说得这么笃定,萧若风有些错愕。 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许青山。 “仙人哥哥就这么信我?” “你说人心易变,我就不会变吗?” “如果有一天,我当了皇帝,变得比三哥还要卑劣...” “那我就亲手杀了你。”许青山满脸正色。 “我观气运,看得出你心意坚定。” “但世间总有变数,人心,从来都是无法衡量的。” “就算是自己,有时也很难认清自己。” 说着,他默默叹了口气。 “你说你不喜欢拘束,不想当皇帝。” “这话说得不对。” “你的心很大,装了太安帝,装了你三哥,甚至装了整个北离...这就是一国之主该考虑的。” “如果这样的你都不行...” “那你觉得,谁还能做好这个皇帝?” 第41章 约定,做你自己(二合一) 面对许青山的这一番剖析。 萧若风沉默了。 他能说自己在乎的,只是身为北离皇子的责任吗? 个人,还是比不过一国的分量。 宫中教导自己的夫子也说过。 在其位,谋其政。 既然有幸出生在皇室,享受了他人未有的尊贵。 就该承担起对应的责任。 之后,才是父子兄弟的血脉亲情。 父皇疼爱,兄长亲厚,北离国泰民安... 自己只想要这些,难道也算是贪心? “当然...不算贪心。” 突然响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 听到这话。 萧若风立刻意识到,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萧若风很陌生。 不知道为何。 他似乎本能地信任眼前的人。 有些话,哪怕在面对萧若瑾时,萧若风都没说过。 现在他却全部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 仙人哥哥从没把自己当成是小孩子吧。 平等地看待,不因为年纪而轻视。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才是最打动人的... 想到这里。 孩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静静看着许青山,表情越发亲近。 那孺慕的目光,看上去就像是在看真正的兄长。 只是许青山后面所提到的内容,却有些匪夷所思。 “所谓的贪心,大多都是为了自己。” “你却一直在为别人考虑。” “只是你忘记了,有些东西是冲突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有时候什么都要,并不现实。” “或者,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我看到的一角未来?” 一角未来... 萧若风的瞳孔一缩。 他缓缓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许青山,很快就发现。 后者的表情不似作伪。 那双漆黑的瞳孔,像是倒映着整个世界。 “真能看到未来?”萧若风问。 “真的可以...只是这个未来,很不美好。” 许青山看着萧若风,目光平静,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 他倒是没有正儿八经地算过天机。 窥探因果未来,那是会受到反噬的。 谁家正经人闲着没事,也不喜欢平白吐几口血,折几年寿。 只不过,算虽然没算过。 架不住许青山看过整部小说啊。 原剧情发生的事,本来就是一种未来。 当然,是没有人插手的未来。 少年意气,江湖豪情,还有庙堂森森。 琅琊王必将走向的命运,早就因为许青山的出现,拐了个弯。 蝴蝶所引起的风暴,还是很强烈的。 这也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所能具备的影响力。 伟力归于自身,自然能逆改天命。 就算有人依旧包藏祸心,依旧被心中的权欲驱使。 可只要有许青山在。 他们能不能得逞,就还是两说。 至于眼下。 萧若风早已经不断点头,像捣蒜一样,催起了许青山。 “仙人哥哥,我要看未来。” “就算是悲剧,就算结局不美好,我也要看。” 萧若风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丝坚定。 稚嫩的双眼像是星辰,绽放着光芒。 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聪慧。 灼灼风华下。 一条神骏的白龙腾空而起,直入九霄,在云层中翻飞。 这惊人的一幕,被许青山尽收眼底。 然后,他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好。” “那就看。” 少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宠溺。 他抬起手,轻轻点出一指。 虚空中立刻浮现涟漪,一圈,一圈地逐渐扩散。 流动的神力,勾勒出无穷无尽的幻影。 等到这幻影展开。 萧若风立刻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他的意识,被牵动着进入了另一片天地。 然后。 几幅特别的画面一一呈现在眼前。 第一幅画面中,站着两个英俊的年轻人。 一个身形颀长,面若桃花,浑身带着一股儒雅之气。 另一个有些神秘,瑟缩着脑袋。 嗯,像是个呆头呆脑的鹌鹑... 萧若风一边发笑,一边朝画面仔细看去。 他想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 只是,任凭他打量了多次,却怎么也记不住他们的长相。 反倒是声音,勉强能听个真切。 “我之前拜托你的事,你要做好。” “琅琊王萧若风,秉性纯良,大公无私,是最好的皇帝人选。” “可是...百晓堂从不参与朝堂之争。” 啪~ 穿着粉衣的年轻人伸手,拍了下另一个年轻人。 后者的脑门,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你笨啊,百晓堂不能参与,你可以代表个人参与啊。” “思维怎么能这么僵化?” “孩儿明白了。” 孩儿? 听着这匪夷所思的称呼,萧若风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两个人差不多大,怎么称呼这么怪? 说什么孩儿,怕不是失心疯了。 只是这...百晓堂,后面那个是百晓堂的堂主? 萧若风狐疑地看了眼两人,感觉这个未来有点怪。 他还想再听,却发现眼前的画面一变。 两个年轻人消失了。 环绕在侧的青山绿水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古色古香的茶室。 然后萧若风就看到了,有些老态的太安帝和另一个老者。 那个老者的身上,带着不输自己父皇的气势。 两人正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话。 “我们啊,都老了。” “是不是世上所有的兄弟,一定都会走到这一步?” “放心,过去的事情不会重现。” “...” “这趟你让我来天启,是为了他而铺路?”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儿子。” “你觉得如何?” “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为人很好。” “可惜啊,就是心太软了些~” 太安帝虽然嘴上在说可惜,声音中却满是自豪。 萧若风也看出,这是在聊皇位继承。 那个积威甚重的老者,应该就是自己父皇的结义兄长,执掌三十万破风军的镇西侯,百里洛陈。 再看两人的话题。 赶赴天启,铺路,满意... 父皇这是在为自己拉拢盟友? 萧若风忍不住蹙了蹙眉。 无论是仙人哥哥,百晓堂,还是镇西侯百里洛陈。 他们怎么都这么想让自己当皇帝? 自己实在不想做这个皇帝啊... 想到这里。 萧若风苦着脸,露出一丝无奈。 第三幅崭新的画面却已经浮现而出。 皇宫,横陈着尸体,洒满鲜血的战场上。 一个年轻的皇子,领着麾下的将士,逼迫向中间的一男一女。 男的显然是另一个皇子,女的则是他的贴身侍卫。 “拿下!” “应弦!!!” 两声厉喝同时响起。 那已经穷途末路的两人中,女侍卫一个旋身后,悍然出手,夺来了一把刀,同那争斗失败的皇子双双自刎。 两具尸体重重砸落。 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地渗出... 等到尘埃落定,一个手持卷轴的紫衣太监立刻快步走出。 “皇帝诏曰...” 啪! 不等他宣读完太安帝的遗诏,年轻的皇子直接催动真气,抢走了卷轴。 太监蹙了蹙眉,没有阻止。 然后。 皇子一目十行地看起了卷轴。 他匆匆扫了眼开头,又把视线移到末端,看到萧若风三个字后,毫不犹豫催动真气,一下毁掉了卷轴。 嘭!!! 黄色的布帛洒落,被真气碾成齑粉。 随后就听到。 一道平静的声音在殿前回荡。 “传位,萧若瑾——” 周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传位的大监,浴血的将士,无数道目光都看向中间。 像是火焰般的视线,似乎能烧穿一切。 那皇子却只当没看见。 他顶着所有压力,继续重复道。 “传位,萧若瑾——” 声音坚定,语气带着决意。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刚刚拼死的将士们眼中,带着浓浓的埋怨。 他们看着那皇子,默不作声。 形成的压迫感却依旧强大。 哪怕知道。 他们不是在看自己,此时的萧若风依然感觉到窒息。 他有些愧疚,有些欣喜。 愧疚的是辜负了他人的期望,欣喜的是,兄长终于得逞所愿。 只是很快。 萧若风就意识到了不对。 因为这和许青山说的结局不太美好,似乎有点不符。 难道说,将来还有变故? 想什么就来什么。 萧若风刚想到许青山的话,第四幅画面就跃然而出。 那是一片刑场。 严密的甲士,将周围团团围住。 上首坐的,赫然是中年发福的萧若瑾。 而在下方跪着的,却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是自己... 萧若风感觉有些心颤,看看萧若瑾,又看看将来的那个自己。 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回不去了。 兄长为何要这么对自己? 我将来...谋反了? 如果不是,那么请告诉我原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有功之臣会被拉上刑场? 无声的沉默中,整片空间轰然破碎。 然后。 萧若风就回到了长秋宫。 他默默坐在床榻上,抬头看向许青山,轻声问道。 “为什么?” “因为功高盖主,因为得位不正,因为萧若瑾变了。” “更何况龙封卷轴,可是有两卷的。” 许青山噙着一抹冷笑,继续道。 “明眼人都看得见,你为什么要毁龙封卷轴。” “传位给你,你却让给了萧若瑾,你对得起那些支持你的人吗?” 闻言,萧若风的眼神一黯。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妥。 可是无论谁做皇帝,无论谁坐在那把龙椅上。 只要能政通人和,上下一心,不都是对北离好吗? 何必分那么清? 不知不觉,萧若风又说出了心里话。 听到这天真的言论,许青山顿时被他给气笑了。 “那你想过没,萧若瑾他是什么想法?” “三哥能有什么想法?”萧若风皱起眉头。 “这个皇位,难不成还会影响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三哥为了治好我,都给太医下跪了。” “我们...” “可这个皇位,是你施舍的。” 不等萧若风说完,许青山幽幽道。 “萧若瑾被你架上去,得位不正便难以服众。” “你却有功高盖主的嫌疑。” “来日,要么是他清洗掉你的支持者,要么就是,有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强行废掉萧若瑾。” 萧若风立刻猛地转头。 他看向许青山,双手隐隐在颤抖。 “不可能,三哥绝不会对我这么做。” “仙人哥哥,所谓的未来不过就只是一种可能。” “每一次变化,就是新的导向。” “何况三哥已经坐上了皇位,他一定不会伤害我,伤害我的支持者。” “但是你敢赌吗?”许青山反问。 “我...” 萧若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换成以前。 他完全能够打包票,兄长不会这么做。 现在就有点不确定了。 又或者。 刚才萧若瑾的歇斯底里,那不同于以往的变化。 已经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怀疑的种子。 想到这里,萧若风闭上眼。 “我...不确定。” 他的睫毛轻颤,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 “仙人哥哥或许是对的,人心易变,可我还是想试试。” “你忘了,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见萧若风还是这么的倔,许青山无奈地摇了摇头。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刚才的那场赌约,难道不是你小子输了吗?” “还是说,你小子想要赖账?” 萧若风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许青山,拧着眉头,总感觉自己被坑了。 但是已经答应了的事,就必须要做到。 “仙人哥哥,我答应你。” “可要是没有那么多人支持我,你推算的未来出错。” “那又该如何?” 萧若风长出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许青山。 后者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 说着,他看向萧若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若是出错,你想如何便如何。” “如果你真的是众望所归,你也不能随便拒绝。” “做皇帝又不是玩命。” “只是承担责任,维系北离的稳固,难道连这么点要求,你都做不到?” 不得不说,许青山是会说话的。 他这一顶维系北离的帽子戴上去,萧若风立刻就不吱声了。 某个小大人再三思虑,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那坚硬的心房,总算是被硬生生地撬开了一道缝。 “那就按仙人哥哥说的。” “如果我众望所归,那我就不拒绝父皇的传位。” “只是,我是否要蓄意筹谋,以求登位?” “当然不必。”许青山摇了摇头。 “所谓的天命所归,难道还要靠一些下作的伎俩?” “这皇位本就是你的,所以...” 他看着萧若风,轻笑一声,语气笃定地说道。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若成,你为北离之主,若败,便是我推算错误。” “刻意谋求,从来都不是我的风格...” 第42章 影宗之主(二合一) 最后。 许青山还是说服了萧若风,并且与他约法三章。 不主动,不拒绝,不刻意藏拙。 是否为君,全看天意。 最重要的是。 萧若风无需去改变什么。 他只需要行皇子事,依旧和先前一般。 这与原先预想的,勾心斗角的日子相差甚远。 至少,萧若风就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逼着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揣摩圣意,欺上瞒下,甚至是结党营私。 古来的皇室斗争,从来是刀光剑影,步步杀机。 可现在。 许青山却说这些都不用。 他只需要凭心而动,自有英雄豪杰前来相助。 这无疑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尤其本身。 萧若风就不怎么喜欢争权夺利。 既然不需要钻营诡道,无需使鬼蜮伎俩。 萧若风对许青山的提议,自然也没了那么大的抗拒。 他自问,日后行事,只求无愧于心。 尤其仙人哥哥有句话说得很对。 为了北离安定,自己个人对江湖的向往,舍了也便舍了。 所以这次。 要是父皇还想选自己,他不会随便让出皇位。 显然,许青山来的时机很巧妙。 五岁的孩子再聪慧,思想也还没有固化。 这个时候。 如果有人刻意引导,灌输思想,那么他们就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一定的影响。 这也是为何,很多杀手都要从小培养。 年纪小,就代表好洗脑。 代表很容易把对方变成自身的形状。 原剧情线的萧若风就是这样。 他被萧若瑾一手带大,又承了对方的救命之恩。 他的想法,会不自觉地偏向这个好哥哥。 日后,一旦双方起冲突。 萧若风几乎会本能地让步。 这无关于对错,只是源自愧疚,习惯。 可现在,许青山在他泥足深陷前横插了一脚。 救人的是谁?许青山。 帮他看清内心的是谁?还是许青山。 未来一角,萧若瑾前后的变化,先前的气运显化。 这些都是萧若风改变的契机。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世界,自然就不会再那么短视,被虚假的兄弟情谊所蒙蔽。 萧若风,醒了。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萧若瑾的附庸。 既然不再是附庸。 那么萧若瑾的想法,自然也不像以前一样重要。 虽然不至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奉为圭臬却是不可能了。 不知不觉间。 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琅琊王,走向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与此同时。 许青山也准备离开天启皇宫了。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打完预防针后。 琅琊王萧若风撕毁龙封卷轴这件事,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 他会应呼声登上王座。 就是不知道。 那时的萧若瑾,会不会因为心理落差,走上自毁的道路... “关我何事?” 甩了甩袖子,许青山自嘲一笑。 他给萧若风留了枚代表枯荣药斋的玉佩,外加一些嘱咐后,就再次出手,让后者陷入了一种特殊的假死状态。 相比之前,这种假死并不稳定。 只要有人触碰,萧若风就会迅速醒来。 这也是为了不留后患。 想来。 等到萧重景知道消息赶来,发现萧若风命大逃过一劫,伤感后失而复得,应该也会更关注这个儿子。 “小若风,哥哥能帮你就只有这么多。” “等到下次,你应该就能知道,我究竟是谁了。” 说着,许青山再次垂眸,看向萧若风。 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床榻上,可怜兮兮地皱着眉。 他的肤色惨白,发丝黏成一绺一绺。 这一幕,和之前萧若瑾离开时一模一样。 而经过再三确认,找不到别的破绽后。 许青山也再次换了装束,穿上了那一身白色的夜行衣。 唰~ 他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身形飘摇,踏雪无痕。 此时的许青山,比进宫时更加放松。 尤其在有过一次经验后。 他就像是一缕轻烟,放开了在一处处宫室上狂奔。 畅快,轻松,看上去驾轻就熟。 一边跑,还一边发出笑声。 那笑声融入风雪,变得几不可闻。 再加上许青山那恐怖的速度。 就算真的有侍卫察觉不对。 再看时,也只剩下一地的风雪。 这惊悚的一幕,吓得这些人脑袋一空。 他们只觉得自己是不小心撞见了鬼。 能侥幸从对方手里逃得一命,已是万幸。 这种情况下,也就没什么人再追究是真是假。 就这样。 许青山如鬼魅般腾挪,一股脑从长秋宫蹿到了最外围的宫墙,接着纵身一跃,一落地就撞倒了一个刚要拔剑的青年。 砰! 青年像滚地葫芦一样,摔了个四仰八叉。 等到他回神,抽着冷气爬起,看到旋身飞退的许青山。 立刻眉头一皱,怒斥道。 “你是谁,大半夜闯入我影宗...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青年的瞳孔一缩。 他看了看许青山,又快速看了眼这人刚才冒出来的位置。 那堵墙后面,分明就是皇宫。 再看那中间缺了一块的积雪,明晃晃的那样显眼。 青年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恨恨咬了咬牙,‘铮’一下拔出剑,指向许青山。 许青山也同时转身看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对视。 坏了! 该死的贼人!!! 小院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极为诡异。 青年的身上逐渐爆发杀意,许青山则是讪讪挠了挠头。 “那个,我就沿着宫墙晃了一圈。” “也没犯什么事,老哥你就当没看见我,成不?” “你猜我信不信。” 青年的衣袂狂舞,挥剑就冲了过来。 他起手就刺出三十六招连击,上下左右遍布八方。 唰,唰,唰... 凌厉的剑光,像是黑夜中的毒蛇吐信。 伴随着雄浑的真气涌动,顺着剑身传递。 剑锋开始肆意流转。 许青山的退路,瞬间被彻底封死。 铺天盖地的杀机,逼得周围的风雪主动退避。 这会儿。 许青山也看出了对方的实力。 逍遥天境,差不多是扶摇巅峰。 再看这位仁兄的年纪,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卖女求荣的易卜。 这人还想杀自己。 怕不是想壮大影宗想疯了,准备拿自己向老皇帝献媚。 一边吐槽,许青山快速腾挪。 斜身,横移,起跳,足尖点地。 他像是一尾游鱼,灵活地逐浪而行,轻松就躲开了这记剪影三十六式。 袭来的剑光,全都打在了空处。 易卜连头发丝都没碰到一根。 这惊人的一幕,让易卜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你是何人,为何要闯入皇城?” “难不成是想刺杀陛下?” 贸然被扣上一顶高帽,许青山愣怔之余,也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影宗的宗主,易卜?” “小爷说了,闲来无聊看看皇城的风景。” “你想要立功,就去盯着别人,别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否则我拆了你这影宗!!!” 说着,他纵身一个起跃,像鸟儿般舒展双臂。 随着寒风拂过。 一道身影朝着影宗外的街道冲去。 而这不想惹事的举动,在易卜看来就是心虚。 再加上。 影宗也承担着皇城的防卫。 他不可能只听一面之词,就将一个疑犯放走。 否则要是真出了事。 皇城里的贵人有所闪失。 不仅他这个新上任的宗主难辞其咎,还会影响到整个宗门,遭到太安帝的猜忌。 师父临死前就希望自己壮大影宗。 要是才不到一年就出了变故,自己岂非有负师恩? 想到这里。 易卜的眼神一寒。 几乎在许青山动身的刹那,他就化作一线黑影冲出,硬生生拦截在前,抖动剑锋,沉声说道。 “阁下所言,难辨真假。” “以阁下的实力,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闯入过深宫。” “那你想怎么样?”许青山冷笑。 “很简单。” 易卜站在墙面上,看向立在一株梅树枝头的许青山。 “留在影宗。” “若是宫中没有变故,阁下可以自行离去。” “若阁下真的包藏祸心,易某自当领着你去找陛下定罪。” “不知道阁下...意下如何?” “听起来,倒是还可以。”许青山轻笑。 “但我不愿意!!!” 说着,他放在腰间的手横向一拉。 铮—— 一根雪白的软剑晃动,发出阵阵嗡鸣。 再看许青山。 一袭白衣的少年早已卷起残风,带着一抹海棠红跃出,朝着对面的易卜,重重地斩出一剑。 寒梅送雪,剑荡八方。 易卜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威胁。 随着越来越刺骨的寒意袭来,并且不断地渗入体内。 他的脸色,终于变得像黑炭般阴沉。 “贼子,你还敢反抗?” 话音落下,无数蛇影交织。 它们错落穿插着,像是流矢飞出,每一击都打落一片花瓣。 就连那些潜藏在寒风中的冰碴,也被一一打散。 砰,砰,砰... 漫天红白的流光中,易卜低身一剑。 这一剑相当刁钻。 杀机内敛,无声无息。 潜藏的力量,更是已经返璞归真。 直到剑光贴近一丈,才露出一丝深入灵魂的锋锐。 面对这样的威胁,许青山却不惊反喜。 “来得好!” 他畅快一笑,手中软剑轻振,迅速折身,递出一道虹光。 虹光在剑锋上炸开。 只是看许青山此时的姿势,分明是在反握剑柄。 出招的动作也更像是在使刀。 这么做的效果也很明显。 刀光如织,后发先至。 许青山毫不费力就截住了易卜的杀剑,并且神态轻松,看上去没有半点压力。 叮—— 软剑弯曲出一个弧度。 不知道何时。 一根手指已经抵在剑尖,连同剑柄一起接住了这一剑。 力量角逐不下,两道身影静止了一瞬。 只是。 有人欢喜有人愁。 相比脸色阴沉的易卜,许青山明显打得很痛快。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不好好打上一架,难道要时刻避让? 感受着那宛如山洪般的力量,少年不由得哈哈大笑。 “刺客杀剑,在于隐匿,在于爆发。” “易宗主,你最强的一剑衰退,还想再留下我吗?” “还是退回去吧!” 砰!!! 一声巨响后,易卜被软剑回直的力道震飞。 无数道残余的剑气纷飞。 随着一阵光芒闪烁,七八间屋子被硬生生打成碎片。 尘土飞扬,入眼所见都是碎石。 也就是易卜独身一人,还未娶妻。 并且他身为宗主,练剑时最忌讳有人打扰。 要不然。 若是周围的屋子有人居住,怕是会被恐怖的剑气撕成碎片。 眼下倒是只损失了黄白之物。 人既然没出事,其余的都不是问题。 但易卜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落了下风。 自己一个快三十而立的人,居然打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易卜表示有点怀疑人生。 他看着许青山,目光凝聚在那张遮面的白巾上。 像是要透过那白巾,看清后方的面容。 “后生可畏。” “若是再过上几年,你或许能先我一步成为剑仙。”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擅闯宫城。” 易卜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冷冽。 注意到那沸腾的气息,逐渐升起的恐怖杀机。 许青山的眸光一凝,声音微沉。 “影宗的禁忌之术?” “我记得,这玩意儿会损耗本身气血。” 他看着易卜,暗骂了声疯子,随后便开口劝道。 “老易,至于吗?” “你强行企及剑仙战力,势必元气大伤。” “你想再晚几年突破大逍遥?” 易卜没有说话。 他只是爆发出一层黑色的真气,分化出成千上百道幻影。 幻影在黑气中翻涌,融化。 然后。 这些影子就像流水般,一道,一道又流回了易卜体内。 易卜的气息大涨。 他踩裂高墙,携带着开山断流的威势挥出一剑。 轰!!! 小半个空间被切成两半。 风雪断层,剑光凌然。 在这等威势下,许青山不得不叹了口气,也掐了个印。 “皆字秘,十倍战力。” 低低的呢喃,像是神明的低语。 随即。 一道白色的长虹贯穿天际,卷起千堆雪,携着彻骨的寒意肆虐。 一为幽影,一为霜雪。 黑白双色的剑光交织着,在天际掀起层层风浪。 它们彼此互不相让,争锋相对,爆发出无数气浪。 紧接着。 便是一声朗笑,在天启城上空回荡。 “哈哈哈哈,影宗宗主易卜,果然厉害。” “你应该已经快入剑仙了。” “也罢!” “小爷现在还打不过你,等更进一步,一定再回来同你过几招。” 视线中。 白色的剑光迅速抽离。 它冲破黑色剑影,融入风雪,眨眼就消失了踪迹。 这一番操作,都在一瞬间完成。 就算黑色剑影有心阻止,却截不住灵活的对手。 等到黑色剑影炸开,露出缓缓垂落的易卜。 原地哪还有许青山的踪迹。 第43章 弄潮儿 一炷香后。 许府。 一阵风雪拂过,洋洋洒洒落下。 唰! 许青山从风雪中走出。 他一边摇头,一边轻掸衣袖,脸上也露出一丝后怕。 “那老家伙,真是狠啊!” “若非我跑得快,这次怕是真的要受点伤了。” 逍遥天境也分强弱。 九霄,扶摇,大逍遥,半步神游。 这四个小境界虽然称不上一境一天堑,但是境界高的,战力一般也会更强。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长生。 李长生能越境而战,那是他本身的积累深厚。 换成一般的江湖人士。 能越一两个小境界对敌,已经称得上非常优秀了。 能越一个大境界的,只有真正的天才。 就像许青山。 以许青山的实力,对上一般的九霄和扶摇境自然无惧。 道武双修,足以弥补这一差距。 可是如果和大逍遥交手。 就算对方是用了秘术,强行达到的这一层次。 许青山也只能用皆字秘,临时对上几招。 所幸,他跑路的能力绝对拔尖。 除了一念万里的神游,就是来上一位半步神游。 许青山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小爷是疯了,才会跟你易卜死磕... “不过这影宗的剑术,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说着,许青山看向左手。 在手背的位置,三两道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那剑痕带着一股诡异的腐蚀之意,用一般的方法难以祛除。 也就是他身具者字秘。 否则,要是换个人。 就是真正的剑仙,短时间内也难以拔除剑气。 “世子!” 就在许青山思索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张岳从不远处走来,弯腰行了一礼。 “可是已经同九皇子见过了?” 许青山抬眼:“见过了。” “根骨极佳,聪明机警,是个优秀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很善良。” “那世子是要帮他登位。”张岳问道。 “我等,是要参与这朝堂之争?” “不。”许青山摇了摇头,“我们不参与。” “那些腌臜的人,看多了影响心情。” 他缓步上前,伸出重新变得平滑的手,握住风雪。 眨眼间。 一朵冰莲凝聚而出。 然后,许青山便以莲茎为剑柄,莲瓣为剑刃,挥出三十六道剑光。 剑光交织,轨迹难以捉摸。 可曾经见过影宗之人的张岳却认出,这分明是剪影三十六式。 一个合格的影宗弟子,必须掌握的一门剑术。 不过,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家世子的资质好,不管学什么都快。 这和影宗宗主交一次手,偷师一两门剑术很难吗? 也就是多看一眼的事。 天才的世界,不是我等凡人所能想象的。 倒是那位九皇子,有本事,却无根基。 这在皇室就是个箭靶子。 若是没有人护着他,谁知道这么一个好苗子会不会被糟蹋了。 想到这里。 张岳忍不住皱眉,露出一丝担忧。 “世子说得也对。” “只是我们就这么看着,我担心那九皇子势单力孤...” 斗不过那些满心窟窿的家伙。 余下半句话,张岳没有直接说出来。 许青山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介稚子,囿于深宫。 若是不懂得藏拙,说不定就会被生生薅折了去。 只是... 你怎么就觉得,我什么都没做? 许青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岳,神色轻松,表情略显玩味。 感受到他的视线,张岳立刻回过神来。 “世子已有安排?” “嗯,我将那枚代表枯荣药斋的玉佩留给了他。” 闻言,张岳立刻松了口气。 所谓‘见佩如见人’。 枯荣药斋的玉佩,能够让宫内的小黄门为萧若风所用。 以药斋的布置,九皇子想出事都难。 至于说自己准备禀告的另一件事... “世子,除了枯荣药斋依旧维持现状,稳步扩张。” “用于训练的宅邸,已经购置妥当。” “那些用来组建地府的孤儿,也已经搜寻完毕。” “哦,这么快?” “是因为这天吗?” 许青山转头,看向张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风雪欺霜,天寒地冻。” “想来,那些乞儿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我这么做,倒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张岳却摇了摇头,不认可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世子是大善。” “如何大善了?”许青山看向张岳。 张岳嘿嘿笑了一声,挠挠头,语气感慨地说道。 “太安帝虽然还算合格,可这世间的苦厄是救不尽的。” “这般风雪,死去的乞儿何止万千。” “世子宅心仁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便是考核失败也能寻一立命之地。” “这难道不是大善?” 对此,许青山不置可否。 毕竟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 那帮乞儿修炼阎罗书,换取活命的机会。 在时限内成功的就是侍卫,死士。 没能成功,或者花费较长时间修成的,就充作仆役。 这种优胜劣汰,分级的培养就是在养蛊。 就算比起暗河这种杀手组织,自己勉强还算人道。 本质上,也还是在卖命。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是也没什么不妥。 “嗯,便算是大善。” 许青山敷衍地应了声,随后便继续说道。 “但是地府作为枯荣药斋的武力机构,必须要做好分级。” “天地玄黄,魑魅魍魉。” “我地府的侍卫,以天地玄黄为序,有心做死士的,可分魑魅魍魉。” “二者培养力度上的区别,不用我再说一遍吧?” 侍卫和死士,重要程度不同。 做侍卫的,许青山容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 死士却要断绝情爱,甘为主人赴死。 两者的重要程度不同,享受的资源自然不是一个等级。 毕竟,如果真的遇见危险。 许青山是真的会把死士当消耗品,不把人当人的。 就像臧冥那样。 若是有重要的人失明,他会直接挑个人抠眼。 关于这一点,张岳当然清楚。 因此当许青山提到这个,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世子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 “还有日前的那篇心神秘术‘魂契’...嗯?” 张岳正要继续说话,冷不防却看到。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世子在看什么?” “看什么...看一个弄潮儿!!!” 第44章 请帖,邀约 天启城一角,似有云气冲霄。 风雪散,晨光现。 浮云层层叠叠,其间有清风吹拂四方。 这是表面的天象变化。 只是越特别的天象,往往都有特定的含义。 对于这些,常人可能不太了解。 那些修得望气之术的人,他们却能看清更深层的东西。 此时。 在那云层中,分明有丝丝缕缕的瑞气升腾。 当然重要的不是瑞气,重要的是瑞气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神鸟。 一目双睛,观之正气凌然。 随着神鸟辗转振翅,一声穿金裂石的凤鸣响彻长空。 鸣声起落,号令物象。 一时间,周围风云皆动。 凡是能看明白的人,全都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钦天监塔楼。 齐天尘一甩拂尘,轻捋长须,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此子气运凌然,竟衍化出了上古重明鸟。” “我看,他与我道门有缘。” “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试一下让他入我黄龙山?” 老狐狸眼珠子一转,默默打起了鬼主意。 另一边。 书院中的李长生却一边摇头,一边喝了口酒。 “若只是资质卓绝,那便罢了。” “偏偏这小子,还显化出这般异象。” “要知道,自古有异象的,可都是顶天的麻烦。” “小莫衣不就是这样?” “非得气运所钟,引动大势,才会有这般惊人的变故...” 说着,他一个飞身跃起,斜躺在树梢,继续往嘴里倒酒。 晶莹的酒液,顺着玉壶不断下落。 李长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一边砸吧嘴,一边品着酒水的滋味。 那双洞彻世间的眸子,却再没有看过那神鸟一眼。 许府。 许青山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望着那只重明鸟,手指微动,旋即眉峰舒展。 “剑荡江湖,问鼎天下。” “我倒是希望,这世间别再有心魔缠身的叶鼎之,便是无忧无虑的叶云,也比心劫难消的那个你要好。” “不过...” “那帮修道的家伙闲着无事,怎么老喜欢盯着这座天启城。” 察觉到无形的窥视,许青山勾起嘴角。 天启城里的人,自己来不及挡。 天启城外的就不一样了。 再厉害,还能比得上源天书? 这回,就让你们这帮家伙吃个哑巴亏。 想到这里。 他随意一个拂袖,勾连四方地脉。 砰,砰,砰... 一道道土黄的气柱升腾,在半空聚作一口金色大钟。 这大钟将整个天启城都笼罩在其中。 钟影浮动,遮掩了天地间的气数。 然后许青山就眯着眼睛,有些不怀好意地伸出手,遥遥朝着那大钟一拍。 铛,铛,铛... 无形的钟波荡漾,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传播。 远处投来的气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强行扯断。 这一通操作又急又狠。 甚至这变故,根本就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一时间。 刚才推演天启变故的高人,全都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青城山上。 一个紫衫老道晃了一晃,长须断了半截,脑海中也一阵嗡鸣。 等他回过神,脸色立刻臭得如同锅底。 “这是哪个混蛋,李长生吗?” “齐天尘拦不住我,也就只有那家伙会做这种事。” “活久了,净干缺德事!” 骂了两声,老道就主动收回了目光。 毕竟在他看来,凡事有果必有因。 李长生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理由。 就是不知道,那座天启城里,到底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值得那老东西紧张成这样... 东海深处。 某座仙山岛屿中。 一袭白衣的青年和旁边仙风道骨的老者同时睁眼。 青年发丝轻扬,吹得头上的木簪滑落。 老者则是飘走了半截衣袖。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心里极度无语的同时,都感觉李长生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师父,姬前辈他...” “别管他的,倒是你还要接我的班。” “如今既入了这神游玄境,更应该好好打磨这身修为。” 于是两人一番合计,继续交流起了感悟。 管李长生搞什么幺蛾子。 那家伙真是活得久也闲得久,整天就喜欢乱来。 这一刻,几个高人达成了共识。 当然这次倒霉的,远不止吕素真和莫衣师徒。 不管是北离,还是南诀甚至西域... 凡是察觉变故,想要推算的,全都被一股脑抡了回去。 最狼狈的或是吐血,或是元气大伤。 轻些的就感觉头晕目眩,像是被狼牙棒砸了几下。 而手段最高明的,他们只吃了点小亏。 但是,放眼整个天下。 有这等本事的寥寥无几,常居天启城的也就这么一个。 于是一番计较。 自觉聪明的高人们,一窝蜂把锅扣给了李长生。 这下,某个老家伙直接跳脚了。 尤其当李长生感觉到不对,睁眼就看到了一口金色大钟。 第一眼,他还感觉有点眼熟。 第二眼就变得有点紧张。 等看了第三眼,李长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 他直接就指着上方的大钟,毫不犹豫地破口大骂道。 “许青山你个小崽子,谁让你胡来的。” “你遮掩天机也就罢了,出手还这么没有分寸。” “这笔账,那群人有一个算一个不都得算在我头上?” “...” 李长生越骂越气,越骂越不得劲儿。 察觉不对的许青山却第一时间溜之大吉,直接收回了感知。 没听见,我也不知道。 倒是先生,这搅乱天运的本事端的是厉害。 少年一边捂嘴偷笑,一边溜回了房间。 张岳已经离开,继续处理组建地府的相关事宜。 等到李长生骂舒畅了,天空哪还有重明鸟的异象。 风雪暂歇,空气逐渐变得清新。 天光也大亮了。 还没等许青山休息一会儿。 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就跑来敲着门,大声叫嚷了起来。 “世子,世子,叶将军来了。” 于是,一刻钟后。 许青山就整理好着装,同叶羽在许沧的灵堂见了面。 一开始是礼节性的吊唁。 走完流程,上完香。 叶羽就转过头,有些歉疚地说道。 “青山贤侄,这么晚才来给许兄吊唁,实在是有要事缠身。” “还望贤侄莫要怪罪。” 许青山摇摇头,并不觉得,叶羽先紧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有什么不妥。 “叶叔叔能来,父亲便不会怪罪。” “只是我看叶府气运变化,似有麟儿降世。” “莫不是在这几日,叶叔叔是在忙着处理此事?” 叶羽错愕地看向许青山。 观运? 你小子的涉猎这么多? 他一边感慨,许沧真的生了个好儿子,一边也点了点头,大方地承认了此事。 “是,确实是你婶婶生了。” “日后,小凡可是要叫你兄长的。” “正所谓长兄如父。” “这生辰宴,你小子可千万要来参加。” 说着,叶羽伸手进衣领,摸索一番后,把一张烫金的请帖递了过来。 请帖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叶’字。 收过请帖,许青山也轻笑着点了点头。 “既是叶叔叔亲自送的请帖,我自然是要去的。” “三日之后,便费心叔叔招待了。” 第45章 一念可敌逍遥(二合一) 光阴似指尖沙漏。 一晃眼,三天时间过去。 随着天光乍亮,厚重的阴云散去。 寒风呼啸的天启城在接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雪后。 第一次出现了太阳。 风雪暂歇,集市上也多了些人影。 这些人大多是百姓,有些则是大家族的仆役。 他们一边挑捡着紧缺的东西,一边话着家长里短。 都是些震碎三观的大瓜。 这个说许寡妇偷了人,被婆婆抓个正着。 那个又说隔壁的张屠户男女通吃,昨夜还冒着风雪,背着媳妇去了城内的男风馆,找了个小倌,厮混了半宿儿。 真真假假,各式各样的传闻层出不穷。 总之是怎么抓人眼球怎么来。 再加上。 古代百姓的消遣不多,平时就喜欢编排那些所谓的王公贵族,说些不着调的言论。 所以。 在这拥挤的一亩三分地,人声嘈杂的所在。 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嘴危险的言论。 上到皇室的秘辛,下到官员的房中事。 这些底层人士大声私语,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他们越聊越得劲,越聊越兴奋。 时不时还挥舞几下拳头。 那两眼放光,唾沫星子乱飞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是憋久了,出门后管不住嘴。 与此同时。 有关叶府诞生麟儿的消息。 也随着愈发汹涌的人潮,迅速扩散了出去。 据可靠人士透露,叶夫人是九个月前诊出的喜脉。 算一算时间,发动临产就在近期。 再结合将军府最近的采买量,一众有鼻子有眼的传闻。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 北离柱国,叶大将军有后了! 而且,今日就是小将军的生辰宴。 军中的将领,大小官员,贵族甚至是皇室... 他们都会派人参与叶府的宴会。 镇宁伯府也不例外。 甚至,为了避免迟到。 许青山早就备好了用来出行的马车,给自家义弟的礼物,提前到了叶府。 “许世子,您这么早就来了?” 将军府负责迎宾的人里,赫然有那个熟悉的小门房。 这回,他的态度大不相同。 语气恭敬,态度谦逊。 不光表情做得到位,弯下去的腰更是没有直过。 那狗腿的做派,看得周围的侍卫牙齿泛酸。 乖乖,这人的脸皮可真厚~ 前段时间才被将军责备,现在愣是看不到一丝不满。 这变脸速度,活该你主持迎宾。 一时间。 一众侍卫都朝小门房投来了崇敬的目光。 小门房却不以为然。 他面上笑意盈盈,心中也颇为自得。 你们想要卖好,还得看有没有交情呢。 我和世子就是不打不相识,开门进门的关系。 就算是被将军罚了,那也是我做得不好。 现在谁敢对世子无礼,我就跟谁急。 显然,某人早就忘了之前的摩擦。 一点小过节,世子都不在意,揪着不放才是蠢。 这会儿。 他只想在许青山跟前露脸。 至于许青山身上的变化,那也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 有叶羽的叮嘱,再加上平日里看人的经验。 小门房一眼就认出。 眼前这个气质卓尔不群,和之前判若两人的少年,就是镇宁伯府的小世子。 而在欢迎之余,小门房也不由得感慨。 许青山如今的气度,比那些王孙皇子都要不俗。 芝兰玉树,恍如谪仙临尘。 就这一副不染纤尘的神仙样子。 哪怕是笑上一下,都能让人半天回不过神。 而见小门房主动问候,许青山也温和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的请帖。” 他递过请帖,小门房双手接过。 随着后者一声‘世子请’。 守门的侍卫立刻让开一条路,垂下头,弯腰行礼。 小门房则是拍了拍旁边一人的肩膀,吩咐道。 “小吕,还不领世子去见将军?” 那清秀的小厮应了声,作势就要走在前头引路。 许青山却笑着摇了摇头。 “无需着人引路,我自会去找叶叔叔。” “嗯,还有叶家的小弟弟...” 拒绝了小门房的好意,许青山托着礼盒前进。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叶府,大袖飘飘,三两下就没了行迹。 那潇洒的姿态,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等到许青山消失。 一众侍卫立刻面色一肃,继续拦住了叶府的门。 他家小将军的生辰宴,可容不得人捣乱。 另一边。 许青山也循着气机,往一处略显雅致的院子行去。 随意拨弄过花草,逗弄下沿途的侍女,再朝着行礼的仆役点头示意。 没过多久。 他就来到了一处院门前。 隐约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从院中传来。 听声音,此时叶羽就在里面。 许青山也不迟疑,简单扶了扶衣襟,一步就越过了门墙。 然后一道道打量的视线,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后院的木亭里,一共坐着四个人。 靠内侧。 叶羽大马金刀地喝着茶,脸上挂着豪爽的笑意。 在他旁边,则是两个略显年轻的男女。 女的身量苗条,面容姣好,长得和叶羽有五六分相像。 显然。 这就是那位被百里成风退亲,后续改为和军中子弟成婚。 叶云嫡亲的姐姐,叶熏然。 此时她正自然地倾身,伸手,拉着旁边那个年轻男子的臂弯。 至于背对着自己没转头的那个... “青山来啦。” 不等许青山打量完,叶羽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李老弟,女婿,熏然,这就是许大哥的儿子。” “青山,这是你熏然姐姐。” “这是你姐夫李夷,这位你也叫叔父就好。” 一通介绍后,许青山也在亭中坐了下来。 然后。 他就当着几人的视线,把手中木盒朝叶羽推去。 “叶叔叔,这是给小凡带的礼物。” “为了弄到这东西,我可是特意找上枯荣药斋,给那位斋主搭了好大的人情。” 枯荣药斋。 听到这耳熟的名字,叶羽的眼睛一亮。 这个近几年才崛起的药斋发展势头极猛。 在枯荣药斋中。 不光是大夫医术高明,提供的宝药也效力十足。 而那些皇亲贵胄,平日里有哪个不怕死? 有些时候。 一株高年份的灵药可是能救命的。 这就为枯荣药斋的壮大提供了基础。 借助一些灵药,他们和不少皇亲贵胄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些大人物也乐得卖一份人情。 东西都进了腰包,张嘴宣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久而久之。 枯荣药斋在天启城的声誉变得极好。 所有百姓和权贵也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枯荣药斋出品的,都是好东西。 甚至。 叶张氏孕期时,用的药也大多是枯荣药斋出品。 再加上许青山先前说的,搭了大人情。 叶羽不用想也知道。 这小小的盒子里,装的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珍宝。 想到这里。 叶羽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了。 他搓了搓手,就翻起盒盖,打开了这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只玉瓶,两三张信纸。 见到东西后,周围看热闹的三人也露出了好奇之色。 “青山弟弟,这是什么?” 玉瓶的材质是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感觉冰冰凉凉。 但是瓶身不透明,里面是什么还不得而知。 那几张纸又落在叶羽手中。 心里像是有小猫挠爪的李夷,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许青山。 你要的东西,你肯定知道是什么。 许青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问叶叔叔。” 少年的脸上带着笑,看着颇有些神神秘秘。 此时。 叶羽却抖着手,满脸震撼地感慨道。 “好厉害的枯荣斋主。” “这保留先天胎息,珍贵的筑基之物也炼得出。” “看来小凡这次是有福了。” 保留先天胎息。 何为先天? 心性与命无念无为。 什么是胎息? 自服内气,握固守一,是名胎息。 能保留先天胎息,就代表能直入逍遥天境。 如此珍贵之物... 李家父子,叶熏然和叶羽都看向许青山,猜测他用了什么人情,居然能换到这宝贝。 许青山却只是勾唇轻笑。 “叶叔,李叔,你们看我做什么?” “说起来,小凡跟我的亲弟弟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一个人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说得轻巧,看上去就好像。 欠枯荣药斋的斋主人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羽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 一尊未来剑仙,甚至更强者的人情,价值不可估量。 那位斋主要做的事,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想到这。 叶羽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青山,若是太过凶险,届时我与你一起出手。” “或者我们与斋主商议买下此物。” 他说得认真,许青山却有点忍俊不禁。 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这一瓶‘筑基灵液’,所耗不过几株千年灵药。 若真要说人情,也不过是左口袋进右口袋。 但是眼下。 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 因此稍微想了想后,许青山倒也没拒绝叶羽的好意。 “叶叔叔放心,若真有危险,我也不会跑去送死。” “必然要来找大人帮忙。”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哭笑不得。 他们面面相觑,这才想起之前叶羽说过,许青山现在也才只有六岁。 一时间,气氛变得松快起来。 而透过交谈。 许青山也总算是弄清,李家父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目前,叶字营有一大半在他们手中。 叶羽虽然交了兵权,但这门姻亲却还是在军中。 这就代表,叶羽还掌握着叶字营的话语权。 就算明面上的主将是太安帝指派的人。 可叶字营到底是叶羽带出来的。 就算没有调动人马的兵符。 只要叶羽登高一呼,也能拉扯出大半的老部队。 无怪乎后续李长生说,叶羽有能力强行杀出天启城。 多年征战的威望可不是说笑的。 文官不好说,但是武将... 十个里有六个都会听叶羽的。 这时候。 许青山才意识到了,自己这位叶叔叔有多么厉害。 而且有优势也要会利用。 所以。 他趁着机会,问了很多军中的派系情况。 只是这闲聊过后,便也到了花园开宴的时间。 除了不能吹风的叶张氏和叶小凡。 一行人都结伴到会上,同一众宾客寒暄了起来。 然后。 叶羽这些男丁就被人拉走,开始跟老朋友们对饮。 提到许青山,他们还会转头笑一笑。 少数被邀请的文官们不喜喧闹,倒是单独聚作一团,偶尔也转头和旁边的武将交流。 席面上的气氛显得极为融洽。 而就在众人觥筹交错时... “叶将军,陛下唤咱家给小公子添添喜气。” “小公子真是有福,这些可都是九成九的稀罕物。” “东西,便给将军安置在大堂了。” 又尖又细的声音,明显来自于阉人。 那矫揉做作的身影,甚至还刻意到场上晃了一圈。 等到他抖了抖一身华服,站在叶羽跟前。 后者才微微垂下眼帘,沉声问道。 “浊洛公公,可要讨份水酒?” 这语气,明显是不欢迎的。 周围的武将们,也朝那紫衣太监投去了眼刀。 结果浊洛全当没听到。 他听到叶羽的话,居然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那感情好,咱家也不急着复命。” “不过,若是将军愿意的话,不妨让影宗的兄弟也一起来乐呵乐呵?” “沾沾喜气嘛~” 胖乎乎的太监眯着眼,满脸的肥肉堆得一层一层。 许青山不由得捂住了额头。 这人怎么回事,看不清楚好赖? 还是说,他就是刻意跑来添堵的? 许青山感觉无趣,拿着酒杯就往嘴里送。 而叶羽在神色变幻一阵后,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浊洛公公可自行落座,至于影宗的弟子...” “哈哈哈哈,叶将军,那些弟子当不得与诸位大人同坐,将军就不必再添碗筷了。” “留我一人吃酒,总不算打搅吧?” 人还没有到,笑声先到了。 然后。 一袭劲装的易卜便从廊道走来,一抬眼,划过整个会场,看向叶羽。 嗯?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他再度转头。 主桌处,一道颀长的背影看着极为眼熟。 不管是身形还是体量,都和前几日自己见到的人一般无二。 这下,易卜的神色变了。 他顾不上叶羽,指着许青山,厉声道。 “那边的小子,四天之前是不是你闯的皇宫?” 一言出,满座皆惊。 无数视线来回打量着,不知道这易卜闹的是哪一出。 叶羽更是沉着脸,指着易卜,直接呵斥道。 “易宗主,你到底是何意思?” “暗害九皇子之人逃走,分明是你看守不利。” “你抓不到人,就想胡乱攀咬他人吗?” 说着,一股凌冽的杀气爆发,朝着易卜重重压去。 易卜却身形一动,不管不顾地奔着许青山冲去。 “是否攀咬,本宗试过便知。” “放肆!!!” 见这易卜得寸进尺,叶羽怒喝一声,闪身探手抓去。 浩荡的真气,化作一只巨掌。 可还没等他碰到对方,一颗烟雾弹就在瞬间爆开。 浮空的巨掌一顿。 等到叶羽拂手,散开烟雾。 易卜已经化作大鸟,展臂朝着许青山背后挥去。 “小贼,你这是敢做不敢认吗?” 话音落下,恐怖的掌劲带起狂风。 许青山却只是摇摇头,转身露出一丝讥讽。 而随着他心念一动。 一层无形的风壁,也在两人的中间成型。 砰!!! 易卜被强行挡了回去。 原本气势凌厉的影宗宗主,这会儿倒像是一枚炮弹。 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他满脸红意,一个劲儿倒退。 场上早已是满座哗然。 一道道惊骇的目光看向易卜,又看向许青山。 全场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哪怕因为许沧的泄露,这些军中之人大多都知道,那焱祭之术的些许功效。 可他们却有点不想相信。 眼前的镇宁伯世子,居然能和易卜这样的高手对抗。 而且,这小子的年纪... 第46章 绝世之姿(二合一) “易宗主,捉贼拿赃。” “前几日的争斗,小子也隐隐感觉到了。” “可惜那闯宫之人,和我关系不大。” 许青山起身,爆发气势,与易卜分庭抗礼。 接着,他勾了勾手指。 也不见如何动作。 一柄长剑就应声而起,主动从远处飞来,亲近地绕着许青山转了两圈后,‘噌’一下落入掌心。 “剑名惊龙,一令风云动——” 一言毕,万气绕身。 少年飘然而立,看上去恍如遗世之仙,又像是要随风而去。 视线范围内。 无数道白雾同时升起,瞬间扩散向四方。 截然不同的气息,让易卜蹙了蹙眉。 但他又觉得,自己的预感不可能出错。 所以是自己不小心认错了人? 又或者。 是这小子太会藏拙,需要多过几招,才会露出破绽? 铮! 易卜伸手,将承影剑拔了出来。 随着真气涌动,一股极为凌厉的剑意爆发。 剑光如电光般闪烁,沿着剑刃流动,并透出凝练的锋芒,像是要将整片天穹切成两半。 隐约间,耳边似乎有万蛇嘶鸣... “那人的剑意,已达剑仙之境。” “你的剑意又是来自何方?” 易卜的质问带着锋芒,仿佛能刺透人心。 许青山却不曾动摇过半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前者,轻启薄唇,脸上毫无惧色。 “这一道剑意,乃是学堂李先生所授。” “一次偶遇,李先生大概是觉得我天资尚可,所以见猎心喜,特意亲身授剑。” “易宗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学堂找李先生确认。” 李长生。 听到这个名字,易卜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 自己这次大概率找错了人。 或者说,就算真的是对方闯的皇宫。 也只能是自己找错了人。 离经叛道的李长生,他连皇帝的面子都不会给。 更何况区区一个影宗? 只是,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退缩,对一介稚子避而不战,未免也太过丢脸了些... “易宗主,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给易卜时间多想,许青山逼近一步。 长剑颤动着,漾起阵阵涟漪。 随着涟漪扩散,一道道旋风开始在半空肆虐。 “那贼人是什么修为?” “逍遥天境,九霄层次。”易卜皱了皱眉。 他看向许青山,发现对面的少年气息有些薄弱。 不是量上面的薄弱,也不太像是质的... 倒像是两股力量叠加在了一起。 “你是...自在地境?” 许青山点头:“是。” “道武同修,堪与逍遥一战。” “我不是逍遥天境,当不得宗主一声小贼。” 说着,他又一振手中长剑,催动龙吟响彻长空。 “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易宗主今日欺我,便是主动结下因果。” “小子不才,愿请宗主试剑!” 听到这话,易卜再次皱眉。 他可不想就这么开打。 对面的小子明显不好对付,之前施展秘术的副作用,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平复。 现在对上一尊逍遥战力,自己的赢面实在太小。 想到这里。 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易卜,硬是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既是误会,何必如此相逼。” 许青山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误会,我可是险些被易宗主诬陷了。” “罪名还是夜入宫闱...” “这可不是小过节!” “若是说一句误会就能揭过,当成什么都没发生,那还有何公正可言。” 说着,他看了看易卜,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不过数息。 等到许青山拨开层层迷雾,感知到后者的状态,脸上立刻就多了一丝揶揄。 “何况现在和宗主打,似乎还能占些优势。” “四天前的那一位可真厉害。” “也亏得他,才能让小子捡个便宜。” “就是不知道易宗主强入剑仙之境后,还剩下几分余力。” 闻言,易卜的脸色一黑。 他算是明白了。 眼前这小子是想趁人之危,踩着自己上位。 这般大的胃口,也不怕崩碎自己的牙。 一时间,易卜感觉有些蛋疼。 许青山却暗自勾唇,继续猛戳瘸子断腿。 “易宗主败了,突破大逍遥就得再延几年。” “我若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前上百晓堂的冠绝榜。” “你...”易卜气得鼻孔喷气。 他指着许青山,满眼怒意,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要是留不住手,杀了你就是白杀。” “这是在叶府!!!” 不远处,叶羽走上前,站在许青山身侧。 少年立刻像是来了靠山,狐假虎威地瞪了易卜一眼,眼尾上扬,语气也变得轻快。 “叶叔说得对啊,这是在叶府。” “就算有焱祭之术传承真气,我也是六岁的稚子。” “你赢了,也丢脸,输了,更丢脸。” “要是下杀手,我看都不用叶叔出手,影宗的老头们都得从地下跳出来揍你。” 此话一出,不少人已经笑出了声。 远处大腹便便,磕着瓜子默默看戏的浊洛公公,更是幸灾乐祸地咧开了嘴。 “哈哈哈哈,小家伙说得对。” “影宗百年的声誉,可莫要毁在你手里。” “要不然,你就和他碰一碰。” 明明是一起来的叶府,都是奉命行事。 这会儿。 浊洛公公却丝毫没给易卜面子。 而有了带头的,其余人也纷纷开始起哄。 “易宗主不会是怯战了吧?” “有可能,输给小儿可是丢人的紧。” “影宗百年,已经过了三世,由盛而衰倒也算正常。” “诶,终究还是年轻啊~” “...”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小世子的天赋惊人吗?” “是,此子有绝世之姿。” “我觉得也是,剑仙剑意啊,居然就这么学会了。” “修为是来自镇宁伯,剑意可不行。” “...” 一时间,议论声开始两极分化。 一拨人和影宗关系不佳,看不惯这些下作的鹰犬。 他们说话时,就直戳易卜的心窝子。 另外一拨关系还行的,保持中立的。 他们却转头夸起了许青山。 这嗡嗡的声音,吵得易卜脑仁生疼。 随着前一批人逐渐上头,说话越来越难听。 他也顾不得胜负,直接便朝着许青山冲了过去。 “影宗百年,岂容尔等轻视?” “小儿,本宗今日便教教你,什么才叫敬畏。” 身随幽影无迹,动辄穿插颅首。 易卜这一剑,带着沧海清波下的暗涌。 火山初动,依稀可见有烈焰灼灼。 他挥出承影的那一刻,所有的光线都被吞噬殆尽。 这下。 许青山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兴致。 “有意思的剑意,白日使来,居然和我那一夜所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我来破你的剑招!” 点评传来时,少年已经化作长风。 他宛如游龙般催动云雾,剑光所及,漫天气旋都在爆发。 风剑·朝天阙!!! 一连串恐怖的龙卷从地面迅速浮现,托着幽影不断升起,层层递进,越发迅猛。 易卜和许青山撞到了一起。 双剑碰撞,金铁交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时间剑气四溢,下方的众人都感觉如芒在背。 他们有心避让,结果却发现。 外围更危险。 激烈的余波以叶府为中心,向外刮起了十几级的大风。 草木被摧折,屋檐也簌簌抖动。 易卜则是被迫跃起,声音中带着冷冽。 “虽非剑仙,却有剑仙之意。” “单论大范围的破坏力,你比之前那人更强。” “这么逼着我往上...” “小子,你是不想以叶府为战场?” 他破开这狂风,和迎面的暗金长剑对了个瓷实。 巨力爆发,两道身影暴退。 易卜再一次高高抛起,驾驭起天地元气垂落阴影。 许青山则是一边冯虚御风,一边放狠话。 “那当然了,我看在天上打就挺好。” “否则,要是一个不小心,毁了我家小凡的生辰宴,小爷就跑去影宗开杀戒。” “放肆!!!” 眼见许青山越说越离谱,易卜嘴角一抽。 可是下一刻。 他到底是以剑带人,避开下方的吃瓜群众,在空中和许青山交起了手。 只是因为后者先前的威胁。 这位影宗宗主在出手时,显得格外狠辣。 不是剜心,就是插眼,招招直奔要害。 见易卜这么彪,许青山也不再留手。 他眯起眼睛,嘴角噙着冷笑,找准时机后拦住一剑。 砰! 许青山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易卜像是个陀螺,在空中连滚了三四圈都没停。 因为速度过快,他甚至还锤出了音爆。 一个个圆形的气圈浮现,带起阵阵暴风。 直到滚动的身体逐渐停止。 这倒霉蛋才咬着牙,屁颠屁颠地飞了回来。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两人也彻底放开,毫无保留地开始了争锋。 人影交织,转眼就是数十记对碰。 又一次错开后,两人气势汹汹地冲出。 易卜冷着一张脸,旋身狠劈。 那一脸狰狞的样子,怕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 剑光到处,一条九首妖蛇跃然而出。 看到那上古巨兽,许青山一愣。 这形象... 他不自觉就回忆起了上辈子记下的内容。 “其所歍所尼,即为源泽,不辛乃苦,百兽莫能处。” “相柳啊——” 少年吐槽一声,挥动手中长剑。 随着剑光不断流动,并且一分为九。 九道轮旋的蛇影纷纷断头,无力地散落成天地元气,被恐怖的风刃直接碾成齑粉。 紧接着,就是一阵长啸。 “好!” “你以影流拟形,也来看看我的手段。” “自然道韵,尊天为上。” “山海经中的妖兽,到底是妖,岂能比得上天意高邈?” 话音落下,许青山眸光一寒。 他提起长剑,聚起感悟后,自然而然就挥出四剑。 唰,唰,唰,唰... 一股通天彻地,像是要截断天穹的意蕴流转。 “风。” 难以计数的风暴席卷,让天空的云海泛起涟漪。 云色由浅变深,逐渐染上墨意。 这些乌云不断汇聚,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黑。 “霜。” 霜意凝聚,铺开极端寒凉的水汽。 大量目不可见的粒子浮动,让肤感变得湿润。 但那冷意又极度真实,不断钻入身体。 “雨。” 水汽纷纷扬扬,化作瓢泼大雨落下。 时而飘丝,时而如珠帘。 雨中有水龙在穿梭,鳞爪,长须都是那样真实。 “雪。” 愈发冷冽的寒意凝聚,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落下,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几天前。 他们感受着酷烈的冷意,全都打起了寒颤。 所有意象似真似幻,格外让人震撼。 四种变化,四种意境一一呈现。 随后。 少年长剑一引,将风霜雨雪全部融为一体。 隐约间有无数秘纹交织,像拼图一样,先刻画出事物的一部分,最后再结合,化为一个整体。 等到最初步的融合进入尾声。 幽蓝的光芒逐渐亮起。 暴乱的狂风,沁骨的霜寒,凄冷的苦雨,纷扬的飘雪。 四种意境融汇为一。 随着冰白色的流光浮现,化作风霜雨雪。 四种物象消融,再形成圆环。 暴乱的天象终于开始消失。 唯独那一柄长剑。 它就像是天地间的唯一,爆发出一道不断扭动着,变化着的神光。 神光也在衍化天象。 最开始,只有风霜雨雪。 接着就是电闪雷鸣,冰雹天火... 这些物象都有些虚假,但背后所指的道路却很真实,仿佛在指引着终极。 那是一条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的道路。 唯一让人熟悉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来自于死亡的威胁。 仿佛看不到下方众人的忌惮。 仿佛没注意到天启城各处的动静。 也仿佛此刻。 在少年的眼中,只剩下对面那个人。 许青山轻振衣袍,牵动着手中的惊龙剑,携着滚滚大势,朝着易卜冲去。 “哈哈哈哈,天有千象,吾便以一念化天地之劫。” “易宗主,可敢接这一招天象之剑?” 说着,惊龙剑卷起蓝光斩出。 这写意的一击,恍如毛笔在书写汉隶。 等到笔触落于苍穹,竟是犹如墨滴入水,迅速扩散,生生化作一个偌大的‘天’字。 无尽的威势,让人感觉心底发怵。 至少此刻。 易卜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作势就要避让,脸色也有些慌张,可这剑光中的杀意,分明早已经盯上了他。 天斩人,避无可避。 剑光临身,则恩怨皆消。 就在许青山一剑斩出不满,欲要凭此消解因果。 易卜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 一道无奈的叹息声响起。 “诶~” 白衣老道带起残影,又像是一根羽毛落下。 似慢实快,两仪流转。 他仿佛挪移般,直接拦在易卜身前,挥出一记拂尘。 嘶,嘶,嘶... 三千银丝,死死拦住了剑光。 许青山却只是轻笑,看着对面的老道,露出一丝探究。 “黄龙山的道术,尊驾便是国师齐天尘了?” “是,贫道入世担任北离国师。” 齐天尘点头,看着许青山,赞叹道。 “小友方才那一剑,以自在地境企及了剑仙之力。” “若小友再突破,必为剑仙。” 许青山却瞥了眼易卜,表情有些可惜。 “天象之剑的道路也算是神游层次,但我的感悟不足,离半步神游都还有些距离。” “若再进一步,国师你必然救不下他。” 对此,齐天尘没有反驳。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许青山,并且拦在易卜身前。 而见齐天尘不让开,许青山顿时撇了撇嘴。 “国师担心什么?” “这家伙,到底还是那一位的人。” “还是你担心小子气昏了头,一剑杀了这易卜?” 第47章 道法碰撞(二合一) 许青山扬起嘴角,看向齐天尘,尝试着释放出一丝杀意。 杀意指向他背后之人。 那森然的恶意,带着彻骨的寒凉。 似霜雪,又像冰刀。 感觉到杀意,盘坐在云层上的易卜狠狠一颤。 而就在许青山动手恐吓时。 齐天尘也身形微动,不声不响,拦在了易卜身前。 “若是常人,或许会有顾忌。” “小友非常人,贫道猜不透小友的想法。” 闻言,许青山笑了。 他看着如临大敌的齐天尘,又瞥了眼面色惨白的易卜。 淡淡开口道。 “我不杀他。” 杀意迅速收拢,好似从未出现。 见状,齐天尘和易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们安心。 许青山忽然又松开长剑,甩出一颗颗细小的金珠。 “但我想试试,国师的手段。” 长剑坠落,入地一尺,插在叶羽身侧。 那三十六枚金珠却瞬间‘膨胀’,变幻形态。 很快。 在许青山身侧,多了三十六位金甲战士。 他们俱都面色肃然,佩剑持矛,散发出浓烈的兵戈之气。 一双双眼眸,也死死锁定了齐天尘。 紧接着。 便听见少年跃跃欲试地说道。 “都说黄龙山道术惊人。” “我的天象之剑,誓要与当初的天凝剑法一较高下。” “我的道术,也想试一试国师的手段。” “若是国师愿意赐教,这易卜,是伤是死都无碍。” “不知道国师,可愿出手指点一二?” 闻言,齐天尘叹了口气。 他看着许青山,感受到后者身上那蓬勃的战意,知道这一战自己避无可避。 既如此,以道术相较又有何妨? 少年求胜,无论是否冲动,都是应该予以肯定的... “固所愿,不敢请耳。” 齐天尘的声音,带着些许缥缈之意。 而听到他的回答,许青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国师,把碍事的人放下去吧!” “道术较量还是要公平些,我这撒豆成兵之术威力不俗,你带着个碍事的,可是会翻车的。” “你...” 又被蛐蛐的易卜气得肝疼,可弱者没资格顶嘴。 他强忍着怒意,恶狠狠地瞪了眼许青山。 紧接着。 这位影宗宗主就暗自提气,借助体内残余的真气,翻身朝下方落去,很快就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至此,齐天尘也算腾出了手。 他轻轻甩了甩拂尘,散去那托着易卜的云台。 等到云气化开,散入四围不见。 齐天尘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点评道。 “撒豆成兵,小友以精金孕化杀伐之意,增幅其威能。” “此举倒是颇具新意。” “可仅仅这些手段,怕是尚有不足...” 说着,齐天尘缓缓伸手,捻起一枚不知从何处拾来的褐色种子。 随着一道绿光闪过,种子开始生长。 发芽,抽条,迅速长成,分化。 短短数息。 一大片藤蔓四散,朝着许青山身侧环绕而去。 那些金甲战士立刻开始变得警惕。 他们调动气力,纷纷挥矛,朝着那些藤蔓斩去。 噗嗤,噗嗤... 一截截藤蔓破碎,绿色的汁液不断垂落。 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片绿色的雨。 锋锐的长矛越舞越快,带起阵阵残影。 如此攻势,可谓是泼墨不进。 可这三十六位金甲战士,却依旧没能摆脱掉纠缠。 因为那藤蔓,生长得越发快了。 绿色的河流铺散开,一片片青叶也不断地飘起。 它们似慢实快,在半空扬起了一片风暴。 风暴死死缠住了金甲战士。 这时候。 齐天尘才看向许青山,伸手捋了捋长须,语气平静道。 “此术为青叶,可还入得了小友的眼。” “兵势难维,再三而竭。” “若小友的撒豆成兵再无变化,恐怕...” “国师何必如此心急?” 见齐天尘似笑非笑,一副逗小孩玩的样子,许青山微微摇头。 他五指微动,掐了个手势。 随后便调动神力,朝着身侧那些陷入苦战的金甲战士一指。 “列阵。” 话音落下,场上的局势陡然一变。 “喝——” “喝——” “...” 接连三十六道喝声响起,在天际炸开怒雷。 所有的金甲战士齐齐一震。 在他们身上,有繁复的秘纹浮现。 随着三十六道秘纹一一浮现,并且逐渐融为一体。 一尊数十米高的金甲巨人成型。 他一手抽出腰间的利剑,一手依旧拿着长矛。 心分二用,控制着一剑一矛上下翻飞。 虽是同时发动攻击,两柄兵器却并没有发生冲突。 它们配合默契,相辅相成。 随着许青山心念一动。 两柄兵器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绿色的藤叶之潮斩去。 唰,唰,唰... 几道利芒后,藤叶之潮溃散。 寥寥剩下的几根,也退回了齐天尘身后。 这下,老道也起了兴致。 他看着许青山,有些手痒地取出了一小叠剪纸。 “好手段!” “如此组阵,互为倚仗,仅以道术的威力论,已经跨过了逍遥天境的门槛。” “那便试试我这门幻物之术。” 虚实,真假一念而动。 齐天尘抽出一张剪纸小幡,随意地朝着身前一抛。 小幡瞬间膨胀。 逐渐鼓起,体量放大。 没多久。 一根数十米高的白幡拔地而起,垂下无数长帛。 这些长帛卷动着,如同活物一般游动,死死牵扯住了金甲巨人的剑和矛。 二者互相牵扯,在空中角力。 许青山却勾起嘴角,道破了虚实。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比起先前激发种子,刹那的生机之术。” “这一招,本质是一种幻术。” “看我破了这幻术。” 说着,他从苦海摸出一枚铃铛,然后轻轻一摇。 叮,铛,叮呤... 奇异的声响,带着特别的频率回荡。 那诡异的纸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 见状,齐天尘又抛出一张剪纸。 一柄五色天刀当头斩下,似要灭躯体,绝神意。 许青山却面色不改。 他任凭刀光垂落,身体裂开后化作两截断木垂落。 再一看,少年出现在了三丈开外。 “李代桃僵,替身之术。”齐天尘点明。 下方,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叶羽,连忙放下了剑。 许青山却加紧摇铃,将那长幡打散。 然后金甲巨人携倾天之势,一剑横扫,一矛穿空。 齐天尘以纸人替命躲过。 一番交手,可谓是眼花缭乱。 下方的众人也都看得有些过瘾。 寻常江湖人的杂技,哪里比得上这道术厉害。 不仅武将叫好,那些文官也看得认真。 反倒是浊洛。 他默默合计了一下两人,发现自己一个都打不过。 国师齐天尘也就罢了。 可这个镇宁伯世子,强成这样就有点过分了。 打娘胎就开始练,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想到这里。 这位掌册监在惊叹之余,也不由得感慨。 真是好强的天赋,好可怕的悟性。 也难为李长生会觉得动心了。 换成是他,看见这种有望天下第一的苗子也忍不住啊。 要是早些年就能知道今日之事。 说不定... 自己也会同那位镇宁伯打好关系。 这会儿再去吊唁许沧,怕是就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想到这里。 浊洛有些后悔地摇了摇头。 随后。 他又转头看向易卜,果不其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嫉妒。 而在正上方。 许青山与齐天尘也全力出手,各自施展出底牌,开启了道术的终极对决。 “小友,不动用武学,只凭道法感悟。” “这是贫道的一式杀招。” “若小友还能接下,那么今日,便算是我输了吧。” 叹了口气,齐天尘将剩下的半张剪纸丢下。 紧接着。 他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棍,随手一挥后化作一根赶山鞭。 “此为移山势之法。” 齐天尘一边介绍名称,一边引来群山。 即便只是虚影,不是实物。 但是当他引动山河之势。 并且一座座山峰浮现在半空,遮蔽天日。 下方众人依旧感觉到口干舌燥。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许青山却眯了眯眼,望着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峰,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 “又不是真正的地煞之术。” “沾点皮毛,也算不上厉害。” “只不过眼下...” “国师既取一念化群山,那我也不会落后于人。” 说着,少年拂袖一扫,散落一众星辰幡。 幡面上交织彩线,看着极为华丽。 这从无到有的手段浑然天成,看着毫无破绽。 至于效果,也和袖里乾坤一般无二。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反倒是齐天尘,并未觉得奇怪。 “莫非是上古乾坤袋?” 他垂眸看向许青山腰间,盯着那精致的布袋。 其实那只是许青山的伪装。 见齐天尘被误导,他顿时也露出了笑意。 交叠的双手不断变化,结出几串手印。 再以神驭幡,化作一方阵势。 等到所有的布置全部完成,阵法就开始了新的变动。 此阵暗合天势,延伸出无数秘纹。 随着秘纹彼此交汇,引动天势。 白日竟有星辰之辉垂落。 哗啦啦,哗啦~~ 一条星辰之河凭空浮现而出。 它环绕着许青山流淌,时不时卷起浪花。 少年却勾了勾手,放出一小缕气机。 “唳——” 一只重明神鸟在星河中浮现。 它扇动羽翼,张口就是一声凤鸣。 浩荡的威势下,齐天尘的面色有些凝重。 “星辰之力,气运为引。” “天启城中多出的道门高人,居然真的是你。” “为什么那么做?” 齐天尘没有点明问题,许青山却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这位国师问的是闯宫之事。 于是许青山轻笑着,将一缕流光朝他甩去。 “国师自己看。” 齐天尘一卷拂尘,将流光中的信息扫过。 气运始末,未来一角尽在其中,看起来没有隐瞒。 随后。 他皱眉看向许青山,露出一丝疑惑。 “窥得天机,又逆改命数。” “你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还是...” “自然是以异宝,抵消了那该死的反噬。” 不等齐天尘说完,许青山就打断了他。 “只是,国师难道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那小家伙才是更好的选择。” “李先生与起头那位的约定快要结束了。” “若是有个不省心的,成天盯着自己压不住的人...” 许青山顿了顿,又噙着笑继续说道。 “难保什么时候就被人杀了。” 一来二去,两人愣是打起了哑谜。 下方众人都觉得有点迷糊。 反倒是齐天尘,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毕竟。 有个宅心仁厚的皇帝,总比再出个太安帝盯着李长生好。 更何况,也不是只有太安帝。 他的几位祖宗,同样喜欢盯着学堂挑刺。 而眼前这个小子。 怕是比李长生还要无拘。 李长生与天武帝有过约定,都能把刀架皇帝脖子上。 这许家小子,怕是会直接杀人。 一边想着,齐天尘摇了摇头,看着有些无奈。 “诶——”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会来事。” “兴亡起落本该是命数。” “结果你们偏要掺和,由着自己的想法乱来。” 说着,他摊了摊手,耍赖般地眨了眨眼。 “罢了罢了。” “这事贫道想不明白,便全当没听见。” “不过这道术,还是要比的。” “小家伙,可要给我这个前辈留点面子啊~” 最后这句话,齐天尘是偷着说的。 随着真气流动,传音在许青山耳中响起。 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便一招定输赢。” “国师,且看星蕴重明。” 一言既出,虚空颤鸣。 只见那重明神鸟一个振翅,化作流光冲出。 在它的正后方,滔天的星河浪涛卷动。 二者仿佛是融为了一体。 恐怖的压迫,让空气变得有些凝滞。 齐天尘却哈哈大笑,随手一指。 身后的群山接连冲击而来。 砰,砰,砰... 山水相映,气势恢宏。 短短数息时间。 重明神鸟就撕碎数十座山影,又扇碎数十座山影。 等到最后一座庞大的山峰袭来。 神鸟才溃散成浪涛,继续一浪接一浪,像是冲击礁石般,持续冲击着那一座山峰。 只是,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星河崩灭,炸开一道道光影。 那巍峨的山峰却晚了片刻才开始崩溃。 以至于最后。 许青山再出了一指,催发劲力,才算是挡下这一击。 而面对笑眯眯的齐天尘。 他也装作惜败半招的样子,有些不甘地抿着唇,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席面上。 “国师果然厉害。” “今日,姑且算小子输你半招。” “等道术再进一步,我自会寻国师再论高下。” 声音传来时,宴席上已不见了许青山。 他也没忘了带走惊龙剑。 见状,叶羽上前一步,歉意地对齐天尘施礼道。 “国师,小侄无状,还望莫要怪罪。” “还有易宗主,易宗主人呢?” 叶羽本来还想带上易卜,顺便表示表示。 结果他却没找到人。 原本易卜的位置早就空无一人。 反倒是浊洛公公。 他丢了把落花生进嘴,不无嘲笑地说道。 “叶将军,人在那边。” “你家侄儿的本事这么大,这次交手必然收益良多。” “他总得回影宗,好好体悟体悟啊~” 不远处的某个拐角,易卜走得更快了。 那着急的样子,看着极为狼狈。 浊洛又发出一阵大笑。 齐天尘则是找了个位置,轻笑着安抚道。 “哈哈,叶将军你言重了。” “许小子的天赋好,修为高,贫道这次也有些收获。” “至于无状,这又从何说起啊?” “所谓少年意气,自然是要活得潇洒些,若是如你我一般谨慎地顾这顾那,还谈什么少年意气。” 这下叶羽总算放下心来。 他撤了原本的酒席,很快又重新拉出了一场席面。 等到整理完首尾。 这一场精彩的生辰宴,也继续在叶府上演了下去... 第48章 就叫叶云吧! 吱嘎~ 厚实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少年小心地从缝隙中挤过,进入敞亮,燃着烛火的房间。 扑面的热气,让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随着目光扫过,转了数个来回。 房间内的一切都映入眼帘。 角落里,银色的炭火正噼啪冒着火星。 这让房间里的温度有些偏高。 而在‘暖箱’的另一侧,则是一张褐色的床榻。 雕琢精细,空间极大。 如果仔细感觉,还能闻到一股木质的香味。 此时。 一个面色偏白的夫人正裹着厚厚的被子,倚坐在床上,由一个小丫鬟服侍着喝药。 另一个年纪偏大些的丰腴妇人,则是有节奏地晃动手臂,轻轻摇着一张摇篮床。 整个房间,包含许青山在内。 一共就只有五个人。 因为没有人说话,整个房间有些安静。 所以。 许青山刚一推门进来,屋里的人就注意到了他。 “你是青山侄儿?” “看样子,倒是和羽哥说得一样。” “哈哈,长得着急了些~” 忍着苦味,喝完最后一口汤药。 叶张氏立刻转头,看向许青山这个白捡的便宜侄儿,脸上也多了一丝揶揄。 那促狭的样子分明是在调侃。 见状。 许青山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是秘术的影响。” “婶婶,我今年才六岁!” “只有六岁?” “我看倒是有个十三四岁。” 叶张氏轻笑一声,看向一旁的摇篮床。 “不过你现在过来,指定不是来看我的。” “你呀,怕是来看这小祖宗的。” 一语中的。 这位敏锐的叶府主母,一眼就看穿了许青山的心思。 而面对她的猜测,后者也并没有否认。 “小祖宗,确实是个小祖宗。” “我还指着,小凡以后跟着我一起练剑呢。” “你想要收小凡为徒?” 叶张氏转头,看向许青山,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许青山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 “收不收徒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凡适合什么样的路。” 说着,他上前几步,接过奶娘的手摇起摇篮。 在摇摇篮的时候。 许青山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婴儿身上。 那视线看着有些复杂。 才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自然是皱巴巴,红彤彤。 可他的这个小义弟,身上却带着一股子灵气。 甚至,这灵气也有些特别。 除了根骨通透些,还有点超然的味道。 至少许青山就感觉到,小凡的身上有某种潜质。 天生武脉应该能学道经。 想到这。 他不由得转头,劝起了叶张氏。 “天生武脉,本就适合学道。” “如果复刻我的道路,小凡至少也能成为剑仙。” “学武却只能保证破入逍遥天境。” “自然是哪条路上限高,就选择哪条路。” “况且别人未必有我尽心。” “我是他的义兄,他不跟着我一起练剑,跟谁练剑?” 许青山这一番话,可谓是有理有据。 叶张氏却抓住了重点。 “你说,小凡是天生武脉?” 她自然知道府内的变故。 两个时辰前,生辰宴上爆发过大战。 许青山先败易卜,后战齐天尘。 他有剑仙级别的战力和感悟,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要说小凡是先天武脉。 幼儿的根骨尚未定型,又如何能看出天赋和资质? 想到这里。 叶张氏立刻转头,看向许青山,表情中带着询问。 许青山却像是早有预料,轻笑着说道。 “婶婶稍等下。” “我引出小凡的潜能给你看。” 说着,他伸出手,朝着摇篮床一勾。 周围的天地元气迅速凝聚。 它们轻柔地托起襁褓,静静悬浮起来。 而在许青山身后。 一幅海上升明月的图影也在同一时间浮现。 清冷而孤傲,柔和而动人心魄。 随着水汽和月辉涌动,像潮汐一样起伏牵引。 叶小凡的身上也有虚影扩散。 那是一片云海。 层层叠叠,看不见边际。 而在这片流云中央,有一只双睛神鸟在不断飞舞。 “我的异象为海上升明月。” “有这种异象的人,上古称之为神体。” “小凡的异象,倒是可以叫重明入九霄。” “虽非神体,也能叫作王体。” “不过,现在一般都把这种体质叫做先天武脉。” 说着,许青山缓缓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小凡抱在怀里。 叶张氏也陷入了沉思。 她在考虑,要不要让许青山教导儿子。 自己会修炼,和会教徒弟是两码事。 诚然,许青山的天赋可称绝世。 但他从来没教过学生,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如果贸然托付,最后导致小凡泯然众人。 恐怕就会伤了情分。 所以,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要...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就在叶张氏犹豫不决时,一道笑声响起。 紧接着。 叶羽推开门,快步走进房间,停在许青山旁边。 “既是先天武脉,那便是天才。” “就算是不如青山,那也比我们这些庸人强。” “这等天资,本就不凡!” “除了李先生这样的人物,与其让其他人教导,还不如交给青山。” “天才,只适合用天才的方式成长。” 叶羽显然听了很久的墙角。 他知道收徒的始末,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天赋不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武脉。 而知道得越多。 叶羽就更加理解,许青山为什么要提议收徒。 他是想让小凡有自保之力。 这份诚挚,完全是将其当成了亲弟弟。 更何况。 对于先天武脉,常规的培养方式也不可取。 有现成的路,沿着走就能快速变强。 何苦非要按部就班,朝着一个方向死磕? 因此。 听完全程的叶羽,答应了让儿子跟着许青山修炼。 有他拍板,叶张氏自然也没了理由拒绝。 只是在定下此事后。 叶羽忽然又看向许青山,眼神闪烁。 好一会儿才有些意动地问道。 “青山的道术,与国师都在伯仲之间。” “不知青山可会取名?” “这小儿也算是你的义弟。” “正所谓长兄如父,你小子,能否为他取个好名字。” “我来取名?” 许青山指着自己,感觉有些无语。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 李长生把君玉丢给自己,叶叔也把儿子丢过来。 怎么这会儿,居然连取名都要小爷来了? 这是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 我才不... 许青山默默抬头,本想拒绝。 结果他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对上了两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殷切的期望,看得他有些没辙。 最后。 许青山还是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 “就叫云吧,叶云。”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云者,志存高远,却又不从众逐利。” “唯愿小凡万般随心,莫要被俗事牵累。” “这也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吧?” 说着,许青山看向叶羽和叶张氏。 不出所料。 两人已经陷入了沉思,一遍一遍咀嚼着这个名字。 叶云,叶云... 他们越读越熟悉,越读越喜欢。 最后干脆就定下了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 许青山也看着小...叶云,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意。 这一世。 可不要再变成恋爱脑了。 神游第一步,我先斩了你的意中人... 第49章 破庙中的秘密 天启皇宫。 “所以,镇宁伯世子成了剑仙?” “六岁的剑仙?” 太安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看着跪在下方的浊洛公公,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确定,是剑仙?” “真的不是在危言耸听,真的不是...在诓骗孤?” “陛下,不会有错的。” 浊洛以头抢地,浑身颤栗。 “那许氏小儿,虽是倚仗禁术突破的自在地境。” “可依奴才来看...” “他的剑意感悟极深,已经达到了剑仙绝顶,怕是只差毫厘,就能够晋升半步神游。” “两相结合,此子当为剑仙。” 不管愿不愿意,浊洛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闻言。 太安帝一个趔趄,跌坐在位置上。 “镇宁伯与三弟交好,是一个战壕打出来的交情。” “镇宁伯世子,自然也会有所偏向。” “孤可不能再放松警惕了...” “一个李长生都压不住,怎么可以出现第二个?” “这许青山,定要将之除掉!” 说着,他看向一旁侍立的浊清,沉声道。 “大监若是出手,可能取此子性命?” “孤知道你的虚怀功神异。” “以大监之能,若趁其不备,有多大可能杀了这小子?” “孤要准确的答案!!!” 这一次,太安帝显得极为暴躁。 换成以往。 他可能还会稍微打一打哑谜,装模作样,故作高深。 可一涉及李长生,一涉及那些超规格的强者。 这位守成之主就忍不住破防了。 毕竟。 那位学堂李先生的强势,已经变成了太安帝心中的一根刺。 这根刺扎得足够深,足够牢固。 也根本就拔不掉。 不仅拔不掉,伤口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恶化。 同时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比如说,流脓,感染甚至是腐烂。 所以。 乍一听闻许青山的天资。 太安帝连装都懒得装,直接表现出了浓烈的杀意。 只是面对他的问题,浊清却摇了摇头。 “伤他的可能,近乎十成。” “杀他的,怕是连半成都没有。” 听到这话,太安帝缓缓伸手,揉了揉眉心。 “理由。” 浊清连忙弯腰,解释起来。 “陛下你似乎忘了,那许青山擅长道术。” “这样的人能察觉到天机。” “而且,若是易宗主所言不虚,此子恐怕也擅长匿遁之术。” “如此,杀他便是难上加难。” 这样的答案,自然不是太安帝想要的。 他要的是方法。 能够百分百杀了许青山,让这个天才夭折的方法。 不是让人告诉他对方难杀。 想到这里。 太安帝眸光一凝,恶狠狠地瞪向浊清。 “那你是想说,我们只能由着那小子成长了喽?” “你是让孤引颈就戮?” “当然不是。” 见太安帝有些茫然,浊清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不信,那许青山真的毫无破绽。” 说着,他缓缓转身,看向浊洛。 “我且问你,那许青山领悟的是何剑意?” “那天象之剑又是什么路线?” 浊洛立刻低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那小儿将风霜雨雪之意相融,化作天象一剑。” “似乎还有星辰变幻。” “看他的剑意,应当是在走杂而广的路线。”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如此天象一剑,单论潜力,或许有望神游玄境。” “那也得他突破得了。”浊清冷笑一声。 “好高骛远的蠢货!” “你说得那小娃如何厉害,我却觉得他已经走错了路。” 说着,他转身朝着太安帝一礼,贺道。 “恭喜陛下,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许氏小儿,翻不出天去。” 见浊清说得这样笃定,太安帝顿时也乐了。 他伸手拍了拍桌案,催促起来。 “细细说来。” “为何走错了路,又为何无法突破。” 浊清立刻解释起原因,分析许青山为何无法突破。 首先是根基不稳固。 正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 最下面的地基决定了楼层的高度。 而像许青山这样,把禁术得来的力量全部都加持给修为的。 那就是傻帽儿。 最后都会被挡在逍遥天境前。 就算是真的运气好,侥幸破关,跨过了那个界限。 再想突破也是难上加难。 只可惜,浊清漏算了一点。 许青山的修为,大多都是苦修得来。 同许沧的焱祭之术没什么关系。 这种情况下。 他出现瓶颈的可能并不算大。 至于浊清为什么觉得,许青山不足为虑。 第二个原因就是他的修行道路。 对于一般修行者,修炼必须有所侧重。 或主生机,或修死意,乃至天地间的物象。 甚至是心灵,还有规则。 偏偏所谓的天象相当笼统。 像是风霜雨雪,电闪雷鸣这种天候还好。 星辰变化,天机动向算天象吗? 如果连这些也算,那么许青山基本无望突破。 无非,也就是多个剑仙。 剑仙算什么,那是能拿人数堆死的。 太安帝表示自己不怕这玩意儿。 反倒是叶羽贤弟,近来似乎又不安分了起来。 “区区一个生辰宴,居然请了这么多武将。” “这可真是,喜欢排场啊...” 小心眼的太安帝紧捏着拳头,在心里记了叶羽一笔。 另一边。 许青山也离开了叶府,朝着天启城一处荒废的地界走去。 枯藤缠着老树,四周店门紧闭。 相比别处的繁华,这一条废弃的街道有些突兀。 这种感觉就像白纸多了墨点。 尤其在街道末端,还坐落着一间残破的小庙。 庙门敞开着,发出一连串呜呜的风声。 这门一侧破碎,一侧歪歪斜斜。 零星的蜘蛛在周围扎着网,让荒芜的气息更重了几分。 反倒是中央的佛像,看着有些平滑。 佛像的头已经没了半截。 承载佛像的石台表面,也能看见几道弯曲的划痕。 见状,许青山微微眯了眯眼。 他看着那佛像,也无心去找什么机关,随手抽出惊龙剑。 恐怖的剑气,开始一点点升腾。 而就在许青山提起剑,准备一剑劈开这道该死的门时。 呲,呲,呲... 佛像自动开始移动。 许青山忍不住调动起真气。 然后。 才刚准备出门的少年,迎面就撞上了一柄锋锐的长剑。 唰—— 剑光距离少年的脸只剩下半尺。 尤其当他感受到,那股极端冷冽,像是要将人切开的剑气时。 更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位前辈,你是想做什么?” “这,这里可是百晓堂。” “随便在别人的地盘撒野,怕是...不太妥当。” 第50章 冠绝榜,天剑仙 砰—— 姬若风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拔剑的是谁。 就被一脚踹进了甬道。 这一脚不算重,却正好落在腹部。 随着力量的宣泄。 他顿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酸水都快被挤出来了。 猛烈的后劲,让少年本能地弓起了腰。 他就像是一只大虾,向后腾空,一个屁墩摔在地上。 “咳,咳...” 姬若风疼得龇牙咧嘴,又被尘土呛得直咳嗽。 就在他心里暗骂,准备看看。 到底是哪个不讲武德的家伙偷袭自己时。 一道戏谑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小姬,认识哥哥吗?” 小...小姬?! 是在叫我? 姬若风抬眼朝来人看去,却因为太过心急,猝不及防下,眼睛被外面的光亮刺得生疼。 他只能勉强判断出,这是个少年。 似乎还有点熟悉。 这个人,是... 恍惚的画面逐渐凝实,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姬若风宕机了那么一秒,很快就想起了。 对方到底是谁。 镇宁伯世子...枯荣斋主... 以及... 天剑仙!!! “居然是你?” “我自问没有得罪过剑仙,为何...” “枯荣药斋之主。” 不等姬若风抱怨完,许青山忽然咧开嘴,幽幽一笑。 刹那的风华,看得前者一愣。 “无论是镇宁伯世子也好,剑仙名号也罢。” “这些都没什么可藏的。” “只是,枯荣斋主需要保持神秘。” “如果因为你们多嘴,导致我的另一个身份暴露。” “小爷打死你们哦~” 用最玩笑的语气,说着最恐怖的话。 许青山的笑容异常扎眼。 他走上前,摸了摸姬若风的头,随后就一把提溜起不敢动弹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往地下走去。 很快。 他们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地界。 这是内嵌在地底的一座六面塔楼。 每一面,都藏着许多书卷。 每一本书卷上,都带着一股沧桑的气息。 细细听去,耳边隐约还有齿轮声响起。 这是暗处的机关在不断运转。 略显昏暗的环境下。 六位戴着铁面,罩着黑袍的身影正在二层处理着信息。 下方。 姬楚却煨着一个火炉,在细细品茶。 “江湖风波静,金榜论武名。” “姬堂主,还有百晓堂的六位铁面官...” “我想和你们谈一笔交易?” 交易。 见许青山抓着姬若风,还一副提鸡仔的样子。 除了姬楚外。 六位铁面官都停下动作,不再整理手中的信息,而是目光森冷地看向他。 然后。 其中一位铁面官绕开桌案,上前一步。 “此剑名惊龙,你是天剑仙,镇宁伯世子许青山。” “未经邀请,私闯百晓堂,还...” “还如此对待少堂主,你究竟意欲何为?”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塔楼中回荡。 而随着一人开口,其余五人也一起爆发了压迫。 一时间。 六股强横的气息流动,化作江河奔涌。 它们彼此串联,形成一股堪比大逍遥的威势。 下方,姬楚依旧在品着茶。 他表现得很平静。 就算看到许青山拽着姬若风,欺负自己的小徒弟。 这位百晓堂堂主也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少年自己,缩着脑袋,尴尬地低下了头。 不过眼下。 许青山也没功夫关注,姬若风是什么想法。 因为那六位铁面官,已经将他锁定了。 “一尊九霄,一尊扶摇,四尊自在巅峰。” “百晓堂倒是不凡。” “只可惜,你们都已经垂垂老矣,联手也挡不住我。” 说着,一道目光投向姬楚。 “所以帮个忙,让枯荣斋主不显于世。” “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许青山轻振长剑。 一条惊龙盘旋着冲起,厚重的压迫在塔楼中回荡。 感觉到这股威势。 六位铁面官顿时浑身一紧,下意识握起了拳头。 与此同时。 姬楚也缓缓起身,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诶——” “后生可畏啊。” “稚子之身却成就剑仙,被冠以天剑仙之名。” “只是...百晓堂有自己的原则。” “小友虽然是剑仙,却也不能让我们改变原则。” 百晓堂,天下百晓。 他们从不作假,也从不屑于作假。 除了当初。 李长生不愿被列入武榜,撕了卷轴。 三榜上记录的都是真实的信息。 只是这会儿。 许青山却有些不理解,姬楚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说的是不让写,又没让你们胡编乱造。 这和百晓堂的原则有关系吗? 就这么点要求,你们居然都不答应... 少年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危险了起来。 “似乎,还是要先打过一场啊。” 他随手将姬若风推搡开,抬起剑锋就是一旋。 哗啦啦,哗啦~~ 六角塔楼中多了一股狂风。 这风吹得书卷翻页,烛火明灭,平静中潜藏层层杀机。 凌厉的剑意,恍若悬于头顶的利剑。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威胁。 六大铁面官神情一肃。 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就开始调动真气。 对面,姬楚也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百晓堂。” “就算是剑仙,也休想破坏我们的规矩。” “既然天剑仙执意出手,那我等自然是奉陪到底。” 此言一出,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在姬若风越发惊恐的视线中。 六大铁面官以气御物,抬手便放出六枚铁令。 姬楚则是三枚。 烛火照耀下,九枚铁令发出幽沉的光芒。 它们彼此连成一线,竟是在某种磁力的作用下。 产生了极端恐怖的破坏力。 虚空,不知不觉间爆发了乱流。 无数的气旋,让每一次动作都变得举步维艰。 九道黑光的速度却还在上升。 砰! 许青山持剑劈砍,崩飞一枚铁令。 人却被一下子甩飞出去。 凌空转身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五道铁令。 剩下三道铁令,由于是姬楚亲自出手,威力还要更甚。 不过,许青山却不担心这个。 就算不施展剑术,他也有别的手段与之抗衡。 想到这里,少年唇角微勾。 面对姬楚的全力一击,他想也不想就是一掌拍出。 掌力划破长空,搅乱周身巨力。 等到威势攀至巅峰,生死之意立刻开始爆发。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轰! 轰!! 轰!!! 三枚铁令被拍飞,深深嵌入地面。 上方六枚铁令联合形成的灰黑色禁制。 也被一剑斩成了两截。 凌冽的剑光,在空处经久不消。 六枚铁令各自飞出,嵌在了塔楼的六处立柱上。 至此。 所有攻击都被许青山挡下。 等到他旋身落地,一声难言的赞叹也终于响了起来。 “天剑仙,果然名不虚传。” “不光剑术,竟连掌法,也达到了剑仙的层次。” “这样,我等也算试出了小友的手段。” “那隐藏身份的要求,我百晓堂答应了。” 姬楚和六位铁面官没有再动手。 此时再看。 他们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哪还有先前的凝重。 这对决看似凶险,实际却只是试探。 等许青山反应过来,一张俊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看着姬楚,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 “老狐狸。” 第51章 斩断爱欲 一晃,又是四年过去。 自从许青山被列入冠绝榜四甲,并被百晓堂称作天剑仙。 整个天下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在野江湖无波,在朝,萧氏也没什么大的变动。 除了一个获封开府的青王。 剩下的,也就是九皇子萧若风备受太安帝宠溺。 而与此同时。 叶羽将军的幼子叶云,也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长大。 镇宁伯府。 青玉轩。 “猜猜我是谁?” 一双微凉的手覆上双眼,刻意压低的声音还能听出些稚气。 手掌偏大,声音却很稚嫩。 许青山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某个小兔崽子在逗自己开心。 “无锋,你惯会陪阿云一起胡闹。” 他缓缓转身,果不其然看到。 一个孩童正拉回另一个冷峻少年的手,讪讪地勾起嘴角,靥辅承权,笑得憨憨的。 年纪小的那个自然是叶云。 作为叶羽的儿子,剑仙的义弟。 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吃的,用的都是精品,养成的性子自然就多了些骄纵。 纨绔说不上,做起事来总归有点莽撞。 至于无锋,这小子是北蛮的奴隶。 三年前。 张岳凭借断脉之术,判断出他天赋不凡。 甚至还隐隐觉得,这蛮族小子似乎有修道的天赋。 于是。 张岳就斥巨资,将其从黑市上买回。 等到许青山仔细检查,确认无锋有修道天赋。 他立刻就给其取名无锋,将这小子当成未来的地府阎君,魑魅魍魉之主培养。 为此,许青山可没少花力气。 他先是传授了阎罗书,后又辅之以道心种魔大法。 花费良多,才将无锋推上逍遥天境。 而且因为阎罗书的强大。 即便无锋还没突破九霄层次,凭借神通也足以在大逍遥下称雄。 再加上。 许青山的道心种魔,能够灌输自身感悟,将他人化作炉鼎。 两相结合。 无锋俨然已经成了被驯服的一匹凶狼,一柄利剑。 而且这把剑,格外的好用。 他不仅愿为许青山效死,本身也有晋升大逍遥的可能。 此时。 面带兽纹,气息幽深而不显的少年正配合着弯下腰,恭敬地站在叶云身后。 任凭小家伙扯着手掌,随意地摆动。 而当无锋听到许青山的抱怨。 他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歉意,直接就认错道。 “主上,无锋知错。” “只是少主年幼,喜欢玩乐也是难免。” 沙哑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一汪幽泉。 可当无锋说起叶云时,语气中又多了几分真切的宠溺。 在他身后。 某个小家伙也悄咪咪露头,朝许青山做了个鬼脸。 “哥哥可真是无趣,也不陪我一起玩。”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不用读那些麻烦的典籍啊。” “我想学天象之剑!” 叶云和许青山兄弟俩的感情,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尤其当初,叶云张口叫的第一个词就是哥哥。 这可让叶羽眼红了好久。 他一边吐槽着不像样,一边也有些无语。 好家伙,真就是两下就被人给拐跑了。 感情你爹加你娘,都还比不上一个许青山。 老子一抱你就开嚎... 小青山抱着你就一个劲儿傻乐... 叶羽抱了两回吃了瘪,就不乐意再和儿子纠缠了。 甚至最后。 他干脆过起了二人世界,放心地把叶云丢给了许青山。 许青山倒不嫌麻烦。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因为叶鼎之的经历而感到同情。 因为父亲和叶羽的交情照拂对方。 这会儿。 许青山就是把叶云给当成了亲生弟弟。 他教导后者时更加尽心,也想让这小子打下稳固的根基。 只是,叶云到底是孩童心性。 他才读了一个月典籍,就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 许青山伸出手,把小家伙拉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还没学会走,你就想飞?” “都说了想练道经,必须要完成这一步。” “你看无锋,他都这么强了,不也还是在乖乖学典籍。” “而且,我觉得你的课业时间还有...” 富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云就捂住了许青山的嘴。 他小嘴一瘪,噘得像是能挂几个油瓶。 “又来,哥你又来了。” “道术典籍,养身的秘术,练习基础剑招,还有晚上的药浴。” “我的课业那么满,哪里还能抽出时间?” “不还有睡觉的时间...” 许青山刚开口,就被叶云一下打断。 “哥!!!” “我还要长身体...” 他眨巴眨巴眼睛,泫然欲泣,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许青山却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还是得再练。” “不过睡梦中的修炼,倒也不像你想的那么无趣。” “相反,还有不出门而观天下的感觉。” “嗯,就跟玩一样。” 不出门而观天下...跟玩一样... 叶云有些难以想象,那到底是怎样一种修炼方式。 他转过头,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要怎么样修炼? 见状,许青山神秘一笑,轻启薄唇道。 “为兄会以幻术编织世界,让阿云在世界中探险。” “此法能够锤炼心神,掌控七情六欲。” 简而言之。 就是尝试控制情绪,体悟世间至理。 而在磨砺精神时,又不会对影响身体的成长。 这种方式,是对修行的一种拓宽。 当然这是表象。 实际上,许青山还有别的目的。 打从一开始。 他就想未雨绸缪,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最重要的是要切了小阿云的恋爱脑。 若能堪破幻境,做到心神不移,爱欲皆消。 日后的叶云,自然就不会被情感牵累。 至少。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复仇,为了美色与世界为敌这种事。 绝不允许出现在自己弟弟身上。 想到这里。 许青山勾了勾嘴角,在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笑了起来。 这倒也不算忽悠。 毕竟所谓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若是连这点私欲都压不住,还谈什么登顶天下。 很显然。 许青山对自己这夹带私货的做法很满意。 叶云却真的有点心动了。 毕竟,孩子的天性就是爱玩。 “编织一方世界,哥哥能做到这种事?” 他的眼睛闪着光,显然是对入梦修行很感兴趣。 闻言,许青山连忙趁热打铁。 “当然了。” “梦中的世界千奇百怪。” “不管是做江湖侠客,还是做庙堂官员,或者是最不起眼的升斗小民。” “这些可都是体悟。” “你若是能坚持,日后晋升神游玄境的难度,说不定都会减少...” “我也能晋升神游玄境。”叶云伸手指了指自己。 许青山点头:“当然。” 于是叶云立刻上前,把住许青山的手臂摇了起来。 “哥,那我也要练这个。” “要怎么做,你教我就行。”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睁着大眼睛,奶呼呼地撒着娇,后者看到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只是。 就在他做好准备,打算正式让叶云入一次梦时。 一股强横的威压却忽然浮现,连同一道极为嚣张的声音,在天启城中回荡。 “南诀雨生魔,问剑学堂李先生。” “李长生,出来与我一战!” “李长生,出来与我一战!” “李...” 第52章 南决,雨生魔 “哥,雨生魔是...” 叶云捂着耳朵,苦着小脸,觉得那人简直有病。 打架就打架。 抄起剑来,干就完事了。 这么大吼大叫的,是觉得自己一定能赢? 呵呵,排场可真大。 也不留条后路。 这要是最后打输了,看你哭不哭。 想到这里,某个小娃暗戳戳开始诅咒。 当然,他也在等着许青山介绍。 毕竟青山哥哥消息灵通,一定知道这个南诀人的底细。 许青山也没有隐瞒。 他伸出手,摸了摸叶云的头,缓缓介绍道。 “雨生魔,新晋南诀剑仙。” “出身自南诀五大世家的雨家。” “出道便登剑阁,一口气连挑十六高手,一跃登仙。” “他应当是冲着李先生天下第一的名头来的。” “可惜...他赢不了。” “赢不了?” 听到许青山做出的判断,叶云先是一愣。 随后就问起了原因。 “都还没打,哥哥为什么就说赢不了?” “因为境界差距。”许青山笑道。 “一个只是大逍遥,一个却已经是半步神游巅峰。” “李先生的实力本就更强些。” “再加上,他虽然压制了境界,感悟却已经达到神游层次,随时都能突破神游。” “雨生魔拿什么去赢?” 远处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昏暗。 叶云缓缓抬头,发现许青山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而且李先生毕竟是北离人。” “虽说他比较惜才,可面对一尊南诀的剑仙。” “他应该也不会如何留手...” 少年的声音越发低沉,听起来有些唏嘘。 他怀中抱着的孩童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他。 “真要是这样,他岂不是会输得很惨?” “他不会被李先生打死吧?” 叶云拿小手捂脸,两个手指露出一条缝。 明显有些幸灾乐祸。 许青山却暗自叹了口气。 雨生魔好歹是小阿云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师父。 他这副笑嘻嘻的样子,倒是有点哄堂大孝的嫌疑。 想到这里。 许青山抱起叶云,浑身真气涌动。 “哥,你要干什么?” 叶云有些疑惑地看向许青山。 “想不想,去看一看那两人的对决?” 天下第一和剑仙的对决。 听到许青山的话,叶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憧憬。 “哥,真的可以吗?” 许青山点头道:“当然。” “四年来,我的修为进境不俗。” “如今对上任何一位大逍遥,都不会落在下风。” 说着,他看向远处,细细感应了一番。 那里有两股气息在对峙。 一道偏向狂放,一道却偏向深沉。 后面的看不太清深浅,前面的和自己不分伯仲。 “我的实力,应该和雨生魔相差无几。” “打不过李先生是肯定的,护住你小子却没什么问题。” “所以说,这次我们三个就一起去看这一场对决。” 话音落下,许青山径自拂袖。 随着真气加快流动,控制着天地元气汇聚。 很快就有一道狂风席卷。 强大的气流,托举着三人升起,迅速朝着远处飞去。 与此同时。 一股包容天象的剑意也在瞬间爆发。 剑意中,带着恐怖的天威。 凭借这特有的剑意。 许青山一边表明身份,同时也震得整座天启城的高手一惊。 而在学堂前。 正在对峙的两人,同样察觉到了这一动静。 除了一袭书生装扮的李长生。 另一个身着紫黑衣袍,头发高高梳起,气质仿佛九幽渊泽的男子也侧目看去。 “天剑仙,许青山。” 雨生魔的脸上,涌现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战意。 毕竟,他可是知道。 这尊天剑仙如今也才不过十岁。 如此年纪。 本该是奠定根基,武道启蒙的时候。 可看对方的剑意强度,还有那股隐隐的威胁感。 他的境界还在自己之上。 若非修行尚短,未入逍遥天境。 恐怕以天剑仙的实力和境界,绝不会止步百晓堂的冠绝榜三甲。 只是。 自己此行是为了确认和天下第一的差距。 有了必须完成的目的,倒是不好和对方一战。 真是可惜了... 收回目光,雨生魔看向李长生。 “学堂李先生,当今的天下第一。” “我今日便要看看,你如何当得了天下第一。” “来与我一战吧!” 话音落下,天际升起阴云。 阴云盘踞着,笼罩了大片的天空。 天启城变得更加昏暗。 伸手难见五指,十步开外,不见牛马。 而随着阴云扩散。 下方的雨生魔也握紧手中的伞,轻轻转动伞柄,带动着伞面一起开始旋转。 这柄伞便是他的武器。 伞柄空藏锋,见血必封喉。 这是剑心冢李素王之父亲手所铸的玄风剑。 伞面则是剑鞘,亦是擅守的恶龙罩。 二者结合,可谓是攻防兼备。 甚至这武器,对剑意的加持也很强大。 此时。 雨生魔赫然是爆发了全力。 随着剑意开始升腾,一条黢黑的恐怖黑龙逐渐成型。 鳞爪狰狞,龙躯有力。 黑龙探首的刹那,双目中也透出凶光。 那森然的压迫,令人闻之色变。 只是面对这等威胁。 对面的李长生却置若罔闻。 他只是静静看着雨生魔,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 “雨生魔,你也算是南诀的后起之秀。” “一朝入剑仙,得悟剑道。” “可你剑道初成,少有磨砺,不该来战我。” “我不愿毁你剑心,毕竟剑客的锐意进取乃是根本。” “你可确定,要与我一战?” “啰嗦。” 雨生魔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 他想也不想,右手抽出玄风剑,左手提起恶龙罩。 然后就推动左手,一伞打出。 “李长生,把你的剑,亮出来。” 低沉且磁性的声音,在天际上空扩散。 漫天的黑气化作怒龙,环绕着李长生开始撕咬。 一时间天昏地暗。 恐怖的压迫,像是潮水一样肆虐。 视线中。 黑龙腥臭的巨口已经近在咫尺。 真气凝聚成的利齿,则像一排锋利的宝剑。 面对这些。 被攻击的李长生却并不担心。 他只是足尖轻点,就化作幻影,融入风中。 “昂——” 长鲸的嘶鸣,空灵且悠远。 它轻轻晃动双鳍,甩动长尾就迅速游走。 在游走的瞬间,也恰到好处闪过了这一记攻击。 雨生魔一击落空,再去看时。 大袖飘飘的李长生早已不在原地。 他循着感应,慌忙转头。 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 那满头白发的身影正勾起嘴角,站在十丈之外看他。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 “李某都没说完,你就直接动手。” “再这么不懂礼数,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 “输了,可别哭着跑回南诀。” “那样脸可就丢大了~” 李长生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揶揄。 听到这话。 原本还觉得李长生深不可测的雨生魔,顿时忍不住拉下脸,心中也多了几分暴躁。 他本能地迈出一步,盯着前者。 一双漆黑的瞳孔也泛着幽光,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 “李长生,拔剑——” 第53章 一剑之威 雨生魔,显然没什么耐心。 他见李长生不说话,只是赤手空拳的羞辱自己。 立刻再次发动了攻击。 甚至这一次,雨生魔几乎已经用出了全力。 左手一松,放任恶龙罩悬空。 天地元气幻化的黑龙开始呼风唤雨。 淅淅沥沥的雨幕,随着一阵阵寒凉的微风垂落。 这种情况下。 视野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影响。 与此同时。 玄风剑却一个轮旋,顺着雨隙,斩出一记死亡之剑。 唰! 剑光在剥夺生机,让世界变得黯淡。 眼前的一切化作白茫茫一片。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道黢黑的剑光。 它从视线尽头飞来,由远及近,很快就在眼前放大。 贴近了看。 剑光中还透着丝丝寒意。 凌冽的锋芒,也早就锁定了李长生。 局势,似乎变得有些凶险。 可就在剑芒临身的刹那,后者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骤然一个闪身,避开了攻击。 这下子。 雨生魔更生气了。 他唰唰又挥出几剑,像是鬣狗般凶残,死命地追着李长生挥砍,誓要逼其出剑。 密集的剑光,封锁了所有退路。 面对这无比凶悍的攻势。 李长生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惧色。 他只是稍微动作,就轻松避开了所有攻击。 或是前倾,或是往左斜... 精细入微的控制,让每一次的攻击都擦着身体划过。 所有的剑光,没一下落在实处。 等到许青山领着叶云和无锋,像是落叶般轻飘飘落下,出现在不远处的屋檐上。 并且打量起此时的战况。 他们立刻就听到了,雨生魔那气急败坏的吼声。 “李长生,你就只会躲吗?” “你不出剑,我就逼着你出剑!!!” 他凌空虚踏几步,从黑色的云海中跃出。 玄风剑顺着身形飞舞。 随着剑锋流动,或点或撩,或劈或砍。 一大片剑光也随之浮现而出。 它们朝着各个角落飞去,全范围,无差别地狂轰乱炸。 唰,唰,唰... 剑光化作剑网,将小半片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 一时间。 叶云变得有点晕乎乎的。 他抓着许青山的衣襟,怯生生地看着远处肆虐的剑光。 感觉随便一点余波,都能把自己轰得渣都不剩。 就算是无锋,实力直逼大逍遥。 此时也感觉自己有点发怵。 见状,许青山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有些打趣地问道。 “怎么样,觉得自己能撑几招?” 无锋垂下眼帘,认真思考了一番后说道。 “雨生魔全力出手,我应该能扛三招。” “嗯...正面对抗的情况下。” “如果只是想拖延时间,应该能纠缠十几个回合。” “我直接跑,有八成机会脱险。” 闻言,许青山点了点头。 他的估计也差不多。 无锋的五神通,名为口舌惑音术。 这是一种精神属性的音攻手段。 未入神游,便会被撼动心神。 大逍遥境是愣怔一下,半步神游则是一刹那的恍惚。 那些不足大逍遥的,实力越弱控制越强。 当然具体效果,还是要看意志力。 意志力强的,抗性也强。 就算实力上稍微弱点,也能很快清醒过来。 寻常的自在地境。 若非本身心智坚毅,一旦被这招攻击,怕是会直接昏睡过去。 再加上。 这种音攻的消耗极小,完全可以做到长时间维持。 无锋是能持续削弱对手的。 这也是他在对上一尊剑仙时,有把握全身而退的原因。 精神干扰,能够有效地增幅战力。 毕竟,削弱敌人就是增强自己。 而就在三人彼此交流,讨论雨生魔究竟有多强时。 李长生忽然退远,和雨生魔拉开距离,冲着许青山说道。 “许家的小子,借剑一用。” 话音落下,一阵颤鸣声响起。 却是李长生伸手一抓,隔空牵引后。 许青山的惊龙剑做了回应。 只是因为此时,许青山压制了这股躁动。 所以惊龙剑才没有马上飞出。 倒是雨生魔。 他见李长生要出剑,倒也停下了动作,没再继续追击。 两人很是默契。 见状,许青山也放弃了压制。 紧接着。 一道暗金色的剑光就划破天际,被李长生一下抓在手里。 他掂量了几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好,好一柄惊龙剑。” “如此神兵,就算比起心剑之流也不差分毫。” 说着,李长生再次前进,逼向雨生魔。 “雨生魔,最后问你一遍。” “你,真要接剑?” “何必多言,李长生,出剑吧!” 雨生魔长袍舞动,像是威压天下的魔君。 在他的对面。 则是一位统率学宫的天下之师。 两尊顶尖高手气势碰撞,瞬间就卷起了无边狂澜。 不远处。 许青山轻拂衣袖,挡住烟尘。 无锋也自劲瘦的腰间抽出双刀,反握后切开扑面的气浪。 他舔了舔嘴角,双目泛红。 一股蚀骨的刀意流转,虽然还有些稚嫩,放在少年身上却格外令人侧目。 “无锋。” 就在蛮族少年蹲踞,被剑意激发出杀机时。 一只手按在他头上,压下了嗜血的战意。 无锋抬头看去,发现自家主上冲自己摇了摇头。 “道心种魔,需要时间掌握。” “否则就会让精神错乱。” “我的感悟没彻底消化前,不要随便拿来用。” 借助许青山的帮助,无锋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刀意。 前方。 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雨生魔和李长生也重新投入对决。 两股威势略有倾颓后,再次拔高。 左侧方向。 雨生魔背后凝聚出一尊威严的紫色巨影,怒目圆睁,嗔意昂然,一时气势恢宏。 不动明王功! 当他斩落玄风剑,天空立刻无声无息地裂开。 死意通玄,断绝生路。 那一道极度凝练的剑光,像是要直接割开阴阳生死。 右侧,李长生明显要强很多。 他手持惊龙,引发极度凛冽的寒意。 隐约要将时空都短暂定格。 但这威力,明显要更克制一些。 当今这一世的天下第一,似乎是在现身说法。 那化一方天地为领域的感悟,看得许青山一愣。 “这...这是天凝剑法。” 剑起之时,死亡的真意正在退避。 一股绝对强悍的冰封之力,压制着任何异种力量。 玄风剑的剑光,变得如同烛火。 它在狂风下摇曳,竭力挣扎,再一点点熄灭。 等到李长生一剑落下。 远处的雨生魔早已经是满脸呆滞。 他昂着头,看着愈发接近自己的剑锋,缓缓闭上双眼。 又猛地睁眼。 那一柄不断颤抖的玄风剑,终于第二次递出。 来吧! 让我见识一下,这一剑的威力! 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今日我若不死,来日定要再来寻你一战... 第54章 你小子,有酒否? 或许是飞蛾扑火。 又或许是蚍蜉撼树。 此时的雨生魔,浑身都笼罩着一股破碎的决意。 不在乎生死,也就没了惧怕。 甚至。 在这位南诀剑仙眼中,只剩下一抹绚丽的冰白。 他在为这一式剑法而心折。 这样的剑,这样的感悟,这样的剑术... 我一定要接下来!!! 想到这。 雨生魔眸光一闪,开始全力催动不动明王功,将实力逼近了半步神游。 等到再也无法提升。 他立刻顶着天凝剑法的领域,拔地而起。 那一瞬的风华,分明带着血色。 隐约间,只看到一袭紫衣随风舞动。 就算被冻得瑟瑟发抖,就算每一个关节都在哀鸣。 也依旧固执地伸手。 像是握紧希望般,握紧那一柄幽光湛湛的兵刃。 然后。 一剑挥出。 咯,嘣,咯,嘣... 紫色弧光飞出的刹那,就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冻结。 冷意像潮水般扩散。 仅仅一瞬间,就覆盖了整道弧光。 其中潜藏的剑意,也被一点点逐渐抹去。 等到剑意消失。 紫色弧光立刻变得极为黯淡。 它就像是一块不断掉渣的面饼,脆弱得超乎想象。 一按,就会浮现无数裂纹。 等到最后剑光破碎,所有抵抗溃败。 那柄暗金泛白的长剑,也停在了雨生魔头顶。 寒风依旧在呼啸。 雨生魔的睫毛,眼睛乃至口鼻,身体各处。 全都浮现出了一层冰碴。 森寒的冷意,像是要凝结体内的骨血。 他哆嗦着缓缓抬头,看向李长生。 有些磕巴地说道。 “天...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式...天凝剑法,可是你的...全力?” 李长生没有回答。 见状。 雨生魔不由得苦笑一声。 自己真是迷糊,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用没用力,完全显而易见。 如果真的全力出手,怎么还会有自己的活路。 都打红眼了,哪还有收手的机会... “很精彩的一战。” 许青山抱着叶云,用真气隔绝开寒气。 等到护好自己的义弟。 他立刻闪身来到两人身侧,有些感慨地赞道。 “李先生此番,是特意给我演示的天凝剑法吧?” “先生似乎收了大半的力。” “要不然,天凝领域的覆盖范围绝不止半城。” 说着,他看向以学堂为中心,入目妆白的半城飘雪,脸上露出了几分动容。 这便是专精的力量。 天凝剑法追求寒意极致,冻结时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这一剑,确实相当的可怕。 也不知道李长生的全力一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想到这里。 许青山转头,看向面露笑意的李长生。 “先生,我说得对吗?” 注意到他的视线,李长生翻了个白眼。 “对,对。” “你说得都对。” “不过,这冷飕飕的天,却被逼着出来打一架。” “有没有酒好喝的啦?” 噌! 李长生一边吐槽,随手就撤了剑锋,然后将惊龙剑一甩,插回许青山腰间。 长剑入鞘,直接严丝合缝。 他自己却坐在屋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见状,许青山也露出一丝笑意。 “我曾跟父亲说过,我酿的红尘醉比碉楼小筑的秋露白更好。” “先生想喝酒,便喝这红尘醉好了。” “我想听先生的评价。” 一手抱住小叶云,许青山取出一只玉壶。 看了一眼后,抛给李长生。 酒液晃荡,在复明的天光下闪烁。 光看卖相就很不一般。 这下。 李长生肚里的酒虫被勾了起来。 他才刚接过酒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壶塞,猴急地闻起了香味。 “嗯,果真是好酒。” “不过眼睛瞪这么大,小家伙,你也想要喝啊?” 随着红尘醉的香味逐渐扩散,雨生魔还有小叶云同时转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他们都有点意动。 反倒是无锋。 他先前就喝过这酒,眼下倒没有几人那么失态。 这会儿,无锋只是守在一旁。 李长生却故意拿着酒壶,在叶云跟前作怪地晃了晃。 看到小家伙伸手来拿,又缩了回去。 “不给你喝。” “小小年纪就馋酒,你要是学坏了的话,许小子和叶羽还不得直接赖在我头上啊?” 说着,他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随着酒味飘扬。 李长生眼神先是一个恍惚,又忽然一亮。 等第二口。 他干脆就把壶塞放了回去,小心把酒别在了腰间。 “小许啊,这酒还有不?” “要不然的话,再给我点呗。” 借剑时还叫许家小子,这会儿就叫小许了。 你敢把眼里的算计先收一收吗? 望着上来勾搭的李长生,许青山没好气地说道。 “三个月一壶,多了没有。” “还有...嗯?” 许青山正想让李长生宣传宣传,好拉几个剑仙和自己切磋,冷不防却又感觉到。 叶云拉了一下自己。 “青山哥哥,这位剑仙看着似乎有点冷,也给他一壶酒呗。” 许青山顺势转头,看向雨生魔。 很显然。 这位魔剑仙的情况,确实是有点差。 不仅全力爆发不动明王功。 为了挡住天凝剑法,还压榨了自身潜力。 结果自身真气损耗严重。 也就是李长生只出了一剑。 否则。 要是多耗一段时间,再碰上几次,怕是雨生魔都有可能会暂时跌落到自在地境。 这会儿倒是还有扶摇的实力。 可真气损耗过大,加上寒气入体。 不处理还真会大病一场。 只是。 我家小叶云主动关心这雨生魔,不会他们俩还有师徒缘分吧? 想到这。 许青山看了眼两人,又回忆原发展下雨生魔对于叶鼎之的维护,暗自点了点头。 有没有缘分都还不错。 没有缘分,我就自己教。 有缘分,让这小子练魔仙剑也没什么。 区区一点反噬,分分钟给你补回去。 于是,许青山在考虑过后。 直接又取出一壶酒,丢给了雨生魔。 “魔剑仙之名,我也有耳闻。” “南诀兴刀,却出了这样一位剑仙。” “倒是让我有些技痒。” “日后如有机会,你我也可相约试剑。” 雨生魔接过红尘醉时,还感觉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这酒还有自己的份。 尤其当雨生魔喝了一小口,感觉到酒里的药力和特殊效果,连带真气都恢复了一小截后。 他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好一会儿。 这位魔剑仙才总算是回过神。 他小心地收好红尘醉,转身对着许青山拱了拱手。 “天剑仙,此番多谢赠酒。” 许青山却缓缓摇了摇头,点了点小叶云。 “不是我想赠,是这小家伙想。” “他是先天武脉,最后还是要走出自己的路。” “武道修行,需博采众长。” “来日若学完我的东西,魔剑仙可要不吝指点。” 闻言,雨生魔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叶云面善。 既然还是先天武脉,本身也资质不凡。 传点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 世人不知他雨生魔何来,留个衣钵总是好的。 “放心。” “我看这小家伙也合心。” “来日有缘,自可来南诀寻我!” 说完雨生魔就走了。 另一边。 李长生却招招手,示意许青山一起去学堂一叙。 对此,许青山自无不可。 他在嘱咐完一些事,让无锋独自回府后。 就领着叶云,快步跟上了李长生。 第55章 西境,佛海荒漠 书院一角。 一处独坐幽篁的院落中。 两道身影相对而坐,身形挺拔如松。 旁边不远处。 一只红泥小火炉正咕咚咕咚地煮着茶。 热气缭绕,亭中升起薄雾。 随着微风拂过,浓郁的茶香也飘向四方。 这香味醇厚而悠长,闻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但是亭中的氛围却有些冷清。 尤其是在将叶云交给君玉照顾,少了孩子的闹腾后。 就更显寂寥。 对此。 李长生和许青山倒是不怎么在意。 这会儿,他们正在比拼耐心。 两人一个活了近两百年。 另一个也活了三世,好几十年的时间。 称得上人生阅历丰富。 结果却像是两个小孩一样,瞪着眼睛装起了木头人。 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谁也没说话。 总之一个不先开口,另一个也不开口。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去。 最后。 还是许青山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还望据实以告。” 不会是发现我白切黑的真面目,并且还掌握了证据,特意跑来拆面具的吧? 还是说。 是自己借取地脉之力的事被发现了? 许青山在心里嘀咕,猜测李长生的目的,面上却丝毫不显,手上的动作也一刻不停。 冲茶,刮沫,淋罐,烫杯,斟茶。 等他泡好茶后,捻起紫砂杯。 李长生也长长叹了口气。 “小青山,有件事,确实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可知道,西境之地是何人镇守?” “不知。”许青山摇头。 “四方圣人的事,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他放下手中的紫砂杯,看向欲言又止的李长生,大概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 “可是四境镇守缺人?” 李长生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指,轻扣着茶几,缓缓开口道。 “北境冰池,是我师父一力镇压。” “过段时间我会去继任,好让师父探索域外。” “十万群山由白极乐守护,东海则是黄龙山一脉负责。” “这两处暂时也还不需要强者替换。” “唯独西境之地,佛海荒漠缺了一角...” “所以,先生想让我去?” 许青山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问道。 “这么些年都无人镇守西境,可见此事并不紧要。” “又或者,你们能肯定西境是安全的。” “莫非西境还有秘密?” 李长生点了点头:“有的。” “世界门户,的确是在西境之地。” “那佛海荒漠中,多是墓葬与上古遗迹。” 说着,他转头看向西方,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各方遗迹连成一片,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大阵。” “阵势没有破,便不会有危险。” “那为何还要我去?”许青山问道。 “既然西境无忧,那这探索遗迹之事缓一缓也无妨。”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去。 至于什么时候愿意去? 呵... 怎么也得等到自己成功蜕变一次轮海,进无可进,有兴趣研究那些上古传承再说。 毕竟。 古老的墓葬还有域外什么的,离自己还太遥远。 没有实力,拿什么去探索域外? 许青山的意思,李长生基本听明白了。 但眼下,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具体要怎么安排,还是要等到前者突破神游后再议。 想到这里。 李长生也点了点头,解释道。 “我的本意也是这样。” “西境的情况,比起东南北三境好很多。” “此前也没有‘域外仙人’闯入。” “所以只要那阵势不破,你想何时去守便何时去。” “你自己决定就好。” 此话一出,原本严肃的气氛瞬间消失。 许青山也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是强制的便好。” “先生之所以让我守西境,也是看我擅长阵法吧?” 对此,李长生并不否认。 早在四年之前,许青山随手引地脉助君玉突破。 他就看出这小子的阵道感悟惊人。 神融天地,一念化一方囚笼。 那等随手成阵的手段,一举一动都带着大家之气。 这可不是诸葛一族的奇门遁甲能碰瓷的。 些许皮毛哪比得上完整的传承。 许青山的阵道之法,至少是和仙人书一个层次。 所以一番合计。 李长生便抽时间,走了趟三境之地。 这三次出行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苏白衣,白极乐和莫衣都答应了此事。 他们都同意将出入西境的门户之物留给许青山。 至于能否研究透,得看个人缘法... 啪嗒~ 李长生伸手,将一个木盒推给许青山。 “小青山,你且看看这个。” “这是何物?”许青山眸光微凝。 他以望气之术看去,只觉眼前这黑盒就像是一个深渊。 只进不出,难见终极。 源天术的手段,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失了效。 视线中,尽是一片昏暗。 小小的黑盒仿佛勾连了上苍,又像是天地外的空虚和混沌,轻易就将一切探测隔绝。 甚至。 那深渊还会反向侵蚀精神。 也就是许青山反应快,及时断开连接。 才没有被重创。 可饶是如此,他也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但这次,许青山可不敢皮了。 他只是看着木盒,却不敢再轻易望气,也没有手贱乱动,而是等着李长生介绍。 李长生也没让许青山多等。 他将木盒推前,打开盒盖就介绍了起来。 “这个是镇守西境的钥匙。” “此物上聆天,下通地,是进入佛海荒漠墓葬的钥匙。” “世界入口就在那里。” “但我等不通阵法,找不出位置。” “要不然,像这等承载世界气运的宝物,可没人会轻易让出。” 木盒中的东西看着有些奇怪。 如果只看形状,这就是个粘合而成的积木块。 横七竖八,由一根根金属条架构而成。 在金属条上。 还刻着许多古老的,连成一片的奇异花纹。 一股特别的气息,在这枚铜制积木上萦绕不休。 当即。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他看着这精致的积木,尝试着输入神力,顿时就感觉到。 身前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顶着压迫,许青山好不容易才看到积木内部的景象。 那里交织着神异的禁制,如果单论强度的话... ‘应该是另类的天地之宝。’ ‘堪比仙台一重天,准大能神兵。’ ‘但是类型有点特别,禁制也和遮天界不一样。’ ‘炼化进度不够,无法动用。’ 不知不觉间,许青山的神色不断变换。 他看着手中的镇狱地锁,有点眼馋。 但是现实和想象之间存在距离。 没有经过炼化,这东西根本就用不了。 而见许青山一脸纠结,李长生也笑出了声。 “是不是用不了?” “不入神游,没有经过炼化,可动用不了这等绝世之物。” “这东西的威力也看炼化程度。” “炼化得越多,威力越强。” 说着,他又倚着桌案,炫耀似地说道。 “就算我师父超越神游,也没能彻底炼化北境的寒天扇。” “你小子的天赋固然不错,比起我师父却差了点。” “当然要是努力,比我强没问题。” “眼下这东西就交给你保管。” “西境,日后也拜托小青山费心守着了...” 第56章 暗河来袭 直到离开学堂,许青山都有点晕乎乎的。 他也没想到。 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能拿到一件准大能神兵。 单看李长生提的条件。 这神兵和白送的也没什么两样。 至于说炼化的问题... 许青山表示就算不突破神游,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云间城外买的山,这不就用上了吗?” “虽说在晋升神游前,我还要堪破彼岸。” “凝聚同等级的力量却很容易。” “想来只要聚合山河之力,应该就能初步炼化此物。” “这样的话...嗯?”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许青山微微一愣。 他将镇狱地锁收入苦海,和入梦的叶云放在一块。 随后就快速转头。 看向身前空无一人的街道。 “又是哪家的杀手?” “四年下来,你们不腻,小爷都腻了。” “真是白瞎我杀鸡儆猴了。” “还以为你们吃亏能长记性,没想到还有不怕死的。” 许青山皱了皱眉,扫过各个角落。 他能感觉到。 这几条街都不太对劲。 空气中。 似乎有一股凌厉的味道在迅速蔓延。 那一闪一闪的银光也有点刺眼。 是... 蛛丝!!! 心头一凛,许青山回身拔剑。 随着惊龙剑出鞘,被带动着螺旋上升。 一道风旋冲霄而起。 这风旋化作一层壁垒,死死拦在许青山身侧。 然后最外围那些密集的风刃,就和数千道从远处飘来的细丝撞到了一起。 锵,锵,锵... 细丝带着恐怖的线割力,撞击剑气时发出阵阵鸣音。 火光迸射,不断四溅。 潜藏的杀机刺得人汗毛倒竖。 而在抵挡之余,许青山也意识到。 刚才究竟有多凶险。 要是没有提前察觉到异样。 以自己没掌握者字秘,无法断肢重生的现状。 至少也会身负重伤。 甚至严重点,还有可能会陨落当场。 想到这里。 许青山顿时一阵后怕。 他又惊又怒地环顾四周,察觉端倪后,立刻有仇报仇,循着气机快速挥出一剑。 一时间,风云激荡。 漫天烟尘中。 一柄惊龙剑直指幻影,朝着一个窈窕的身影斩落。 “死!” 兵锋所指,无往不至。 许青山这一剑,直奔女子喉咙而去。 随着一道冷冽的剑光涌动,并且极速膨胀。 整条街道都被瞬间冰封。 刺骨的寒意,让后者的速度不自觉变慢。 速度一慢,就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眼看剑光就要落实。 这黑衣蒙面的女子也即将被斩杀当场。 千钧一发之际。 一根暗沉的降魔法杖浮现,朝着许青山迎来。 铛! 一剑一杖碰撞,整条街道破碎。 随着大块大块的碎石被扬起。 许青山被迫后撤,看着对面的身影,眯起眼睛。 戴着斗笠,提着烟枪,武器降魔法杖... “斗笠鬼,苏喆。” 接着,他又看向那五个逍遥天境的女人。 “慕家养蜘蛛的贱货。” “少年郎,你的嘴巴真的很厉害。” 苏喆嚼着槟榔,声音里带着一股浓重的湘西口音。 他看着怒火高涨的许青山,先是玩味地笑了笑。 接着就拿法杖顿了顿地。 “但是光会耍嘴皮,是没用的。” 话音落下时。 后方五个慕家的女子扬起手,舒展藕臂。 十只手臂像是水蛇般舞动。 随着殷红的蔻丹洒落。 四散的粉末飘扬,不知不觉就融入了风中。 渐渐的。 空气中多了股馨甜的感觉。 任大风吹过,这股味道始终凝而不散。 与此同时。 苏喆也踩着乱石,如同鬼魅般,朝着许青山冲来。 “咔,咔…” “这毒,光封鼻息可没有用。” 见许青山快速闭气,苏喆断断续续地发出低笑。 听到他的话,许青山立刻改变应对策略。 “那不让它靠近不就行了?” 说着,一股浩瀚的气息涌动。 那气息如渊似海,扩散速度极快。 没多久就笼罩了大片区域。 紧随其后。 一道绚丽的光芒亮起。 整片天空和大地都开始浮现幻影。 四围化作瀚海,一轮皎皎的明月横空而起。 海上升明月! 无比惊人的异象,看得苏喆微微一愣。 可还不等他询问这是什么。 又一阵光芒从上方洒落。 甚至这光芒,比起月华也不输分毫。 苍穹垂落青芒,万千星辰争辉。 星辰耀青天! 一时间,两股异象开始交融。 上面是绚丽的星海,下方是潮涌时的明月。 于是星月争辉,海天相交。 所有毒气都荡然无存。 甚至那异象,还在压迫暗河一方。 这是无差别的压制。 除了苏喆凭借深厚的修为,强行抵挡住了压迫。 其余五个九霄境的气息骤降,险些跌落到自在地境。 这下子。 猎人和猎物,直接产生了对调。 只见许青山一个闪身,快速绕过苏喆,就带起惊龙剑,披星戴月朝一个杀手冲去。 “死!!!” 还是刚才的目标,还是那个女人。 但这一次,却再没有人能救她。 只见随着一道剑痕划过,并且瞬间分化为五。 六块残尸立刻连同着血水一起快速落下。 哗啦,哗啦啦~~ 鲜血喷涌,沾染在凸起的石块上。 残肢内脏流了一地。 令人作呕的惨状,加上极为刺鼻的气味。 让人感觉到有些不适。 许青山却顶着两大异象,纤尘不染。 他冷着脸,朝着其余几人冲去。 那把惊龙剑,不知何时也再次抬了起来。 “瓜娃子,你敢?!!” 看到许青山的动作,苏喆面色一变。 他一下就抽飞拦路的巨石,狠狠甩出一杖。 真气加持下。 偌大的杖影直奔许青山的头顶落去。 嘭—— 力劲爆涌,空气被打出气压。 浑厚的真气,也爆发出毁城灭寨的凶悍。 许青山却只是勾唇冷笑。 他先感应了下风力,再顺势一个借力。 那本来就很快的剑光,比先前更快了一个档次。 然后。 在苏喆那择人欲噬的目光中。 第二个慕家的女杀手死了。 是被剑气充满,撕裂,像破布袋般炸开,脑花和眼球散了一地的那种惨死。 这个时候。 苏喆才终于意识到,许青山也是个凶残的疯子。 他惊怒之余,也不由得大声喝道。 “走,你们走。” “这瓜娃子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你们留下,只能让我分心。” 苏喆的命令,不亚于照亮黑暗的一抹光亮。 听到他的吩咐。 剩下三个慕家杀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逃离此地。 可还没等她们跑出去多远... “第三个。” 啪! 幽光一闪,又一滩烂肉砸落。 血味夹杂着煞气,格外刺激人的神经。 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凝重。 而就在许青山纵身,准备一鼓作气再杀一人时。 苏喆总算是及时赶到。 他鼻间喷出白气,一杖横击许青山腹部。 沉重的杖影,带起一阵狂风。 那种化作实质的压迫感,完全能开山裂石。 可想而知。 若后者继续动手,只会被一击重创。 无奈下,许青山只能回防。 他就像是飞燕还巢般,折身挥出一剑。 一剑便带着星和月一起坠落。 那双漆黑的眸子,更是闪过了一丝寒芒。 救人? 既然想救别人的命,那就先把你自己的命留下。 斗笠鬼,我让你变成一只死鬼... 天象之剑·星月覆沧海! 轰!!! 第57章 斗笠鬼断臂 剑引星月芒,十方皆无妄。 许青山这一剑,带着破碎邪佞的正气。 似璞玉,又像浑金。 在他落剑的刹那。 异象中的光芒也呈决堤之势,化作滚滚的浪潮,尽数灌入了惊龙剑中。 随着幽光一闪。 许青山身上那本就凛冽的杀机,更添了几分超然。 身过刀剑海,却丝血不沾身。 那种澄澈的感觉,恍若清辉夜凝。 而作为被攻杀的一方。 苏喆的体验就不太美妙了。 天知道。 他只是想杀个‘伪’剑仙,结果居然流年不利,一出门就撞上了这么个演员。 十岁,你是骗鬼呢吧? 别人十岁时,有你这么难杀吗? 这混蛋,居然逼着我用禁术... 某个嚼槟榔的老鬼一边磕巴着嘴吐槽,一边以腰腹运力,抡起了手中的降魔法杖。 天魔十六舞·赤练血浮屠! 瞬息之间,一股冲天的血意升腾。 火,入目所见尽是一片赤红。 世界与日月破碎,腥臭的罪孽也燃起红莲业火。 这一刻。 苏喆的身体仿佛化作了一片火海。 在这片火海中,气血之力被当成了柴薪。 而随着热量传递。 浑身上下的真气也在炙烤下,一点点变得躁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从沉睡中逐渐苏醒。 终于某一刻。 当真气在体内沸腾,苏喆身上也开出了一朵赤练之花。 炽烈,疯狂,开到荼靡。 随着杀意涌现,这位斗笠鬼的双眼变得通红。 “吼——” 他的青筋根根暴起,身体变大了一圈,气势也随之暴涨,一脚就踏碎了百米大地。 以此为跳板,一道红光冲向月辉。 时间,忽然就慢了下来。 纵目望去。 上方是表情平静的许青山,下方是桀骜疯狂的斗笠鬼。 两道身影逐渐逼近,最后在中点交汇。 叮! 一声轻响。 像风吹皱了一湖清波,又像雨打湿了一缕长发。 全力出手后。 惊龙剑和降魔法杖碰到了一起。 它们像是一对水鸟交颈而眠,却又在彼此发生冲突时,毫不犹豫地生死搏杀。 恰如此时。 平静过后就是冲击。 随着气浪翻涌,化作澎湃的巨力。 这一条千疮百孔的街道,裂开了一道恐怖的断层。 房屋颤动,瓦片碎裂。 一道道惊慌的吼声,代表着已经有倒霉蛋受到了波及。 而这个时候。 正在交战的两人却没时间也不想关心,自己伤了多少人。 相反,他们打得更狠了。 往往一点点的余波,就能让大片的房屋变成废墟。 只不过。 相较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苏喆。 许青山的情况明显要好很多。 他一边抵住袭来的杖影,一边还有功夫关心前者的状态。 气血在下滑,力度也有所下降。 嗯,再来个几十杖,这家伙应该就脱力了~ 要不然,再多耗一耗? 我是全力出手,但又没有用禁术。 再过一会儿。 说不定真能把苏喆这个大逍遥境留下。 捣鼓着坑对方一把,许青山开始装模作样。 为了逼真。 他甚至调动真气,硬生生把自己给震出了几口血。 一开始,这么做还是有用的。 苏喆完全没有意识到,许青山的损耗比他少。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 当苏喆发现。 许青山的剑光没有丝毫减弱,一直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时。 丢掉的脑子终于回来了。 ‘他在演我!’ ‘他还在...钓我!’ 眼睛通红的斗笠鬼一个起落,撤开一段距离。 他紧握着降魔法杖,捏得咯吱作响。 因为过于愤怒。 苏喆的气息暴涨,看起来像是浴血的夜叉。 他强势地举起降魔法杖,逐渐地蓄力。 然后... 转身就跑。 这下许青山不乐意了。 他看着虚晃一枪的苏喆,一个御剑飞起,气冲冲地朝着后者追去。 一边追,一边还在热情地发出邀请。 “戴斗笠的大叔,别走啊。” “你的人头,能不能借我使使?” 听起来天真的语气,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苏喆跑得更快了。 他筛选出最佳的逃跑方案,转身朝着人多复杂的地方冲去,一杖就扫飞了一大片。 这凶残的手段,吓得一众路人纷纷逃窜。 一时间。 周围开始变得人挤人。 谩骂声和争吵声此起彼伏。 这么一挤一推,眼见就要发生踩踏事件。 在高空坠着的许青却不慌不忙,手一翻取出一支玉笛。 青玉悠悠,色质通透。 许青山一边御着剑,一边将嘴唇靠近玉笛。 一曲神异的入梦曲响起。 轻柔而舒缓,悠扬而惬意。 曲子响起的瞬间,下方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 而且这曲子是群攻。 所以。 除了许青山和割麦子般倒下的路人。 前面的苏喆也开始左右摇晃。 他虽然没有直接晕倒,却依旧有点迷糊。 趁此机会,许青山也快速逼近。 刚刚才杀了三尊逍遥天境的暗金长剑,这一次换了个目标,对准了暗河的斗笠鬼。 只是许青山没想到。 自己这突然爆发的杀意,反倒帮了对方一把。 关键时刻。 苏喆这条鱼感受到危险后,竟被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从恍惚中猛地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一咬舌尖,喷出一口心血。 等到许青山挥出的一剑袭来。 这老辣的斗笠鬼,直接再用了一次禁术。 暗河秘传·燃血咒! 一道红光过后,苏喆速度暴涨。 他险之又险地避过要害,没被许青山一剑枭首。 之后。 这家伙干脆也舍弃了左臂,放弃把手臂接回去的可能。 一个加速,就瞬间消失在了人群中。 许青山顿时懊恼不已。 他望着苏喆消失的方向,气得咬牙切齿。 早知道,自己就应该用隐蔽点的杀招。 现在怎么办? 没有必要的信息,推演一尊大逍遥境的踪迹... 臣...我根本就做不到啊。 罢了,先把利息吃了! 许青山一边皱着眉,一边看向地上那一条左臂。 调动神力,随手一指点出。 呲,呲,呲... 完好的手臂被迅速烧成灰烬。 随后一阵风刮过,将灰吹入四周的尘土。 做完这些。 许青山才缓缓转头,看向天启皇宫。 抿着嘴,露出一丝异色。 “谁请的暗河?” “我没记错的话,这会儿,苏昌河和苏暮雨还只是小毛孩。” “这一任的大家长似乎是叫...慕明策?” 许青山皱了皱眉。 他只看过少白和少歌,没看过暗河传。 这个时候。 暗河是不是还在北离皇室的掌控中? 如果是。 那自己就要审视一下,萧重景的目的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疑心病极重的混账玩意儿,十有八九把自己也列入了清算名单。 想到这里。 许青山面色微冷,捏紧拳头。 他幽幽看了眼皇宫,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 随后。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响起。 似是讥诮,似是嘲讽。 又或者,藏着压抑极深的离经叛道… 第58章 观雨,天剑将成(二合一) “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 “...” “我要将你肢解于大江南北!” “...” “你爱过我吗?” “从未。” “...” “可是颜淡,我不是他。” “...” 叶云刚醒来时,眼神有些愣怔。 他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握了握拳,渐渐收紧五指。 直到指甲嵌进掌心,感觉到痛楚。 才总算有了实感。 一念寄身,过往的经历仿佛都是真实的。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入梦? 掩盖了记忆,附身在那些执迷情爱的人体内。 经历那些可歌可泣的的人生。 既与他们同喜,也与他们同悲。 等到最后。 再模糊掉这些虚假的记忆,抽离出情感。 只剩下刻骨铭心的领悟。 这一世又一世,可真是漫长啊—— 时间的流逝已不可知。 但红尘三毒的情,却是世间最惑人的蛊。 对此,叶云有点敬谢不敏。 他转过头,看向打着哈欠,斜倚在格子门旁,不知道在看什么的许青山。 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兄长,七情的第一关,便是爱吗?” 喜怒哀惧爱恶欲,此为七情。 生死眼耳口鼻,此为六欲。 按照许青山描述的修炼方法。 自己要堪透七情,掌控六欲,才能领悟太上之境。 太上者,近乎于道。 若能摒弃私念,心若冰清,从而贴近天地。 参悟天地时自然也会更加轻松。 只不过... 这经历未免也太真实了。 兄长下这一剂猛药,就不怕自己变得冷漠寡情吗? 提前长大,可真不是好事。 叶云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注意到。 自己身上多了一份厚重。 一份经历岁月沉积后,看透世事的厚重。 他对父母兄长的感情不变,心防却重了许多。 这种变化硬要形容。 倒是有点像异世大陆中,某个被温养脉络的大小姐。 年幼时还能趁虚而入。 等长大些,情感逐渐淡漠。 就再无一人可入眼。 就算是朋友,大多也相交泛泛,虽说也能‘君子之交淡如水’,到底还是多了些生分。 叶云就是这样。 他爱重父母,崇拜兄长。 却很难再有刻骨铭心,棰心沥血的爱情。 当然,这也是许青山的目的。 情爱有度,爱人需先爱己。 他可不想叶云走老路,为了一个易文君要死要活。 而当他听到后者的问题。 不由得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阿云说错了。” “所谓的情欲,从来都是复杂的。” “你不妨也扪心自问,我给你编织的故事中...” 微微一顿,许青山缓缓转身,看向叶云。 “真的只有爱吗?” 叶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止爱。 痴男怨女的爱恋中,本就掺杂着很多东西。 有恨意,有欲望。 有各种各样复杂而微妙的情感。 就像如今。 经历了那么多情感洗礼,弄清楚里边的弯弯绕绕后,自己不也被迫长成了一个小大人? 想到这。 叶云眉头微蹙,心情有点复杂。 许青山却缓缓起身,走到叶云身前坐下。 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入梦吗?” “是为了明悟太上?”叶云猜测道。 他巴巴地看着许青山,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显然是想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许青山却先点头,再摇头。 这反应和他的回答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也不是。” 叶云追问道:“这是为何?” “难道除了修习道术,入梦还能有别的作用?” “当然有。”许青山轻笑一声。 “我让阿云你入梦,一共有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修道,二是为了炼心。” “何为炼心...” 少年顿了顿,随后继续道。 “遍观万世浮沉,后天铸一颗玲珑之心。” “如此,便能看清人心鬼魅。” “知世故而不世故,立于人间却不染纤尘。” “这般修行,对你晋升神游也有好处。” “关键是...” 那红颜祸水的易文君,再也不会让你入魔。 多讽刺啊! 抛下血海深仇,为了情爱强闯天启。 后续又引发魔教东征。 但凡是为父报仇,叶鼎之都不至于被骂成恋爱脑。 不过,小叶云啊小叶云。 这一次。 做兄长的跟个老妈子似的,给你上了这么多层防护,又是水泥封心,又是物理隔断。 你要是还能和易文君纠缠不清。 或者拎不清。 那你哥这几十年的修行,还真不如拿去喂狗。 一边点头,许青山放心地收回目光。 他把最后一句话咽回肚子,继续耐心提点了几句。 “关键是你别被人骗。” “我知道,我们小阿云生性单纯。” “可越漂亮的姑娘越会骗人。” “我真怕你会犯浑,为了爱情创死所有人。” 清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 听到这话,小家伙瞬间臊红了脸。 他看着某个不正经的义兄,没好气地反驳道。 “谁要创死所有人,谁要为爱毁灭一切?” “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哥你再乱说,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许青山眯起眼睛。 “小东西才刚沉稳一会儿,这就露出马脚了?” “依我看,还是要再入一次梦。” 说着,他缓缓伸手。 作势要将再次叶云拉入幻境。 叶云却往后一缩,义正词严地拒绝道。 “哥,我是真不行了。” “你的世界夹带了太多私货,我的脑子现在都还是嗡嗡的。” “好歹也让我缓两天嘛。” “要不然,你可爱的弟弟就要被撑爆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许青山勾唇。 “还是说你第一天就想放弃?” “算了算了!” “你要是真的觉得难,那我也懒得多管。”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人间清醒的叶云却表示,自己不接受任何ABC。 “我还是个孩子。” 他看着许青山,眨巴眼睛,扇动睫毛。 装得自己半是委屈,半是控诉。 那小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个被人咕咚的普通孩子。 “哥,你欺负小孩——” 最终,许青山还是没有付诸实践。 因为这一次入梦,刚好卡在叶云的承受极限。 他说的再来一次只是在开玩笑。 真要继续,先崩溃的一定是叶云自己。 毕竟。 精神和意志是最神秘的领域。 如果一个人的精神被摧残,超过本身承受的极限。 他要么会性情大变,要么就会一蹶不振。 这种变化,往往是不可逆的。 也因此。 许青山不可能冒这种风险,让叶云走捷径。 那样会得不偿失... “没有,我可没欺负你。” “你可别想着去告状。” “叶叔和婶婶蜜里调油的,他们可不乐意见你。” “倒是接下来,我会带你做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叶云有些好奇。 他看向许青山,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是什么有趣的事?” “观雨。”许青山轻笑道。 “小阿云也知道,为兄对风霜雨雪这四大天象的感悟有缺,风霜雪少了雨。” “所以剑意才迟迟无法晋升。” “四象缺一,难道不该找机会补全?” 说着,他伸出手,朝着满院的草木一拂。 一股狂风席卷,刮着刮着就带起了落叶和花瓣。 随后手掌翻转下压。 一丝丝凝霜的气息快速侵入。 狂风顿时染上一丝寒意,隐隐泛着幽蓝色的光芒。 等到许青山再次一指点出,灌输寒气凝霜化雪。 院落终于开始飘雪。 这一刻,风有了形状。 冰白色的流光冻结了虚空,风雪之意也不分彼此。 再结合先前见过的天凝剑法。 两者一点点接触,逐渐融汇为一。 咔,咔,咔... 寒风中的温度急速下降,甚至还凝结出了血色。 一开始,这血色只有一丝。 看起来并不起眼。 可就是这一丝血色,却像是寒意的源头,仿佛能冻结魂灵。 它以相对缓慢的速度扩散,一点点朝四周渗透。 等到某一刻。 幽蓝色的光芒彻底变红,寒风被染作血色。 许青山才轻笑一声,对叶云解释道。 “吾以风,霜,雪的感悟,再结合李先生的天凝剑法。” “才结合成这一式血色极寒。” “但你看看,这一招是不是还有不足。” 叶云立刻仔细观察。 他看着血色在身前蔓延,并且冻结了一整片领域。 好一会儿。 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不是,稍微有点滞涩?” 听到这话,许青山笑了。 他满意地点头,不无指教地截取一片寒风。 挥手散去其余的血色,拿给叶云看。 “的确,血色极寒存在破绽。” “你看李先生在出剑时,那天凝剑法是如何自然。” “我这一式就不怎么连贯...” “所以才要观雨?”叶云脑子转得飞快。 他看着掌心流动的血色寒风,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 而且,雨水更近水。 正所谓水无常势,因时而动。 也就是说。 雨之天象完全能弥补血色极寒的不足。 若许青山能将四大天象结合在一起。 这天象之剑·血色极寒,必然能达到半步神游层次。 只不过观雨... 叶云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总感觉青山哥哥在骗人。 看看,就这种天,怎么可能会下雨? 水汽成云遇冷,才会形成降雨。 否则连乌云都看不见,费再多力气也是无用。 想到这里。 某个小家伙一边在心里编排,一边却挑衅地看了眼许青山。 哥,敢不敢赌一把? 我赌待会儿一定不会下雨,而且连毛毛细雨都没有。 今晚要是真的下了雨,我叶云就... 轰隆隆,轰隆~~ 叶云正要放狠话,冷不防却忽然听到。 一阵打脸般的雷声响起。 等雷声过去,天空立刻变得阴暗了起来。 潮湿的水汽弥漫着,让春季的寒风变得湿冷。 眼看就要下雨。 许青山当机立断,压着叶云坐下。 随后就释放出了一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力。 ‘放松...不要抗拒我...’ 略带蛊惑的声音下,叶云放弃了抵抗。 紧接着。 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包容的意志裹挟。 一起朝着整片天地,释放了感知。 那种感觉。 就像擦去了眼前的阴翳,揭开了遮掩的面纱。 叶云第一次感觉自己看得清楚。 而随着精神被动发散。 整片天地间所有的雨势变化,也都被一一看在了眼里。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林间的雨,湖上的雨,山间的雨... 大雨,小雨,冷雨... 叶云每看过一处,都能推断雨水的多寡。 甚至他能感觉到雨水的力量。 那种绵绵不绝,丝丝入骨的感觉和浪潮不太一样。 如果说海浪的推拉,是一场激烈的奔腾。 雨幕的垂落,就是一次沉稳的漫步。 而有了现实的雨象映照。 许青山对这一意境的感悟,也像是坐了火箭般。 开始急速上升。 不知不觉间,握在手里的气团开始了变化。 这种变化显然是积极正向的。 尤其是。 许青山能感觉到,四种意境的交汇步入了正轨。 表现在外的,就是血色的气团一瞬三变。 都是些很明显的变化。 红光逐渐变得细腻,气息也开始变得内敛。 对力量的把控变得格外精细。 如果单看外表,怕是谁也看不出。 这是触及半步神游的一击。 毋庸置疑,许青山的实力变得更强了。 融合风霜雨雪的一击,远比先前更加完美。 甚至。 当许青山逐渐放松,不再尝试控制手心的气团。 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威胁,几乎和李长生那日施展的凝天一剑相当。 换句话说... “我已经能凭这一剑,以自在地境触及半步神游了?” 许青山有些错愕地睁开眼睛。 似乎是有些没想到,融合四大意境居然这么容易。 只不过。 这种融合还是不太完美。 如果能将参差的感悟拉平,或许单凭这一份剑意,就足以在半步神游称雄。 那时即便不入逍遥,他也能和半步神游纠缠一番。 而另一边。 叶云的收获同样也不容小觑。 此时。 他正闭着眼睛,调动多年积累的药力冲击苦海。 首先出现的是异象。 随着一层层云气翻涌,这一处房间内也隐隐响起了清越的凤鸣。 “真是心大,开着门就敢入定。” “若非为兄在这里,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打扰。” 无奈地叹了口气,许青山掐了个诀。 无数道地气立刻浮起,尽数融入了周围的虚空。 唰,唰,唰... 一道道阵纹勾连着化作大阵,构建防御,隐匿气息。 庇护着叶云晋升苦海境。 与此同时。 许青山也走入风雨,一甩手将后方的格子门闭合。 “我的剑意也该更进一步了。” “今日,便于这风雨中,完成最后一剑。” 话音落下,真气爆发。 原本盘旋在一尺外的雨水,瞬间被逼开数十丈。 等到少年提起手中的惊龙剑,腾空而起。 一条白龙也开始在云层中穿梭。 威严,凌厉,一举一动都带着侵略性。 这白龙凝霜冻雪,驾驭着一股极端强悍的寒意。 而当那双龙眼染上血色。 白龙身上也浮现出一层血焰,随着剑锋而动。 血焰泛着冷意。 寒光湛湛,无边雨幕为之迟滞。 直到许青山一剑挥出,血色极寒冻结天阙。 天启宫城内。 一处巍峨的殿宇中。 再次传来了一声幽叹。 “又...失败了。” 第59章 命运起始(二合一) 太安帝很不开心。 他觉得,北离的武运有些太强了。 前有李长生横压当世。 现在,一个总角小儿都能有如此声势。 要知道侠以武犯禁。 他们都有能力威胁皇室,他们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笑骂皇权,肆意行于世间。 这样的人北离不需要,天启...也不需要。 更别说。 这位天剑仙还和不该交好的人交好。 他与叶羽私交甚笃,这是结党营私想造反吗? 还说什么有望天下第一。 那也得你有这个机会,有这个时间才行。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只能趁乳虎尚未长成。 拔了它的牙,再卸了它的爪。 “又一个李长生!” “看来,不能再等了...” 萧重景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整座天启城都动了起来。 首先是军队的调整。 叶字营和城卫军的人彼此钳制,僵持在京郊。 对外便说是核查军员。 金吾卫和禁军则是日日演武,枕戈待旦。 城内。 一批人也陆续藏匿在街巷,成为古代版的便衣,各自盯紧了大大小小的武将。 他们统一着黑衣,形如鬼魅,难以察觉。 看样子,分明就是影宗的高手。 而随着这一系列变动。 天启城也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嗅觉敏锐的,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看这架势,不像是对外用兵。 反倒像是清剿内朝。 稍微有点关系的,同样也从盟友那里知道了内幕。 似乎,自家那个皇帝又要闹幺蛾子。 想到这里。 众人感觉心累的同时,不约而同选择了蛰伏,不想做出头鸟,犯在皇帝头上。 而随着命令下达,传遍四方。 隶属皇室的高手也纷纷开始聚集。 等一切就绪。 一场密谋也顺水推舟,把一枚重要的弃子推上了明面。 为手中刀,亦作身前靶。 当然,这一切都能看到预兆。 比如说现在。 天启皇宫中走出了一尊紫衣蟒袍的大监。 可想而知。 青王府,很快也会迎来一位上宾。 命运在不知不觉间,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 而境界更进一步的许青山,则是在落地的一刹那。 就察觉了变故。 那变故源自皇宫。 但是最后剑指的位置,却又对准了两个方向。 “兵戈杀气,隐现王朝乱象。” “我,也在局中。” 许青山的眼中,透出一丝凌厉的锋芒。 他施展源天书的望气之术,扫过整个天启城。 影宗,军队,皇城... 各处的气运变化都映入眼帘。 果不其然。 杀局环绕叶府进行,其次便是镇宁伯府。 这一切,早就在预料当中。 而见事情没有超出掌控。 许青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幸亏我提前将张岳和药斋的成员送走了。” “带上他们,反倒束手束脚。” “这会儿没了软肋,我岂会吝惜一战。” 说着,他瞥了眼府中另一个方向。 目光幽幽。 “只可惜除了无锋和那缠人的小子能用。” “我刚培养出的三个魍,到底是少了几分历练。” “时间还是紧了。” “那萧重景,真是该死啊!” 匆匆瞥了眼天启城,目光着重在几个位置停了一会儿。 许青山就收回了目光。 随后。 他在叶云门外留了禁制,确认无人打扰,就放了两根特制的响箭,转身回了书房。 一刻钟后。 收到传讯的无锋匆匆赶来。 同时出现在这的,还有四个半大的少年。 “主上。” “主上。” “...” 众人向许青山见礼,发觉后者的脸色不太好看。 当即。 一个穿着烟紫色外衫,配苗疆服饰的少年凑上前。 绕过书案,停在座位一侧。 手搭在许青山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外衫。 “主上,这是发生了何事?” “急着把我们叫来,可是有任务嘱托?” 少年的面容精致,肌肤赛雪,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环顾一周,低垂着眼睛偷看众人。 目光则是缱绻中透着媚意。 那柔柔弱弱的作派,像是风吹一阵就会倒下。 可除了许青山。 其余几人看到他,全都忌惮地后退了半步。 这家伙就是一朵带毒的罂粟。 看着勾人,一副好欺负的样貌。 实际上却是芝麻馅的汤圆,一剖开全是黑的。 也就是面对许青山,这货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其余人要是有胆子碰他。 莫说是留全尸,死个痛快。 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别想剩下半点。 地府的月之魉青染,近两年可谓是声名鹊起。 逍遥天境的修为,一手恐怖的蛊术。 两相叠加。 就算是无锋这位魑魅魍魉之主。 要是不限手段,真的和这位生死相搏。 最后活着的也一定是青染。 而自身有能力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重。 就算有些小癖好,手欠点嘴毒点。 倒也无伤大雅。 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可以。 至少,许青山就是这么想的。 他对青染时不时的小动作并不在意。 被缠着逗几下,又不会少块肉。 另一边。 无锋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黏在许青山旁边的少年,额头青筋暴起。 忍不住呵斥道。 “青染,正事在前,你能不能分一分场合?” “主上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青染抬眼,目光疏离地看向无锋。 “不过主上把这三个废物叫来,阵仗摆这么大...” “莫非是要打进皇宫?” 他环视一圈,看向另外三位四方之魍。 三个魍级死士纷纷低头,委屈地装起了鹌鹑。 青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不屑地轻嗤一声,挑衅地瞪了眼无锋。 等看向许青山。 这位月之魉便又柔和了目光。 他像是没长骨头一样,斜斜倚在许青山肩头。 那双标的做派,完全一副你不让我偏要的样子。 而除了无锋被气得咬牙。 其余几个魍都忍下了这口气,只当作自己不存在。 “青染,不要胡闹。” 抓住在肩膀划拉的手,扯着少年站直。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正色。 他看向五个下属,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一次,我们的确是要对付天启皇室。”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一愣。 三个魍级的少年是心中震撼。 无锋和青染却对视一眼,彼此都读懂了各自的意思。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那老不死的太安帝,一直都看不惯那些绝世天才。 这是把主上当成新的李长生了! 小心眼,记吃不记打。 也难为他憋着气,在那一位的压制下捱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 无锋眉头一挑,露出一抹杀意。 “主上,我等要如何去做?”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的长刀。 青染却取出一枚指尖刃,修起了指甲。 “那得看萧重景派多少人了...” “主上本就是剑仙,刚才又再进了一步。” “现如今,便是浊清也讨不了好。” “再加上你我和这三个家伙,就算五大监一起来了...” “呵呵~” 说到最后,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字里行间都只把太安帝当跳梁小丑。 对此,许青山不置可否。 他只是十指交叉,撑着桌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小寒山那边,可是已经安置妥当了?” 无锋点了点头:“安置妥当了。” “日前张爷来信说过这事。” “按照主上给的图纸,所有阵势已全部成型。” “这里边,沐家帮了不少忙。” 说着,他又看了眼许青山,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不知道主上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小寒山是云间城外一处钟灵毓秀的千丈高峰。 山中有瘴气,山顶长年覆雪。 也就是自家主上手段高超,才能构筑阵势改变环境。 等到一切成型。 包容春夏秋冬四季,涵盖了各种环境的小寒山。 就会成为枯荣药斋的核心之地。 只不过,这和对付皇帝有何关系? 无锋困惑地眨了眨眼。 除了他以外,青染几人也感到有些不解。 见状,许青山笑着解释道。 “因为此战过后,我等要长居小寒山。” “为何?”青染开口追问。 许青山看了他一眼。 “你们可知道,我枯荣药斋在天启城部署了什么?” 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 许青山提示了一句。 “我的源术引动的是什么?” 地脉之力。 这在地府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没想到,只是因为没注意。 这会儿。 青染已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许青山。 “莫非...” 他舔了舔嘴,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 “主上已将天启城附近的地脉,全都纳入到了掌控。” “我记得这源术,似乎能加持己身。” “若是主上调动地力...”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向许青山,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许青山却浑不在意。 他只是轻笑一声,就说起这么做的好处。 “若我调动地力,一念可敌神游。” “莫说五大监,便是再来几个又如何?” “而且...” “这么做还能裹挟山河,让李长生没法再动手。” “此次定要让萧重景长记性。” 没有人怀疑,许青山能否做到这一点。 毕竟。 枯荣药斋深耕近十年,各方权贵大开方便之门。 加上许青山的手段。 天启城,天启城周边范围... 怕是已经有无数地脉被枯荣药斋掌握。 地脉被引动后化作大阵,便能与锦绣山河生死同休。 这就是底气。 面对天下第一的底气。 等到一切秘密曝光,知道动许青山的后果。 就算借李长生几个胆子,任他攻击。 这位天下第一也不敢动手。 否则一个不小心。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他可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 等到一切结束。 自己等人立足小寒山时,甚至都不会有不长眼的招惹。 无非是一样的局面。 打得过的不敢动,更多的是打不过。 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 无锋几人心中稍安。 只是很快,有人就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主上,我等与皇室,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可不是。 这又是用地脉威胁,又是杀上门打脸。 手段可真是不太讲究。 不说是结成死仇,也是往死了霍霍太安帝。 莫非伯爷的死,还和萧重景有关? 不得不说。 年轻人的想象力就是优秀。 他们下意识觉得,许青山是因为家仇才报复皇室。 至于这里面脑补的故事,还有狗血的爱恨情仇... 没个三五十万字都写下不来。 而见他们想歪。 许青山好笑之余,也不由得解释道。 “不是有仇。” “是萧重景容不下我。” “当然,这里边倒是也有叶叔的原因。” 叶叔... “叶将军?”无锋有些错愕。 他可是知道。 叶羽是萧重景的结义兄弟。 这一路扶持上来的交情,怎么也那么脆弱? 有个魍却眼神一亮,直接开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 “这个就叫功高盖主。” “因为萧重景无容人之量,所以就想着卸磨杀驴。” 一时间,众人全都转头看他。 少年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开口解释。 “我小时候在茶楼边上,听说书的讲过这一段。” “还是前朝的故事。” “那位大将军是被缴了兵权,处以车裂之刑。” “诶~” 无锋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 “狡兔死,走狗烹。” “那萧重景因叶将军登帝,怎么没几年就变成了这样?” “主上就不像那萧重景...” 下方,三个魍偷偷看许青山。 倒是青染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我等都是走投无路时被主上搭救。” “便是为主上死了,也是值得。” “怎么...” “你们几个莫非是忘了,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 话音落下,一股强悍的威压席卷。 青染的背后浮现出一道异象。 一只独眼的白首巨牛顿足,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它以蛇尾轻扫,掀起滚滚浪潮。 恍然间。 无数的草木枯萎,沿途的水潭化作毒沼。 惊人的一幕,看得三个魍心头一颤。 几个少年在心中暗骂不已。 你个被卖进风尘之地,险些失身的贱人。 只是觉得物伤其类,你就这么怀疑我们的忠心。 都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有玄阴劫力,我们哪敢阳奉阴违。 一时间,几人纷纷表起忠心。 青染却只是环着双臂,冷冷看着这几个人。 真是碍眼的废物! 要不是主上说,这几个都是消耗品。 还用道心种魔大法留了后手。 死士做成这德行,任何一个主子都会杀了他们。 希望那些从小培养的后辈,能够稍微懂点事。 否则... 青染勾魂一笑,乍一看让人惊叹。 但那笑分明不达眼底。 看久了,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三个魍不由得再度一颤。 就在他们惶恐不安,以为前者要动手时。 青染忽然转头,对许青山建议道。 “主上,让他们一人对付一个大监吧!” “左右都是我们赢。” “那他们作为地府的魍,是不是也应该发挥点作用?” “可以。”许青山点了点头。 “算算时间,萧重景也快要对叶府动手了。” “刚巧除了五大监,皇宫里还剩一尊逍遥天境...” 说着,他看向剩下三尊魍。 “你们和青染各自挡住一尊大监就行。” “一对一,可别输了。” “无锋你去缠住剩下那位逍遥天境。” “至于说李长生,浊清,齐天尘...” “全都交给我!!!” 第60章 白马寺,命中之人(二合一) 翌日。 许青山带着突破成功的叶云回到叶府。 准备和前几年一样,让他跟着叶羽一起去清源山祭祖。 叶府后院。 “这几年,小青山费心了。” 叶羽伸出手,准备从许青山背后带走叶云。 都还没碰到人。 小家伙就眼珠子一转,双手虚抱。 “老爹,接我一招抱山印。” 话音落下,澎湃的神力涌动。 虚空中浮现出神纹,彼此交织,一点点趋于完美。 等到神纹成型。 一座小山立刻横空飞出,恐怖的压力摧折草木。 见状,叶羽倒吸一口凉气。 “道术的...金刚凡境?” 他先是觉得惊讶,意识到叶云做了什么时变得有点生气,最后就彻底手痒了。 “好你个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就你这金刚凡境的实力,可赢不了你老子。” 说着,叶羽眉头一挑,爆发出一阵恐怖的真气。 一只大手蓄力如弓。 覆盖一层厚茧的手指根根竖起,好似化作了利箭。 等到真气转完一圈后落下。 飞来的小山轰然破碎。 某只偷袭失败的孙猴子,也被叶如来给压在了五指山下。 一压一个不吱声。 “你个臭小子,服不服?” “不服。” 被按住命运的后颈,叶云猛地挣扎起来。 他顽强地挥着小胳膊小腿,像是搏击风雨的海燕,看着气势十足,实际却挨不着人。 只能一边反抗,一边大叫道。 “臭老头,你没几年好嚣张了。” “等我跟哥一样成为剑仙,我就拿藤鞭抽你。” “你还想抽我?”叶羽瞪眼。 “叶云,我怎么你了,你竟然还想抽老子?” “温柔乡里英雄冢,你倒是跟娘一起过得舒心,怕是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叶羽被这话堵得一噎。 他尴尬地讪笑两声,放开叶云,看着气鼓鼓的小包子,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这不是担心影响你练剑吗?” “你想想...” “要不是我们不去打扰,你能这么快成为金刚凡境吗?” “什么金刚凡境,这是苦海境。” 叶云有些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脸上完全是一副‘你可真没见识’的样子。 继续扎心道。 “我突破和你有什么关系?” “就会往脸上贴金。” “要不是我哥尽心指导,跟着你练十几年也未必有用。” 每个字说的都是实话。 组合在一起,却显得极为扎心。 经此一遭,叶羽再次真切地意识到。 混小子就是没有小棉袄贴心。 就算是嫁了人的棉袄,好歹也能挡风。 就叶云这浑样。 又欠又扎心,跟小时候的自己一个德行,不,比起小时候的自己还要让人讨厌。 人都说八九岁的孩子最让人头疼。 他倒好,才四岁就人嫌狗厌。 果然修为高了,长得快了就这个不好。 明明上一年也不这样啊。 刨除掉药浴,打根基的时间不算。 才习武一年这臭小子居然就成了这样。 要不然。 祭完祖后,再把人丢给小青山? 左右也就这一天,捱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心下有了盘算,叶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笑容。 “是,小青山教你正好。” “我不擅长教人练武,唯恐误人子弟,这金刚凡境的修为都是你自己苦修练出来的。” “苦海境。”叶云纠正道。 叶羽连忙点头:“对对对,苦海境。” “我们云儿本就天资聪慧,进步这么快理所当然。” 他笑得一脸开心,态度变得也相当快。 这一搞,叶云感觉有点猫腻。 他看着自家老爹的样子,莫名有点不安。 “你知道就好。” “日后,叫你十天半月都不来看我。” 小家伙有些得意地环起双臂,远看像是只傲娇的小狮子。 另一边。 许青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叶叔是会哄小孩的,小阿云就适合这样顺毛捋。 不过。 他的态度这么好,不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想到这里。 许青山狐疑地看了眼叶羽,发现后者不知何时转过了头。 是自己想岔了? 许青山否认了猜测,暗道叶叔怎么会算计自己。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叶云笑道。 “叶叔,今日还是要看着点这皮猴。” “这清源山清幽,白马寺又供奉着不少权贵的先人。” “可莫要让他撒欢!” “若是闯了祸,怕是会平白给人留下话柄...” 话没说完,叶云立刻不认同地反驳道。 “哥,我哪有那么不懂事?” “在你那儿时,我不是都听你的吗?” 似乎是觉得委屈,小家伙拂开许青山的手。 只是很快。 他又抓着许青山的衣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星星。 “不过,我的剑什么时候做好?” “那首山之铜,还没有搜集足量吗?” 这说的是突破成功的奖励。 小孩子嘛,就需要激励。 许青山也承诺过。 等叶云突破苦海境后,就为他炼制一柄神兵。 之所以要首山之铜,完全是因为这种材料的名气大。 在百兵榜上。 排名第一的名剑天斩就是由首山之铜铸成。 只不过,在许青山看来。 这种材料只能算是看得过去。 算不上最顶级的材料。 天斩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名气,完全是因为它的主人。 作为天武帝萧毅的佩剑。 就算天斩威力稍逊,名望的加持也会让它更进一步。 真要说天斩多强,那也不见得。 单论威力,像大明朱雀,心剑之流的名剑比起天斩也未必逊色多少。 只是因为用剑的人强。 这柄天道之剑,才会在北离稳居第一数百年。 至于送叶云神兵是不是太溺爱他。 许青山表示。 少白的神兵在他这里一点也不值钱。 倒是一器破万法的修炼,小叶云怕是得自己慢慢来了... 当然。 许青山不在意神兵,叶羽却不能不在意。 他可是知道。 许青山的惊龙剑就是自己炼制的。 无独有偶,有惊龙剑打底,见识过神乎其技的炼器之法,自家这个臭小子要的剑肯定不简单。 这下子。 叶羽就更不好意思了。 叶云这连吃带拿的,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他想也不想,一把就扯过后者,提溜着就往后门走。 “行了行了,也别提剑不剑了。” “你娘应该已经等急了。” “高山,沧海,云山,仙宫...” “到时候,叫小青山给你随便练一把沧海级的剑。” “我才不要!!!”叶云挣扎起来。 “我就要仙宫品的,哥炼这个又不难。” 说着,他扭头看向叶羽,有些不忿地嘟囔道。 “要不然,你给材料不就行了?” 叶羽虎目一睁,似乎被戳中了要害。 “老子没钱!” “这材料上的费用,你得找你娘要去。” “我那仨瓜俩枣还要拿来喝酒,家里的库房可都是她在管。” 然后,也不管叶云怎么嚎。 叶羽看都不看,揪着这小子就出门上了马车。 等到他们全部离开,许青山才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这两父子,还是这么的闹腾。” “到底还是相处了几年,我居然也有些习惯了。” “看来...” “血洗叶府这种事,果然还是萧重景欠揍!” …… 不提许青山如何筹谋,应对太安帝明里暗里的针对。 另一边。 叶羽一家已经如往年一样,入了清源山白马寺。 不同于大慈恩寺这种专属皇家寺庙。 白马寺对权贵开放,一般允许五品以上的官员添香火,在寺中供奉先人。 抛开昂贵的费用不提。 白马寺的服务,还是对得起这个价位的。 日日贡香火,终年献瓜果。 时不时还有统一的功德法会,以及每年一度的祭祀法会。 而对于叶羽这样的人物,北离首屈一指的大将军,白马寺自然是奉为上宾。 至少。 一行人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一个面容肃穆的僧众便主动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 “功德主,可是如往年一样?” 叶羽没有说话,只是偏了偏头,看向旁边落后半个身位的美妇。 叶张氏立刻上前,冲僧众回了一礼。 “有礼。” “我家将军的煞气重,历年都是在寺中供奉先人。” “既然成了习惯,这规矩自然没有变的道理。” “辩元师父,还请领我们去佛堂。” 闻言,那僧众点了点头。 “便按功德主所言,且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按既定的流程,开始参与祭祀法会。 诵经,祭礼,添香,燃功德纸。 等到法会结束,并且用完一顿素斋。 这一天的祭祖总算宣告结束。 看一眼天色,日头已经开始偏西。 叶羽一家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同在白马寺中游玩。 山寺空濛的环境,掩映出绝好的风光。 不过眼下三个人走一起,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当然,多余的肯定不是叶羽夫妇。 他们你侬我侬,就算时隔多年,依然称得上感情甚笃。 这么一来。 某个闲不住的小子倒是成了好大一盏油灯。 明晃晃,亮堂堂的惹人嫌。 都没经过商量,叶羽夫妇就仿佛心有灵犀般,忽视了试图引起关注的好大儿。 这可气坏了后者。 在尝试三次,发现还是没人理自己后。 叶云立刻不忿地转头,看向一个小家碧玉的侍女。 “红拂,你跟我单独去逛。” “老爹有了媳妇忘了儿。” “再待下去,刚才吃得素面都得吐个干净。” 说着,也不管叶羽和叶张氏的脸色。 他领着人就走,留下两个秀恩爱的男女面面相觑。 “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忽视云儿了?” 叶张氏有点愧疚。 叶羽却凑上来捉住夫人的手,笑得极为开心。 “云儿突破金刚凡境,已经是大人了。” “再不济...” “再不济云儿也有小青山照顾,我看他们相处得极好,别人就算想插都插不进去。” “你担心那么多没什么必要。” “倒是为夫,便是和夫人相处再久也不会腻。” 叶张氏被说中了心坎。 她柔了面色,双目闪着水光,整个人带着情动的意味。 这娇媚的样子,看得叶羽心中一荡。 于是。 刚开始那点愧疚直接被两人抛之脑后。 他们无视后方羞红了脸的侍女,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穿梭在白马寺西侧的桃林,手牵手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 叶云则是走向了白马寺东边。 在他身后不远处,红拂正气喘吁吁地跟着。 “云少爷,云少爷...等...咳...” “你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却越拉越远。 叶云看着身量不高,修为却是实打实的金刚凡境。 这会儿。 他只觉得自己被父母忽视,心中懊恼,只想着离远点别碍眼,难免就顾及不了太多。 因此,叶云走得飞快。 他选择性地忽视了红拂的声音,一个劲儿地横冲直撞。 久而久之。 一个小侍女自然就跟不上了。 等到叶云回神,想起自己漏掉了人时。 后边哪里还有红拂的踪迹。 “真是,怎么就甩丢了人?” “所幸红拂不是第一次来白马寺,总不至于丢了。” “我还是自己逛吧!” 一边摇头,叶云打量起四周。 这里是一片绚丽的杏林。 杏花微雨时,春意正阑珊。 入目所见,尽是一派生机盎然。 团团杏花簇拥在枝头,暗红花萼上盛着五瓣粉色花瓣。 近看颜色艳丽。 远看,却又像是一枚枚透亮的宝石。 这环境莫名让人觉得放松。 枝头上的是春光灿烂,飘落的则是阵阵柔情。 随着微风拂过。 一股扑鼻的香味也迎面而来。 而除了眼前的美景,叶云也听到了隐约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银铃,晃荡着叮当悦耳。 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叶云放缓脚步,循着声音,接连拐过八九株杏树。 终于看到了笑声的主人。 那是个娇憨的小丫头。 穿着蓝白色袄子,扎个丸子头,笑得甜甜的。 看身高...应该比自己大一点。 此时小丫头正拿着花枝,指挥一个侍女从杏树上给她摘花。 “曦月,快,快帮我把最上面那根杏枝折下来。” “对,我要那一根。” 穿着劲装的女子身形矫健,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只见她一个轻身,就站上了另一根树枝。 手臂一捞,折下花枝后落地,再快速递到那小丫头手中。 小丫头笑得更开心了。 她咯咯地笑着,像是可爱的小兽,晃点着脑袋。 不远处。 叶云也不由得勾起嘴角。 他虽然经历过入梦,成熟不少,到底还是个孩子。 更不要说。 如此纯净的笑容,本来就很有感染力。 不由自主的。 叶云继续看向小丫头,冷不防却听见那女子说。 “小姐,我们该回影宗了。” “宗主只是惯例来白马寺祭拜,我们回去迟了会被责怪的。” 影宗... 她是易卜的女儿? 那个找青山哥哥麻烦,影宗宗主易卜的女儿? 那个搅了自己生辰宴的易卜? 叶云笑容微敛,转身就要离开。 只不过。 他才走了没两步,就意外地踩中了一截枯枝。 咔嚓... 听到声音,发现有人偷窥。 那劲装女子立刻转头,厉声喝道。 “谁?” 第61章 交手,变故(二合一) 叶云不愿纠缠,转身欲走。 那唤作曦月的女子却不依不饶。 “贼子,有胆子偷看,没胆子现身吗?” 她二话不说,从腰间唰地拔出一把蝴蝶刃,抽刀的同时也在快步冲出,指尖一晃就亮出了刀刃。 一边耍,一边朝动静传来的方向赶去。 用的身法赫然是影宗的追影。 如风随性,逐月追影。 这一门影宗的传承身法,善隐匿,重爆发。 更适合短距离的追逐。 随着曦月一击挥出,足尖早已将其整个人送出。 寒光顺着清风,刺出一道幽影。 等到她穿过沿途杏木,找到攻击目标,却只看到。 一个小小的身影头也不回,朝着远处走去。 身高不足四尺,穿着也偏向稚嫩。 是个小孩子? 曦月的眼中眸光微颤,动作却没有停下。 随着脚步穿插交错,蝴蝶刃顺势朝着叶云心口刺去。 “影宗的人,好不讲道理!” 感受到背后的威胁,叶云双目一寒。 他毫不犹豫就引动苦海,打开了轮海世界。 唰—— 一柄如秋水般的短剑破空。 剑光流动着,化作一卷清风。 清风卷起飘零的残杏,漫天粉色的花瓣狂舞,被剑势卷动着一起向前突刺。 剑光如虹,与迎面而来的蝴蝶刃激烈碰撞。 乒!乓!... 短短数息,两道身影交手了十数个回合。 杏林间,不时有花瓣碎裂,杏枝断折。 出手之人却旗鼓相当,没有任何一方能占据优势。 曦月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吃力。 她看着叶云小小的身体,想不明白,这柄剑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这家伙居然还是个金刚凡境... “莫非,你是个侏儒?” 侏... “你才是侏儒!” 听到这女人的声音,叶云被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看着曦月,气冲冲地骂道。 “我可算是知道,兄长为什么看影宗不顺眼了。” “不问缘由,将错就错。” “主打一个我错了,杀完知情人就是我对了。” “呵呵,无怪乎先前易卜大闹我的生辰宴,却被兄长打得暂时无法突破。” “他活该!!!” “影宗从上到下,都是歪的——” 说着,叶云轻振秋水剑,驾驭起漫天的杏花。 快速朝前冲去。 风之剑·千丝飘絮! 剑刃刺出时,周围的花瓣也化作了利刃。 杏花雨落,万物化风。 这一刻。 曦月如坠冰窟,像是置身于刀山火海,感觉自己被一股凌厉的杀机包围了。 难以计数的气刃带动着花瓣飘零。 这些花瓣飞舞着,看似唯美却带着杀机。 它们像是一只只嗜血的魔蝶,疯狂撕扯着护体的真气。 叶云却显得极为沉静。 他冷着一张脸,一点点下压秋水剑,竭力要将那柄百锻的蝴蝶刃折断。 强势镇压下,曦月苦不堪言。 这时。 一个拿着花枝的小姑娘才从后方走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惊又怕地劝说道。 “你们不要再打了!” “曦月,小哥哥,别打了。” 可惜没人听她。 无论是主动出击的叶云,还是被剑势封锁的曦月。 他们只是眸光一闪,就同时忽略了后方的声音。 叶云当她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曦月则是因为落在下风,没办法分心他顾。 “你是...叶羽的儿子?” 她回忆起叶云提过的生辰宴,很快就锁定了后者的身份。 “既然是误会,小将军可否收手?” “哦,打不过就想罢手言和...” 叶云挑了挑眉,只觉得好笑。 他看着浑身被幽影缠绕,已经踏上死路的曦月。 一边暗道这人的脸可真大。 转头就抽身后退,足尖点地,再次挥出一剑。 短剑与蝴蝶刃相交,彼此僵持角力。 蝴蝶刃后退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你不觉得熟悉吗?” “熟悉什么?”曦月的心中咯噔一下。 叶云勾起嘴角,表情有些戏谑。 “现在的情况,和我兄长对战易卜时的情况...” 太像了! 都是不分青红皂白出手,都是打输了想要认怂。 这样看来。 影宗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易卜这种宗主,下面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 那既然如此。 我也不必和一个蛮横无礼之人客气。 你给我...跪下!!! 叶云默默改变真气流动,使得旋转的花瓣向内收缩。 秋水剑上迅速炸开一道青光。 然后曦月就感觉到,身前的短剑变得无比沉重。 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爆发,压得她双腿一软。 嘭—— 双膝触地的瞬间,泥土被溅得翻起一层。 以曦月为中心,一圈无形的气浪朝着四周散开。 伴随着一道隐约的咔嚓声响起。 林间就多了一声闷哼。 等到叶云后退,烟尘散开。 曦月已经以刀拄地,跪在了叶云身前。 她浑身冒着冷汗,只感觉膝盖处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见状,后方的女孩连忙跑上前。 “曦月,你没事吧?” 她拉着面色惨白的曦月,却发现对方此时已经站不起来了。 另一边,叶云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位莫非是,易宗主的女儿易文君?” “是又如何?” 曦月满脸惊惧地看着叶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四岁的金刚凡境,莫非又是一个天剑仙? 还是说。 那许青山就这样厉害,短时间就能造就一个天才? 易文君恶狠狠地瞪向了叶云。 亲近的人被伤到,她自然不会给后者好脸色看。 就算他优秀,就算他长得好看。 可... 易文君原本还在瞪着叶云,看着看着忽然就脸红了。 怎么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平心而论。 现在的叶云确实有一番好相貌。 原本就底子好,遗传了父母双方的优秀基因。 再加上修习道经,成功蜕变了肉身。 两相叠加。 就算叶云还没有长开,也依稀能看到日后的风华。 水墨青衫的外袍,白色的里衣。 精致的面容衬托着装束,像是空山新雨后的一株翠竹。 清灵而又温润。 如果忽略掉那张嘴,当个哑巴仙童还是完全够格的。 至少此刻。 易文君一时看得痴了。 小姑娘歪着头,明晃晃地盯着叶云,结果不小心晃到曦月,牵连到伤势,疼得后者直翻白眼。 “小姐,他是敌人。” 曦月无语地看向易文君,冷不防却听到一声轻笑。 “谁是敌人,你是在说我?” 叶云的脸上露出笑意,缓缓抬起青锋。 “兄长说,我们要恩怨分明。” “下杀手的是你,不是这位小姐姐。” “所以,你既然输了,就应该承担后果。” 话音落下,一股真气流向秋水剑。 剑气吐出一尺,青冽如风,闪着幽幽寒光。 紧接着。 叶云一掌拨开易文君,无视后者的哀求,走向曦月。 “还有遗言吗?” 曦月摇了摇头,闭上双眼。 小姐没死,自己也算对得起宗主。 今日犯在这小煞星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遗言什么的,留不留已经无所谓了... 轰!!! 就在曦月引颈就戮,等着叶云下手时。 一阵恐怖的动荡袭来。 她本能地睁眼,发现眼前的杏林忽然变得极为昏暗。 天光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 西侧方向,半边天空都陷入了阴影。 那几股熟悉的气息,分明都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他们是在交手? 这气息,是我们影宗的... “易卜带了人围攻我父亲?” 叶云冷着脸,再顾不得风度,一剑刺向曦月。 这一剑落在心口,落点极为精准。 可就在秋水剑即将穿胸而过时。 那剑光却又绕了一圈,像歪了一样,朝着左侧方向刺去。 叮—— 秋水剑抵住一柄短钺后,反手朝着四个方向各出一剑。 前上,后方,右下,头顶。 四道剑光翻飞,如同泼墨作画般潇洒自适。 加上先前那拐弯的一剑。 叶云将周身化作壁垒,在毫厘之间挡住了围攻。 一时间,五道黑影被强行逼退。 等到几人落地。 他已经飞身退出一丈外,伸手抓住了易文君的脖子。 “别过来,否则我先杀了她!” 听到这话,那五个影宗的金刚凡境不为所动。 他们分散向四周,堵住叶云的退路。 凌冽的杀机下,易文君都被视为了目标。 这让叶云百思不得其解。 他抿着唇,看着这五个拿短钺的杀手,暗道晦气。 影宗的人是不是疯了? 对宗主之女动手,这是想被易卜大卸八块吗? 要不然,自己先避一避... 叶云起了退意,也担心叶羽会出事。 他本能地拿出了底牌,许青山给的一枚蓝白色美玉。 曦月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暴吼道。 “你们是刑堂的人。” “截影钺,暗杀我与小姐,还有宗主那边的变故。” “你们是想推翻宗主?” 显然,这就是正确答案。 被曦月这么一吼。 五个影宗弟子先是浑身一颤,随即恢复镇定。 另一边。 叶云也眯起眼睛,心里吃了一惊。 影宗内乱,那什么刑堂里的高层盯上了宗主之位。 这种麻烦的事,为什么要牵涉到自己? “几位,你们影宗的事和我没关系。” “若是几位能...” “杀了他!!!” 叶云想要安全离开,对方却没有给机会。 随着暗中之人一声令下。 那五个金刚凡境的好手就冲了过来。 这下,叶云也终于生气了。 他把易文君朝后一推,就抽出秋水剑在手上一抹。 鲜血渗出,伤口破开又愈合。 等到秋水剑染红,者字秘修复完伤口。 叶云已经化作孤鸿,飘然递出一道浓郁的青光。 剑光化半弧,气息暴涨。 一枚响箭也随之冲破云霄,落入方圆数十里的人眼中。 只是,叶云到底还是嫩了点。 他一剑挡住四柄斧钺,折返挡住最后一击时却赶了些。 运力出现偏差,自然就卖了破绽。 几乎瞬间。 叶云就被一下打退,划出两道长痕后撞在树上。 他发出一声闷哼,放任鲜血溢出嘴角。 那五个影宗弟子却已经再度上前,誓不给喘息的机会。 见状,叶云的眸光微寒。 明里暗里的敌人不知有多少。 封印剑仙一击的封灵玉却只有三枚。 若是现在用了,待会儿父亲那边要怎么办? 渐渐的,情况陷入了两难。 叶云纠结于要不要动用底牌,周围五人却已经逼近。 他们挂着丑恶的嘴脸,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反派。 偏偏敌众我寡,叶云难以力敌。 情急之下。 他毫不犹豫五指收紧,捏碎了手中的美玉。 轰!!!!! 一声爆鸣后,无数红光浮现。 它们汇聚成长河,又像是无尽剑气化作的潮水。 随着剑意涌动。 一股足以冻彻万物,令生灵绝灭的寒意也随之爆发。 那红光,疯狂侵染着周围的一切。 等叶云收手,缓缓调息。 五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也被留在林中,冻在了地上。 杏林变得极为安静。 除了跪在地上满目震惊的曦月,远处的易文君也转头看了过来。 直到叶云又掏出一枚玉石。 暗中窥伺的人浑身一僵,立刻从心地收回了一只脚。 “叶小将军,何必趟这趟浑水?” “若是小将军愿意主动退却。” “之前的过节一笔勾销,我影宗也能和叶将军冰释前嫌。” 显然,他被剑仙一击的威力给吓到了。 更何况。 这次夺权也和叶将军无关。 他们都没把目标放在对方身上,自然也不可能派人围杀。 先前的动静,应该是叶将军为了儿子爆出来的。 现在看倒是不必了。 有天剑仙封印的剑招,天底下也没几个逍遥天境能奈何叶云。 既然都打不赢了,那服软也不算什么。 这会儿。 暗中的自在地境一边防备封灵玉,一边想着劝叶云离开。 而一旁的曦月和易文君,则是希望叶云别走。 否则。 她们这一小一残,怕是会被这些歹人磋磨至死。 想到这里,两人就不寒而栗。 反倒是叶云。 浑身上下长着九成反骨,一听到‘建议’就觉得被人轻视。 这会儿。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严厉回绝了这个提议。 “简直是做梦!” “就凭你们,哪来的脸让我退却?” “今天这小丫头我护定了——” “我已经通知了兄长,让他到这儿救场。” “呵呵,还想动小爷。” “等我哥来了,非得把你们这些老鼠杀个干净!”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暗中之人不敢冒头,曦月则是大口喘着粗气。 反倒是易文君。 小丫头看着身前的叶云,忽然就觉得。 眼前这个救自己于危难之中,仗义执言的小哥哥变得更好看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人,要是能一直保护自己就好了! 第62章 结秦晋之好(二合一) “叶兄,可否出手相助?” 碎裂的砖墙上,易卜拔剑四顾,警惕着周围的三道身影。 那是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包含最年轻的易卜在内,四人都有伤在身,明显才刚打过一场。 透过满地的狼藉,足以看出先前那一战的惨烈。 即便是暂时休了战。 双方的气势依旧水火不容,透着一股争锋相对的意味。 反倒是更远处。 叶羽环着叶张氏的腰,避开了彼此对峙的两拨人。 他们没有为任何一方站队。 坐观风云,置身事外。 叶羽夫妇能做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自身实力强大。 碍于叶大将军作战时的凶名。 倒也没人不长眼,跑去招惹他们。 毕竟。 一尊大逍遥已经足以左右战局。 真要是惹毛了叶羽,把人逼到对方阵营。 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没了不开眼的打搅,双方勉强也算是相安无事。 叶羽夫妇充当看客,既不偏帮,也不离远。 他们同样也不担心叶云。 有许青山给儿子准备的后手,就算剑仙都能阻挡一二。 更何况。 易卜几人都还不是真正的剑仙。 也就是这会儿。 易卜点叶羽的名,提了让人为难的要求,平白给人挖坑,气氛才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否则,叶羽都懒得搭理他。 “易宗主,拙荆只是粗通武学。” “逍遥天境的战场,金刚凡境尚且不足以自保。” “我若是帮你,岂非置其于险地?” “易宗主的要求,请恕叶某无能为力!” 此话一出,围攻易卜的三人中,一个老者立刻赞同道。 “叶将军所言有理。” “出门在外就是要少管闲事。” “易卜小儿自视甚高,转了一圈竟然忘了,宗主之争是影宗内部的事。” “牵涉外人便是不讲规矩。” “如此行事,如何能叫我等信服?” 闻言,其余两人也点了点头。 他们同仇敌忾地看向易卜,表情有些义愤填膺,一开口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甘长老说得对,易卜你怎么能如此独断?” “吾影宗,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 “老宗主离世的原因本就众说纷纭。” “遗训存疑,尚需辩明。” “你怎可趁甘长老,徐长老和老夫不在强行继位?” 一连串苛责后,易卜面色微变。 他看向这三个碍眼的老家伙,后悔自己太过心慈手软。 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早知今日。 当初就应该听师父的话,直接下死手,一劳永逸。 可惜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昔日的好心,竟还给了他们倒打一耙的机会。 这可真是岂有此理... “三位长老休要颠倒黑白!” “师父之所以会死,分明是那姜峰暗中使了手段。” “师父是中毒不治身亡。” “还是说,昔日那一杯幽莹碧茶是几位长老的手笔。” 说着,易卜红了双眼,看向三人。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隐约间还带着一股恐怖的杀意,像是利剑划破长空。 面对这淬毒的视线。 三个影宗长老全都装起了傻,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反倒默契地上前一步,提剑逼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甘,老苏,先擒下这竖子,随后再来分说。” “他既然敢蒙骗我等,我等自然也不必同他客气。” 言语间,三道剑光迅速交织。 它们或明或暗,从三个节点同时出发,穿插着彼此联结。 随着剑光勾勒出完整的阵势。 光与影经久留痕,空气也变得斑驳。 等到易卜看穿这剑网,找到杀机最薄弱的一处。 并且尝试抵挡。 一尊夜叉已经自半空落下,携三人之力,化作倾覆山海的伟力,猛地一叉砸来。 这一击又快又急。 易卜都还来不及眨眼,巨大的叉子就已经到了近前。 恐怖的劲风,压得他整个人往下一顿。 易卜尝试着控制颤动的身体。 艰难地缓解身体的麻痹,并且尝试着逐渐移动。 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行动能力。 直到攻击临身,恐怖的压迫彻底爆发。 易卜伸手在腰间一摸。 歘! 承影剑出鞘,顺着手腕晃动,剑影随着动作的加快越变越多,最后一瞬间就斩出了三十六剑。 剑光裁剪着阴影,化作无尽丝线。 剪影流动,剑光化莲。 直到剑气幻形。 一朵黑莲徐徐舒展开花瓣,在半空掀起一片浪潮。 那浪潮是由大量的剑光凝聚而成。 随着浪潮涌动,一股恐怖的侵蚀力也在爆发。 兹—— 黑光迎头撞上巨叉,二者消融,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局面暂时达成了平衡。 可惜好景不长。 以一敌三,易卜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都还没到十个呼吸。 他就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无力地向后抛飞。 凌乱的衣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直到易卜伸手,以承影剑刺地,有些艰难地划出一道沟壑。 才总算是恢复平衡。 饶是如此,易卜还是感觉有些恍惚。 等到他彻底回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立刻冷笑抬头,看向朝自己围来的三个影宗长老。 “以下犯上,其心可诛。” “你们真以为能取吾而代之,行此篡夺之举?” “简直是痴心妄想!” 话音落下,一片幻影吞噬起光亮。 易卜紧握佩剑,身形如电,越过那些愈发昏暗的区域,朝着三个影宗长老冲去。 而与此同时。 白马寺西侧的天空中,也出现了一柄暗金长剑。 长剑自天启而来,形若游龙,附有真气流转。 赫然是许青山的斩龙剑。 甚至。 在这一柄神兵内部,还藏了许多神力和一丝神念。 随着剑光涌动,带起阵阵龙吟。 斩龙剑也像是找准了目标,直接就穿入了粉色杏林。 一时间。 剑气汹涌,金光熠熠。 暗中之人堪堪架起一层防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好不容易凝聚的屏障就被一下捅了个对穿。 像是泡沫破碎,又像是烟气四散。 面对许青山投来的一剑。 这原本还不错的防御,眼下竟然脆弱得像是纸糊的一样,轻易就破了个大口。 等到划破黑暗的金光熄灭。 一个神色惊悸的自在地境高手已经被钉死在了地上。 除此之外。 另外几株被长剑穿透的杏木,也尽数化作了齑粉。 死亡的气息逐渐弥漫。 面对这一幕,易文君和曦月都惊呆了。 隔了几十里的地,可能都没有仔细感应过,随手丢出一剑就弄死了一个自在地境... 她们对视一眼,只觉得不敢置信。 叶云却只是收好秋水剑,再上前抽出斩龙剑。 唰! 一指燃火将尸体化为了灰烬。 橘黄色的火焰下,所有痕迹都在消失。 等到一切烟消云散,被强烈的高温融化。 原地只剩下一片焦黑。 叶云看了两眼,就别过头,将视线落在后方文文静静,不怎么说话的易文君身上。 这小丫头是影宗宗主易卜的女儿。 要是把她抓了,当成肉票。 也不知道能不能敲来一点好东西... 想到这里。 少年的眼光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盯着易文君看,表情像是在衡量什么值钱的东西。 自己用来铸剑的花费... “臭小子,你想对小姐做什么?” 注意到叶云的目光,曦月心中咯噔一下。 她本能地伸手,一把扯过易文君。 像老母鸡护仔一样拦在身后。 这反应,像极了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叶云却只觉得好笑。 “你这人可真是没有眼力见。” “形势比人强,你却连服个软都不会。” “先前你都拦不住小爷,兄长借剑后你就更办不到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中的斩龙剑。 长剑轻振,一圈无形的涟漪扩散。 砰,砰,砰... 周围繁茂的杏林,齐齐被削去一截。 一块块树冠重重落地,先后发出沉闷的响动。 等到剑光飞远,彻底看不到位置。 天空的阴云也被一分为二。 而斩龙剑上附带的神力,却没有削弱半分。 这也就是说。 无论是谁,只要能催动这一柄神兵。 就能临时发挥出剑仙战力,不限于使用者本身的境界。 现在的叶云就是这样。 有这么一柄剑。 他完全够资格掺和影宗内部的洗牌,也有能力去帮助父亲。 想到这里。 叶云顾不上补刀杀曦月,直接就将斩龙剑随手一抛。 唰,唰,唰... 随着心念一动,斩龙剑开始放大。 直到剑身的宽度足够。 叶云也暗自提气,一个闪身就站上了斩龙剑。 “斩龙,我们去那边看看。” 话音落下,斩龙剑迅速射出。 叶云也像是御剑的剑仙,默默掐起剑诀,直入云海穿梭,仅仅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赶到了东侧的战场。 兴许是因为居高临下。 他一眼就看到。 老爹正揽着亲娘,好整以暇地看着影宗内讧。 “易宗主,快攻徐长老下盘!” “徐长老你怎么老喜欢走下三路?” “甘长老小心,老易这是要偷袭你...” “...” 才刚听了几嘴,叶云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尤其此刻。 叶羽也不知道是站哪边,双方都在提醒。 一下让三个影宗长老警惕点,一下又让易卜加油。 反倒他自己玩得开心。 就是叶张氏那样矜持的人。 此时也放下拘束,在叶羽的怀里不断捶着胸,笑得极为灿烂。 这下,叶云感觉肚子饱了。 还有点死撑死撑,消化不良的感觉。 想来也是。 任谁被硬塞一大碗狗粮,不就着水喝都会被噎到。 秀恩爱这种行为,实在是惹人生厌。 所幸打到现在,胜负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就算是以寡敌众时有几分吃力。 易卜还是占据了上风,即将要剪除掉影宗后患。 随着时间的流逝。 三个影宗长老也像秋后的蚂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囫囵一套组合拳打懵了。 他们一个个跪在地上,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完全想不通自己先前到底是怎么输的。 那一脸颓丧的样子像极了普通的老人。 虚弱无力,蹒跚难行。 当然。 对于这些首鼠两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叛徒。 易卜也没打算手下留情。 才刚打赢了没多久。 他就迈着二五八万的步伐,一边惋惜,一边上手。 本着一劳永逸的宗旨断掉隐脉,一巴掌打在脐下三寸,将三尊长老硬生生废去了修为。 丹田气海破碎,日后便只能做废人。 没有了真气,他们怕是只能欺负欺负寻常的九品武者。 不过眼下。 还是要快刀斩乱麻,将影宗的麻烦捋清。 否则继续拖下去弊大于利。 要知道,姜峰可不在清源山白马寺。 就这半天功夫。 也不知道那家伙笼络了多少弟子和长老。 想到这里。 易卜的面色蓦地一寒。 他匆匆和叶羽夫妇打了招呼,然后就像背后有猛兽在追撵般,先三个长老一步赶回了影宗,一回宗就开始整改。 清洗,审判,杀戮... 短短三天,易卜将整个影宗清洗了一遍。 该补人的补人,该调职的立刻调职。 随着一连串狠辣的手段。 影宗新老宗主交替的隐患,终于在四年后彻底平息。 没了阻碍,政通人和几乎就成了必然。 如预期中的一样。 整个影宗被易卜变成了一个铁桶。 外人插不进,影宗弟子也不敢阳奉阴违。 而在处理完影宗的事情后。 易卜就再次领着自己的小女儿易文君,带着一些不知名的目的,跑来叶府和叶羽见了面。 “叶兄,今日怎么没见到贤侄?” “他可是还在府中?” “我有要事,需要找叶兄好好商量一番。” 刚在大堂会面,易卜就直入主题。 他一把从身后提溜出易文君,像是叼小猫一样,摆在身前,放任小姑娘一个人左顾右盼,四处找她的云哥哥。 少年慕艾,本就是美好的事。 一说起这个。 易卜的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了一丝弧度。 “英雄救美可是江湖美谈。” “日前多亏叶云出手,我女儿才能保住一命。” “今日我带她来,便是诚心来和叶兄结秦晋之好的。” 秦晋之好? 你个浓眉大眼的混账,居然盯上了我儿子? 就你这小女儿,也想和我儿子配? 有过一次儿子被‘拐’的经历。 有过认哥不认爹的教训。 叶羽还不怎么急着把好大儿给送出去。 这会儿。 他对于易卜的提议并不感冒,甚至还觉得有点厌烦。 几个意思? 叶某和影宗的交情不深,充其量就是点面子工程。 是,我儿子是救了她。 但是之前的误会,你们却只字不提。 现在两家算是交情不深,这么快就要和我们结亲...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的动机不纯。 怎么,你们是想算计我叶府? 很显然,叶羽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几乎是一瞬间。 他就想起了各种阴谋论,还有影宗做坏事后拖自己下水的可能。 只是没多久。 叶羽就一一否认了这些猜测, 因为不太现实。 这易卜,满打满算可就只有一个女儿。 今日自己若是接受这婚约,岂不是被动和影宗绑到了一起? 牵涉皇室的势力,总是不太干净的。 谁知道将来大祸临头,会不会是影宗带来的后果。 出于谨慎。 叶羽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沉声对着易卜说道。 “易宗主,这么相配的确是门当户对。” “贵千金也是娴雅宁静,大家闺秀的典范。” “但叶某尊重孩子的选择。” “若要成婚,还是要问一问双方是否情投意合。” “否则就算成了婚,也是一对怨偶...” 第63章 半步逍遥,拒婚 翌日。 天启城西二十里。 落月山庄。 一处遍布水渚,泛着层层涟漪的湖面上。 两道手持长剑的身影相对而立。 其中一人穿着儒雅的书生服,用一根木制莲花簪固定长发,相貌英俊,形容洒脱,身上还有种缥缈不定的气息。 另一人却只是个孩子。 他的表情严肃,紧握剑锋,看起来如临大敌。 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相比起书生的淡然,那孩子看起来明显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更多体现在细节上。 他虽然没有大惊失色,拧紧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 握剑的指节,也在一点点收缩。 这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表现,分明就是在缓解压力。 一时间,局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年纪小的不想动手,年纪大的也不觉得烦躁。 他们心照不宣,都是有耐心的猎手。 而在等待过程中。 湖面的清风也一刻不停,轻轻吹起了两鬓的发丝。 雨后的落月山庄一碧如洗。 萦绕在鼻尖的,是空山新雨后的草木芬芳。 望着眼前的一幕,书生挑了挑眉。 平静的双眸像是化作了一片海。 一片浩瀚,看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 直到他注意到湖边亭中。 光风霁月的少年取出美酒,拂袖摆上石案。 书生的眼中立刻闪过一道精光,其间隐约有浪涛奔涌。 “小叶云,为何还不动手?” “不想和我试招吗?” 君玉舔了舔嘴,有些急切地催促道。 一边催促,他手中的含光剑也在不断浮动。 随着剑锋上下流转。 若隐若现的剑光立刻开始吞吐,仿佛蓄势弓起身子的长蛇,将力量压缩到极限后,随时等待着刺出。 说是试招,其实更像是赚辛苦费。 也算是一种交换。 费点力气打架,转头再去换那些对味的美酒。 基本上就是空手套白狼。 没错,君玉就是来找许青山打秋风的。 别人可能不知道。 他作为李长生的弟子还能不知道,许青山的酿酒术有多好吗? 红尘醉,万卷幽帘,天心引... 这些酒虽然外面没得卖,却无一不是绝佳的精酿。 这几年间。 如果不是看在便宜师父的面子上。 沾了这位天下第一的光。 自己也没法遇见这些好物,更别说三天两头地喝上一嘴,沉溺在醉生梦死中了。 许青山,可是有真本事傍身的。 一壶酒可醉梦浮生,等闲便能助人破境,甚至是更进一步,打碎固有的瓶颈。 至于说指点叶云...这算什么交换条件? 有美酒入腹,则一饮尽欢。 既能用来解忧,也能提高修为。 像这样妙用颇多的东西,就算换取代价是陪小孩玩闹,撸起袖子当众肉搏,那也是完全值得的。 更何况。 我打不过你许青山,难道还赢不了区区一介小儿? 想到这里。 君玉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提剑朝叶云冲去。 他一步踏上水渚,借力后冲出,踩得三四块碎石高高翘起。 电光火石间,湖面卷起惊涛。 与此同时。 对面的叶云也在爆发。 “还请不吝赐教!” 他先是应承一声,随后就带着秋水剑划出波纹。 长剑过水,继而腾空斩来。 于是两道剑光相撞,你来我往分毫不让。 湖面,被分成了两半。 凌厉的狂风夹杂着浩然正气,掀起一次又一次的狂澜。 随着两人交手,越过水渚对剑。 许青山也停了动作,看向这一场激烈的碰撞。 君子九思,对决风剑无痕。 一者发乎于心,一者晓物在外。 如此针尖对麦芒的交手,必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情况正如许青山所想。 就在两股剑意交错的刹那,天地之势为之而动,这一处人工湖上炸开了大量水柱。 高十数丈,甚至波及了整片湖面。 嘭,嘭,嘭... 一条条白色的巨龙蜿蜒,嘶吼着向上攀援。 他们升至顶点,又在势穷时坠落。 等到所有水柱落下,逐渐崩碎。 半空中又多了无数水珠,洋洋洒洒地在湖面漾起涟漪。 紧接着。 一道难掩的赞叹声随之响起。 “君玉倒是成长了。” “我却是不知,他的剑意竟走到了这一步。” “视思明,听思聪...似这般九思齐备,几乎差不多站在了逍遥天境的门槛上,差一步就能突破。” “这般成就,倒是扎眼得紧。” “嗯,没辜负我铸的这一柄含光~” 说着,少年默默转头,看向另一边被含光剑逼退的身影。 一场角力过后。 叶云拖着秋水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尝试着融入风中。 此举显然是卓有成效。 至少。 许青山已经能看到,一尾长鲸的虚影在半空浮现。 影影绰绰,让人有些看不分明。 但是只要耐心一点辨认,很轻松就能认出。 这是李长生传授的风之剑意。 剑意整体达到了剑仙层次。 如果仔细拆解,形成可递进学习的剑招。 一共能分为三个阶段。 分别对应金刚凡境,自在地境和逍遥天境。 这会儿。 叶云的修为感悟当然比不上剑仙。 但是风剑拆解出的三步,他已经成功走通了一步。 行百里者半九十。 好的开始,等同于成功了一半。 “说是要向我看齐——” “天象之剑先取风剑,再补齐霜雨雪。” “然后四象合一,达到半步神游。” “现在看来,这小子入门风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简单评价了一句,许青山微微一顿。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一转头又想到了一件事。 “但是接下来,还是要走出自己的路!” “只有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突破苦海后,他准备何时开始创功?” 道经,比此世任何一门功法都要来得神异。 它的特殊性,主要表现在多角度的蜕变。 一千个人修道经,会出现一千种情况。 这种特性遮天的功法都有。 但道经,却是其中最不挑体质的。 就像修道之人的修行,远远不是一门功法练到底。 叶云之所以学那么多的典籍,主要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路。 天象之剑,是许青山的路。 原著的魔仙剑,则是雨生魔的路。 儒仙古尘苟延残喘,以半废之身传授百里东君西楚剑歌时,也曾叫他挥出自己的大道朝天。 而相比大逍遥境才开始寻路的九品四境。 道经打从一开始,就为后续的修炼搭好了台子。 这也是许青山给叶云的指点。 道经入苦海后,他就能着手开创一门新功法。 而且还是掰碎了,完全吃透了的功法。 这门功法绝对适合自身。 这也意味着。 只要能开创出功法,叶云就能突破金刚凡境。 甚至。 他的战力会比同级别更强。 而后续。 叶云也能不断完善功法,博采众长,从而继续突破。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会选择什么道路... “嗯?” 许青山转头看向叶云,还没细看就发现。 另一边君玉的气息忽然波动,像是莫名触动了天地间的某种规律,和光同尘,抱着含光剑就陷入了顿悟。 人与剑彼此共鸣,进而化作一体。 下一刻。 许青山身后爆发出了一层白色的浪潮。 白光不断涌动,交织化作一册巨大的书卷。 绑住书册的绳子自动脱落。 随着书册最外面的雾气散去,书册露出全貌。 那书卷高达数十丈,上面竖直排列着一个个蝇头小楷。 书卷后则是一只大手。 莹白如玉,表面晶莹剔透。 比世间最无瑕的宝石还要光滑。 它拿起古老泛黄的书卷,带着一丝恼怒凌空扫来。 “去,去,去...” “你以剑锋作笔,剑脊为杆,书写这尘世的风,可你散不去源远流长的墨香。” “君子剑,断奸佞心,灭苍生恶。” 话音落下,偌大的书卷竟然直挺挺倒下。 像是推倒玉柱而天地变色。 无数繁复的文字从书中飞出,形成了难以计数的残影。 轰—— 滔天的湖水被排向两侧,露出下方大片的淤泥。 秋水剑颤动着,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人打飞。 含光剑顺势就停在了叶云额头,只差最后半寸就要见血。 凌厉的锋芒,让人禁不住汗毛倒竖。 这时候。 周围的浪花才快速落下,并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君玉的眼神却变得异常的明亮。 他的气息起伏着,时高时低,时强时弱。 脸色似乎也有些古怪。 见状。 后撤离开剑锋的叶云皱起眉头,看向许青山。 “哥,他怎么了?” 是修炼的功法出问题了,还是身上有伤势爆发。 又或者... “他要入逍遥天境了。” “要不然,就是他即将入逍遥天境。” “人间不够,天上逍遥。” “君玉的破境看起来平淡,实际上却属于厚积薄发。” 说着,许青山一个闪身来到叶云身侧。 他一把捞起小家伙,越过碧滢滢的湖水,飞落至坐落在湖边的石亭。 一挥手却又卷起了湖水。 只是轻轻一指。 足足十八条水龙就从湖中游出,探身轮旋将君玉包裹。 天上地下,一时无所遁形。 然后。 许青山伸出一根手指,点出蓝光将那些水龙冻结。 坚实的冰层一点点蔓延。 没过多久。 一座冰白色的牢笼就倒扣在了湖面上,人为塑造出了一座冰山。 叶云对此敬谢不敏。 他透过身前厚实的冰层,看向冰层中闭眼的身影。 感觉自己浑身都有点发怵。 光是站在外边,就感觉瑟瑟发抖。 真要是留在里面,不会真的被活生生冻死吧? 叶云一边不着调地想着,一边也看出。 对方想突破还需要一定时间。 想到这里。 他一转头就拿走了一壶酒,开了塞对着瓶口吹。 “胡闹!” “你小子才几岁,就敢这么沉溺饮酒?” 不等叶云喝上第二口,许青山就一把抢走了他的酒。 然后许青山低下头,往某个位置看了眼。 “毛都没长齐就这么干,当心以后悔不当初。” 察觉到这视线,叶云心中咯噔一下。 他有些扭捏地夹紧了双腿,红着脸看向许青山。 “哥,你往哪看?” “你敢乱来,就不兴我说实话了?” 许青山轻笑一声,正打算继续调侃,刚张嘴就发现,一股熟悉的气机正迅速地朝着此地赶来。 他缓缓抬头,看向左侧一株两丈高的桃树。 “青染,又有何事?” 妖异的少年从枝头跳下,一个闪身就来到了亭中。 “主上悉知,叶将军正在洽谈小将军的婚事。” “洽谈我的婚事?”叶云蹙眉。 “你可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染没有打算隐瞒。 听到叶云的问题,他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几日前在清源山白马寺,小将军救了影宗的那位大小姐。” “昨日易宗主上门,便是为了替你们定亲。” “若非暂时找不到人。” “恐怕昨日时,叶将军就会提到此事了。” 闻言,许青山的眸光微凝。 他确实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叶云居然又被易卜这老小子盯上了。 这家伙首鼠两端,见势不对就主动开溜。 加上易文君那个没担当的女人。 我的弟弟这么优秀,怎么能掺和进这滩浑水。 一边想着,许青山忍不住皱起眉头。 另一边。 叶云本人也吃惊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父亲同意了?” “并未。”青染摇头,“叶将军的意思,是看小将军的意愿,全凭你自己做主。” “将军说他很开明。” “小将军若是不觉得抗拒,那么这门亲可以结。” “如果抗拒,那也不必去管易卜。” 主打的就是一个既不主动,也不招惹,最好不负责。 就算是真的招惹了。 想不接受也可以不接受。 这下,叶云总算是放心了。 他一边回忆着易文君的长相,一边在心里下定论。 长相平平,比不上自己。 更比不上兄长。 修为也平平,都还没入金刚凡境。 论性格,虽然是马马虎虎,但平庸就是毫无特色。 这样看来。 自己压根不用去管那个易文君,她根本不值得在乎。 而与此同时。 就在叶云满脸抗拒,不想被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拘束时。 许青山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 易卜找叶羽商量联姻,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犹记得原时间线。 叶羽被人诬陷通敌叛国,就是栽在了影宗的手里。 莫非... 这混蛋说得漂亮,实际上就是为了制造叶羽通敌的罪证。 对应的书信,藏匿的龙袍... 这些东西但凡出现一个,都是九族消消乐的局面。 所以说趁现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许青山忽然转头,看向青染道。 “青染,帮忙办一件事。” “去告诉叶叔,每次易宗主来,都把家中仔细地检查一遍。” “要不然,我怀疑太安帝会诬陷我们。” “万一多些不该多的罪证,再被人翻出来。” “我等可就百口莫辩了!!!” 第64章 小尾巴 “哥,你的意思是...” 易卜结亲是另有目的。 他想要无中生有,构陷父亲。 叶云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青山。 另一边。 半跪的青染也仰起头,侧身询问着看向自家主上,漆黑的瞳孔变得深邃,上扬的眼尾也浮现出一丝红意。 “叶将军和影宗结过仇?” “并未结过仇。” 见两人一起看向自己,许青山摇了摇头。 “只是影宗衰微,这把钝刀又一直握在萧重景手中。” “偏偏易卜还是个有大志向的。” “为了能简在帝心,他另辟蹊径也不难理解。” 所以就盯上了将军府? 如此甘为鹰犬,颠倒黑白,将忠诚良将当成踏板。 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想用这种歪门邪道拔高地位。 简直无耻! 这影宗外表光鲜,真剖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呵呵~~ 想拿叶家作筏,肥了那一副脏心烂肺。 也得看看自己的牙口好不好。 一边想着,叶云缓缓低头,将表情深深埋进衣领。 这段时间的入梦,让他沉稳了不少。 如果换成以前。 要是有人盯上叶家,暗戳戳地下绊子使坏。 叶云肯定会立刻报复。 伸一只爪子,剁一只爪子的那种。 但人都是会成长的。 这会儿。 他虽然心中窝火,恨不得打上影宗,一剑杀了易卜。 却没有真的被愤怒冲昏头脑,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凡事不能不考虑后果。 在影宗这件事上。 先不说叶云的年纪尚小,打不过易卜。 就算真的能赢。 或者借助许青山的力量有把握杀了对方。 这么做也毫无意义。 归根结底,想对父亲下手的是萧重景。 高居于庙堂,又手握权柄。 这位北离之主耕耘那么多年,又是许以重利,又是联姻交好,所能调动的力量多得超出想象。 军方,五大监,影宗... 面对这些盘根错节,传承多年的势力。 单靠匹夫之勇可翻不了天。 毕竟。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集体的时候,往往会力有未逮。 更不必说。 萧重景还是最大的集体。 要是他执意出手,倾一国之力围剿。 真正的剑仙也会被活活耗死。 所以。 眼下还是得从长计议,不能拉着哥一起冒险... 想到这里。 叶云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满。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就算脸色臭得不像样,指节捏得咯吱作响,也没有爆发杀意。 只是他有点想不通的是... 父亲加入北离后几度征战,把几个邻国打了个遍,不说是劳苦功高,也完全称得上是兢兢业业,更别说还和萧重景有结义之情。 他为何会被那个狗皇帝盯上? “这就涉及到,往日的一桩旧事了。” 察觉到叶云的不解,许青山适时开口。 叶云转头看他:“旧事?” 难不成萧重景还有什么‘苦衷’?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居然都能找到借口。 叶云下意识按上石桌,五指微动,一下就压出了数个凹坑。 许青山却只是轻笑。 “自然是旧事。” 说着,他看了眼青染,眼神似是暗示。 后者立刻会意,起身坐到旁边,替许青山斟了一杯酒。 “云溪叶氏,最早出自哪里?” 许青山拈起玉杯,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云溪叶氏出自北阙,站位失利后,被父亲带入北离。” “此事天下皆知。” “萧重景若为此猜忌父亲,便是他天生心胸狭隘,难以容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 叶云咬了咬牙,从鼻间挤出一丝嗤声。 “依我看,这位太安帝纯粹是闲的。” “好不容易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想着安分一点徐图发展,非要追着给自己找麻烦。” “也不怕那些亡国之民掀起暴乱...” 听到这话,青染眯了眯眼。 他一边给许青山捏肩,一边勾起嘴角,像是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露出了一丝危险的笑容。 “兴许,就是因为那些遗民呢?” 许青山默默转头,看向青染,表情有些奇怪。 “嗯?” “我猜对了?” 注意到自家主上的目光,少年脸上的笑容一滞。 另一边,叶云也竖起了耳朵。 “你说得不错。” “这桩旧事,涉及到北阙灭国的那一战。” “同样,这也是叶叔心软的后果!” 北阙的灭国之战,心软... 听到这些形容,叶云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对于叶羽当年所做的事情,心里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父亲他...放虎归山了?” “这是真的?” 许青山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解释道。 “那时叶叔已经声名鹊起。” “他被视为北离军神,用兵老辣,谋略次次切中要害,打得北阙毫无还手之力。” “北阙连战连败,自然觉得不甘心。” “更别说...叶字营还打到了北阙国都之下。” “为了能扭转败局,北阙皇帝做了一个决定。” “刺杀叶叔——” 玩兵法打不过,所以就想掐灭源头。 对于这种掀桌子的行为。 无论是叶云,还是青染都觉得有点不忍直视。 北阙,一个全民皆武的国家。 生性好战,讲究优胜劣汰。 结果却在正面战场做这种没品的事... “哥,他们没成功吧?” 老爹好端端地活着,北阙却只剩下那仨瓜俩枣。 不用想也知道。 北阙皇室肯定输得一塌糊涂。 想到这里。 叶云和青染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轻蔑。 许青山却有些唏嘘,否认了这个猜测。 “其实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 “北阙的皇帝,玥风城是半步神游层次的高手。” “有他出手,叶叔的确命悬一线。” “北阙也险些死灰复燃...” “那最后,为什么那个玥风城还是败了?” 叶云觉得有些好奇。 修炼越到后面,差距越大。 半步神游和大逍遥,看起来只是小层次的突破。 实际上两个境界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 至少。 半步神游的浊清就说过,吾境界之下,六掌可杀。 说是六掌,实际上只是一掌。 所以在面对玥风城时,不存在所谓的爆种。 叶羽就是打不赢这个北阙皇帝。 至于最后他为什么赢了... “学堂那一位出手了。” 听到这话,叶云和青染的眼神同时一亮。 果然。 如果不是有外援,如果不是有人相助,大逍遥的父亲(叶将军)绝打不过半步神游的玥风城。 可是这和心不心软又有什么关系。 本来就是生死仇敌。 族民血仇,亡国之恨。 总不能到最后,他们还把玥风城给放了吧? “没错,玥风城确实没死。” 当着叶云和青染震惊的目光,许青山点了点头。 “李先生击败了他,却没有赶尽杀绝。” “在李先生的强烈要求下,叶叔最终放过了北阙国主。” “至此,战争也算是告一段落。”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许青山才刚停顿了数秒,叶云就立刻开始催促道。 见状,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叶叔一时心软,为了让北阙境内的流民们能有时间逃离...” “特意延迟了行军。” 延迟行军。 原来,这才是父亲的‘罪过’。 叶云叹了口气,暗自腹诽叶羽行事不缜密的同时,也对萧重景的愤怒多了几分理解。 皇帝嘛,最不容许的就是有人阳奉阴违。 这种情况适用于一切场合。 封建皇朝,君臣纲常是最基本的。 除此之外就是屁股坐哪。 就算一开始的出发点是好的。 父亲放过那些流民,到底还是对抗了军令。 这种事情没人知道还好说。 还能说成是心善。 一旦公之于众。 就算是诚心相交的结义兄弟,也会闹得不可开交。 毕竟,上位者最忌讳首鼠两端。 更不要说。 叶羽和云溪叶氏还是半路出家的下属。 你不表忠心也就罢了。 私下里还和前东家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这么没有原则。 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方特意派来捣乱的间谍,目的就是釜底抽薪,大搞破坏。 想到这里。 叶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真是个冤种。 恐怕这会儿。 萧重景早就已经磨刀霍霍,准备挑个良辰吉日,站在大义的角度上,对老爹下杀手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寂。 叶云怎么也没有想到,叶羽竟然会弄出这么大一个坑。 反倒是青染。 他表现得极为平静,甚至还有功夫调侃叶云。 “小孩,你怕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将军的叶字营难道是吃素的不成?” “至不济,主上也会保你的...” “主...主上?” 青染信誓旦旦地承诺,语气也极为笃定,转头却发现,许青山的表情有些不对。 “青染,你来落月山庄时,有检查过自己的身后吗?” 不知何时。 少年的脸上多了一层阴云。 他随意瞥了眼青染,接着就垂下眼帘,保持掌心向上的姿势,伸出一只手。 唰,唰,唰... 无数土黄色的流光浮现,环绕着中央一个黄黑色的积木块不断旋转,散发出一股极为迫人的强悍气息。 镇狱地锁! 这件神兵出现的刹那,天地间的土属性元气足足浓郁了数倍,给人一种泡在深水里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沉重。 一种压在心头的滞涩感浮现,像是陷入浓稠的泥淖。 这下。 青染总算是回过神来。 他蓦地转头,小心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可惜却一无所获。 苦于没有强大的感知手段。 青染只能通过肉眼观察,一点点地在周围找着不同。 终于。 在来回搜索三次,结果却一无所获后。 他立刻求助般地看向了许青山。 “找不到~” “主上,帮一下我呗~” 清朗的声音带着点尾音,像千娇百媚的女郎娇嗔着开口,又像是用羽毛瘙痒后的心慌,钩子一样上扬。 紧随其后。 许青山也发出了一声轻笑,有些自得地说道。 “你可真是惫怠。” “蛊术,神兵,我帮你改良的功法...” “那么多的手段能用,你却非要求我帮你出手。” “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 “所以待会儿。” “等我把人逼出来,你自己抓人。” 说着,他将镇狱地锁一抛。 嘭,嘭,嘭... 每一圈气浪散开后,积木方块都变大一圈。 等到方块拆解,化作六十四根巨柱。 落月山庄的重力也随之加强。 全方位无死角的重量,压迫得众人苦不堪言。 甚至这重力的强度还在不断攀涨。 随着力场强度飙升,覆盖范围不断扩大。 奇异的压迫也渗透身体,撼动着大片大片的虚空。 这么一搞。 暗中的人顿时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世间竟会有如此神异的宝物。 全方位覆盖,无死角渗透。 若是能再强些,说不定自己的隐匿之法真的会被破开。 哪怕现在,也差不多逼近临界点了。 要是真对上天剑仙,被那柄惊龙剑砍上几下。 死未必会死,会不会缺胳膊断腿就不太好说了... 想到这里。 落月山庄偏东侧,一抹不起眼的暗影朝着墙角快速移去。 此地不宜久留。 他躲躲闪闪,半个身体仿佛都沉入了土中。 一边走,一边看许青山的反应。 就在这家伙移到墙边,眼见着就要顺利离开时。 “那边的小老鼠,你想去哪里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天底下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话音落下时,镇狱地锁也在瞬间散开。 其中四根岩柱恍如闪电般,眨眼就出现在那一抹暗影上空。 像是山岳高高落下。 然后... 砰! 一根岩柱落下,光芒冲破云霄。 砰!! 第二根岩柱落下,一面土黄色光壁拦住去路。 砰!!! 等到第三根岩柱落下,一个直角面封锁了两个方向。 砰!!!! 直到第四根岩柱时,一片单独的空间被隔了出来。 四根岩柱颤动着,以相同的频率连接。 等到它们彻底融为一体。 空间内炸开了一片汹涌的黄光。 随着一道道秘纹流转,并且连成一体。 四根岩柱间的区域立刻爆发出一股恐怖的重力。 重力影响下,原本顺直的画面变得扭曲。 肆虐的烟尘也让人看不分明。 等到浑浊散去。 岩柱之内的空间变得清晰可见。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面无表情的男子被逼了出来。 他的肤色看着极为苍白,像是终日见不到阳光。 可是细细感应。 这人身上又多了一种莽荒的气息。 既神圣,又古老,隐隐还有种非人的感觉。 难道是天启皇室的某种底蕴? 李长生身边没有动漫的那只鸟,难不成换成了别的东西? 注意到这一点。 许青山脸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他看着那人,舔了舔嘴角,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土间蜉蝣,遁地之法。” “还有那股气息。”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我在皇宫之外感应到的,除了五大监外的又一个逍遥天境。” “既然都已经不请自来了,那便同我讲一讲...” “你背后的故事吧——” 第65章 蛊师vs祭司 咔,咔,咔... 方直的巨柱在半空中盘旋。 巨柱表面。 繁复的器纹被神力激活,很快就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主动吸收起周围的天地元气。 很显然。 这么做能在维持形态的基础上,最大程度地减少消耗。 视线中很快就多了几个漩涡。 这些漩涡都是由精纯的天地元气构成。 看似漩涡之间彼此干扰,形成的力场极为紊乱。 实际上。 漩涡吞吸元气的速度却在加快。 随着大量的天地元气被吸入,经过提纯后充作燃料。 越来越多的纹路被点亮。 这些纹路逐步延伸,连成一片,终于构建出了完整的循环,并且逐步壮大。 镇狱地锁的力量开始复苏! 整个过程中。 巨柱上始终萦绕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莽荒,古老,隐隐还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等到器纹贯通,连成一片。 一道道昏黄的暗光也随之垂落。 这些暗光仿佛具有生命。 它们像是丝线般穿插,彼此交织,一点点勾勒虚空,渐渐地就隔绝出了一片略显凝滞的奇异领域。 鹅毛不浮,飞鸟不渡。 山岳般厚重的气息震慑着一切。 而在领域中心。 那处力量汇聚的主要节点。 四根巨柱形成的‘囚牢’也释放出绵长而厚重的压力,不断限制着笼中的困兽,使其难以逃遁。 这种封困力度比照剑仙,大逍遥境也够呛能撼动。 即便如此。 被困之人也只是微微仰头,漠然地看着许青山动作。 不在乎,又或者不畏惧。 戴着兜帽的身影掩去了面容,不愿意示于人前。 脸上的变化自然会被黑暗吞噬。 宽大的兜帽则像是一堵墙,隔绝了内外。 唯独帽檐的阴影下,半张苍白的面孔若隐若现。 既没有笑或怒,也没有喜与悲。 那半张脸上的表情像是一滩死水。 暮气沉沉,毫无波澜。 当然。 如果只是看反应,这人倒是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这种感觉硬要形容,完全能说成是... 纵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除了这个,就只有一种若即若离的神秘感。 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 “天剑仙,你自何处得来的道家异宝?” 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粗糙,像是砂石般砥砺。 提到镇狱地锁,便又稍稍重视。 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探究。 只是这媚眼,终究还是抛给了瞎子看。 至少。 效果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此物乃是偶然所得。” “嗯,算是很不错的异宝...” “我虽未炼化一二,借力驱动也不算难。” “只是它的来历,你却没资格知道。” 许青山嘴角处噙着一抹笑,语气平和淡然。 但是在他的眼中,却酝酿着几分疏离。 那种游离在外的感觉很特别,像是被迫与世界割裂,又或者,这疏离本就是一种蔑视。 一种举高临下的审视。 毕竟,有价值的人才能知道秘密。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你在何处供职?” “你...到底为何而来?” 巍巍耸立的石柱下,清风吹皱了一湖春水。 石亭中,风华绝代的少年灿然一笑。 乍一看去,那张温和的面庞像是三月的春光,迷离而醉人。 他就那样坐着,手中摩挲着一只玉石雕琢而成的酒杯,顺着天光垂下视线,开玩笑般随口一问。 那黑袍人却没有立刻回答。 片刻的沉寂,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两人之间,不知何时也拉开了一道无形的沟壑。 然后。 一道幽幽的命令声响起,带着几分肃杀,带着几分可惜的意味,在心湖中漾起了涟漪。 “杀了吧!” 冰冷的声音中,听不出别的什么意思。 能听出来的只有不满。 闻言,坐在一侧的青染横身一动。 他像是瞬移般跃出,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落在湖畔,微微躬身,又快速站直,溅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等到真气流转,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动。 心神已经勾连了轮海。 下一刻。 一根泛着青光的玉笛也已经轻轻凑到了少年唇边。 一息,转出山河锦绣,一颤,便是万叶飞花。 耳边清音阵阵,好似春风润物。 身前的肃杀却让原本镇定的人蹙起了眉头。 此物名为神木唤春笛。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 这件神兵乃是以遮天法铸成的木之灵物,划分善恶两相,本身的品级也比那些仙宫品的名剑更强。 善相主治愈,尤善造化,可操控万木枯荣。 恶相则主毒蛊,音色惑心葬魂。 搭配许青山传授的神蜚经,两相结合,便能神魔一念,可谓是奇诡百变,防不胜防。 而此时。 青染用的便是恶相。 乍一看生机盎然,满目芳华。 实则在那滢滢的清光中,融入了许多恶意。 不知不觉间。 那被镇狱地锁困住的身影顿住了。 他像是变成了木偶,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站在地上,眉眼低垂,气息寥寥。 可若是凑近了仔细观察。 这人的七窍分明正在流血,浑身的毛孔也在渗血。 “好...好...好音攻!!!” “万辛多年来祭拜后土,实不曾见过这样的手段。” “既然如此,那便同你好好玩玩。” 仿佛是地狱里的恶鬼,又像是蛮荒的凶兽。 万辛抬起头的刹那,周围的重力瞬间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如煞鬼的面庞。 薄唇紧抿,脸色苍白而阴郁,发丝银白,眉心画着三缕红纹,除此之外,暗黄色的双目中也在溢出混沌之色。 这样不同寻常的面容,带来的是一股更加恐怖的压迫。 似神山巍峨,又像大海般浩瀚。 尤其当万辛注意到,四周隔绝的屏障依旧存在。 他的内心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烦躁。 天剑仙,真是好大的名头。 自己不准备出手,以为随便叫来个狗腿,就能坐享其成,打赢自己吗? 真是痴心妄想! 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得看看你的本事。 只不过现在... 还是先破了这一层纸糊的‘篱笆’。 想到这里。 万辛危险地勾起嘴角,同时浑身蓄力绷紧,像是一只漂亮的豹子。 紧接着。 他不闪不避,像是蛮牛般踏步,双脚一动,迎着一侧土黄色的屏障冲刺,用身体带动肩膀,狠狠地朝前撞去。 砰! 四根巨柱化作的枷锁,一瞬间被强行撕裂。 碎片横飞,能量溃散时带起一个空洞。 空洞外是落月山庄。 透过巨大的豁口,仿佛能听到呜呜的风声。 等到青染回神。 一道凶恶的身影已经高高跃起,像是一只人形野兽般扑杀,双手成爪,撕扯着直奔他的胸口而来。 土箓·麒麟相! 真气流动的那一瞬,一只厚重的神兽从大地跃起。 看样貌,显然就是土德麒麟。 麋身而龙尾,双角分杈,地气绕身。 等到万辛逼近,满腔的怒意无处宣泄。 准备找机会痛殴青染一顿时。 那麒麟虚影已经牵引来一大片山峰之势,并且以肉身承载,同心协力后,一起发动了攻击。 出手时快若奔雷,爆发时势大力沉。 一击袭来,气势如虹。 整片空间仿佛都被凝固在了一起。 随即就听见一声兴奋的感慨。 “哈哈哈,来得好——” 少年兴奋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潇洒和惬意。 他脚步微移,快速后退。 随意一个旋身就偏离了攻击。 等到多拉开一点距离。 青染再次横笛,轻轻吹奏,唇齿开阖间,一连串灵动的彩蝶迅速振翅飞出。 鳞粉飘扬,紫意阑珊。 特殊的真气拟形后,借助神蜚经完全能衍生出真实的毒素。 随着绚丽的彩蝶一只只飞出。 正面撞上万辛。 凶悍的土麒麟立刻就变得坑坑洼洼,被毒素腐蚀得千疮百孔,并且浮现出裂纹,快速崩解形成碎片。 然后。 青染抬起手,修长的手臂轻舞。 “苍蜈,跟着我一起,杀了这人。” 话音落下,少年拖着一身银饰纵身飞出。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数百条闪着金属光泽的蜈蚣。 这些蜈蚣通体呈白色,坚逾精钢。 它们才刚出现,立刻就在神力拥簇下。 掀起了一阵雪色的风暴。 而在苍蜈起舞时。 它们也没有忘记主动亮爪。 只见寒光一闪,一阵阵呛人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 期间无数道残影纷飞,连毒带爪,朝着万辛切割而去。 “麻烦的家伙。” 撇了撇嘴,万辛缓缓伸手。 他一把甩开连着兜帽的外衫,再从两边抓住身上的劲装。 凸起青筋后一个用力。 刺啦—— 随着布帛破碎的声音响起,指尖的布条滑落,一具遍布伤痕的躯体也暴露在了空气中。 刀,斧,烫伤... 万辛身上的伤势千奇百怪,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那些丑陋的疤痕,依稀还能看到一点往日的狰狞。 惨看起来倒是真的惨。 要么皮肉外翻,要么伤上加伤。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只是此时。 无论是青染,还是一旁观战的许青山和叶云。 他们都没在意这个。 因为在万辛的胸前和后背,分明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麒麟图。 这玩意儿,甚至还带着几分威压。 “吼——” 麒麟图出现的一瞬间,黯淡的纹路似乎亮了一瞬,再看又变得平平无奇。 紧接着。 万辛的状态也变得十分奇怪。 他像是一步到位,从人变成了野兽。 双目通红,浑身上下肌肉虬结。 除了疯狂生长的利爪,往上窜长的身躯,向后长至腰际的头发... 一股仿佛凶兽般的气息也在不断肆虐。 然后只见残影一闪。 那顶着一对土黄色长角,喘着粗气的身影就越过层层阻碍,像是真正的鬼魅一样,神出鬼没出现在了青染正前方。 探手,朝着左胸的位置掏来... 嘭,嘭,嘭,嘭... 蜕变后的万辛,气息变得极为可怕。 再加上强大的动能。 那些苍蜈碰到他的瞬间,直接就被碾成了血雾。 银色的风暴,也在绝对的力量下崩解。 无比惊人的一幕,看得此时的青染震惊不已。 他本能地一个后空翻,有些勉强地闪开后,拎起神木唤春笛,当成短棍就抽了过去。 “给我,滚!!!” 恐怖的青光,一瞬间膨胀起来。 青染这猝不及防的攻击,刚巧顶住迎面而来的一爪。 但他却没想着硬抗。 神木唤春笛只是在万辛的掌心一顿。 青染立刻一个借力朝后飞退,眨眼消失在了数十丈开外。 但目前根本看不出强弱。 就算是毒素,带来的效果似乎也很有限。 这种特殊的加持似乎提高了毒抗。 万辛没有受到影响。 甚至青染还看到,对方的身上居然有地气留存。 一时受挫的少年郎眼神一黯。 许青山却眉头一挑,看清了这里面的奥秘。 “他在借力!” “可能是某种祭祀,又或者和他身上的图腾有关。” “青染,不要再留手了——” 高高的呼喝声,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 听到这话,青染立刻重重点头。 乖顺地回复道。 “主上且放心,他...翻不出天去!” 说着,躲闪了有一会儿的少年咬了咬唇,一缕感知探入轮海世界,一翻手便唤出了一只神异的蝴蝶。 这只蝴蝶足有五尺高。 通体碧青,鳞粉和羽翼上面的毛发晶莹剔透。 它轻轻扇动羽翼,都还没怎么动作。 一股强劲的风暴开始爆发。 随着恐怖的冲击肆虐,再度逼近的万辛又白白挨了好多顿打。 除此之外。 他和冥冥中某个存在的联系,同样变深了不少。 那种联系,显然是有后遗症的。 至少这一刻。 随着联系的加深,一次又一次地调动力量。 万辛正在非人的道路上狂奔。 “不自量力,就你也想拦我?” “那位剑仙不出手,你一个普通的逍遥天境在这里卖什么命?” 冰冷的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愤懑不平。 青染却并不觉得惧怕。 尤其当他注意到,万辛的意志越发混沌时。 更是慌里慌张地引发了共振。 “裂天魔蝶,配合我——” 一声吩咐过后,碧青色的魔蝶疯狂扇动翅膀。 呼呼,呼呼呼~~ 风属性的天地元气汇聚,随即化作狂风。 激烈的风啸响彻四方。 然后下一刻。 那只魔蝶迅速爆碎,化作一蓬血雾。 血雾倒是一直都没有散。 青染每往前多走一步,跟在他身后的血雾就更多一些。 二者密不可分,如影随形, 等到所有的血雾全部汇聚在一起。 青染的身上立刻多了一层威压。 冰冷,神圣,还透着恐怖的侵略性。 而除了这方面的变化。 多出来的一对蝶翼也开始疯狂灌输力量。 青色的光芒扩散,侵入到血液,背部,乃至四肢百骸,不断增幅着战力。 这下青染再无惧怕。 他轻轻振翅,越过层层阻碍,甩出神木唤春笛。 神力促使着这一桩宝物爆发神能。 随着动人的旋律响起。 一根根植物触手立刻开始缠向万辛。 腰,头颅,四肢... 这些植物把万辛当成目标,疯狂追逐着对方的身体。 面对这密集的攻势。 饶是万辛的战力过人,依旧被缠得烦不胜烦。 他左手一挥,崩裂开十数条藤蔓。 右手也运起真气,将不计其数的花木打得纷纷破碎。 等到青染快速逼近,一掌挥出。 这个神秘的逍遥天境也迅速横身朝前,眯起眼睛,义无反顾地爆发真气。 轰—— 一股超乎想象的风暴被横空拦住。 而在风暴的前方。 万辛也已经双脚入地,带着一丝决意重重拍下。 土灵聚,塑魂源。 通灵神兽入我真身。 望天地加持,万化冥合,令吾唤醒古老的意志。 此为... 九幽秘术·太古凶灵·大地麒麟!!! 第66章 麒麟踏水之阵 万辛爆发的一瞬间。 许青山原本轻松的表情微微一滞。 他看着后方那只鳞甲浑厚,浑身缠绕云雾的土属性大地麒麟,睫羽轻颤,略带审视地多扫了几眼。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这人召唤的麒麟虚影,居然真的能感觉到大妖的威势。 换句话说,就是有了神韵。 这一手明显比之前易卜召唤相柳的方法更加高明。 一个有形无质,一个却多了几分真实。 这显然是质的蜕变。 毕竟,那种恍若实质的压迫可做不了假。 换成遮天。 这麒麟也是起步化龙境,高了仙台层次的古兽。 至于能够衍化古兽的秘术... 放在东荒的一些小国也算不错了。 甭管是借助血脉,还是和天地间的某种规则产生了共鸣。 能召唤出来,就说明这份传承不俗。 “看来,青染这一回,是要稍微吃些苦头了。” 许青山并不担心,自己的人会输。 到底对方也只是个土著。 就算少白世界阔过,留了一支能够召唤麒麟的传承。 他的手段难道就差了? 不管是无锋,还是青染。 他们修炼的可都是经过改良的阎罗书。 一门有望神游玄境的传承。 抛开缺陷,两门改良后的功法各有优劣。 主要是类型上的差异。 一个大开大合,专门走万兽斗战之道。 一个转去修炼蛊毒,能够锻炼出万毒不侵的体魄。 再加上。 自己结合遮天法的以身为种时,融合了一定开辟轮海的理念。 就算只是低配阉割版,用来打眼前这个二愣子... 脑抽了放海都不可能会输!!! 果然。 这一战虽然有变,到底没有超出许青山的预料。 尤其是当青染打出真火时。 那些潜藏在黑暗之中的底牌,终于也顺着翻滚的阴云,拨开层层阻碍,异常谨慎地揭开了一角。 “啧,真是够狠的...” “就刚才那会儿,我的肋骨都被震裂了三根。” “但你这大家伙,还能再撑多久?” 被偌大一只麒麟追着打。 连踩带顶,蹂躏了十数个回合。 一袭紫衣的少年恨恨冷笑,足尖点地一个翻滚,起身后立刻伸手,用手背擦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 等到他再度抬头。 那双潋滟含情的丹凤眼已经换了底色,化作了一片氤氲的青蓝。 原本有几分勾人的嗓音,似乎也多了一丝丝邪魅。 “呵呵,追了这么久。” “也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神蜚经的厉害了。” 话音落下,一股昏暗的气流涌现。 少年像是飘絮,一个后退隐没在气流中,避开了麒麟虚影的又一次突袭。 万辛则是被这片迷雾团团包围。 随后他就听到了,很多诡异的动静。 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时快时慢,时远时近。 如果仔细辨认,却又像是数千只虫兽在发出嘶鸣。 一时间,万辛有些头昏脑涨。 胃里也仿佛在翻涌。 他维持着大地麒麟的虚影,实际上却已经慌了。 因为从始至终出手的,只有青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九幽秘术虽是依托血脉,但消耗也比一般的武学大。” “继续留下,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不说天剑仙还在盯着,拼消耗我也未必能赢。” “我得尽快离开!” 作出决定后,万辛立刻尝试着突围。 他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行,希望能借此离开迷雾。 在此期间。 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过。 等到他走过很长一段路,看到迷雾消退,几乎就要脱困时... 一个讨人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万辛,你想去哪?” 沙哑,冷酷的嗓音没了原先的清朗。 随着声音响起,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逼近。 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万辛感觉到了威胁。 他默默扫视四周,提防着青染从背后偷袭。 是什么手段? 雾中的困兽缓缓探出利爪,弓起腰背,竖起耳朵听着动静,身上的秘纹在雾中若隐若现。 下一刻。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只能看出三分熟悉,和之前大不相同的少年。 发如银雪,从头部垂至腰背。 额角两侧和美人尖的位置,都有骨白色的弯角长出。 双眼青蓝如玉璧,眉心一道赤红裂纹。 最关键的是。 那人肩膀后脊柱的位置,一条生着双角骨的银色蛟蛇爬上了肩膀,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仿佛蔑视着一切生命。 此外就是覆盖全身,在关节处突出骨刺的森白骨甲。 这一刻。 青染好像变成了邪恶的化身。 无论是他非人的外貌,还是那股阴寒刺骨的气机。 全都给人一种源自高位的压迫感。 万辛身上疯狂叫嚣的本能,也在告诉他对方不好惹。 只是现在,自己还有选择吗? 万辛叹了一口气,望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青染。 主动迎了上去。 他们像是两根利箭,抱着杀死对方的意志产生了碰撞。 一朝出手,便是天崩地裂。 万辛这边依旧是熟悉的太古凶灵。 偌大一只麒麟携带万山之势,每一次顿足都踩得落月山庄不断颤抖,直到许青山定住地势才算是稳住局面。 另一边。 青染却彻底陷入了狂暴。 蜚,这种山海经中的神兽少白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叠加蛊虫无法聚合出这种真形。 附加在双眼的灵视蛊。 附加在头发的千海缠丝蛊。 附加在体表,全身上下的银甲蛊。 附加在脊柱的蛇蛊... 可以说。 现在的青染根本就是个大型蛊物聚合体。 而这种血脉融合不仅能让他万毒不侵,自主衍生出蛊毒,解药,还能让他变得更亲和天地元气。 蛊毒对于肉身的加持,也能大幅度提高战力。 就比如说眼下。 神蜚之体未能大成,蕴养许久才勉强攒够三次爆种机会的他,面对万辛时也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接触的瞬间,强弱就有了对比。 同样是扶摇巅峰,触及大逍遥的修为。 同样是临时爆发后拔高战力。 青染就是压了万辛一头,自损八百也能伤敌一千。 “喝啊——” 随着一声怒吼,身形拔高一头的少年重重抡动手臂。 他凌空一斩,一击就把万辛甩飞。 强悍的力量转化为速度。 后者立刻像是一颗陨石般坠落,狠狠地砸进地表,猛地炸开一个数十丈宽的大坑。 “呼,呼...” 青染喘着粗气,缓缓靠近大坑。 在他的背后。 银色的发丝开始分裂,直接探进坑中,将人绑成了粽子。 然后。 收起神蜚之体的少年探手一抓,拎着一只五花大绑的‘蚕蛹’,一脸殷切地带到了石亭里。 经过一次变身,他的衣服变得有些残破。 也就能挡一挡关键部位。 透过那些大大小小的豁口,依稀能看到大片雪白的皮肤上,遍布着青紫色的挫伤。 伤当然是不重的。 只是。 因为本身肤色的显衬,此时的青染看起来十分狼狈。 并且在施展禁忌手段之后,还会出现为期一天的虚弱期。 饶是如此。 他依旧忍着体内的酸痛,以及忽然浮现的奇痒,艰难地走向了前方的石亭。 啪~ 失去意识的万辛被一下丢到了地上。 青染却靠近许青山,像之前一样笑着卖乖,微微勾唇,讨好地看向了后者。 “主上,神力。” 很显然,他和无锋是不同的。 经过阎罗书改造后得来的功法,让两人成为了另类的劫主。 劫主没有黑天劫。 取而代之的是被道心魔种融入灵魂。 这种主死仆亡,潜移默化影响精神的控制,远比黑天更深入。 至少这会儿。 许青山完全不用自己输送劫力,变成另类的‘充电桩’,靠着青染和无锋也能控制整个地府。 只不过。 虽然没有黑天劫,他的神力对两人也是很好的补药。 所以青染才会求他的神力。 “你的神蜚之体,那是后天研究出的蛊体。” “你若是能构筑成功,也不必靠我的神力来恢复了。” 说着,许青山朝青染挥了挥手。 唰! 一道浅青色的神力涌现,直接将盘坐调息的少年包围。 与此同时。 许青山也缓缓探手,卷起昏迷的万辛,眯起眼睛,一把扣在了他的头上。 搜魂!!! 随着一股强大的精神之力涌动。 原本还在躺尸的万辛立刻浑身颤抖,像是得了癫痫一样,一边口吐白沫,一边不断地渗出冷汗。 繁杂的记忆碎片涌动着,一一呈现在前。 然后。 许青山就看到了,有关眼前这个人的一切。 传承上千年的隐世家族... 麒麟万家...凤凰东方家... 麒麟踏水之阵... 前朝...夺运...永绝后患... ... “嗯,前朝奉黑水玄蛇为尊,被萧氏取而代之。” “这麒麟传人是用来夺运的。” “土克水,还真是狠绝,这是准备把人往死里逼。” “单从气运变化看,前朝已经被榨干了。” “所以这人就成了萧重景的狗...” 弄清楚始末后,许青山随意把万辛往地上一丢。 这人,已经废了。 先前的搜魂过于粗暴,完全是使用精神力强行探索识海。 门已经被轰得四分五裂稀巴烂。 这就等同于,原本的蓄水池有八个口都在漏水。 里面还被又劈又凿毁得七七八八。 这会儿。 就算万辛的修为尚在,如今也只是个傻子。 还是个活不久,快死的傻子。 想到这里。 许青山当即伸手,给了这人一个痛快。 随着纤长的手指点出,万辛的额头立刻就多了一个血洞。 他挣扎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这时。 从刚才起就没说话的叶云才探着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 “哥,什么是夺运啊?” 许青山看了他一眼。 “人的运势决定自身起落,决定未来所站的高度。” “皇朝的运势,则着眼于整个天下。” “所以...” “夺运就是夺机缘,夺未来,夺走一切。” “所谓气运之象就是气运的具象之物。” “我们北离是神鸟大风。” “前朝则是黑水玄蛇,这人身上却有麒麟血脉。” 叶云点着小脑瓜,眼神闪烁不明。 “也就是说,这人是土属麒麟,是用来布阵压制黑水玄蛇的?” 许青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天启也是前朝国都。” “此阵压制了前朝帝陵和龙脉,转而融入北离国运。” “这等手段,倒是不俗。” “只是,这对我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云心中一惊:“哥,这阵法...” “覆盖了整个天启,或许能被视为护国之阵。” “借助阵法,齐天尘或有神游之力。” 这下,叶云可算是急了。 他看了看天启方向,又看了看面色从容的许青山。 有些忐忑地问道。 “哥,你有办法对付这阵法吗?” 许青山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自得。 “区区依托血脉的阵势,论复杂程度不过尔尔。” “倒也不难对付...” 说着,他揶揄地看了眼叶云,勾着唇轻笑道。 “漫说万辛这根麒麟苗已经死了。” “就是人活着,大阵神威犹在,也挡不住我布置的阵势。” 这下,叶云总算心安了。 他拍着小胸脯,一脸放松,转头就瞪了眼许青山。 “哥你又拿我寻开心。” “萧重景卸磨杀驴,我本来就很担心了。” “要是输了...” 不知不觉间。 叶云的脸上多了几分惆怅。 只是。 还不等他伤感,发发牢骚缓解下心里的焦虑。 一道熟悉的笑声就从旁边传了过来。 “噗哈哈,怎么可能输?” “我枯荣药斋的布置也能助人强入神游。” “同样是外力,难道不是感悟更高的战力更强吗?” “真要是谈不拢了开战...” “赢的只会是我们,而且还是砍瓜切菜无一合之敌。” 说话的赫然是青染。 此时。 他正缓缓睁眼,有些玩味地看向叶云。 “小叶云,你可别忘了,李先生也只是半步神游。” 嘭!!! 湖水上冻结的坚冰炸开,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你们怎么聊上我师父了?” 突破成功的君玉刚打碎封锁,离开冰笼,耳朵一动就听见青染提到了李长生。 他刚想问问原因,转头就发现。 周围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坑坑洼洼,草皮翻飞。 就连远处的一段墙面都轰然倒塌。 遍地碎石中,一个偌大的陷坑映入眼帘。 这是... 君玉默默转头,扫视了一圈,又回过头看向许青山旁边,发现远处的石亭里躺着一具尸体。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冲眼前这一幕,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点东西。 很显然,就在刚才。 就在自己沉浸在突破中的时候。 有人闯入了落月山庄。 只是越想,君玉越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乖乖,这是哪来的蠢货? 天剑仙许青山可是冠绝榜三甲的高手。 就算是暗河。 那也得派上大逍遥,再带一批逍遥天境才敢说围杀。 你单枪匹马的,是赶来送菜的吗? 是赶菜来送的吗? 简直...愚蠢!!! 一边想着,君玉也不迟疑,一个纵身落在湖边,嘻嘻哈哈朝亭子就走了过来。 “这傻子,是从哪来的?” “我还真有点手痒了。” “你们刚才不能多拖一会儿,让我试试手吗?” 第67章 地宫,蛋中凤影 君玉的抱怨,三人只当听不见。 尤其青染。 他只是略一躬身,朝许青山行了一礼,就快速离开了此地。 头也不回的姿态惯是潇洒。 许青山和叶云虽然没走,这会儿也装起了傻。 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俯身看地。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们宁愿装成是发呆游神,都绝口不提叶家的事。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君玉左看右看,总觉得有种自己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是错觉吗?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衣襟凌乱的书生洒然一笑。 他一时觉得无趣,拎起一壶酒,对着壶口就大口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还搂起别的酒,直往怀里塞。 “你们不喝吗?” “你们不喝,这些可全都归我了。” “哈哈...嗝...” ... 小半个时辰后。 砰! 君玉一头拄在石案上,手中一壶半满的春意浓斜斜倒出。 甘冽的酒水流动,空气中的味道更浓了。 少年睡得倒是痛快。 若隐若现的鼾声毫不避讳,端叫旁的人看傻了眼。 “哥,君大哥这是...” 叶云满头黑线,看向许青山,眼中满是疑惑。 才四壶清酒,一个逍遥天境就醉了? 许青山朝他摇了摇头。 “酒不醉人人自醉。” “君玉,是个通透的人。”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世间最难得的是糊涂二字。” 这一番话明显意有所指。 叶云听得一头雾水,许青山却仿佛看穿了一切。 他微微勾唇,轻笑着开口。 “小叶云,带着喝醉的小先生去厢房吧。” 重音落在喝醉二字上。 闻言,倒在石桌上的君玉勾了勾手指。 这个动作做得隐蔽,叶云一时没能看到。 听到许青山的话,他应了一声,连忙上前扶起君玉。 “诶,君大哥你慢点...” 小小的人儿力气大得惊人,虽然才堪堪超过旁边少年的腰,撑起对方却毫不费力。 就是这动作不太雅观。 两人一高一矮,差距稍微有点大。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 君玉不像是被人搀扶着,反倒更像是拄了根拐杖。 深一脚又浅一脚。 他们踉踉跄跄地朝远处走去,好半晌才消失在回廊拐角。 隐约间,还能听到叶云的抱怨声。 “君大哥你也太沉了。” “就这点酒量,日后可不敢给你多喝。” “要不然再来几次,谁能受得了...” 闻言,许青山微微一笑。 他暗自摇头,一边感慨小叶云还是太嫩,没发现君玉是在装醉。 转身便看向了天启城的方向。 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更是深不见底。 “地宫,藏在皇城冷宫中。” …… 半日后。 夕阳西斜,夜幕将至。 随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浮现,遮去天地间的最后一点光亮。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濛濛细雨。 浓郁的水汽,让春日的清寒化作湿冷。 而在天启皇城外。 许青山却穿着单薄的黑衫,撑着一柄月夜金竹的油纸伞,缓缓朝着宫门走去。 朱红嵌着铜钉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以许青山的前进速度,最多再过片刻便能抵达。 只是未经允许,擅入宫墙... 这显然是违禁之举。 若被抓到,少说也是个夷三族的判罚。 而面对如此胆大妄为的贼人,禁军的守卫们却对其视若无睹,只是守着岗位,像雕塑般一动不动。 “气数变了,天象也变了。” “这雨,当是那黑水玄蛇挣扎的变化。” “得看能否捡些便宜。” “不过时至今日,此地怕是无人能再发现我了。” “齐天尘,也不行!” 低低的自语,顺着清风飘逝。 等再看时。 许青山已经越过宫门,穿过富丽堂皇的缦回长廊,长驱直入往皇城深处僻静的所在走去。 环境变得有些幽暗。 如果说刚才,周边的建筑尽显富庶,人影来往灯火通明。 如今的宫室就称得上破败。 还是一种经历岁月流逝后的破败。 今夕往昔,像是一场梦。 琉璃瓦片片碎裂,紫金梁被虫豸腐蚀。 随处可见杂草,断木,碎石,荒僻的小道伴着各种怪声。 虫鸣,鼠语。 隐约还有几声绝望的嘶吼。 这诸般种种叠加在一起,衬得雨幕下的冷宫更显凄楚。 只是许青山却知道,这条路确实没有走错。 皇城之中,唯有此地最僻静。 僻静意味着无人打扰。 僻静也意味着,这里能藏很多秘密。 “我记得,是在这边。” 翻阅过万辛的记忆后,许青山很快就找到了正确路线。 接着就是按图索骥。 他像是一抹幽魂般游过群廊,走过石子遍布的小路。 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荒废的殿宇前。 长乐宫。 前朝遗留的宫室,在数百年前的那一战时被毁。 据说,乃是一位宠妃的居所。 往日妃子承恩,欢声笑语。 如今再看这斑驳的墙面,各处的青苔和杂草。 倒是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异样,许青山避开湿滑的苔痕,沿着开裂的台阶继续前进。 他走了一阵,又拐了几次,就来到了最中心的寝殿,抬眼看向身前的一堵石墙。 石墙的全貌映入眼帘。 “嗯...应该就是这儿。” 和记忆中一样,石墙上雕刻着一条长蛇。 黑鳞带着一丝幽蓝的光泽,核心处镶着一对金瞳,大概率是某种特殊的宝石,蛇身一圈圈盘旋九曲,驾驭着身下的浪涛。 眼前的浮雕,带着一股寡淡的威压。 那种恍若真实的压迫,除了来自于高超的雕刻技艺,上面附带的气运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气运,快散尽了。” 许青山默默调动观运之法,准备就绪后,再次看向眼前的蛇雕。 这一看...所有的一切洞若观火。 雕刻本身只是载体,两颗宝石应该是受过祭礼。 所以这宝石才能够连通皇朝的气运。 二者互为表里,宝石为外。 又因为宝石嵌在石雕上,两者形成一个整体。 石雕威压,一定程度上代表整个皇朝的气运强弱。 只是兜兜转转几百年。 石雕上残存的威压早已寥寥无几。 单看那若有似无的压迫,就知道前朝皇室的血脉几近断绝。 就算真的还有...那也是至少九服开外的远房。 眼下,这石雕就只是死物。 石雕的双眼也只是开门的机关。 想到这里。 许青山连忙开始动作。 他同时抬起双手,一左一右,将一对蛇眼用力往里一压。 蛇眼迅速内陷,带动内部的结构开始运行。 只听见一声明显的响动。 严丝合缝的石墙立刻朝两侧裂开。 咔,咔,咔... 暗中的机关运行时,簌簌的灰尘也在不断下落。 等到门户洞开。 下方立刻浮现出一大片石阶。 与此同时。 左右两排连了油管的灯盏也随之亮起,发出暖洋洋的微光,照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 甬道的最深处别有洞天。 那里是一处地宫。 一处足有皇城十分之一大小,藏着许多秘密的地宫。 地宫也是整个北离最重要的核心之地。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宫承载着镇压前朝气运的核心之物,布置了麒麟踏水的夺运之阵,能够夺前朝气运为己用。 里面还藏着一门能够守护皇室的终极之阵。 昆仑玉碎之阵。 此阵借皇朝气运为己用,守护萧氏底蕴,历来为国师所掌。 若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历任国师都能借助大阵加持,强行发挥神游之力。 这也是护国之本。 所以。 地宫对萧氏一族不可谓不重要。 原先皇朝初立,百废待兴。 两方大阵不分先后,麒麟踏水之阵攫取国运和昆仑玉碎之阵的守护自然是齐头并进。 前朝的声势愈发衰微后。 便只剩下一门昆仑玉碎之阵。 阵势犹存时,地宫永远都是天启的核心之地。 如此地界,自然少不了必要的守护。 首先是机关和材料。 地宫里到处是各种陷阱,于外人而言步步杀机。 机关术,暗器,毒物,火药... 这诸般种种,便是唐门加上雷家堡联手,也不足以构筑出更强的防御措施。 其次。 铸造地宫的材料更是坚不可摧以硬度著称的金曜石。 剑仙之力可逾千古,有摧城拔寨的神威,砍在上面,也难以破开太大的缺口。 这就保证了大阵的安危。 而除了陷阱等死物的防御。 地宫里还居住着天武帝的追随者万氏一族。 在他们中间,有真正的逍遥天境。 这些条件叠加在一起。 整个北离没几个人能强闯地宫。 至少从防御层面,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当然眼下。 情况和两朝之前又不太一样。 因为当初夺位时过于混乱,各方势力之间倾轧严重,导致先帝传下的皇室秘辛不完整。 太安帝对地宫的了解只能说是泛泛。 再加上。 夺嫡之争让万氏一族损失惨重,只剩下万辛一个逍遥天境,怀着私心,隐瞒了地宫的秘密。 地宫的秘密变得鲜有人知。 齐天尘身为国师,明面说是效忠太安帝,实际上更在乎民生,更在乎北离百姓。 一尊随时能调动的神游战力,会带来不必要的自信。 这份力量是祸乱之源。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 他心照不宣地配合万辛,藏了一手。 昆仑玉碎之阵增幅实力? 没有这效果。 地宫里面,只有麒麟踏水之阵镇压前朝。 昆仑玉碎之阵... 那是专门用来辅助天象,占卜未来的。 最多也就是干扰歹人推演,拦一拦巫蛊类的邪术。 于是在萧重景眼中。 这地宫就成了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两门大阵的效果也就是马马虎虎。 说什么榨取气运... 前朝还能剩下几分气运? 就算那个辅助占卜,借气运干扰他人的昆仑玉碎阵。 那也就是有一点作用。 于是顺理成章的。 萧重景将地宫都托付给了齐天尘。 维持麒麟踏水的人,则是只留了个万辛。 万氏一族其余吃空饷的人,也被打发了出去。 所以这会儿,地宫里面没人。 这也方便了许青山行动。 尤其眼下。 他特意掩盖形迹,以源天术隐匿自身,就是为了防着齐天尘,以便踏入此地时不会被人察觉。 然后就是按计划行事。 不受重视的麒麟踏水之阵,定住了蛇身七寸的宝物... 拆了,拆了。 材料进自己腰包,再留个空壳,防止被人察觉。 这一嘴吃得许青山腹中满满。 他收完东西后才发现,就这些材料要是加在一起,应该都足够炼制剩下的几把惊龙剑了。 至于散落在天启城中的边角料阵基... 回去的路上再处理。 许青山一边轻笑,一边拎着月夜金竹伞,快速穿过层层防御,来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下空间。 然后。 他就看到了昆仑玉碎之阵真正的主体,以及一枚差不多有数丈高的灵蛋。 最主要的光芒来自灵蛋。 滢滢白光,占据了整个视野。 而此行的目的,反倒是在偌大的灵蛋下方。 那是一朵巨大的地脉石莲。 石莲通体呈黑色,却不像是粗粝的岩石,反倒更像是玉石。 莲身上覆着一层浅浅的红光。 网状的花络泛着热意,全数灌入上方的灵蛋。 莲身下方却绵延出一道道粗大的根茎,深入地底,延伸到不知道多远处。 昆仑玉碎,主体就是这一朵石莲。 许青山双目绽光,直直看去,将心神不断拔高。 眼中出现了一只凤凰。 以地脉作骨,以山河为羽。 深埋地底的岩浆是血液,地脉石莲则是凤凰的眼睛。 这方大阵因果极大,不可轻涉。 难怪当初推演天启地脉时,总会不自觉绕过天启皇城。 福至心灵,许青山抬头一看。 那一枚灵蛋似乎产生了莫名的变化。 雪白的外壳逐渐变得虚幻,一点点化作无形的光罩。 蛋内的灵液静静地盘旋。 呈现在眼前的,却并不是想象中的神鸟。 而是一个沉睡的男子。 一个金质玉相,面容殊胜,气息神圣不可侵犯的男子。 他穿着一袭雪色的羽织长衫,上面坠着银色的链子,链子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琳琅满目,光彩照人。 除了身上穿着的衣物,双耳处也坠着珍石和流苏。 皮肤看着倒是白得透明。 再看一张鬓若刀裁,光风霁月的脸,配上一头银发,眉心蓝白色的奇异纹路。 总是能叫人忽略掉那若有似无的妖气。 尤其旁边。 属于北离的气运正在朝对方汇聚,试图洗炼掉最后的一丝杂质,令其转化为纯粹的神圣气息。 嗯,比起妖精更像是仙人... 许青山在心中评价,实则却细细感知了起来。 应该是一只杂血凤凰。 借皇朝气运,用来洗炼自身。 偏偏万辛的记忆里没有相关的记录。 还是说。 这只活了不知多久的鸟,和当初的萧毅有关? 这一处少白世界,越来越怪了... 第68章 岁月挽歌 地宫内...横跨千百年的古阵中... 有神酣眠... 此神,与国同休。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许青山的眼中立刻多了几分审视。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刺透骨节,剖开血肉后层层深入。 随着斜飞的长眉轻挑,五指攥拳握紧。 许青山的目光也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前世,今生。 过往的经验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比如说现在。 他只用了一眼就判断出,神鸟大风是凤凰血裔。 除此之外。 昆仑玉碎之阵输送的还是火力。 无比炽热的火力。 源于地心熔岩的火焰,承载了巨大的压力,总是要比寻常的火焰温度更高,也更加难以驯服。 可是,面对这样的火焰。 对方却能坦然视之,甚至直接吸纳进体内。 这就说明。 眼前这个人...不,眼前这只鸟是一只火凤。 浴火而生涅槃不死的火凤。 它降而生北离,得以与萧氏一族并生,借气运洗炼血脉。 这本来不算什么。 封神时也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美事。 神兽化作图腾奉于皇朝,本就是一种等价交换。 一方追求国祚绵延,千秋万代。 另一方则是纯化血脉,返祖成为真正的凤凰。 你情我愿,所以一拍即合。 最多这里面,还藏着一些交易上的盈亏。 毕竟。 买卖总是有好有坏的。 你多占一点便宜,我便退几步。 左右也就是商贾之间的弯弯绕绕,耍耍嘴皮子打打机锋,算不得性命攸关的大事。 只是... 为何这一方大阵里边,还藏着别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那些东西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 就像鲜花中多了牛粪,看似小小的一点很难察觉,结果满目姹紫嫣红最后却闻到一股恶臭。 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相差越多,任何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 嗯,尤其是在面对有心人的时候... 许青山心中疑惑,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他屈指一点,一连五柄惊龙剑先后从轮海飞出。 唰,唰,唰... 它们灵活地在半空穿梭,像游鱼般带起一道道剑光,一边飞一边发出嗡鸣,尝试着和主人沟通,流露出喜悦之情。 整片广场顿时被无数剑光充斥。 密密麻麻的剑痕,在上方经久不消。 等到五柄惊龙剑平静下来,缓缓地在许青山身侧盘旋,发出阵阵清越的鸣声。 一只有力的手掌也顺势伸出,曲指翻面后朝下一覆。 “落。” 清晰的单字,在广场中悠悠响起。 五柄惊龙剑立刻四散飞出,找到地脉石莲的根茎位置后,狠狠刺入,在一片黑沉的光芒中显化出一道道秘纹。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惊龙剑定住五处节点时,昆仑玉碎之阵也在反击。 随着一大片红光爆涌,凝聚后不断压缩。 一只只凶厉的蓝色凤凰振翅飞出。 它们扬起翎羽,唳啸九天,毫不费力就引动了火属性的天地元气,并且使之发生暴动。 嘭,嘭,嘭... 一连串火光在爆鸣声中炸开。 炽烈的火焰,让周围的温度开始直线上升。 自然而然。 地宫内的风压发生了变化。 寒流压过热气,原本分散的火焰被气流卷起。 它们一点点流动,彼此融合,很快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火光灼灼,焮天铄地。 汹涌的火海一刻不停地在前方肆虐。 等到大阵再动,为火海赋予灵智,使其幻化形态。 一只翼展足有十丈的火凤立刻冲霄而起。 “唳——” 它一边飞,一边发出尖啸,身形逐渐稳固的同时,猩红的双目早就锁定了目标。 就是那五柄长剑! 长剑的落点触及要害,属于能量枢纽,而且还承前启后连接各处。 这五柄剑一旦落实,自己必然消散... 很显然。 阵法凝聚而成的火凤并没有太高的灵智。 但是就算没有多少思考能力,它也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归根结底。 自己乃是依托阵法而生的阵灵。 阵灵不是活物,阵灵不能脱离阵法而存在。 阵法在则阵灵生,阵法破而阵灵灭。 二者本就是先有才有的关系。 一旦没了阵法,没了存身之基。 哪怕现在看起来声势浩大,留给自己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此刻。 当火凤看到长剑落点,感受到身上若隐若现的刺痛时,心中立刻警铃大作,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 那种出自本能的颤栗做不得假。 看着刺穿地脉没什么大不了。 实际惊龙剑都还没碰到地,只是剑气稍微逼近,就引发了冥冥中的生死预警。 情况如何还不明显吗? 这五个位置显然是维系昆仑玉碎之阵的关键。 这就是自己的七寸。 若是七寸有失,便是魂归天地。 想到这里。 蓝色的火凤愈发癫狂。 它死死地盯着五柄惊龙剑,眼中早已是一片昏暗。 其中潜藏的风暴是那样的猛烈。 以至于还没等靠近,这凶物就按捺不住,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击,扇动翅膀凌空一舞。 天际扬起了恐怖的烈风。 只见火浪一卷。 无数根翎羽立刻裹挟着火焰,疯狂地朝着五柄惊龙剑卷去。 铺天盖地的声势瞧着倒是唬人。 面对这种大场面,若是换个胆子小点的,上不得台面的,早就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许青山却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在心中评价了句‘这阵法可真是拙劣’,就迅速引动惊龙剑,抢占地脉,和昆仑玉碎之阵争夺能量源,凭空勾勒出了五条神龙。 滚滚云流中,森寒的龙身蜿蜒。 暗金的双目则像两盏大灯笼,倒映着漫天星河。 还有锋锐的五爪。 光滑平直犹如长剑,寒光湛湛,还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五条神龙上隐下现,凌云腾飞,没一会儿就纷纷盘旋起立,张口吐出了五道厚重的吐息。 整片广场立刻风云激荡。 于是龙凤交错,新一轮的碰撞拉开了序幕。 呲,呲,呲... 火光和地气交织,彼此互不相让地僵持在半空。 受此影响。 五柄惊龙剑下落的速度为之一滞。 它们像是陷入了泥淖,又像是不小心撞上了某种屏障,下落的动势和向上的推力形成了一定对耗。 但是整体来看,五柄惊龙剑还是在缓慢下降。 显然。 那火凤虽有几分抵御之力,却不及五条神龙更加凶悍。 从始至终,二者就不在一个层次。 火凤借的是杂血凤凰的气韵,神意尚且不及纯血真凰万一,更别说是百鸟之主的威势了。 惊龙剑复刻的主体却是准帝级的龙种。 换成仙古年间就是至尊。 这样天与地的差距,不是普通的手段能够弥补的。 再加上。 昆仑玉碎之阵过于浅薄,在借势方面本就比不上源天术,争夺地脉之力也争不过后者。 如此同台竞技,术法层次无法追赶。 落在下风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然,智慧生灵都有求生意志,往往不吝于拼上一把。 出于不甘。 那火凤阵灵并没有坐以待毙。 哪怕发现局势倾颓,自身也力有未逮,难挽天倾。 它依旧支撑了半个时辰,才被五柄惊龙剑撕成粉碎。 一时间火光四射。 凄厉的哀鸣伴随着狂风消逝,精钢般的翎羽也都片片断折。 直到火凤寂灭,再无痕迹。 许青山才从广场入口乘风而行,一挥手将五柄长剑刺下。 咔,咔,咔... 以惊龙剑落点为中心,地脉石莲的根茎上出现大量网状的裂痕,由点到面逐步扩散。 裂痕浮现的一刹那,恐怖的禁制也在浮现。 先弥合裂痕,再悄然化入阵法。 这些新的禁制像菟丝花般寄生在昆仑玉碎之阵上,看似是在修复创伤,实际却是在施加暗手。 这暗手绝非浮于表面的桎梏。 它顺着根茎,逐步扩散到更远处的地脉,足以在关键时候反水,让这一方昆仑玉碎之阵陷入瘫痪... 这一刻。 少年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 他默默闭上双眼,顺着感应调动地脉之力,一点点打下更多禁制,没一会儿就完成了所有布置。 只见幽光一闪,昆仑玉碎大阵立刻恢复了原貌。 所有的一切和之前别无二致。 但是许青山却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这一门大阵只是看起来没有变。 实际上。 大阵的最高权限人已经悄然换成了自己。 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取代了齐天尘。 这是第一继位和第二继位的区别。 如果自己不插手,齐天尘倒是能控制昆仑玉碎之阵,形成加持,借助北离气运达到神游玄境。 可一旦自己出手干扰。 那么就算国师大人倾尽全力,也无法再调动丝毫的阵法之力。 诚然。 自己没有名义,无权借助气运之力。 可是没理由只有气运之力才能加持实力。 靠改良后的大阵,抽取地脉之力化作加持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甚至于。 昆仑玉碎之阵还能和自己先前布置好的阵法联合。 如此一来,阵法的覆盖范围还会有增长。 百里可能会达到千里。 那时阵法对实力的加持,说不定还会达到大神游境。 届时就算太安帝还有后手,甚至是倾尽北离底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能退缩。 想到这里。 许青山莞尔一笑。 他看着身前还未退去的阵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转就看向了上方的灵蛋。 “且看看,那异样的感觉源自何方。” “嗯,寻常方法未必管用。” “我看还是用道心种魔的融神之法试试...” 话音落下,虚空之中骤现波纹。 一道道奇异的灵光涌动,化作一根根晶莹的植物根茎。 它们无意识地在上方盘旋,团成一团像是个巨大的蛇球,碰撞着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然后。 许青山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量。 他将精神力量分化,控制天地元气化作一根根等比例的触手,再一一融入对应的地脉石莲根茎。 两者相合,无形的共鸣浮现。 共鸣的程度和融合成正比。 根茎融合越多,共鸣的反应也越大。 直到所有根茎融合完毕,眼前浮现出斑驳的色彩。 许青山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精神力量,牵引周围的天地元气形成地脉石莲和灵蛋,心念一动后融入了真正的主体。 叮咚—— 一声轻吟响起。 许青山感觉眼前一暗,又一亮。 这种变化就像是擦去了一层多余的滤镜。 卸去装饰后...原本平平无奇的世界立刻变得极为璀璨,无数绚丽的色彩一一呈现。 风的轻吟,岩石的粗粝。 所有事物都带上了天地能量的流动。 所有事物都变得无比直观。 这种情况下,稍微一点变化都会被无限放大。 更加敏锐的感知,往往能洞悉平常忽略的细节。 许青山也借此看到了世界的真实。 黑黢黢的地脉石莲,在这一刻化作了皎洁的玉色。 那些根须也带着浅黄色光芒。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那枚灵蛋时。 却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般,被惊得瞳孔一缩,说话也带上了一丝颤音。 “魔...魔意?” 原本的神鸟大风,纯白无瑕好似明月。 那是一种超凡脱俗的高贵。 就算缠绕火光,身上的烈焰也带着一丝神圣。 现在看去。 那蓝白色的火光中,分明包含着极为深沉的黑红。 而且这黑红的区域还在增加。 如果放任不管。 这只小凤凰要么会心性大变,变得嗜血凶残,要么会彻底入魔,天性为恶。 不过,为什么神鸟大风会变成... “这蠢货!” 许青山还想再检查一下,看一下这只凤凰是什么情况。 结果还不等他动手,直接就破案了。 这只杂血凤凰,居然在涅槃? 连着皇朝气运在涅槃? 许青山看着前方不断卷舌的无形火焰,脑门上的青筋一突一突,几乎要被这种愚蠢的行为气笑了。 凤凰涅槃,向死而生。 这代表凤凰一族在涅槃时,是最脆弱的。 可偏偏。 眼前这只鸟选择身合王朝气运,都不知道筛选一下,下意识就把有害的东西往体内引。 王朝气运可是生灵气运的聚合体。 这玩意儿思绪纷杂,业孽极重,蕴藏红尘三毒。 若是未曾涅槃时。 纵是一丝凤凰血脉也能剔除掉有害物质,剩下的思维冲击也能够轻松抗下。 涅槃时,一切重归本源。 肉身重新发生蜕变。 灵魂也返本归元,变得只会抵挡灵魂攻击,防御增强却不会阻拦灵魂侵染。 这就像是一叠厚实的白纸。 当这些纸垒砌在一起,刀锋也难以刺穿。 可若是换成墨水。 白纸就会被迅速染成一片漆黑。 所以眼下。 按照这个发展趋势,这家伙只会被冲击得失去自我。 而一只保底神游玄境的凤凰要是发疯... “不行,不能不管。” “正巧我觉得温家的白琉璃不错。” “要不然,我以后就骑凤凰?” 许青山越想越觉得划算,越想越觉得眼馋。 他看着灵蛋中沉睡的身影,毫不犹豫就释放了全力。 “道心种魔——” 随着一声略显虚幻的道音响起。 一连串古老的记忆碎片开始在眼前划过。 紧接着。 许青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来不及反应,就被无数道乱七八糟的画面吞噬。 伴随画面而来的,还有一曲哀歌。 一曲徘徊在战场的英魂祀乐。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它像是从天际飘来的风,透过一道道虚幻的影子。 从极远处传了过来—— 第69章 封魔地 “还真是复杂!” 视线中,无数似是而非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闪过。 耳畔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 战场厮杀,灯语夜话,幽居世外... 各种各样虚幻的场景诠释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或入世纵横,或藏身山野。 场景的主人公却无一例外都是一个人。 凤玙。 以蛋形跨越古史,世间寥寥身具凤凰血脉的神鸟。 他在上一个时代的末端诞生,本该因为天地的衰败而落幕,和曾经那些神兽一样消亡。 寿尽而终,化作枯骨。 可天地之间自有一线生机。 万类霜天相竞,焉知未有柳暗花明山水复开之日。 凤玙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那年秋雨。 自感寿命无多的小凤凰寻了埋骨之地,准备独自蹉跎残命,谁知道机缘巧合,竟叫他遇见了气运之子。 于是他便找到了退路。 灵气骤降,凤族功法自然是练不了了。 但这并不代表,凤玙没有别的手段能用。 借王朝气运,涅槃转世。 这种传承之法虽然有副作用,大概率会导致失忆,却能解决寿命问题。 刚巧那位气运之子也需要大义。 皇朝末年,乱象四起。 想要一呼百应揭竿而起,总得有个由头。 再看看别人。 无论石碑授命也好,异象扬名也罢。 要的就是一个正统的名义。 这样看,还有什么比真正的祥瑞更加让人信服? 那可是神鸟凤凰! 传说中品性高洁的代表。 非梧桐不息,非醴泉不饮。 能吸引凤凰降临的,无一不是值得追随之人。 于是顺理成章。 凤玙和意外被自己所救,名为萧毅的义军首领正式立约,盟誓携手进退。 彼为图腾,授予天命。 神鸟大风也成了萧氏的图腾,享受皇朝气运。 偏偏凤玙自己犯蠢。 他若是积蓄能量,等到足够支撑蜕变时再行涅槃,必然不会被万灵气运冲击,陷入如今这种尴尬的境地。 现在这么一边吸纳气运,一边涅槃... 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 找死!!! 不过找死归找死,这些残破的记忆还是有点料的...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许青山看着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似乎也能透过时间,体会到凤玙的心境。 天地末法,仙道断绝。 最后一只凤凰,独自舔舐伤口,静静等待着死亡。 这种内心的绝望,不足为外人道也。 又或者。 自古以来,长生就是所有生灵的渴望。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李长生每隔三十年散功一次,返老还童重获新生,不也撑了一百八十多年才想废了大椿功。 要是他媳妇能陪他一起,看这老小子还会不会矫情? 不知不觉间。 许青山陷入了沉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他穿梭在凤玙的精神世界,阅览过周围散乱的记忆碎片,整理着各种残缺的信息,内心很快就堆满了疑惑。 虽然的确有释疑。 可是知道了一个秘密,后面跟接着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这数百近千年的记忆明显很不好捋清。 反倒是故事的主人,那只随着北离涅槃的凤凰。 眼下还没有踪迹... “他的意识到底藏在哪里?” 许青山抬眸,扫过混乱的记忆海,试图辨认出正确方向。 入目所见却都是相同的场景。 斑驳纷乱的色彩,复杂而形形色色的画面。 整片意识海空虚而混沌。 凤玙在涅槃时出于本能的失忆,看似影响不大,实际却给后续的探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很显然。 许青山遇到了难题。 他先前借鉴心魔引,此世一些幻术弄出的道心种魔,都是直接对意识起作用。 无论无锋还是青染都是这样。 因为进入的都是完整的意识海,自然不会有什么复杂的情况,也从没有出现过看不见人的情况。 现在找不到凤玙,难不成要灰溜溜地从这里退出去? “不,我一定忽略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嗯?” 许青山本来还有些困惑,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直到辗转片刻,注意到萦绕在耳畔的祀乐。 他立刻就被突如其来的灵感砸中了。 就是这祀乐! 悲壮,惨烈又带着那么一点缅怀英魂的味道。 这声音从进入意识海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这么一看。 祀乐开始的源头,说不定就是凤玙最重要的记忆。 要不然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许青山伸出手,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大概率没猜错。 因为这是有事实依据的。 道心种魔,本质上是一种精神渗透。 种魔之人进入识海后,一共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是受术者抗拒种魔。 这时候。 种魔之人就要攻破防御,强行让受术者进入第二种状态。 简称推倒一切。 只有完成这一步,才能进行后续的操作。 第二种则是受术者不反抗,或者无法反抗。 因为不抗拒,所以种魔之人能随意施加影响。 好比无锋,青染就是这样。 他们信任许青山,所以会放任后者对自己施加影响。 至于说现在的凤玙,他介于两者之间。 涅槃的凤凰,识海处于逐渐回归空虚的状态。 所有的记忆都在自毁。 最终自毁的地方,也正是凤玙自身意识所在的位置。 那里藏着他最重要的记忆。 刻录在血脉中,哪怕涅槃都不会忘记的记忆。 眼下。 许青山虽然找不到凤玙,身在识海也看不清记忆碎片流动的方向,有种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无奈。 却能听到那阵萦绕在识海的祀乐。 无处不在,好似来自四面八方。 这祀乐比所有记忆碎片的声音都要大,覆盖范围也包括整个识海,几乎包含了每一个角落。 同理。 声音背后的记忆碎片也是最重要的。 这么一推导。 声音的方向显然也是凤玙意识所在的位置。 “所以只要辨认出声音来源,就能找到凤玙?” 说干就干。 许青山看向眼前的混沌,将双手交叠,缓缓结印。 他调动精神之力,勾勒道纹,眼神变得凌厉的同时,迅速施展了一门只对声音起效的特殊秘术。 刺啦—— 一道淡淡的涟漪呈现球形扩散。 涟漪穿透记忆碎片,被无处不在的声音逼得泛起波纹。 有的凹陷深,有的凹陷浅。 秘术形成的球形在压力下变得凹凸不平。 许青山却眯起了眼睛,脑子一转就分析出了陷落最深的位置。 “就是这里。” “沿着这个方向,应该就能找到凤玙。” 判断出方向的瞬间,越发汹涌的精神之力喷薄而出。 随着识海卷起惊天的浪涛。 精神凝聚的身影已经破碎虚空,化作长虹,劈开风浪朝着识海更深处飞去。 呼啸的记忆碎片潮,被一一抛在身后。 许青山像是离弦的箭矢,直奔目的地而去。 在此期间。 他也时不时停下来,再次施展秘术用来微调方向。 如此反复数次。 许青山终于穿过记忆碎片,在一片虚幻的时空落地。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轮燃烧的大日。 最外围蓝白色的火光,燃烧的是鸿鹄的琉璃净火。 琉璃净火为业火,分八等。 眼前的显然是最低等的萤火。 但是。 即便只是萤火,也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堂皇正气。 焚灭业力,净化邪祟。 这源自凤凰的火焰显然不是凡物。 随着火焰燃烧。 无数记忆碎片也从远处飘来,投入火光化作虚无。 大日之内则缠绕着难以计数的神链。 这些神链封锁着血脉传承,是曾经的凤族大能施加的禁制。 禁制一代代流传,为的是防止传承外泄。 也因此。 这些禁制设置得极为深奥。 至少,许青山没把握将之破开。 而在最里边。 一只白色的凤鸟正环抱着一枚斑驳的记忆之球,像是抱着什么不容忽视的珍宝,百年如一日地沉睡着。 他紧闭着双眼,看似睡得香甜,实则羽翼和尾巴已经染上了一丝黑红。 那颜色显得极为刺眼。 尤其是潜藏在其中的恶意,连琉璃净火都难以焚灭。 “果然如此,已经被影响到了吗?” 许青山出现的瞬间,立刻就看出了凤玙的状态。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他身上的气息正在变得澄澈,应该是在返本归元。 只是在这份初生的澄澈中,却多了一丝暴虐。 这显然是北离气运造成的影响。 如果放任不管,短时间内凤玙自然不会怎么样。 可若是再等个百年。 等到神游玄境全去守护四境,江湖和庙堂都少有强者镇守,年轻一辈也没有成长起来。 一只神游凶兽就很难缠了。 虽说倾尽国力,北离也不是不能将之击杀。 可真要凭借人海战术,蚁多咬死象... 那时又会死多少人? 想到这里。 许青山不愿再等。 他控制着精神之力散开,在凤玙的识海衍化道纹。 这一次施展的赫然是仙火字符。 随着熟悉的道纹一点点成型,在精神之力的作用下趋于完备,并且爆发出炽烈的光和热。 虚幻的识海中立刻多了第二轮太阳。 轰!轰!!轰... 绚丽的九色火焰交织,在许青山背后弯曲成一个圆环。 远处陷入沉睡的凤鸟则是随之一颤。 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还在蜕变也没漏掉这一点变化,本能地朝前者的位置抬起了头。 当然凤玙并没有醒。 他也醒不过来。 凤凰涅槃时,少有能直接苏醒的。 以涅槃之时的脆弱和凶险,就算有凤族大能凭借修为苏醒,必然也是根基大损,用底蕴换来时间。 而像凤玙这种生在末法时代,初次涅槃的生瓜蛋子。 一涅槃和睡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就算被人拔了毛,卸了爪,折腾得断气。 也不会被弄醒,而是重新开始涅槃。 这时候消耗的就是生命本源。 以低等凤鸟的生命力,大约撑个两三次就会嘎。 所以。 就算许青山在识海衍化仙火,凤玙也没有被惊醒。 他只是抛下记忆球,梦游般地朝着许青山飞来,盘旋着感悟起了那一道仙火,随时都在调整自身状态。 “唳!” 白色的凤鸟一边振翅,身上也燃起了蓝白色的火焰。 只是这会儿。 原本蓝白色的火焰竟然开始泛起黄光,突破最低阶的萤火,正式朝第二阶的烛火迈进。 随着火光涌动,丝丝黑气飘散。 凤玙对许青山也隐隐流露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趁此机会。 后者开始施展道心种魔。 他以这一道精神念力为引,促使手中的仙火融入自身意志,从而化作一枚九色氤氲的魔种。 一甩手,就朝着凤玙丢了过去。 凤玙自然是来者不拒。 尤其这个时候只有本能,深受魔念困扰的他自然不会意识到魔种的作用。 尤其那种精神渗透并不明显。 “唳!” 随着一声鸣叫,白色的凤鸟一口将魔种吞入腹中。 他主动接纳魔种,吸纳感悟,一下就将琉璃净火蜕变过半。 琉璃净火的颜色又变了。 蓝白变淡,黄色逐渐变深。 变化发生的同时,羽翼和尾巴处的黑红色快速退去。 紧接着,魔种也开始生根发芽。 随着一声轻响过后,包裹在外围的魔种外壳破裂。 一道道彩色纹路开始蔓延。 这些纹路爬遍凤鸟全身,又迅速隐没不见。 没多久。 许青山就感应到,自己和凤玙之间多了一股联系。 不是主仆,胜似主仆。 涅槃后的凤鸟虽说宛如稚子,性子到底还是高傲的。 它们可没有什么雏鸟情节。 真正的凤凰,不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父母。 这就要靠道心种魔了。 有这一枚魔种。 许青山完全能达成骑凤凰的目标。 等过几日凤玙转生,虽说实力会出现大幅度下滑,潜力却反而会增长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被驯服了。 想来。 只要再等一段时间,自己就能收获一个半步神游层次的打手,甚至十年内就能恢复到神游玄境。 再加上掌握烛火。 凤玙说不定还能达到神游之上。 就是不知道,能否赶得上叶家后面的事... 一边想着,许青山收回精神之力。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也没忘了远处那一枚记忆球。 随着无形的涟漪扩散。 一段只听得见声音的对话浮现,言辞间提到了一桩旧事,一桩尘封了许久的旧事。 “西境镇封后,其余三脉可还安好?” 粗犷的男声随口一问,接他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声。 “老样子!” “南疆苗族,北境蛮族,中土墨门,还有我封魔一脉...” “四脉的钥匙都已被封存。” “就算还有探子,只要护界大阵没有被打开,那么衡阳宗就绝对无法闯入洞明仙界?” 说着,那女子又有些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还不是欺我洞明仙界没了真仙。” “如今大乾乱象四起,各方势力人人自危,我等又没了庇佑,这种情况实在是雪上加霜。” “依小妹看,还是先闭守千年,以待天...” “...” 忽然间,对话中多了一阵杂音。 刺耳的响动震得耳膜发酸。 等到许青山再听,就没了完整的字句,只剩下几个不确定的字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镇魔...匙...” “...藏...” “...乾元...封魔地...” “...” 第70章 突破!神桥境! 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不真切,但是结合前文,许青山连蒙带猜,大致也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洞明仙界指的应该是少白世界。 以此推断,所谓的真仙就是堪比仙台修士的大能。 正如一方势力的崩塌一样。 千百年前的少白世界,同样失去了扛鼎的真仙。 也就是失去了用来威慑的‘核武器’。 一朝没了底气,自然是谁都能踩上一脚。 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 先前洞明仙界的人倚仗洞明真仙有多嚣张,洞明真仙陨落后,所有的报复都会反噬到他们身上。 捧高踩低不外如是。 昨日的光鲜,不妨碍我现在磋磨你。 而且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 没了靠山又遍地仇人的洞明仙界只会有两种结果。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但他们两种都没有选,他们选择暂避锋芒。 尤其是大环境风雨飘摇的情况下。 洞明仙界的前辈们更是被吓破了胆子,直接闭关锁界,把头埋起来装起了鹌鹑。 你进不来,自然就伤不了我。 依托世界之壁,也足以将窥伺的目光都挡在界外。 看起来。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个屁!!! 某大清怎么亡的不知道吗? 闭关锁国,鼠目寸光。 你们封界千年,不愿仰人鼻息,活倒是活下来了。 可是纵观整个少白世界... 啧啧,居然连十个神游玄境都凑不出来。 再加上世界降级,灵气衰退... 说不定哪天,都不用敌人动手针对,你们自己就先把自己玩成了凡人世界。 想到这里。 许青山一边怒其不争,一边生出了探索外界的想法。 他可不想重来一次,还被困在小世界内。 至于出去的方法。 应该还是落在那四脉钥匙管理员身上。 苗疆,北蛮,墨门,还有... 封魔一脉? 前三大势力许青山倒是有所耳闻。 苗疆在南诀南侧,北蛮地处北方苦寒之地。 墨门则是墨晓黑出身的宗派。 唯独封魔一脉,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势力。 看来,还是得让药斋的人找一下。 不管他们是传承断绝,还是遭遇仇杀。 总归想要离开此界,都需要找到对应的四把钥匙... 眼神一转,有了主意后,许青山看向凤玙。 光风霁月的少年依旧在沉睡。 他的呼吸清浅,神态静谧而安详。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凤玙身上的火光却愈发炽盛。 噼啪,噼啪... 灼热的焰舌引燃了偌大的灵蛋。 当着许青山的面。 少年整个人被火焰一下卷入,倏尔化作一只纯白的凤鸟。 “唳!” 清越的鸣叫,在有限的空间中不断回荡。 凤鸟舒展着羽翼,轻轻一动,就卷起无数天地元气,全部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元气的涌入让涅槃之火更加炽热。 虚空也一点点变得扭曲。 灼灼火光中,被火焰引燃的灵蛋逐渐开始破碎。 随着晶莹的蛋壳融化,溢出大量灵气。 涅槃所需的能量被迅速填满。 终于。 涅槃正式开始了! 视线中,偌大一只凤鸟逐渐变得虚幻。 从翎羽到爪喙,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火焰。 所有的一切都推倒重塑... 而在凤玙涅槃时,一股奇异的涅槃道韵也在扩散。 生死的意境在身前衍变出种种异象。 随着各种异象纷呈,地宫也被照得亮如白昼。 不知不觉间,许青山停下了脚步。 尤其当他感受到,有源源不断的感悟正透过魔种朝着自己涌来时,就更不愿意放弃这次机缘了。 涅槃生死,本就是世间有数的大道。 无论是一念花开和者字秘,也都能够吸纳这份感悟。 这种情况下。 倒也没必要急着离开,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缘和感悟... “所以,要蹭一下凤玙的车吗?” “我看这涅槃所需的能量,似乎还能剩下很多。” “数百年的积累完全足以跨越命泉境。” “干脆一鼓作气,突破神桥境好了——” 许青山的眼神闪烁,目光着重落在残余的蛋壳上。 他顺势取出一枚蒲团,就那么大喇喇坐在了凤玙身前,双手相合执印,催动了道心种魔大法。 以魔种入魂念,再以道心驭魔种。 随着魔种根植开花,燃起魔焰,淬炼道念。 一人一凤化作了一个整体。 他们的意念互通有无,一同参悟起了涅槃真意。 只是在彻底陷入顿悟前,许青山也没忘了多留个心眼。 随着一道幽光闪过。 昆仑玉碎之阵立刻开始运转,在地宫广场的入口处形成屏障,将里面的情况遮掩了个七七八八。 火光涌动,挡住了所有的动静。 但是涅槃之火带来的影响,却没有完全消退。 …… 天启皇宫。 南书房。 “浊清,为何会这般热?” 初春时寒气未散,又恰逢微雨,本该觉得湿冷。 可是眼下,萧重景却感觉像是置身酷暑。 他一连添了三盏茶水,依旧觉得口渴,燥热难耐。 这情况属实是有些奇怪。 “陛下指的是...” 听到萧重景的话,浊清微微一愣。 他不觉得温度很高啊? 才下过雨,又是倒春寒。 要不是陛下没有特意吩咐,添点炭火也很合理。 这个天说热... 浊清掀起眼皮,瞥了眼萧重景一眼,发现后者正伸手扯着衣襟,来回放开,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陛下,莫非是病了?” 染了风寒,风邪入体也可能会觉得热。 习武之人虽然寒暑不侵,但一来萧重景的年纪大了,二来他的修为也不高。 所以在浊清看来,萧重景极有可能是病了。 “孤病了?” 萧重景伸出手,体了体额头,又看向神情自若的浊清。 有些狐疑地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温度不高?” “是。”浊清躬身点头,“不用真气,属下还觉得有些冷。” “初春刚下的雨,不会热的。” 说着,他又看了眼萧重景,状若无意地提了句。 “陛下近来忧思甚重,许是累着了。” “陛下稍候,属下这便去传太医...” 萧重景摆了摆手:“你去吧!” 浊清福了福身,捻着佛珠退了下去。 等到他离开,前者顿时眯着眼,露出了一丝怅然。 “阿羽啊,怪不得孤。” “叶字营一直留着,只会让你我兄弟离心。” “孤不愿意见到兄弟阋墙。” “没了兵权,你便好生养着吧——” 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回荡。 与此同时。 走在殿外正准备通传太医的浊清双耳一动,随即脚步微微一顿,捏紧拳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卸了兵权之后留京荣养,那也得叶羽有这个机会。 呵呵~ 陛下如今杀心渐起,可不再像先前那般宽宥。 巨厦倾覆前,就由我来丢最后一块砖... 紫衣蟒袍的大监一甩衣袖,迅速朝着殿外伺候的内侍走去,嘱咐对方去请太医,给萧重景请个脉。 另一边。 钦天监的塔楼中。 白衣老道忽地睁眼,一甩手中拂尘,看向冷宫。 “怪哉!” “神鸟大风想要涅槃重生,少说也得再有两百年。” “如今时机未至,他怎就开始了?” 言辞之间,齐天尘也没有这么干看着。 虽说这神鸟大风涅槃,不太可能出现问题。 可他到底是国师,在其位而谋其政,正值多事之秋去看一眼也是应有之义。 “且去一观。” 丢下一句话,齐天尘浮空而动。 他倏尔便化作一线残影,越过当值的岗哨,随手一挥挡住漫天雨丝,前进的速度快如闪电。 等到第七次甩动拂尘。 国师大人已经到了长乐宫,长驱直入站在了地宫入口前。 “嗯?” 有人进去过? 齐天尘眉头一皱,看着残留的痕迹有些在意。 灰尘,还有一地碎石。 这些无不说明,在他前面有不速之客进入地宫。 想到这里。 齐天尘再按捺不住担忧,甩动拂尘打出两缕气劲,压动机关后,快步就进了地宫。 等到他走了好一阵,来到承载昆仑玉碎之阵的入口。 立刻便看到了前方的光幕。 昏沉厚重,又透着一丝灼热。 这屏障依托昆仑玉碎之阵而启,自己应该能打开。 试试。 齐天尘调动真气,凌空画出一个符印,再往前一推。 嘭! 屏障纹丝不动。 他不信邪地再次出手,拿着拂尘再次甩动几下。 嘭,嘭,嘭... 一连串闷响传来。 只是无论齐天尘出手如何凌厉,面对这一层薄薄的光幕,所有的攻击都像是泥牛入海,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齐天尘总算是放弃了。 他叹了口气,一卷袖袍吹走身前的灰尘,席地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守着光幕闭目养起了神。 “既然涅槃开始了,也就是几日光景。” “为防变故,贫道还是紧着些,在此候着吧!” 一息入定,二息坐忘。 齐天尘耐心守在地宫核心外,等着神鸟大风涅槃成功。 而与此同时。 里面的许青山却在吸纳完能量后,进入到了蜕变当中。 依旧是海潮滚滚。 轮海世界的虚影相对先前而言,变得更加强悍。 空间更坚固,灵气更浓郁。 就连下方涌动的命泉,也涌动着七彩的光华。 神光氤氲,一时间蓄起冲势。 等到海上升明月和星辰耀青天的异象浮现。 一道绚丽的光柱立刻直奔天穹,升至顶点后四散落下。 于是天空中出现了虹桥。 这虹桥起于云天,散于八方,朝着轮海世界的各个尽头落去,速度难以估测。 虹桥延伸彼岸边缘的刹那,许青山水到渠成进入了神桥境。 至此。 凤玙分出来的部分能量被消耗殆尽。 属于凤凰涅槃的感悟,却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 死极而生,相互轮转不休。 受到这部分感悟的影响。 许青山灵感勃发,抓住一缕关窍就开始延伸,修正起了造化心莲经和阎罗书。 同时他也没忘了推演各项神术。 有着涅槃道韵加持,整个过程显得异常顺遂。 一天,两天... 许青山的气息一点点壮大。 他像是一尊永恒的神祇,在仙光中褪去腐朽的躯壳,证得琉璃仙身,端坐于九天,一举一动都恍若天成。 在他身侧。 难以计数的道纹浮现又消失,消失又浮现。 每一次更迭都是新生,都是新的蜕变。 少年仙神却盘踞在异象中,一呼一吸尽都合于天地。 终于五天后。 一股逍遥自在的意境猛地爆发,稳稳立于九霄层云之上。 许青山瞬息已入了逍遥天境。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如电地看向远处阵外的身影,留一缕心神继续感悟涅槃真意,又施展幻术掩去凤玙,随后一步迈出。 唰! 少年以源天术改头换面,化作凤玙的样貌。 雪色的羽织长衫,琳琅满目的装束。 淡漠的神明踏空而行,在火光的簇拥下来到甬道入口处,手掌轻拂漾起层层波澜,迅速跨越屏障。 然后他就和齐天尘打了照面。 一个古老,一个年老。 ‘凤玙’和回神的老道对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齐天尘却先一步微微躬身,朝前者行了一礼。 “北离国师齐天尘,见过凤玙冕下。” “北离国师?萧毅封的?” ‘凤玙’垂眸看向齐天尘,似乎是在打量后者。 很快。 他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 “不,不对...” “时间过去了快两百年,你的年纪不对。” “你太小了!” 齐天尘:“...” 这位凤玙冕下难不成是睡糊涂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完心情,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天武帝已经薨逝多年了。” “萧毅...死了吗?” 听到萧毅身死,‘凤玙’似乎有些伤感,只是当他转头,看向齐天尘的目光却又带着几分...慈爱。 这灼人的视线让某位国师有些不自在。 贫道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 你一只雏鸟,用什么没礼貌的视线看我。 齐天尘扯了扯嘴角,好一会儿,才继续笑着开口道。 “冕下涅槃成功,乃是北离之幸。” “不知此番,是否愿意将自身的存在告知当今?” ‘凤玙’抬眼看他:“告诉他作甚?” “吾不喜打扰,也可餐霞食气,借助昆仑玉碎之阵尚能看遍世间,如此还不如居于地宫。” “萧毅逝去,昔日的约定便作废了。” “你切记,本座至多再为北离全力出手一次。” “出手之后,便一别两宽——” 说完,也不管某人如何反应,直接便回了大阵。 齐天尘顿时一愣。 他看着眼前的光幕,一搭拂尘,尝试推出一掌,发现昆仑玉碎之阵已经再次落入掌控。 只是还没等齐天尘彻底驱散光幕。 一声冷哼就在耳边炸开,逼得他连连后退。 “少来烦我!” “借本座的力可以,眼睛不要乱放。” “否则再有下回,吾先把你吊起来抽一顿。” 话音落下,散开一角的光幕迅速合拢。 齐天尘则是堪堪稳住身形,脸色忽的又一阵涨红。 他想起方才的场景,确认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终于。 了却一桩心事的齐天尘甩了甩袖子,长长舒出一口气,满意地沿着原路返回。 大阵之中。 恢复原样的许青山却眼神闪烁,露出了一丝深意。 “一次全力出手,了却因果。” “接下来,就该是那一场大戏了——” 第71章 京中的魑魅 是夜。 又一个云遮雾掩适合行隐秘之事的晚上。 天启城,城东。 枯荣药斋的一处分斋。 一群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聚在大堂。 他们大多都穿着统一的服饰,或凭或立,嬉笑怒骂,动作洒脱而肆意。 为首的赫然是个面带兽纹的蛮族少年。 “诸位,主上吩咐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没多少时间了...” 无锋转过头,环视一圈,耳边象牙白的兽爪吊坠随着这一动作晃动几下,眼神无比凌厉像是两柄利剑。 随着一股逍遥天境的威压涌现。 不少人在心中叹服,暗道自家主上有识人之明。 未束发而登逍遥,修阎罗而根基固。 出身北蛮的少年能得赏识,完全是因为资质卓越深得上心。 而除了强大的实力。 他平素行事时更是无一疏漏。 忠心,有能力,做事谨慎。 哪一个上位者不喜欢这样一把趁手的刀。 若遇险阻。 这样的人既压得住场子,也有本事先手破局。 他当得起地府万鬼之主的名头。 因此无锋才刚说完,立刻就有人主动回话。 “鬼主,我这边不用担心。” “叶字营的家眷已经全都被迁去了青州,他们会被分别安置在九城中。” “青州可是我枯荣药斋的主营之地。” “有我等出面看顾。” “便是太安帝也休想越过主上,在青州对他们动手。” 左脸带疤的少年勾起嘴角,浑身的气息如同雷霆,在他的左臂上侧,一个刻着‘地’字的护臂看起来极为显眼。 地级侍卫,乌长悲。 枯荣药斋明面上的高手,未入天境却可力战逍遥,实力在枯荣药斋的侍卫中也算首屈一指。 这样看来...他的天赋直追青染。 若非药斋对于侍卫的培养落后于死士,乌长悲的修炼时间又短,他的实力绝不会止步于地级侍卫。 更不必说。 这家伙做事果决,少有拖泥带水。 “干得不错!” “不愧是我药斋的新星,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听到乌长悲的答复,无锋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他毫不吝啬对前者的夸赞。 一边夸,一边也转头看向了右手侧。 “玄衍,你的进度呢?” “你与长悲齐名,应该不会让主上失望吧?” 靠墙的木椅上,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少年。 那少年正在打盹儿。 他一脚垂地,一脚踩椅,头抵着手搭在抬起的腿上,均匀地发出清浅的鼾声,似乎睡得正酣。 可当无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少年却又适时醒来,打了个哈哈轻笑着答道。 “城内的人也已经撤走了。” “学徒,药师还有他们重要的家眷一个都没有漏掉。” “至于剩下的...” “剩下的都是从外边雇的人,折了也不心疼。” 玄衍刚开始还有些茫然,一双黑眸带着点睡醒时的惺忪,看起来迷迷瞪瞪,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看完第一眼后,却又多了一丝精芒。 他就这么盯着无锋,眼珠子一动也不动,除了眼神中藏着的钦佩,身上也多了一股浓浓的战意。 好想,好像和这家伙打一架! 都说地府普遍强于药斋,鬼主统帅魑魅魍魉。 可我们都是逍遥天境层次的战力! 都没有达到‘仙’境,都不是大逍遥。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就不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我们的确有差距,却不会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 胜负终究还是得打过才知道。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一位手里撑多久? 一边想着。 玄衍的眼中也更多了一丝炽热。 他跃跃欲试地看着无锋,眼神开始变得凌厉,气息也加重稍许,浑身绷紧像是随时都可能出手。 诡异的气氛,让不少人都微微皱眉。 无锋却只当没看见,惜字如金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知道了。” 说完,他就看向周围的人,继续问道。 “你们呢?” “各处宅邸,暗哨的伪装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全都说说吧——” 被无锋忽视的玄衍眼神暗了暗,似是有些不满,话要出口却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吐出半个字。 等他收回视线,换了只脚踩着椅子。 余下的人立刻开始报告进度。 最终,无锋得到了答案。 许青山先前安排下来的任务基本已经宣告成功。 除了两位还在收尾,其余侍卫都已经顺利达成目标,协助整个枯荣药斋从天启转移走了资产和人员。 知道这一点后,无锋心情大好。 就算有人拖慢了进度。 他也只是轻拿轻放,对两个落后一步的人点了句‘尽快结束’,就大方地揭过了这点错处。 等到阶段性的汇报一结束。 场上的话题便再次拐了个弯,令人有些意外地一个掉头,落在了许青山的去向上。 “鬼主可知,主上去做什么了?” 说好要犒劳功臣,和他们见面顺带认一认新人。 怎么又让无锋代劳。 乌长悲暗自撇了撇嘴,有些可惜没能见到许青山。 关键是他没拿到老板的奖励。 毕竟。 自家主上富得流油,又一直在收集囤积宝物。 以他收藏的丰富程度。 就算指尖随便漏点东西,都能让自己迅速变强。 那些奖励可不是药斋里的破烂货能比的。 可惜大老板不在,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 现在愣是谁都没拿到好处。 就算知道后续会补上,可是谁会嫌自己的实力进步太快? 真是,主上到底去哪了? 乌长悲一边嘀咕,一边转头看向玄衍。 果然对方看起来也有些懊恼。 至于其余人。 他们也纷纷看向无锋,等着这位鬼主给出答案。 只可惜... “我也不清楚。” 无锋看向一众少年,注意到他们眼中闪过的疑色,苦笑着摇头,想着要怎么才能证明自己真的不知道。 就在他准备打马虎眼时,玄衍先他一步发难了。 “鬼主真的不知道吗?” 少年轻扬马尾,脑后红色的绑带飘动,一双略圆的杏眼微微眯起。 “据我所知,道心种魔性命相依。” “鬼主好端端在这,说明主上生死无恙。”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鬼主应该也能模糊感应到...” “我不能。”无锋打断了玄衍。 他定睛看着后者,像是为了说服对方,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再次机械性地重复了一句。 “我不能。” “以道心种魔感应方位,必须没有特殊力量干扰。” “眼下,我并不能感受到主上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的去向...” 这话半真半假。 昆仑玉碎之阵的确会阻碍感应。 可是许青山在离开之前,是特意知会过无锋和青染的。 哪怕是叶云。 他也知道许青山去了皇宫,准备处理一些首尾。 但是有些消息不适合公之于众。 一日没出结果,让这些人知道始末大概率只会徒增困扰。 万一有蠢货说漏嘴了怎么办? 难道要让主上提前动手,强行打服萧重景吗? 想到这里。 无锋的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他看着身前这些人,瞬间就看穿了某些狭隘的小心思。 “这场博弈又不要你们充当主力。” “就这么怕死,想要拿主上的奖励当底牌?” 在场的其余人沉默了。 因为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毕竟,侍卫不像那些魑魅魍魉一样修炼阎罗书,以自由换取实力,时刻都要被黑天劫裹挟。 他们卖命是要拿好处的。 就算许青山实力强大,准备也很充分。 直接对上皇室始终还是让人犯怵。 这种情况下。 想要扒拉点好处,弄点杀招完全是人之常情。 当然对于无锋而言。 他在意的不是这批人怎么想,而是许青山是否会不小心暴露。 形势危若累卵,一触即发。 这时候枯荣药斋不能出现乱象。 所以眼下。 无锋决定先稳住他们。 而就在双方掰扯,前者凭借实力和威望压下所有不服时。 另一边。 青染也领着一众魑魅们,开始在整座天启城中肆虐。 兵部侍郎府。 “上官大人,请赴死——” 身手敏捷的少年从屋檐跳下,翻身落地,冲进卧房的刹那立刻矮身甩出一记飞镰,背后则是悄然合上的门扉。 等到锋刃带起一蓬鲜血,将年老官员怀里的小妾割喉。 一双戴着手套的手也伸了出去。 左手握脖子,右手捂嘴。 咔嚓~ 兵部侍郎上官鸿才刚睁开浑浊的双眼,就被扭断颈骨,吭哧吭哧就着血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代号飞狐的魅却扯下尸体,很随意地丢在地上,大摇大摆地开始了李代桃僵。 化尸,缩骨,易容。 一套流程过后。 苍老蓄须的上官鸿再度抬眸,任凭鞋拔子脸上的褶子颤动,看着身前空荡荡的床榻勾起了嘴角。 “飞狐,替换完成。” 他微微佝偻着腰,打开门放出一只无声的蛊虫。 蛊虫快速朝着集合地飞去... 而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兵部侍郎府。 监察御史,光禄勋,刑部侍郎,金吾卫校尉... 凡是对叶羽存在恶意的官员,都被无声无息地替换掉,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 等到一只只蛊虫回归。 立于屋脊上的苗疆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万幸没有疏漏。” “这场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总算拉开了帷幕。” “如今也只欠一股东风...” “呵呵,那萧重景想要治叶将军的罪,居然还想借助流言构陷,这般粗陋的手段骗得了哪个?” “且看吧!” “若是那老皇帝偷鸡不成蚀把米,那才是让人期待。” 话音落下,一股强悍的真气在瞬间爆发。 青染凌空踏出一步,翻身前冲时浑身的银饰都在颤动。 可还没等他走出多远。 一个体型高大,环抱符剑的身影就堵住了前路。 他扛着一柄贴着封符的重剑,上方缠绕着漆黑的玄铁链,根根都有小儿手臂粗细,紫衣蟒袍作太监装束。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你是南诀苗族的蛊师?” 不得不说,此时的青染很有辨识性。 一身苗疆的服饰,环绕在旁边翩翩起舞的蝴蝶蛊。 再加上妖异的面容和气质。 浊森几乎一眼就认定,这是个南诀人。 还是个高手。 单看气息...保底自在地境,大概率逍遥天境的高手。 不过在宵禁时如此疾行,莫非是做了坏事? 如此肆意妄为,这家伙绝非善类。 看来还是杀了好了! 打定主意要留下青染,浊森放下符剑,震开缠绕在剑身的锁链,然后握紧剑柄,身上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机。 真气涌动时,渊眼剑上开始有符纸脱落... “小子,你做了什么?” “还不给我速速从实招来——” 话音落下,浊森已经一剑挥出。 随着罪孽和恶业的剑光浮动,积蓄到极点后炸开。 血色的领域迅速扩散。 无尽的煞气冲刷着天地,汇聚后化作一道隽永的弧光。 血河剑法之屠戮! 几乎一瞬间。 青染就被凌厉的剑光笼罩。 只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浊森上来就下杀手,他纵使有心避让,不愿招惹是非,也被激起了几分杀意。 “好,好一个阉人。” “你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手指一动召出神木唤春笛,贴在唇畔当空一吹。 嘭,嘭,嘭... 青染身侧瞬间炸开了无数气旋。 漫天烟尘中,木属性的元气迅速汇聚,化作一根根粗壮的藤蔓,阻拦剑光的同时,也将眼前的天地染成了一片汹涌的碧海。 然后。 浊森就被硬生生地逼退了。 他俯身滑开一堆瓦片,扭身一动斩落无数藤蔓。 可饶是如此,他距离青染还是越来越远。 这下少年被逗乐了。 他畅快地咧着嘴,毫不客气数落起了浊森。 “五大监生性阴狠世人皆知,果真你们都是生性扭曲。” “渊眼放你手里,真是浪费了...” “小子放肆!”粗哑的声音仔细听还是有些尖。 浊森满面怒容瞪着青染,再出手时已是在看死人。 “竖子,南诀有什么阴谋?” “你一个逍遥天境入我北离,莫非是想要挑起两国之战。” 青染冷笑一声:“你这梆子放屁!” “少往我头上扣帽子,倒是你这位掌剑监属实无礼。” 言辞间,又是一场交错。 一方举重若轻将诅咒之剑舞得虎虎生风。 一方却往后避让,反手便召唤出一片无垠林海。 近战对远程,力强对年轻。 两人就这样噼里啪啦对轰了好一阵。 等到短兵相接,青染以骨掌硬接了渊眼一击。 浊森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化作闪烁着红蓝光芒的一掌,当胸朝着青染拍来。 砰! 沉闷的声响震动四方。 赶在冰火掌逞威前,青染以天地之力加持神木唤春笛凌空抽出。 一掌一笛角力,双双退出了数十丈距离。 这下。 浊森总算是认识到厉害,警惕地和青染对立。 意有所指地问道。 “往日不曾听闻苗疆有你这样的高手。” “偏生你的实力不俗,竟能和手持渊眼的我抗衡。” “你是南诀出来的蛊师吗?” 第72章 蛊灵飞仙 倒塌了大片的飞檐之上,两道身影彼此对峙。 他们浑身气势暴涨,一个血腥疯狂,一个幽深奇诡,彼此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像是阴阳镜的双面一样难分高下。 凌厉的目光在中间溅起火星。 忽然。 青染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蛊师是蛊师。” 少年独有的声线上扬,语调舒缓,吐字清晰,隐约还带着一种莫名的从容。 浊森却始终绷着一张脸,眼底也泛起凶光,攥紧手中渊眼的同时,顺带还从喉咙里挤出了几道不满的哼唧。 这反应明显取悦了青染。 他玩味地看着浊森,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字一顿道:“至于我是不是南诀人...” 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勾起神木唤春笛。 笛身微晃,耳边响起几声轻吟。 澎湃的真气也掀起衣摆,带起星星点点青色的流光。 看到这一幕。 浊森身上的煞气更重了几分。 他死死盯着青染,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受到感染,渊眼剑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 就在这位掌剑监控制不住出手,和后者分个生死前。 青染忽然又开口道:“很可惜...我不是。” “我不是南诀的蛊师。” 他再次重复一遍,漆黑的瞳孔幽暗而深邃。 “得了传承,就要改换门庭吗?” “那如果你们五大监里有人修北阙的功法,我是不是也能把你们当成北阙余孽?” 青染这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明里暗里都在点人。 浊森却舒展眉梢,心中松了口气。 不是南诀的强者就好! 不是出身南诀,就不会影响清算叶羽的大计。 否则多了这么个难缠的主儿。 陛下和大监的计划说不定会横生波折。 想到这里。 浊森的神情一凛,双手交持,握紧了手中的渊眼剑。 他看着青染,觉得有必要探一探对方的底细。 至于怎么做效果最好... “你不是南诀的人,难不成还是五仙教的娘们?” “长得倒是白净。” 凌厉的视线扫过全身,落在少年雌雄莫辨的脸庞上,却刻意忽略了颈部的喉结,只是意味不明地啧啧两声。 然后就又是一番恐吓加威胁。 “你若是束手就擒,我尚且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若是一意孤行...” “一意孤行又如何?”青染打断浊森。 “我岂会怕你这阉人的报复?” 他看着浊森,干脆利落地以神木唤春笛凌空画起圆圈,抬手便放出一片阴云。 那阴云像是活物一样移动,嗡嗡嗡地绕着青染不断盘旋,不时闪过的金光更是刺得浊森眼皮一颤,不自觉就眯起了眼睛。 “这些东西是...毒蜂?” 逍遥天境的眼力极佳,看蚊蝇如同巨毂。 凭借过人的眼力。 浊森毫不费力就看穿了这片阴云。 只是当他发现阴云的真相,了解到这东西的具体构成后,却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一片阴云看似是云,实际却是难以计数的毒蜂。 它们的数量极多,尾钩处毒性极强。 若是不小心被扎了一下,就代表再挨成千上百下。 随着毒性叠加,渗透入骨... 中招的人只会越来越无力反抗。 显然。 这种虫海战术更倾向于消耗,最适合用来对付一些爆发力强但耐力不足的敌人,依靠毒蜂的数量,打长时间的消耗战。 偏偏自己就是这样的类型。 小团毒蜂滋扰,分散攻击强度,放风筝式攻击... 这小子是想耗死自己吗? 想到这里。 浊森的心中警铃大作,直接把青染当成了生平大敌。 如果说先前他还可能放过青染,这会儿就只剩下纯粹的杀意,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除掉对方。 渐渐的,本就泛红的眼角青筋暴突。 浊森快速运转功法,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威势。 随着真气涌动,一点点汇入手中剑锋。 渊眼上立刻有更多的灵符脱落。 杀剑解封,汹涌的煞气立刻开始席卷四方。 而见浊森这么敏感,青染也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掌剑监好眼力!” “我这噬灵蜂专食剑气,擅解无形之物。” “只是我还从来没和五大监交过手。” “如今既是见猎心喜,便与掌剑监论个输赢。” “还请掌剑监不吝赐教——” 话音落下,青染后退一步。 他施展秘术,控制脚下密密麻麻的暗金灵蜂形成落脚点,合力将其托起,静静悬浮在半空。 余下的灵蜂却一起发动冲锋,悍不畏死地朝浊森杀了过去。 天空中顿时多了一片光雨。 暗金色的光雨夹带着濛濛紫雾,一金一紫,彼此交相辉映,看起来美轮美奂。 可是在美景背后,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凌冽杀机。 “雕虫小技!” 面对青染杀气腾腾的一击,浊森不为所动。 他就像是血色的闪电,一个‘之’字抖动避开虫群扑杀,随后凌空一踏,直接剑指青染劈出了足以斩断山岳的一击。 血河剑法最终式·九狱沉魔! 猩红的血光中,一尊倒悬在长河中的修罗魔影震碎虚空,一边嘶吼,一边锁定了攻击目标。 随着九只臂膀猛地放大,齐齐下压。 前方持剑冲刺的浊森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擒贼先擒王。 杀不了四散的毒蜂群,难道还杀不了一介小儿? 看我如何杀你! 浊森动手的刹那,浑身的气势攀升到了极点。 他毫不犹豫地解放渊眼,以封印在这柄凶剑中的血怨和煞气为祭,哪怕不惜代价,也要强行拔高自身战力。 这下青染也坐不住了。 他望着双眼猩红,浑身血光冲霄的浊森,一边感慨对方的果决,一边也启动了禁忌手段。 万蛊融于身,铸无量灾毒之形... 神蜚之体! 凝!!! 随着一道无形的嘶吼声响起,无数熟悉的变化瞬间完成。 浩荡的威压席卷尘嚣。 形如恶鬼的青染破开烟尘,一双手臂交叠在前,扭身用骨甲死死挡住刀锋,随后缓缓侧身,抖了抖右侧搭着蛇的肩膀。 嗖! 那条银蛇先是蜷曲收缩,蓄力后立刻弹射而出,张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目标明确直奔浊森的咽喉而去。 后者顿时面色一变。 他气沉丹田,倾身下压,终于凭借更胜一筹的力量,一举震退青染的双臂,扯动渊眼剑狠狠往上一撩。 咔,咔,咔... 蛇牙刮着剑身,呲溜冒出一阵火花。 渗出的紫黑色毒液也带起了一阵淡淡的白烟。 最终。 浊森还是逃过一劫,险险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有些忌惮地抽身飞退,也不管身下的建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石,烂木,只是盯着青染小心地见招拆招。 一时间。 天空中多了无数道模糊的残影。 这些残影在各个房顶交错,时隐时现快若闪电,除了踩烂砖瓦外,碰撞产生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而就在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正欢的时候。 一个不速之客也察觉到这里的动静,快速从远处掠来,堂而皇之地插手了对决。 “浊森,为什么速度这么慢?” 来人披散着一头白发,面容细腻如孩童稚子,再加上那一身熟悉的紫衣蟒袍,是何身份显而易见。 “大监浊清。” 一时大意未曾防备,青染被远处拂来的紫黑真气击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他足足向后退出百丈之遥,眼珠一转就想直接逃离。 只可惜事与愿违。 关键时刻。 手持佛珠的浊清像是鬼魅般横空挪移,瞬间出现在青染身前,也不听人解释,直接探出一掌,轻飘飘当头罩了过来。 “南诀的贼子都该死。” 急促的风啸,刮得青染双目泛红。 他咬紧牙关朝前轰出一拳,上方叠加了一层又一层骨甲,意图挡住浊清这一掌,为自己寻得逃跑的机会。 但两人的差距太大了。 一个手段尽出堪为仙境,一个站在顶峰遥望神游。 鸡蛋碰石头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 甚至于。 青染才刚动手就听到,一阵密集的骨碎声在身前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如潮水般的痛楚。 滴答,滴答... 少年的双臂软趴趴地垂下,大量的鲜血从伤口渗出。 他抬起头,看向缄默不语的浊清,眼中泛起一层漆黑的阴翳,随后便扯起嘴角笑了起来。 “不愧是五大监之首。” “方才那一击,只怕已经无限逼近了半步神游。” “呵呵,险些就这样被你杀了——” “不过大监觉得,自己一定能留下我吗?” 平静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像穷途末路的不是自己。 又或者,是觉得还有活命的可能。 浊森顿时满脸冷笑。 他看着青染,暗道这小鬼死到临头却还在装模作样。 真是看不清形势! 浊清却以左手负于背,一派神闲气定的姿态,捻动佛珠深深看了一眼青染。 “吾境界之下,六掌之内可杀!” 六掌? 说得这么煞有介事,也不怕一不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青染顿时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六掌杀我?” “你要六掌杀我?” 他转身看向浊清,肩膀一抖,借助蛊虫将一双手臂重新接上,复位的刹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咳,咳...我等着你六掌杀我!” 少年的面容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可他却愣是没有哼一声,只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忍下了所有的不适。 一旁的浊森直接看呆了。 “居然接回去了?” 他本能地看向浊清,发现后者抓佛珠的手颤了一颤。 “手骨粉碎须臾便能复原。” “蛊虫小道,倒是也有可取之处...” 青染擦去嘴角的血渍,不认同地看向浊清。 “是吗?” “蛊虫是小道,那什么是大道?” “自然是气御天地。”浊清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比起剑道刀道还有毒蛊小道,修为的强弱才是根本。” “吾只求一气贯周元。” 说着,他缓缓抬手,凝聚出一道道紫色光华。 “虚怀若谷,纳虚于藏。” “这才是天地大道——” 青染勾唇:“既然大监认为修刀兵的人大多前途无亮,成不了气候,那么李先生又是如何成为天下第一的?” “如大监一般追求所谓的真气之源吗?” 浊清微微蹙眉。 他不确定地看向青染,觉得对方似乎有话要说。 只是,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监的执念是因为身体残缺,难以圆满肉身造成的吗?” “因为三宝无法合一,所以越往上越难突破...” “放肆!!!” 不等青染说完,浊清就冲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分出七道虚影,距离前者还有一步时复归于一,一个拂袖便甩出了一挂紫色长河。 哗啦啦,哗啦~~ 汹涌的水浪在虚空激荡。 这水浪声势浩大,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淹没。 面对这恐怖的攻击。 青染却只是浑身一震,破掉神蜚之体,将全身的力量聚在一处,燃起了一蓬碧滢滢的火焰。 璀璨,夺目,还带着浓郁的生机。 这火焰刚一出现就瞬间分化,凌空化作一个浑圆的护罩,将浊清者愤怒的一击挡了下来。 呲,呲,呲... 紫色长河旋转着破碎,那护罩却只是黯淡了几分。 见状,浊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燃烧精气神化作生命之焰,爆发出远超想象的防御力。 真是愚蠢! 有时间防御,为什么不爆发攻击搏一搏? 浊清敛去情绪,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轻蔑,抬手又拍出一掌。 掌力溃散就再加一掌。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阵阵闷响。 碧绿色的护罩在疾风骤雨的攻击之中不断摇曳。 青染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气息更是犹如开了闸的水坝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滑。 只是越出手,浊清感觉越是不对。 因为眼前的护罩还在变化。 青光化作丝线,一根接一根地穿插结茧,让原本稀疏的防御增强,顽强地抵御外来的冲击。 与此同时。 中间的青染也闭上双眼,像是即将破茧的蝴蝶般,发出濛濛的光辉,让浊清嫉妒得红了眼眶。 “顿悟入大逍遥?” “以蛊身蕴灵,褪去旧身飞仙,也得你做得到。” “今日便叫你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一只修长的手掌抚摸天阙,伴随着急速后退的动作牵引来天地元气,而后轻轻推出。 嘭,嘭,嘭... 连续不断的气爆卷起狂风,化茧的青染也蹙起了眉头。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生命威胁,几乎要被这一击打断参悟,退出那种玄之又玄的化蝶状态。 见状,浊清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还是差点运气啊! 他已经能预见,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将会折损在此,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样籍籍无名。 而就在这位大监面露狰狞,远处观战的浊森也低下头,残忍地发出压抑的笑声时。 一道绚丽的虹光在瞬间炸开。 它横跨半个天启,瞬息落在浊清身前,抬手一挥洒落漫天花瓣,将浩荡的天地元气扫了个干净。 一股难以抵抗的推力肆虐长空。 这时。 长身而立的少年才缓缓抬头,看着被强行逼退的浊清,有些意味深长地打起了招呼。 “浊清大监,久仰大名!” “不知你对我的弟弟喊打喊杀,究竟是奉谁的命令?” “你想...和我一战吗?” 第73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剑仙,你突破了。” 还有那道长虹,究竟是什么手段? 浊清被逼退后重新回来,轻振衣袖掸去尘土,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眼高于顶,天老大我老二的姿态,而是把许青山当成了真正的同级强者来对待。 毕竟。 能够轻易破去虚怀功凝聚的护体罡气,强行将自己逼退,至少得有大逍遥巅峰的修为,要不就是拥有相应的战力。 只是他最在意的,还是刚才那道恐怖的飞遁之术。 是道术? 还是身法? 能瞬息跨越半个天启,这种速度简直快得令人发指? 和这种遁术相比,乘风踏云步也不过尔尔。 更何况... 如果许氏小儿真的掌握了天下极速。 那么陛下从根上解决问题,扼杀天才,除掉第二个李长生的想法还能成功吗? 浊清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在他看来。 能施展刚才那种遁光的许青山,本身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再厉害的招数,打不中又有什么用? 剑仙能被人海战术耗死,那是因为他们死战不退。 否则。 如果剑仙执意要跑,光靠拦是拦不住的。 原著提到过的剑仙被困都是些很特殊的情况。 李寒衣走不了是因为暗河的阵法封禁。 西楚剑仙不退,是因为家国在后。 换成许青山。 浊清可不认为这鸡贼的小子会坐以待毙。 无父,无母又百无禁忌。 真要是走脱了这么个祸害。 来日说不定就会撞上一个速度无双的天剑仙,甚至对方还可能是半步神游,真正的冠绝天下。 认识到这一点。 浊清在惊叹之余,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慨。 才十年! 才十年就能成长到这种地步! 要是给他足够的时间,将天赋兑换成实力,恐怕这小子能将整个北离掀个底朝天... 想到这里。 浊清对许青山生出了浓浓的忌惮。 此子,已成大患。 而当他把内心的想法转到面上,本就温和的笑容立刻加深了两个档次,比起春水都要润上三分。 “天剑仙的速度似乎大有进益...” “所以你认为,这是因为我的实力有所突破?” 许青山故意装作听不懂暗示,抬手便燃起一蓬黄色的火焰,在掌心明灭不定,和寻常用来照明的烛火同色。 可就在火焰出现的刹那。 无论是浊清还是浊森,全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胁。 这火焰是什么? 明明比蜡烛的光都要黯淡,为什么却给人一种焚烧虚无,破灭万物的错觉。 这东西,真的是一个小娃能掌控的? 他究竟是怎么修炼的? 两个苦练了半辈子都还在逍遥天境打转的人眸光微敛,低头沉思,似乎是在想,自己和许青山之间到底差在哪里。 而见他们一副受打击的样子,后者顿时在心中一阵嗤笑。 还真是见识浅薄! 就这,这才哪到哪啊... “我的确突破了。” “借助破关,还勉强掌握了这么一缕消耗性的神游之火。” “虽然只有这么一缕,却能焚烧万物,凡水难解。” “你们要不要见识一下此火之威...” 嗖! 嗖! 许青山才抬起手掌,做出投掷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把这一缕琉璃净火丢出去,来一出火烧大监。 浊清和浊森立刻转身逃跑,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那不管不顾撒丫子狂奔的样子,倒是颇有种手足慌乱的美感,腰背板不板正还另说,让人看了忍不住发笑倒是真的。 “哈哈,跑得真快啊!” “我说消耗品就消耗品,我说神游之火就神游之火吗?” “才九霄境哪来的神游之火...” “这火只是半步神游层次,因为消耗也无法持久。” 许青山轻拍手掌,表情略显玩味。 他就这样看着两人跑了一阵儿,转头把着掌心的琉璃净火,一阵揉搓后剔除掉狂暴部分,按进了青染结出的化蝶之茧。 噗! 火焰四散融入表层,让整枚化蝶之茧变得通透。 滢滢的碧光朝着周围扩散。 做完这些。 许青山才舒出一口气,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 挥挥手,将之收入了轮海世界。 “一份有关涅槃的感悟足以帮助青染突破大逍遥境。” “无锋却和涅槃意境不匹配。” “这样看来,倒是月之魉先他一步突破,成为仙级高手。” “蛊仙,是要叫蛊仙吧...” 幽幽的叹息声中,一道长虹划破天际。 许青山毫不介意在人前显圣。 于是这一夜。 整个天启城都看到,皇城上空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来回往复,坐实了所谓的异象之说。 …… “陛下,情况就是这样。” 天启皇城深处,帝王常居的乾清宫中。 浊清和浊森顾不上守卫的劝阻,执意通报求见萧重景。 好一通折腾,又是争执又是递牌子。 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 他们才穿过密集的守卫,见到了红着眼的正主。 老兔子被叫醒后明显有气。 他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皮大氅,瞪着一双呆板的眼睛,每思考一下就神游三次,时不时还拿目光扎人。 这想要问罪的样子吓了两人一跳。 他们彼此对视,一合计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 都是人精,能不知道各自那点小九九。 出事后可不能让领导借题发挥。 还不如把事情推给别人... 浊清和浊森美化了一下过程,在确保不会露馅的前提下,把许青山违背宵禁,自己却无力阻拦的情况说了一遍。 关键是,陛下你得改计划啊! 辣么大一个剑仙,又不是死人能随你折腾。 你这几天还想着对人叔叔动手。 你信不信要是真的放任这位天剑仙出手,等到最后图穷匕见对付叶羽时,说不定他都能潜入皇宫,把你给杀喽。 对此,浊清和浊森都表示不能随便放松警惕。 只是要他们和许青山拼个你死我活... 办不到!也不乐意干! 因此两人说完具体情况后,就默不作声站在了一旁。 等着萧重景的吩咐。 而就在两个大活人装死,极力撇清关系时。 某个半夜被人叫醒的倒霉皇帝:“...” 喵喵喵? 这是啥意思? 四年,才四年你们就赢不了那小鬼了? 还说什么晋级半步神游后,就能联手围杀李长生。 你们别到时候被人连锅端了就好。 脑袋昏沉,迷迷糊糊的萧重景一番合计,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并且一定要兵贵神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行了!”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总之叶字营不能继续存在。” “否则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必然会打草惊蛇。” “至于许青山...” 萧重景缓缓转头,看向浊清和浊森。 “你们五大监加上万辛,有没有把握杀他。” “杀不了,拦住也行啊——” 浊森没有说话。 浊清则是眼神闪烁,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 “有那飞遁之术在,我等并无把握。” “只是...” “只是什么?”萧重景有些迫不及待,“无非是缺了些限制手段,你们没把握。” “这限制手段孤可不缺。” “你想如何对付那小儿尽管说来,若是方法真的可行,不管是暗河的困阵还是皇室藏宝,孤都一会全力支持与你。” 浊清勾起嘴角:“那我要向陛下求一物。” 萧重景追问:“何物?” “国库中那一张覆天之网...” “覆天之网?” 许府,青玉轩。 回到房中的许青山挥了挥手,撤去悬浮在身前的水镜,随后便摸着下巴,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他大概能猜到这覆天之网是什么东西。 浊清之所以要向萧重景求此物,就是想限制神桥遁光,画地为牢,从而达成削弱自己机动性的目的。 那么以此推断。 所谓的覆天之网必然是某种限制类宝物。 这宝物还能‘抓住’自己。 覆天,覆天。 只有遮天蔽日,并且掌握绝对的制空权,才称得上覆天。 至于萧重景说的让浊清拦住自己... “青染,你既已突破,可有把握拦住这位大监。” 许青山转头,目光落在静静侍立的少年身上。 青染连忙上前一步:“属下有把握。” 似乎是怕许青山不信,他又伸手凝聚出一只翩翩飞舞的灵蝶,带起一阵摄人心魄的青纹,比起未曾蜕变前的真气还要凝练十倍。 换句话说。 现在的青染已经是剑仙战力。 依托更进一步的神蜚之体,他在剑仙中也不是什么弱者。 这种情况下。 不说是战浊清而胜之,缠住这位大监并不困难。 毕竟。 青染的修行方式结合了两界之法,就肉身强度而言还要超过此界的武道。 换句话说就是抗揍。 甚至于。 他只要撑个一两炷香,许青山自己都能掀翻整个天启。 还有那个万辛。 人都死了八百年了,萧重景那个老梆子竟然对此毫无察觉,还觉得对方能出手。 就这种迟钝,不灵敏的嗅觉。 若不是他是皇帝,杀他跟杀鸡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想到这里。 许青山不由得勾起唇角。 “浊清,便劳烦青染应对了。” 他伸手扶起青染,重之又重地沉声嘱咐道。 “无需与这位五大监之首决死,一切等我号令。” “待到拨乱反正...” “谁也无法质疑我等,谁也无法将我等当成乱臣贼子随意讨伐,还会丢了夫人又折兵。” “此番这萧氏,便是你我的踏脚石。” 见状。 青染连忙上前:“必不负主上所托——” …… 雪落山庄。 琅琊王萧若风的府邸。 自从四年前萧若风无人医治,险些身死,萧重景便对这个小儿子多了几分愧疚。 加上前者时不时显露出自身天赋。 出于弥补心理。 萧重景越来越器重这个小儿子,为此甚至还帮他提前开府,赐下大量宝物,给了个琅琊王的封号。 而这次。 萧若风并没有拒绝萧重景的好意。 他一改先前的佛系,不仅开了府受了封,明里暗里也在天启城中置办了自己的产业。 此时。 萧若风正躺在一艘精致游舟的床榻上,把头埋进被褥,顺着山庄内偌大一片湖泊飘荡。 一边荡,一边美美陷入梦乡。 “九皇子,九皇子...” 隐约的呼声逐渐逼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暗香。 等到脚步声响起。 原本酣睡的少年似有察觉,立刻从梦中醒来,蹙眉看向身前撩起的帘子。 帘子后是一个面白无须的身影。 “掌香监,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赫然是原著未曾提到过的掌香大监。 浊幽。 他见萧若风已经醒来,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表情看起来极为谦逊。 “陛下,要对那一位动手了!” 萧若风微微蹙眉:“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如何动手?” “借民意杀之,罪名是私放敌寇。” 似乎是怕萧若风不清楚始末,浊幽将李长生击溃玥风城,叶羽拖延进军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描述完才终于补充道。 “明日开始散布流言。” 萧若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为何消息来得这样迟?” “你该早些说的!” 浊幽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萧若风顿时了然。 原是因为掌香监生性淡然,不理世事,在朝中耳目稀少,所以才会晚别人一步知道这等攸关生死的大事。 再加上五大监并非同心。 他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刻意提醒。 不过父皇因为这点对百姓的怜悯而大动干戈... “三哥那边作何打算?” 没有了救命之恩。 又见识到了一角‘未来’。 萧若风对萧若瑾不再像原本那样唯命是从。 建府之后,两人的关系更为疏远。 与寻常兄弟相差仿佛。 这会儿他之所以问起便宜哥哥,完全是出于人道关怀,担心萧若瑾贸然下场会吃亏,所以才暗暗向浊幽打探情况。 至于叶羽的事... 萧若风想管,却没能力管。 叶羽延迟进军了吗? 延迟了。 但是他并没有消极懈怠,刻意去延续北阙国祚。 唯一能诟病的,也就是拖后半日的行军。 不过对于这一点。 萧若风有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 换成他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此事的。 其一,叶羽本就出自北阙。 让他对故土的百姓,对这些普通人下手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也确实有违人性。 其二,叶羽的确灭了故国。 之前的每一次大战他都未曾放水。 连战连捷的功勋和战果,为萧重景登位提供了保障。 萧重景对他动手,有卸磨杀驴的嫌疑。 其三,玥风城是李先生放的。 叶羽没有追击,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一位阻拦。 否则既然已经动了手,他也不必留下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平白的给自己添堵。 因为斩草除根才是常态。 综上所述。 叶羽确有过错,却罪不至死。 甚至。 萧若风觉得,父皇未必没有将错就错的念头。 中间再加上一些推手。 谁知道继续下去,这位柱国大将军会不会直接被判死刑,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一时间,萧若风陷入了沉思。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插手此事。 反倒是浊幽。 他斟酌了片刻后,还是没有隐瞒将萧若瑾的安排说了出来。 “景玉王,似乎想暗中谋夺叶字营。” “而叶字营只认可叶将军...” 第74章 流言 浊幽的意思,萧若风懂。 叶字营冠以叶姓,这一支军队带着鲜明的个人印记。 他们的信仰就是大将军叶羽。 同袍之义,切实的生死危机中磨砺出的情感... 远胜过所谓的君臣大义。 这种情况下。 哪怕是作为君主的萧重景,说的话也不如叶羽好使。 在叶字营将士心中,叶羽将军才是唯一值得他们追随的领袖,这种追附是在一次次战斗中培养出的默契。 至于所谓的兵符,所谓代表皇权的旨意。 这些其实都不好使。 皇帝的威信那是要打折扣的。 一个靠兄弟上位的软蛋,也不能让他们高看一眼。 虽不至于拒不受命。 可是当二者发生冲突,皇权和将军必须分个高下时,叶字营一定会坚定地选择叶羽。 同生死,共进退。 这种信任就是这么可怕。 甚至即便叶羽被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他的下属都不离不弃,一心只想着杀出天启,带着将军反了狗皇帝。 所以想要谋夺叶字营,必须要摧毁他们的信仰。 否则除了叶羽。 除了这位北离柱国大将军。 谁也无法绕过他,将手插进叶字营。 仅凭这一点。 萧若瑾对叶羽就免不了恶意。 不管是推人上位还是收买官员,甚至是盯上叶字营... 近些年,萧若瑾的做法越发偏激。 这一点不仅萧重景知道,萧若风也有所了解。 如果说萧重景还想着让有野心的儿子争一争皇位。 萧若风就纯粹只剩下失望了。 时移世易,事过境迁。 这位同胞兄长早就不像幼时那般光风霁月。 他有了欲望又失了仁心,剩下的只有对权欲冰冷的渴望。 比如说萧重景针对叶羽的谋划。 萧若瑾虽然不会主动参与,却也不介意作壁上观。 看双方斗个你死我活。 “殿下要插手吗?” 浊幽俊美的面庞半隐藏在暗中,被远处的烛火照得有些模糊,可那双如同狐狸般狭长的眸子却异常明亮。 “叶大将军死于权势倾轧,有些可惜了。” “他这样的人,该有自己的归宿,马革裹尸才是善终。” 就像我不愿以残身侍君... 这座皇城,到处都是藏污纳垢! 在萧若风面前,浊幽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心中到底还是藏着那么一份向往。 闲话桑麻,瓜田李下。 这因为战乱而舍去的半身,终究还是化作了枷锁。 劈不开,砍不断。 不知不觉间。 紫衣蟒袍的掌香监攥紧了手中的青玉琉璃珠串。 那双清冷的眼睛更透出几分疏离。 另一边。 萧若风却取出了一枚玉佩。 丹炉形状的雕琢,炉身上刻着各式各样的草药。 他轻轻摩挲着玉佩,表情似是怀念,语气却很笃定。 “无需你我出手。” “叶大将军,自有他人庇护。” 他人? 这天启城中,还有...等等! 浊幽挑了挑眉,很快便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殿下是指镇宁伯府的天剑仙?” “四年前,那一位便被百晓堂列为剑仙...” 萧若风抬头看向浊幽,目光深邃如同渊泽。 “两年前他又入了冠绝榜三甲。” “掌香监以为,如今的天剑仙是否能胜得了浊清大监。” 浊幽皱眉:“殿下对天剑仙很有信心?” 他意外地瞥了眼萧若风,发现这位文武双全的九皇子并没有反驳自己,只是敛下眸子低垂下眉眼。 是。 我对仙人哥哥...兄长有信心。 就像这些年愈发壮大的枯荣药斋。 谁也不知道它的真实体量,谁也不知道在枯荣药斋中,还有别的逍遥天境。 呈现在世人眼中的,终究只是药斋想让人知道的。 而且。 不管这一场动乱结果如何,有学堂李先生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兜底,总不至于伤到北离,让南诀占到什么便宜。 但若是最后无人为叶将军抗争,自己也还是要顶上的... 这一刻。 萧若风不由得暗自腹诽,心道许青山看人真准。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 特意让宫中的耳目给自己递消息,还说一切凭心而动,不就是想让自己出面,好做一回冒犯父皇的谏臣吗? 仗义执言,据理力争。 忌惮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萧若风闭眼的瞬间,已经能预想到自己的父皇到底会如何呵斥自己。 逆子,蠢货...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词。 可是这就是他。 这就是为自己而活,心怀北离的琅琊王萧若风... 而见萧若风默认了天剑仙能赢浊清。 浊幽不由得轻轻抿唇,眼中也露出了一丝不认同。 “师兄,已经触及半步神游...” 天剑仙能赢他吗? 浊幽探究地看向萧若风,发现后者也在看自己。 “日前曾有线人来报。” “浊清大监和浊森大监被天剑仙逼退,前几日横跨天启的虹光,便是天剑仙施展的一门道法遁术。” 嘣~ 听到萧若风的话,浊幽扯断了手中轻捻的青玉琉璃珠串。 他放任一根银丝坠落,轻轻垂在地上,一卷袖袍,摄走了落下的青玉琉璃珠。 转头便追问道。 “消息,可靠吗?” “吾虽知殿下手中有一支情报组织,却不知道他们的成色,这消息若是属实,难不成那位天剑仙...” “他是友非敌。”萧若风勾唇。 “必要时候,天剑仙便是你我的后盾。” 说着,他真诚地看向浊幽,言辞恳切地继续道。 “其余五大监各有私心,媚上欺下。” “唯独掌香监你,你与我本就是一类人。” “若北离承平,下一任君王成功上位,若风定会为大监求得自由,万不会让大监空守皇陵终老。” 一番承诺,说得浊幽眉眼微弯。 他轻卷宽大的长袖,勾起唇角便行了一礼。 “如此,便仰赖殿下了。” “吾一介残身,无儿无女,亦无来处,唯愿看遍北离山河,寄情于山水之间,作一人间惊鸿客。” “今承蒙殿下不弃,愿意体恤垂怜。” “势以殿下马首是瞻——” …… 一晃眼,又是三日过去。 这段时间中。 本就暗流涌动的天启,终于刮起了一阵刮骨的寒风。 寒风,从京畿之地的坊间刮起—— 位列天启十九画栋的闻香楼,典雅大方,气韵悠然自适,历来是文人骚客品茗的风雅之地,被一众学子追捧。 只是此时。 名为天涯海阁的雅间内,却传来了一声暴喝。 “你这满口胡诌的贼子,怎敢如此影射叶大将军?” “莫不是喝了二两黄汤没了脑子。” 话音落下,天涯海阁的门户应声而开。 当着众人的面,一个身穿红白文武袖的少年郎飞身而出,立于长栏,朝下方掷出了一只白玉小杯。 唰! 斟满茶水的玉杯快速旋转,落点明确,直奔下方端坐高台的说评人砸去。 力道虽然不算大,却摆明了是想打烂对方的嘴。 说评人顿时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颤抖着双腿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杯飞来。 关键时刻。 一根银筷从角落飞来,啪一下击碎玉杯,插入地面。 说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看着上方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抹了把冷汗,惊疑不定地问道。 “小公子,为何要出手伤人?” “为何出手伤人?” 少年冷笑着看向说评人:“自是因为你这张巧嘴!” “岂不闻祸从口出——” “北方之国遭排挤南迁的将军,征战故国时划水摸鱼,还与新朝皇帝结亲。” “你虽未明言,但这和直说又有何区别?” “似这般含沙射影,难道是谁给了你腌臜的不义之财不成?” “竖子胡言,在下并未影射叶将军!” 被一语揭穿心思,那说评人梗着脖子厉声反驳。 他心道年轻人就是爱管闲事,转头眼珠一转,立刻便有了主意。 “自古以来北方之国何其之多?” “前朝尚有北戎,北越...亡于南朝北伐。” “我且问你,难道没有一位将军是这般遭遇?” 闻言,少年轻嗤一声:“前朝?” “前朝穷兵黩武,未修史便已亡了国。” “那百年乱世,早就已经折去了所有史书典籍。” “这般空口白牙死无对证...” 他低头看了眼说评人,又抬头环视四周,扫过一个个看热闹的身影,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自然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更何况,你这般硬气,也不藏藏身上的不义之财。” “要不要在下帮你找出来?” 少年说起收钱时,那说评人直接面色大变。 他揣着胸口,转身欲要逃离,前者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贼子,你往哪里走!” 少年轻卷半袖,旋身凌空落下,探出手臂快速朝着说评人抓去。 视线中只剩下一道残影。 初时模糊后凝实,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 五指成爪,穿刺如电光石火。 恐怖的压力让那说评人浑身一颤。 他脚下囫囵一歪,浑身软趴趴的提不起力气。 后方的少年却越发逼近。 眼见这散播谣言的败类就要被当场抓住。 又一根银筷凌空飞来,直奔少年的心口狠狠刺来。 “滚开!!!” 一声怒斥,少年凌空虚踏,强行变换方向。 他一个后翻避开这一击,却没管说评人,任凭这家伙被银筷刺伤,捂着腿哎呦哎呦地鬼哭狼嚎。 转头便锁定了银筷飞来的方向。 这边! 少年登高一跃,倏尔便冲入一处包厢,和一个实力达到自在地境的黑衣人交起了手。 同样的情况也在别的地方发生着。 百花阁, 半敞衣襟的浪子提起青锋,微红着脸破开紧闭的房门,一剑朝左拥右抱满身脂粉气的男子刺去。 城南集市。 粗布短衫的妇人从手篮中抽出一把短刀,晃着阵阵银光,三五下将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开膛破肚。 三十二教坊司,千金台,黑市... 一大群死士悍然出手,同另一方散播谣言的殊死搏斗。 整个天启城化作一片战场。 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棋盘上角逐,最终互有胜负。 而有关叶羽的流言,也在各种有鼻子有眼的描述中逐渐扭曲。 叶大将军叛国? 什么,是有人暗害的! 说什么被人暗害,无风不起浪,叶将军要是行得正坐得端,怎么会被构陷,定是他的作风也有问题。 你放屁,分明是朝堂上的小人作祟—— ... 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只是争来争去,到底还是叶羽有问题的言论占了上风。 “主上为何让我等放水?” 朱雀街,枯荣药斋的临时集中点内。 青染有些不解地看向许青山,不清楚他的用意。 毕竟。 要是枯荣药斋真的发力,决心改变局势,是能将所有对叶羽不利的言论都压下去的。 对此许青山的解释是。 想让萧重景这倭瓜长记性,就得在他得意时把他打痛,都则下次这货肯定还敢。 如今这样正好。 不是所有人都认定叶将军叛国,却也有人怀疑他的忠诚。 这是在不伤及名望根本的情况下诱敌的策略。 到时候萧重景图穷匕见。 再把他构陷臣子的证据往外一丢。 自然就能洗涮掉泼在叶羽身上的脏水,让这位自视甚高的太安帝闷头吃个大亏,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番言论,说得青染满脸的钦佩。 他暗道主上果然深谋远虑,转头便再次部署起明天的行动,准备在容易散播流言的地方继续蹲人。 而就在枯荣药斋行动的时候。 远在天启皇宫。 萧重景也被今日的损失气得吹鼻子瞪眼,差点没一口气过不去,憋个半死。 “谁,究竟是谁?” “孤手中最精锐的七十二暗卫,竟然生生折去半数。” “那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莫非是叶羽养寇自重?” 愤怒的帝皇红着眼,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水溅湿奏折,宛如败犬在无能狂吠。 一旁的浊清却径自上前一步,目光平和地看向萧重景,替跪在地上的暗卫首领求起了情。 “陛下,是否听一听缘由?” 萧重景忍不住横眉看他:“大监这是什么意思?” “孤折了人,难不成还不能惩戒这废物了?” 说着,萧重景又瞪了眼暗卫首领。 还称什么魔手阎罗,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浊清却摇了摇头,继续规劝。 “陛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重景压下心中的不满,看向浊清。 “属下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这伙人的来历。” 萧重景立刻转头看向暗卫首领。 “你可别告诉孤,你们不仅打不过他们,而且交手之后连人是谁都还没搞清楚。” “回陛下,应该是地府。” 粗哑的声音像是砂石摩擦,言辞中却带着一丝慎重。 萧重景微微蹙眉:“地府?” 他疑惑的看向暗卫首领,语气愈发冷硬。 “天底下竟又多了个地府!” “谁能告诉我这地府是何势力?” 这次不等后者回答,一旁的浊清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天地玄黄,魑魅魍魉。” “地府,便是指的魑魅魍魉。” “这是京中盛行的枯荣药斋的下辖暗面,虽不及暗河无往不利,一心也只顾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实力却不容小觑。”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同叶将军打上交道的...” 第75章 当庭发难 “地府...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他们帮叶羽能是什么原因?” “孤的这位义弟,惯是会收买人心的...也对,光风霁月的叶将军怎么会有错,错的只可能是别人。” “如今在世人看来,昔日结义的三兄弟中怕是只有孤无能,只有孤配不上皇位,只有孤配不上荣登大宝。” 听完浊清的介绍,萧重景不由得低声轻笑。 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 他看着跪在身前的暗卫首领,想起这段时间折损的人手,越想越气,抓起身旁的茶盏一把砸了过去,力道重得像是要杀人。 啪! 茶盏砸中男子的额头,落在地上摔成四瓣。 被砸的人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直到茶水混着鲜血往下淌,一滴接一滴落在地上。 这人依旧挺着腰板,像是雕塑一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容。 “废物,全都是废物。” “什么见招拆招临机应变根本看不到一点。” 萧重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满脸怒容地看向暗卫首领。 “一对一不行,那就二对一,三对一。” “你们连围攻都不会吗?” “这一回,你们就算把牌打完,现有暗卫全都战死,也得从地府身上扯下一块肉。” “大不了重新选一批暗卫!” 说完,他又瞥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浊清。 “还有那什么天地玄黄,天地玄黄又是什么?” 经此一遭,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浊清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本的从容,脸上平静得看不到一丝波澜。 听到萧重景问话。 他也只是抬了抬眼,随后很自然地垂眸回道。 “是枯荣药斋明面上的侍卫。” “明面上?” 萧重景深深看了眼浊清,示意他继续说。 “魑魅魍魉,天地玄黄都是等级。” “前者越往后越强,后者越往前越强。” “按属下推断,魍级死士和地级侍卫应该都是逍遥天境。” “再往上...” 浊清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说了半截就忽然顿住,然后慎重地看向萧重景,装出一副不知道怎么做的样子,看着让人有些揪心。 只是透过前面的一些信息,萧重景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魉级死士和天级侍卫应该是剑仙一级。 这是最为合理的推断。 就算是猜测错误,实际没这么强。 至少也是只差一步就能突破的扶摇境巅峰。 想到这里。 萧重景对于枯荣药斋的忌惮,比起先前更重了几分。 “好一个枯荣药斋。” “孤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个药局。” “偷梁换柱,暗度陈仓的本事使得倒是熟练...” “是孤自负还是他们大胆?” “没想到只是一时不察,居然养出了这么个庞然大物。” 天启的权贵与枯荣药斋交好,萧重景是清楚的。 他本人也是枯荣药斋壮大的推手之一。 只是一开始。 萧重景考虑得没这么复杂,他也没觉得枯荣药斋会是麻烦。 一家卖药的药局能有多厉害。 不说那些高年份的药材有价无市,关键时候能吊命。 就算枯荣药斋真的有异心又能怎么样。 影宗,暗河,金吾卫... 有这些势力在手,孤堂堂北离之主怎么会奈何不了一个药斋? 只是替孤养药的药农罢了! 不得不说,萧重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也正是因为久居高位养成的自信。 他下意识地忽视了枯荣药斋私下的小九九,只当这是药材商学江湖人拜山门,压根没注意到背后的秘密。 于是顺理成章。 枯荣药斋以药材为纽带,构建了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利益共同体。 囊括军政商三方,又和底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做大后的枯荣药斋比世家还像世家。 换句话说。 枯荣药斋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新的世家。 一个极为可怕的世家。 ‘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你来我往彼此纠缠。 这代表枯荣药斋也变得难以清剿。 如果真要清算他们,不惜代价地杀鸡儆猴。 那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大半个北离都会被拖下水,杀戮形成的动乱足以让王朝风雨飘摇,说不定还会折了气数。 所以。 就算萧重景的内心再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认。 如今的枯荣药斋已经有了坐观兴衰的底气。 任何一方势力都很难让它分崩离析。 皇室也不行。 就算明面上能限制。 出于一贯的游戏规则,背后那些老牌的世家依旧会阳奉阴违,暗地里行个方便。 药材可是刚需。 但凡是有点底蕴传承的势力,谁家没有过垂垂老矣的掌权之人,谁家没有生病中毒的时候。 左右你皇室也不能杀到我家中。 隔了这么远,又没有大肆宣之于众。 我就是出手帮了枯荣药斋,你萧氏又能奈我何? 赏一个九族消消乐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敢胡来,我就敢反。 除非你带着军队来硬刚,否则我等可不怕一个鞭长莫及的皇帝说的废话。 至于脑袋一热非要动武力... 很显然。 这种事萧重景自己都没想过。 他甚至都不确定,枯荣药斋建立的分斋数量。 再加上地府,一明一暗配合下。 只有脑子抽了才会去找枯荣药斋麻烦。 至于具体怎么对待枯荣药斋... “罢了,如今孤没空与他们清算。” “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 “鱼一你领着人,把当初那件事传播出去。” “那才是你的任务。” “此次务必要给孤把事情办好!” “至于浊清...暗河还是没有消息吗?” 顾忌枯荣药斋背后的力量,萧重景不打算立刻撕破脸皮。 同时对付两方太过凶险。 所以保险起见。 他准备先收缴叶羽手中的兵权,攘外之前先安内。 只是萧重景一想到迟迟不给回应的暗河,心中不免就多了几分烦躁。 慕明策怎么回事? 暗河为人刀兵这么多年,还摆不准自己的定位吗? 这样下去,是不是还得收拾他们... 思虑颇重的帝皇眉目微敛,脸色阴晴不定。 另一侧。 浊清目送着鱼一离去,转头便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陛下多虑了。” “暗河历来便不好管理,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说着,他暗自看了眼一言不发的萧重景,发现后者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小,心中立刻有了成算。 “蛛影杀手团的傀被人重伤,必然引发变故。” 萧重景点头:“又是新一轮洗牌争夺。” “那孤倒是也能理解。” “想来等大家长处理完琐事,应该就会听从皇室号令。” “不过...” 鹰视狼顾的目光移动着,迅速地落在浊清身上。 “那天剑仙,绝对给我拦住了。” “现在的他还没成长到你应付不了的程度,覆天之网也能挡住那道驾虹之术。” “要是走脱了叶羽,让整个北离生乱...” 你就准备给孤当替罪羊吧! …… 显然,鱼一听进去了萧重景的话。 接下来四日。 皇室暗卫不惜代价地传播谣言,以命换命也要迎击地府。 凭着这股狠劲,他们留下了不少的魑魅。 染血的京城逐渐风声鹤唳。 有关叶羽的传闻,也顺着这股莫名的风向,开始偏向于他放走了北阙皇帝。 于是某一日。 当叶羽如往常一样穿着官服上朝觐见时,不出所料遭到了萧重景的质问。 “叶将军可有要辩解的吗?” 辩解? 叶羽皱着眉头,看向上方戴着冕旒的萧重景。 穿着龙袍的身影眯着眼朝他看来,冰冷的眸光中毫无昔日的兄弟情谊,只有令人心寒的怀疑和敌视。 我萧重景,今天要撸了你! 兵权是我的! 一时间,整座平清殿噤若寒蝉。 一群人眼神闪烁,心思各异地关注着这一场大戏,寻思着叶大将军做了什么,居然能把陛下气成这样。 莫非是坊间的那件事? 区区传闻根本是子虚乌有。 北阙都被灭了,有点脑子的谁会为泥腿子抗命。 大小官员彼此对视,大多都觉得传闻不可信。 相信的也觉得这里边有隐情。 反倒是武将,他们觉得自家陛下不讲究。 都说自古天家无情义。 莫非是叶兄立的功劳太多,萧重景觉得功高震主,想要学古时候的昏君卸磨杀驴,不顾结义之情杀弟? 这人是不是脸都不要了... 想到这里。 不少肌肉虬结的壮汉心中憋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武将列的最前端。 叶羽也不由得面露难色,沉声开口道。 “陛下这是何意?” “臣不知做错了什么,陛下竟这般愤恨。” “哦,你不知道?”萧重景冷笑。 他转头看了眼蠢蠢欲动的武将,又看向神情不明的文臣,最后停留在一张苍老的脸上,很快便敛眸收回了目光。 “有人参了你一本——” 淡漠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像是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暗流。 汹涌澎湃,力能翻天。 这下有眼力见的都看出萧重景动了杀意。 没看陛下的手捏龙椅捏得青筋暴起,脸上也多了红意吗? 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可做不得假。 就冲这形势。 说不准等陛下一个掷杯,就会有刀斧手从殿外冲出,来一出血染銮殿的围杀大戏。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当着萧重景的面。 叶羽只是躬身一拜,随后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还请陛下明示!” “叶羽行得端,坐的正,自问有功无过。” “不知是何人向陛下进谗言,行此污蔑之举。” “哦,你说是别人污蔑你?” 似乎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内容,萧重景沉沉一笑。 随后。 他从旁边的内侍举着的托盘中拿下了一本奏章。 一拉伸,露出内页。 “北阙之战,私放玥风城。” “孤下令行军,你却往后拖延了两个时辰。” “...” “叶将军是难忘故土,所以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还是心中看不起孤这位皇帝!!!” 一声呵斥,震得整座平清殿微微一颤。 而与此同时。 在文臣队列前端。 一个颤巍巍的身影也趔趄着走出,到了中途还绊了一下,险些没御前失仪,当场跌个四脚朝天。 只是最终这老头还是到了圣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叶将军乃国之柱石,曾为我北离征战多年。” “他岂会无端行此恶事。” “为今之计还是查明真相,好看一看叶将军的苦衷。” “老梆菜!你在放什么五香麻辣屁!” 不等年老官员说话,一个性子急的武将已经先一步冲了出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太傅,指着鼻子就开骂。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北阙难道不是叶将军亲手打下的吗?” “那些土地可不会凭空多出来。” “既然都灭了国,非要放过玥风城做什么?” “活太久了给自己添堵吗?” 说着,他斜眼睨了下某个为老不尊满口胡言的家伙,顺带还扬了扬沙包大的拳头,吓得对方一把老骨头一个哆嗦。 “你...” “你这蛮汉,岂能全凭主观断事?” “似汝这般不学无术之人,老朽羞于与你为伍。” 那武将却不以为意。 他伸手想抠鼻孔,伸一半又觉得场合不对,干脆一拍胸脯,嚷嚷着大嗓门,直接贴脸开始了输出。 “俺老李是粗人,不通文墨。” “但俺知道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苏太傅一把年纪,黄土都盖了半截,竟还有功夫跑来学狗咬人,莫非是平日不尽心为皇子们授课,脑子里就剩废料了?” “你...” 苏太傅顿时捂着胸口,指着那个戳人心窝的李姓将军,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 还是上方的萧重景看不过眼,趁着众人愣神的时候,抽过旁边内侍的空托盘砸了下来。 啪!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上方。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萧重景立刻清了清嗓子道。 “证据,自然是有的。” “苏太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找的证人。” 此话一出,平清殿陡然一静。 不少人看看苏太傅,又看看忽然就开始插话的萧重景,有些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意思。 见状。 那李姓将军刚要再说,想着替叶羽解释一下,结果却听见萧重景一声怒喝。 “李闯你给孤闭嘴!!!” “平清殿上,岂容你肆意撒泼?” 一番震慑下,李闯有些憋屈地撇了撇嘴。 他有心要争论一番,却碍于萧重景一直都在上方盯着,只能压下不满讪讪退开。 随着萧重景一声令下。 几个身形佝偻,穿着残甲的老兵被带了上来。 等叶羽看清他们的样子,立刻浑身一颤。 “老痒,壮子,员生…”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羽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往日并肩作战的人会背刺,会将当初的事情外传。 可事实是,他们说了。 这些因伤退役被叶羽救济的残兵,此时正用他们的嘴,细数叶羽的罪状。 “陛下,苏太傅所言不假。” “陛下,叶羽故意放走了北离国主玥风城,还私自拖延了两个时辰才行军。” “陛下,叶羽对你出言不逊。” “陛下,那传令兵走后,叶羽带大军整理了一个时辰军备,还额外多绕了几圈才动身。” “陛下…” 第76章 天谴降 几个老兵的声音依旧在殿中回荡。 他们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叶羽,言辞犀利,满脸愤慨,仿佛只靠嘴就能抹去后者所有的功绩,将他打落尘埃,变成和自己一样卑劣的人。 总之是不管什么罪名都往叶羽头上安。 完全不管对方死活。 听到这些话,萧重景的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一干文武大臣则是暗自腹诽,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这些大放厥词的刁民。 这几个家伙怎么敢的啊? 叶羽是什么人他们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位出身北阙的将军,身上有一个领兵之人应该具备的所有优点,他擅长排兵布阵,统御战局,对上忠心,对下亲善有礼,面对同僚也很少红脸。 这样光风霁月的人。 会不会放走北阙百姓还不好说。 放走玥风城,给自己留下心腹大患,对萧重景这位皇帝不敬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偏偏这几个刁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张口就来,哗众取宠。 他们的样子像极了逗趣的妓生。 而且还是不知轻重妄议军国大事的蠢货。 当庭欺君罔上,作伪证陷害一个一品将军,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滔天大罪。 最关键的是。 这些人还是叶羽昔日的旧部! 居然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刺… 不少人已经转头去看叶羽的反应了。 不得不说,后者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 面对老部下的指责。 身为当事人的叶羽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捏起了拳头。 他尽力调整呼吸,忍着一巴掌呼死他们的冲动,脸上却犹如霜雪般酷寒。 痛心吗? 痛心。 觉得悲哀吗? 觉得悲哀。 对于这些出生入死的老伙计,叶羽自问待他们不薄。 送银钱,添衣物,将他们安置在城中... 叶羽做到了一个将领能做到的一切。 可是一贯的善心换来的却只有无情的背叛。 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他们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当初承诺过的要烂在肚子里的事情往外抖? 往外抖也就罢了,毕竟有些事确实是自己做的。 可是私自放了玥风城... 那是学堂的李先生做的。 至于辱骂皇帝,结党营私之类的罪名。 纯粹是添油加醋! 纯粹是莫须有的构陷! 纯粹是...这群王八犊子在扯淡!!! 听着听着,叶羽的眼眶红了。 这份心情是那样的沉重,以至于相比起来,当初在北阙被排挤的经历也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亲近之人的捅刀才最为致命。 信任落空,被人构陷。 双倍叠加的痛楚远比单独一种更加强烈。 而就在叶羽陷入自我怀疑,审视自己先前的行为,思考是不是有做错什么时。 上方的萧重景已经先一步发了难。 “叶羽,你可认罪?” 叶羽一时间没有回应。 他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挺直的脊梁也有些弯折,像是巍峨的不周有了倾斜。 那种心气折损的样子光看着就让人同情。 萧重景却不为所动,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叶羽,你可认罪?”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 淡漠的语气也显得格外疏离。 叶羽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好兄弟。 “别人不信我,二哥,你也不信我吗?” “孤只相信证据。” 萧重景的声音打破了叶羽的最后一丝幻想。 他昂着头,看着笔直端坐在龙椅上变得有些陌生的人,先是闭了闭眼,随后便毫不避讳地睁眼继续看向对方。 “我没有做过。” “陛下若是觉得,随便几个人的言论,就能给臣定罪,就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陛下大可以据此决断。” “你当孤不敢这么做吗?” 面对叶羽的顶撞,萧重景的声音拔高了数个度。 他居然还敢抵死不认! 萧重景紧握着龙椅的扶手,眼中尽是寒芒,极度平静下带着股疯狂的味道。 只是临动手时,他却莫名没了声响。 见状。 下方的文臣武将顿时眼神闪烁。 他们看了看死不认罪的叶羽,又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萧重景,直觉这里边有猫腻,或许陛下还没有下定决心要定叶将军的罪。 这就说明,还有转圜余地。 只可惜事与愿违。 还不等他们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声苍老的悲泣就有些突兀地响了起来,好死不死地打断了所有人刚刚明晰的思路。 “陛下啊,你怎么就不信老臣啊!” “这叶羽可是北阙贼子。” “他毫无信义,弃国而逃,这样的人岂能尽信?” “是,叶羽前一刻的确是领兵灭了北阙不假,可他后一刻难道就不能‘良心发现’拖延进军吗?” “陛下若是不信我,我...我就以死明鉴——” 话音落下,苏老太傅缓缓起身。 他眼尖地觑准旁边的一根包金红柱,弯腰低头,一个加速就撞了过去,一把老骨头愣是发出了咯嘣一声轻响。 苏老太傅无力地从柱子上滑落。 一滩血渍顺着低垂的头颅拖曳到地。 等到附近的户部尚书上前,把人托住,往鼻间一探。 顿时忍不住一个哆嗦,把苏老太傅丢到了地上。 “他...他死了!” 一时间,满室哗然。 不少文官彼此对视一眼,心道这苏老太傅真是够虎。 所谓的死谏其实也是有门道的。 一般的文官死谏,十个有八个都不想死。 他们寻死觅活就是为了逼皇帝让步。 真正想死的大多都是御史。 也就是这帮油盐不进的家伙,才会当面怼皇帝,老想着借助死谏名垂千古,他们要死谏,一个不小心是会真的撞柱而亡的。 只是没想到这苏老太傅也这么勇。 看他这么急着死,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 要么他是死期将至求个好名声。 要么他是犯了大错,以求早死早超生。 要么...就是叶羽的确有罪,还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这下所有人都分不清了。 如果说原本他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觉得这苏老太傅是在坑叶羽,这会儿他们看向叶羽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怀疑。 毕竟能好好活着,谁也不会拿命胡来。 就冲苏老太傅这个举动。 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把事情给糊弄过去。 否则等到百年之后,史书上的身后名可就难说了。 这一刻。 场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不少人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叶羽。 萧重景更是沉下声音,对着他质问道。 “叶羽,你可愿认罪?” “苏老太傅以死为谏,如此忠义岂容他人轻易置喙?” “今日你若是执意不肯认罪,那就休怪为兄不顾念往日情谊,从重处理了。” “浊清大监何在?” 唰! 萧重景的话才刚说完,众人便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等到他们再看时。 眼前已经多了个紫衣蟒袍的身影,一头白发随着真气涌动,双目沉沉如同幽潭,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叶羽。 “叶将军,许久不见。” “不知将军是否还记得,当年北阙那一战,我也有幸在战场之上奋勇杀敌。” “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点内幕。” “知道什么内幕?” 叶羽沉着脸,看向虎视眈眈的浊清。 “你在西侧战场领兵,我在东侧战场被北阙国主玥风城刺杀,险些丧命。” “你若是非要作证,声称看到我做了这些事,那你也犯了擅离职守的过错!” “知情不报又是罪加一等。” “怎么…浊清大监是觉得自己活的太久想死了吗?” 一番言论,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是否参与过当初那一战,知道不知道相关内幕。 全都觉得叶羽说得有道理。 毕竟,我们又不在一片战场。 你不擅离职守,丢下负责的战场跑过来偷看,怎么知道我放过了玥风城? 退一万步讲。 就算你恰好在追击敌军的时候看到了我。 那你怎么只字不提李长生,只是说我放走了玥风城。 这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你怕是在挖坑骗我吧! 不过你敢挖坑,真当我就没办法应付了? 想动本将军… 你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 一时间,叶羽的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松。 他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这一处漏洞有点明显,浊清怎么也糊弄不过去。 至于其余的大臣... 他们在疯狂憋笑以免破功,防止被萧重景记恨,后面随便找理由报复,毕竟他们也算是见证过皇帝陛下的黑历史。 更有甚者为叶羽不平的。 干脆就给萧重景扣上了没主见的帽子。 毕竟。 他要不是耳根子软,又怎么会被五大监影响,沾染阉人的习性,只会使一些腌臜手段。 果然宦官就是祸乱之源。 前朝如此,现在自然也是一样。 不知不觉间,各位文武大臣皱起了眉头。 他们看向沆瀣一气的萧重景和浊清,一方面觉得后者是个祸害,一方面也觉得前者毫无半点王者之风。 这下子。 不管萧重景还是浊清都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才几天时间不见,叶羽居然会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这区别也太大了点! 前段时间他不还是沉默寡言不说话的吗? 怎么才几日不见,就跟换了个芯子一样咄咄逼人。 这下要怎么才能定叶羽的罪?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时。 平清殿正上方。 碧瓦朱檐,高高耸立的屋脊处。 许青山和李长生也一同停下了手里的酒,相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了笑颜。 “是你小子教的吧?” “原本这家伙还有点愚忠,没想到被你给整开窍了。” “你领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场大戏?” “看着倒是精彩得紧。” 李长生晃着酒葫芦,调侃地看向许青山,显然不觉得叶羽拒不认罪有什么问题。 悠悠数百载。 北离早就不是萧毅还在时的光景。 子孙后辈不争气,好弄权谋,到底还是将他对老友剩下的那点情分消耗得干干净净。 尤其萧重景还是个不太安分的。 不好好地治理国家,整日只盯着李长生祸祸。 想来。 若是叶羽真的被逼得起兵,和萧重景兵戎相见,这位看透世事的长者也不会再出手横加干涉。 而见李长生这么佛系。 许青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以为先生放不下北离。” 李长生微微一顿:“放不下?”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自顾自摇了摇头,随后便再次长出了一口气。 “不会放不下。” “这区区百余年的岁月,不也有王朝兴衰?” “我倦了,也乏了。” “只待一切结束,完成与那人的约定,我便要离开北离,去游历天下,最后再去镇守昆仑天池。” “要不然的话,你小子出手帮我废了大椿功?” 说着,李长生看向许青山。 一双通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希冀。 他早就活够了。 一世逍遥,世世逍遥。 这漫长的年岁可不好熬。 若非每一世李长生都在主动找乐子,怕是早就在日复一日无趣的生活中成了疯子。 所以。 他是真的很想废了大椿功。 那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像枷锁多过幸运。 而面对这种主动找死的要求。 许青山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不做!” “大椿功是李先生的缘法,大椿功三十年一转的长生只能够延缓肉身的衰亡,又不是能让灵魂永生的仙法。” “与其老死于界内。” “先生就没想过,像当初的苏老前辈一样离开这一方世界,看一看更远处的风景?” 那自然是想过的… 李长生默默收回目光,满饮一口葫中的酒,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他似乎预见到了那种精彩的未来。 新的征程,新的挑战。 北离的天下第一并不一定是各界的第一。 只是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不知不觉间。 李长生陷入了出去与否的抉择。 而就在他陷入惆怅时。 下方却传来了一道道带着愤慨的质问。 字字句句都是在控诉不公。 “陛下既然已有定论,又何必再来问叶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若是想计较,叶羽自是百口莫辩。” 又见百口莫辩。 叶羽奋力地为自己辩驳,满心满眼都是控诉,萧重景却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既如此自信,可愿奉天为誓。” “这有何难?” 叶羽的声音中带着坚定。 他竖起五指,当着众人的面起誓道。 “吾叶羽,从未私放过玥风城…” “…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死…” 叶羽的声音还在继续。 许青山却忽然促狭地勾起了嘴角。 他原来还在想,叶叔要是坚持不认罪会如何。 没想到他真的被逼着发誓了。 此世有天道,鬼神之言倒是煞有介事。 若是不遵守誓言也会产生业力。 只不过。 有我在这里偷天,区区一个誓言又能够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 许青山随意挥了挥手。 眼前立刻有一片黑光汇聚,化作乌云遮挡住天光,将大地映照得一片昏暗。 原本清晰的天机也变得有些模糊。 这夸张的表现就像是叶羽发的誓引来了天罚。 见状。 萧重景和浊清大喜过望。 他们几乎认定,叶羽会折在雷电之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漫天的雷光分明是许青山引来。 雷光的落点也并不是叶羽,而是萧重景。 可想而知。 当他牵引下雷光,看准萧重景落掌后,对方立刻就被劈成了黑气萦绕的爆炸头杀马特。 一张嘴,就是一口白烟。 这时。 被惊动的李长生才总算发现,许青山到底做出了什么胆大妄为的事,又给自己留下了什么麻烦。 “你把皇帝杀了?” “不行啊!” “他若是死了…” “行了,人还没死呢!” 见李长生揪着衣服唉声叹气,许青山顿时轻笑一声,指了指房顶处破开的豁口。 “老皇帝只是看着惨。” “实际上,我这道生机之雷虽然化去了他的修为,补足的却是体内的亏空。” “换句话说,他只是受了外伤。” 闻言,李长生松了口气。 许青山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继续凑上去意有所指地问道。 “李先生以为我的惩罚效果如何啊?” “天谴启示,小惩大诫。” “这是我看在李先生面子上特意留的手。” “否则,就这老儿的行径…” “我定要让他魂飞魄散!!!” 第77章 再战天下第一 小惩大诫,这是小惩大诫?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惩罚? 李长生哑然失笑,只觉得有些新奇。 他微微侧目,听许青山说着大逆不道的言论,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表情,也没有生气,只是在后者说完之后,配合地鼓了鼓掌。 “这萧重景确实欠揍。” “做皇帝都不会,浑身八百个心眼全都被他用在了算计人上,一点也不大气。” “不过,今日这一记雷光造成的麻烦也不小。” 李长生莫名觉得有些唏嘘。 老皇帝人过中年,身上的毛病不少。 虽说许青山这一劈,是震散他的真气补他的身体,本质上是在帮他。 可别人不清楚这个啊! 在一些成年的皇子看来,被雷劈等于受伤。 受伤等于虚弱。 这和父皇龙驭宾天有什么区别。 因势利导。 保不齐就会有不长眼的家伙犯蠢,提前觊觎那一张硬邦邦没活头的破椅子,心急火燎地想要下场,一争长短。 怎么想这也不是好事! 弄得天启城乌泱泱乱糟糟的也就罢了。 要是赶在大椿功下一次轮回前,打搅了自己游戏人间的神仙日子,那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学堂李先生是地上谪仙人,行事潇洒又无拘。 谁想一把年纪了还替北离擦屁股啊... 想着。 李长生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许青山,发现后者正笑得一脸揶揄,从外到内全是对自己的调侃。 然后他就听到,混小子用那张欠揍的嘴继续侃起了大山。 “李先生,我这是在帮你啊!” 帮我? 李长生竖起耳朵,准备听听许青山有什么高见。 “先生行事百无禁忌,整个天启城但凡有点能耐的见到先生都发怵,近些年来,可有人真的把枪舞到先生面前?” “那倒是没有。”李长生摇了摇头。 都知道他是天下第一,是太安帝想奈何也奈何不得的人。 天启的人是疯了才会招惹他,招惹学堂。 所以。 入朝化名李长生的二十载,他压得萧重景不敢乱来。 但实力越强,能做对手的就越少。 关键是那些能让他感兴趣的人不愿意出手。 纵观过往。 也就只有一个雨生魔打上门来。 还是个刚入剑仙,看着就没有几剑好挨的小东西。 打坏了怎么办? 有那功夫,还不如养一个对手出来。 言语刺激他,精神激励他...逼着他进步—— 没错! 自己放水也是为了培养个合格的沙包。 雨生魔的天赋不错。 给他足够的时间,或许就能和半步神游的自己拼个一九开。 雨生魔一,他九的那种。 想到这里李长生也不得不承认。 像以前那样挑战他,争着当天下第一的人还是少了。 如果说这次,天启之乱能让自己...不对! 李长生猛地回神,看向许青山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古怪。 “乖乖,险些被你小子给绕进去了。” “一叶障目,真是一叶障目。” “那些皇子斗得再疯,难不成还会领着兵马对付我一个老人家,平白的给自己添堵?” “我可是天下第一!” “他们是怕我不会动手杀人吗?” 许青山哈哈一笑:“出面对付李先生倒是不至于。” “不过,李先生难道不觉得,揭开那层遮羞布之后的皇室真的很有意思吗?” 兄弟阋墙,父子相残,甚至是拿亲友作筏。 自古以来这一座金銮殿中堆积的罪恶本就是人间罕有,权势和利益往往会叫人迷失自我。 就争呗~ 争个头破血流亲情散尽满目皆是荒唐事... 谁能争得过他们啊? 想着,许青山缓缓低头。 清澈的瞳孔蒙上一层阴霾,却仿佛能透过屋顶层层叠叠龙鳞般的砖瓦,看到平清殿中发生的所有事。 呼喝声,怒骂声。 萧重景陷入昏迷后,所有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六神无主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截然不同的表现处处透露出帝皇家的辛酸。 首先是叶羽。 他被萧重景怀疑,只觉得心中愤懑,自然不会多加停留。 因此。 这位柱国大将军只是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确认没有自己什么事后,就直接转身,龙行虎步地离开了此地。 反倒是浊清。 这位五大监之首表现得相当心急。 一朝天子一朝臣。 宦官的权势得自皇帝,有个能被自己猜透心思的老上司,怎么也比侍奉新主划算,毕竟有些人总是一登皇位就变态。 这里面的不确定性也少。 所以此刻。 他既不愿什么都不做去守皇陵,也不乐意看着自己才拉拢的皇子提前登位,赌对方良心发现拉自己一把的可能性。 本就是各取所需,哪来的什么交情。 真要是遇到事。 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踏脚板,被傻不愣登的青王抛弃,以便拉拢关键人物叶羽,借助兵权登上皇位。 所以看似各个皇子都有登基的可能。 实际上浊清的选择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还能怎么办? 救人。 不得不说,浊清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 他一方面差人去找太医,一方面托着萧重景靠在龙椅上,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浑身的真气运转得那叫一个汹涌澎湃。 至于其他人... 大小官员已经形成了许多团体。 除了心直口快的武将们走了不少。 满肚子墨水的文官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嘀嘀咕咕按派系分裂,显然是打着从龙登位,搏个锦绣前程的准备。 再不济的,也是想保住太安帝。 只是相比较一些保皇党。 不少各怀心思的官员早就纷纷出手,借口要加强宫禁,结果却暗度陈仓将太安帝重伤垂危的消息悄悄送了出去。 浊清没有阻止他们。 这位大监在出手护住太安帝,尝试着输入真气蕴养心脉的瞬间,就发现了后者体内的虚实,明白了那一道天雷带来的影响。 化解真气后反哺肉身... 这是天意垂青,还是哪个有心之人做的手脚?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浊清本能地感知起周围的动静,却找不到丝毫的端倪,即便那始作俑者就站在上方,就站在平清殿的顶端。 “你不是看不惯萧重景吗?” “他虽失了武功,却能活得更久...那你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李长生感觉有些困惑。 他站在许青山以幻术遮挡的小天地内,借助外放的精神力,看着下面正在上演的大戏。 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许青山却只是低垂下眼目,敛去了那一丝深沉的杀意。 “当然在害他!” “皇帝,其实也很脆弱。” “活得再久,现在也是一个废人,宫中但凡是习过武的小太监都能杀他,都有血溅五步的资格。” “不过我帮他,还是为了我看好的人。” 什么看好的人? 李长生看向许青山,发现后者的眼睛亮得出奇。 “先生为何忽然这样看我?” “学宫的蝶影没告诉过先生,萧氏有麟儿显露风华吗?” 看似随口一说,看似只是闲聊时提一嘴。 李长生却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眼中更是闪过一道精光,似乎是在考虑,许青山口中说的那个萧氏麟儿是否确有其人。 “你指的是...琅琊王萧若风?” 学宫的探子,自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他们虽然比不上暗河,天外天这些顶尖势力手眼通天,做不到无孔不入地渗透各方,探知到各种深埋的机密。 但是在天启城。 蝶影足以做到监察全城。 探查的内容上到军政大局,下到轶闻趣事,还有那些鸡零狗碎的巷间日常,全部都包含在内。 也因此。 萧若风的表现恰好被蝶影看到,并且落入学堂眼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北离九皇子,萧若风。 故去的丽嫔所出的二子。 此子资质卓绝,品貌优良,心性纯善,颇受太安帝青睐。 因为受宠, 他尚未弱冠就封了王,还被授予了开府资格。 所以这些情报不是假的? 那所谓的琅琊王真的有这么好? 李长生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许青山却大方地任由他打量,轻启薄唇,平静地说道。 “那小家伙,能做仁君。” 有才干的君王,大多分为六类。 开国君主起于微末,自有统御天下的底气,除了强硬的手腕外,还要有独属于自己的人格魅力。 好比说萧毅。 他能得李长生另眼相待,就足以证明,传闻中迷人的老祖宗是个妙人。 而除了开国皇帝。 守成之君无功无过,中兴之主重振皇朝声势。 仁君擅长以仁爱治国,雄主则争霸天下。 再加上兼听则明智慧果断的所谓明君。 五类君王,基本涵盖了古史中出现过的所有君王。 他们各有优劣,细数都足以支撑起一个皇朝。 只是... 萧若风能当仁君? 李长生挑眉,看向许青山,眼中闪过一丝意动。 是人皆有私心。 富有仁心的君王可谓是相当的少见。 至于说许青山口中提到的仁君... 仁人心也,风君子之德,上则养君之德,下则厚臣士风。 李长生就喜欢这样的皇帝。 比起满腹算计,时刻想着敲闷棍的太安帝。 一个听得懂好赖话的上位者明显要可爱得多。 更不要说。 战后修养的北离民生凋敝,怨声载道,这就更需要一个仁善的君主从中斡旋,调和上下矛盾。 所以。 如果萧若风真的如许青山所说是个仁君。 李长生一百个,一千个同意他取萧重景而代之。 至于眼前这只小狐狸... 李长生看向许青山,观察后者的外在表现。 气息晦涩犹如无底之渊,隐隐还给人一种威胁感。 这种表现说明。 他应该已经突破了逍遥天境,并且大概率是大逍遥境。 只是。 一介小儿脑子里都是算计,不声不响就给萧重景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的心思怕不是都用在了这上面? 完犊子! 如此耽于权谋,难道不会导致自身疏于进步吗? 若是本身实力不足。 就算这家伙开启西境封困,恐怕也只是徒增烦恼,守不住西极之地的门户。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不如我先试试他的手段... 想到这里。 李长生将酒葫芦别在腰间,咧开嘴,咯吱咯吱地按起了拳头。 一连串骨节炒豆的声音响起。 “我听闻,天剑仙近日可谓是动作频频。” “偏生这四年来,你一直都避而不战。” “不是入了逍遥天境吗?” “就算知道打不过,难道不能搭把手切磋切磋吗?” “依我看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也好让我试一试你小子的成色,看你是不是有资格镇守西境,成为我等的同道之人。” 话音落下,风云变色。 一记炮拳笔直地穿过虚空,与道家的灵虚步合二为一,一动一静携大势滚滚而来,直奔许青山的额头重重落下。 许青山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一边感慨李长生不讲武德,一边却驾驭着虹光尝试闪躲。 神桥的流光在周围一点点升腾。 只见少年足尖轻点,立刻便在瞬息之间扶风而行,目标明确直奔城郊冲去。 移动的同时还不忘数落。 “李先生,想和我打可以,我也很想和你过上几招。” “但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下次在动手前,麻烦请你先看看场合...” 声音传来时,一缕淡化的虹光也随之消逝。 许青山轻松绕开拳劲,再躲过翻滚不定的云流漩涡,身形一摆就撕开天幕,冯虚御风先一步飞走。 见状。 一击落空的李长生也起了兴致,脚步一踏便开始在城中快速闪掠,几步越过半城,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一处山水秀丽的空旷之处。 青峰连绵,碧水潺潺。 两道身影踏于溪涧之上,凌厉的气势形成了对冲。 而随着战场被划定。 许青山也一改先前的闪躲之势,鼓荡真气先一步冲出。 “李先生,今日我不用剑。” 身姿矫健的少年轻笑着开口,长袖一卷,凌空飞出一击,犹如匹练挂落。 刹那间死生轮转,万千光华齐齐绽放。 虽不是剑招,方寸间却带着莫大的威能。 于是视线中便只剩下一道光华。 缥缈无定,又滔滔不绝。 观此式之意高不可攀,在道武双修堪比大逍遥境的修为加持下,俨然已经迈入了半步神游层次。 见状。 原本还有些懈怠的李长生浑身一颤,暗道臭小子这回又是从哪找来的手段,竟然比起先前那道天象之剑更强。 这一招给人的感觉也不太一样。 嗯... 一念花开,隐隐还有几分唯我独尊的意味。 莫不是已经触及了神游玄境? 眼中露出赞叹之色,李长生发出一声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来得好~” “此间有敌,当浮一大白!” 说着,他直接遁作一道流光。 等到光华溃散,半条溪涧之水都被卷动着化作一条长龙,张牙舞爪地爆发着威势。 长龙寸寸凝结化作坚冰,腾飞后迎着许青山挥出的一击快速冲去,不闪不避直接来了次正面碰撞。 轰—— 碎冰飞溅,流光散落。 许青山颤抖着手带起清漪,停在水流中露头的滑石上,看着毫发无损的李长生,微微蹙起眉头。 自己这初入半步神游的战力,果然打不赢李长生。 更别说。 来回也就只有这一式取巧的涅槃之意达到了神游层次。 换成天象之剑,自己恐怕会一招落败。 只是生死感悟再进,者字秘倒是能发挥大用了。 毕竟这一招最适合打持久战。 于是。 当着李长生的面,许青山的身上开始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流光。 伤势消弭,手臂的酸痛迅速消退。 随着气息迅速攀升回炉。 许青山已经再一次抽出惊龙剑,九剑齐飞朝着面色微变的李长生冲了出去,一边冲一边露出汹涌的战意。 像是要战至癫狂,战至真气枯竭无以为继... “再来!!!” 第78章 帝醒 “这道神术主修生死之意?” “不对,似乎还产生了某种异变...” “这是什么?” 和许青山交手的过程中,李长生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意境。 似是而非,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亲切,默契甚至是心照不宣。 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不算强烈,却格外让人沉醉。 受此影响。 李长生在出手时本能地留了几分力。 他抱着疑惑对敌,却不再想着利用外力逼出许青山的潜力,而是换了个方向,改为体悟神术中的意境。 学当然是没办法立刻学会的。 但是透过表象判断意境的种类却不难。 至少也得看出,许青山走的是什么道路。 皇天不负有心人。 当李长生第二十次出手,破碎掉许青山打出的神术。 这位见多识广的长者总算是确认了意境的来源。 “凤凰涅槃,你见过萧毅的鸟?” 那只臭屁的,老喜欢啄自己的走地鸡。 北离神鸟大风旗上的神鸟大风。 萧毅都死了百多年,王朝也都往下传了好几代。 他居然还没死吗? 这可真验证了什么叫祸害遗千年... 李长生有些意外地看向许青山,虽然眼中都是嫌弃,却莫名给人一种相爱相杀的味道,似乎是想确认凤玙的生死。 见状。 许青山也乐得给他面子。 “凤玙已经借助北离的国运让涅槃走上正轨。” “他即将获得新生。” “待来日,先生或许便能见到故人。” 许青山三言两语就解释了凤玙的处境。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李长生。 本以为后者会觉得高兴。 谁知道听到许青山的话后,李长生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嗤笑一声,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神色。 什么叫故人? 他和凤玙的关系很好吗? 满打满算。 能被他李长生看在眼里的同辈就只有当年的诗剑仙李玄,天武帝萧毅... 谁要见那只傲娇毒舌又失忆的傻鸟?! 亏得当初还有人觉得他洒脱。 其实就是生性高傲,讨厌麻烦,外加喜欢走捷径。 也亏得凤玙能涅槃成功,侥幸重活一世。 否则若不是你提到,我还以为这货早就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烂了都没人收尸呢... 显然。 李长生和曾经的凤玙不太对付。 就冲他现在这张臭脸,就知道当初肯定没有少吃亏。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 眼下,李长生也没工夫去管一只失了忆的老凤凰。 他更关注许青山在修行上的选择。 “你将凤凰涅槃融入神术,将感悟化归己用...” “方法倒是没有错。” “可你想过没有,这种特殊的意境并不好感悟。” “没有看得见的标杆,就不能...” “先生是想说,凤玙作为参照物还不够强?” 听明白李长生的意思,许青山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 “我的道路不需要标杆。” 他说得轻巧,李长生却很难直接相信他的说辞。 说什么自己不需要参照。 修行前期有几个人能自己开辟道路的? 你小子可不要太自负,以免最后玩脱了... 想到这里。 李长生连忙追问道:“为何不一样?” “你给我个理由。” “这关系到你的修行道路,可千万莫要唬我!” 他看起来有些心急,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许青山见状只能解释。 “寻常人感悟涅槃真意是摸着石头过河,所以才需要有模板参照,凤凰本身的境界高低还会影响修行速度。” “可我不是这么领悟涅槃真意的...” 不是这么领悟的? 李长生忍不住蹙起眉头,以为许青山这是在糊弄人,可是等他抬头,却发现后者的表情异常认真,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你是如何领悟的涅槃真意?” 兴许是觉得,许青山从来都不做没把握的事。 李长生愿意听他的理由。 对此,许青山也没有让李长生失望。 他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者字秘掌生死,仙火痕迹蕴含火之真意,外加自古流传的一式仙凰道印,三者叠加才是涅槃真意。” “我的涅槃自生死而出,亦随生死而变。” “根基都不是涅槃,自然也不会被凤玙影响。” 说着,少年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生死意境才是我选择的道路,生死是最大的造化。” “造化生死可逆时序。” “故一念花开,便可君临天下——” 话音落下,许青山化作长虹朝着李长生冲去。 越飞,身上的气息越盛。 越飞,眼神也变得越发凌厉。 直到少年修长的手指浮动,凭空勾勒出密密麻麻的道纹,并且使之连成一片。 大量的天地元气立刻蜂拥而至,沿着既定的轨迹快速流动,凝聚形成一道道可怕的光柱,一股脑儿喷薄而出。 轰,轰,轰... 比之前更熟练的神术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一时间,感官中的一切被迅速拉远。 浩瀚的威压冻结了整片虚空。 唯独一道白发的身影逆溯流光,眼中毫无惧色。 他微微勾起嘴角,平静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迎面而来的身影,也不说话,抬手便在身前掀起了一股汹涌的寒潮。 等到寒潮瞬间消融。 李长生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动容。 他睁大眼睛,似是在惊讶,又像是在邀战。 随后便听见一声由衷的赞叹。 “真是厉害的修行道路!” “气息不减,杀机也比之前更盛三分...” “居然还能让你小子越打越强?” 嘴里发出感慨,李长生的速度一点也不慢。 他不慌不忙地摄来一根树枝,以其崩解成齑粉为代价,将无数道剑气化作金色光罩,死死抵住了周围肆虐的火光。 原本还在扩散的火海为之一滞。 它被迫朝两侧分开,冲击得大片溪涧都化作了雾气。 视野立刻变得模糊起来。 入目所见,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荒芜。 看上去。 是李长生实力强大,凭借已经达到半步神游的修为,毫不费力地挡住了这一击。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里面的凶险之处。 这一层防御其实并不持久。 尤其此时。 许青山一边动手,一边还在吸收天地元气。 这种状态下。 他的真气一直都在不断回春。 一进一出用掉的真气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除此之外。 者字秘也始终让他保持着全盛状态。 再加上生死循环削减了消耗。 种种条件叠加在一起,肆虐的涅槃之火便无穷无尽。 偏偏这一方世界的武学很难做到生生不息。 这就让李长生处在了劣势。 是,他的硬实力要比许青山强。 可不用全力,没有绝对优势时拼的就是消耗。 而照现在的趋势。 如果双方就这么僵持下去,先倒下的肯定不会是许青山。 这下。 李长生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以战养战,生生不息。” “这小子的恢复力比练了大椿功的我还要强。” 他默默做出评价,随后又多了很多疑问。 “这小子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道武双修也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吧?” “啧啧,单论持久力,怕是都能和仙人书抗衡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李长生估算了一下,发现最多再撑百招,自己这一身半步神游的真气就会耗尽。 等到那时情况就危险了。 没有真气加持,就挡不住无处不在的涅槃之火。 届时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就会变成笑话。 想到这里。 李长生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压制实力。 他以剑气逼退环伺的烈焰,随后一个纵掠飞出数百丈,冲出火海的同时仍不忘催动真气。 唰!唰!唰! 三根树枝从溪涧旁飞来,环绕在身侧盘旋。 有了形体,金色的剑光越发汹涌了。 一道道金线在身前来回穿梭。 它们上下翻飞着化作剑域,终于将火海逼出了安全距离。 做完这些后。 李长生才伸出手,抹了下不存在的冷汗。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强得可怕!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栽在他们手上。 今日便稍微爆发一下,用半成力打打这小子。 说是半成,其实也到了半步神游巅峰。 至少单看气息强度。 许青山浑身的汗毛都被刺激得竖了起来。 而就在两人针锋相对,展开数十年来最巅峰的一战时。 天启皇宫中。 陷入昏迷的萧重景经过施针,总算是醒了过来。 “孤在哪儿?” “叶羽呢,他在哪儿?” 顶着爆炸头的小黑人睁开眼睛,第一眼既不是看太医,询问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是找浊清了解情况。 反倒是问起了叶羽的下落。 他扯着嘶哑的嗓子,眼白处泛起道道血丝,面色也带着青意,看起来狰狞而可怖。 见状。 不远处紫衣蟒袍的身影暗暗翻了个白眼。 萧重景是不是被雷给劈傻了? 叶羽愚忠,但人家不傻。 你都要动手杀人了,他怎么可能还留在皇宫? 说不准现在。 对方已经集结好兵马,准备打入皇宫了。 浊清在想什么,萧重景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但他却没忘记叶羽的‘恶行’。 悖逆犯上,逼死苏太傅,延迟行军... 就算后者没有刻意延迟进军,也没有暗中放走玥风城。 光这些罪名,也足够他死上七八回了。 显然。 萧重景心心念念的,都是他那位好二弟的结局。 又或者。 是叶羽手里掌握的兵权。 他是个自负且多疑的皇帝。 便是叶羽真的行事谦卑忠心耿耿,那也得削了兵权,才是一个合格的好义弟,一个足以被列入史册的良将。 可叶羽并不是。 接二连三的忤逆自己,还敢用雷电行刺... 没错。 萧重景把许青山做的手脚,也给算在了叶羽头上。 因为这个,他再也没有留对方一命的想法,也没了原本那点微不足道的兄弟情义,一心只想着铲除后患。 叶羽他真是该死啊! 这么一个祸害,不该继续活下去... 下定决心的刹那,萧重景转头看向浊清。 还真是低眉顺目的一条狗, 他忍着面上的酸痛,挤出一丝冷冽的笑意,吩咐道。 “浊清,杀了叶羽吧——” “五大监,影宗,国师,万家那老家伙...” “这些人都交给你来调配!”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叶羽。” 森寒的声音中,藏着如山似海的怨愤。 那场景更是令人发怵。 如同厉鬼般的声音配上黑如焦炭的面容,吓得一旁看完诊的太医一个哆嗦,手一抖,在写药方的纸上晕开了一片墨渍。 他瞥了眼萧重景,发现后者并没有因此注意到自己。 还好,还好... 胆小的老太医抚着胸口,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是一回忆到刚才听到的话,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陛下真是疯了~ 像叶大将军这种国之柱石,怎么能当成鸡仔说杀就杀。 没有罪名就动手杀人,这也太... “陛下,我们需要师出有名。” 似乎是听到了太医的心声,浊清也开始劝说萧重景。 可还没等他说上几句,就看到了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神。 那眼神冰冷,怨毒,像是能刺透骨髓。 这下子。 浊清也不想再自找麻烦了。 他毫不犹豫吞下未出口的话,安心当起了听众。 殿中立刻只剩下萧重景溢满杀意的声音。 “没有理由,那就制造理由。” “叶羽不敬天威,难道不是百官有目共睹?” “更何况...孤才是皇帝!!!” “他若是要求一个治罪的理由,孤觉得莫须有三个字就很不错。” “孤杀叶羽,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莫须有...莫须有... 真要是这么干可就完蛋了。 该死,自己不会跟着这蠢货一起遗臭万年吧? 我是想要继续作威作福,不是作死啊! 浊清面色复杂地看向萧重景,眼神闪烁,好一会儿才回复道。 “陛下所言有理。” “只是这么做终究于名节有碍。” “若另有他法,陛下可愿听属下一言?” 萧重景咳嗽两声,眯眼看他:“你讲!” 听到这话,浊清松了口气。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地分析起来。 “陛下听臣道来...” “昔日青王殿下曾得知,叶府中藏着一些比较特殊的信件。” “这信件乃是叶羽往来北阙的证据。” “若能将信件从叶府搜出,那么便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如此一来,叶羽自然也就难逃一死。” 其实叶府哪有什么信件。 不过是胡诌的借口。 浊清自己都觉得叶羽忠心,自然不会相信他通敌。 毕竟。 最了解你的是你的对手,敌人。 多年的相处中,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叶羽品性高洁。 浊清自然也不例外。 可要是不这么说。 要是不给萧重景找一个动手的借口。 浊清就只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对叶羽动手。 到了那时。 他怕是真的会沦为笑柄,被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 当然萧重景也不傻。 之前说要用莫须有的理由杀叶羽,其实不过是一句气话。 他可不觉得,自己头铁扛得住史官的笔杆子。 因此眼下。 既然浊清主动给了台阶,他自然也乐得顺坡下驴。 “好好好,好一个叶羽叶大将军。” “孤这么信他,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倨傲无礼,通敌叛国,这叶羽已有取死之道。” “浊清,带上金吾卫灭了叶府。” “叶府之人从上到下,一个不留——” 第79章 太安帝·魔化版本 浊清走了。 他带着萧重景的命令,前去劝说青王彻夜清剿逆党。 而见他离开。 萧重景也终于长出一口气,看向一旁的老太医。 “咳,咳,郑元,扶孤起来...” 后者连忙照办。 他小心地揽住萧重景,扶着靠在床头,刚准备告退,就再次被叫住,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很快,郑元回过神来。 他再次躬身,弯腰的同时眼珠子也在乱转,不一会儿就想明白了萧重景是何用意。 陛下这是有事情要吩咐! 至于为什么不趁着浊清还在的时候说,非要等对方离开。 应该是为了防备。 防备一些可能的变数。 毕竟。 无论是担心浊清背叛自己,还是单纯的觉得,秘密少个人知道就会少一份风险。 小心肯定无大错。 知道这一点,郑元把心放进了肚子。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慌乱,脸上也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北离的天还乱不了。 毕竟,陛下的身体并无大碍。 那雷光看着凶狠,实际上却是个纸老虎。 动静大杀伤力弱有什么用? 如今陛下身体康健,功力散尽却延长了寿数。 那些个皇子就算争也是争个寂寞。 所以这会儿。 自己更应该表表忠心,以免错过这来之不易向陛下投诚的机会... 想到这里。 郑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本就起伏的褶皱也变得深邃,一层叠一层像是能夹死苍蝇。 “陛下,可还有事吩咐?” 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谄媚,隐隐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萧重景却没什么心思敷衍。 他只是随意瞥了眼对方,就收回目光,低声问道。 “我的身体如何了?” “可是因先前那道雷光折了寿数?” 郑元摇了摇头:“陛下放心,陛下并未因此折寿。” “这伤势也没有伤及根本。” “单单皮肉伤的话,只需要卧床静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好全,不会留下什么后患的。” 他说得笃定,眼神坚定得像要赴死。 语气中也带着几分郑重。 浑身哪哪都不得劲的萧重景却觉得他是在骗人。 开玩笑—— 这伤势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有影响? 都被雷劈昏过去了,你跟我说没有折寿... 你觉得我会信吗? 萧重景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郑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为何无碍?” “孤觉得四肢百骸俱痛,浑身酥麻酸胀,疲乏无力。” “这难道不是内里亏空的证明?” 说着,一道凌厉的目光像是利箭般扫向郑元,一动不动停了许久,似乎是想看他会不会觉得心虚。 事实证明。 萧重景想多了。 郑元既不敢也没必要撒谎。 随着他一通解释,告知萧重景那道雷光的作用。 后者才终于愿意相信。 那道雷光是在修复自己体内的暗伤。 果然,事情就是叶羽做的。 也就是他假惺惺的,一边下人面子一边帮忙。 这算什么?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吗?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你手下留情? 我定要... 萧重景吃力地捏紧拳头,很快就又松开,闭上双眼。 颤抖的身体也逐渐平复下来。 罢了! 便只杀叶羽一人好了! 他的女儿,他的儿子和族人可以活。 只是如此一来。 这个人就不能留了... 萧重景做完决定,立刻转头看向郑元,发现后者低着头没有出声,当即眸光一闪,语气温和地说道。 “郑元,孤如今动不了,你能帮孤一个忙吗?” “陛下尽管吩咐。”郑元看起来十分积极。 他快速凑到萧重景身前,单脚屈膝跪下,谦卑的姿态挑不出一丝错处。 见状。 萧重景笑得更加欢了。 “孤常觉得,自身仰仗浊清太多...” “终归这世间只有自己靠得住!” “不知郑卿觉得,我的武功可还有重新恢复的可能,又能否突破逍遥天境?” “郑卿,你能帮我吗?”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郑元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他神情恍惚,想着该如何应对时。 萧重景忽然又改了主意。 “算了,孤也知道这是为难你。” “不过如果只是皮外伤,孤倒是有办法迅速恢复。” “大约也花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痊愈。” 一盏茶... 郑元不敢置信地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骇。 萧重景却并不觉得如何惊讶。 他只是指使郑元,打开寝殿内的某处暗格,将一个碧蓝缂金丝的葫芦取来,放在了动动手就能摸到的位置。 然后下一刻。 萧重景将葫芦上贴着的符纸全部撕了个干净。 唰,唰,唰... 一片片古旧的黄色符纸飘落,上方的血色纹路却依旧鲜艳。 直到符纸破碎。 这些纹路立刻变得黯淡,发出阵阵腥臭的气味。 紧接着,一丝丝血雾从葫芦中渗出... “陛下,这是什么?” 看到血雾的刹那,郑元不由得心中一寒。 他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幼兽,汗毛倒竖的同时浑身冷汗岑岑。 那种足以威胁生命的感觉相当真实。 就好像。 如果自己不作为,结局只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下场。 不知不觉间。 郑元被吓得浑身颤栗,两股战战。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萧重景,眼前呈现的一幕明显更加惊悚,让人本能的觉得恐惧。 因为萧重景在祝祷。 他正在沟通某种未知的存在,进行神秘而危险的献祭。 乍一听起来。 祝祷和医道的祝由之术有点关系。 可实际上,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巫术。 除了沟通的祭文有点关联,都是蕴含力量的文字。 祝祷的对象无一不是邪恶而嗜杀的存在。 它们极度危险... 这下,郑元总算是慌了。 他也没想到陛下为了恢复武功,竟然要与封印的魔物为伍,自甘堕落陷入无尽的黑暗。 这到底是闹哪样? 你一个皇帝哪里需要这个? 还是说,陛下你就真的不管别人死活了... 出于本能。 老太医立刻开始跑路,丝毫不顾及背后之人的身份。 只可惜已经迟了。 还没等他跑出几步,离开寝殿进入外殿。 一道极为诡异的声音就在他耳边炸开,似笑非笑引得血液倒流,进而破体而出,在全身各处绽开血色的芳华。 失血过多让身体陷入了衰亡。 温度开始下降,力量也随着血液的抽离消逝。 等到郑元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直接扑倒在地,身上不断爆炸发出阵阵令人心寒的动静,看起来凄凉而美丽。 嘭,嘭,嘭... 一朵朵血花卷起细流,涓滴不剩地没入黑暗。 黑暗中传来阵阵饮水的声音。 声音均匀而有力,在某一刻彻底消失。 这时。 一个浑身被滔天血光缠绕,体表附着魔纹的身影才缓缓走出,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发出了一声极为满足的喟叹。 “桀桀桀,真是舒坦——” “王氏封魔一脉的手段确有独到之处。” “如此强大的力量,也不枉孤当初留下这血魔之源。” “不过一个老东西的血未免也太少了点。” “还是要劳烦你们再奉献一下...” 说着,入魔的萧重景挑了挑眉。 他睁着猩红的双目,身后半黑半白的长发随风而动。 整座宫殿内的活物立刻变得洞若观火。 等到重返年轻的身影消失。 一声声哀嚎也像是赞歌一样,在这处殿宇中回荡了起来... …… 叶府。 后院一处静室内。 匆匆从宫中离开的叶羽正冷着一张脸,和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面面相觑。 “说说吧,你们是不是和小青山有联系?” “他私底下还做了什么准备?” “不要想着骗我——我可是看见除了李闯外,你们也都准备好了站出来和苏太傅对峙的,真是险些就一起逼宫了。” “这件事为何独独瞒着我?” “我不是说过只要能交还兵权,就无需大动干戈吗?” “为何你们还不肯放心?”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当然这疲惫不只是针对众人的自作主张,也有对萧重景的不满,关键是他的性格缺陷。 叶羽觉得这位义兄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痴迷权势难以自拔也就罢了。 毕竟是皇帝,身居高位手握大权。 可除了想要集权。 他在龙椅上坐得越久,疑心怎么也一天比一天重。 今天差点就真的撕破脸了! 看起来,自己还是早点把兵权交还... “叶老哥还以为,萧重景会放过我等吗?” “他可不会顾念结义之情,要不然也不会对你动手。” “该醒醒了!” “我等虽无害人之心,也要学会自保...” 似乎是看穿了叶羽的想法,一个两鬓霜白,满脸横肉的红鼻壮汉伸手拍了拍胸脯,眼神之中尽是委屈。 他望着朝自己投来不赞同目光的叶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老哥自己也知道,这些年有多少同僚被先后贬职。” “明升暗降,制造祸端...” “这钝刀子割肉,难道我们还要再忍吗?” 显然,这红鼻汉子说的都是实话。 关于这一点,光从几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了。 他们毫不掩饰对萧重景的不满。 尤其此刻。 当前者提到这些年被苛待时,在场众人的脸上全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怒意。 军中也是有派系的。 以镇西侯百里洛陈为首的镇西侯阵营,以柱国大将军叶羽为核心的大将军阵营,还有以太安帝萧重景为首的皇室阵营。 三个阵营本来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只是这些年。 萧重景明里暗里都在打压其余两大阵营。 此消彼长,强干弱枝。 渐渐的。 皇室逐渐壮大,镇西侯和大将军声威不再。 最后唯一剩下的只有镇守乾东城的三十万破风军,还有叶羽亲自训练出来的叶字营。 这是萧重景唯一无法攻克的两块硬骨头。 不得不说。 破风军和叶字营很像私军。 他们只听百里洛陈和叶羽的命令。 而抛开两支军队不谈。 皇室修剪两大派系枝干的行为确实有些下作。 萧重景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 不管是什么错误,不管是谁先动的手。 两边撞上都是镇西侯一系和大将军一系的人吃亏。 这也是为什么,眼前这几个跟着叶羽出生入死的将领会这么愤怒的原因。 萧重景做得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明面上看。 被调职的那些人还在禁军,金吾卫等等势力中占据一席之地。 实际上他们早已经有名无实。 名头再如何的大,调不动人有什么用? 于是满打满算。 跟着叶羽的人只剩下眼前这几个叶字营的中高层。 他们也看清了老皇帝的本性。 这位太安帝心胸狭隘,薄情寡性。 大概率还有点被人迫害的癔症。 迟早有一日,他会因为嫉妒对叶羽痛下杀手。 当然这个也没什么好怕的—— 萧重景真要动手,就得先除掉叶字营。 偏偏叶字营的战斗力非常强大。 正面对敌不好言胜,利用家眷威胁的风险最小。 可惜萧重景注定失望。 镇宁伯府的那位小侄子早有先见之明,提前转移走了叶字营的家眷,换句话说,叶字营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种情况下。 但凡有人不讲规矩,他们就敢强行出手占了天启城... 想到这里。 一个半身着甲的壮汉露出笑容,眉宇间洋溢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隐隐给人一种名臣儒将的感觉。 “天剑仙提前送走叶字营的家眷是对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谁能保证他们不会遭到清算?” 他逐字逐句分析,解释许青山这么做的用意,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 “老许说得对,理就是这个理。” “...” “说真的,小青山确实要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聪明!” “他都晓得先把尾巴收起来。” “否则要是被抓住把柄,真打起来免不了束手束脚。” “...” “哈哈,对付萧重景这种阴险之辈就要这么谨慎~” “不过你这个收尾巴就说得很有灵性。” “我记得当初在湘南,你是不是被蛮兵捅到过后庭?” “...” “去你的,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呢?” “你在湘南没被咬到过大腿吗?” “我记得那位置,离你的家伙事都没有多远了吧?” “...” 几人先后开口,议论纷纷。 话里话外都是对萧重景的不满。 偶尔还夹杂着几声调侃,说着说着就歪了楼。 听完他们的意见。 叶羽觉得好笑之余,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提前将家眷全部送走?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以避免被人算计。 只是这个工作量是个大麻烦。 叶字营的家眷数量可不少,甚至除了数量多之外,他们还分布在天启城的不同地方。 这么多人搬走怎么可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想了会发现想不通,正准备问几人许青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道隐约的风声就在耳畔响了过来。 察觉到动静。 叶羽猛地回头,眼神中露出一丝戒备。 直到他看到来人是谁。 原本冷峻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嘴角也逐渐开始上扬。 “是小青山啊~” “大名鼎鼎的天剑仙,这会儿怎么活脱脱一副乞丐样?” “难不成是和人打架打输了...” 第80章 暗夜中的杀机 不得不说。 此时的许青山看起来极为狼狈。 破破烂烂的长衫,披散在身后的青丝,若隐若现的剑意... 少年仿佛才经历过一场大战,呼吸凌乱毫无章法,胸膛也像是一只大号的风箱,不断地起伏发出响动,声音沉闷,莫名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唯独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天边孤鸿,荒漠行舟。 缥缈中带着一丝真实。 虚无中,又带着一丝与天地合一的超然。 直到听到叶羽的声音。 许青山才仿佛如梦初醒般,从原本的失神中走出。 失焦的瞳孔恢复了原先的神采,萦绕在身侧的气息也逐渐开始变得平和。 随之而来的。 是一声仿佛自述的呢喃。 “嗯,输了。” 许青山毫不避讳地提及自己的失败,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他一边说,一边抬眸看向眼前的这些长辈。 平静的声音听起来无悲无喜。 但是其中透露的内容,却让在场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我和李先生比了一场。” “我有自信,如果是一样的年纪,李先生他赢不了我,可惜现在的我还是有所欠缺,我和他的差距很大。” “我打得赢浊清,也打得赢齐天尘。” “可我还是赢不了李先生。” “果然还是我不够努力,要不然也不会只坚持百十个回合,就败在李先生手里...” 叶羽:“...” 其余人:“...”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什么叫同龄打得过李长生,现在差距有点大。 你能撑百来个回合已经很强了好吗? 换成我们来。 就算是实力最强的叶羽,恐怕也远远做不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 一道道目光开始在双方身上游移,隐隐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似乎是在说,叶将军你竟然也打不过总角小儿啊。 当初,你不是还笑话我们不如小青山吗? 这会儿你还不是一样,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不知不觉间。 空气中多了一丝欢快的味道。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有的吹口哨,有的斜眼看房顶,各种假正经的做派,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同样的。 叶羽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看着几个笑意盈盈的老朋友,第一次真切地觉得,自己先前交的都是些损友。 而与此同时。 许青山也没有忘记,今天自己来见叶羽的目的。 他见几位叔伯都笑够了,立刻做主把话题拉回了原位。 “叶叔,叶字营的家眷已经安置妥当。” “他们都被送去了东边。” “如今这天启城中,也就只有婶婶还没有离开了...” 只剩下我夫人? 叶羽惊讶地看向许青山,注意到后者眼中尚未褪去的肃杀,稍微沉默了片刻,有些严肃地开口问道。 “云儿和熏然他们呢?” “送走了。”许青山摊了摊手。 “龙椅上那位今日便要对叶府动手,如今局势混乱,他们若是留下必然会成为我们的破绽,所以我就把他们送去了青州。” “至于我安排的这几位...” 许青山朝身前轻轻挥了挥手。 唰,唰,唰... 几个与叶熏然,叶云等人长相相同的人同时出现在眼前,只是微微一晃,就利用缩骨之类的特殊手段调整好了体型。 好家伙! 模仿得那叫一个相似—— 不说是以假乱真,骗一骗普通人绝对没什么问题。 而随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叶羽的心中立刻也扬起了惊涛骇浪,看向许青山的目光更是多出了几分深意。 “你是何时开始准备的?” “萧重景难不成真的要对我动手?” “看来他装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让你婶婶离开天启城。”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侧,盯着一个身姿袅娜的美人打量了几圈。 这人就是用来顶替叶张氏的仿品。 还是个比较像的仿品。 单论身形和长相,她和叶张氏完全一模一样。 就连一些小动作也仿得有个七八分神韵。 这份功力,可不像是什么短时间的速成品。 更像是专门培养的替身。 也不知道小青山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人,培养她又花费了多少心力? 想着。 叶羽迅速开始安排这些‘赝品’。 他在静室这些人中选了一个,让对方去协助叶张氏离开,转头就回到房中,商量起了接下来应对皇室的措施。 不得不说,这一回叶大将军总算是拎清了。 他没有像曾经那样自欺欺人,而是很快就分清了敌我。 他和萧重景回不到过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 曾经的皇室是挚友,现在的萧氏一族就是敌人。 对方都要动手了,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留情, 他自然也不会继续犯迷糊。 尤其这些年。 许青山动不动就上眼药,时不时提一嘴,早就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叶羽,让他那狗屁不通的忠诚多了一丝瑕疵。 这会儿。 叶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送走自己的弱点。 他准备等叶云他们安全后,再和萧重景当面对峙,问一问这位好兄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真的要撕破脸吗? 明明只要说出来,自己就会交出兵权。 为何非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对此,叶羽觉得很难理解。 而除了这个。 他也对许青山藏起来的底牌有些好奇。 各处军队,五大监,影宗... 只靠叶字营和一个枯荣药斋,真的能拦得住这些人吗? 还是说... “叶叔在担心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叶羽的心乱,许青山轻笑着开口。 他随手一个净尘术扫去凌乱,又取出一件烟雨绵制成的银色外衫披上,最后以一根青白色坠着玉石的发带束发。 转过头,双指放入唇齿前,不轻不重吹了一声口哨。 唰!唰!! 唰!!! 唰,唰,唰...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静室紧闭的门户应声而开。 无数残像在狭小的天地内不断弹射。 一道道身影先后从院墙外蹿入,横竖上下立在院中。 齐齐躬身道: “见过主上——” 这群人的数量在三百左右,衣着主要分为两类。 第一批统一着黑衣的,脸上全都戴着恐怖的傩鬼面具,赫然是地府的魑魅魍魉,以胸前绣着的奇异图案划分等级。 第二批穿白色劲装的则是药斋侍卫。 在他们的手臂处,戴着对应侍卫品级的护臂。 除了最前面。 几个少年的气息显得尤为强大。 后面的基本都是魅级死士,还有玄级侍卫。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自在地境的高手。 这下子。 叶羽有些被吓到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无锋,青染,三魍还有玄衍,乌长悲的身上扫过,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他们都是...” “都是逍遥天境的战力。” 肯定叶羽的猜测后,许青山的脸上露出笑意。 他看着自己这几年积累的班底,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豪气,那种强大的自信,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 “无锋,青染,你们领着三魍一起拦住五大监。” “是。” 整齐的应声响起,随后几人领着地府的人消失不见。 紧接着。 许青山又看向剩下的人。 “长悲和玄衍就负责对付影宗。” “尤其是易卜...大逍遥只有你们联手才能对付。” “是。” 又是两道恭敬的应声。 乌长悲和玄衍相视一眼,朝余下这些侍卫瞥了几眼,就各自一个跳跃消失,那些侍卫见状连忙跟上。 等到地府和药斋明面的侍卫走完。 许青山终于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叶羽。 邀功似地说道: “叶叔放心,没了五大监和影宗的人,暗河又陷入了内乱,如今的天启城,没有多少人能拦得住我。” “齐天尘和李先生便交给小侄——” “城中是我的主场。” “在这里,我有绝对的把握拦住他们,为你和萧重景留下单独交流的机会。” “毕竟,我也想知道...这位太安帝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又为什么要对结义兄弟下手?” 少年冷冽的声音中,毫无半分敬畏。 他转过头,看向叶羽和几个叶字营的将官,发现他们早已经陷入了惊愕,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怀疑。 “那么多年轻的逍遥天境...” “他们,真的是逍遥天境吗?” “小青山,你是从何处找来的这些...人才?” “...” 几位长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涩,明显是对许青山展露的实力感到震撼,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 毕竟,这可是凭借一己之力对抗皇室。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 能在明面上持平,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纵观古今。 还没有哪一家江湖势力能应对一个国家。 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羽默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沉声问道。 “这些人修习了邪法?” “还是说他们的功法有碍寿元,是以生命搏前程?” 一边说,叶羽一边沉下脸。 单看那黑如锅底的面色,许青山就知道他是想岔了。 “叶叔,你多虑了——” “我这阎罗书自劫主而下层层递减,看着神奇,其实也不过是个控制手段,无碍寿元,更不至于影响自身潜力。” “道心种魔大法则是以心念传输感悟。” “他们本是乞儿,因衣食住行为我卖命,留点后手不是问题吧?” 一通解释,叶羽的面色逐渐缓和。 他就怕许青山走上邪路,强逼着良家子氪命修行。 那样子有伤天和。 偏偏有些势力过于急功近利,完全看不清形势。 既然不是这样,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们因为枯荣药斋而变强,如今奉命行事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 叶字营那边是装样子还是真的要开打? 如果真的死战,恐怕也就能挡得住京畿大营的人。 至于金吾卫和禁军... “叶叔是在担心城内的人?” 叶羽转头看向许青山,许青山意会,露出笑意。 “无碍的。” “除了方才几位领头的,余下的药斋成员都是自在地境。” “他们完全能以一当数十。” “届时有这一支‘万人精兵’,难道还挡不住禁军和金吾卫那些废物?” 叶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看着许青山,很是感激地说道:“知道了。” “这一次多亏了小青山你。” “若非是你,恐怕我为了叶字营,为了保住在乎的人,为了不让天启生乱,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叶羽的声音顿了顿,觉得有些唏嘘。 很快。 他又平复好心情,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所幸还有机会——” “今日,我定要和萧重景做个了断!” “无论是他赢还是我赢,日后云儿他们还有叶字营,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能保住他们...” …… 叶府中后续的变故不得而知。 总之另一边。 浊清领着其余四位五大监,加上易卜,已经说动了青王,让他好好替皇帝办差。 于是自然而然的。 一群人就这样领着大量兵马,操起兵戈,来到了叶府门前。 时间,就是今夜。 铁蹄的声音在某一刻消失不见。 一群身形矫健的将士纵马围住了叶府,簇拥着中央几道身影,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而就在青王萧燮一声令下,准备叫人撞开府门时。 那扇朱红带圆钉的门,自动朝着两侧开了。 “大监,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叶府的人逃了吗?” 萧燮惊讶地看向一旁的浊清,指了指逐渐升起薄雾的前庭,总感觉这里边阴森森的,有些不太对劲。 他双手交叉,耸了耸肩,哈口气都白得吓人。 “今夜有这么冷吗?” 萧燮的声音提醒了浊清。 他转过头,看向周围那些不断发抖的将士,眉头一挑就意识到了这里边的真相。 “这是奇门遁甲。” “传闻,只有诸葛氏的传人擅长这些。” “但江湖之大,未必没有另一家传承此术。” 浊清三言两语点破天机,转而脸上便多了一丝凝重之色。 奇门遁甲可不是好对付的。 贸然闯入,便是大逍遥也可能无法发挥全力。 这类手段最擅长牵制,拉扯。 偏偏他们已在阵中... “如今我等虽在叶府前,这叶府却被一层阵法笼罩。” “想要进入叶府,势必要先破此阵。” 这下萧燮真的有点犯了难。 他本能地看向浊清,想也不想就问道:“大监可有把握破了此阵?” 浊清摇了摇头:“我不懂奇门遁甲。” “不过...” “不过什么?” 萧燮有些兴奋地看向浊清,以为这位大监有别的解决方法。 孰料后者眨了眨眼,竟是将目光投向了浊幽。 “浊幽,我若是记得没错...” 不等他说完,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 啪! 浊清伸手捞回一根长香,清幽幽泛着奇异的神光。 等到火光一亮,长香被引燃。 一股凝而不散的清气立刻开始流动,七拐八拐在身前移动,足足绕了七八圈后,才终于朝着门内通去。 “这是什么?” 萧燮当然看得出,这香气在指引阵法的生路。 只是燃香问路这种神叨的方式靠谱吗? 万一这香受过潮失了效,自己不会被阵法困死吧? 想到这里。 萧燮打了个哆嗦。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一道笑声就主动在周围响起,隐隐带着几分赞叹,轻描淡写就点出了长香的功效。 “上古引灵香,前朝皇室特供的祭祀燃香。” “此物会主动避让阵法覆盖的范围。” “如此一来,这东西便会‘趋利避害’地找到生路。” “可找到了生路又如何?” “我借你们几个胆子,你们敢往这条路上走吗?” 少年的笑声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意气风发。 而随着笑声响起。 这一方笼罩在前方的大阵,终于显露出了本身的狰狞。 刀山火海,陨石天降,大浪滔天... 无数恐怖的幻象在爆发,强悍的气息随之席卷四方。 后方的金吾卫们又是一阵骚乱。 禁军们虽然好一点,没有大喊大叫。 脸色却也‘唰’一下白了起来。 唯独五大监。 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并没有觉得如何失态。 毕竟奇门遁甲杀伤力不足。 如果只是些幻境,没有攻击... 唰!唰!!唰... 还没等五大监准备好,几道凌厉的剑气悄然飞来。 只听见几声不怎么明显的轻响。 一连五缕发丝垂落,无力地落在地上。 五大监顿时齐齐面色一变。 他们虽然有把握下一次能闪过去,可刚才那一击要是奔着要害来的话,自己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死了。 这下。 几人总算是变得老实起来。 浊清更是转过头,看着捂住面颊血痕大叫的萧燮。 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咳,咳...青王殿下何至于如此惊慌?” “此阵杀伤有限,那剑气也并非阵势自带。” “再有下次,我等护得住你。” “还请殿下稍安勿躁,莫要失了皇室的气度...” 第81章 一夫当关 啊,没有危险吗... 萧燮张开捂住伤口的手,透过五指的缝隙,看向前方。 那里果然没有出现新的剑气。 直到下一刻。 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似有所察地朝这边投来目光。 他立刻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这么做就能感到心安。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剑仙?” 萧燮瑟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恐惧。 闻言。 一旁的浊落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确实是天剑仙。” “只可惜,他注定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 萧燮看着远处金质玉相的少年,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年轻,却并没有因此生出轻视之心。 毕竟天剑仙可从来都不是什么水货。 他是凭实力打出来的威名。 正巧父皇挨了雷劈,眼下的情况也不太好,不知道日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说不定还会因为身体欠佳而提前退位。 届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如此大争之局,若是自己能拉拢到一位剑仙... 萧燮想着想着就咧开了嘴,似乎是看到了将来自己登上皇位的画面,发现不对时立刻装作沉稳。 呼吸也比之前稍微重了几分。 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许青山身上。 真是让人眼馋啊~ 这么一个绝世之姿的少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的人? 若是他能为我效命,我自然也愿意做他的义兄。 我也想效仿父皇成就一番佳话... 萧燮做着‘自己虎躯一震,天剑仙纳头便拜’的美梦,到底还是拿手挡着脸,没有露出那一副痴汉的做派。 否则这会儿。 就冲那黏糊糊的表情,就冲某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他怕是会被打成半身不遂。 而对于这位青王。 许青山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了目光。 小角色,不怎么重要,不值得自己费心。 眼下还是先应付这群不速之客。 想到这里。 他环起双臂,嘴角微扯,目光在这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上移动,最终看向浊清,略显随意地说道。 “真是好大的阵仗——” “金吾卫,禁军,五大监,还有...影宗。” “我倒是不知,叶叔何时竟累得诸位魂牵梦萦夙夜难寐。” “你们深更半夜来此,是来自荐枕席的?” 魂牵梦萦? 夙夜难寐? 还有...自荐枕席? 这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面对许青山的阴阳怪气,不少人都忍不住面色一抽。 后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更是捂住嘴,憋得满脸通红,却始终都不敢笑出声。 至于五大监。 他们的脸色早已经变得黑如锅底。 霎时间。 一道道犀利的目光宛如利箭,狠狠地刺向许青山,其中满满的都是恶意,结果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惹得后者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影宗的人,你们怎么总喜欢藏头露尾的?” “真是活久见。” “我隔八百里都感觉到了你们,现在藏起来有什么用?” “易宗主...你不准备见见老朋友吗?” 许青山开口时,挥挥袖又将镇狱地锁掏了出来。 然后下一刻。 一群隐匿在四周的影宗高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力搞得狼狈不堪,十个有九个都用双手支撑跪在了地上。 砰,砰,砰... 只听见一声声闷哼。 一排人已经整整齐齐,七零八落地摆满了一地。 那身形,那姿势。 看起来就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充满自由和野性的气息。 与此同时。 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的易卜却像是一点就炸的炸药包,抽出承影,杀气腾腾地朝许青山冲了过来。 “你用这东西做了什么,还不赶紧给我...” “滚远点!” 不等易卜说完,许青山扬手一挥。 真气顺着心意流转。 随着宽大的袖袍带起狂风,扬起一片绵密的清辉。 易大宗主来得快,去得也快。 直接就被甩得转了几圈,重重跌在后方,顺带还把一个骑马的将士撞得一个晃悠,从马上失足跌了下去。 只是一通折腾。 他反倒坐稳了马鞍,懵逼地露出了愚蠢又清澈的眼神。 这时候。 许青山才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 “易老哥真是霸道,抢马怎么还带打人的?” “我寻思,那小子也没惹老哥啊...” 少年似乎是有些苦恼,伸出手挠了挠头,一举一动都带着点天真不谙世事的意味,看起来人畜无害。 只是说着说着。 他又忽然仰起头,咯咯笑了起来。 “今夜相见,我等可真是有缘。” “正巧春夜苦寒,可以饮酒交友抵足而眠。” “总归都是不错的消遣。” “要不然几位干脆打发了兵马,同我喝上一盅,也免得一直堵着叶府大门,影响通行不说,细看还有点有碍观瞻...” “天剑仙,休要插科打诨——” 许青山胡扯乱诌,目的本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说的话自然也是通篇毫无逻辑,完全经不起推敲的废话。 他乐得装傻,浊清却不想大半夜在这扮猴。 因此没过多久。 浊清就忍不住打断了他,开始频频给青王示意。 蠢货,赶紧说事啊! 今日叶羽的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他们携兵马来此,那是为了对付叶羽的,可不是让你晃一圈,空手而归,浪费大家伙的时间精力的。 你到底懂不懂此行的目的啊? 不得不说。 青王萧燮的脑子确实是有点转不过弯。 这会儿。 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哪怕浊清抛媚眼抛得眼都酸了,他依旧在一旁阿巴阿巴地笑着,只顾着馋许青山身子,完全忘了自己还要派人搜查叶府。 终于,浊清忍不住了。 他气冲冲地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走一阵就探出了手。 拿来吧你!!! 浊清从萧燮手中抽出一卷明黄色卷轴,当着许青山的面用双手展开,高高托起,给众人看了个遍。 随后便沉声喝道。 “陛下有令,请大将军叶羽听令——” 高亢的声音带着些许回音,震得众人脑瓜子嗡嗡的响。 其余四位大监见状立刻开始行礼。 紧接着。 在浊清身后不远处。 那些将士也纷纷下马,恭敬地跪地听旨。 地上立刻多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唯独许青山。 他还是大喇喇拦在众人身前,像浊清和萧燮一样不为所动,看着半跪在地的其余四位大监,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这下,浊清的脸彻底黑了。 他压下心中的愤怒,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说道。 “不听圣谕,叶将军是要造反吗?” “还是说他觉得一个总角小儿,能抗衡得了整个北离?” “或者,天剑仙是想对我等斥诸武力?” 一番指责可谓是有理有据。 偏偏此时。 许青山连眼皮也没有掀一下,就给叶羽找到了合适的托词。 “这从何说起?” “叶叔如何对陛下不敬了,对陛下不敬的...分明是我。” “我看不起萧重景,看不起所有靠兄弟上位的废物。”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一道道视线锁定中央的少年,心中惊骇之余,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口无遮拦。 否则当着大伙的面。 这位年少成名的天剑仙为何会叫板皇室? 是凭借自身实力...还是凭借高人一等的天资... 众人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们摇摆不定,思考着许青山的精神状态时。 后者自己反倒先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没错,就是我对他不敬——” “萧重景这人小肚鸡肠,心胸狭隘...他能有今天,纯粹是运气好捡了个皇位,这并不妨碍我骂他不是个东西。” “别说眼下叶府被我封锁。” “便是直接拒而不见,他萧重景又能奈我何?” 许青山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帝的不满。 他一边掰扯萧重景的缺点,一边在浊清等人的底线上蹦跶,那语气先不说有多气人,无法无天倒是真的。 “放肆!!!” “我要抽拦你的嘴!” “竖子尔敢?” “...” “天启,还容不得天剑仙如此撒野——” 眼见许青山越说越过分,不断吐槽的同时顺带还拦住了叶府大门,没有半分退开的迹象。 五大监和易卜都表现出了相当的不满。 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正在发呆的萧燮,足尖点地,齐齐朝着许青山出手,一动手就是杀招,声势浩大宛如天倾。 许青山自己反倒是不以为然。 他匆匆一扫,囫囵看清几人的招数后,便自顾自摇了摇头,拂袖甩出五柄惊龙剑,连带着手中的青锋旋身带起云剑。 只听见六声异响。 六个逍遥天境的高手被瞬间逼退。 他们或以真气对敌,或是抽出长剑横挡,却无一不是落入下风,以至于刚一碰撞就被击溃,摧枯拉朽毫无半分抵抗之力。 一时间。 全场落针可闻。 众人看着大发神威的许青山,又看着一招被打退的五大监还有易卜,严重怀疑这几个人在演他们。 开什么玩笑—— 一共六个逍遥天境的高手,其中更有两个大逍遥境。 这配置居然打不过一个十岁的毛孩。 别说什么对方是剑仙! 别说什么对方的道路无法复刻! 你们难道不是北离实力最强的一批人吗? 就算他天资卓绝,就算他勤学苦练。 就算他起步早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开始练武。 也不该是这种一边倒的情况... 不知不觉间。 众人看向许青山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敬畏。 那是对绝世天才最基本的尊敬。 有了这一层滤镜。 他们再看许青山时莫名就觉得顺眼了很多,就算他公然侮辱萧重景也是一样。 李先生不也喜欢做这种事吗? 天才大多都是骄傲的。 他们行事由心,不拘一格,看见不顺眼的事情不会顾虑太多,要么直接开怼,要么直接开干... 这些本来就是基操。 更别说萧重景的作风也不怎么正直。 他在采纳利国利民的良策时,同样也会算计臣子。 剖开来看。 这就是披着一层伪装,借机除掉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管对方是好是坏,也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只要遭到怀疑就随时可能被清算。 本质上,萧重景就是个伪君子。 说什么平衡朝局。 说什么要让北离昌盛。 叶羽放走百姓,不想让叶字营造成无谓的杀戮就是错的,就是他叶羽狼子野心,想要取而代之。 青王捏造罪名就视而不见。 通敌叛国这口锅,萧重景盖得是严严实实。 他甚至还光明正大地搞双标。 总之不管怎样,横竖就是要对付你叶羽。 至于那封陷害叶羽的信... 明显也是将错就错。 为什么别人会那么编排你,陷害你? 为什么孤不动手,只是旁观,都会有人顺藤摸瓜,把你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老话常说无风不起浪。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 不远处。 易卜匆忙从地上起身,拂去沾染的尘土,随后蹙起眉头,看着控制六柄长剑在身侧盘旋的许青山,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神游玄境?” “不,是半步神游。” 浊清的脸上带着几分忌惮之色,似乎是在防备许青山暴起伤人,因为面对一个半步神游,他没有把握与之抗衡。 只是想让他们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叶将军,你要一直躲在天剑仙背后吗?” “他可不是叶府的人。” “你与陛下的事,是否该由你自己出面解决?” “否则,将军如何给天下人交代...” 浊清的声音,在叶府上空回荡。 再加上笼罩整座府邸的大阵并无隔音效果。 他很轻松就透过阵势,把话传到了叶羽的耳中。 “你想如何?” 浊清说完后第三个呼吸,一道熟悉的声音穿过层层阻碍,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随后。 透过不断浮动的水波,一道挺拔的人影自叶府走出,穿透迷雾后露出真容。 正是叶羽。 这座府邸的主人。 他穿着一身银亮的铠甲,腰悬长剑,双目炯炯有神,刚一出现就看向了浊清。 或者说,是看向他手中的明黄色卷轴。 “二哥的旨意啊...” 叶羽匆匆瞥了眼卷轴,又看了眼死死拦在门前的许青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小青山,为何阻止他们进府?” “你不是说要为我创造机会,好让我同二哥一叙吗?” 叶羽一眼就看出,现在场上是什么情况。 这明显是浊清他们要进府,许青山特意出手阻拦。 甚至。 后者完全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强行拦在门前。 至于为什么不让人帮忙一起出手... “我担心青染挡不住浊清,乌长悲和玄衍打不过易卜。” “我也担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说...” 许青山顿了顿,露出一丝浅笑。 随后。 他毫不避讳地开口,把所有想法都透露了出来。 “我准备在走之前再做些必要的准备。” “关于这个我有个好主意...” “比如说,先将最能打的两个弄成半残。” “那样我的人就不会输。” “踩着天启作筏。” “我枯荣药斋必在整个北离扬名...” 第82章 证据 寒夜微凉,月光如水。 身侧的风儿依旧是那样喧嚣,不经意间带走丝丝热意。 随着身体的燥热逐渐平复。 心情也在万仞高的悬崖上走起了钢丝,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真敢说啊! 轻皇权,慢天下。 连一国皇帝都是说骂就骂。 言辞间不见丝毫顾忌,唇齿开阖吐露的都是心声。 真是...有自信的少年郎—— 叶府门前。 一众身影眼神闪烁。 他们不吝于赞叹许青山的风流,只是在感慨之余,也不禁为对方捏了把汗。 要知道。 当年的西楚剑仙同样也是半步神游。 抬手劈山断岳,一剑光寒九州。 可就是这样一位绝世的人物,纵横世间少有敌手。 却被北离以破风军硬生生耗死在了战场上。 血染尘沙,与国同休。 虽说这里边,有古莫守护故土、不肯离去的原因在。 但这场围杀也是真的。 往日笼罩在西境城头的剑歌,终究还是成了千古绝唱。 可见。 北离皇室还是有些底子的。 百余年的积累,十有八九攒下了不少威力不俗的大杀器。 他们身为国家的统治者,耳目遍及各处,天然有能力收集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珍宝,还能将这些东西化归己用。 所以。 若是萧氏不管不顾,将那些压箱底的招数都使出来。 非神游玄境绝对无法全身而退。 也不知道。 今日这少年是不是会步西楚剑仙的后尘... “天剑仙慎言!” “今日你若是执意不退,我等也只能奉命搬开你这块拦路之石,合我等众人之力,以凡弑仙了。” 以凡弑仙? ...还要集体围殴我一个小朋友? 许青山轻笑着摇头,随后收起镇狱地锁,抬起手掌,燃起一缕黄色的火光。 刺啦,刺啦... 火光分裂化作数只飞鸟,一边振翅,一边迅速锁定浊清。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少年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像是悬在天边的孤月,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他并未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 任谁也都能听出,话里边的警告之意。 而除了这一层警告。 所有人也很快就意识到,那看似寻常的火鸟道术怕是有异,不说能燃尽万物,至少威力肯定不俗。 大概率是资深的半步神游层次。 否则这位天剑仙凭什么威胁浊清大监? 初入半步神游,大逍遥也是能勉强过上几招的。 再强点才会力有未逮。 所以。 众人一致认为这火鸟威力不俗,在半步神游层次算是可圈可点,对他们则是降维打击。 反倒是浊清自己。 他并不如前几日一样,看见‘神游之火’立刻脸色大变,畏畏缩缩掉头就跑。 而是默默问了一句。 “神游之火,真的有这么强吗?” 许青山冷笑:“强不强的,大监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我便试试。” 话音落下,一道紫气旋转着冲霄而起。 随后便看见一道残影闪过。 浊清张开双臂,整个人如鹰隼破空。 一边疾掠一边变掌为爪。 虚怀功运转到极限时,雄浑的真气也跟着凝实化作一只巨爪,笼罩方圆天地,似要将虚空抓爆。 纵目望去,紫黑色的光芒仿佛要吞噬一切。 强悍的威压也如潮水般涌动。 只是还不等浊清一击建功,越境伤敌。 盘旋在许青山身侧的三只火鸟已经先后冲出,一只接一只撞上浊清,连续不断地发动了攻势。 嘭! 恐怖的爪影溃散。 咔嚓... 虚怀功凝聚的护体罡气溃散。 等到第三只火鸟飞来,通体亮起红光,毫无预兆地从中间整个爆开,掀起一片火浪。 浊清直接就被一下炸了出去。 紫色的蟒袍变得烟熏火燎,手中的佛珠断裂颗颗落地。 再加上随风扬起的灰烬。 这位久居高位的大监一时不慎,竟是被硬生生烧成了乞丐,一头白发泛起阵阵焦香,脸上也黑得和萧重景有得一拼。 反正是怎么看怎么惨。 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同情。 可即便如此。 他却依旧冷着脸,硬着头皮压下伤势,死鸭子嘴硬地嘲讽道。 “这火也算神游之火?” “先前你不是说能以此火杀我吗?” “这威力够呛啊——” “烧穿真气都嫌慢的玩意儿!” “我看小儿你不是在吹牛,就是今日没吃饱饭。” “嗯...”许青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浊清,眼中悄然闪过一道精光,确定后者的确受了伤,刚才也是全力出手,才得以挡下自己这一道琉璃净火。 受了伤还这么嚣张? 为什么就这么不知进退呢? 看来,还是刚才下手太轻的缘故... 许青山暗自叹了一口气,合掌一催燃起丝丝火光,看得浊清心惊胆颤,本能地在身前叠起了一道又一道防御,面色也变得阴沉,有如惊弓之鸟。 饶是如此。 他却依然觉得没有安全感,连忙叫旁的人一起分担火力。 “你们还看什么?” “这小子可是半步神游,只有联手才能与之抗衡。” “若我败了,你们岂能独善其身?” 一语惊醒梦中人。 其余几位大监本来还想看戏,听到这话立刻开始发动攻击。 就连远处的易卜易大宗主,同样也持剑冲了过来。 只可惜。 情况还是没能好转。 哪怕六人联手,在对付许青山时依旧稍显不足。 甚至后者看起来更是轻松自在,游刃有余。 “太慢!” “太慢!” “...” 左右各出一掌,拍落两柄长剑。 袖袍一卷,抖飞一张卷轴,甩开一方大印。 许青山脚下微动,心分多用,轻描淡写就击退了四个高手,放水打退浊幽的瞬间,大掌一挥又朝浊清放起了火。 火海中传来了一阵挑衅。 “大监,你这是要往哪里躲啊?” “不是说我骗了你吗?” “是,我的确是骗了你没错。” “可无法持久的神游之火,和生生不息的琉璃净火,差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毕竟,任何一个你都应付不了...” 言辞间,一股强烈的自信油然而生。 浊清对此敬谢不敏。 他只是沉着脸,不顾消耗硬扛琉璃净火。 就在许青山兴致勃勃,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几人时。 后方始终沉默的叶羽忽然开口道。 “好了,小青山,暂且先不要动手了。”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语气也显得极为平静。 可是许青山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 又或者,是某种请求? 叶叔希望自己先不要动手? 许青山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太得劲。 哪有打一半叫人收手的。 虽说以一敌六确实有点吃力,可这样打下去自己是能赢的,拼消耗也不吃亏。 最多也就是受点伤。 可现在...罢了,就给叶叔面子。 许青山快速撤招,回身一甩袖将几人击退,带起一阵狂风刮得后方的将士们东倒西歪,顺势便来到了叶羽身侧。 有些不解地开口道。 “为什么要停手?” “我觉得,我能先弄死一两个的...” 少年不满地撇了撇嘴,回头瞪了眼浊清等人。 真是烦人! 他还没打残一两个给无锋他们减压呢~ 到底还是修炼时间短了点。 这会儿要是进宫,谁知道无锋他们能不能赢? 万一真出点事... 几只魍死了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不值钱。 要是无锋甚至青染折在这里,先前的投入打了水漂不说,自己还能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用又忠心的人? 总不能在整个北离大海捞针吧? 不考虑消耗,想找到绝世天才也是在撞大运。 要不然全天下也不会只有两个天生武脉。 想到这里。 许青山脸上的杀意更重了。 他冷冷地看着五大监,易卜,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浑身的气息仿佛没有极限般疯狂上涨,恍惚间竟给人一种熟悉的错觉。 就好像。 对面站着的不是天剑仙许青山,而是实力天下第一的李长生。 “小青山你急什么?” 见许青山依旧不依不饶,叶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现在你打赢了,我等就没理由见萧重景了。” “师出有名还是很重要的!” “若是不当面把一切说清楚,我们就算能全身而退,十有八九也会背黑锅,被称作乱臣贼子。” “不妨先看看他们此行的目的。” 说着,他缓步上前,看向独自躲在后方的萧燮。 “青王殿下,该你宣旨了——” “我也想知道二哥发现了什么‘罪证’?” “究竟什么样的证据才值得他大动干戈,领着这么多人围住叶府,行此灭族抄家的恶事。”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了萧燮。 他们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是在回忆,这人是什么时候躲到后面的,怎么一溜烟就没了影儿。 这下萧燮也不能装死了。 顶着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浊清身后,扭捏地拿起圣旨,小心地朝两侧拉开。 另一边。 许青山也眯起眼睛,默默考虑起了叶羽的提议。 要让萧重景给个交代? 是指的什么...把他对付叶府的方法传扬出去,专门用来正名? 原来如此,懂了—— 叶叔这是要让自己‘开直播’。 要不然。 就算他们的实力强大,无惧任何窥伺。 那些流言蜚语总归是不小的麻烦。 与其后面被骂,被动应对。 不如从根源入手,把萧重景的卑劣行径尽数暴露于人前,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堂而皇之自立门户... 果然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想到这里。 许青山立刻开始行动。 他引动地脉之力,借助早先布置在城中的阵势牵引元气,轻而易举就在天启城正上方,乃至天启方圆数百里范围内凝聚出了一张光幕。 光幕上呈现的赫然是将军府的场景。 “...大将军叶羽,自恃功高,不敬君上...” “...通敌叛国...抄家,全族流放...” 不知不觉间,萧燮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叶府门前的画面也被一一复刻。 许青山请天启城的百姓们看起了小电影。 如同雷霆炸裂的响动,直接将这一座都城从睡梦中惊醒,带起了一阵阵嘈杂的人声。 甚至这动静不仅仅局限在天启城。 更远处的城郊,邻近的小城也在其中。 一时间。 察觉动静的北离百姓纷纷爬起,穿上外衫去看天上的变故。 随着无数道目光投向空中。 萧燮也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宣读旨意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个是...什么? 父皇极力想压下的事情,怎么能就这样放给所有人看? 他转头看向许青山,刚想说话就被剜了一眼。 冷冽的目光仿佛能刺穿心灵。 隐隐的杀意,像是在说不听话就去死。 最后。 这位青王殿下还是咬咬牙,把剩下的内容全部读完,接着就看向叶羽,拱了拱手,有些谨慎地建议道。 “还请许家弟弟见谅——” “本皇子也不相信叶将军会通敌叛国。” “但此事攸关北离安危,实在不容懈怠。” “若叶将军能证实...” “证实什么?”许青山幽幽一笑。 “你们来叶府,无非是想找到所谓的‘证据’,利用一些完全能伪造出来的东西证明叶叔通敌。” “可惜叶府并没有那种东西。” “有也不能证明,东西就是叶叔放的。”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易卜。 眼中带着三分讥笑,三分凉薄还有四分漫不经心。 像是在看什么卑劣的东西。 见状。 易卜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强烈的不安,也在瞬间涌上心头。 “天剑仙有何贵干?” 他是想害人,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干吗? 既然都还没出手,四舍五入就等于没做过。 至于许青山这有些反常的表现... 莫非这小子是知道了什么? 易卜才刚想再解释,就发现许青山已经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正事。” 他转头看向萧燮,眸光微敛,棕色的瞳仁一暗。 “青王殿下,叶府没有那种东西。” 萧燮顿时一愣:“这句话,天剑仙方才说过了。” 他困惑地看向许青山,发现后者嘴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是说过了没错。” “只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萧燮的追问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不妥。 自己太着急了。 这心急火燎的样子,到底是想害叶羽呢,还是想害叶羽呢,又或者说,是迫不及待地想害叶羽呢? 萧燮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他讪笑着看向许青山,眼神略微浮动,果不其然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讥笑,甚至对方都还有时间漫不经心地点出漏洞。 “很简单!” “叶府没有证据,有人却想陷害叶叔。” “偏偏今日来叶府的人那么多...” “要不然诸位在进去搜查前,先自证清白。” 许青山勾起嘴角,看向一众慌乱的身影。 抬手再次拿出了镇狱地锁。 “可别想着摧毁证据!如今你们的一切举动都被呈现在天幕之上,不说天下人都看着你们,我也不会给你们把自己摘出去的机会。” “现在,都给我安分一点——” 话音落下,一股强悍的压迫降临。 叶府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被镇狱地锁压制,依据强弱施加重力,使他们的动作变得缓慢,难以动弹分毫。 哪怕是还有力气挣扎的五大监和易卜... 他们也都选择了沉默,没有贸然出手反抗。 因为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只是从别处查出证据还好说,还能说是别人陷害。 现在要是反抗。 对面的小混蛋说不定就会把锅扣在他们身上。 这就要考验耐性了。 总之。 甭管是不是他们做的,就算死道友也不能死贫道。 想到这里。 几人全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任何一个人当出头鸟。 这时候。 许青山才意有所指地转头,看着叶羽露出了笑容。 “叶叔怎么样?” “我的手段是不是不错。” “如今我为刀俎,他们为鱼肉,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何况我也很好奇...” “究竟是哪个混蛋在堂而皇之地坑人?” 第83章 上古军阵术 “究竟...是谁呢?” 清朗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散,淹没在茫茫黑暗中。 天边的孤月洒下清冷的光辉。 少年放肆地笑着,神情张扬,意气风发。 一举一动都有种莫名的感染力。 他就这么拦在叶府门前,看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目光沉静而从容,浑身上下更是弥漫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这不是假的。 许青山身上确实有种睥睨天下的豪气。 那一双眼眸沉沉不见波澜,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 在他眼中。 五大监和易卜也只是土鸡瓦狗,翻不出什么大浪。 至于其余的禁军和金吾卫... 不过就是些小喽啰! 一群挡不了自己一招,只配躲在后面摇旗呐喊的货色,杀起来根本毫不费力。 这些人联手与否有那么重要吗? 他们根本构不成威胁,就算勉强凑在一起,也只是随手就能抹去的小角色。 杀他们,连一招都用不了... ... 摇了摇头,许青山快速收回目光。 他伸手虚抓,催动镇狱地锁,使之吸收天地间游离的能量,继续维持压迫,不让任何人起身。 只是当他看到。 除了五大监和易卜外没有一个人能挺直腰杆时。 心中不免也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一群废物! 果然不愧是纨绔扎堆的金吾卫,酒囊饭袋的托儿所,上下打眼就没有一个能看的。 叶字营的将士训练有素,破风军声名远扬。 它们才是北离的兵锋。 更别说。 二者一个灭了西楚,一个屡屡打退南诀。 这样的军队才称得上威慑。 换成眼前这批人,战斗力至少差了五六个档次。 真要是打起来。 不光不能成为臂助,十有八九还会帮倒忙。 至于禁军... 考虑到凑在前面的大概率是只想抢功的纨绔。 许青山顺着感应,探查起远处的情况。 他来回看了四五遍,发现就算是守卫皇城的将士,也没有比金吾卫好到哪去,一样的素质堪忧。 没有一个人的表现合格。 没有一个人让自己眼前一亮。 这四年,萧重景到底是养了群什么玩意儿? 这也太废了! 许青山一边叹气,一边暗自在心里吐槽。 就这也能用来守卫皇城? 自己先前绝对是高估了他们。 当着所有人。 许青山毫不掩饰对这些蛀虫的鄙夷。 他不屑地扫视了一圈,目光中带着轻蔑。 总结只有一个意思。 你们都是垃圾!!! 透过天幕,所有人都看清了许青山的表情。 他们一边惊讶于后者的态度,一边也总算是意识到。 这位天剑仙是不一样的。 少年像是六月盛放的花束,鲜艳夺目。 而在他心中。 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那是一种纵目无敌手的孤独,也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尤其此刻。 当许青山弹压全场,以一己之力威慑六尊逍遥天境的强者时。 他们更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好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郎! 竟是以一己之力,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他甚至敢当众给皇帝甩脸子。 这般写意风流,行事由心的做派... 简直叫人移不开双眼! 一时间。 所有观看天幕的人心中都多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毕竟,许青山已经把萧重景拉下了神坛。 抛开地位和权势。 他们如今评判的只是萧重景这个人。 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干扰,没有别的后顾之忧。 所有人都看清了后者的真面目。 太安帝和光风霁月这样的词根本就不沾边。 这位新帝登基已有数年,好不容易才稳固住北离局势,不想着颁布新政改革制度,却整天想着怎么对义弟下手。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 他心胸狭隘,没有容人之量。 还是说。 他觉得只要自己下手够快,直接斩草除根,就没人知道他的小心思,没人知道他想要卸磨杀驴了。 真是阴暗,真是令人唾弃的小人... 这一刻。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都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显然是对萧重景私下对付叶羽颇有微词。 因为这么藏着掖着,十有八九是心中有鬼。 对付叛徒可不需要伪装。 叶羽要是真的叛了国,萧重景肯定会直接派人动手,都不用找什么别的借口,光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之所以放在深夜。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动手。 要不就是没有证据,要不就是想人为制造证据。 否则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先斩后奏的发展? 瞒着所有人,围困叶府。 不就是想等到木已成舟的时候彻底捶死叶羽,不给他翻案的机会,也不给他留活路吗? 更不要说。 叶将军虽然功劳大,却从来没有自恃功高。 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事。 他都这么安分了还想要他怎样。 难不成立完功劳后不上报,或者抽刀抹自己脖子吗? 想到这里。 不少人更加看不起萧重景了。 他都有心思上屋抽梯,为什么不先处理下北蛮的问题。 近几年天冷,闯入嘉峪关的蛮族越来越多。 他们凶残嗜杀,所过之处死伤无数。 那可都是北离边境的百姓。 是构成这个国家的基石。 就算他们数量不多,就算损失不算太大。 可每次蛮族劫掠下来,损失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像现在这样暂缓处理是不行的。 面对这些蛮夷畜牲,没有人性的游牧种族。 不直接强硬一点打回去。 难道任凭他们一次次地劫掠,在边地这么逍遥下去? 还有南方的水患... 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们面露担忧之色,很不看好萧重景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叶羽。 而与此同时。 许青山却勾起嘴角,轻轻拍了拍手。 准备把那些修为达到自在地境以上的死士和侍卫都叫出来,好好查一查证据。 “出来吧!” 唰,唰,唰... 一道道身影从叶府飞出,数百人分散在附近三四条街,竟是以数百对上万,把来袭的禁军和金吾卫都给反向包围了。 许青山见状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继续维持着镇狱地锁的压制,毫不犹豫下达了新的命令。 “枯荣药斋所属,给我查——” “马匹,甲胄,鞋子,贴身衣物...” “就是把这些人扒光了,也得把东西给我找到。” 闻言。 一众魑魅和玄级侍卫立刻摩拳擦掌,准备来一出现场扒衣,务必找出藏证物的人,以便彻底粉碎萧重景的阴谋。 有速度比较快的,已经把人拽起来上下摸索了起来。 一时间窸窣窸窣的声音响个不停。 见状。 易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当众扒衣,还是当着整座天启城的面? 他看了看天幕,又看向那些已经检查起第一批人的少年。 看到他们扯下靴子,用力抖动。 又拉开腰带摸索,从头到脚每一寸都不放过。 终于还是看不过眼质问道。 “许青山,你究竟意欲何为?” “如此折辱我北离将士,当众脱衣去靴,袒胸露乳示于人前,还被这帮小崽子上下其手,便是男子也同样有失颜面。” “你若是搜不出证据怎么办?” 许青山抬眼看他:“搜不出证据?” “怎么可能!?” “我有绝对的把握他们夹带了私货。” “至于说证据...” 许青山幽幽一笑,手一翻取出一枚奇异的晶球,半透明泛着银光,表面上遍布着一道道纹路,唯独最中央不时有彩光闪过。 “喏,这不就是证据吗?” “这算什么...这...” 易卜本来还想嘲讽这破球华而不实。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 许青山已经先一步托起晶球,轻轻一晃。 大量真气在晶球中穿梭。 一处处道纹被点亮,连成一片,形成一个整体。 上方的天幕立刻产生了新的变化。 这变化从最中央开始。 左右分两边,用一根黑线从中间隔开。 原本的天幕瞬间一分为二,各自播放起不同的内容。 只是。 除了一边依旧呈现出将军府外的场景。 少年们搜东西正搜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呈现的却是一处寝殿。 一处燃着烛火,前后只有三个人的寝殿。 时间大概是晚上。 三人中,其中一个病恹恹地躺在榻上。 另外两个则是站在旁边。 看到这一幕,脑子转得快的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顺带还猜出了具体时间。 最关键的,还是他们的对话内容。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叶羽...” “...” “...陛下...师出有名...” “...” “...没有理由,那就制造理由...” “...孤才是皇帝!!!” “...” “...莫须有...不需要理由...” “...” 显然。 主角是太医令郑元,浊清大监,还有太安帝萧重景。 再算上平清殿的那场变故。 这画面讲的应该是皇帝不小心被雷劈的当晚。 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这是真实发生的吗? 平心而论。 画面中的萧重景长得没什么不对。 糊锅底的脸,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惨样,一看就糟了老罪,被雷劈得是外焦里嫩。 但是他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 原本这位虽然混账,好歹还是会装一装的。 结果放到天幕。 三个人的画面先后呈现,说的话却显得格外凉薄。 除了凉薄还异常卑劣。 不仅说什么莫须有,还说要除掉叶氏一族。 看到这些。 不少人本能地发出了吁声。 你自己都是叶将军靠军功推上的皇位,结果反手却做出这种让人心寒的事情... 以后谁还敢为你办事? 不知不觉间。 原本还觉得太安帝可以的百姓,直接粉转黑路转黑,心道皇帝上梁不正下梁歪,北离朝堂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另一边。 发现不对的浊清已经找好借口,开始催动真气,准备阻止天幕继续播放了。 “黄口小儿,你怎敢用幻术欺骗天下人?” “看我拆穿你的真面目!” 他把手狠狠一扬,将一件白色的物事快速丢了出来。 那是一张网。 一张泛着流光的纯白大网,散发着阵阵令人心悸的气息。 “覆天之网?” 许青山低声呢喃,语气却显得异常笃定。 听到他的话,浊清面色一变。 破案了! 果然是这家伙监视皇宫,用不知名的手段录下了那一晚的事情,抖出来给所有人看。 “竖子,岂容你继续蒙骗世人?” “看我废了这些物料——” 话音落下,覆天之网开始放大。 这一件异宝吸饱了真气,迅速朝周围膨胀,眨眼的功夫就覆盖了千丈范围,将叶府连同许青山一起笼罩在了其中。 只见幽光一闪。 浮现在天际的画面立刻变得模糊。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画面还在变得更加模糊。 没一会儿。 所有的图影和声音都消失不见。 可惜,浊清出手还是晚了点。 萧重景的真面目被所有人看在了眼中。 这会儿。 许青山看着他全力施为,丝毫也没有阻拦的想法。 甚至还有功夫点评这覆天之网。 “某种空间宝物,居然能够封锁一域。” “只是...” “之前你打不过我,被困在一起就能打得过了?” “要不你试试?”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笑意,双臂向两边一展,手中立刻浮现出一朵朵绚丽的黄色火莲。 火莲灼烧虚空,泛起阵阵涟漪。 随后就快速朝着浊清等人冲了过去。 一时间,其余几人纷纷变色。 反倒是浊清。 这位五大监之首的宦官眼中毫无惧色。 看见火莲冲来,他几乎想也不想就仰起头,高声喝道。 “诸军听令,合力催动真气——” 滚滚的声浪不断扩散。 不少人听到后果断运转功法,极力催动真气。 然后他们就被‘蛛丝’绑住了。 天际。 若隐若现的大网正泛着滢白色的流光。 大网交界处。 那些错落的节点上。 一根根银丝正不断涌出,从上至下笔直垂落链接各个将士,膨胀化作一根根气柱,连接上方的大网。 然后。 这些人就像是行尸走肉般起立,红着眼睛释放杀意,并且沿着身上的‘管道’流通,在上方的覆天之网表面汇聚。 隐约的轮廓一点点浮现而出。 模糊的大雾中,似乎有八道红光闪动。 那种仿佛太古蛮荒般的气息一看就不简单。 至于说这种连通杀意的特殊手段... 战阵师? 还是某种阵法? 许青山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了想将神力融入眼中,拂去阻碍看透真实,朝着那覆天之网落去... “嗯?” 一道轻咦声响起。 许青山转头,看着几朵由琉璃净火凝聚的火莲迎面撞上气柱,崩毁溃散后消失不见,心底浮现出一丝心悸的意味。 危险! 在上面!!! 许青山足尖轻点,以巡风游海带起鲸吟,险之又险避开了一记撕空的刀痕。 直到退出数十丈外。 他才终于看到,对面那东西的全貌。 这是...什么? 不得不说。 这通过军队杀气凝聚的产物看起来极为丑陋。 蜘蛛的下身长着九个蛛腹。 前方是大张的口器,往外探出一对大螯,中间还有螺旋状的漆黑裂口,隐约能看到一丝丝红意。 上面则是一个脸色灰白的女人。 她紧闭着双眼,满头银丝在随风舞动。 窈窕的身形异常火辣。 手上却又伸出墨色的鳞甲,簇拥着根根尖刺化作利爪。 指尖泛着阵阵幽光,手肘侧偏薄。 当五指并合,鳞甲贴合。 弯曲的手臂就成了一柄‘刀’。 此时。 其中一根刀臂正在往回收。 刚才那恐怖的一击就是出自这玩意儿。 至于这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手段... 许青山抬头,看向面露冷笑的浊清。 “依托兵卒的精气神催动,合并化作军魂。” “如果用特定的器物施展就只会形成固定的军魂。” “如果我猜的不错。” “这东西...莫非就是失传已久的上古军阵术?” 第84章 道尊相 有关上古军阵术的信息,许青山在凤玙的记忆中看到过。 这是一种适用于军队的合击秘术。 和字面意思一样。 上古军阵术能让分散的军队成为一个整体。 借助军阵,每一个士兵都能彼此共鸣,合力发动攻击。 比起所谓的心意相通。 这种共鸣更像是意志的联合,借助共同的信念消除冲突,从而将不同的真气融合到一起,获得足以影响现世的力量。 军阵的强弱取决于共鸣的深度。 共鸣的程度越深,融合后的效果越强。 所以说。 军阵最注重的就是融合。 当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意志和信念的共振达到峰值,就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 死寂中多了灵动,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 那是军队有了灵魂。 无论是对于个人的信仰,还是守护家国的决心。 只要是所有人共同的信念,都能让军队的灵魂孕化。 然后。 他们就能进退如一,攻守同盟。 这支军队也将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魂!!! 军魂,军魂,一军之魂。 它既代表军队的意志,也是所有人真气和杀意的外显。 某种程度上,军魂就是军队的化身。 一方面军魂能够加持军队。 反过来。 军队的数量和整体强度也同样会影响军魂的强度。 士兵的综合素质越高,军魂实力越强。 同理。 当参与军阵的士兵数量增长到一定程度,足以支撑晋升,军魂的实力也会发生质变。 那是足以越境杀敌的力量。 若非如此。 上古时期军阵术也不会成为国家与国家间争斗的利器。 军阵术的兴起,主要还是为了维持皇朝的统治。 这是依托现实而产生的变化。 群战有存在的必要性,必然是因为压得过单一的强者。 否则面对那些伟力归于自身的大能。 还谈什么人海战术? 还谈什么用人数堆死他们? 挥挥手就能杀死的蝼蚁,一口气上再多也是送菜。 当然。 这一类秘术许青山还是知道不少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算上前两世,他见过的合击之术不胜枚举。 比如说。 大千世界的战阵师... 某混沌终极剑道世界早期的神魔战阵... 原始宇宙的虫族合击... 这些都能达到和上古战阵术一样的效果。 可惜。 此一时彼一时。 如果说在一千多年前,上古军阵术还偶有出现。 现在这类秘术就成了空想。 至少在许青山看来,他没能力养出这样一支军队。 这是大环境和现实条件的限制。 一方面,整个少白世界的力量层级下滑。 这代表所有人都在变弱。 实力不足,就无法调动精气神外放。 也就杜绝了构建战阵的可能—— 像覆天之网这样牵引真气,浇灌血骨,借助异宝之力形成军魂的情况并不多见。 而除了魂不对版。 这种伪军魂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真正的军魂起步神游,一般都能达到神游之上。 至于眼前这一个... “嗯,大概是半步神游极限——” “没到神游!” 稍微感应了一番后,许青山得出结论。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道军魂的虚实,却没有因为后者只是半步神游就放松警惕,而是绷紧身体,随时准备反击。 真正了解军阵的,都知道军魂的难缠之处。 好比现在。 许青山就觉得有点无从下手。 他看着远处抬起双刀,用八只蛛腿撑地,朝着自己弹射而来的凶物,眼神一凛,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纯粹由真气和杀意构成,不存在现实意义上的要害。” “有点不太好对付啊——” 一边发着牢骚,许青山脚下的速度丝毫不慢。 他像猎豹般舒展身体,感知到危险降临的瞬间立刻催动神力,将道经的经义流转于心,化作无数天音。 与此同时。 轮海内的神泉也在蒸腾,化作长桥直通彼岸。 唰! 一道虹光消逝。 错落的刀光交叉,割开空间却只掉落一片碎布。 见状,浊清皱了皱眉头。 他循着感应侧身,发现许青山不声不响就到了十丈开外,正提起一小截衣袖,肉疼地看了两眼。 “我的霜华银锦——” “而且...” 好快的刀! 少年的发丝轻扬,眼神中泛着战意。 他放下袖子,长出一口气,看向浊清。 “我在第一次和李先生交手时,告诉他我要修习万法...” 第一次交手? 后方。 叶羽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怀念。 是传授风之意境的那次吧? 那时候。 自己一个逍遥天境,比身法输给了一个金刚凡境... 想想也真是丢脸—— 那会儿小青山修炼才几年? 四五六岁,正是人嫌狗憎定不下心的时候。 换成寻常人怕是还在招猫逗狗。 小青山却能一念通玄,领悟剑仙层次的风之意境。 这要不是有李先生托底。 自己还能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说他这么强都是因为有天下第一教导吗? 果然。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我也还是羡慕这些天才。 不过小青山为什么要提那一战... “现在,我想让你见识一下这一招。” 少年平静的声音响起,解释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叶羽闻言恍然大悟。 对面的浊清却在心中暗暗警惕。 他一边控制军魂向外冲出,一边也不忘转头。 冲浊清等人大声喊道。 “一起上——” 话音落下,蛛女军魂仰天嘶吼。 她的八只足肢齐动,踩着蛛丝在半空疾行,一边跑一边抬起刀臂,八条黑腿上的八道红纹也在睁开。 呲溜,呲溜... 一蓬蓬血雾炸开,八只狰狞的眼睛爆发凶威。 几乎一瞬间。 许青山就感觉脑门一空,恍惚间看到其余四个大监还有易卜也朝这边冲了过来,原地只剩下一个浊清。 居然还有意志冲击的手段... “你们,上去拦住那些碍事的家伙。” 王对王,将对将。 许青山下达命令的瞬间,藏在暗处的青染等人也冲了出来。 他们找准目标,捉对厮杀起来。 左侧。 无锋拎着双刀冲向浊森,身后隐隐浮现万兽虚影。 居中位置。 三魍分别拦住了浊幽,浊落和浊心。 半真半假松弛不一地交起了手。 最右侧。 乌长悲也拔出三尺青峰,与手持九刃扇的玄衍合力,驾驭风雷挡住了影宗宗主易卜,一时间难分高下。 激烈的碰撞声中,狂暴的劲风肆虐四方。 大片大片的建筑被硬生生摧毁。 强悍的威压,疯狂冲刷着每一个角落。 几人你来我往,看似激烈,实则各自都收着几分力气。 与此同时。 青染却留在叶羽旁边,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一手托向天,一手绕于背。 双脚扎根于地,上方的手则在‘挣扎’。 那五指攒聚的样子像极了蛇头。 隐隐的破裂声中,仿佛有恐怖的存在逐渐复苏... “某种爆发类的禁术?” 青染在做什么其实并不难猜。 这一副解放力量的姿态,应该是趁着所有人被牵制,没人打扰,准备激发潜能。 否则在战斗过程中。 没人会给他时间用这么麻烦的禁术。 不过。 无锋他们居然挡得住五大监吗? 叶羽看着鏖战的众人,伸手摸了摸下巴。 而在半空中。 许青山也换了一种姿态。 神力爆发,化作柔软的长衣,附在外袍上随风舞动。 手掌拖着镇狱地锁,牵引八方灵气。 脑后则悬着一轮圆光。 乍一看。 那高居九天的身影恍若仙圣,双目开阖间照见众生,竟给人一种缥缈无际的虚无感。 “哼,装神弄鬼!” 看着犹如万道源流,一举一动恍若天成的许青山。 浊清毫不犹豫地让军魂冲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 这只汇聚了万人之力,强悍莫名的蛛女,竟是被对方压着暴揍,从一根蛛丝砸落到另一根蛛丝,用的招数基本都没重复过。 拳法! 剑术! 指功! 鞭法! ... 这一刻。 少年的手掌仿佛包容了万道。 他以一式斗战圣法,包容了这一世掌握的所有感悟,出手时如山海倾覆,打得浊清越来越心惊,越来越觉得可怕。 “该死,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就算军魂比不上真人,相较真正的同级强者存在差距。 可这许青山分明还没有迈入半步神游... 怎么越级都这么强? 莫非他的感悟达到神游了? 浊清一边咬牙,一边携手万军,拖住许青山。 而就在他苦苦坚持时。 皇宫。 “国师可知道,那许氏小儿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那天幕究竟是何物?” “道法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国师你快看看,这处寝殿究竟哪里有问题...” 许青山当众回放整个密谋过程的时候,齐天尘福至心灵,主动去见了萧重景。 此时。 后者正惊疑不定地拉着他,探头探脑偷感十足,非要他检查皇宫内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陛...陛下还请稍安勿躁——” “容臣先看看。” 齐天尘被萧重景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搞得有些无奈,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得到许诺,萧重景这才放了手。 “那孤就把这个交给你了——” “还望国师尽心竭力,找出宫中的不妥。” “否则行走坐卧皆有他人窥伺,孤寝食难安。” 对此,齐天尘不置可否。 他没有贸然回答,自己能不能做到。 而是先来回转悠了几个来回,在承殿的柱子间不断徘徊,随后才回到萧重景身前,一甩拂尘恭敬道。 “回陛下,已有发现。” “这殿中确有隔空窥伺的手段。” “是怎么回事?” 见齐天尘肯定自己的猜测,萧重景浑身一阵恶寒。 寝殿内有人监视,那岂不是自己在这里做的某些不堪入目的事情也被人看了现场,干脆就是当众做给人看了? 而且还不止这点问题。 毕竟。 换成他是许青山,监视也不会只选这么个寝殿。 南书房,平清殿,各处嫔妃的宫殿... 凡是能插眼的地方,非得多安上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道。 这混账玩意儿是什么开始做的这种事。 自己先前的种种言论,又有多少被记录了下来。 那小子,他...他居然还敢... 萧重景涨红了脸,用眼神瞄齐天尘。 见状。 齐天尘也没有卖关子,随手就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根柱子。 “陛下且看,此柱顶端刻着奇异符文。” “臣虽不知晓这些符文是何含义,却知道它们能勾连天地,和我道门的道纹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外...嗯?” 萧重景在齐天尘开口时就凑到了柱子前。 只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后者有些看不懂了。 因为此时此刻。 这位北离皇帝正蹦跶着往上跳,一边跳一边仰头,发现齐天尘不说话立刻停下,微微一愣反应过来。 “那个...咳,咳,我这是...” 萧重景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 好一会儿才讪笑着道。 “没办法,孤的修为被叶羽那贼子废了。” “国师能否施以援手,让我见识见识那道纹?” “我很好奇那道纹的样子。” 对此,齐天尘自然是欣然同意。 也不等萧重景开口催促。 他直接握紧白雨拂,当空这么一甩。 一股旋风从虚无中缓缓吹来,托着萧重景一路向上。 等后者几乎碰上殿顶。 这位国师大人才轻轻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持续输出真气,控制着这一道旋风维持不动。 然后。 萧重景看清了道纹的全貌。 铁画银钩,笔力遒劲。 一道道蓝色的纹路入木三分,唯有凑近了才能看出虚实。 若是离远了。 整根柱子的顶部看起来又是浑然一体。 这是... 萧重景稍稍后仰,托举他的旋风随着这一动作后退。 等到离开一段距离后。 这些特别的蓝色纹路又全部消失不见。 特别的一幕,看得萧重景啧啧称奇。 下方的齐天尘也主动充当解说,解释了起来。 “许是幻术——” “道纹携带天地之秘,组合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效果。” “各种道术的区别就在这里...” “所以...先前映于九天,记录光影的手段也是这样?” 萧重景转头,看向齐天尘。 齐天尘微微顿首:“陛下所言甚是。” “隔空窥探他处的手段,我道门有圆光之术。” “能记录声影的则是溯影术。” “不比圆光术以气息为引,能够随时窥探,溯影术往往需要用特殊手段保存。” “只是...” 齐天尘捋了捋长须,稍微停顿了片刻,才看向萧重景。 继续说道。 “只是我没见过这样的圆光术。” “覆盖范围竟如此广...” “天剑仙的手段神鬼莫测,实在是令人钦佩。” “倒是这幻术...臣现在就能做到!” 第85章 进击的萧若风 “孤要这幻术有何用?” “区区微末之技,如何登得上大雅之堂?” “呵,非得有人解我萧氏困境,叫所有逆党都伏诛了才好...” 萧重景垂眸,看向齐天尘。 后者默然不语。 他轻轻顺了顺长须,也不提自己能复刻这些道术,更没有随着皇帝一起唾弃叶羽,而是暗自叹了口气。 陛下的心性还是这般的不敞亮。 今日的祸事,究其根由难道不是他的过错? 只是既然不打算出手,却是不好接着说下去的。 否则这么聊下去,他让自己去对付天剑仙怎么办? 小家伙这几年可越来越厉害了。 飘逸出尘,一举一动都暗合大道。 气运勃发,观之有如明月当空。 这样的人就是天地的宠儿。 所谓的气运之子,就是谁敢挡路谁倒霉。 平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真要是对上,怕是没几回合自己这把老骨头就得报废... 一时间,整座寝殿变得有些安静。 上方的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下方的人只当自己成了瞎子。 两人眼神闪烁,心里都打着各自的主意。 横竖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尤其齐天尘更是滑不溜手,说的话让人找不出半点缝隙。 滴水不沾,纤尘不染。 看完这边看那边,左右就是不接话茬。 他也不嫌烦躁,低眉顺目杵在那像是根木头。 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如果敌动了,我最多蹦跶两下。 这拖沓的反应看得萧重景有些无语。 他深深看了眼齐天尘,发现后者确实没有接话的想法后,暗骂了声老狐狸,伸手按在腰间,把插在那里的东西往外一拔。 唰! 雪亮的刀锋折射出亮光。 随着旋风浮动,面色黢黑的身影竟是握着一把带血槽的匕首,往前倾身,朝着柱子上的道纹凿了过去。 “等等,陛下...别...咳,咳...” 迟来的劝阻,到底还是没能起到效果。 此时的萧重景也听不进劝。 他泄愤般地挥出匕首,像是把眼前的柱子当成了叶羽和许青山的头一样,出手又急又快,明显是使了大力气。 下一刻。 柱子上直接溅起了一小簇火星。 削铁如泥的刀锋无往不利,此时竟是被一层薄薄的光幕截住,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击就顺着匕首,砸在了萧重景身上。 哐当~ 精巧的匕首打着旋儿飞出,落在地上砸出声响。 托着萧重景的旋风也迅速扩散。 他被蓝光弹出,朝着齐天尘左侧的位置快速砸了下来。 “陛下,气大伤身——” 无奈的叹息像是一根尖刺,扎得萧重景心中憋闷。 与此同时。 一记拂尘也带着一股轻巧的力道,捆住他的腰身左右一晃,卸去冲力后,将人四平八稳地放在了地上。 萧重景总算晕乎乎地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齐天尘,脚下一个趔趄,像是要跌倒,又在下一刻莫名稳住,好悬才没有丢了颜面。 “国师,若是那许青山冲入宫中...” 你可能拦住他? 萧重景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眼底却悄然闪过一缕红光。 十岁,半步神游,还真是出乎意料。 本以为自己借助血魔之源突破已是不错,可放在这黄口小儿面前,倒是有种歪门邪道比不得天资无双的感觉。 想到这里。 他立刻期待地看向齐天尘,眼神闪烁,心中也起了盘算。 齐天尘闻言连忙答道:“陛下,臣...尽力!” 尽力? 是藏着什么后招,还是有别的心思? 他肯定能抗衡半步神游! 就说嘛,黄龙山一脉怎么会没有压箱底的手段。 早知道齐天尘这么会藏拙... “陛下,琅琊王殿下求见。” 萧重景原本还想再问问,冷不防却听到殿外传来一声通传。 他立刻转头看了过去。 “风儿来做什么?” 萧重景说话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些许。 但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隐约还能看出余怒未消。 被这么一吓,本来就很害怕的小黄门更显慌乱,手足无措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答话时也显得有些磕磕巴巴。 “回...回陛下。” “王爷说...说是看到天幕...担...担心陛下的安危...” “所以特意前来探望...” “去叫他进来。”萧重景用眼神示意道。 收到命令,那小太监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门外跑去。 速度快得像是被什么追着咬一样。 然后。 一身朝服的少年进入殿中,步履沉稳地行至萧重景身前,躬身一拜,行完礼才直起腰杆,面露担忧道。 “父皇,先前那天幕所说之事...” “全是子虚乌有!” 当着萧若风的面,萧重景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叶羽,所以才刻意构陷,准备趁机除掉这个大敌。 只是这毕竟是他最优秀的儿子。 九岁就突破了金刚凡境,治国策论堪称上等。 这样优秀的孩子,断然是不能随便敷衍的。 萧重景想了想,还是准备撒个小谎。 “孤派人去围住叶府,只是做个样子——” “等调查清楚,确认阿羽没有犯下大错,孤自然会拨乱反正,还他一个清白,必定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 “还是说,风儿你连孤都不信?” 这一声反问隐隐拔高,竟有种大义凛然的味道。 果不其然。 萧若风立刻就被‘劝服’,双目绽光,重重点了点头。 “若风就知道,父皇不会这么做。” “可是那天剑仙播放的影像又煞有介事,父皇觉得,这是他被人蒙蔽了,还是想刻意抹黑我萧氏?” “我等是否还有可能握手言和?” “若是能摊开了讲,此事未必没有揭过的可能。” 闻言,萧重景微微一滞。 他看着自己这个善良的傻儿子,不能说这么做不对,却也不打算违背自己的意愿,因此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 “主动与否,还重要吗?” “结果比过程更重要。” “如今此事传遍天启内外,我等便是...” 黄泥掉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剩下那句话,萧重景没有说完。 萧若风却明白他的意思。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今局势紧张,双方的冲突已经难以避免。 若要涤荡乾坤还以朗日昭昭,必然要做过一场。 只是这一次。 萧若风却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许青山为什么找人递消息,让自己今夜一定要待在父皇身侧,还要带上信物一起。 总归,他有他的安排。 自己只需要乖乖等着便好。 更何况,这位便宜兄长看人也是极准。 至少按部就班,这几年父皇也确实很是青睐自己... 想到这里。 萧若风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动作,摸了摸掌心温润带着丝丝凉意的玉佩,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受教的表情。 “儿臣知道了。” 他躬身行了一礼,抬头看到萧重景的面容,发现阴沉沉有些没有生气,便又叹了口气,有些忧心地建议道。 “父皇还是要多注意休憩。” “几日前的雷霆恐留下后患,如今父皇的身体积弱,岂能继续如此操劳?” “至于宫中的耳目...” 萧若风抬头,看向柱上遗留的些许余光。 “便交给儿臣处理便是!” 一番言论,可谓是刷足了脸面。 甚至除了脸面,萧若风也有属于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他是真心的。 虽说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可是演出来的和真的能一样吗? 萧重景觉得,他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分辨不出忠奸。 从始至终,他的小九就是不一样的。 放到别的皇子身上急功近利,图谋不轨的行为。 放在萧若风身上总是莫名的让人信服。 而面对亲子的关切。 饶是他一贯多疑,此时也免不了觉得感动。 这小子... 果真是有孝心! 尤其是有了前几日的对比,明眼人都知道谁才真正值得信任。 就那几个想法多得跟筛子一样的家伙,只知道盯着自己身下的位置,连琅琊王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 萧重景莫名就觉得心底的火气没了。 他看着萧若风,舒展眉目,长出一口气,神清气爽地说道。 “好!” “风儿有心,孤就将此事交于你——” “后续有国师配合,可务必要还皇宫一个清净...” …… 景玉王府。 “若风他入了宫?” 风亭水榭间,锦衣华服的少年蹙起眉头。 他停止抖落鱼食,抬眼看向一旁恭敬侍立的男子,直到再三确认情报无误后,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 “真是本皇子的好弟弟——” “前些时日装得那么淡然,今日还不是去找父皇献了殷勤。” “天幕一出现,他就直奔皇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呢~” 显然。 如今的萧若瑾和萧若风关系并不怎么好。 没有了救命之恩。 又因为不顾弟弟生死,只顾着卖弄小心思挨了萧重景骂。 饶是两人还有一母同胞的情分在。 萧若瑾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弟弟。 毕竟在权势面前,那点微末的亲情又能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 “余叶,你觉得,青王这一次能否得偿所愿?” “他们能奈何得了叶将军吗?” 萧若风垂目,意有所指地问了一句。 闻言。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微微皱眉,又想起先前在天幕上看到的景象,当即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 “属下觉得不能。” 听到这个回答,萧若瑾抬眼看他。 “理由。” “父皇这次可是派出了五大监和影宗宗主,此外还有禁军和金吾卫,就算那许青山是半步神游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单枪匹马,将所有人尽数斩杀?” 很显然,萧若瑾不看好许青山。 这种不看好,指的是最后的结果。 毕竟人力时有穷尽。 以半步神游之力,短时间抗住围杀或许可以。 但要是跟这么多人拼消耗,顺带还要面对可能存在的皇室底蕴,以一人之力,和一个王朝的积累死磕。 赢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偏偏这位年轻的天剑仙还不能退—— 背后便是叶府,便是叶羽的妻儿亲眷。 他要是直接撤退,和把人往死路上逼有什么区别? 所以。 在许青山只能正面出手的情况下。 他要么抛下叶府退走,要么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两种选择的结果不太一样。 如果许青山一个人逃走,皇室碍于其强大的实力也不会大肆追捕,顶多是装装样子,挣点面子回来。 如果他执意要救人,那么最终叶府能活几个不太好说。 要么叶羽,要么叶羽和他儿子。 或者再多点,可能还要算上叶夫人。 总之一场厮杀后,偌大的将军府必然人去楼空。 只是话虽如此。 萧若瑾在静待结局前,也不免觉得叶羽实在好运。 毕竟。 谁能想到天剑仙居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直面皇室,以一己之力拦住六大逍遥天境。 他这么拼命,是把叶羽当爹了还是单纯想要逞英雄? 一个不好这是会死人的。 那叶云也是好运。 随随便便叫声哥哥,就给自己赚回来这么大一个靠山。 他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道? 唯一的弟弟,还是个只顾着自己的白眼狼... “殿下?” 见萧若瑾陷入沉思,没有听自己说话,余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萧若瑾转头看他,“怎么了?” “殿下,我刚才跟你说,枯荣药斋的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若瑾皱眉。 “你见过...对,你说自己之前遇到过枯荣药斋的人出手,好像还是因为药材被劫,对付的还是北邙山的烟雨寨。”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萧若瑾恍然大悟。 他看着余叶,猜测后者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觉得许青山护得住叶府,才会不看好五大监加易卜的组合。 枯荣药斋之主,真是好大的名头。 就是不知道这点虚名,护不护得住... “殿下,枯荣药斋的人,在真气方面颇具优势。” “什么优势?”萧若瑾眯眼。 余叶看了眼萧若瑾,没有丝毫隐瞒地告知了当初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还是药材倾销。 据说,北邙山穷山恶水,地处枢纽,历来是北上通商绕不开的要道。 这使得此地匪患丛生。 甚至在北邙山上,还有一个强大的山寨。 烟雨寨。 山子的头领,是十个自在地境的山贼。 而当初那一战,就是枯荣药斋在一次药材被抢后的反击。 出手的是一个玄级侍卫。 一个笑容腼腆长相稚嫩的少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 居然单枪匹马趁夜杀上山寨,放了一把火后堵住要道,卡在山缝的通风口,一个接一个连续弄死了十个首领。 这故事传得有鼻子有眼。 在此之后。 不少和枯荣药斋有摩擦的势力也声称,枯荣药斋的人功法气劲绵长,尤其适合打消耗战。 枯荣药斋乘着这股东风名声大噪。 虽说这只是小范围的传闻。 但余叶在被萧若瑾招揽之前,就是混迹北邙山的。 因此眼下。 他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自家主子。 当初的那件事...是真的!!! 第86章 携势入皇宫 “所以,你觉得那小子能赢?” 听到余叶的解释,萧若瑾不屑地冷哼一声。 “就算他耐力持久,能打赢五大监还有易宗主。” “可金吾卫和禁军呢?” “你觉得他们会任由许青山逃走...” “殿下,你想得有些简单了!” “区区万人,不够看的。” 不等萧若瑾说完,余叶先长长叹了口气。 随后他看着不解的萧若瑾,继续耐心地解释道。 “剑仙一剑催城,当初李先生不就做过扫雪天启的壮举?” “那样的力量并非人力可敌。” “尤其是军队,没有五大监这样的高手牵制,军队根本就碰不到天剑仙,就算一口气全压上去,也只会被斩杀殆尽。” 扫雪天启。 指的是当年许青山在叶府和叶羽交手,引起皇帝关注的事。 那一次,李长生为了让许青山有足够的成长时间,主动认下了那一股剑仙意境,顺带还扫雪天启引为一时佳话。 要不然。 但凡萧重景知道有这样一个天才,知道许青山有能力成为新的天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以李先生来类比许青山... “余叶,你太看得起他了。” “那小子何德何能与李先生比?” 都是同龄人,萧若瑾很不想承认,许青山明明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小几岁,却能以一己之力搅动风云。 可他偏偏做到了。 甚至。 今日这人还以一敌六,压制住了五大监和易卜。 这样看来,当初百晓堂真是瞎了眼了—— 就这么个不讲道理的逆天存在,他们居然只给排在冠绝榜二甲,也不知道那几张榜单是不是灌了水... 想到这。 萧若瑾不由得暗自摇头,心里也越发抗拒许青山。 “据我所知,李先生似乎是...” 似乎也是半步神游? 这... 萧若瑾猛地起身,眼中尽是惊愕,好一会儿才喃喃着坐下,一伸手推倒了装鱼食的袋子,窸窸窣窣洒了一片。 湖面,大量橘色的锦鲤游动。 它们疯狂争抢着从天而降的食物,不知疲倦地摆动尾巴,在烛火的照耀下来回游曳。 上方的少年却像被定住了一样,好一会儿都没有继续说话。 等他再开口。 一句话就吓得余叶狠狠一抖。 “余叶,我错了!” “这位天剑仙比李先生还要优秀。” “如今他只是年岁小,再多几年,这样的人物必然能主宰沉浮,他若是愿意出面帮本皇子...父皇的位置舍我其谁?” 一番思索,萧若瑾的眼神越发的亮了。 他看着欲言又止的余叶,全然没看到后者眼中的异样。 “殿下...” 你想招揽这样的人,你有筹码吗? 难不成你还想像当初对我一样,画大饼给空头支票。 虽说这几年,借助皇室我也得了不少好处。 可老是用同一招。 那是有可能会失足跌死的, 如天剑仙一样的高手,寻常的东西也未必能打动他。 “余叶,枯荣药斋曾经谋求过北山苏氏的秘银吧?” “殿下的意思是...” 余叶的心中有了猜测。 见他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萧若瑾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猜得没错,我想送枯荣药斋一份大礼!” “天下皆知,天剑仙的惊龙剑,乃是取东海沐家的精金、北山苏氏的秘银铸成的名剑,虽然未被百晓堂的百兵榜列入,却不逊色于排行前十的名剑。” “这些年枯荣药斋也从未停止过收集各种材料。” “若是我收了北山苏氏的矿,再从别处拢些采矿权,是否有机会搭上这一条线,和枯荣药斋交个朋友?” 对此,余叶没有发表看法。 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是完全可行的。 天剑仙也有拉拢的价值。 一来他实力强大,声名远播,威震北离南诀。 这样的人能在争夺皇位时发挥巨大作用。 二来。 天剑仙从未公开站队某个皇子。 这中立,不偏不倚的作风,看似天生不喜争端,不喜欢掺和到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里去。 可中立也代表着有拉拢可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剑仙没有倾向,完全有可能是因为利益还不够大,还不至于让他打破底限。 否则。 若是换成晋升神游的机缘,那光风霁月的少年郎能不心动? 他难道不想尽快成为天下第一? “属下以为,此计可行。” “殿下与人相交,素来进退有度,如此品貌定能说动天剑仙,更遑论,殿下所求也不过是交个朋友...” 交朋友,交朋友。 糖衣炮弹下藏着砒霜。 别人查到你和皇子有往来,难道不会多想? 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影响却很大。 就算是清者自清,否认双方之间的关系。 等说的人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这一番话显然说进了萧若瑾的心坎里。 此时。 他看着余叶,深切地觉得,当初把这人忽悠来真是明智。 至于说如何去对付北山苏氏... “易卜还是没有明确表明态度吗?” “回殿下,尚未。” 想了想,余叶又继续说道:“易宗主说,而今陛下正春秋鼎盛,诸位皇子尚未长成,局势风云变幻,焉知这天启的风往哪里刮?” 萧若瑾点了点头:“待机而沽,他有这个底气。” “总归是逍遥天境的高手。” “有点傲气,想等局势清晰些再投注也算不了什么。” “不过...” 少年的眉间浮现一抹郁气,随后又消失不见。 “让他先帮点小忙,其实也未为不可。” “我可听说,易宗主当初找叶将军议亲过。” “虽然结果不好。” “但是叶将军看不上、不待见的人。” “我倒是有那么点兴趣!” “他若是愿意,让他影宗走上明面也不是不可以...” …… 叶府。 砰! 一片纷乱的残影中,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闷响。 像是金石碎裂,又像是战鼓擂动。 当烟尘散去,喧嚣平复。 激烈角逐的双方也分出了高下。 胜的,赫然是许青山。 他如登位的王者屹立在山巅,面无表情地探出手,一掌把军魂按落尘埃。 偌大的蛛女从半空跌落,砸在地上掀起一阵澎湃的尘浪,破碎成万千光点,稀稀朗朗地消失不见。 随着这一过程。 下方催动大阵的所有人也忍不住齐齐一颤,脸色发白,喉头一甜的同时喷出一口血,身体也逐渐软了下去。 反倒是浊清。 这位大监颤巍巍起身,虚怀功化作一层坚实的防御,看上去竟然没受什么伤。 “大监,没想到这覆天之网还能替你挡一挡反噬?” “这玩意儿似乎有点厉害啊~” 许青山的声音拖长,眼睛却盯着上方一团缓缓垂落的白网,目光沉静中带着审视,随后抬手一吸。 唰! 覆天之网如同乳燕还巢般落下,被他抓在手中。 外放的精神意志,立刻开始扫视此物。 “材质,明显已经超过了轮海层次。” “但是这东西的威力,怎么被死死卡在了神游级别。” 很显然。 覆天之网的极限不止半步神游。 之所以浊清只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禁军和金吾卫太废了,撑不起这一桩宝物。 否则若是军队够强。 覆天之网至少也能凝聚出一尊伪神游战力。 偏束缚,限制类的宝物。 如果再炼制一下,放在道宫甚至四极层次也够用了... 想到这里。 许青山很自然地把手一抖,冲刷掉上方残存的精神印记,随后就将这异宝给丢进了轮海世界。 做完这些。 他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指了指浊清道。 “青染,能对付吗?” “他受了伤,如今最多只有七层实力。” “仅仅这种程度...” “主上尽管走,此人交给我!” 许青山才刚开口,一道清越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 若即若离,撩人中带点危险。 那种感觉像极了逐渐张开的猎蝇草。 只一瞬,取人性命的毒吻就在耳边轻轻吹起了气。 浊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本能地转头看去,立刻就发现了面貌大变的青染。 挣脱旧躯,羽化成蝶。 背生紫翼的少年抖落鳞光,越发妖异的身体通透如同灵石脂玉,眼尾处却带着慑人的一抹暗色。 四体通,五神通。 寻常的阎罗书修出的天赋只能在逍遥天境之下逞威。 即便是无锋。 他的口舌惑音术在接近‘仙’的时候也变得有些鸡肋,虽然不至于效果全无,却也只能起到一点牵制作用。 可是青染不一样。 他的天赋更接近于一种潜能的解放。 这种力量充当辅助,完全能让一些禁术的施展变得更加容易。 至少现在。 以青染的状态,即便对上老牌的大逍遥比如浊清。 同样也能面不改色打得有来有回。 更别说,浊清如今还受了伤... “你有信心,那此人便交给你。” 许青山转头,深深看了眼如临大敌的浊清,没有再次出手,而是迅速落地朝着叶羽走去,任由青染上前,冷笑着看向浊清。 “阉狗,还记得小爷吧?” “当日阻路之仇,今日便要予你好看——” 话音落下,一抹紫光划过。 青染如一支箭矢,闪现至浊清身前,把这老朋友截在半道,却不像是其余人对战大监时一样划水,而是招招下死手,怎么狠辣怎么来。 而与此同时。 许青山却缓步到了叶羽身侧,轻笑着看向了他。 “叶叔,我们是不是该去见见故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 “今日之事,终究是因他而起。” “我们打生打死,他总不能连面都不露,躲在那无趣的宫墙里边晃着满肚子坏水,混一混就过去了吧?” “那不是...” 说着,许青山忽然抬手,朝着上空一指。 “便宜他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原本消失的天幕立刻再次浮现。 熟悉的图影和声音重新恢复。 不过这次浮现的画面却不一样了。 左侧。 叶府旁的十一人还在彼此厮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战场一共被分为五处。 在他们后方,那满目疮痍的废墟上。 一群受了伤的士兵正屁滚尿流地逃窜,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担心自己会被牵扯进交锋。 另一边。 有关密谋的画面已经切换成了叶羽和许青山站的那一小片空间。 尤其此刻。 当叶羽答应去见萧重景,两人达成共识。 许青山更是不再掩饰,直接驾驭神桥,托起两人,以长虹贯日之姿升空,到达一定高度后立刻朝着天启皇宫进发。 速度不仅快,姿态也显得无比狂暴。 嘭,嘭,嘭... 一圈圈风暴被抛在身后,恐怖的音爆瞬间响彻云霄。 只是一眨眼功夫。 两人就以极其高调的姿态,于万众瞩目中登上了宫墙,剑指后方绵延的宫殿群,爆发出了撼动天地的神威。 “萧重景,滚出来——” “萧重景,滚出来——” “萧...” 在真气的加持下,许青山的声音回荡在整片皇城。 一时间。 宫室抖动,地面的砖石震颤。 本就被惊醒的宫娥、内侍心中一颤,害怕的同时噤若寒蝉,心里半点咒骂和抱怨都不敢有,私下也只是在想,那狗皇帝怎么还不滚出来受死。 这可真是造孽啊! 天剑仙这么强,难不成萧重景还想让他们出头吗? 谁能挡得住这个杀星? 万一因为先迈左脚,被对方一剑斩成灰怎么办? 还是说... “终于舍得出来了,萧重景。” 这份惶恐还没持续多久,作为漩涡中心的萧重景就现了身。 只是,他的脸上毫无恐惧。 就算在不远处。 万化众生的‘道尊’抽出长剑,裹挟无上之力蠢蠢欲动,仿佛随时会下杀手。 这位北离皇帝依旧面色泰然,看着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剑光,眼露赞叹,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说道。 “镇宁伯世子,好高深的修为。” “虽不见星孛入北斗,却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强者。” “可是...” 萧重景稍稍一顿,忽而面带嘲讽地说道。 “你父亲似乎没教你君臣之道——” “深夜擅闯皇宫,可谓大逆不道。” “如今你带着逆党入宫,莫非是想翻了北离的天?” “翻北离的天?” 听到萧重景的话,许青山哈哈大笑。 他看着难掩病色的皇帝老儿,又看向在一旁搀着他的齐天尘,旋即便指着前者,毫无顾忌地大骂道。 “无道昏君,残害忠良。” “历年来你屡屡坑害将士,对叶字营几多为难。” “叶叔多番忍让,为的是北离大局!” “可你呢?” “一而再再而三下手,不就是觉得叶叔不会反抗吗?” “我等今日如此都是被你逼的!!!” 听到许青山的话,萧重景静默片刻。 随后。 他抬起头,看向许青山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叶羽,深吸了一口气道。 “阿羽也是这么想的吗?” “所有的事都是子虚乌有,你没有放走玥风城和北阙的百姓,也没有心怀不轨,所有的罪责都和你无关。” “孤问你,真的...一件都没有吗?” 萧重景的声音传开,目光瞥向上空,觉得麻烦的同时,嘴角也似乎动了动。 可就是这表现。 就是这看似寻常的一问。 却让整座天启城炸开了锅!!! 第87章 图穷匕见 反转,又见反转。 本以为是叶羽叛国,却变成萧重景诬陷。 苛待功臣,弃往日恩义于不顾。 这位北离之主的行为实在让人心寒。 但是如果这里面还有内情,情况就不一样了。 真的...一件都没有吗? 老皇帝会这样说,莫非是叶将军真的做了什么? 无风不起浪。 叶将军若没有做过,为何不直接否认此事? 他在犹豫什么? 很奇怪,人的怀疑总是来得莫名其妙。 就比如现在。 当萧重景故作虚弱的病容出现,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一番模棱两可的话。 原本还坚信叶羽没有叛国的人忽然就产生了动摇。 毕竟。 高高在上的皇帝满脸憔悴,看似镇定,实则难掩倦色,这种想象与现实间的落差往往会让人多想。 而萧重景似乎算准了叶羽不会撒谎。 什么证据,目击证人统统没有。 有的只有来自天幕的压迫。 有的只是一双仿佛能看穿世事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造成一切乱象的那个人,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把人洞穿。 叶羽,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吗? 你要成为懦夫吗? 放过北阙百姓,从中立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错。 毕竟无谓的杀戮没有意义。 而站在北离的立场,这么做也不会造成危害。 北阙已经灭国了。 失去了君主和文臣武将。 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升斗小民如何重建故土? 他们只会被北离同化。 他们只会和曾经的西楚一样,成为北离百姓。 可是。 你叶羽不愿意对平民下手,刻意拖延行军也是事实。 你既然非要发善心,今日就要面对你自己的内心。 怎么办,声名赫赫的叶将军要撒谎吗? 你如果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那就说出来。 把所有事宣之于众,接受审判。 否则你就是虚伪,就是敢做不敢当。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说了? 你要是愿意说,孤不是不能放过你儿子。 可你要是继续纠结下去,就算许青山能保得住你,孤也要将你和他的名声搞臭,变成北离人人喊打的魔头... 第一次。 萧重景感觉自己赢了。 他看着叶羽默默捏紧拳头,再松开,捏紧拳头再松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畅快,像是三伏天里喝了一大杯凉茶。 舒爽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全身。 而见萧重景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许青山却只觉得碍眼。 他看着叶羽的反应,一边感慨叶大将军连撒谎都不会的同时,一边坚定了自己的某个想法,先一步发难,控制着一共九柄惊龙剑快速飞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冷哼。 “放了如何,不放又如何?” “叶叔从未对不起北离。” “他既没有延迟行军,也没想着放过玥风城!” “之所以先前不说,完全是因为此事牵连甚广,涉及到一位当世绝顶的高手,随意泄密恐惹得对方不悦,使北离陷入动乱。” “而且...天下何时有让人自证的道理?” 许青山顿了顿,笑得愈发凉薄。 “若我说当初的事情是你萧重景下的令,你这个皇帝带头叛国,没有证据我就是觉得是你...你们信不信?” “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啊!” “没有证据,就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你一个好弄权术的鼠辈,以为当着天下人的面演演戏,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自己摘出去了?” “我们又不瞎~”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响起,犹如一击重锤砸在众人心头,隐隐还带着几分鼓动的意味,让不少陷入萧重景话术的人都猛地惊醒过来。 对啊,有证据吗? 萧重景可是有前科的。 先前的那一番谈话,他们至今还记忆犹新。 什么莫须有,什么除掉叶羽。 呸,当皇帝的果然心脏—— 还得是他们眼神好看穿了萧重景,否则岂不是被狗皇帝当成枪,把叶将军这些年的功绩都一并抹杀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无数人看着天幕上不动声色的萧重景,暗道对方果然是个芝麻馅的汤圆,都这样了还在这装无辜。 至于叶将军的苦衷... 这个不重要! 他们只知道战场上发光发热的都是叶将军。 萧重景一个在后面坐享其成的,他没资格上桌。 当然,萧重景显然不这么想。 他拢了拢袖子,藏好因为指尖嵌入掌心而变得鲜血淋漓的手,面上却笑得愈发自然,即便苍白如纸也依旧平静如渊泽。 “孤,何必要叛国?” “孤也只是就事论事,阿羽若是真的没有做过,大可以解释...” “解释了你就会听吗?”许青山冷笑。 “你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根本毫无信义可言。” “甚至我炼制的这枚玄影石还不止记录了你算计叶叔的过程,同样还有你针对那位绝世高手的一次密谋。” 萧重景微微蹙眉:“何来的绝世高手?” “一介江湖人,何谈翻云覆雨?” “若他是李长生呢!” 许青山的声音如同天外之音,震得萧重景不敢置信转头。 原本各自商讨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有瓜!!! 怎么北阙的事情,又涉及到了天下第一? 这里面又有什么秘密?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许青山身上,显然是想知道答案。 对此,许青山没有隐瞒。 或者说。 先前他就和李长生有过交流,在某些事情的处理方法上达成了一致。 萧重景记吃不记打。 不来点狠的,他就不知道谁是大小王... “当初叶叔连战连捷,打得北阙节节败退。” “北阙国主玥风城便领着无法无天无相无作刺杀叶叔,想要用盘外招取胜,甚至他们都快成功了...关键时候,是李先生出手,将半步神游的玥风城打得经脉寸断难以为继。” “只是李先生不喜欢牵涉国争。” “他能胜玥风城,却不可能出手杀他。” “所以,叶叔便只能罢手,暂且放过这位北阙国主。” “至于延迟进军一事...也得看当时情况。” “叶叔受的伤极重,草草处理便迅速出兵,已经是尽职尽责,还是说做你萧氏的狗,就得不顾一切把命给填上?” 萧重景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他看着振振有词的许青山,一边猜测当时的情况是否如后者所说,一边也在心里骂起了李长生。 这个搅屎棍! 怎么哪里都有他? 天启的事情他横插一脚,一会儿护这个,一会儿敲打那个,这会儿又跑出来碍眼—— 总之这李长生就是阴魂不散! 他也不看看。 这北离是谁的北离,这天启又是谁的天启... 该死的,他为什么不去死? “怎么不说话了,萧重景你哑巴了?” 萧重景一言不发,许青山却不想放过他。 尤其眼下时机正好。 趁着这股声讨的风刮得正猛,有些好处就应该直接拿到手里。 今日。 便是算总账,让一切结束的时候。 “萧重景你不知道李先生是萧毅的结义兄弟吗?” “如果不是这样,他一个天下第一可不会对你处处忍让。” “偏偏有些人就是爱蹬鼻子上脸。” “你自觉掌握一切,屡次对李先生动手,岂非是数典忘祖?” “你这个畜牲...不对,畜牲都比你善良。” “畜牲可不会设计陷害结义兄弟...” 萧毅的结义兄弟,数典忘祖。 萧毅...是天武帝萧毅? 这天剑仙说的话,怎么自己就听得云里雾里呢? 何时学堂李先生又和天武帝扯上关系了? 若是真的,那这一位岂不是活了... 一百七十多年?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萧重景的确想加害叶大将军。 至于说有关李长生的事... “诶诶诶,许小子你不厚道啊!” “不是说过,我的秘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你现在说出来,我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就在所有人陷入思索时,一个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 随后。 李长生那张欠揍的脸就出现在天幕上,吊儿郎当地打了个酒嗝,随后又咧开嘴,很自然地隔空打起了招呼。 “天启周边的朋友们,你们好啊——” “我是李长生。” “我就是那个活了一百多年,萧毅请来护国的绝世高手。” “至于说暗杀我这件事...那是小朋友闹着玩呢~” “我站那不反抗,他也打不动我——” 李长生玩味地看了眼萧重景,倒也没有避讳自己的年纪。 早些年不想说,一来是怕麻烦,二来是大椿功三十年一次轮回会有虚弱期,说不定会有人趁机坑害。 现在倒是不需要了。 有了许小子给的道经,他完成转修后还能活上好多年。 一点也不耽误找洛水再续前缘,游历山河。 这样看。 拿祖宗的身份来压萧重景似乎也很有趣。 想到这里。 李长生挑衅般地挑了挑眉,看向萧重景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戏谑。 而后者就纯纯是愤怒了。 “李先生这是何意?” “先祖逝世多年,从未传出有过义弟。” “就算你是当世第一,修为高深,也不能拿作古之人垫脚,还是说李先生有能力证明自己活了一百七十年?” 萧重景愤怒地看向李长生,眼中充斥着沉沉的幽暗。 见他这么激动,李长生顿时笑了。 “证明自己活了一百七十年?这个我自己倒是做不到...” “但是不巧!” “有人能做到。” “而且...还是整个北离都不会怀疑的人。” 整个北离都不会怀疑? 萧重景转头,看向齐天尘。 “不是我!” 注意到萧重景有些狐疑的眼神,齐天尘无奈之余,也只能解释道。 “臣虽历经两朝,却也只是司掌钦天监,不至于让整个北离都深信不移。” “陛下以为,谁能说服天下人?” “说服天下人?”萧重景眯了眯眼,随即便看向李长生,讥讽道,“李先生莫非能叫天武帝重生,或是如我萧氏一脉,引得天命神鸟现身作证...” “可以。” 突如其来的回答,引得众人齐齐一惊。 还不等萧重景开口,一声恍如天地初辟的凤鸣便响彻长空,在天启城和天启城周围上千里不断回荡。 萧重景的脸,绿了。 他看着忽然浮现在半空的无垠火海,感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了。 尤其此时。 那只纯白的神异凤鸟一出现就找准目标,环绕着许青山和李长生不断盘旋,眼中生出亲昵之色,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神鸟...大风?!!” 萧重景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这四个字,仿佛已经见到,李长生坐实祖宗身份后,站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悲惨未来了。 他仰着头,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喃喃自语,旋即便像得了失心疯般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真是好一出大戏!” “李长生你就算真是天武帝的义弟又如何。” “旧时代的残党,倚老卖老的伪君子。” “当初,你不与先祖争位,如今却把着天下第一的位置欺负他的后辈,如此行径,难道孤不该对你动手吗?” “哪个皇帝容得下你指指点点?” “难不成你一个武人,还惦记孤座下这张龙椅?” 听到这话,李长生顿时翻了个白眼。 “我惦记你的皇位?” 他不屑地看了眼萧重景,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是在说,也就只有你才会想这么多,我这种正经人从来都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皇帝,狗都不做。 而在萧重景看来,李长生这就是默认了。 他果然是想犯上作乱... “好啊,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以为不知从哪招来一只杂毛鸟,就能堂而皇之鸠占鹊巢,倾覆孤萧氏一族的河山,颠倒乾坤了吗?” “李长生你做梦!!!” “今日孤便是拼尽一切,也要将你这乱臣贼子留在此地,哈哈哈哈,你也来看看,孤这得自上古封魔一脉的底牌!” 溢满杀机的声音,带着森罗恶鬼般的怨毒。 然后下一刻。 一股汹涌的血浪就在皇宫中爆发,以萧重景为中心,卷起无边风云,顺带还将大量宫室震得坍塌。 一时间,叫喊和哀嚎此起彼伏。 大量内侍和宫女四处乱窜,因踩踏而死者不止凡几。 与此同时。 见势不对的齐天尘却是一挥拂尘,格开上方快速坠落的碎石,还有时间抓住后方倚在殿门处的萧若风迅速升空。 只是当他转头,看向原本的位置。 那里早已经被无尽血浪充斥,邪恶中带着几分疯狂... 第88章 战血魔 “你上还是我上?” “或者说,让凤玙上?” 李长生看着远处肆虐的血浪,内心升起一丝杀意。 这倒霉孩子! 坑坑他也就罢了—— 看在萧毅的面子上,自己最多也不过是代为管教,把人抓起来打一顿。 可是打传说中封魔一脉的主意... 谁知道那封魔地里还有多少妖魔鬼怪没死? 要是它们跑出来,和上古时一样四处作恶为祸世间,搅得天下不得安宁,那北离的气数估计也就尽了。 因果命数之说可不容小觑。 若是真的杀戮过甚,在此方世界绝对会遭到清算。 “真是疯了——” 李长生恨恨地骂了一声,随手朝着学堂一指。 唰! 一柄浮光流动的长剑迅速破空而来,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 赫然是君玉的含光。 另一边。 许青山却一改原先积极的态度,带着叶羽一起升空,稳稳站在了凤玙背上,远远避开战场,看好戏般调侃道。 “还是李先生来吧!” “凤玙刚涅槃,如今还并非全盛状态。” “比起让我出手,你这个做长辈的不是更应该身先士卒吗?” “而且...我可不是这玩意儿的对手。” 许青山说的是实话。 如果现在不施展源天术,不借助天地之力,他的确打不过萧重景...或者说,打不过血魔。 也不知道后者到底做了什么。 原本应该状态欠佳的魔物,竟然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全盛状态。 而这个全盛状态换算成对应的境界... 神游玄境。 许青山不用看也知道,那种强烈的威胁感,绝不是区区半步神游所能达到的,至于自己以源天术引动千里山河之力后打不打得过对方... 不好说。 看似低等级时遮天法战力更高。 可是此方世界的神游玄境也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一念万里,身外化身。 怎么感觉比彼岸境的遁速还要快不少? 没错,自己不能当这只出头鸟。 还是先看看老前辈怎么打,自己再查漏补缺。 想到这里。 许青山看戏看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他确认布置在天启的大阵依旧保持完好,自己随时都能出手帮忙后,立刻转头,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这一场角逐。 而除了看戏。 他还悄悄靠近齐天尘,把萧若风也划在了保护圈内。 问就是担心出事。 入了魔的人大多六亲不认,真要是撞见了,动手杀了自己儿子也不是不可能。 保险起见。 还是看紧点便宜弟弟。 左右待会儿要坑萧氏笔大的,起码够萧重景肉疼一辈子,这样姑且也算是提前给点补偿了... 这会儿。 李长生已经和魔化后的萧重景交上手了。 只见他手持含光,身如流萤,每次出剑都带起一连串残影,随意甩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光,三两下便将血浪斩开。 可是在血浪的后方,萧重景的身影却并未出现。 在哪里? 李长生的眼睛四处游走,耳朵也微微抖动,刚准备找人就发现了目标,一式天凝归墟就狠狠斩了过去。 轰!!! 恐怖的冰流在一瞬间炸开。 剧烈的寒气化作一座百丈冰山,无水冻结了整片虚空,连带着其中的血魔也化作冰雕,被定格在了剑光落下的刹那。 “父皇死了吗?” 萧若风冻得瑟瑟发抖,手脚也有些冰凉,就算齐天尘施展道术驱寒,那种浸透骨髓的冷意依旧未曾减退分毫。 又或者。 李长生的这一剑怕是让半个天启城都结上了霜。 这让他不禁怀疑,父皇是不是被李先生一剑削死了。 不是,这血魔这么没牌面的吗? 天剑仙直言难以取胜的凶物,保守也是半步神游巅峰层次,强点就是神游。 面对李长生却被一剑击杀当场。 天下第一就真的有这么强? 还是说。 不是血魔弱,是父皇这具身体弱? 相比萧若风的迷茫,一旁的齐天尘看得更加清楚。 行动受阻,生机未绝。 同为神游层次,血魔这等魔物岂是好相与的? 魔物的生命力只会比人更强... “王爷暂时无须担心,陛下未有损伤。” “上古魔物无法轻易消灭,若有机会将之暂时封困,陛下或许还能找回自身意识,并且重归于世。” 李长生显然和齐天尘是一个想法。 他见萧重景被困住,立刻提起含光剑,像是执笔泼墨般,在身前画了个圆圈。 圆圈泛起蓝光。 顿时。 一道道恐怖的寒流像是滔滔不绝的江潮,快速涌入到那座冰山中,一边加固封锁,一边阻止血魔复苏。 可惜李长生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他花了半刻钟时间往冰山里输入寒流,可弥漫在身边的温度却不曾降低,这种感觉就好像,冰山里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寒气... “不好!!!”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李长生抽身飞退。 就在他后退的刹那。 一根细细的血线也像是箭矢般,朝着冰山之外快速冲了出来。 随着血线靠近,一股毁灭的气息升腾而起。 咔,咔嚓... 沿途的冰层开始层层破碎,凌厉的锋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眼看李长生就要受伤。 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浮现在了他旁边。 “琉璃天火焚万邪——” 话音落下,一道道黄色的烈焰化作火海。 火海掀起漩涡,卷入血线,互相僵持着彼此对耗。 随着琉璃净火的神圣属性发威。 那血线终于开始消散,被一点点蒸腾成雾气。 这时。 李长生才松了口气,看向旁边熟悉的身影,感谢道。 “老白鸟,真是谢谢你了。” “你涅槃的时候没有失去记忆?” 听到这话,凤玙收回许青山炼制的山寨版五火七禽扇,瞪了他一眼:“谁给你的自信我会忘了别人单单记得你?” “涅槃后留有记忆不是狠就是轴。” “一来我实力没那么强。” “这二来嘛...你又不是软乎乎的漂亮姑娘,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嗯,还是个长得不怎么样的老男人。”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李长生,轻啧了一声。 “你不知道血魔之力是极阴之物吗?” “用冰系的意境对付血魔,主动给人送餐进补,还是在没有突破神游的情况下。” “亏你想得出来!” “只长年纪不长脑子,我看你全身上下就剩境界高了...” 一通数落,李长生被噎得够呛。 他一边吐槽这死鸟失忆了还这么讨人厌,抬头时却被凤玙年轻貌美的样子晃花了眼,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凭什么啊? 我修炼大椿功不断轮回,沉淀下来都变得有些沧桑。 这货涅槃怎么还变好看了? 凤凰就能不讲道理,长生种就了不起吗? 死骚包! 李长生刚想回怼两下,都还没来得及开口,立刻就被一股血腥、残暴的气息所惊动,浑身的汗毛都不由得竖了起来。 “神游顶峰,半步大神游...小青山你还不赶紧来帮忙?!!” 另一边的凤玙也是严阵以待。 两人一左一右,以风火之力合击,逼得那仿佛被血浸染的身影快速后退,却发现那东西的气息竟然有种蜕变的趋势。 这... “要不然,你先突破?” 凤玙看向李长生,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 李长生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我在转修。” “大椿功三十年一轮回。” “入了神游,精气神合一,想要废掉原本的大椿功代价会变得很大,到时候我变不年轻,追不回媳妇你负责啊?” “你修轮回类的功法追小姑娘?” 凤玙一脸看渣男的表情看着李长生,顺带一扇子掀起火流,遍布四方化作一方焚天之阵,将萧重景生生困在其中。 见状。 李长生也将含光剑一丢,牵引来天地间的流光。 天启皇宫暗了一暗。 他随口回了句‘要你管’后,劈出一片光海,给凤玙的大阵又添了一把火。 轰! 轰轰!!轰!轰!! 无穷无尽的烈焰爆发,将绵延在火海中的血丝一点点焚灭。 萧重景身上攀涨的气息为之一滞。 他僵硬地转头,目光逐渐由空洞变得嗜血,浑身的力量似乎也变得越发浓郁。 “这是...” 李长生看向凤玙,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那鬼东西残存的意识要复苏了。” “如果复苏,可就不是这么蠢笨的样子了。” “你我联手胜它不难,却...” 不可能留下它。 这次李长生听明白了。 他咬咬牙,正准备强行突破直升大神游,忽然就听到一声调侃的声音响起,轻松中带着几分玩味。 “我是不是很及时?” 两人纷纷转头,瞥了眼左侧位置。 已经顺利施展源天术,把境界拔高到神游玄境的许青山正笑盈盈站在那里,在他周围是无穷无尽的彩光。 此时。 那彩光正分出两股,连接李长生和凤玙,让他们精神一振。 “我这源天术有改天换地之能,天地山河皆为臂助。” “接下来便无惧消耗了。” 闻言,李长生和凤玙都点了点头。 这阵法确实很赞! 后者眼中隐晦地闪过一丝恭敬之意。 前者感受到这一门九龙归元阵的效果后,也朝许青山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好一门源天术,真是厉害。” “竟是能勾连地势令真气不息。” “有如此加持,我一人便能灭了这该死的邪魔。” 说着,一道剑光刺破天际扶摇直上。 等到剑光在某一刻消散。 李长生已立于九天,大袖飘飘如仙似神,垂目将下方挣扎的幽幽血影看在了眼中。 “剑斩肉身,心斩魂。” “此剑无形无质不伤肉身,只斩外道邪念。” “如此方可称自在极意,今日,吾便一剑斩了你——” 一语毕,虚空皆颤。 无形的剑压席卷,压得整座天启城簌簌发抖。 与此同时。 许青山却是宛如瞬移般,径自一个横身,挡在了不远处的齐天尘和萧若风身前。 “此剑,不是你们可挡的。” 他才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虚空和大地猛地一抖。 一股恐怖的精神冲击滚滚而来,仿佛千丈高峰笔直倾倒,除了绵绵不绝的压迫,还有种仿佛能破碎一切的绝望。 一念花开,君临天下—— 直面这股余波的一刹那,许青山本能地用出了如今最强的招数,保全自身的同时手却泛起了阵阵酸意。 好可怕的破坏力... 这是...彼岸巅峰? 他眯起眼睛,发现不远处的凤玙也在朝这边看来。 许青山:感觉怎么样? 凤玙:这个人,好深的感悟。 许青山:我感觉他应该有希望更进一层。 凤玙:如今的洞明仙界,不足以支撑超过神游的强者。 许青山:我准备开启西境那一处界门。 凤玙:...主上是认真的吗? 许青山:明知道外面的天地更广阔,难道你甘心困在这里? 凤玙沉默了。 看似他走通了涅槃之路,能够一直重生下去。 可是依靠气运涅槃,不准备其它后手,出问题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到时候。 难道要眼睁睁等待着死亡降临? 凤玙觉得这么干有点消极。 只是,像主上说的那样直接走出去... 他垂下眼睑,内心开始不断地天人交战。 而另一边。 许青山也已经快步上前,来到了徐徐落地的李长生身边。 “萧重景怎么样了?” 少年的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目光落在前方那具‘血尸’的脖颈处,注意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血丝隐隐有些消退。 李长生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复杂。 “他倒是命大——” “那血魔的意识估计早就快被抹杀了,所以入魔对精神层面的侵蚀并不算太强,至少被我斩了一剑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唯独身体上面的损伤...” 身体上面的损伤? 许青山的双目绽光,隐约浮现出一层层流辉。 随后。 他收回目光,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这血魔的侵蚀,我可以拔除。” 李长生立刻转头看他:“你愿意帮他?” “我以为你恨不得杀了他。” “倒也不是想帮他。”许青山勾起嘴角,“就这老小子做的那些事,你这个做长辈的不气?” “真亏你能忍!” “要是换我,我可不会为了和萧毅的那点交情就一再纵容,否则要是心养大了,谁知道不会引发什么天大的麻烦。” “不过好歹我这一世好歹出生在北离。” “若是他愿意付出一点代价,也不是不能救他。” 闻言,李长生微微一愣。 他随手将含光剑丢回学堂,穿梭过半空,插在君玉院中,转而便涌现出几分好奇。 毕竟能让一尊神游战力感到动心的... 第89章 剑断一州因果 满目疮痍的皇城广场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小青山,你想要什么?” 李长生看着许青山,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换成之前。 他肯定不会放过萧重景,一剑杀了对方都不希奇。 可现在... 李长生眉头微蹙,脸上带着浓浓的困惑,刚要追问就听见一声轻笑,平静,淡然,带着几分洒脱之意,仿佛万事万物都不被看在眼中。 “李先生以为,活着和死了哪一个更痛苦?” “我能救他,却不能完全救他。” 清俊的少年谪仙抬手,挥洒间从袖中飞出一只又一只赤金色彩蝶。 彩蝶翩跹起舞,一分二,二分四。 眨眼就无穷无尽,将整片空间都染得五光十色。 “蛊术?” 李长生一眼便看出,这些诡异的虫豸是某种蛊虫。 可这股强烈的阳火之气是... “熔金蝶,一种火属纯阳的灵蝶。” “此蝶以熔岩为食,天然克制各种各样的极阴之力。” “恰好萧重景体内的血毒就分属此列。” “此虫能救他——” 似乎是看出了李长生的疑惑,许青山主动解释道。 只见他一指点出,带起一阵仙光。 那数以万计的彩蝶立刻打着旋儿坠落,凭空无火自焚,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前赴后拥地朝着萧重景冲去,悄然顺着裸露的肌肤融入体内。 于是继满面的血线后,一道道灿金色的纹路也逐渐攀附而上。 如此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萧重景立刻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浑身红得像是要滴血。 “融入后,就无碍了?” 李长生上前一步,看着跪地痉挛的身影,摇了摇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老皇帝这一身毒灶,强行拔除势必会影响寿数。 甚至,这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若是让他引动纯阳之力,做如此精细的活计... “好厉害的医术!” “阴阳相磨,最忌一强一弱。” “若是换我来,十有八九会药毒失衡,害了他的性命。” 这话说得中肯,许青山抬眼看了李长生一眼。 “本就是要死的命。” “有人愿意出手将其拉回来,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我会让萧重景活得久的。” 闻言,李长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以德报怨? 不,不可能的。许家小子就不是这样的人。 他肯替萧重景延寿,恐怕是另有想法。 又或者,用这种方法治疗,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果然... “这还是我从一门秘术中得来的灵感。” “从秘术中得来的灵感?”李长生皱眉,“是何秘术?” “生死符。” 许青山的声音依旧平静,李长生却从中听出了几分肃杀的意味,本能地打了个寒颤,眼角更是突突的跳。 甚至就连那些观战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 生死,以生死命名... 生死符。 这玩意儿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许青山也没让他们失望。 在坑萧重景的路上,他一直是尽职尽责,不遗余力。 “人身如宇宙,阴阳循环,末始复一。” “然...以极阳平衡极阴,却会打破这种平衡。” “虽然以冰火淬炼能强健体魄,但...” 许青山一顿,笑意盈盈地看向李长生,大方露出自己表情的同时,说的话却显得异常的冰冷和残酷。 “阴阳交冲却会产生强烈的痛楚。” “这便是替他延寿的代价。” “生死符一经发作,一日厉害一日,奇痒剧痛递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后逐步减退,八十一日之后,又再递增,如此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朗透彻。 可是此时在众人看来,他却比地狱的恶鬼还要吓人。 毕竟,能以极阳之力给萧重景种下生死符,任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起一刀杀了他,还要更加让人痛苦。 说不定,老皇帝受不了就会... “都听清楚了?” 就在众人感慨,觉得萧重景会受不了自杀时。 许青山忽然再次开口,朝着一旁跪在地上的萧重景瞥了一眼。 所有人都不由得心中一惊。 莫非... “你...还不如...杀了孤...” “而且...” 不知何时,本该昏睡的萧重景已经醒了过来。 他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着许青山,语气中听不出半分畏惧,沙哑粗粝的声音更是刺耳,映衬得那张遍布金红二色纹路的脸愈发狰狞。 “孤想死还不容易?” “你死,我就灭了萧氏——” 许青山挥挥手,一甩袖兜住剩下的熔金蝶,将之重新收入轮海世界内,随后便看向萧重景,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 萧重景的瞳孔一缩。 他咽了口唾沫,却没有感觉到舒服一点,火烧般的喉咙此时就像是被倒了一坛烈酒,火上浇油,咳嗽得更大声了。 “咳...咳...李先生,这...这事...你不打算管吗?” “你要...任凭...这小儿肆意妄为?” “与我何干?” 忽略掉萧重景热切的视线,李长生摇了摇头。 “我虽为学堂祭酒,却不议朝事。” “当初这护国人,还是萧毅腆着脸求我答应下来的。” “护国,却不是护你。” “我不会出手。” 一语毕,李长生施施然侧身,让开来路。 “与其求我,还不如求一求叶羽。” 萧重景立刻抬头,仰着脖子看向从远处走来的人。 叶羽。 披甲执锐的身影一如记忆中那样挺拔,饱经风霜的脸上却多了几丝沧桑,唯独那一根不曾褪色的青色剑鞘,勾起了往日的记忆。 兄所赠,不敢慢视。 今必为北离守疆,步向前,御河山,叫北境之敌不越三关,不损耕犁,不伤我万千黎庶,唯愿君臣相惜,王朝永兴。 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就像是此刻。 记忆中的人虽配着旧时的剑鞘,抽出来的剑锋却是新铸的百锻之器,锋芒中带着丝丝初生的光泽。 于是看见这剑,道歉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的剑...” “当初的那把已经断了。”叶羽淡淡道。 “你我,终究也走到了这一步。” 他看着萧重景,一剑对准后者的咽喉,却发现曾经的义兄正在闭着眼等死,一副引颈就戮的表情。 叶羽顿时觉得无趣,将手里的剑掉了个头。 噌—— 剑鞘相合,发出一声闷响。 待萧重景抬头,叶羽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渐渐离去。 “为何不杀我?” 叶羽自嘲一笑,摆了摆手。 “不值得,没必要,不想杀。” “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卸下重担的北离大将军哈哈一笑,洒脱中带着一丝寂寥,随后便迎着光走向不远处的凤玙,停下问道。 “凤玙前辈,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凤玙立刻看向许青山。 “去吧,你们去将军府和无锋他们会合,然后离开这故旧的天启。” 两人立刻相伴离去,无人敢拦,无人可拦。 萧重景沉默了。 他看着渐渐远去的叶羽,暗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了。 而相比他,李长生却显得更加直白。 “准备去哪儿?” “你们想离开北离吗?” 许青山抬眼看他:“李先生以为呢?” 我以为? 李长生转头,对上许青山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觉得不安的同时,眼神已经看向了周围流动的层层光辉。 这阵法为何还不散去? 等等...这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长生还在思考,忽然发现许青山猛地升空。 那盘桓在其身侧的地脉之力,也像是汹涌的浪潮般,悉数汇聚于少年身侧,将他的气息无限度地开始拔高。 紧接着。 九把惊龙剑四散开来,朝着九全不同的方位落去。 轰!轰!轰... 九道光柱浮现,引动千里山河,簇拥着最中央手持一方昏暗黑棺的身影,仿佛凌驾于世界之上的神灵。 “小青山,你要做什么?” 李长生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多了一丝心颤。 他本能地感觉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惊人,却苦于不知道许青山的目的,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有分寸不会胡来。 听到这话,许青山笑了。 “李先生觉得我想做什么?” 他虽然在发问,目光却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萧重景。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需要一些东西吗?” 需要...对,救治萧重景的代价。 一经提醒,李长生立刻想到了自己忽略的事。 可是取什么东西需要调动山河之力? 就算是灭萧氏全族,也只需要许青山一人一剑即可。 偏偏他却摆了这一道阵法。 单看规模,此阵不像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小青山早有预谋? 还是说... “李先生别猜了,你猜的肯定是错的。” “不过...” 看出了李长生在胡思乱想,许青山调侃的声音响起。 等到前者看来,他立刻便敛了笑意,垂目开口道。 “倒也不是不能告诉先生。” “哦~”李长生挑了挑眉,“那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求一安生立命之所。” “求一份补偿。” “求一处能让我快速恢复修为的根基。” “所以说...我要北离的青州——”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 不论是正在观看天幕的人,还是就在皇宫里的人。 所有人都被这大胆的言论给吓到了。 尤其齐天尘更是颤巍巍看向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天剑仙也修道,难道不知牵涉皇权累及自身?” “强取青州,这是大因果!!!” “大因果...呵哈哈哈,确实是大因果。” 听到齐天尘的话,许青山认同地点了点头。 只是当他垂目,自高天俯瞰天启,又看向远处绵延无尽的青山绿水时,便又多了几分绝对的自信。 “此方世界,有天道犹存。” “虽说等级偏低,可因果业力相生,便多了一丝可能。” “一丝光明正大执掌青州的可能。” “源天术,九龙撼乾坤——” 轰隆,轰隆隆...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天启城方圆千里都在一瞬间开始起伏。 地脉起落,山河动荡。 九条栩栩如生的莽荒神龙腾飞,在虚空中漾起层层波纹,齐齐发出吐息逼出一只凤凰,赫然正是北离的国运。 九龙撕咬的目标就是代表青州的一根尾翎。 只是气运一体,牵涉一国。 哪怕只针对一州之地的国运,带来的动荡也会逐步蔓延,从而影响到整个北离的安危。 顿时。 不光是看着天幕的众人,整个北离所有的百姓都感觉自己心神一颤,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这下子。 陷入震惊的李长生终于回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认同的目光。 “过了,小青山你过了。” “强行分裂国运,必然导致北离陷入动荡,齐天尘,你还不赶紧调动那一道...” “嗯?” 李长生本来还想找齐天尘出手帮忙,一转眼却看到对方满脸涨红,被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封锁。 甚至那力量... “昆仑玉碎凤凰叫,这一方气运之阵倒是胜在新奇,只是李先生想借助这个再增加一尊神游阻我,大概率是办不到了。” “凤玙都跟了我,这依托国运的阵势又岂能免俗?” “终究是我占了先手——” 许青山的声音从天而降,李长生顿时拧紧眉头。 他伸手想要再度召来含光剑,却发现有股力量拦住了自己。 “君玉,你也随这小子一起胡闹?” 李长生发了狠,也不管君玉会不会受伤,强行从学堂召来含光剑,打算先拿下许青山,然后再好好教训一顿。 只是当他拔剑斩出时,后者却连眼皮都没皱一下。 嘭!!! 天启城外,一座百丈高的山崩碎。 碎石和沙尘四起,随之而来的动荡也让李长生瞳孔一缩。 “这个是...” “李先生须知,这源天术练至大成,足以移山填海摘星拿月,而今,这九龙归元阵已然将我与这片千里山河连在了一起。” “山河未灭,我便不会受伤。” “或者,李先生觉得这两者之间有可比性?” “放任我取青州自然能相安无事。” “若是想强行阻拦,千里山河陨灭前还得波及数千里山河。” “北离可是只有万里之广...” 许青山依旧脸带笑意,李长生却不敢再动手了。 因为这话没错。 眼下前者与山河之力融合,人身即天地,动人就是动天地。 若稍有不慎,必然惹下滔天因果。 只是... “你小子就这么有信心,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源天术,源天术,这术法可真是麻烦。” “以天地为源...难怪这般可怕!” “不过许家小子,你最好别伤到北离。” “否则,就算你我交情不错,涉及到大是大非...”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90章 天劫 摆念一时起,霎时天地宽。 当李长生确认自己拦不住许青山后,干脆直接收回含光剑,甩了甩袖子,跑到齐天尘旁边当起了木桩。 至于旁边的萧若风,他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一个小家伙罢了。 修为孱弱,见识浅薄。 眼前这一局,他连落子的资格都没有。 一时间。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上方许青山围追堵截,当着所有人的面封住那只凤凰的所有退路,控制着九条神龙合围,咬住绚丽的尾翎。 下方继划水的李长生之后,齐天尘也顺势坐了下来。 反倒是萧若风。 他看着集体摆烂的两人,又看了眼不远处依旧跪着的萧重景,心中有些不忍,觉得既然父皇已经为先前犯下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是否也应该有改正的机会。 周围的地动越来越明显了。 若是继续留在那里,万一被气运的争斗波及到... “天剑仙,能否容本王带走父皇?” “琅琊王自便——” 说着,一缕神力从天而降。 随着青濛濛的光晕扩散,盘踞在萧重景身上的血纹和金纹双双隐没,露出下方有些苍白的皮肤。 萧重景也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 他忍着体内越来越强的麻痒,咬牙切齿却不敢再看许青山,只能颤颤巍巍地朝着齐天尘所在的位置挪去。 见状。 萧若风赶紧跑过去扶他。 “父皇当心。” 稚嫩的小手从下往上托住萧重景,充当拐杖的同时,不时将零星的碎石打飞,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安全位置。 这时。 萧重景才如释重负地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李先生似乎...看错了人。” “多年布局,只为了...拿下青州。” “气...气运若是站在他那边,那孤...又算什么?” “你算跳梁小丑。” 见萧重景死性不改,话里话外依旧在挑拨自己和许青山的关系,李长生转头,不咸不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我虽然觉得小青山强占青州不好,也只是担心北离的气运动荡造成伤亡,不是觉得他当不了青州之主。” “近些年青州可是愈发繁荣了——” “如今看来,这里面有小青山一份功劳。” “青州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全赖他和枯荣药斋,若是靠着你那不上不下的治国能力,怕是连守住基本盘都够呛。” “咳,咳...” 李长生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把萧重景的话都给堵回了嗓子眼。 他咳嗽两声,脸涨得通红,看起来有些心虚。 李长生却只觉得好笑。 毕竟。 萧毅的这个后人比他那个平庸的爹还要讨厌得多。 至少他爹从来不做混账事。 若是不犯傻,哪怕没有功劳,四平八稳的也能算好皇帝。 也就是手段弱点,压不住底下那些野心勃勃的儿子,否则不至于让北离陷入动荡,被周围的几个邻国联手围攻。 这太安帝纯属心术不正。 想得越多,就越容易犯傻搞事... “小青山不像你,他基本不说假话。” “所以我宁愿相信,这次气运之争对北离影响不大,也不相信你会痛改前非,倒是你儿子,他比你要优秀得多。” 我儿子? 顺着李长生的视线,萧重景看向萧若风。 小小的少年行事沉稳,进退有度,一举一动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自信和从容。 尤其他还是自己看好的下一任皇帝。 如果说先前,这种想法还只有一点点。 现在萧重景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就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他看萧若风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多智似我,忠义又有孝心。 还肯为自己求情,无论多危险都没有离开。 日后我身体大不如前,倒是可以让风儿分担一些政务... “李先生,所言极是——” 萧重景伸手,摸了摸萧若风的头,眼中如绽星辉。 “风儿是个好孩子。” “孤虽有错,被魔物迷了心智,却和风儿无关。” “他的资质绝佳,不该因任何人受限。” “想来以先生的大度,绝不会因为孤的错迁怒一个孩子。” “你是想让他入我学堂?” 李长生抬眼,看向萧重景,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对此,后者没有否认。 “是。” “学堂底蕴深厚,确有独到之处。” “甚至若是有缘的话,我还想让若风拜先生为师。” 闻言,李长生皱了皱眉头:“现在还不行。” 现在还不行...就是说日后可以。 学堂有对年龄设限吗? 还是说因为孤,李先生故意找了个托词,想要拒绝自己? 想到这里,萧重景的眼睛暗了暗。 那双沾着不少血的手掌也开始微微收紧。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先生现在不打算收徒?” “我无需对你解释。” 这... 听到李长生的回答,萧重景顿时一噎。 等他再去看时,前者已经仰起头,目光不断移动,观察着那九龙一凤的追逐,大致推演了一下后叹息道。 “要结束了...” 果然。 就在李长生说完这句话后的下一秒,九道惊人的龙吟同时响彻长空,随后中央那只雪白的凤凰就被困在了原地。 双翼和凤颈处各有两条龙影,双足各一条。 八条龙影朝各个方向使劲,那气运凤凰发出一声哀鸣便有了溃散的迹象。 “滑溜的小东西,终于逮到你了——” 成功捕捉到猎物,许青山放声大笑。 他随手一指,也不见如何动作,剩下那条龙影立刻蜿蜒着狠狠咬去,一口就啃在了那条代表青州的尾翎上。 虚空开始泛起层层涟漪。 气运的动荡让整个北离微微一颤。 见状,李长生的瞳孔一缩。 “小青山!!!” 他有些急切地叫出了声,惹得上方的少年一阵抱怨。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强来的。” 随口安抚了一句,许青山立刻并指为剑,周身也释放出一股无比强横的威压,引得天地间的命数不断浮动。 然后李长生就看出了这里面的虚实。 “这是...命数,不,不对,这是因果。” “天地之命,因果相替——” “小青山,你若是没有足够多的因果用来换取青州,这等替命之术就会将你绑在北离的战车之上,直到偿还完所有因果才能脱身。” “与王朝同命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李长生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一旁的萧重景却两眼放光,内心更是多了些隐秘的期盼。 一定要不够,一定要换不起青州。 这样冠绝天下的天剑仙就会为我所用。 若是真能成功,来日别说稳固皇位,威慑各方,便是一举铲除李长生也并非不可能。 可惜,萧重景注定不能如愿。 就像是此时。 许青山看向上方天地交感产生的无名压迫,脸上根本没有丝毫动摇,轻描淡写就取出了三张符箓。 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又不是木石。 上面还刻着一道道奇异的纹路,带着神圣而高贵的气息。 三张符箓一出现就大放光明,引得一股冰冷且无比浩瀚的意志从上空垂落,压得整座天启乃至整个北离微微颤动。 “这...这是天道?” 萧重景转头看向齐天尘,毕竟相比更擅长武学的李长生,还是这位国师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更加有研究一点。 “陛下所言无差。” 此时,齐天尘哪还管得上萧重景。 那三道符箓一出现,他的眼神就已经黏在了那三道看起来无比繁复的纹路上,一边看,一边点头。 “祈天,沟通,回馈...” “这莫非是上古帝皇祭天的神纹?” “这些东西自上古起便已失传,没想到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听到这话,一旁的李长生也点了点头。 “有天道为证,所有的交换便是合规矩的。” “天道承认后更是能得到天地加持。” “所以...” “所以若是天地承认,这许青山就会成为法统上承认的青州之主,孤就只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下这个哑巴亏?” 萧重景的脸色从未有如此难看过。 尤其是。 许青山的行为,根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抢劫,结果一经上报,审查下来程序合法,一个强盗,比自己这个原主人还要更加名正言顺。 这... “简直荒谬!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道理?” 当着天启城内的所有人,萧重景再也维持不住自己那点可怜的风度,气得跳脚的同时不断咒骂。 而在上方,许青山已经正式开始了交换。 一方是青州的所有权,从北离的国运中分割而出,又在冥冥中某种生灵意志的加持下,化作一方刻着枯荣斋主的青金大印。 至于另一边,则是三道符箓。 “其一,北离国主谋划杀身之怨。” 一道符箓破空,血色渲染大印一角,看着极不显眼。 “其二,命数使然,化解魔教东征大劫之功。” 又是一道符箓没入大印。 只是相比第一道,这道符箓的效果明显要强很多。 几乎一瞬间。 那一方大印就增加了大半炼化度,看得下方的萧重景整个人心惊肉跳,齐天尘和李长生则是若有所思。 魔教东征... 这世间哪来的第二个魔教,莫非是... 天外天? 两人内心疑惑,面上却不显,只是把问题藏在心里,想着等自己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问一问天剑仙本人。 不过剩下的这张牌... “凤玙担任北离图腾百年,授予天命,镇压王朝气运。” “吾助其涅槃,这百年苦功,亦是我的苦功。” 原来如此! 那只老白鸟能涅槃,是这小子帮的忙。 看来,没有什么悬念了—— 李长生微微点头,看着许青山拂袖,将最后的那枚符箓甩出,笔直没入青金大印,迅速消失不见。 轰! 大印直接被完全点亮,释放出一股威压的同时快速飞出,朝着许青山落下,一人一印融为一体。 然后少年的眼神就变了。 他静静悬浮于空,眼中映出一方广阔富庶的地界,连带着其中的山川湖泊,溪涧草木,鸟兽虫鱼全都纳入感应。 与此同时。 冥冥中一股力量也在凭空降临,裹挟着青州多年积攒的天地本源一起,源源不断地涌入到轮海,涌入到身体的各处。 “我为,青州之主——” 许青山开口的刹那,天地交感共鸣,众生纷纷触动。 甚至不仅仅局限于北离一地。 南边的南诀,西域的三十二佛国,极北冰原的天外天,塞北苦寒之地的北蛮还有海外东瀛,以及一些较偏僻处的小国。 几乎所有人都有了感应。 所有人都知道。 北离的青州迎来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而青州之主在青州能得到加持。 天地的反馈似乎还能够用来提高实力。 一时间,不少人心中升起了异样的心思。 尤其是一些掌权者。 皇帝想要国家的控制权,王爷想要封地的掌控权... 就算是山匪,也觉得有利可图。 毕竟。 若是自己能掌控麾下的山头,岂不是也能更好地领导那些小喽啰,洞悉他们在寨中的一切行动。 当然这是后话。 不管接下来那些人如何打探祈天之法。 始作俑者的许青山已经接收好处,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提升。 逍遥天境和神桥境的修为还是其次。 关键是。 他发现了除了本源外另一股力量的作用。 “居然能形成加持,帮助悟道。” 许青山毫不犹豫就使用了这一股只有第一次效果最好的力量,连带着周身都泛起阵阵奇异的涟漪。 道经,单一秘境修炼法,造化心莲经... 各类剑法,武学秘技... ... 无数的感悟交织下,遮天法的以身为种和这一世的武学开始融合,就连单一秘境和多秘境的修炼法也在交融。 渐渐的。 天启上空浮现出一股霸道的气息。 依靠本能行动的少年脚踏虚空,仿佛演武般缓缓打起了拳,动作浑然天成,身体也逐渐泛起华光。 直到某一刻。 当许青山的气息攀升到顶点,连带着五大秘境齐齐放光,以遮天法为主,此世的修行体系为辅糅合出了新的武道后。 一股毁灭般的气息终于在上空悄然降临。 轰!!! 第91章 人形闪电 雷霆,无尽的雷霆。 混沌看不清具体情况的阴云中,一条条雷蛇不断地来回穿梭。 它们通体闪烁着刺目的电光,破碎空间时流露出恐怖的毁灭之意,辗转游曳间,周围大片的阴云也陷入了动荡。 哗啦啦—— 灰色的气流翻涌着,变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紧实,范围逐渐扩大的同时,莫名给人一种天幕缓缓下落的错觉。 那种恐怖的压迫令人感到心悸。 “他开辟了新的道路。” 下方,李长生笃定地说道。 “上古之时,真仙传道世间,便是将武道刻录天地,引动辟道之劫,等到武道刻录完成,后来者再走这条路就会容易不少。” “如今小青山便是在效法真仙。” “这是功在千秋的善举!” “若是此举能成,他不会止步于神游玄境。” 不会止步于神游... 寥寥数字,萧重景的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他面露苦涩,眼神黯淡,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将来的情况,看到了百年后,史书上的评议。 一个寡廉鲜耻的失地之君—— 青州怕是拿不回来了。 神游已是人间游仙,神游之上岂非再世真仙? 面对这样的存在,人数已经没有了意义。 万幸还有雷劫。 孤看,这许青山十有八九会渡劫失败—— 萧重景不无恶意地想着,背后蛐蛐许青山步子迈这么大,当心扯到蛋,或者一个不慎被雷劫劈死。 另一边。 齐天尘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真仙的传闻是真的?” 他眯着双眼,伸手顺了顺长须,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闻言,李长生转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真的。” “天地有灵却无识,天道会本能地壮大自身。” “天道本就是包容的——” “若有不凡的修行道路,象征性给个雷劫,自然便能收归己用,借此补全自身,所需的也就是事后回馈的些许仙光功德。” “不过...”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李长生看起来有些担忧。 “虽说是走个过场,可时机不对。” “时机如何不对?”齐天尘轻轻皱眉。 “李先生是觉得灵气衰退,天地会不允许新的修行道路出世?” 天剑仙的修行道路消耗确实大。 李长生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那是为何?” 除了新修行方式消耗的资源,齐天尘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原因会让天道降劫,阻止天剑仙刻录自身道路。 况且。 除了自开世界之法不是还有源天术吗? 源天术可是很有用的。 梳理山川湖海,让天地循序为一,就能更好地吸纳混沌之气转化为天地灵气,让这一方世界回春。 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 齐天尘不期望能达到那种地步,只要这源天术能够壮大世界,形成正向反馈,就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 至于李长生说的...时机不对。 莫非这劫难还有变数? 齐天尘抬头,有些困惑地看向李长生。 “小齐,你似乎忘了小青山正在做什么。” 察觉到齐天尘的目光,李长生微微勾起了嘴角。 “借助青州之力突破神游。” “融合两条道路,临劫创功。” “这两件事,放在平日里都会交感天地,这和渡劫时在头上安引雷线,主动给自己找事有什么区别?” 齐天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 小...小齐? 须发皆白的老道一个激灵,抓着白雨拂的手抖了三抖。 怪恶心的。 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后,是越来越不乐意再装了。 一边想着,某国师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 李长生却皱着眉头,攥紧拳头,看着天际忽然浮现的流光,露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星孛入北斗,神游出世。” “而且...” 他向周围环视一圈,发现果然有大量的天地灵气汇聚,化作一个偌大的漩涡,持续不断地向外扩散。 十里...百里...千里... 短短片刻,一方纵横千里的灵气漩涡就浮现在众人眼前,不断地朝着许青山涌去,快速没入了一方若隐若现的浩瀚世界。 “神桥尽头见彼岸。” “接下来就是属于小青山的异象了” 海上升明月,星辰耀青天。 两大异象浮现的刹那,许青山身上玄之又玄的气息攀升到了顶点,连带着上方的劫云也彻底活了过来。 轰隆隆,轰隆... 刺目的雷光如同潮水般奔涌,当头化作怒龙重重劈了下来。 ... 叶府。 “小青山这样,真的没事吗?” 刚和无锋等人会合的叶羽指着天幕,有些着急地冲凤玙问道。 “无碍的。” 凤玙抬头瞥了一眼,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遮天法擅长斗战,青山又掌握着者字秘,虽说还不到秘法大成时滴血重生的地步,断肢重续却并不困难。” “若是拼耐力,我这只凤凰都不如他。” 闻言,叶羽心中稍安。 他还真担心许青山在皇城渡劫,会出现什么凶险。 现在看来。 后者应该有把握全身而退。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不能成为拖累。 “无锋,叶字营那边...” “叶将军放心,我们收到通知,几位副将已经撤走了。” 叶羽一开口,无锋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无非是担心叶字营被拖住。 只是敌明我暗,他们又提前有所准备,飞龙骑脸如何会输? 传讯的响箭可是已经升了空。 释放顺序也没什么问题。 这代表计划很成功,叶字营已经离开了天启。 而听到叶字营的人顺利脱困,叶羽一直板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旋即又化作一道凌厉的锋芒。 “接下来,是不是就到我们了?” “诸位可还要动手?” 他轻笑着转头,看向聚在一起的五大监和易卜。 刚才的对战谁也没占到便宜。 最强的浊清和青染,一个折了手,另一个浑身上下五颜六色,各种毒素乱糟糟地混在一起,依靠虚怀功的压制才没有爆发。 浊幽和易卜等人也都各有损伤。 总之一番交手。 所有人中伤势最重的也就是中等程度。 其余人尚有一战之力。 像是划水的浊幽和某个捡便宜的魍,他们简直就像是刚踏青回来,只是脏了衣服,浑身上下连个明显的口子都看不到。 此时。 当叶羽转头看向他们,连带着凤玙也上前一步。 几人立刻同时退后一步,选择了从心。 “凤玙前辈,我等无意再战!” 说话的赫然是浊清。 面对一尊神游,他可不觉得五个逍遥天境能对凤玙构成什么威胁,就算一起上,也够呛能挨一道神游之火。 关键时候还是要有眼力见。 这时候,他们要是有胆子挡路。 眼前这只难缠的老凤凰肯定会痛下杀手。 想到这里,浊清垂下的头放得更低了。 其余几人也是一样。 他们配合默契,没有经过商议就集体装起了鹌鹑。 就算叶羽大摇大摆地离开,依旧无人敢拦。 而就在枯荣药斋的人撤离天启,按照指示迁入青州时。 许青山也已经渡过了雷劫的初始阶段。 “正餐前的甜点,结束了。” 随手一拍,一道水桶粗的电蛇被一击散作漫天星点。 浑身纤尘不染的少年抬起头,望着不断翻滚的灰色劫云,眼波流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就好像... 在劫云中,有什么人在默默注视着自己。 “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同利剑,拨云见日,劈开层层阻碍,终于看到了一道颀长俊美的身影,强势地闯入到自己眼中。 周围是层叠交织的蜃境。 古城幽幽,旌旗蔽空。 无比茂盛的丛林透着莽荒的气息,环绕着苍茫的巨城绵延,哪怕眺望万里仍旧看不见尽头。 远处还有别的城池。 他们点缀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中,像一颗颗闪耀的星辰。 可惜,城池和周围的丛林都有些虚幻。 这些过去岁月的痕迹,只是因为触动而显示的残像。 唯独在城头。 披着骨甲的身影手持长枪,双眼一眯闪过寒芒,像是发现了许青山一样,跃然而出带起了宛如实质的滔天威势。 神游玄境! 又见神游玄境! 这到底是哪个时代的人,为什么此前从未听说过? 还有周围的环境。 是南诀再往南走的十万大山? 那里也曾坐落着一个实力强大的王朝,统治着大片土地,诞生过神游玄境的强者? 不少人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相比起他们。 许青山显得格格不入。 尤其当他看到那化作人形的雷电,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强大而厚重的气息,更是不惊反喜,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色。 “好,好一个神游玄境!” “有这样的对手,今日怕是能获得不少好处...” 沉睡多年的战意逐渐苏醒。 许青山有些等不及交手,双臂一振便抽出了一根... 长枪?!! “天剑仙懂枪术?” 不远处,齐天尘转头看向李长生,问出了所有人都在意的问题,却只迎来一声轻笑,隐隐带着几分明快。 “小齐,先前你没看到吗?” “那小子万化众生,汇聚感悟变成道尊,一招一式千变万化,又有哪一层感悟,落在他的剑法之下了?” “真正的顶级高手不会拘泥于武器——” “他们用剑便是剑仙,用枪便是枪仙,好比我若是改用枪,其实也不会弱于没突破前的许家小子,不过现在嘛...” 大概率是打不过的。 因为许青山已经突破了神游玄境。 大境界的蜕变,足以弥补两人感悟上的差距。 毕竟李长生感悟虽深,许青山也不差。 至少此刻。 他在面对那道人形闪电时,丝毫没有露怯。 “这道神游境界的枪起自山野,那我大概看明白了...” 少年眯起双眼,挑,点,扫,荡和对方连续对了十几枪,等到最后再出手,一股恐怖的蛮荒之意席卷长空,竟是和对面那人掌握的枪意一模一样。 轰!!! 虚空剧烈震颤,天启城的上空刮起无尽狂风。 见状,不少人瞳孔一缩。 他们看着天幕中的一人一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剑仙...这就成为神游玄境的枪仙了? “其实不难的。”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有些怀疑人生时,李长生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所有道路都是殊途同归——” “剑仙转修枪术算是高屋建瓴,想要提升自然很快,也就是像小青山这样随意转换,威力丝毫不减稍微有点难度。” “...” “你看,这鞭子小青山不也使得不错?” 就在李长生解释时,许青山已经挑翻了刚才那个使枪的将军,遇到了一道擅长鞭法的人形闪电。 然后他也改成了用鞭。 一道接一道闪电,武器一直在变,对战消耗的时间却没有增加,甚至越往下发展,后者对敌时反倒更加游刃有余。 直到最后。 一个身着蓝衣的清俊身影出现,眉目如画,神情冰冷,抽出长剑后一剑卷起无尽黑流,原本还有点不以为然的李长生,这会儿直接瞪大了双眼。 “穆...他怎么出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齐天尘更是眼神闪烁,毫不犹豫地问出了内心的疑惑。 “这位前辈是...” “穆弘高,易水寒的老师,一位达到大神游巅峰的隐士高人,实力比现在的我要强不少,小青山对付起来应该会很吃力。” 很显然,李长生的判断是对的。 哪怕是突破了神游,实力有了大幅度提升。 哪怕是许青山九剑齐飞,以一念花开为核心倾力一击。 面对这位穆弘高时依旧被对方一剑搅碎,顺带还狠狠刺了一剑。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鲜血溢出。 望着身前肆虐的电光,少年冷着脸,一剑搅断这一把雷剑,任凭雷光在左胸炸开,快速退出一段距离后,伤势竟无药自愈。 惊人的恢复速度,让注意到这一点的人愣在了原地。 下方。 萧重景幸灾乐祸的表情直接僵在了脸上。 他看了看许青山,又看向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笑意的李长生,压下心中的震惊,抿了抿唇,涩声道。 “这到底是什么秘术?” “瞬间让这么重的伤势恢复,消耗也不大,简直是匪夷所思...” 闻言,一旁的萧若风和齐天尘也默默竖起了耳朵。 他们在等人给出答案。 “神游的意境,触摸到了一丝天地本质。” “这一丝本质有很特殊的妙用——” 似乎是为了证明,先前萧重景对自己出手有多蠢,李长生斜睨了他一眼,就开始解释许青山为什么能这么快恢复。 “天凝剑法的剑意旨在冻结时空...” “穆弘高的流影心剑讲究融于万物极境爆发...” “...” “至于小青山,他这一剑源自凤凰涅槃。” “其间又以阴阳为主。” “这样的剑主生死轮转,治疗这么点小伤很难吗?” “...” 第92章 突破彼岸境 李长生与有荣焉地标榜着许青山的强大,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神游强者不可力敌。 下方的众人十分认可这一点。 毕竟。 不管是先前的血魔、李长生和凤玙也好,现在的许青山也罢。 这帮大佬出手时那叫一个吓人。 动辄地动山摇,要不就是冰啊火啊的极端天气。 难怪经常有人把神游玄境当成仙人。 一念起而风雨落,这和神仙有什么区别? 都是能主宰生死的祖宗—— 你们打归打,别收不住把我们这些路人一并收拾了就行... … “这人强过头了吧?” 高空之上,许青山并指一斩,九道剑光轮旋化作一方湛蓝的天象漩涡,风霜雨雪融合化作寒流冲出。 面对这一招,穆弘高依旧只出了一剑。 这一剑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是。 随着剑锋微黯,倏尔闪光,迎面而来的寒流却被一分为二,连带着许青山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这一剑的速度好快! 极致的爆发,极致的隐匿。 如同暗流泉涌的冲击,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看来,我也得尝试些新东西了——” 微微叹息一声,许青山伸手一招。 一柄惊龙剑顺势落入掌中,剑身逐渐变亮的同时,一股极度凝练的意志也在瞬间降临,推动着剑锋快速飞出。 自在极意·血色极寒! 无上的意志融合天象之剑化作一道弧光,扭曲的血色冰霜寸寸蔓延,快速朝着远处神情冰冷的男子冲去。 “李先生,这是你方才那一剑?” 齐天尘身形一颤,面对李长生的表情有些古怪。 尤其当他看到,许青山新出的一剑对上迎面而来的黑色长河,纵使不敌依旧将后者消磨近半时。 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 “怎么,觉得小青山学得快?” 李长生轻笑着开口,闻言,齐天尘连忙点了点头。 “确实快!” “以剑意附着剑招,这种技巧上的运用学起来不难。” “难的是连意境都完美复刻出来。” “天剑仙的天赋如此惊人,叫贫道好生眼热。” 李长生顿时摇了摇头。 “你以为现在的小青山是什么情况?” 他看着齐天尘,半是感慨半是唏嘘地说道。 “境界是神游玄境,又得了天地加持。” “这样的人若是心存自在,学这一剑就会很快。” “只是,单凭这个想对付穆弘高...” 难。 李长生毫不掩饰自己对许青山的不看好,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观战,惹得齐天尘也心生疑窦,转头朝战场看去。 果然。 许青山再度落入了下风。 血色的长虹左支右绌,带着无边的寒意一次次折返,一生二,二生三增至九道,却依旧难以越雷池半步。 穆弘高在身前划开了一道人间银河。 天上星化人间墨,不见边际的阴影遮蔽了五感。 然后,他渐渐地消失了... 如风无定,如影无形。 许青山警惕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却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广袤无垠的混沌虚空,找不到可以凭依的东西,直到感知到危险的瞬间,才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在这边!!!” 他凭着本能挥剑,金铁交鸣的瞬间,排山倒海般的压力也随之降临,轻松无视了那算不上强的抵抗,连人带剑一起朝着地面掼去。 嘭—— 烟尘四起,响声惊天。 及时演化佛门心钟神通的少年喉头一甜,再抬头却发现一道幽光从天际追逐而来,在心神的感知中不断跳跃。 该死! 这狗东西怎么这么能藏? 许青山眼神一寒,全神贯注地倾身挥剑,看似要正面抗衡,实则脚下动作不停,毫不犹豫用出了天下极速的行字秘。 这一次,穆弘高斩在了空处。 神桥之力的推动还在其次。 涉及时间奥秘的行字秘一经用出,许青山立刻在速度上占据了优势。 他如同鬼魅般穿梭虚空,屡屡从穆弘高的剑下脱身,唯有逼不得已时才会出剑,借助身法的惯性削减剑招的威力。 一时间。 情况变得有些焦灼。 随着许青山施展行字秘,抹平感知和力量上的劣势。 穆弘高已经很少能给他造成伤势了。 偏偏双方都无惧消耗。 一方背靠天道,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另一方施展者字秘,借助源天术构筑的大阵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于是,他们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这又是什么身法?” “就算是大成的乘风踏云步,也没有这样的速度。” 看戏的李长生咬了口不知从哪摸出的梨子,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似乎是透过许青山施展的行字秘,看到了一条通天大道。 那是什么? 是风的意境...还是别的什么? 少年的步法灵动缥缈,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奥秘,可真的凑近细看,却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朦胧,虚幻,看不分明... 李长生觉得自己遇到了难题。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许青山踩出的那几步平平无奇,怎么合起来后就变得那么流畅,还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看来这身法不简单。 今日之后,天下第一轻功的名号怕是就要易主了... 李长生轻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觉得没了这虚名是损失,毕竟许青山的身法再强,也改变不了乘风踏云步比其他身法快的事实。 最多。 这门特殊身法第一,乘风踏云步第二。 “小齐啊,你的乘风踏云步练得如何了?” 丢掉手中梨子的果核,李长生伸手按在齐天尘肩膀上面,蹭了蹭,擦了擦,顺带还没有边界感地问起了后者的修炼进度。 听到这话,齐天尘顿时老脸一苦。 “还在踏云层次,未入扶摇...” “那你这速度不太行啊,我可记得,当初小莫衣练这身法的时候速度快得惊人,哪像你卡了这么久都没突破。” “你问问自己,这么多年都努力了没有?” 说着,李长生贱兮兮地收回手,抬头看向许青山,也不管齐天尘被挤兑后,脸色臭得堪比锅底。 “小青山真是有的熬了!” “九道雷劫,最后一道难度飙升——” “也不知道我们的枯荣斋主,是不是还有别的手段。” “如果没有的话...嗯?” 李长生本来还想调侃,话到嘴边,却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尤其此刻。 当许青山再度提剑,牵引来一道道玄妙的因果之力,迅速锁定穆弘高的方位,毫不客气地斩出一剑时。 他更是目瞪狗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循着命数轨迹斩出的一剑,那岂不是躲都没地方躲? 就是不知道,小青山的感悟到了哪一步... ... 砰! 场上的局势再度变化,这一次,落入下风的变成了穆弘高。 他的攻击再也不是无迹可寻。 借助因果之力,许青山每每都能找到目标,施展行字秘绕后,再趁其不备,凌空斩出一道融合了自在极意的血色极寒。 如此一来。 穆弘高就被反制了。 仓促下,他挥出的剑总是有些绵软,而一旦没了先前那种刚猛的爆发力,也就像老虎没了爪牙,只能坐以待毙。 甚至。 那一道道翻飞的剑光还会意外撞上破绽,莫名其妙绕过防御,打在穆弘高身上,还都是一些比较关键的能量节点。 后者开始节节败退。 直到某一刻。 许青山托身于九柄惊龙剑,一个闪身出现在穆弘高身后。 天际立刻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一时间云开雾散,黑夜变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 无尽的仙光从虚空中涌现,浩浩荡荡地朝着下方的许青山流去,全部融入轮海世界,推动着这一秘境逐渐趋于圆满。 轰—— 仿佛有一声爆鸣在耳畔响起。 许青山一个恍惚,再睁眼看到的便是一条条粗壮的虹桥。 起自命泉,勾连天地,再通向远方。 那是渡过苦海后的彼岸,也是秘境圆满的必经之路。 “路尽登彼岸...” 时间被抽离的轮海世界中,思维的速度快得惊人。 几乎在许青山下定决心的刹那。 刚刚显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不远处滚滚流动的迷雾冲去,想要进入到那片看不见上下四方的混沌之域。 当然,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 只要没有进入迷雾,许青山就还能折返回原位。 但是他不想回去。 人体奥妙无尽,修士如果不想受困于苦海,想探索到其他人体秘境,必须要强度苦海。 修单一秘境,第一步也是这样。 唯有将一处秘境修至圆满,才能一次次地进行新的蜕变,只修一境对抗更强的道宫,四极,化龙甚至是仙台修士。 轮海秘境避不开彼岸。 唯有修出天脉,横于苦海之上通向彼岸,才能让轮海圆满。 可是。 天脉生长,横贯虚空,究竟延伸到哪里才是彼岸? 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堪破,只能郁郁困于神桥这一端,无法跨过苦海,进不得,退不得,这就是所谓的迷失之祸。 如果再严重些。 还可能被剥夺五感,丧失灵觉,成为没有知觉的废人。 当然许青山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大多数人都是在结天脉时遇到迷雾挡路,不知该通向何方,只需要静下心来,便可穿行而过。 这样的迷失之祸并不危险。 唯有那些天才,那些神体王体。 他们能轻易结成天脉,却会在最后一刻遭遇更加恐怖的虚妄,这也是所有迷失之祸中,最可怕的一种。 失败了真的会死—— 可就算是生死考验,前世自己不也已经渡过了两次,差一点就通过了第三次? 我许青山,绝不会在这里停下... “跨海而过,就是彼岸!” 撞入迷雾的那一刻起,许青山已经做了决定。 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毕竟上一世,他的道心和灵觉就已经受过数次打磨了。 而就在许青山的心神跋涉彼岸,试图找到遥远的仙乡时。 他留在外界的真身也盘膝坐在了空中。 如同磐石,如同巨树。 许青山闭眼的刹那,一股澎湃的威压席卷开来。 他就这样牵引着山河之力,投注下心神,以一种相当恐怖的速度,不断跨越迷雾,朝着更深处的彼岸走去。 迷雾深锁四方,心念困于牢笼。 悬空的虹桥不断移动,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混沌。 可在许青山的面前,那虹桥,那天脉从未移动过。 即便五感麻木,灵觉一点点流逝。 一颗熠熠生辉的道心却如灯塔,如大日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拂去心镜尘埃,化作菩提树影。 “自问我心,彼岸在何方?” 许青山没有恐惧,没有惊慌,只是梳理着感悟,步履沉稳地前进着,任凭修为随着积累越来越浑厚。 “彼岸,彼岸,回头是岸吗?” “回头也无岸...” 少年不断自问,有关于天象的感悟却化作了一柄利剑。 风霜雨雪,四时气象... 漫天的星斗和命数的变化... 天象之剑化作天剑,宛如恒常的规则,束缚着这世间的万千生灵。 随后是新的感悟。 源天术中有关山河湖海的篇章,牵引气运之力化作一柄地剑。 庙堂森然,江湖逍遥,战场酷烈... 又一柄人剑快速凝聚而出。 当三柄剑合而为一,落入许青山手中。 他立刻福至心灵地不断出剑,一点点斩灭前方的迷雾,驱散向四面八方,露出后面隐约的彩光。 “彼岸,彼岸,不是对面的岸,何需寻找,我走向哪里,它就在哪里,我站的这个地方,就是彼岸。” 平静的声音在轮海世界中不断回荡。 轰隆隆~~ 云雾翻涌,快速溃散,天地清明,一切尽在眼前。 仅仅一瞬间。 周围的迷雾散尽,露出后方的无上仙乡,失去的五感也全部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敏锐。 此外。 许青山的身上也多了一种神秘的光辉。 他接受着洗礼,神识如匹练延伸,身心也被锤炼得无瑕无垢,连带着轮海世界,也变得更加完美。 天脉变得越发粗壮,晶莹剔透,坚不可摧。 跨海而过便是一方净土。 满目的仙葩灵草,遍地的珍奇异宝,虽然大多都是虚幻,但在虚幻中,也能看到些真实的迹象。 在高天上,则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道宫。 那是属于道宫境修行的异象,一闪而逝指引着前路。 不过,许青山没有打算走这条路。 除了唯一秘境,他更多的还是想把其余四大秘境当成炼体之术和神通修炼,这也是新道路的畅想。 只不过眼下,还是要先行巩固境界。 想到这里。 外界悬于九天的许青山猛地睁眼,爆发出一股直逼大神游气势的同时,也将之前刻录道路所获得的收获尽数吸收。 下一刻。 黎明前的夜空爆发了一股能和日月比肩的光辉... 第93章 云巅之上的宫殿 “彼岸,彼岸,终于又走到了这一步...” “真是不容易啊!” 呢喃的声音初时杳杳,再听却像是凑在耳边一样清晰。 随着许青山爆发,将自身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 感知到他气息的李长生顿时瞳孔一缩。 “两道同修...大神游?” “先生所言不差。” 许青山低头,看着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李长生,轻笑一声就准备按下云头,和后者辩一辩谁才是天下第一。 只是还没等他动身,虚空中就传来了某种异动。 似是窥探,又带着几分好奇。 倒是没什么明显的恶意! “嗯?” 许青山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遥远的天阙。 从上面来的? 九霄云汉星河底下的罡风流火层,难道也有人住? 修为不够,暂时还冲上不去,不过... “可以先试探一下。” 许青山勾唇,指尖一动带起三柄惊龙剑,似是袖间游龙,灵动地上下翻飞,一边飞一边融入丝丝剑意,直至进无可进。 一挥手便狠狠甩了出去。 天剑·沾因果! 地剑·绝运! 人剑·断念舍我! 三式大神游层次的剑光横空,顺着冥冥中的联系遥遥斩出,却在下一刻迅速溃散,看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了一样。 三柄惊龙剑顿时狠狠一颤。 它们被轻轻扫了回来,看似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一上手才知道上面的力道究竟有多可怕,怕是足以在神游玄境称雄。 许青山立刻像是断线风筝一样坠落。 “咳,咳...” 他咳嗽着扶风而行,下落一阵后稳住身形,施展者字秘疗伤,看向上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忌惮,只感觉这一方世界秘密真多。 天上藏着什么? 某个老前辈,天道生了智慧,还是... 那位洞明真仙没死? 看起来,对方似乎不能随意出手。 许青山眯了眯眼,拂袖撤了九龙归元阵,下一刻,挂了近一夜的天幕终于消失,只剩下他和齐天尘等人大眼瞪小眼。 李长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青山,你刚才在干什么?” 莫名其妙向上出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 怼天怼地怼空气? 李长生笑得一脸荡漾,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齐天尘:“...” 萧重景:“...” 萧若风:“...” 当事人的许青山干脆利落地翻了个白眼,也没了和李长生交流的兴致,甩甩袖子,架起虹光消失在了此地。 而在天启皇宫的宫墙上。 一老一少却各自拿着一册画本,抓着笔在写写画画。 “若风,怎么样,画好了吗?” “快好了,快好了,堂主你不要催!” 偷感十足的俊朗少年埋着头奋笔疾书,沉浸在记录的同时也不忘分心他顾,甚至还有空商讨百晓堂的榜单排名。 “这次让天剑仙排多少,一甲还是把他从榜单上请出去?” “源天剑仙。” 姬楚抬头看他,面色平静地给许青山的称号升了个级,随后就摸着下巴,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 “这个...要不我们再问问?” “武榜的虚名再好,对神游玄境也没有丝毫意义,更不要说,那些剑仙刀仙经常因为称号跑来找我们麻烦,这玩意儿弄不好是会挨揍的。” “若风你是否还记得...” “堂主!!!” 眼见姬楚要揭自己的黑历史,姬若风连忙喝止了他。 然后他就看向远处一片狼藉的广场,越过大大小小的乱石梁木,目光着重在某位吊儿郎当的先祖身上停了停,咬了咬牙道。 “排——” “我们又不是没有靠山,同为神游玄境,又和源天剑仙关系不错,老祖宗不得帮我们说说好话?” “何况,我们这是主动宣扬他的战绩...” “他总不能再揍我一顿吧?” ... “啊嚏~” 揉了揉鼻子,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这会儿。 他已经驾驭虹光,出现在天启城外,顺利和留在落月山庄的青染碰上了面。 只是。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萧重景又在惦记我了? 一袭锦衣的少年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无语。 算了不管了,正事要紧。 “青染,叶字营的人都撤了?” 青染点了点头:“叶将军把旧有的三万人带走了。” “沿途的后勤补给也已经安排妥当。” “至于沐家...沐家主表示,日后沐家将会唯主上马首是瞻。” 沐家自然是青州的沐家,也是整个青州的无冕之王。 青州,是北离最富裕的一个州。 青州有九座主城,分别是: 福泽、荷瑞、临远、长兴、金秀、云间、休宁、牧野以及白城。 九城单独自治,上无州府,直达天启。 繁荣的商业让青州成了整个北离的钱袋子。 看似青州只有九座主城,下辖三十六城。 实际上。 青州九城都是商城,单这九座城就覆盖了北离近八成的商业,乃是整个北离当之无愧的经济中心。 而在这青州九城之中,云间城沐家被称为青州首富,这就代表若是有人能收服云间沐家,就等于揽尽了北离之财。 更不必说。 青州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东接瀚海,不缺鱼获海鲜。 这样一块龙兴之地,足以成为一个王朝强盛的根基。 也正是因此。 许青山才选择青州作为根据地,强夺气运,使之成为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 至于说青州地势平坦,无险可守的问题... 许青山表示一门源天术足以解决。 这也是他的底气。 一州之主可聚山河大势,旁边还有随时可引的东海之水。 有这两层助力,他在的地方就是天险,别说是区区神游玄境,就算是堪比道宫的强者来袭,也只会被打得狼狈逃窜。 沐家愿意投靠属实是明智之举。 若非之前就有所合作,像这样主宰浮沉的地头蛇,许青山定然是要敲打一番,把他们弹压得无力反抗的。 也不枉他如此费心,特意请沐长松来天启做客。 想必,他对今夜发生的事颇有感触。 弱小者没有选择。 见识了神游玄境的声势,自己又是天地认可的青州之主,沐家日后定会摆正位置,安心地为自己服务。 为了施恩于下,先前给朝廷的赋税就下调一成吧! 许青山动动手指头敲定此事,转头便问起了张岳的近况。 “小寒山那边,如何了?” “回主上,护山大阵已经成型,我枯荣药斋的所有建筑也在沐家的支持下得以落成,只待有人入住。” “不过以宗门形式统御一州,是否有些...” 过于儿戏? 青染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许青山却哈哈大笑。 “以宗门统御算什么?” “我还准备日后,让阿云的后人做俗世的掌权者呢!” 说着,他瞥了眼不自觉张嘴的少年,继续提点道。 “你的眼光要放宽——” “这一方洞明仙界看似浩瀚,实际上却小得可怜。若是日后本斋主重开西极界门,联通外界无垠天地,你见到的必然会是更加难以想象的场景。” “宗门统御皇朝,宗门皇朝共治...” “我等修士,伟力归于自身,岂是区区皇权能限制住的?” 青染受教地点了点头,旋即继续问道。 “那主上可要现在就回小寒山?” “据说前几日,张副斋主破入了逍遥天境,多年温养而今终见成效,主上是否有想过参与他的喜宴?” “突破了?”许青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张岳年轻时混迹军旅,身上的暗伤极重,虽说后续补回了本源,可他的年纪大了,按理说没这么快突破...” “不过突破了也是好事!” “一朝入了逍遥天境,倒是勉强有资格继续暂代副斋主之位了。” “这样...我就先不回去了,你帮我把礼物带回去。” 许青山手指微勾,联通轮海世界,将沐长松特意拿来送给自己的一枚千年珊瑚血石,转手又丢给了青染。 “这东西拿去给他进补——” “我已入彼岸,这种层次的宝物已经没用了。” “你且记住,叫他用之前养身的方子!” 青染连忙接住这块血石。 “是。” 他恭敬应了一声,正准备问这次许青山要去哪里,结果一抬头却发现,身前哪还有对方的踪迹。 …… 三日后。 通往西境的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平稳地朝前行去,没人驾驶却不偏不倚,怎么看怎么诡异。 马车车厢内。 丰神俊朗的少年眉头微蹙,好似陷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梦境,神游物外的同时,身体却像失了魂一样动也不动。 情况看起来有点危险。 无人驾驶的马车,没有意识的贵族少年... 这样的组合要是遇见心怀不轨之人,十有八九会破财又失身,运气不好的话,被人伢子拖走卖了都有可能。 当然。 少年只是看起来失神,实际上自保并无问题。 就像此前。 有剪径蟊贼拦路,撞上马车就被环绕在周围的无形气劲搅碎,无论是九品以内的武者,金刚凡境还是更强的自在地境,全都无一例外变成了一片血雾。 这可把沿途的人给吓坏了。 要知道。 就算是寻常的逍遥天境,也不可能隔空震死一个自在地境。 所以这马车里的...难道是某位剑仙? 相关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有这样一位超级高手驾车西行,敢去招惹的全都丢了性命,不问缘由和来历,一概击杀。 自然而然。 接下来再也无人敢来打扰。 许青山也得以一边实验神游万里的能力,一边参悟其中潜藏的空间至理,从而提高自己刻录玄玉台阵纹的能力。 “我刻的阵台,可比黑皇准多了。” 随着神念回归,许青山从睡梦中醒来。 他麻利地从轮海取出一块玄玉,以指为刀在上面刻画,唰唰声伴随着碎屑一起掉落,很快就勾勒出一套完整的阵纹。 “材料有限,只能刻成这种单人的传送阵。” “不过,此界的空间比遮天世界稳定。” “倒是不用担心玄玉台一次就碎,烧钱烧得人心疼。” 呈现在身前的,赫然是一块三尺长宽一尺厚的圆形阵台。 阵台通体为玄玉所铸,能够吸收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储存起来,用于进行中短距离传送。 眼下。 这块阵台就被点亮了一半。 按照许青山的估计,充能一半的阵台,大概可以支撑五次传送,而想要补充玄玉缺少的一半能量,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用专门的充能阵法半刻钟就够了。 而且... “北离南诀境内,用这东西须臾可至。” 许青山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玄玉台,一甩袖收起玉石废料,以神火融化,捏出了一只晶莹的玉瓶,专门用它来装酒。 做完这些后。 他才梳理起各个地点的空间坐标,进行传送前的定锚。 “日后有这些坐标,我枯荣药斋的机动性必能冠绝天下。” “只不过,那窥伺为何还在?” 前几日源自天际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停过。 尤其是眼下。 许青山的根基逐渐稳固下来,神游之念通天彻地,自然也就感知到了,藏在其中若有若无的邀请之意。 “让我分出一缕意念上天?” 少年拢了拢身上纹着金星雪浪的袍子,翻了个白眼。 “不去!” “上面不仅有罡风还有流火,我的意念上去就没了,而且你是谁,你叫我上去就上去,我要是照办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 “你说你会保护我,那你怎么不下来找我?” “找人办事也不知道给好处——” 许青山仰起头,朝天上竖了根中指。 “没诚意!” “你都能住在这上面了,十有八九和当初的洞明真仙有关系,或者就是他的残魂。” “一尊真仙少说能活个数千年,你难道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不挑的,什么世界权柄、真仙法宝...全都多多益善。” 此话一出,上方那股意志愣住了。 它似乎是没想到,自己选择的传承者居然这么厚脸皮。 可是世界封困,外头那人又一直盯着... 这个命运虚无者不帮忙,界内的人出去就会被对方弄死。 那还谈什么报仇? 想到这里。 本就有求于人的意志终于做了妥协。 “...你说分我权柄?” “早说啊!早说我就答应你了——” 收到许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许青山终于露出了笑意。 他迅速分出一丝神念,投入那股意志。 然后下一刻。 经过一阵天昏地暗的旋转,二者就先后穿越了天阙肆虐的罡风,焚烧虚空的天火,来到了云巅之上。 原本有些昏暗的视线豁然开朗。 这片空间分为三层。 最下面一层,山河湖海变得无比渺小。 隔着罡风和天火,中间的星海有些虚幻,并非实际存在的事物。 最上方就是许青山现在站的位置。 云海浮沉,仙光浩渺。 不远处。 一方残破的宫殿即便经历千古,依旧散发着阵阵纯白色的光芒。 明亮,神圣,超凡脱俗... 第94章 神器·逆天命 “被选中者,你终于来了。” 朦胧的仙光流转,在云海漾起涟漪。 无数流辉从虚无中涌现,汇聚化作一道颀长的身影,犹如天上皎月,万世繁星,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整片空间。 此时。 祂正垂眸朝着许青山看来,眸光清冽,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却也很有分寸地一触即收,无论心中万般思绪,最后尽都化作一丝满意之色。 许青山不喜欢这种眼神。 再如何恰到好处,不也是在对自己评头论足。 明明...是你有求于人... “被选中者?还没定下的事,前辈可莫要先入为主。” 少年桀骜地环起双臂,眼神化作利箭,露出一副待价而沽的姿态,似乎是在衡量,要不要答应对方的要求。 “前辈不先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吗?” “我总要知道自己在跟谁合作...” 是云海之灵,还是洞明真仙残存的一缕神魂? “我并非主人的残灵!” 似乎是知道许青山在想什么,发如银雪的‘真仙’勾起唇角,悦耳的嗓音如同泉水叮咚作响,完美中带着一丝不真实。 “而是这片天宫的残灵,元一。” 天宫的残灵? 许青山眯起双眼,表情有些玩味。 遮天界唯有圣兵才有资格孕育的神祇,放在这一界仅仅大能级别的神兵就够了吗? 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命运虚无之人。 “你知道我的来历?” 许青山抬眼,扫过周围依旧涌动着阵阵威压的宫殿,感慨异世界有些不太一样的同时,也没忘记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是从何而来? 我为何会出现在此界? 又或者... “你是主人亲自从苍天墟带回的真灵。” “真灵非神灵不可一览。” “普天之下,唯有走命运之道的真仙才能做到这一步。” “否则就只有上神可见真灵。” 元一淡淡开口,看似平静,实则嘴角微微上扬。 “魂魄易灭,真灵难消。” “从你如今所处境界的参悟意境,到法境修士的明晰法则,再到真仙上仙的规则之路,甚至是上神的洞玄天道。” “修行便是见天地,见众生。” “这样啊...” 许青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元一,听着他讲故事一样介绍等级划分,最终确定,这一界的修炼更倾向传统的仙神。 法则,规则乃至天道。 如此一来,法境大概囊括了道宫,四极和化龙境。 真仙为仙一仙二,上仙为斩道王者。 最后的上神,应该便是早期遮天界难得一见的圣人。 至于洞明真仙为什么非要捞自己的真灵... “我本该去哪里?” “苍天墟,又是哪里?” 许青山伸了个懒腰,看向元一的眼神慵懒而淡漠,并未因为后者的身份而感到震惊,也不觉得有人能知道他真正的来历。 真仙?命运之道? 世界内的修士,如何看穿诸天,又如何能知道自己的来处。 洞明真仙都不知道的事情,元一当然也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些皮毛。 “你的真灵,原本是前往临近此界的一方世界转生。” “只是那一方小世界孱弱不堪,已经逐步陷入了衰亡,若非是主人搭手,你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寻得超脱之机。” “看来,我还得感谢真仙施以援手啊!” 许青山勾唇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一套说辞也就拿来骗骗傻子,结合之前提到的那个对家,他更倾向于双方火拼后洞明真仙落败垂死,躲回洞明仙界的同时,顺手把二次穿越的自己捞了回来。 这可真是日了狗了—— 明明换个小世界,自己也能炼化天地,磕巴磕巴突破的,结果不仅被老登弄回来,还平白多了个修炼命运之道的潜在敌人。 真仙修士,还是资深的那种... 这和被一个专修天机的大能堵门有什么区别? 还命运虚无者。 如果真的命运虚无,就代表自己很难被推演出来。 那我犯的着为了个死人对上一尊大能? 哈哈~ 等我接收完老登的遗产,再考虑要不要和对方死磕。 许青山心中有了主意,面上的笑容顿时变得自然了不少。 “元一前辈,那苍天墟...” “苍天墟是一方绝地。” 见许青山相信了自己的话,元一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样,后续为主人报仇就容易多了! 以这小子的资质,别说修成真仙,便是上仙也不过唾手可得,有他出手,那天机真仙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 他对许青山就更多了几分耐心。 “世间七大绝地,个个都是只进不出的禁地。” “而这苍天墟,是世界的坟场——” “自古世界有两种,一为天地造就,二为上神开辟,可无论哪种世界都有终末,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 “于是便有了这一处苍天墟。” “凡是即将陨灭的世界,都会从内混沌中坠落苍天墟,一点一点滑落深渊,直至泯灭,被彻底碾碎化作混沌之气。” “但是苍天墟中并不只有垂死已死的世界,还藏着难以计数的宝物,有的半毁,有的完好无缺,甚至还有最珍贵的世界之核。” “利用此物衍化世界,能增加五成突破上仙的机会!” “五成?!!”许青山瞪大眼睛。 增加五成斩道的机会,那岂不是有很多人都会入苍天墟探险? “虽然这东西效果好,但是有命拿也得有命用啊——” 见许青山的呼吸变得急促,元一摇了摇头。 “混沌之气的侵蚀力极强,绝非真仙能够抵御,短时间可能还好,若是待久一些,仙体和仙识都会消融。” “那时便是千年苦修化为乌有!” “便是上仙,能长时间进入苍天墟,却也有可能会迷失在混沌之气中,最终也只会是一样的下场。” “那洞明真仙怎么会...” 许青山微微蹙眉,似是在说,苍天墟这么危险还进来干什么。 闻言,元一苦涩一笑。 “主人是主动进来的吗?” “他是被天机真仙给逼进来的!若非如此,以主人当初的际遇,如今怕是已经成了上仙,绝不会身消识陨。” “只可惜造化弄人。” “这得自缘机上神的逆命筒,终究成了主人的催命符。” 满面哀容的仙影伸出手,朝着远处一拂。 无边云雾层层散去。 而在云雾之后,那一处位于宫殿核心的地界上。 分明悬浮着一只类似笔筒,却更加纤长一些的物事。 色如神玉,交融天地。 那种隐约震慑十方的气息是那样浩瀚,以至于许青山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并且还默默攥紧了拳头。 这是一件圣兵! 只不过,是残破的圣兵。 浅黄色的筒身上,遍布着一条条狰狞的裂纹。 这些裂纹由中心的空洞向外发散。 透过空洞依稀能看到,这件器物的内部没有神祇。 许青山料想。 这桩神物应该是在某一场大战中,被尖锐的利器刺穿,以至于最后灵性尽失,只剩下不足半数的本源留存。 元一却给了他意外之喜。 “逆命筒,天运筹,合起来就是上古神器逆天命。” “据说,缘机上神便是凭此物登神的!” 上古神器,逆天命... 圣人王级别的传世圣兵? 许青山有些意外地看向元一,随即便看向远处的逆命筒,眼中露出一丝热切之色,默默地就把天机真仙划在了敌人那一层。 此物,与我有缘。 一件命运因果的神器,必然能让自己日后的路走得更加顺畅。 如此一来。 便是镇狱地锁,似乎也不过尔尔了... “这东西,是主人放在西境的天地之器吧?” “倒是有些年头没见了——” 见许青山拿出镇狱地锁,元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东西也就在此界还算不错。” “四器相合,相较逆命筒对世界的加持只能是聊胜于无。” “重要的还是逆命筒!” “它既能掩盖天机也能阻挡混沌之气。” “若非这件神器,我也无法让洞明仙界在苍天墟内坚持这么久,只可惜此物已毁,否则有这么一件神器在,此界也不会被混沌之气侵蚀,逐渐衰亡。” 许青山微微一愣:“逆命筒挡不住混沌之气?” “当然挡不住。” 元一低头,叹了口气。 “终究是残破的器物,又不是完整的神器,更比不得真正的上神,能够延缓侵蚀,带着整个世界移动已是万难。” “若是你能快点成长起来,杀了那该死的天机真仙,自然能催动此物拖动洞明仙界,离开这一处绝地。” “只可惜...” 说到这里,他有些可惜地看向许青山,似是在感慨后者为何不早生几年,怅然若失中带着几分期盼。 “你的实力还不够!” “若要庇护此界,至少也要修成真...不,上仙。” “千年时光,那天机或许已经突破了。” “就算是没有,一个真仙圆满的命运修士,生存能力肯定也强得可怕,要不然,当初上位真仙的主人也不能在那种情况下,拖家带口拉着一方世界逃走。” 拉着一方世界...逃走? 千年突破? 为什么总感觉,这一方世界的情况有点奇怪。 还是说。 因为长生物质充沛,世界完好无缺,所以参悟天道更加困难,寿命长却难突破,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许青山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寿命都这么长了,要是还能轻易突破。 那千年万年,这一方世界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仙神。 只是现在。 自己怕是没有能力炼化逆命筒的... “怎么,眼馋了?” “你若是愿意做主人的弟子,那么神器还有这一方世界就都是你的。” “至于天机,他算威胁吗?” “你难道没有赢那家伙的信心?” 见许青山眼神一动不动,一直盯着远处的上古神器。 元一会心一笑。 他之所以不担心前者拿了好处不办事,完全是因为没有人能拒绝这样一件宝物,没有人不想成为强者。 但凡许青山有心成神。 他肯定会盯上天机老儿,为了神器斗个你死我活。 这是阳谋! 元一把好处都摆在了眼前,点明利害,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就是要逼人死斗,这样的算计当然算不上如何高明。 可是。 许青山却甘愿入局。 “怎么做?” 谪仙般的少年转过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笑容不减的元一,心中终于多了一丝郑重,以及些许期盼。 “以我的修为炼化不了神器。” “就算是这东西,都是我利用源天术取了巧炼化的。” “洞明真仙,可曾有留下炼化之法?” “自然是有的,不过...” 元一忽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许青山。 “你还称呼主人洞明真仙?” 许青山立刻会意:“那...老师?” 拿了好处,叫声老师倒也没什么。 犹记得前世。 灵墟洞天的吴清风长老,拙峰的李若愚,姜太虚... 这些人都对自己有恩,都曾指点过自己的修行。 或许他们不怎么在乎称呼问题。 可实际上,自己在心里早就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老师。 就是不知道。 吴长老会不会老死,姜神王还会不会死在星空。 许青山一时间有些惆怅。 元一却只当他是在为主人悲伤,看过来的目光不由得便多了一丝柔和,心中对这个捡来的弟子更加满意。 “你修为不足,难以尽数炼化逆命筒。” “便是你长居此地,也得数十年才能将炼化度推动至三成,但是这寥寥三成,却能让你跨越法境,站在仙境之前。” “所以...我要一直待在这儿?”许青山皱眉道。 元一点了点头:“是。” “那如果我有分身之能,可否让分身外出行走世间。” 听到许青山的话,元一一愣。 “何种分身?” “养心肺肾脾肝人身五气,化作五尊道身神祇。” 接着,许青山解释了一下分身原理。 深入浅出的剖析下,就算元一是天宫神祇不懂修行,也明白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分出弱些的分身。 “不影响炼化,可以。” “只是分出太多心神势必会影响参悟,就算你有分身的能力,我还是建议一次不要分出太多分身,否则损失的是你自己。” 许青山连忙点头。 “前辈放心,我心中有数。” 闻言,元一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待我准备一番,七日之后你便准备用真身进入这希云宫,在主人布置的天元阵中炼化逆命筒。” “至于你这一缕意念...” 温和的面容变得肃穆,隐隐更多了几分萧索。 “便随我一起去拜会主人。” “真仙仙体长存,上仙法韵不散。” “主人,尚且还在此间沉眠——” 第95章 仙陨地 真仙的居所,自然不同寻常。 哪怕在当初那一战中遭到倾轧,有了相当程度的损伤。 眼前这座希云宫看起来依旧大气磅礴,哪怕是断壁残垣,也带着一丝超然的意韵,远非寻常的人间建筑可比。 至少许青山能感觉到。 这一座天宫处处都透着不简单。 更不必说。 一些地方的道纹也始终散发着慑人的气息,闪过阵阵流光的同时,隐隐还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不要乱看,这些仙道禁制尚在运行。” 见许青山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建筑,甚至还想要伸手去摸,走在前面的元一转头叮嘱道。 “为了能让逆命筒持续运行,阻挡天机真仙的窥伺,整座天宫一直处于一级警戒状态,这代表所有的防御禁制同样也在运行。” “要是碰到不该碰的,你这缕意念就没了。” “这么厉害?”许青山微微一愣。 随即。 他讪笑一声,收回快要碰到禁制的手,摸了摸鼻子。 意念被毁伤害不大,死亡的感觉却是真的。 谁会乐意死呢? 那些头铁非要尝试的,不是脑子有坑,就是有受虐倾向。 想到这里。 许青山乖乖收起了心思,只是跟在元一后面前进。 他们撑着云梯,在缥缈的天宫中前进,时不时绕过一小段晶亮的封禁关卡,以特殊的手令和符印开门。 半个时辰后。 两人来到一处极为隐蔽的仙谷中。 “这儿,便是主人的长眠之地——” 元一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戚,似是在怀念当初的峥嵘岁月,感怀身为真仙麾下的荣光,相比起他,许青山则是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天光如织,仙气四溢。 满目皆是盛景,瑶花琪草中坐落着一片仙山琼阁,璇霄丹阙,衬得这一方幽谷更显超然,有种屹立于世界之巅的宏大。 “老师,在哪里?” 越过谷中的一切,许青山看了眼悬于上空不断打转的逆命筒,发现此地的天光,似乎都来自此物。 可逆命筒并不是此界的核心。 这件神器的作用更多表现在遮掩天机上。 至于真正的本源之地,大概率是被洞明真仙用来藏匿真身了。 不! 不只是真身,传承应该也在那里... 许青山心下了然,目光却始终在此地盘桓。 要想以逆命筒隐去此界踪迹,世界本源之地的入口,必然就藏在眼前这一片仙谷中,还得是能量最为充裕之地。 没有例外。 而见他一副找到底的样子,一旁的元一也下意识把快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咽了回去,毕竟此地颇有玄机,个中奥妙,对许青山的修为感悟也有帮助。 “好多的法则,规则,还有道的气息。” 第一眼,许青山就发现了这处仙谷的异样之处。 它似乎融合了部分洞明真仙的感悟。 阴阳,造化,命运... 绝大多数都只是法则层次,少部分达到规则层次。 至于规则之上的道。 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命运气息。 还不是洞明真仙的感悟,而是逆命筒自然而然散发的气息,经历千年岁月,得以呈现在这一处仙谷中。 “我想我知道,老师在哪了。” 清朗俊逸的少年目光盈盈,其中盛满了这个年纪的自信,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晃得元一有些失神。 真是像啊! 当初,主人也是这般,所求皆成,遇到困难也看不见颓废丧气,眼神中时刻都带着光亮,仿佛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你既然有信心,那便去——” 此地并无攻击阵势,唯有本源之地才藏着提前设置的用来同归于尽的阵法,为的是避免有不速之客闯入其中,强行炼化洞明仙界的世界本源。 所以眼下。 就算这小子闹腾得再欢,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反倒是眼前这困阵可不简单。 哪怕没有真仙主阵,对付不了同级强者,可单凭阵法本身自带的神能,应付一个小家伙还不是简简单单? 就是不知道他能撑多长久... 元一默默猜测,许青山多长时间会被拿下,冷不防却看到,后者轻松就掠过阵势,势如破竹进度飞快,丝毫没有被困住的迹象。 元一:“...” 怎么做到的? 这小子的修为有这么高...等等!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景象,元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本能地揉了揉眼眶,虚幻的身体感受不到酸涩,但远处的场景切切实实显示着,有一缕缥缈的气息从半空垂落。 气息的来源... “逆命筒...命运气息?” 元一呆若木鸡地喃喃自语,许青山却已经辗转来到了山谷偏东侧位置,站在了一处极为厚实的山壁前。 “界分阴阳,真实中藏着一丝虚幻。” “命运的指引告诉我,我的老师就在里面。” 没有等元一回答,许青山伸出手,一把按在光滑平整的山壁前,牵引来一丝命运之力,重重推出。 轰!!! 地动山摇。 小小的山壁仿佛牵引着世界,刚一颤动就引得星落如雨,原本的白昼日月相映,随后乾坤万象便被一股超然的意志笼罩。 “这股意志是...” 望城山上,两个精神矍铄的道人彼此对视,其中一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另一人却轻笑着开口道。 “是天道!” “掌教,天道为何会如此?”须发皆白的老天师隐隐有些担忧,“当日,天剑仙曾经借祈天之术召唤过天道,可天道的探查也不曾覆盖如此之广。” “如今这等变故,岂不是...” “是我在试验神游之念,和天道有所交流。” 吕素真正准备回答师弟的问题,转头便看到许青山的神念站在不远处,刚准备搭话,后者便消失不见。 虚空中,唯独只剩下声音在回荡。 “望城山气运所钟之人将出,此生或有命定之劫。” “来日若有困难,可来青州小寒山求助——” 同样的情况,还出现在了好几个地方。 昆仑天池,东海仙岛,十万大山,以及...天启。 “先生的日子倒是过得舒爽~” 落满梨花的院落中,响起了一阵调侃意味十足的低笑。 清风卷起落红,微醺的李长生卷了卷衣袖,一眼便看到,某人的神念站在不远处,冲他挤眉弄眼。 “青州独立,你怎么有闲心来找我?” “那依先生看,我该如何,才算是比较正常?” 许青山施施然坐下,姿态肆意而从容,慵懒中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轻松自在。 李长生立刻笑道:“埋头案牍,奋笔疾书。” “那可不成!” “我追寻的是登天之路,岂能为这些琐事而烦恼?” “这不是,还有叶叔和阿云吗?” 许青山说得自然,李长生却瞪大了眼睛。 “你要当甩手掌柜?” “难道不行吗?”许青山瞥了他一眼,“先生这个学堂祭酒,不也只是挂了个名,把事情都推给了那些苦哈哈的师范们吗?” 李长生顿时红脸:“那是他们愿意。” “哦,是这样啊~” 少年的尾音有些拉长,上翘,莫名带着几分缱绻。 可当他凑近时,却又露出了一丝恶劣的表情。 “那叶叔肯定也乐意帮我。” “我的青州,没有那劳什子皇权,上古时期宗门治世的方法就很好,反正我活得长,千八百年也不会出现大问题。” “倒是李先生,我总觉得未必活得过我。” “而且,我做了件大事!” 大事? 李长生蹙眉,下意识抬头看天,发现这一次现身的天道比之前更活跃,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喜爱的对象一样。 至于说许青山... “你...天地气运所钟?!” 活了百多年的老头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眼神中便多了几分探究。 “怎么做到的?” “先生可知,此界真正的称谓?” 许青山卖了个关子,李长生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知,不猜,爱说说,不说滚。” 许青山顿时一噎,他看了眼不接话茬,简单粗暴拿话堵自己的李长生,叹了口气,直接给出了答案。 “洞明仙界。” “此界为洞明仙界,乃是洞明真仙开辟出的世界,至于真仙...和道经之中描述的仙台大能相当。” “高出我等四境?”李长生瞳孔一缩。 “那此番你能得天地所钟,不会是...” 那真仙不会还活着吧? “洞明真仙因强敌陨落,如今我在接受他的传承。” “或许,我能成为此界之主!” 许青山的回答,让李长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只是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重开世界,为后世众生争一线生机。” 争一线生机? 李长生心中疑虑更甚,刚想追问就听许青山解释道。 “如今的洞明仙界,正在陷入衰亡。” “这并非是此界寿命将近,而是洞明真仙为了留下传承,报复昔日仇人,特意将此界送入了绝地。” “若放任不管,此界要么被混沌之气侵蚀衰亡,要么等到世界衰落,守护此界的宝物再也无法遮掩此界气机,被另一位天机真仙寻见,提前步入破灭。” “偏偏你我修行将成寿命悠长。” “先生觉得,我等是否应该考虑一下此界的未来?” “一人之力计短,不如群英荟萃。” “先生不觉得,应该好好筹谋一番吗?” 这下,李长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培养一批高手,离开此界外出探索?” “可你不是说,天机真仙擅长推演...” “我有办法掩盖他们的踪迹。” 许青山说得自信,实则也确实很有把握。 无他,源天书中的源术,同样有偷天换日的能耐。 若以此术关联神器逆命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人外出,一边培养合用的人才,一边带回珍贵的资源。 否则单靠闭门造车,何时才能突破? 总不能真的困在此界,百余年破入真仙,然后被一尊上仙境的修士堵住,重复之前的过程当孙子吧? 那样也太憋屈了! 这种杵一棍子动一下的行为过于窝囊。 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提前布局,借助苍天墟壮大自身。 想到这里。 许青山越发觉得,洞明真仙是空入宝山而不知。 苍天墟里什么最多...世界啊—— 若能借助这些即将毁灭的世界,吸纳它们的本源用于感悟规则,说不定他早就更进一步成为上仙了。 至于说为什么没人尝试。 大概是惯性思维,整个世界的人都参悟天道参悟傻了,要不然为何这么多年,都没人走世界之道? 当然眼下。 最重要的还是外出的人选。 看看能不能让李长生培养弟子,再不济,就先让他们对苍天墟之中的弱小世界动手,试着走少量多次的路子...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便试试。” 很显然,许青山成功说服了李长生。 有了改良版的道经,整个江湖的实力和寿命都会有所增长,届时多加筛选,自然能挑出合心意的人。 况且这也是为了他自己。 修行之路有变,他已经有了和洛水长久过下去的可能。 这种情况下。 本就注定毁灭的世界,能为洞明仙界多做点贡献也是好事。 最多把身上没什么业力的人带回来... 一时间,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商量起了将来培养人才的一系列措施。 而就在他们暗戳戳谋划的时候。 远在九天之上。 希云宫深处,洞明真仙布置的传承山谷中。 许青山的另一缕神念也终于如愿以偿,打开了通往世界本源之地的门户。 呼呼呼—— 神异的灵风吹拂,露出后面光怪陆离的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七彩斑斓。 一条条神链在半空绵延,环绕着半透明的悬空岛屿,不时发出阵阵仙乐般的轻响,让人心神一震。 岛屿上是一片宫殿。 时大时小,时隐时现,周围的空间看起来也有些扭曲。 唯独最中心处的宫殿一片平静。 一枚如同龙珠般的七色光球嵌在其中,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威压,神圣超然,映衬着周围的宫殿都黯淡了不少。 殿宇群外是一座碑。 通体灰濛濛的石碑看起来朴实无华,上方书写的三个文字却有些特别,哪怕不认识也能将之认出。 “天心碑。” 许青山一字一顿,把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再回头时却发现。 自己已经进了世界本源之地。 后方的门户消失不见,周围的环境则带着一股让人平静的力量。 “元一,没进来吗?” 他环视一圈,没看到元一,却能感觉到,前方有一种莫名的牵引,似乎在呼唤自己,指引自己。 “是老师。” 许青山从牵引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顺着内心迈出一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进入了某一座宫殿。 仙光流转,万妙横生。 时空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唯独最上方。 在那座精雕细琢的座椅上。 一个俊美无俦的身影正笔直地端坐着,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不像是已经陨落,更像是睡着了。 当然,许青山没觉得他活着。 真仙修士经过蜕变,身体融合规则,死后的状态自然会异于常人。 对方只是看起来睡着了。 实际上。 在那仙韵盎然,仿佛充斥着无尽生机的仙躯中。 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精神波动... 第96章 鲸落 “弟子许青山,拜会老师——” 空旷的殿宇中,传来了一声恭敬的问候。 许青山上前躬身行礼,神态从容,表情认真,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莫名的韵味,既有世家公子的写意风流,也有方外之人的洒脱与肆意。 更重要的是,他很上道。 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端方和教养。 一举一动有如行云流水,处处都透着赏心悦目。 即便对着一具尸身,言行谈吐间也未有半分怠慢。 这样的表现让暗中的存在颇为满意。 是个会来事的! 而就在许青山弯腰的瞬间。 整座殿宇也仿佛呼应般,变得更加昏暗了几分。 一股隐匿极深的精神波动浮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化作一道虚幻的人影,朝着上方的座位飞去。 嘭! 无形的气浪扩散,一魂一尸迅速融合。 很快。 上方那具仙尸就睁开双眼,抓住两侧的把手,颤巍巍起身,低下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许青山。 “你就是元一选择的人?” “气息有一些弱了...” “不入法境,他如何能看得上你?” 洞明真仙的声音初时沙哑,随后就逐渐变得清晰,直至如鸣佩环,恍惚好似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格外动人心弦。 他平静地看着许青山,虽然对后者的境界不太满意,面上却未有丝毫显露,而是紧了紧藏在衣袖下的手。 元一既然这么选,肯定有他的道理。 还是先问一问这小子的情况—— “你修行至今,已...嗯?”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洞明真仙一个闪身就到了许青山身前,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道毫无实感,本质却极高的神念扫过。 许青山顿时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你是当初那缕真灵,你的资质竟如此惊人?” “这等修行速度...” “我还以为你业债难消,没这么快转生呢~” 洞明真仙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本该如此。 当初。 他之所以会留下许青山的真灵,就是因为这一缕真灵本质极高,觉得转生之人必定非凡,有资格做他的弟子,能够在修行有成后,替他对付天机真仙。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也不知道后者欠了什么因果,转世的速度堪比龟爬,偏偏那时候的洞明真仙生死一线,没有那么多时间解决这些纠葛。 于是许青山就被搁置了... 资质再好,转生不了也是白搭。 最多也就是当成一记闲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 本着散养、随便对方野蛮生长的想法,洞明真仙悻悻放弃了到手的便宜徒弟,却没想到才一千年后者就顺利转生了。 更别说。 许青山这一世天资不凡,仅仅十年就突破了神游玄境。 观其周身气韵流转,隐隐还能看出几分擢升之象。 莫非... 他的境界已入了法境? 洞明真仙的眼中眸光微动,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没必要再纠结了! 与其等下一人,还不如选择许青山。 看这小子的所作所为,似乎还挺对自己的胃口... 洞明真仙眸光微动,不声不响勾连天道。 隐约间。 万千流光在他眼中闪过,昔年许青山做过的事情全都一一呈现,最后拼凑出一个恩怨分明,天资卓绝却有野心的形象。 然后,洞明真仙更满意了。 他原本觉得许青山过于淡然,未必会自找麻烦答应自己,却没想到对方是个白切黑芝麻馅的汤圆。 有野心好啊—— 这样的人,绝不会放弃到手的机缘。 为了神器逆天命,他绝对会对上天机真仙。 再加上。 命运虚无者天然克制命运之道。 天机真仙的陨落自然只是时间问题... 短短片刻,洞明真仙的心中百转千回。 他细细衡量了一番,又了解了一下洞明仙界的现状,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许青山是自己目前唯一的选择。 于是。 这位昔日的真仙笑得愈发灿烂,语气中更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温和,像是真正的师父一样朝着许青山问道。 “你的真身如今在何处?” “可有琐事缠身?能否与我相见?” 洞明真仙当然知道,许青山的本体还在北离境内。 只是徒弟没有开口前,他也不好挪移虚空,直接把人带上来,否则表现得太急切,对方肯定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但是百密一疏。 洞明真仙显然错估了许青山的段位。 他这只千年狐狸精通演艺,他精心挑选的乖徒儿能不懂吗? 拼演技,某人从来就没有输过... “老师要接我的真身上来?” 许青山‘惊讶’地看向洞明真仙,似乎是没想到,后者会提这样的要求。 只是那双晶亮的眼眸中,却闪过了一丝精芒。 他当然知道,洞明真仙对自己很满意。 但这种虚假的满意经不起风浪,也未必是真心的。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修仙世界手段繁多,难保不会有夺舍重生的秘术。 便宜师父的意图有待商榷—— 他真的是为了报仇,才特意安排收徒,让那元一守在九天之上,探查世间变化的吗? 还有。 这人不声不响藏了残魂,又安排双方私下见面,谁知道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万一这洞明心怀不轨,馋自己身子呢? 还是先试探一番... “老师可曾转世轮回?” 轮回? 洞明真仙听到这个称呼,忽然面色一变。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青山,沉默着陷入了思索,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摇头道。 “这世间哪还有轮回?” “自从上古大变后,诸神陨落,百朝相争,天界和幽冥早就已经化作禁地,多年未开,如此也就没了轮回。” 许青山皱眉:“那先前老师提到的真灵。” “真灵是真灵,灵魂是灵魂。” 见许青山犹自不解,洞明真仙面色复杂地说道。 “可听说过海中的巨物,鲸鲵。” “夫鲸鲵者,海鱼也,大者长逾千里,小者数十丈,眼如明月珠,鼓浪成雷,喷沫成雨。” 许青山侃侃而谈,说完便看着洞明真仙,轻声询问。 “老师为何提及鲸鲵?” “人身如宇宙,万物相循环...鲸鲵便是一方世界。” “一鲸落而万物生,生死乃是世间至理。” “轮回本就是神灵开辟,是后来者...没有轮回,世间生灵难道就都不转生了?” 说着,洞明真仙折返上首座位,掩目而坐,声音越发低沉。 “灵魂数目不定,天地也有生死终极。” “上古年间,灵魂都是直接崩解成真灵,等到投胎时才融入肉身魂壳的...真灵才是一个人的本质,灵魂能长期存在靠的是轮回。” “没有轮回的天地会让灵魂崩解。” “同理,此世已难有生魂!” “为师的本尊早就化作真灵,在某个世界转生,前尘尽忘,唯余独身。” “那...”许青山语塞。 他看着淡笑不语的洞明真仙,莫名感觉,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有因为这一份怀疑生气。 果然。 “你觉得为师对你有异心?” “小家伙,保持警惕没有错,越小心的人活得越久。” “不过...怎么可能?!!”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洞明真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微微瞪大眼睛,额头处似乎也有冷汗在不断渗出。 许青山却大大方方把后手给他看。 无垠天地,山海连成一片,隐约可见一方无上大阵。 洞明真仙立刻成了惊弓之鸟。 “以一州为基,先引动万里山河,再连接东海之水,阴阳相生,化作大磨...” “你这是想做什么,想要提前让此界破灭吗?” “那是某种...神级大阵?” 神阵...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错。 许青山轻笑一声,感应着这些年在青州布局设下的一角帝阵,稍微计算了一下破坏力,发现自己如果真的动手,的确和催动圣者大阵没什么区别。 顶多就是不怎么持久。 一股脑全压上,也就能施展出斩道门槛的一击。 当然。 这也是他的底气。 否则明知道这是洞明真仙的地盘,就算只是分出一缕神念,不需要真身进入,许青山也不会轻易置身险地。 不过眼下。 倒是能和这一位好好聊聊。 “老师在担心什么,一方闹着玩的阵法,比不得老师将世界本源牢牢握在掌中,随时都能埋葬此界,倒是让人好生钦佩。” “老师这残魂...” “自然是本尊生前留的后手。” 交易摆上明面,洞明真仙自然不会继续虚与委蛇。 他也不管许青山继续称呼老师有何不妥,只觉得眼前这人可怕,说不定就是哪个老东西转生。 如此...也好—— 若是能杀了天机老儿,本体的遗产舍便舍了。 “当初本尊自感时日无多,不愿继续苟活那么几年时间,便以锁魂珠强行分裂灵魂,求的便是这昙花一现的复苏。” “只是他没想到,我最终见到的不是弟子,而是一条过江龙。” 洞明真仙意有所指,许青山却不以为然。 他可不是上古遗留的老东西。 不过既然便宜老师误会了,那就这样交易好了... “过江龙...我难道不是老师的弟子?” “先前还师慈徒孝,怎么老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老师这样做有些伤人了。” 许青山轻笑着开口,说话的同时轻轻一跃,凌空坐在一圈云气上,平视对面的洞明真仙。 “不过,我对上面那件圣兵倒是很感兴趣...” “你说圣兵?” “对,圣兵,老师难道没发现,我的修行道路和你们的大不相同?” 洞明真仙心中咯噔一下。 他回想起刚才探查的画面,发现自己的确听到过一些东西,可惜即便是世界之主,修为不足时也无法尽知诸事,否则青州的大阵,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想到这里。 洞明真仙立刻追问道:“有何区别?” 凡境之上修法则,称为法境。 这一境的修炼方式就是借助法则塑肉身,凝真元,锻神魂... 然后就是仙境,再后面就是神境。 法则,规则和天道,层层递进。 这是鸿蒙界千百万年间探索出的道路。 难不成以身为种还能超出此法? 洞明真仙忍不住皱了皱眉,许青山却不由得哈哈大笑。 “法则蕴养,三宝齐聚,这是你们的路。” “以身为种却是将人身作宇宙,开启无穷无尽的潜力之门,这种方式...老师难道看不出其中的虚实?” 洞明真仙眯了眯眼:“当然看得出!” “无非是以人身化世界修行,倒是能和我等的道路互补。” “世界之力,法则之力...” “你融合两条道路,创造新法,只能说是尚可。” “圣兵,是你们那一界的称呼吧?” “原来在鸿蒙界之外,真的还有新的世界...” 到了此刻。 洞明真仙如果还猜不出,许青山来自天外。 那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可现在本尊已死。 洞明真仙自认没有绝对的把握赢过眼前这个转世之人,也只能按捺下对异界的好奇,装作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 洞明真仙不由得一阵惋惜。 而见他唉声叹气,长吁短叹,许青山顿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老师,像这样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我们不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点正事,争取合作共赢吗?” 洞明真仙抬眼看他:“你想聊什么。” “你们这一界,应该有上古传承的秘术吧?” “如何对鸿蒙界天道起誓?” “我帮老师对付那个天机真仙,你将世界本源全数交予我,顺带还有洞明仙界的传承,不知道老师意下如何?” 洞明真仙眼神一动,舔了舔嘴:“真的?” 许青山立刻点头。 “若是老师愿意的话,我可以立下誓言,待修行有成,出手杀了那天机真仙,为老师报仇雪恨。” “如若不然,结局恐怕...不会如老师的愿。” 听到这话,洞明真仙微微一愣。 随即。 他就不敢置信地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尽是惊骇之色。 “消失了,你的本尊...” “此乃帝阵的偷天之效。”许青山轻笑,“本尊为天地遁去之一,老师若无毁灭此界之力,就无法杀我。” “更何况老师的残魂并不是世界之主。” “真要鱼死网破,恐怕天道第一个容不下老师。” 洞明真仙沉默了。 他看着智珠在握满脸笑意的许青山,一边感慨年轻人真是厉害,一边也终于服软,朝着后者点了点头。 “你赢了!” “若你能帮我对付天机,我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一鲸落而万物生...” “哈哈哈哈,你可千万要赢啊——” 第97章 吞天魔功 “一尊真仙的记忆...” 煌煌宫室内,一道身影盘膝而坐。 在他周围,环绕着无数透明的洪流,其中充斥着浩如烟海的讯息,大多是此处传承之地的奥秘,掺杂着鸿蒙界的部分信息,还有少量世界之外的现状。 “逆命筒...命运之力的守护...” “趋利避害,主动靠近...一方即将陨灭的世界...” “...比洞明仙界还要强?!!” 许青山猛地睁眼,瞳孔中隐隐闪过一道精芒。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关隘,掐了个诀,眨眼便消失在了这处宫殿,出现在了世界核心所在的位置。 映入眼帘的是一颗七色光珠。 玲珑剔透,熠熠生辉,胜过世间一切的宝石美玉,隐隐还带着一丝本源的气息,好似是万事万物的源头。 “这便看一看,那一方世界是否如我所想。” 修长的手指带起阵阵涟漪,轻轻地触碰向偌大的光珠。 镜·天地转! 隐约的喝声仿佛在心底响起,很快,一缕坚定的意念拨动眼前的世界核心,联通内外,映照向世界之外。 下一刻。 一股恐怖的波澜爆发,在许青山身前化作一片光幕。 光幕之中,赫然是一片天地归墟的景象。 灰沉沉的虚空,随处可见的混沌气流。 大大小小的彩色弹珠浮沉,撑起一片片无比凝实的屏障,抵御这无处不在的侵蚀。 混沌气流一度被世界壁障阻挡在外。 只是很可惜。 这些世界都在衰亡,也就注定,它们无力抵抗最终的灭亡。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异类。 左上方一颗瀚海与清风纠缠的圆珠浑圆无缺,隐隐自成一体。 斜后方一道剑形穿梭的流光,不断切开混沌气流。 ... 还比如说。 自己脚下笼罩着一层玄妙命运之力的世界。 在没有距离、时空可言的苍天墟。 它们还能存在很长时间。 相比周围那些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小世界,这些世界之所以能继续存在,只是因为世界内有神灵遗留下来的底蕴,或者说,有神灵级别的力量在守护世界。 当然。 像这样的世界也存在消亡的可能。 洞明仙界不远处。 就有一处通体黑红色的世界,不断冒出汹涌的黑气,一点点滑向下方的无尽深渊,仿佛下一刻就会陨灭。 而这个世界,就是许青山此次的目标。 “这场面真是有够壮观的!” “逆命筒的命运之力护住洞明仙界的同时,会在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场域,削弱周围混沌之气的浓度。” “所以,周围才有这么多世界——” 世界之外,偌大的签筒虚影上方。 虚空如水波般泛起涟漪。 随着一阵阵无形的波澜扩散。 一个身穿白绫缎袍,眉目如画的少年悄然浮现,刚一出现就融入了无穷无尽的命运之力,隐没在一片耀眼的光辉中。 他举目四望,很快就在周围看到了无数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密度较别处更大,隐约还有十几个世界向着下方快速坠落。 那里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幽邃,黑暗,仿佛世界的终结和反面。 “这就是苍天墟底部的归墟洞吗?” “只是看上一眼,就给人一种灵魂都被吞噬的错觉...” 许青山暗自咂舌,随后便看向各个方向,终于在左下方,看到了一个缓缓滑落,通体死寂的世界。 “看起来,便宜师父的推断没有错!” “这个世界即将消亡,算是他留给我的‘遗产’。” 洞明真仙已经死了。 不光是真灵,就连唯一的残魂也随着记忆传输而消亡。 当然他留给许青山的不止记忆。 那魂火燃烧后的火焰,重新让许青山的精神力量达到了四极层次,借助相应的手段,已经能够控制世界,施展一些比较强的招数。 就比如说。 调动整个世界力量的吞噬... “给我起!!!” 愤怒的吼声,犹如太古年间响起的神音。 随着许青山一声令下,整个洞明仙界狠狠一颤。 随后。 许青山以命运之力临时凝聚的身体迅速放大,脚踏虚空高过世界一头,伸出双手,虚虚做了个怀抱的动作。 “吞天魔功,大道宝瓶,给我吸——” 混沌在这一刻彻底开始暴动。 无穷的风暴,掀起混沌之气形成的浪潮,冲击得无数世界不断晃荡,像是无边雨幕下的小舟,在浩瀚的江河上随波逐流。 紧接着。 一道仿佛世界初开的光芒亮起。 光芒先是扩散,随后又疯狂向内收缩。 一只大肚宝瓶迅速凝聚,蓝幽幽的光滑如玉,偏偏瓶口处黑得发邪,像是一路通往地狱的快车道,带着无比慑人的威压。 然后宝瓶爆发了。 天崩,地裂,山崩,海啸... 时空倒转,乃至四时节气错乱。 无数异象生了灭灭了生,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与此同时。 一股足以吞纳世界的力量也在疯狂爆发,朝着远处那个黑红色的世界笼罩而去,像是要连人带世界吞入瓶口。 甚至除了吞吸,恐怖的力量还一分为二开始反向扭转。 交错的扭力向内挤压,不断宣泄巨力。 无数混沌之气炸开发出爆鸣。 渐渐的,虚空中浮现无数道裂纹。 黑红色的世界发出哀鸣。 世界壁垒不堪重负,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爆开的风暴,随便一点余波都能崩死神游玄境。 不仅神游玄境。 只要不是传说中的真仙大能,或者战力超凡的绝世天骄,就算是道宫,四极乃至化龙修士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远处那个世界不在此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如何落魄,它也在苍天墟坚持了很久。 像这样相对高级的世界,必然有抵挡攻伐的手段。 就像此刻。 当许青山催动大道宝瓶吞吸,试图破碎整个世界。 那一方世界上,立刻爆发出了足足十二道流光。 金,木,水,火,土... 日,月,风,雷... 时间,空间,斗战... 十二道圆满的法则流动着,交织形成一个整体。 然后大道宝瓶爆发的吸力溃散,连带虚空中的许青山也不断后退,看着远处十二道若有似无得虚影震惊不已。 “长月烬明?!!” “这个衰亡后的世界,莫非...” 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渐渐浮上心头,看到那陷入衰亡的世界时,又陡然转变成森然的恶意。 洞明真仙不知道这一界的底细,他知道啊—— 十二神,魔神。 这一方世界的本质或许能达到上神级,可却因为生与死的平衡时强时弱,而这个时候,魔神应该正在施展同悲道灭世。 同悲,同悲,天地同悲。 无尽生灵尽数寂灭,天地间唯余一尊无上之魔。 可这尊魔,要让一切归于虚无。 他灭世后自毁,逐渐陷入永恒的沉眠,也让这一方世界变得虚弱,变得无力抵抗外界的侵蚀。 现在,就是这一界最弱小的时候。 又或者。 等到这个世界沉入归墟,那些珍贵的宝物岂不是没了? 洞明真仙之前曾说过,天地有了大变。 如今这个时期不允许有上神出现。 这是天地至理—— 灵气涨或消,每百万年一次的循环无法避免。 如此一来,整个鸿蒙界都不会出现上神。 长月烬明世界也一样。 这些强者在世界循环时不出现,就是为了防止遭到清算,以身反哺天地。 要知道。 那些执意不沉睡的上神全都因为各种原因陨落了。 交手不慎被杀,陷入险地之后魂飞魄散... 就连专修命运的缘机上神,自恃手段过人,能够趋吉避凶,不也在数万年前陨落了? 现在的世间已经没有上神活动了。 而没有上神出手。 逆命筒完全能庇护洞明仙界,从长月烬明世界火中取栗! 想到这里,许青山的眸光一凝。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其中充斥着无尽的渴望。 “命运之力积攒不易。” “像这样的机会,我未曾突破仙台境前,每千年才只有一次。” “更别说隐遁的诸神向来藏得深。” “他们少数陨落了,更多的却是潜伏起来。” “偏偏此界的天道难以参悟,需要指引...” “绝不能放走这方世界!!!” 有了决定,自然便要尽快出手。 只见许青山双手交缠,眨眼又是一口大道宝瓶飞出。 瓶口的吸力让整片空间不断颤动。 轰隆隆,轰隆~~ 汹涌的雷霆化作一片海洋,疯狂肆虐着劈开混沌。 很快。 大道宝瓶凝聚的吸力就穿过世界屏障,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找准一股强大的气息后‘咬’了上去,完全不准备轻易松口。 “终于抓住一件...” 轻松的笑声,在混沌中响起。 许青山勾起嘴角,脸上带着一丝期望,忙不迭顺着命运之力的牵引朝前看去。 然后。 他看见了一面镜子。 一圈圈橘红色的圆轮,环绕着中央一枚黄玉盘旋。 无数紊乱的波动不断流窜,或快或慢,有时又化作万千影像,囊括了过去和未来,仿佛能一眼看遍世间。 这是...过去镜?!! 如同眼睛般的镜子牵扯着大量时间本源,即便陷入沉睡,被拉出后依旧荡起层层涟漪,搅得整片混沌不断荡漾。 许青山顿时瞳孔一缩。 他有些忌惮地看着这一面镜子,旋即便露出一抹极为深沉的笑意,带着志在必得的野望。 唯有神器,才能对抗神器。 今日,宙神稷泽的过去镜是我的了—— 几乎是一瞬间。 许青山毫不犹豫地催动了身下的逆命筒。 然后这件残破的神器,就对上了陷入沉睡的过去镜。 轰,轰,轰... 剧烈的震动爆发,崩飞了周围的数百个小世界。 它们顺着冲击散开,没入混沌后消失不见。 两件神器却在角逐中不断爆发。 时间,命运。 两种力量彼此交错着,化作银白色、淡金色的光芒流逝,见状,许青山的眼神一亮,恍然间竟看到了时间和命运的几分神韵。 当然记是不可能记住的。 两种力量过于晦涩,而后者的修为又过于低下。 这种情况下。 他也只能通过一遍遍的注视,让自己熟悉那种或是神秘,或是奇异的气息,以便将来参悟时间和命运时降低难度。 当然,降服过去镜似乎并无问题。 逆命筒虽然有所损伤,却不像过去镜几乎彻底沉睡。 两者的情况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半残,一个是深度沉睡时本能蹬腿。 不用想也知道逆命筒会更强势一点。 于是。 当这种僵持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逆命筒终于成功压制过去镜,以无数道淡黄色的锁链封锁住这件同样没有诞生神祇的神器,快速拉入了洞明仙界。 “为什么,为什么过去镜也没有神祇?” “过去镜曾经碎过?” “...传闻此物是由稷泽的眼睛变化而成,既然是本体所铸的神器,难不成是因为这些古老神灵本身的意志太强,导致神器无法形成神祇?” “不,不对劲...这玩意不是神器?” “长月烬明的天道简直太贼了...” 想到某个可能,许青山从过去镜上移回目光。 就在刚才。 过去镜彻底脱离世界的刹那,沉睡中的长月烬明天道收回了九成九的本源,洞明仙界最终只捞到一丁点时空本源。 随着本源逐渐消散。 原本神器级别的过去镜,竟然直接变成了王者神兵。 上面的天道气息,也变成了规则。 “所以说,这东西只有在长月烬明世界才有用?” 洞明仙界的本源之地,许青山蹙了蹙眉。 他看着手中一动不动的偷懒版伪神器,又看了眼不远处明显变亮了不少的光珠,暗自嘀咕运气不好的同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算了,能拿到本源就好。” “而且这些本源的量居然还达到了原本计划的二分之一。” “这也就是说...” 只要再来一两次,应该就能够回本! 许青山微微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随着心念一动。 接连十口宝瓶同时凝聚,迅速叠加化作一片漩涡,在混沌中滚滚倾覆而下,再次朝着世界之内探去。 嘭,嘭,嘭... 一连三声闷响传来。 三件闪动着大量光芒的宝物先后浮现,一点点朝着世界之外飞来。 分别是一朵绿红紫三色的奇花,一只震动虚空的小鼓,还有一座高大的剑山。 倾世花,还有雷属性和金属性的神器。 仅仅一眼。 许青山就看出了几件神器的来历。 只是当他催动全力,准备走之前大捞一把的时候。 一股无形的威胁感迅速降临。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随着那一抹纯粹的黑红色血光浮现。 许青山顿时像老鼠见了猫,浑身抖个不停。 直到血光散开,露出后面的东西。 他才终于恍然大悟,知道了威胁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原来。 是历任魔神才有资格执掌的... 第98章 破碎的屠神弩 “屠神弩...” 许青山微微蹙眉,感觉有些忌惮。 这件宝物和斩天剑,洗髓印并称为上古三大魔器,威力还要在十二神赖以成名的宝物之上,属于极为擅长攻伐的至宝。 可没人说过这东西这么恐怖啊! 这种波动,比起过去镜都强了一大截。 要知道过去镜可不简单。 即便此物不是神器,也是最顶尖的王者神兵。 这么一比较... 难不成这东西还真是神器? 许青山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中的圆镜,又估算了一下命运之力的余量。 没法转移世界,避开探查还是能做到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好不容易天道没醒,怎么能畏畏缩缩停在这里?” “干了!!!” 心中有了决定,许青山将剩下的命运之力先后分成三份。 一份依旧牵引着三件宝物,继续抢夺上方附带的本源。 一份用于隐匿世界行迹。 最后一份则是用来催动逆命筒,尝试阻挡远处逐渐复苏的屠神弩,通过牵扯命运线吸引所有攻击。 一时间,乾坤变色。 原本正在爆发的屠神弩微微一颤。 屠神弩的前端是一颗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球,后方则分裂出一根根血色的肢节,环绕着中央逐渐亮起的弩身,伸向四方,像是蜘蛛般攀附在世界表面。 这些肢节上也长着一颗颗眼球。 它们像是活物般转动,目标却无一例外都是远处虚无的混沌空间。 即便看不到人,看不到世界的影子。 甚至过去镜也已经凭空消失。 可雁过留痕,存在必会留下破绽。 就像此刻。 无形的杀戮真意锁定的,从来都是这片区域生命力最浓郁的部分,那些低等世界,它们可没能力撼动长月烬明世界。 这就代表屠神弩完全可以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 杀生!!! 斗战之道的本能极强,不靠双眼也能在混沌中辨认目标,找到生命力最为浓郁的区域,发动攻击。 在规则加持下。 即便是对方有什么遮掩的手段,也难以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弩箭冲击的位置,就是暗中那只小老鼠藏身的地方。 很显然,这屠神弩的确可怕—— 那种无形的震慑极为恐怖。 当所有眼球穿透混沌,真正锁定许青山,饶是他意志坚定,也本能地感觉到了压力,甚至还被那些目光看得有些心慌。 阴冷,凶残,无法阻挡。 一件沾染了无尽血腥的神器,天然对生灵存在威胁。 源自灵魂的震怖,让许青山更添了几分忌惮。 他卖力地催动逆命筒,赶在弩箭射出时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为的就是阻止这一击,抽身离去。 很显然,许青山最终成功了—— 随着无数血光迸发,一股脑朝着洞明仙界冲来。 早已布置的命运网罗也渐渐显露形迹。 唰,唰,唰... 一道道奇异的流光划过,牵引着那些血红的箭矢偏移方向,交错着划破了虚空,在极远处的混沌中崩碎成星星点点的赤芒。 然后趁此机会。 一枚纯粹由命运之力交织的玉瓶浮现,当头便将倾世花吞了进去,以加快自身消耗为代价,迅速压制住这一朵王者级的神材,转而朝着旁边的小鼓冲去。 嗡—— 小鼓发出一声轻响。 纯白无暇的鼓面起伏,带起阵阵雷霆,莫名化作一片无形的场域,随着玉瓶的接近被推飞,很轻易就避开了这一次抓捕。 许青山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 什么诡异的手段? 他看着远处那一只精致小巧、坠着流苏的小鼓,有心将之拿下,却屡屡被其逃走,一圈下来,竟是连摸都没摸到边。 无形无迹,随时随地都在变化。 环绕在小鼓周围的场域犹如流水潺潺,给人的感觉却是无处不在,每当吸力笼罩住小鼓的瞬间,立刻化虚为实,借助斥力每每都能顺利脱困。 于是下一刻。 许青山当机立断换了个目标,准备先擒下那座剑山,拆了上面的群剑,用来重铸源天剑匣。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一器破万法。 可惜还是不顺利。 虽然那剑山有少许笨重,可环绕在周边的剑光端的是凌厉,穿透吸力形成的场域轻而易举,移动时更是快得像瞬移。 “给我...吞!!!” 愤怒的喝声中,无差别的吸力席卷四方。 偌大的山峰为之一滞,上方的剑光也有些黯淡。 看起来,这座剑山被成功压制住了。 可惜一切都只是美好的愿景。 还没等许青山动手,将这件‘神器’拆解。 那剑山就迅速崩解成无数剑流,挣脱了专门用于束缚自身的吸力,只被兜住三成长剑,余下部分早早便已脱离。 即便如此。 这些长剑还在不断嗡鸣,一边颤抖一边冲击着大道宝瓶。 坚实的瓶壁变得摇摇欲坠。 咔,咔嚓... 一道道裂纹浮现,混沌之气的涌入让这些长剑变得更加兴奋起来,连带陷入沉寂的倾世花也有了几分重新复苏的迹象。 终于,许青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 他不敢放任大道宝瓶被破,感觉到异动的第一时间立刻做出应对,抬手轻舞,演化出一式一株草斩尽日月星辰的影像。 天地间顿时只剩下无边的剑意。 万剑相继沉浮,远处的剑山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趁此机会。 许青山顺势施加压力,终于成功挡住所有剑意的反噬,让这些长剑变得安分起来,陷入暂时的休眠。 只是还没等他继续,抓住剑山,捞个够本。 一道道更加凌厉的杀机就扫灭了许青山心里的侥幸。 “该死的,这屠神弩居然玩真的!” “这么搞的话,剩下的命运之力可未必能拦得住它?” “而且...那上面的破损又是怎么回事?” 屠神弩爆发的瞬间,笼罩在剑山表面的命运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尤其此刻。 那一道道血色流光快得惊人,每次落下都带起一阵剧烈的爆炸,无论什么手段,全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些长剑反倒被淬炼得越发的锋利。 血腥和杀戮像是土壤,不断孕育着这些攻伐利器,不知不觉就使得万剑齐飞,惊人的剑意让许青山蹙起了眉头。 所幸,这件魔器并非完好无损。 随着双方碰撞。 黑沉沉的弩身微微一颤,旋即浮现出大量裂纹,其中充斥着大量神圣高贵的力量,那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尊真正的神灵。 这下,本该退走的许青山起了心思。 他先是收回大道宝瓶,将倾世花上的本源抽取投入世界核心,接着又将此物和过去镜,还有同样取走本源的长剑放在一起,最后便看着屠神弩入了迷。 “真是可怕的利器!” “但再厉害的宝物也离不开人,只靠本能的圣兵算得了什么?” “天道未醒,你拦不住我的——” 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话音落下的瞬间,大量命运之力涌向剑山,如同缎带将后者五花大绑,想要将其整个拉回。 而就在屠神弩射出弩箭,试图故技重施打断施法时。 许青山虚晃了一枪,改为攻击屠神弩。 轰隆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响声传来,满目的红光微微一黯。 然后。 本就有所破损的屠神弩开始了解体。 咔,咔,咔... 刺耳的声音响作一片,剧烈的动荡一次次冲击着混沌,连带着整个长月烬明世界也开始颤抖。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无上的意志在复苏。 那种仿佛见到太古神山的压抑,让许青山心头浮现出几分警惕,瞬间就意识到,长月烬明的天道即将醒来。 不能继续浪了! 再继续,这次恐怕真的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里。 许青山立刻加快动作,做起了扫尾。 余下的命运之力再次一分为二。 一部分用于取走屠神弩碎片,压制磨灭上面逐渐复苏的灵性,让它们一点点陷入沉寂,变得更容易携带不被发现。 至于剩下的命运之力,全都被用来阻挡探查了。 说时迟那时快。 随着远处的那一方世界复苏,朝着这片混沌投来视线。 许青山也刚好取走了大量屠神弩碎片,将脱落的十九块碎片先后收拢了十八块,只剩下最后一块留在原地。 轰—— 长月烬明世界的天道爆发了。 隐约间。 仿佛有十二道神影融合,化作一尊强大的太古神圣,左眼为日,右眼为月,眉心时空交织成树,树冠处镶着一枚赤红色的结晶,十只手臂托起各类宝物。 轰隆隆~~ 一方融合了各类法则的大阵迅速成型。 大阵中是无穷的生机,屠神弩上却是无尽的煞气。 二者一正一邪,一阴一阳,融合后威力呈几何倍数上涨。 可惜,这内外嵌套的大阵并不全。 看起来就不完整。 少了剑山,少了过去镜,屠神弩也有缺。 好好一方神级大阵便有了破绽。 更别说如今灵潮退去,天道镇压四方,这种级别的力量本就会受到限制。 再加上真正的上神还没有苏醒。 仅凭这有缺的神级大阵,绝对看不穿洞明仙界的伪装。 尤其此刻。 许青山还用仅剩的命运之力,催动了一角大帝残阵。 玄妙的力量,阻挡了一切窥伺。 在帝阵的基础上,命运之力又为洞明仙界蒙上了一层面纱,做了两手准备。 最后。 久久没有发现端倪的长月烬明世界天道只能泄愤般地出手,朝着余下那枚屠神弩碎片拍去,一下就将其打得支离破碎,化作流光,朝着某处小世界飞去。 这惊悚的一幕看得许青山猛地一颤。 他看着那碎片,心道这屠神弩可是神器啊... “真是暴躁,下手还这么狠。” “得亏无始大帝留下来的帝阵足够给力,否则如何能火中取栗?” “感谢大帝赞美大帝。” “回头有机会,等小子套个马甲给您宣传宣传。” 许青山一边嘟囔,一边心有余悸地看向远处。 终于。 长月烬明的天道逐渐恢复了理智。 祂刚一爆发就发现,冥冥中似乎有一股更加伟岸的视线垂落,被足足十二股上神气息吸引。 当即不敢再动。 等到代表鸿蒙界天道的神链一一消失。 祂立刻带着整个长月烬明世界朝下方的归墟洞冲去,速度又急又快,就好像这世界的葬身之所只是寻常地域,不是传言中一切的归处。 “原来,上神能冲入归墟洞。” “鸿蒙界的绝地果然不简单,苍天墟也分上下...或者说内外,那下面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看来在这归墟洞内还藏着别的秘密?” 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暗渊,许青山微微叹了口气。 紧接着。 他便按下心中的怀疑,将目标对准了被击飞的那块神器碎片,发现刚才那一块抵得上原先四块。 再加上碎片本身携带的本源... “罢了,我再去那小世界走一遭。” 说着,许青山眸光微动。 他垂目看向不远处,将一处灰濛濛的世界看在眼中,嘴角却多了几分讶异,毕竟眼前的这一界... 太小了—— 粗略估计,这一方世界的面积只有五个青州大小。 大概还比不上半个北离。 即便世界中有山有海,好似能存在很久。 可这样的世界,武力值绝对不高。 中武,低武,甚至干脆就是最低等的凡俗世界。 无论是哪一种世界,许青山都能横推。 天道来了也没用。 因而此刻。 当他看到屠神弩碎片掉落在这个世界时。 心里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只要以命运之力投影就能将东西带回,也不需要担心打不过,毕竟这种小天道很好对付。 许青山这么想也是这么干的。 他很容易就凝聚出了一具身体,挥手丢进前方的世界,像是抛开一根杂草,隐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以至于最后。 这分身以倒栽葱的形式落下,噼里啪啦带起阵阵火星,随后又穿透云层,宛如流星般砸进一处满是瘴气的山谷。 等到许青山回过神。 他已经连瓦片带房梁,砸进一处议事厅。 和一群满脸警惕的人对上了眼。 紧接着,便是一阵耳熟能详,武侠片里常见的问候。 “你是何人?” “为何会从天而降,擅闯我宫门?” “你是无锋贼人?” 第99章 入宫门 宫门,旧尘山谷,无锋... 许青山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周围的陈设和布局,入眼果然是一片萧索清冷的景象,和记忆中的某个世界一模一样。 一样的阴沉没有生气。 哦,还有这群多少有点毛病的人—— 三个快入土的老头,长着一张死鱼脸的年轻人,性格有些偏执的方脸青年,面色阴郁坐着轮椅,双腿不利于行的中年男子... 总之看着都不怎么正常。 至于怀疑自己是奸细的那人... 许青山抖了抖身上的衣袍,震散尘土,饶有兴致地看向后方。 一个体型富态的身影映入眼帘。 面容沧桑蓄着胡须,眉毛斜飞入鬓带着几分威严,多年的掌权让这人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实际上却更像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 此时。 他正板着一张脸,警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许青山,暗自调动内力,言语中也尽是试探,仿佛只要后者承认自己是无锋刺客,就会暴起伤人,痛下杀手。 许青山顿时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如临大敌的宫鸿羽,莫名觉得对方土鳖的样子,像极了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村长。 有点小聪明小官威,真遇见事,脑子就不太够用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此界的朝廷只停留在传闻中,实际并不存在。” “放眼天下,整个世界由各大江湖门派,家境殷实的一方富绅,还有最底层的百姓构成,这种情况应该是天道扭曲了你们的认知,掩盖了整个世界只有两大阵营的事实。” “两大阵营啊...” 许青山心中一动,神念立刻扶摇直上,从高处将此界尽收眼底,同时也基本确认,此界的格局和自己第一世了解的内容没有什么两样,并未出现偏差。 “称霸江湖几十年的杀手组织,无锋。” “隐居在旧尘山谷,视无锋为死敌的宫门。” “你们分割了整个世界,形成两方阵营。” “这方世界果然是云之羽!” 天道,世界。 议事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把许青山当成了疯子。 说什么世界不世界的。 难不成,你还真的来自世界之外不成? 宫唤羽眼神一暗,飞身冲出,顺势拔出一柄长刀就劈了过来,落点偏离了心脉,意在擒敌而非杀戮。 “你莫不是...” 把我们当成了傻子? 凌厉的刀光带着寒意笼罩而来,杀机如同江河般滔滔不绝,给人一种气势上的压迫。 见状,花雪月三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确实没选错人,认为宫唤羽实力不俗,担得起宫门少主之位。 再看许青山。 这个小疯子被吓得愣在原地,居然还不知死活地伸手,傻乎乎地用手直接去抓宫唤羽劈来的一刀。 他的手怕是要废了! 几人在心中做出判断,下一刻却忍不住呼吸一滞,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 砰—— 没有意料中受伤痛呼的场景,宫唤羽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靠近许青山就被击退,调动的内力土崩瓦解不说,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一抬头就看到满脸是血。 众人顿时一惊。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许青山,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少年这么强,竟然能一招将少主打成这副德行。 而且对方这张假脸,未免也做得太好看了点。 没错。 宫门的大小憨货没有见识,也不觉得真的有人能长得这么完美无缺,不仅从上到下没有一处瑕疵,看久了还感觉在隐隐发光。 他们只当许青山是特意做了什么伪装,本身并不长这样。 只是眼下,还是要知道这人的来历。 “阁下究竟是谁?” 宫尚角握紧手中的刀,手背的青筋根根凸起,气息随着胸膛的起伏不断攀涨,蓄力了半天也就是三四品真气的层次,看得许青山打了个盹。 “不是说了吗?” “世外之人,一个异界来客。” 轰!!轰!轰... 无形的威压席卷四方,犹如狂风卷起落叶。 这处议事厅立刻跪了一地的人。 上至宫门执刃,后山的花雪月三大长老,下至宫尚角和几个黄玉侍卫,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步了宫唤羽的后尘。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哪怕许青山释放的威压只是一触即收,并没有维持多久,重新站起来的宫门中人也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很不好惹。 他真的是年轻人吗? 还是说,这是某个隐世强者,只是因为像雪宫那位一样修炼了特殊功法,才能一把年纪了依旧容颜不改? 至于那个离谱的说辞... “前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您怎么称呼?” 宫尚角忽略了许青山编的瞎话,觉得这应该是话本里提过的,前辈高人常有的恶趣味,说话时却显得极为恭敬,叫人挑不出错处。 “我家乡的人称呼我为,源天剑仙。” 源天...剑仙?!! “何为剑仙?” “难道是传说中能够一剑光寒十九州,御剑飞天的仙人?” 宫尚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位前辈真是爱演,只是一想到后者那恐怖的武力,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当起了捧哏。 是是是,您老是异界的剑仙。 那么敢问剑仙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奴役这一界,把他们全都带回仙山挖矿? 宫尚角生涩地说着中二的台词,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另一边。 许青山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你说剑仙啊...” 铮—— 一声足以击穿金石的剑吟响起,随后便看到一道流光升起,穿过这处议事厅的房顶,生生将黑夜撕开一条极长的光带,爆发出阵阵恐怖的狂风。 “看到了吗?” “一剑可逾千古,动辄破碎山河...此为剑仙。” “精于剑道之仙。” 抬手握住飞回的长刀,任凭刀尖滑落一滴滴殷红的血液,许青山将刀插回宫尚角的刀鞘,随后便越过身前这些人,闪身坐上主位,笑嘻嘻地眯起了眼睛。 “我此行,欲求一物。” “何物?”雪长老着急追问道。 “阁下得了此物,是否便会离开此界?” “我要宫门。” 寥寥四个字,雪长老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其余的人更是心神俱震,看向许青山的眼神又惧又恨,若不是自知实力不足,说不定都会以命相搏。 反倒是宫尚角。 他在听到这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青山一眼。 “怎么个要法?” “奉我为主,成为我洞明仙界云州的裔民,这既是为了宫门的存续,也是为了这即将死去的世界。” 即将死去的世界? 宫门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被气得浑身发抖。 越说越离谱了! 什么整个世界即将死去,什么自己是异界的剑仙。 我看你就是想要占据宫门。 我们宫门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就算你的武功高得超出天际,我们也绝不会向你妥协的... 花雪月三大长老走上前,和宫鸿羽一起对许青山怒目圆睁,几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样子让后者觉得一阵好笑。 “这一界,其实也就数百年时间了。” 说着,他抬手聚起一片水镜,将苍天墟的一角呈现在众人眼前,混沌空寂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禁不住心中一颤。 真是太可怕了! 那些落入归墟洞的世界,内部山河湖海应有尽有,最后却只能无声无息地被吞噬,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更不必说。 云之羽世界那狭小的天地,从外往里看时黯淡的样子,就像是一盏被冷风侵袭即将熄灭的油灯,比起那些世界也没好出多少。 “所以,此界只剩数百年时间...这是真的?” “云..云之羽真的要没了?” 宫鸿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带着几分隐隐的希冀。 他多么希望,许青山在骗自己。 只可惜,不是。 “世界生灭是常态。” “强如洞明仙界,只要一日没有蕴养出不朽的本质,成为神界,就算能暂时挡住肆虐的混沌之气,同样也无法长久存在。” “只有合作才能共赢!” “弱小的世界应该依附有能力晋升的世界。” “只要我们能收集足够的本源,让世界突破极限,就能让天道蜕变成不朽的存在。” 抹去云之羽世界的画面,许青山将洞明仙界的场景呈现在水镜上,连逆命筒的虚影也没有放过。 只是当宫门的人看到此物,却怎么也记不住它的样子。 许青山也没打算让他们看清逆命筒。 他只是想要稍微亮一亮肌肉,顺便收服这个气运所钟的势力。 “看到了吗?” “这就是洞明仙界。” 看着水镜中明显比云之羽有生气的世界,宫鸿羽等人忍不住呼吸一滞。 果然是一方极为强大的世界。 气息炽盛,犹如大日横空;缥缈无际,好似世外仙乡。 唯一让人担心的,就是他们该如何保住云之羽世界。 一时间。 众人全都看向许青山,等着他给出答案。 “只要你们听我的,我自会和洞明仙界的天道协商,炼化此界后并入洞明仙界,让整个云之羽世界变成枯荣药斋的云州。” “这种方式类似于两界融合。” “但是世界融合的主次,必然是以我们为主!” 许青山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荡,莫名就给人一种不在意的感觉,似乎宫门答应与否并不重要。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他之所以有耐心在这里解释,完全是因为,这一方世界的气运主要都聚集在宫门和无锋两方势力上。 收服宫门,收服无锋,都能谋算天道。 最多自己来个降维打击,出手把另一边的给灭了。 到时候。 气运归拢在一处,炼化天道就会更加容易。 最坏的情况是硬来。 那样拼杀一阵,累死累活赚的本源扣除洞明仙界的消耗,大概只会略有盈余,费时费力还不讨好。 所以。 能够兵不血刃拿下云之羽,就没有必要硬来。 毕竟陈明利害后,宫门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 “诸位可要考虑清楚,不归入洞明仙界,此界难以存续。” “届时云之羽必然坠入归墟。” “而此世生灵,也将随着世界毁灭而尽数死绝。” 许青山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宫门众人却忍不住神情一凛。 他们知道,这位源天剑仙没有说谎。 眼前的水镜,轻易就显出了万里河山,连带着整个云之羽世界都能笼罩其中,远观能纵览天下,近看也能纤毫毕现。 这手段可不是凡人能够做到的。 更别说。 眼前这位的实力深不可测, 方才许青山以刀为剑,凌空划开天幕后,却是带着血迹回来的,明显是隔空镇杀了什么活物。 想到这里,宫尚角心头一动。 他福至心灵地抽出长剑,放在鼻尖嗅了嗅。 “人血?” “剑仙刚才是...” 杀了谁? 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许青山,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许青山却不由得哈哈一笑:“自然是宫门的敌人。” 无锋! 听到意料外的回答,宫尚角的瞳孔一缩,旋即便蹙起了眉头,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解。 “剑仙如何能够确定,杀的是无锋?” “自然是因为,我所的修炼道路有些不一样。” “修炼道路?” 宫尚角眉头一挑,冷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好奇之色。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许青山顿时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武道,需要师法天地。” “所谓的九品四境,前九品都是如你们一般练气。” “等到金刚凡境,便逐渐开始淬炼体魄,依次走上修炼人体三宝的道路,但是这些,其实都只是武道的基础。” “仙境才是真正的入门!” “剑仙,刀仙,开始修炼‘神’的仙,必然要尝试感悟天地间的各种意境,只要领悟了皮毛就是仙。” “比如刚才那一剑,我初登剑仙便能办到。” “直到神游玄境,掌握近乎完整的意境,不断触摸天地间的法则,就能一念万里,隔空显化杀人。” 神游,一念万里... 也就是说,源天剑仙不是剑仙。 或者说不只是剑仙。 他的境界还在剑仙之上? 宫尚角震撼地看向许青山,发现后者正指着水镜,其中赫然也有一个许青山,正站在一座有些熟悉的城池前,透过水镜朝自己看来。 一旁,其余人也都不由得露出了惊容。 如此神通,实在惊人! 朝游北海而暮苍梧,俨然已是神仙中人。 他们看着水镜,又看着许青山,好不容易才接受神游玄境一念万里的设定,安慰自己仙人本就不同,冷不防竟又听到。 “但我确认对方是无锋,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 嗯? 不是因为神游的能力,那是... 宫尚角陷入沉思,不远处的雪长老却直接揪下了一根胡须,指着水镜中的画面,哆嗦着瞪大了眼睛。 “宫子羽怎么又去万花楼了?” “宫门新娘即将入选,这小子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还有,那...这...这...” 雪长老奇怪的表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觉得宫子羽实在不堪大用的同时,愣是被万花楼中的场景惊得愣在了原地。 当然那些骚乱的恩客还在其次。 最引人注目的,分明是宫子羽不远处一具绝美的女尸,仰着头躺在血泊中。 尤其议事厅中的有几个人。 他们几乎一眼就认出,这个被当胸钉死,血流了一地的青楼女子,就是宫子羽平日里关系最好的红粉知己。 万花楼,紫衣姑娘... 第100章 窥见命运 “她是无锋的人?”宫尚角反应最快。 看见紫衣的第一眼,他就开始比对后者身上的伤痕,发现这穿胸而过的致命一击,的确和自己手里这柄刀的刀口形状一致。 只是。 这万花楼的紫衣怎么会是无锋刺客? 她是何时潜入的旧尘山谷? 如果她是无锋,那么宫子羽这些年究竟泄露了多少宫门机密... “这个蠢货!” “怎能如此耽于玩乐,还被无锋的贼人钻了空子。” “我教子无方,倒是叫剑仙和诸位见笑了。” “今日定要给他个教训——” 宫尚角刚准备开骂,宫鸿羽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只见他拧紧眉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和平日偏袒儿子的做派大相径庭,看起来倒真有了几分身为宫门执刃的威严。 但是这说辞,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奇怪? 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家伙又在和稀泥。 什么叫被无锋的人钻了空子? 什么叫给他教训? 当着源天剑仙的面,愣是没说要怎么处罚宫子羽,更不要说,当初明明是自己先通过三域试炼,最后却是宫唤羽被立为少主。 处处偏私,好处是羽宫的,我们角宫和徵宫就是冤大头... 真当我们两宫的人都是傻子吗? 宫尚角默默捏紧拳头,瞪着宫鸿羽一言不发。 “咳...咳...” 宫鸿羽眼神飘忽,心虚地咳嗽了两声,随后转头看向许青山,发现对方正伸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宫鸿羽顿时一个激灵。 他干笑了两下,语气冷硬地把话题转了回来。 “剑仙还没说,是如何辨认无锋的呢...” “也是,还没解释清楚。” 见宫鸿羽一脸的忐忑不安,许青山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他叩了叩身旁的扶手,轻靠在黄花梨木的椅背上,眼神玩味,语气中透着几分慵懒。 “其实很简单——” “我之所以能辨认无锋,是因为我领悟的法则中有一道命运法则,要知道,命运和因果不可分割。” “万事有因必有果,命运的流向自有章法。” “所以,有些事情我一眼就能看透。” “比如说...” 指尖和木头碰撞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每一声都像是叩在心里,让人意识混沌,忍不住胡思乱想。 许青山却笑意盈盈,目光转动一圈后,落在某人身上。 “难消的怨恨。” 宫唤羽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许青山。 他知道了? 他能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宫唤羽红着眼眶,握紧的拳头不断颤抖,再抬头却发现,许青山已经移开目光,看向了一旁下意识站直的宫尚角。 “守护宫门的信念和对家仇的执着。” “...” “倚老卖老的权欲,一个掩藏了十年的秘密。” “不该存在的人。” “...” “出于私心的些许愧疚...” “...” 如同坦白局一样,许青山意有所指地看向众人。 对一些事如数家珍。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太出喜怒。 锋利的言语却像是一柄尖刀,剜开血肉,露出鲜红的肌理,让人赤裸暴露于人前,久久难以平息。 等到转完一圈。 许青山才缓缓抬手,朝着浮空的水镜点出了一指。 哗啦,哗啦啦~~ 清浅的波纹起伏,晕开层层涟漪。 涟漪之下,是万花楼某处包厢内的画面。 “怎么办,司徒红死了?” 剃了寸头的男子神情凝重,左侧眉毛上的疤痕极为显眼。 而他提到的人,更是让宫门的人心神一颤。 南方之魍,司徒红。 四方之魍中唯一的女性高手,擅长蛊术,行走坐卧动念杀人。 也是天下绝顶的高手! 都说宫门和无锋共分江湖,一正一邪,势均力敌。 实际上,宫门的硬实力不如无锋。 是真的比不过。 无锋作为一个杀手组织,各种阴私威胁的手段层出不穷,单靠毒药和细作就控制了大半个江湖。 天下没有无锋渗透不了的势力。 这不是一句空话。 无锋的首领点竹隐藏极深,从不出面,就是因为手下的四方之魍实力足够强,外加手底下有一大群支持者,能够应付绝大部分情况。 四方之魍不死,死几个魑魅又算得了什么? 有大半个江湖支持,点竹这位唯一的魉完全能让专门负责培养魑魅的寒鸦费点心,借鸡生蛋拉出一堆新人。 至于宫门。 这个正道魁首坐视盟友被灭,却不敢出手,既有毒瘴弥漫的旧尘山谷封困着不老不死的异人,需要有人镇守的原因,也有几分对自身实力的清楚认知。 他们打不过那群魑魅魍魉。 打得赢一次,耗也耗不过对方。 最强的魉姑且不论。 单单是四方之魍,每一个就比宫门所有人要强。 这四人都能以一敌百,只有宫门后山的雪重子才有能力抗衡,单打独斗不落下风。 除了雪重子呢? 就没了。 前山的商角徵羽四宫,后山的风(划掉)花雪月四宫,再算上看守异人的侍卫,愣是只出了雪重子一个顶尖高手。 其余的人不是废,就是拎不清。 还有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废柴纨绔。 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自己人跟自己人都会打起来。 更别说。 唯一的大杀器无量流火还被一帮迂腐的老头给封锁了。 打又打不过,有武器又不肯用。 这样看来。 宫门对无锋畏之如虎也就不奇怪了。 把雪重子单拎出来,对上四方之魍都得论一论相性。 若是武功路数被克制,他也可能会输。 偏偏眼前的这位不一样—— 隔了几里地一剑杀了南方之魍,一柄普通的刀愣是被用出了几分仙剑的味道,这位源天剑仙简直强得可怕。 他杀我们也只需要一剑吧? 而且还是一剑弄死,全斩成半截的那种... 宫鸿羽的脸上露出讨好之色,谄媚的样子让众人有些无语。 当然像宫尚角和宫唤羽这种和无锋本来就有血仇的,看向许青山的目光就很热切了。 他们的亲人因无锋而死。 父母,弟弟... 十年前无锋闯入宫门退守的旧尘山谷,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也让商角徵羽四宫中的三个受了重创。 商宫宫主宫流商修为尽废,双腿残疾。 角宫和徵宫死得只剩两个少主。 除了羽宫毫发无损,整个宫门可谓是损失惨重。 就是宫唤羽这个被宫鸿羽好心收留的义子,他出身的孤山派也被无锋移为了平地,所有同门都死了个干净。 这让众人如何能不恨? 若是能复仇,一举铲除无锋,同时保住整个云之羽世界,便是投了眼前这位剑仙供其驱使又如何? 我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能有活命之机,有希望留下孤山派传承,已经很不错了... 有了决定,宫唤羽上前一步,撩起身前的衣摆。 啪!!! 他推金倒玉般跪下,两眼通红,双手握拳,第一个投向许青山,眼神中充斥着抑制不住的怨愤,却又带着极为深切的渴望。 “剑仙若是能灭了无锋,助我孤山派复仇,宫唤羽自当任凭驱策。” “这样啊~” “你就这么想要复仇雪恨?” 许青山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就与我立约,指着天道和你的心魂起誓。” “一约既成,万山无阻——” 悠远的声音恍若来自天外,入耳带起层层涟漪。 随即。 上方坐着的少年抬头,浩瀚的意志撼动了整片虚空。 有目光从未知之地垂落。 看到许青山的刹那,一股震慑心灵的力量从高天降临。 冰冷,无情,带着股令人臣服的韵味。 “天道的见证,加上我的这门秘术...” 道心种魔!!! 无形的天道之力加上心灵之力,凝聚后化作一张纤薄的纸页,轻飘飘从上方落下,却带着极为超然的本质,仿佛能烙印灵魂。 宫唤羽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他能够感觉到,这张纸页应该就是用来立誓的。 只是这上面的誓言,比寻常的誓言更牢固。 指天为誓就代表有天道背书。 这样的誓言不可以违背。 否则就会因心灵蒙尘坠落深渊,还会遭到天道反噬。 至于誓言的内容... “我若帮你覆灭无锋,你便供我驱策,这笔交易很公平。” “只是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会免费再帮你两个忙。” 许青山伸手拂过纸页,上方浮现出一道道奇异的纹路,虽然是没看过的文字,只要扫一眼都能读懂上面的内容。 然后宫唤羽就愣住了。 他看着纸页上的交易信息,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条新增的条例,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似乎是高兴坏了。 “剑仙要帮我重建孤山派?” 虽然重建后的孤山派需要成为剑仙麾下的下级势力,可是高深的传承,财力和资源上的支持同样很吸引人。 而除了这个,剩下的一条就纯属是意外之喜了。 “我孤山派还留了一个遗孤?” 宫唤羽转头看向许青山,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许青山点了点头:“是还有一个人。” “需要我,把她带回来吗?” “现在?” 宫唤羽拔高了音量,本能地有些怀疑,可当他想到刚才的神游万里时,立刻就改变了想法,有些期盼地说道。 “那就有劳剑仙了!” “嗯。” 许青山随意应了一声,缓缓伸手。 无形的命运之力不断流转,在水镜上显出一幅画面。 大赋城。 一袭白衣的女子正漫步在冗长的回廊中,甩开后面紧跟着的侍女,眼中露出一丝迷惘,继而又化作坚定。 快要来了! 宫门要派人来接新娘了。 等进了旧尘山谷,自己一定要找到有用的消息。 要不然,这半月之蝇怕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伪装成新娘的上官浅轻抚胸口,西子捧心的样子犹如一朵小白花,眼中闪过的锋芒却代表她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至少,没有那么柔弱。 “为什么总有种不安的...感...感觉?!” 上官浅的瞳孔本能地瞪大。 她才刚抬起头,就被上空遮天蔽日的巨掌给吓了一跳。 尤其是两者的距离还那么近。 巨掌的掌纹极为清晰,近看就像是天幕下垂。 那种近距离的压迫感远比想象中可怕。 当巨掌缓缓下落。 整座城池立刻响起了无数惨叫,不少人都被这异象惊醒,感觉到了这来自天神的怒火,求爷爷告奶奶地自述罪状。 于是巨掌很快就消失了。 只是随着巨掌带起的狂风,片片翻飞的橘红枫叶,消失的还有城内上官家的小姐... ... “她是无锋?” 听完许青山的解释,宫鸿羽眸光一闪。 一旁。 宫唤羽却护犊子地上前一步,拦在了上官浅身前。 “失去了记忆,一时不慎惨遭蒙骗...” “如此怎么能算无锋?” “她既解了毒又恢复了记忆,自然便是我孤山派的人。” “执刃可别忘了当初的事究竟是谁的错?” 见死不救,坐视盟友灭门。 于情于理都是宫门理亏,不应该揪着上官浅不放。 更别说。 如今的宫唤羽投奔了许青山。 注意到不远处投来的视线,宫鸿羽只能干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既往不咎,不再管上官浅的事。 有一就有二。 眼见宫唤羽咬破手指,立了誓,宫尚角同样也心动了。 他看着许青山,眸光微动,随后便上前一步,单膝跪下,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剑仙可能杀了北方之魍?” 唰! 一张天道之契飞来,笔直落在宫尚角身前。 半刻钟后。 一个筋骨断折的斗笠人落在了议事厅中。 他的子母弦月刃散落在身旁,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无比微弱,一抬头就发现,不远处的宫尚角正面带恨意地看着他。 “原来是你啊——” “哈哈哈哈,要为你的父母和弟弟报仇吗?” “你们宫门这是拜了哪路神仙,竟然能隔空擒我至此,一瞬间跨越千山万水?” “真是好厉害的本事!!!” 即便身陷囹圄,寒衣客依旧笑得猖狂。 他肆意地嘲讽着宫尚角,字字句句都直戳心窝,目光却落在许青山身上,似乎是能确定,先前动手的是后者。 对此,宫尚角没有做出回答。 他只是冷冰冰地看了眼寒衣客,就拎着他的脖子把人拖走了。 剩下的花雪月三大长老和宫鸿羽见状也准备上前。 可还没等他们说话。 许青山就先一步摆了摆手。 “把后山的叫来一起。” “我还得借助这两份气运看一看命运的牵系。” 命运的牵系? 几人狐疑地看了眼许青山,心中有些不解。 宫尚角和宫唤羽到底有何不同? 区区两个人而已,总不至于影响天下的局势吧? 难不成整个世界就绕着他们转了? 真是奇哉怪哉... 老家伙们面面相觑,不由得一阵腹诽。 许青山却依旧岿然不动,直到一刻钟后,才眼皮一颤缓缓睁眼,看向了这一方浩渺的天地。 轰!!轰!轰!!!轰... 无穷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旧尘山谷。 一双灿金色的眼眸映入眼帘。 随着眸光流转,一切虚妄都荡然无存。 宫鸿羽几人对上那一抹灿金色,竟有种浑身被看透的感觉,就好像那双眼睛能看穿血肉,看穿灵魂,看穿生命的本源。 而相比心中压了千斤巨石的他们。 在许青山眼中,周围的一切分明呈现着完全不同的状态。 如丝线,如连绵的雨幕。 无数道命运之线牵扯着一切,千丝万缕看不到尽头。 唯独这一瞬。 一根代表云之羽世界本源的线条大放光明。 它就像是真正的活物,灵活地不断扭动着身躯。 在斑驳的天地间熠熠生辉。 吸引着人向它靠近,尝试去握住它... 第101章 秘技·因果弦杀术 “目前,我应该还抓不住它...” 宫门的议事厅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清隽风雅的少年十指交叉,右手食指轻触,有些惋惜地看向那根不断移动的命运之线,视线随着它的运动轨迹来回偏离。 命运的脉络也是有迹可循的。 虽然境界不够时,很少有人看清隐藏在无数幻影下的本质,窥破命运的痕迹。 但是命运之线只有一条。 只要能抓住它,就算感悟不足也能炼化整个云之羽世界。 “倒是可以先试一试!!” 眯了眯眼睛,许青山尝试着去抓那条命运之线。 松弛的身体紧绷,犹如长弓拉了满圆。 劲力自然地顺着筋骨扭作一处。 随着心意一动。 修长的手臂立刻带出残影,在身前分出八道,笼罩上下四方,锁死了所有退路。 可惜这么做毫无用处。 许青山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能瞎猫撞上死耗子,逮住那一根游离的命运之线。 反倒是把自己累得够呛。 小东西简直灵活得不像样! 每当他试图逼近,那条命运之线总能灵活地晃过一段距离,险之又险地避开抓捕,轻易挨不上边。 这样接连试了好几次,成果依旧寥寥。 许青山觉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复杂的计算消耗了大量脑力。 即便许青山借助宫唤羽和宫尚角的气运,透过双方的联系,已经隐隐锁定了这根命运之线,限制了它的移动范围。 后者总能找到意想不到的角度避开。 所以,还是因为气运不够吗? 既然如此... 许青山偏头,看向一旁表情有些困惑的宫唤羽等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执刃和三位长老,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把人聚一聚...” ... 宫门对付无锋有些抓瞎,时不时还内斗几下,在找人这种小事上,倒是不至于出错。 毕竟,旧尘山谷面积不大。 有宫鸿羽和花雪月三大长老背书。 就算是月公子这种恋爱脑,后山死守教条的大小宅也被拉了出来,规规矩矩地来了前山。 更不必说最听哥哥话的徵宫小毒娃了。 至少。 这邪气的少年在看到许青山的时候笑得极为乖巧,一脸讨好的表情,显然没少被宫尚角耳提面命,告诫他不要冒犯了宫门新主。 至于某个天性好色的大小姐... 她一看到许青山就两眼放光,刚想犯浑做点什么,就被一旁的宫流商给拉住了。 “宫紫商,你敢动一个试试!” 长着一张谐星脸的少女挤眉弄眼了一阵,一甩手又搭在了弟弟肩上,被恶毒的继母狠狠拍开。 “剑仙当前,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母亲,别管她!” “她乐意盯着人看,被挖了眼睛也是活该。” 小商公子环着胳膊,满脸的恶毒和嫌弃。 完全不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一旁的莲姨娘和宫流商闻言也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实在是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儿’。 成日追着侍卫的屁股跑,一介女流能做什么大事... 一家四口,权当只有三个。 宫紫商心中酸涩,一抬头却发现许青山正冲着她笑。 “每个人都应该找准自己的定位——” “枯荣药斋缺一位兵器大师。” “大小姐擅制暗器火药,必能一展所长。” 这声音只一人听见,用的赫然是逼音成线的手段。 宫紫商顿时心中一暖。 等她再看,许青山已经再次闭上了双眼。 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出现太多。 除了宫子羽红着眼睛,脚步踉跄地走进门,被宫远徵呛了两句,缩着肩膀扭头生起了闷气。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半个时辰后。 宫门地位较高的人都来到了这一处议事厅中。 前山的商角徵羽四宫,后山的花雪月三宫。 形形色色的人站在一起,看着许青山的眼神大多带着几分好奇,毕竟宫鸿羽没有掩盖后者的身份。 仙人! 源天剑仙! 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剑仙吗? 拢着一袭白色裘衣,气质清冷的少年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许青山,被发现又缩回脑袋,垂下头揪着自己的衣袖。 一旁,雪重子有些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这孩子...可真是... 谈大事的时候还这么乱来! 身体是幼儿,灵魂是大人的小家伙才刚训斥完从小养大的雪公子,转头自己也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执刃说的是真的吗? 抬手镇压两尊四方之魍,他真的好强... 看着许青山举手投足尽是一派宗师气度,雪重子眼神一亮,下一刻却不由得身体一颤。 好快!!! “葬雪心经,很有意思。” 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兴致,再出现时,已到了一步开外。 雪重子此时抬眸,正对上一双翦水秋瞳。 平静,坦然,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我洞明仙界也有一门大椿功,没有葬雪心经失忆的弊端,却能每隔三十年返老还童一次,如此生生不息以绵延寿数。” “日后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不过眼下...” 伸手摸了摸雪重子的小脑瓜,许青山身形微动。 “还是得先处理正事!” 他重新坐回主位,手指一勾将一张张天道之契丢出,精准落入每一个人手中,就连没有来到议事厅的侍卫,婢女和仆役也收到了一份。 “指天为誓,吾与宫门立约。” “若尔等愿入枯荣药斋,则今日无锋之人尽灭。” “现在...做决定吧——” 浩荡的天音,在整个旧尘山谷回荡。 许青山言之凿凿要覆灭无锋,看似有夸大之嫌,实际上并没有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两个四方之魍还躺在那里,宫鸿羽等人也已经现身说法。 如果都这样了还不相信,那就有点问题了。 执刃,长老的话你都不相信? 你是叛徒吧? 只有无锋刺客才会这么做,凡是阻止无锋覆灭的都是无锋的同党,需要抓起来细细审问。 所幸预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所有人都接受了此事,并且同时签下了天道之契。 然后。 许青山眼中的世界变了。 唰,唰,唰... 一道道命运之力从众人身上浮现,由小溪流淌着汇入江海,化作一只振翅高飞的神骏苍鹰。 它用锐利的双目扫过山林,凭空掀起无尽的狂风,看似凶悍,落下时却显得异常乖巧,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少年肩上。 这一刻。 两者仿佛彻底融为了一体。 一条条命运之线纠缠着,死死束缚住整个云之羽世界的命运之线,将它从虚无中逼出,一点点显化于前。 所有阻碍都被抹去。 渐渐的,一人一世界逐渐开始同频。 许青山的神念无止境地扩散。 顺着感应,半个世界都落入眼中。 然后,就听见一声淡淡的轻笑。 如汩汩静波下的暗涌,平静中深藏着凌厉的杀机。 又像是倒卷的瀑布,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威势。 “宫门的效忠本剑仙收下了!” “按照约定,今日无锋也将化作尘埃——” 许青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半个世界却为之震动,无数人莫名其妙地产生了通感,看到了源自于命运的一副画面。 那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景象。 一道长河自源初而来,笼罩了无穷无尽的世界。 诸天世界承载着无尽生灵。 下层是浩如烟海的蝼蚁,上方是无比耀眼的大日。 他们都被河水紧紧地缠绕着。 众生难逃命运,你我皆是河中之人。 深陷命运,难以脱离... “天地有数序,万灵从来就脱不开命运。” “命运也如时空奔涌成河。” “每一根命运之线,都牵涉到无穷无尽的可能。” “但,命运并非不可改...” 视线中,风华绝代的少年长身而立,伸手拨弄无尽的丝线,一边拨弄一边迈步,仿佛行走在时空的缝隙,每一步都无比精准,显露出无尽异象的同时,也让所有人都看到了某条线上的结局。 他在揭露原本轨迹下的未来。 捂着手掌,疼得冷汗直冒的少年... 被飞廉刺穿胸膛的身影... 不断响起的嘶吼,隐藏在江湖深处的阴影... 烈火,兵锋,血肉... 一蓬蓬血花在空寂的山谷接连炸开... ... 眼前的一切明明还未发生,却又像是已经发生了。 直到许青山抬手,打了个响指。 所有人才如梦初醒,明白见到的只是一种可能。 在命运长河中,见到了就代表改变。 但每一次尝试改变也可能是走向既定的结局。 无数目光痴迷于命运的伟岸,却忽略了那个拨动命运的人,也忽略了不知何时被他抓在手中的丝线。 “这是无锋的命运。” 仿佛做出了宣判,命运联系下的视角瞬间拔高。 万花楼中,几道身影面露慌乱。 清风派驻地,忽然爆发出一阵骚乱。 郑家,欧阳家,云家... ... 明里暗里,所有勾结无锋的势力全都一一呈现在眼前。 只是他们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一个个身影捂着胸口,满是不甘地跪在地上,只感觉气血逆流,心脏扑通扑通的像是要跳出胸膛。 这些...都是无锋的人?! 不少人瞳孔一缩,看着天下唯二的顶尖势力这些年来的布局,一阵心惊肉跳。 几个和清风派离得近点的,瞪大眼睛盯着周围一圈无锋,又看了眼清风派跪了一片的身影,心道自己真是命大。 这都没被弄死? 自己这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得亏宫门找了这么一位大神,否则但凡无锋狠下心,说不定自己的人头已经被摘下,和周围这些‘老朋友’作伴了。 诶,日后怕是要以宫门为尊了... 分出强弱后,不少人已经做出了决断。 要知道。 宫门可是有一尊剑仙的。 而且这尊剑仙还能拨弄命运,区分出无锋刺客,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下宫门还怎么输? 不趁早站好队,等着和无锋陪葬吗? 一时间,整片天地的气数逐渐开始倾斜。 许青山也感觉到手中代表无锋的丝线变得越来越松,反抗力度也越来越小,仿佛轻易就能拨动。 于是他就顺势勾了勾手。 铮—— 身前的命运之线抖了抖,在虚空中不断晃荡。 与此同时。 所有无锋之人同时喷出鲜血,颓然地软下了身子,浑身气血沸腾,内力更是逐渐开始消散。 见状,许青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原来真的可行啊! 以天地为琴案,以命运为丝线。 命运勾连世间的因果,撬动命运便能以因果化刀。 就像如今。 整个无锋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只是在这些无锋刺客里,还有个不太好处理的人。 无名。 许青山轻笑一声,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 茗雾姬这位在宫门藏了十年的无锋刺客,安分守己了这么久,在命运的指引下依旧无所遁形。 而在她旁边,宫子羽也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姨娘...” 继红粉知己紫衣后,他的又一个亲人成了无锋刺客。 偏偏茗雾姬没有反驳。 这也就是说... “源天剑仙,我可以死。” “但是在死之前,我想问剑仙一个问题。” 茗雾姬扭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泪流满面快要碎成渣的宫子羽,而是极为认真地看着许青山,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 “我弟弟...” “死了。”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打碎了茗雾姬的所有希望。 她颤抖着伸手,似乎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可转念一想,以无锋的狠辣程度,完全有可能斩草除根。 只是眼下,自己的暴露终究是害了... 茗雾姬愧疚地看了眼宫子羽,抬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快速将刀柄往里一转,毅然决然地刺下,没有丝毫犹豫。 噗—— 匕首没入心口,大量的鲜血飙射而出。 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洒落。 茗雾姬无力地倒下,被宫子羽一把抱在怀里。 他声嘶力竭地哭嚎着,一边哭,一边拼命按住伤口。 周围的人就这么冷眼看着。 从始至终,只有宫子羽在唱独角戏。 就连宫鸿羽也只是叹息一声便放下了手。 茗雾姬,必须死。 她无锋的身份就是原罪。 源天剑仙未曾揭露无名的身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这种情况下。 他不想也不能再刺激另外三宫的人了。 毕竟,十年前那一战的伤亡太大。 大到包庇茗雾姬的事一旦暴露,自己就只能尽快退位,将手里的权力移交给角宫。 想到这里。 宫鸿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装起了傻。 而见无名已经身死。 蠢蠢欲动的宫尚角几人立刻就放下了手,不准备继续落井下石,毕竟宫子羽接连被骗已经够惨了。 随后就听见一声响亮的铮鸣。 如磬击,如钟吟。 众人纷纷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许青山的手已经再次搭上无锋的命运之线,施展出了刚刚领悟的一则秘术。 因果弦杀术!!! 第102章 圣物 叱—— 恍如天地初开的第一道神音。 许青山起手的刹那,无形的波纹席卷四方,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并且像爆燃的烛火一样,瞬间爆发了威势。 轰,轰,轰... 恐怖的震荡发出咆哮,犹如一记记重锤在心头砸落。 灵魂受创,身体也会有反应。 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不时传来的抽痛,引起了剧烈的眩晕。 甚至。 这种影响不只是作用在精神上。 除了灵魂恍惚的不适,还有难以消减的耳鸣。 当然这种震慑主要是针对无锋刺客的。 受波纹影响。 他们的眼球暴突,四肢飙血,身体也不正常地‘膨胀’起来,像是一个个气球,拿针一扎就会炸成漫天血雾。 这是一场鲜血的盛宴。 除了恢复记忆的上官浅逃过一劫,其余刺客一个也没活下来,并且死状凄惨,看一眼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一般的武林人士哪里看过这些。 他们说的手染鲜血,一般也就是抹个脖子捅个胸,再狠点就挑断手筋和脚筋,废了丹田。 谁会把人当爆竹点啊? 太狠了! 真是太狠了!!! 这位源天剑仙竟然能逆溯因果伤人。 啧啧,隔了这么远都能抹掉整个无锋。 这是神仙吧? ...这绝对是神仙。 宫门有这位大神坐镇,那日后他们要是招惹了宫门,岂不是躲在八百里开外,都有可能被一剑斩首? 要知道。 一位剑仙最擅长的肯定是剑法。 命运之力神鬼辟易,剑仙的剑术岂能弱了? 想到这里。 不少人摸着自己的脖子,想起平日里对宫门的蛐蛐,总感觉现在就开始疼了... “似乎...还有人没死?!” 宫远徵疑惑地看着清风派驻地的惨状,发现还有个倒霉蛋站着,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处境却明显不怎么好。 她的衣服破成布条,勉强能遮住重要部位,头发则因为血液和汗水的浸染变得黏糊糊的,一条手臂更是不正常地歪着,大概是骨头错了位,需要重新矫正才能复位。 此时。 这人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高高耸起的胸脯向外露出半拉,却没了原本的颜色,黑黢黢又红惨惨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女人。 清风派的掌门,点竹? 宫远徵对江湖势力的了解不深,却也听宫尚角提过一些。 其中,就有关于点竹的信息。 点竹是少有的女性掌门。 只是这位清风派掌门的实力并不算强,在江湖中的存在感极低,怎么其余无锋刺客都死了,就她没死? 难道是失手了? 宫远徵小心地看了眼许青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下了这位剑仙的面子。 “我看看...” 听到宫远徵的话,许青山先是一愣。 随后。 当他看清是谁没死时,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她啊!” “无锋之主,江湖中一切罪恶的源头。” “她没死是正常的...无锋和宫门势均力敌,能借气运挡我一击,完全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整个云之羽世界的半数气运。” “这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说着,许青山抬眼以源天术望气。 无锋的气运果然开始了消散。 阴森的毒蛇团成蛇盘,浑身弥漫的黑气却不断趋于寡淡,片刻就变得若隐若现,似乎有溃散的迹象。 取而代之的,是宫门的气运不断增强。 “气运护身也得看势力强弱!” “命运触动因果,杀一人可比灭门容易多了。” “何况如今只剩一个点竹?” “无锋刺客近乎死绝,她一人不足为惧。” 话音落下,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遥遥点出。 而随着许青山再次出招。 一股浩瀚如同渊海的波动,也在瞬间扩散了出去... ... 清风派。 秋风萧瑟的山峦上,满地血腥。 点竹望着身前已经被毁于一旦的无锋总部,握了握拳。 她心中没有丝毫复仇的念头。 就算曾经有,现在也没了。 人不能与天斗,就像凡人不能试图对抗剑仙。 所以,该离开了! 找一个世外之地隐居,说不定还有机会活下来。 点竹自欺欺人地蹒跚前进,没走几步就愣在了原地。 她感觉到了。 冥冥中有一股意志,牢牢地锁定了自己。 果然。 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点竹苦笑着抬眼,顺着命运之力的牵引看向许青山,眼神中既能看得到不甘也能看得到怨愤,却唯独看不到恐惧。 不是宫门赢,是我输给了天地... 她直视光风霁月的仙神,目光集中在那根伸出的手指上。 轰!!! 清风派上空风云变幻。 一根如同天柱般的巨大手指重重压下,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摧折了无数草木,引得乾坤动荡,漫天烟尘飘扬。 咔,咔嚓... 地面浮现无数裂纹,深深没入山体,一道接着一道,像是蛛网一样不断蔓延。 仅仅片刻。 大难不死的点竹和整座山头就被碾成齑粉,又重新揉作一团,看似完好无损,实则内部早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风一吹,就散成了一地砂石。 ... 咕噜~ 宫远徵咽了口唾沫。 他怔怔地望着那座砂石山,又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许青山,总感觉迟早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因为嘴欠英年早逝。 宫远徵,你怎么就管不住嘴? 人没死就没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呱唧嘴也不看看形势。 这下好了...得罪人了吧? 也不知道剑仙会怎么罚自己? 宫远徵兜着手,乖巧地看了眼许青山,浑身弥漫着人畜无害的气质,要多讨喜,有多讨喜。 他胆战心惊地等着最终的宣判,并没有注意到后者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不错! 这小东西适合打包给辛百草和温壶酒带。 医毒双绝的苗子可不多见。 更别说。 这小子的体质似乎也有一点特别。 除了青染以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资质这么好的特殊人才... 许青山心中高兴,面上不显。 最后。 他也只是淡淡瞥了宫远徵一眼,就冲破议事厅,站在上空,看向了宫门后山若隐若现的红光。 “屠神弩的碎片应该在那里。” 当着所有人的面,许青山缓缓伸手。 唰,唰,唰... 一道道红光先后飞出,化作十八枚碎片虚影,随后聚在一起,勾勒出一架残缺不全的弓弩,又一点点修补完整,直至铺满整片天穹。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尤其那种无处不在,仿佛随时都会被射杀的威胁感,足以证明这弓弩的不简单。 屠神弩... 剑仙凝聚出来的东西来头似乎有点大啊! 一道道目光带着好奇,刚想细看就听见一声暴喝。 “给我起——” 众人纷纷转头。 只见许青山周身隐隐光化,以命运之力凝聚出的屠神弩轻轻一晃,瞬间就联通了后山的某件物事,试图引起共鸣。 嗡,嗡,嗡... 金属的颤声带着奇异的频率,奋力挣扎却始终难以脱离,这种感觉就好像,旁边有什么缠住了它,让它没办法走远。 “果然,我的感应没有错!” “云之羽这个世界还藏着别的东西。” “当初我就觉得古怪,为什么感应得到屠神弩碎片却无法将之召回,就连那异人之地也带着某种封禁,眼下既然掌握了此界气运,倒是可以碰一碰后山了。” “那无量流火...究竟是什么?” 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之色,许青山开始拨弄命运。 这一次,他总算是成功了。 气运化作的锁链死死束缚住命运之线,云之羽世界的命运,终于被他牢牢握在了手中。 然后天道就被许青山炼化了—— 随之而来的加持,让这一缕神念拥有了四极巅峰的力量。 心念一动,平地卷起狂风惊岚。 少年如同鹏鸟般舒展双臂,扶摇九霄,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屠神弩也变得越发凌厉,隐约带着一丝诛仙戮神的意境。 这让许青山的战力迈入了化龙层次。 他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远处不断绵延的山峦,浑身气势暴涨,融合了天道之力和命运之力后的神力更是势不可挡。 随着手掌轻压。 一道红光立刻破碎虚空,将早早清完守卫的后山打得四分五裂,更是碾碎了那些长得像僵尸一样的异人,露出昏暗的雾气中一个不断内陷的大坑。 下一刻。 无数黑光从后山迸发了出来。 阴森的雾气吞噬着一切,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腐朽,鸟兽虫鱼化作寸寸枯骨,就连天地间的规则也变得扭曲起来。 “该死,好恐怖的东西!” “有屠神弩和无量流火压制,居然都能达到这种地步?” 许青山忌惮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变故,目光停留在黑气中浮沉的两道红光上,确认其中一件是屠神弩的碎片。 至于另一件... 那是一枚水滴般的晶石。 晶石通体呈现血色,上方弥漫着一层七彩的光辉,不经意流露出一股神圣的气息,仿佛一切造化的源头。 此时。 它正一边压制黑气,一边激发屠神弩的力量,以煞气和杀机从旁辅助。 最重要的是,这晶石的品质似乎还要在屠神弩之上。 屠神弩对付黑气时极为艰涩。 那晶石却能不断扫灭黑气,一碰到就像是浇了热水的积雪,轻易散了个干净。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晶石和屠神弩碎片毕竟是无主之物。 没有主人掌控,它们能够做到的事情有限。 就像此刻。 饶是两件宝物合力,依旧难以抑制住黑气的侵蚀。 甚至那黑气都快蔓延到了前山。 一时间,整个宫门都陷入了恐慌。 毕竟单看这黑气的诡异,完全是谁碰谁死。 关键时刻。 许青山长袖一振,凌空击出了一道无边的空间通道。 “本体,屠神弩碎片——” 一连十八枚碎片被丢了下来。 它们联合落入此地的碎片,瞬间聚起了更强的屠神之力,让黑气扩散的速度趋缓,比先前慢了一倍。 可惜这些碎片的作用还是不如血色晶石。 后者依旧是抵挡黑气的主力军。 而按照黑气目前扩散的速度,恐怕再有半个时辰,宫门前山也会破灭,变成生机断绝,如后山一般的绝地。 “莫非宫门后山藏着某种能够配合晶石的阵法?” 这个猜测不知道正确与否。 许青山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一咬牙壮士断腕,将这一片空间给单独剔除出去。 想干就干。 他以斗字秘演化剑光,将天地人三剑的感悟尽数融入,随后便凌空挥出一道命运之击,绕着宫门后山转了一圈。 咔—— 一道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整座宫门后山快速坠入混沌,原本破碎的空间则是在许青山的控制下迅速复原。 至此,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宫门中人。 刚才黑气蔓延到前方,滚滚而来吞噬所有生机时,他们几乎以为自己要灰飞烟灭了。 所幸剑仙出手比较及时。 就是不知道。 世界之外那灰蒙蒙的区域,又是什么... …… 云之羽世界的人目前作何想法,许青山并不关心。 这个世界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接下来是继续让云之羽世界单独存在,还是尽快完成两界融合都没什么问题。 因此。 许青山在留下一缕心念,控制着整个世界缓慢朝洞明仙界前进后,就快速掉了个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混沌虚空。 宫门后山依旧悬浮在那个地方。 肆虐的混沌之气根本影响不到这片区域。 很显然,宫门后山有不得了的东西。 无论是屠神弩碎片中携带的屠神之力,血色晶石表面的彩光还是周围那些恐怖的黑气。 它们都带着一丝神灵的本质。 有这三股力量不断流窜,就算宫门后山只是由普通的山石构成,也绝不会被混沌之气侵蚀。 当然。 许青山也没有放弃获取屠神弩碎片和血色晶石。 他对这两桩宝物很感兴趣。 “我通过命运之力,截取了云之羽世界的部分本源,如今这种状态应该还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 “要不然,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东西带出来?” 混沌虚空中,一道道世界本源之力流动。 它们顺着逆命筒的引导,迅速汇聚在许青山这一道临时分身上,为后者聚出形体,蠕动着化作一件璀璨仙衣。 等到本源消耗完毕。 许青山立刻开始运转行字秘,踩着混沌之气的缝隙,强行冲入了宫门后山,一边阻挡黑气,一边试图靠近血色晶石。 呲,呲,呲... 琉璃净火凝聚的火罩有着极为强大的净化之力,奈何本质不高,无法长时间挡住黑气的侵蚀。 所幸,宫门后山并不大。 赶在火罩消失前,许青山已经越过层层阻碍,靠近了那块晶石。 柔和的彩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气。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这件瑰丽的艺术品。 晶石看起来是那样的完美。 它不断洒落光辉,一碰到皮肤就融入其中。 浓郁的生机给人一种泡在温泉中的感觉。 看了有一会儿。 许青山终于忍不住摸了过去。 叮—— 清脆的声响仿佛玲珑玉璧,隐隐流露出福泽天地的生机。 随着华光一闪。 一道道提前预留的讯息立刻浮现而出,并且快速涌入识海,最终在一阵扭曲后,化作数个奇异的道文。 “圣物,生灵血...” 第103章 白矖补天 圣物... 圣?! 许青山心中咯噔一下,看向眼前这枚晶石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隐隐在想,这圣物又是什么级别的宝物。 比神器更强? 还是说相当于遮天的大圣兵?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因为这件名为‘生灵血’的圣物中记载了相关的信息。 不出预料,圣物果然是更高级别的宝物。 神境之上为圣境。 神器上面自然就是圣器。 只是相比神境,圣境的修行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神灵的修行还在参悟天道,圣者却要走出自己的路。 以己心代天心,以己道成天道。 所以圣者...等于大帝。 那生灵血是鸿蒙界哪位大帝留下的东西? 这黑气又是什么? 许青山皱了皱眉头,一边思考的同时,眼角余光扫过周围不断翻滚的黑气,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厌恶。 与此同时。 识海中的信息洪流似乎也在重新整合,自发地梳理被打乱的顺序,一点一点呈现出本该有的样子。 “今日,昌来拜见我...” 缥缈的声音回荡,如同轻羽在心扉撩动。 呈现在眼前是一派岁月静好。 轻纱披身的圣者支起脑袋,斜斜卧于软榻,似睡非睡地半眯着眼,一双藕臂瓷白,腰肢柔弱无骨,唯独一小截蛇尾探出裙摆,向外绵延没入无边云海。 她低头看向下首男子,手腕上一根坠着血珠的手链闪着银辉,细看分明是某种坚韧的丝线编成,涌动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恐怖气息。 男子慌忙跪下:“圣者容禀!” “讲。” 人身蛇尾的圣者静静看他,并未因为被人打扰休憩而发怒。 后者顿时松了口气。 “准圣之桓闯荡界海时入魔,引而不发,却在回归时出手破灭永界神树。” “天倾西南,地陷东北,三千弱水落入人间。” “鸿蒙乾坤动荡...” 画面一转,变为一处生灵绝灭的场景。 灰蒙蒙的天空破了个巨大的口子,不断向外喷出肆虐的雷霆,天火和罡风,无数恐怖的神链不断穿梭。 下方则是一连串的爆炸。 古老的巨树拖着大量世界碰撞,一不小心就导致了时空失序,以至于星辉无法垂落,日月投影消于无形。 无垠的大地顿时陷入了永夜。 万千神灵奔走各处,以神力照亮世间。 可滚滚的洪水却不曾止歇,淹没了鸿蒙人间足足百日。 于是生灵断绝,诸族日日哀歌。 唯独一艘彼岸之舟留有火种。 众神和准圣们结成法网,勉强堵住天缺,轻易不得离开。 而有能力补天的唯有当世至强者。 玉源圣者,白矖。 “圣者,此诚危急存亡之时。” “承蒙诸位道友抬爱,推举小神前来请愿。” “望圣者垂怜,以补苍天——” 男子朗声开口,惹得白矖莞尔一笑。 不过这笑却不是针对他,而是对造成这场劫难的罪魁祸首,毕竟入界海探索的大能大多都是因人祸出事,像之桓这样的基本没有。 “每一纪的劫难,都有倾覆诸界的可能。” “没想到劫难过去还有倒霉蛋。” “啧啧,入界海都能被深渊引得堕道...” “之桓还真是够惨的!” 白矖的声音透着几分唏嘘,看向外面黑沉的天空时又多了些许凝重,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是本座疏漏了。” “若非吾酣睡了百余年,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 “也罢,也罢。” “吾白矖承天尊令,守护鸿蒙,补天之事自然也是责无旁贷。” “汝且等着——” 说着白矖便摇身一变,化作原身朝着殿外冲去。 宛如巨蟒的神兽发出龙吟,头上的双角昭示着它的血脉乃是上古龙种。 昏暗的天空被占去好大一角。 “都闪开!!!” 宛如雷鸣的声音响起,一众强者看到白矖立刻退避。 然后三千弱水便又坠了下来。 每一滴水,都带着压塌一方小世界的伟力。 “区区弱水之力,怎敢如此逞威?” 偌大的白龙盘旋一圈,随手抛出一枚枚血色的晶石,凌空悬浮于众人眼前。 晶石一化百,百化千,眨眼便难以计数。 然后天空的缺口就被堵住了。 晶石弥漫出七彩的光辉,挡住了滚滚弱水。 白矖却转头看向了另一道身影。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被黑气环绕的堕道者。 “之桓,你犯的错,本就应该你还。” “今日本座取你本源,炼作一件封天圣器。” “你...可有异议?” 之桓缓缓睁眼,看向白矖。 只是那双褪去凶残的眸子中,看不出丝毫波澜。 “圣者白矖,界海第十三强者?” “咯咯,真是新鲜,不过就是个踩着前人尸骨证就的圣者,有何了不起的?” “今日,你会死在这里!!!” 随着话音落下,之桓双臂一挣,将诸神联合几尊准圣大能的封禁生生打碎,连带着身上的锁链也寸寸崩裂。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锁链... 呲~ 呲呲~~ 许青山正准备继续往下看,眼前却被一层浓郁的黑气笼罩,陷入一片昏沉。 等到黑气散去。 就只剩生灵血破碎虚空,遁入苍天墟混沌的画面。 而这枚生灵血坠落时是带着一枚黑黢黢的肉块一起的。 “原来这就是生灵血的来历。” “圣者...界海...深渊...” 这界海和九天十地的那个界海一样吗? 还是说。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处于遮天的世界观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那自己为何离开九天十地? 许青山想了想,没有贸然下定论。 不过单看洞明真仙记忆的内容,千年前的大乾还是正常的,白天日升月落,黑夜万星浮沉,也没有听说过什么灭世之洪。 看来当初的白矖补天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件帝器会破碎。 是她被算计了? 还是弥补天阙少了材料,需要拆了帝器去补? “所幸结果是好的。” “圣者的苦心并没有白费——” 许青山从幻象中挣脱,一抬头就发现,周围不依不饶的黑气有了消退的迹象,被生灵血发出的彩光弹压回去。 他甚至感觉到周围变亮了一丝。 “万古岁月,那邪魔的血肉已经被抹去了生机,如此一来,这黑气便成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 “我且等上一等,它自己便会消亡。” “为了这堪比神器的宝物,一切都值得。” 这一等,便又是三个月。 生灵血联手屠神弩,终于将剩下的黑气磨灭。 随着最后一丝黑气消于无形,两桩宝物立刻黯淡下来。 屠神弩散成碎片,生灵血神物自晦。 前者倒是还能看出神异,后者干脆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石子。 许青山见状也不恼。 他掂量了下收获,抛下逐渐崩溃的宫门后山,借助命运之力的牵引将这两桩宝物都带回了洞明仙界。 宝物才刚送到,云之羽世界也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 “诶,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北离东侧,青州海滨。 一袭青衫的少年神游而来,一出现就看着远处的海面发了呆。 海面上赫然是一个偌大的漩涡。 漩涡通体幽蓝,看起来莫名有些奇怪。 如果有人凑近一些,就会发现这漩涡居然违背了常理,在由下往上涌水。 最底部则是一个巨坑。 巨坑中不时冒出阵阵灰气。 灰气流动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浮现裂纹。 随着灰气越冒越多,一小截光幕从下方升起。 透过光幕,能看到另一方天地。 里面有山川湖海,生活着无数生灵。 当这一片小世界不断上升,光幕也一点点变得稀薄,似乎两个世界正在打通,尝试着融为一体。 世界也不是嵌在东海上。 这种融合更像是从内而外的一种挤压。 洞明世界的面积是逐渐变大的。 随着融合程度加深,两方世界的本源自然也会融合。 显然。 这对加快掌握洞明世界有一定的好处。 云之羽世界,是完全被许青山掌控的世界。 云之羽世界的本源天然带着后者的痕迹。 换句话说。 两方世界的融合,本质上就是许青山将精神印记融入洞明仙界的本源内,也是他掌握洞明仙界的第一步。 就算在这个过程中,打入的精神印记有一定稀释。 可从无到有才是最难的。 只要成功走出第一步,掌握整个世界自然是水到渠成。 ... 天道本源之地。 最中央一座神殿前,传来了一阵嘀咕声。 “我以大帝文字烙印在屠神弩上尚能奏效。” “为何生灵血不行?” “还是说,帝兵都是这样?” 许青山蹙眉,看着手中的晶石,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 取回屠神弩碎片和生灵血已经有三天了。 这三天来。 他用尽了手段,把掌握的帝字全用了一遍。 恒宇经,道经,吞天魔功... 顽强如屠神弩碎片都被重铸融入九柄惊龙剑,将其中五柄改造得灵性十足,杀意凌然。 可这生灵血却还是不为所动。 该说不愧是帝器吗? 哪怕有所折损,也不是破损的神器能比的。 “罢了,炼化不了就暂时放弃…” “还是先处理剩下的四柄剑。” 许青山摇了摇头,一翻手将生灵血放入轮海世界,转而取出源天剑匣,将先前收取的小部分剑山放了出来。 唰,唰,唰... 无数道剑光在眼前升起,穿梭一阵后停下。 于是神殿前就多了大量长剑。 这些制式的长剑每一柄都达到了江湖上追捧的名剑级别,合在一起还能彼此共鸣,形成强大的剑阵。 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当然在许青山这儿它们只是炼器材料。 只见他随手一指。 一片纯粹由琉璃净火凝聚的火海迅速扩散,将所有长剑卷入化作奇异的银液,压缩压缩再压缩后融入剩下四柄惊龙剑。 四柄惊龙剑上寒光大盛。 凌厉的锋芒让周围的空间泛起了涟漪。 许青山却仍不满意,看着眼前的四剑皱了皱眉。 勉强还算是合格,但… 比起那五柄惊龙剑差了些。 到底只是斩道王者级别的材料,比不得真正的圣料。 想到这里。 他干脆火焰一卷,将四柄剑熔作一柄。 叮—— 新鲜出炉的这一柄惊龙剑发出清越的剑吟,带着其余五柄泛着血光的惊龙剑穿梭虚空,犹如灵活的游鱼在溪水中徜徉,闲适且悠然,给人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感觉。 这柄剑的煅铸过程也十分奇特。 按理来说。 压缩材料提高品质是存在一定极限的。 普通的王者材料,若是炼器之人感悟稀松,再如何提升也不会变成圣兵。 偏偏这一柄长剑不太一样。 明明用的是剑山重铸的材料,居然这么轻易就融合到了一起,本身的材料到了圣级不说,隐隐还多了些命运不定的味道。 这... 命运不定的剑,配命运虚无的人。 许青山顿时眼神一亮。 “妙啊!” 他看着不断穿梭的六柄长剑,莫名就有了新的体会。 尤其这体会还关系到日后的道路。 “岂不闻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 “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我记得天运筹共有四十九筹吧?” “如此因缘际会便是天命!” “此数穷极天道,我这六剑亦不究乾坤万理,而在天命之外,唯独最终铸的这一柄定鼎之剑,必然也得是帝兵。” 这就是命运之道的玄奇了。 若不是机缘到了,许青山拿到的宝物不会刚好炼出六柄剑,尤其最后这一把,福至心灵下竟然还产生了更为奇妙的变化。 此时。 这柄长剑灵性已生,犹在五剑之上。 “造化为基,命运为骨,一线相循便是世界。” “我将来的成就,由我自己来定——” 许青山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抬手召回了所有惊龙剑,却将五柄普通的插在地上,唯独遁去的那一把牢牢抓在手中。 他痴迷地打量着这剑,摸够了便放开,看向不远处的本源珠,观察起后者的情况。 平心而论。 这珠子相较之前亮了不少。 珠子表面附着一层‘浆液’,里里外外裹了一层又一层,在原本的直径上又向外延伸了一倍的长度。 换句话说就是翻了八倍。 而洞明仙界想要恢复到足以诞生四极强者的程度,用不了这么多本源,所以剩下的部分许青山完全可以自己吸收。 “接下来,该吸收本源了!” 他最后看了眼本源珠,立刻盘膝坐下,取出另一颗足有成人拳头大小的珠子,小心供于身前。 随着心念一动。 无比精纯的世界本源徐徐散开,悉数融入许青山体内,推动着他的修为不断攀涨,悍然突破了薄弱得好似并不存在的瓶颈。 轰!!! 第104章 道宫境 意识,不断地向外抽离。 那种感觉就像是躺在绵软的云朵上。 轻飘飘,晕乎乎的。 而随着世界本源融入,修为的提升也变得极为顺畅。 打个盹儿的功夫。 许青山就像坐火箭似的突破了道宫境,并且还完成了轮海世界的第一次蜕变,以命运和造化法则重塑了真身。 身体的蜕变带动了灵魂的蜕变。 重塑真身没多久,许青山四极巅峰的精神力就突破了化龙层次。 随即。 他又从体内抽离出五缕玄之又玄的气息,屈指一点。 五色的光华在身前绽放。 金,木,水,火,土。 提取自五脏的本源之气不断向内收缩,变得凝练的同时也在彼此融合,很快就化作一枚闪烁着彩光的仙种,静静悬浮在侧。 然后,许青山吹了口气。 像是打开了什么重要的开关。 仙种生根,发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成。 轰—— 一朵偌大的五色之花浮现在眼前。 它肆意舒展着晶莹的花瓣,露出上面大片大片的纹理,在表面那一层薄薄的雾气衬托下,闪动着潋滟如水波的光泽。 那雾气却显得十分多变。 火的爆裂,水的柔和,土的厚重... 雾气每一次流转时,足有一人高的花瓣也在落下。 等到五色的光华转了一圈。 花开了! 那是一种用言语难以形容的美丽。 鼻间有醉人的馨香浮动,眼目中有迷蒙的色彩纷呈。 到处都有造化的气息。 等到五色之花初绽,展示出刹那的芳华。 花蕊处的景象便一览无遗。 那里长着一个人。 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年。 他蜷曲着缩成一团,孤零零的分外可怜,直到察觉到五气之花开放,才终于舒展四肢,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 “本尊。” 少年面色平静地从花蕊走出,动作随意中带着几分洒脱,指尖一勾,身上便多了一袭五色仙衣。 贵不可言,又神秘莫测。 “以五气凝身,想要长久存在必须拥有灵魂。” “这可不像神游化身那样随意。” “毕竟,我要的是分身,不是临时战力...” 望着身前的分身,许青山勾了勾嘴角。 他先是分割出部分灵魂之力,投入分身体内,使之变得凝实,随后又瞥了眼手中悬浮的一小团世界本源。 “还好,世界本源还有多。 “应该够了吧?” 许青山将剩余的世界本源一分为二,一部分用来修复分割灵魂时造成的损伤,另一部分则融入五行分身体内,一分为五,将每一道分身的实力都提高到了半步神游,并且还让他们拥有了实体。 至此,许青山拥有了五具分身。 他们分则为半步神游,合则堪比神游。 每一道分身都有自己的意志。 很显然。 道宫境的神祇修炼之法经过许青山的改良,已经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分身之术。 这种分身术很像传说中的一气化三清。 术法大成时,分身和本尊修为相当。 分身又能融入本体形成加持。 纯粹由能量构成的分身衍生出真实的血肉,却能重新化作能量,在两种状态下来回切换。 这五道分身完全是处于虚实之间的产物。 饶是如此。 许青山依旧不太满意,毕竟他的本体已经提升到了道宫巅峰,所以现在这种层次的分身,估计也就只有跑跑腿的作用... “世界本源还是不太够。” “否则如今站在我身前的,便是五尊真正的道宫境修士,而不是合力才能达到神游玄境的弱者。” “不知诸位道友,如何称呼?” “许鑫。” “许森。” “...” “许攸正。” 不出意外,五个分身果然很有个性。 至少这起名风格,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许青山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一分为五又融为一体的分身,状似无意地问道。 “为何取名攸正?” 五行攸正,四气爱均。 你我之间心灵相通,难道你不知道? 许攸正没好气地瞪了眼许青山,随后就看向了后方的本源珠,目光在缓慢融入的世界本源上顿了顿。 “本尊,后续你准备如何做?” “本源融合得越多,世界会变得越强,看似大有裨益,实则这么做对你炼化世界并无半分好处,反倒还会降低你的炼化速度。” “那又如何?” 对于许攸正所担忧的事,许青山早有盘算。 比起一成不变的世界,他更喜欢蜕变后的世界。 改变也不总是坏的,不是吗? “道兄莫要忘了,走命运之道的修士最喜什么?” 最喜乱世。 许攸正在心中默默答道。 每逢改天换地之时,因果错乱,命运跌宕。 正所谓浑水才好摸鱼。 局势越复杂,就越容易窥伺命运。 无论他是好弄风雨执棋天下,还是以身入局感悟兴衰,都能有不菲的收获,这是海晏河清的和平年月感受不到的。 所以眼下。 许攸正不用想也知道,许青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要用老师留下的后手?” “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早吗?”许青山反问了一句。 他定定地看着许攸正,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千年之前,老师施展秘术让整个洞明仙界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用来捕捉苍天墟内的强大真灵,就是为了今日。” “我们需要更多可用之人!” “即便他们记忆不存,但是...” 天才就是天才。 天才转生后大多资质不凡,完全能在短时间内成为洞明仙界的中流砥柱,为整个世界立足大乾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如今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要不然。 即便许青山打开了四方界门,出入洞明仙界不再困难,可想要真正图谋苍天墟内的无尽世界,手上无人又有何用...总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把活都干了吧? 那还不得累死? 关于这一点,洞明真仙就有些欠考虑了。 与其等到洞明仙界跳出苍天墟,再培养人才让他们来锦上添花,还不如现在就着手,用血与火淬炼出真正的强者。 只不过。 具体如何安排,还是要看具体情况。 “现在就将他们放出来不好。” 略微思考了一番后,许攸正否定了这个提议。 “我觉得,可以等到云之羽世界彻底融合后再这么做。” “哦,那看来我们想法一样!” 许青山摊了摊手,露出一丝笑意。 “云之羽世界成为云州,融合了新世界法则的洞明仙界必然蜕变,世界蜕变,天道也会放松对强者的压制,却又不至于太过。” “...我们依旧是天下第一。” “那些真灵的转世身也还来不及成长。” “否则现在就让他们转世,给他们留足成长时间,整个洞明仙界怕是会群雄并起,若战火重燃,青州和云州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显然,许青山有自己的考量。 他选择在云之羽世界融合后释放真灵,就是担心一旦放开限制,那些龙啊蛇啊的跑出来找事,搞得洞明仙界乌烟瘴气。 都是些天才,又怎么会屈居人下? 想一想。 如果一群来自苍天墟,来自过去千年的‘李长生’打起来,北离和南诀会不会遍地烽火,变得黑暗混乱起来。 想想就令人发怵。 许青山是想整个世界有变化,不是傻。 洞明真仙收集真灵时完全是一股脑儿收拢,又不是分批次藏好,想放多少出来就放多少出来。 一共就收和放两个选择,那就不能乱来。 至少。 也得等他有把握掌握住局势后,才能让这些人出现。 至于中间空出的这段时间该怎么利用... “在云之羽变成云州前,开启西境的钥匙就麻烦道友了。” 被引入希云宫,得到洞明真仙的传承后,许青山对于四境守护有了相当的了解。 与其说,四境之地外是仙人。 不如说那里藏着一群丧家之犬。 甚至四境之地也只有西境最危险。 南面,东面和北面的仙人...他们其实是天地灵气开始衰退后隐世不出的强者,借助阵法的力量,自封于世界之外的半位面。 但这么做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无论逃到哪里,只要还处于世界之内,就避不开末法之劫。 强者对于天地而言更像是窃贼。 偷盗灵气的窃贼。 过去千年,天道始终在压制超过神游的强者。 这种压制是全方位的。 修为,感悟,寿命... 那些所谓的‘仙人’来到外界,非但没有变强,反而变得比寻常的神游玄境更弱,就是因为实力受到了限制。 再加上天道后来越过聚灵阵,削弱了天地灵气。 这些强者先前的准备就都做了无用功。 甚至,半位面也变得越来越不适合生存。 资源匮乏,规则不全。 当时尚能自给自足的各大势力,如今只剩下一群老不死,还都是一出现,就会遭到天地压制的主。 这种情况下。 他们越不过守境的苏白衣,白极乐等人,就只能啃老本困在方寸之地等死。 是不是像极了蹲大狱? 他们没有族人,没有相熟的亲友。 有的只是一片荒芜,环境越来越恶劣的栖身之地。 出来是不要想出来了。 一群神游之上跑来炸鱼塘局,和后辈们争夺机缘,祸乱天下,当世的强者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反倒是那位杳无音讯的苏星河。 这一位消失的原因稍微有些特别。 按照先前洞明真仙的说法,当年发生了一点意外。 主要还是苍天墟的变故。 ...一尊上仙撕开混沌,强势降临苍天墟,妄图从即将坠入归墟洞的世界内,把自己不小心被敌人放逐的徒弟捞回来。 然后苍天墟内就爆发了一阵风暴。 全力爆发的上仙,唯有上神才能通行的归墟洞。 双方的接触引发了巨变。 无数世界碰撞,相接,靠近后又再度分离。 洞明仙界自然也没能躲过去。 因为一个相同级别的世界从旁边经过,全程都贴着北境,半位面中出现了一个空洞。 这个空洞连接了两方世界。 对冲的气流,在中间形成了一个气体通道。 然后倒霉的苏星河就被吸了进去。 他顺着两界的接触部分,从洞明仙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事实的真相就是这么令人无语。 堂堂的天下第一,居然因为撞车剐蹭穿越了。 当然这是洞明真仙的视角。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苏星河就是一头扎进混沌里自杀死的。 想来。 苏白衣之所以会瞒着李长生,不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大概也有点觉得丢脸的因素在。 老师‘死’得这么滑稽... 这种丑事,提都不可能提的。 要不然难道跟弟子说,你师祖苏星河是个十足的战斗狂,然后他觉得手痒,找‘仙人’五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最后一头扎进世界外翘辫子了? 也正是因此。 后续的三个守境之人只是堵门,坚决不踏进半位面,就是为了防止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纯粹是被苏星河吓的。 天知道进入半位面会遇见什么。 万一被卷到世界之外回不来,那可死得太憋屈了。 这样看来,西境开不开的也无所谓。 无非也就是些老家伙,后辈强者拿来刷级都嫌骨头脆。 拿来骗骗小孩倒是正好! 于是最知道‘真相’的苏白衣等人根本不说实话,任由李长生剃头挑子一头热,答应让许青山守境也不反对。 小家伙乐意干就干。 反正他天赋高,过几年肯定堵得住门。 只可惜,几人算准了一步,却没有算准第二步。 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做判断,最后却忘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西境外的东西,还真和另外三境不一样。 “本尊,你说西境的那座宝库里究竟有多少宝物?” “有没有神器?” 许攸正眯了眯眼睛,低头看向许青山。 后者顿时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 “便宜师父说是一处上神遗迹,是他在逃命过程中顺来的机缘,只是遗迹外部的禁制极强,短时间之内难以磨灭。” “难为他连整片空间一起带回来了!” “呵呵,后续为了避免有人误闯丢了性命,还拿上古禹拓古阵封印了入口,凑齐钥匙才能进入其中。” “你还是先集齐钥匙吧——” 话音落下,许青山伸手朝前一拂。 唰! 神殿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是水波一样泛起阵阵涟漪。 猝不及防下,许攸正被请出了天道本源之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回过神来,立刻便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希云宫。 “元一,麻烦送我回北离。” 许攸正咬了咬牙,暗骂本尊不干人事,看向元一时又恢复了温和有礼的样子,引得后者微微一愣。 “小主人,你这是...” 明明就和之前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感觉有点陌生? 元一的脸上露出几分困惑之色,许攸正却忍不住吐槽的欲望,没好气地说道。 “本尊不干人事,把我丢出来了。” “他要继续炼化世界本源,就只能让我出来跑腿喽。” 元一这下听明白了。 许青山还是想兼顾人间的事。 本尊炼化世界,分身处理琐事。 分工倒是挺明确... 他也不多说,笑了笑开始调动天宫的力量。 “知道了,这就先送小主人的分身下去...” “等等!” 元一刚要动手就被叫停,当即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许攸正。 “小主人还有何事?” “你送我下去时,可否出手炼化几缕天火予我?” 天火? 元一摸了摸下巴,看向许攸正,点了点头道。 “好。” 第105章 天定的弟子 呲,呲... 青州最东侧,一处遍布礁石的海岸边,传来了一阵火焰燃烧的声音。 气度非凡的少年端坐在海崖上,迎着冲击礁石的浪花,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只是自口鼻处吸入一道道炽热的光华,映衬得他如同火中神灵一般威严。 这一幕看起来有些违和。 视野的尽头海天一色,空气中弥漫着大量水汽。 就连少年坐的地方都是湿的。 按理来说,这里无法提供火焰燃烧所需要的条件。 更别说。 这火焰还悬浮在空中,即便没有凭依也能无物自燃,好像根本不需要薪柴。 该说不愧是传说的火焰吗? 因为不是凡间之火,所以存在诸多神异之处。 “三昧真火,需要集齐三种火焰才能练成。” “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 “所谓的空中火便是天火。” 许攸正低下头,看着手中赤红的珠子,目光轻轻一扫,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元一办事还是很利落的。 说要天火,就立刻牵引来大量天火,小心炼化后,凝聚出天火珠送给自己,还十分贴心地告知,如果不够就再联系他。 有这么一颗就够了。 只是,这天火到底还是强了些。 以自己现如今的修为,怕是做不到快速吸收。 每日吸纳一缕,早晚也能令分身圆满。 “慢慢来,不急。” 距离许攸正回到青州已经半个月了。 但他却没有回枯荣药斋。 而之所以留在这海滨之地,不回小寒山,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个愿意帮忙带孩子的大冤种。 还是免费的那种。 “许小子,这回千里迢迢找我来是干什么?” “你不会又想坑人吧?” 说曹操曹操到。 许攸正原本还在想着,李长生何时会来,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一个面容俊秀穿着粉衣的身影正提着酒壶站在不远处,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捋了捋两鬓垂落的发丝。 骚包!!! 看见年轻版李长生的第一眼,许攸正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两个大字。 他收起天火珠,快速吸入最后一缕烈焰,随后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先生是觉得我会坑你?” 少年的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是深知他的秉性,之前还吃过大亏的李长生却不相信,这小狐狸会从良。 假的! 绝对是假的! 源天剑仙若是心思单纯,那凭什么能成为青州之主? 凭他长得好看吗?! “不好说。”李长生凑上前,上下打量了许攸正一番,眼中带着审视,“你先前算计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占下青州,这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做作地撩了撩自己的发丝,往上吹了吹气。 “我现在可不是李长生,我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我知道,南宫春水是吧~” 许攸正的本意只是想调侃一下,谁知道他才刚说出这个名字,李长生立刻就喜欢上了。 “这名字不错!” “我本来就想选个复姓,想着用尉迟、欧阳重新起个名字,这南宫倒是颇合我的心意...哈哈哈,还得是你小子,你一说就说进我心坎里了。” “溶溶春水,秀雅风光。” “我这个读书人,自然应该像是春水一样荡漾。” 李长生...不,南宫春水又念叨了几遍名字,越念越对胃口,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越来越深,伸手一副好大哥的模样,拍了拍许攸正的肩膀。 “人间太无趣,天上太寂寥,唯我凡世走,此地最逍遥。” “我南宫春水这是得了新生啊!” “要不然,以后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弟怎么样?” “嗯,小青山?” 俊美的郎君一副勾栏做派,没有距离感地凑上前来,伸手来勾许攸正的下巴,迎面却看到,少年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好啊!” “春水兄,你这个兄长,我替哥哥认下了。” 许攸正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身上的红衣燃起灼灼的烈焰,吓得南宫春水快速避开,原本温和的气质早就被丢了个干净。 “什么玩意儿,你不是小青山?” “你还拿瞎话玩我!” 他一边气急败坏地跳脚,一指就把烧起来的半截衣袖斩断,在半空化为灰烬,抬头一看,好家伙,前方的臭小子居然在掩嘴偷笑。 于是满肚子的坏水就这么自然地涌了上来。 “嘿嘿,原来是许伯爷养的外室子啊~” “你长得和小青山这么像,足以说明许伯爷是这个!” “喏,这个!!!” 南宫春水说的每一句话都拉长了尾音,听起来极为夸张,一边说还一边绕着许攸正走,竖起大拇指的同时,也在盯着许攸正的脸,似乎是在说,许沧的血脉真强,两个媳妇都生不出两样人。 许攸正顿时一噎。 他看着扳回一城的南宫春水,莫名觉得那张脸属实欠揍。 好你个南宫,牙尖嘴利的。 什么儒雅的读书人,骨子里的恶趣味都快溢出来了。 看我揭你老底... “雪月城,洛水。” 说着,许攸正有些玩味地看着李长生,发现后者的脸‘唰’一下红了,连带说话也变得有些磕磕巴巴的。 “你从哪里知道的她?” 许攸正抬头,骄傲道:“算出来的。” 算出来的? 你告诉我怎么算...才能算出... 南宫春水刚想挤兑两句,问问许攸正怎么算出一个不认识的人,莫不是在他身上装了眼睛,结果却看到,许攸正凭空勾勒出了一根线。 一根奇异的命运之线。 “这法则...这法则莫非是...” 身为逍遥御风门的弟子,南宫春水自然知道修炼永无止境,神游之上还有境界。 他也知道法则的存在。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自己的幸福。 尤其当南宫春水看到这根线一端连着自己,另一端通往雪月城所在的方向,立刻就想到,许青山应该是这么知道的洛水。 看来,洛水心里果然有自己。 要不然的话,这根姻缘线为什么会连接两人? 还不是嘴硬心软? 想来分离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念着自己。 诶,我的魅力果然是无人... “不会吧,不会吧,春水兄难道以为这根线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线?” “春水兄莫非是思春了?” 见南宫春水忽然露出一脸荡漾的蠢样,许攸正就意识到,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至于误会了什么... “这个不是姻缘线吗?” 许攸正没好气地白了南宫春水一眼:“不是。” “这是命运之线。” “不是姻缘线...”南宫春水顿时蔫了,“我前些日子突破神游后去寻洛水,想要再续前缘,结果她一见面就对我喊打喊杀的,她...她不会不爱我了吧?” “为什么啊?” “我寻思,我也没说错什么话...” “打住!!!” 眼见南宫春水像倒豆子一样,丝毫不见外地把自己的感情史一股脑儿地往外倒,许攸正立刻神情一凛叫住了他。 谁要听你和你的现任,还有前三任女友之间曲折离奇,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爱情故事。 说起来不就是那点东西吗? 之前有几个,之后再有几个,我和他选谁,掉水里救谁... 真就只长了张脸! 哪怕是没了一身大椿功,说的话也还是那么的...渣。 结果还不懂渣的技巧。 你一个花心海王,搁这玩什么一世一双人的纯爱。 这不是纯粹自己找罪受吗? 想到这里。 许攸正再次瞪了眼南宫春水,把他的话都堵回了嘴里。 “慌什么,这姻缘不是还没断吗?” 命运也包含姻缘。 所以只要许攸正想,他完全能找到南宫春水和洛水的姻缘线。 而当后者看到那根若隐若现还连着的红线,顿时便松了一口气,甩了甩袖子,满脸自信地说道。 “小青山放心,为兄很快给你找个嫂子回来。” “我不是许青山。” 第二次听到这话,南宫春水立刻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你不是难道我是?” 他一脸看骗子的目光,下一刻却注意到,气息确实有点不对劲。 “难道许伯爷真的找了个相好?” “再怎么样,不是一窝的双生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像?” “你...有点不像人。” 南宫春水绕着许攸正转了两圈,想了想后猜测。 “分身秘术?” 许攸正没有否认。 见状,南宫春水眼神一亮。 他搓了搓手,又啧啧称奇地捏了捏后者,发现完全是和真人一样的触感,顿时瞪大眼睛,一脸发现新奇事物的表情。 “世上还真有这种秘术啊——” “我还以为,这都是话本子里的东西。” “许...这玩意儿我能不能学?” 南宫春水满脸的探究之色,刚想叫人却发现自己目前还不知道许攸正的名字,只能伸手挠头,讪笑着扯了扯嘴角。 眼神看着倒是亮晶晶的。 许攸正摇头轻笑:“许攸正。” “五行攸正,四气爱均的那个攸正。” 说着,他又看了眼某个巴巴等答案的人。 “可以学,但是得等春水兄突破。” “只要云之羽世界成为云州,天道的限制必然会松动,那时候春水兄就不再是区区大神游境巅峰,而是神游之上的道宫修士。” “这一境可不简单。” “道宫修士,体内五脏可孕生五尊神祇...” “你的意思是,以神祇化分身?” 南宫春水浸淫修行多年,自然知道神游化身为何无法长时间存在。 一是没有肉身和灵魂,二是身魂不合。 这样看来,选择道宫神祇作为分身的载体就很合适了。 两者并不存在排斥。 神祇作为肉身精气孕生的产物,天然和灵魂相融。 以神祇承载灵魂,就是最为匹配的分身。 更别说。 眼前就有一个五气相融实力达到神游玄境的许攸正。 “你之前吸纳火焰是在蕴养分身吧?” “若是火体大成,单独的分身是否也能达到和本尊一样的境界。” “可以。”许攸正点了点头。 “但是我通知春水兄来此,却不是为了分身之法。” “是为了那地方吗?” 南宫春水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渐渐浮上海面的阴影,透过光幕,扫过内部广袤的疆域,第一次意识到,许青山先前说的为自己搏一搏前路到底代表什么。 世界的融合好处很多。 更长的寿命,更加繁荣的武道... 还有能和所爱之人相守,看天高海阔的机会。 想到这里。 饶是南宫春水前几世见惯了世间沧桑,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于苍天墟掠夺异界,壮大己身的野望。 能活着谁想死? 能够不经历离别,长生自然也不再难熬。 说不定自己修炼着修炼着,就能证个长生不死呢? 罢了,且再看看便是! 南宫春水摇了摇头,把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抛诸脑后,随后便神色一正,极为认真地看向了许攸正。 “你想怎么做?” “那方世界不是已经开始融合了吗?” “那还有什么好掺和的?” “是开始了。”许攸正轻笑。 “但我不只惦记世界本源,也在惦记里面的人。” “好苗子可不多见!” “偏偏那旧尘山谷中藏着一件珍贵的神物,也正是因为神物气息的浸染,宫门里才多了不少天才,虽然还比不上我,却也是君玉那一档次的。” “我之前就看到过一个跟春水兄有缘的!” 和我有缘的? 南宫春水微微一愣:“怎么个有缘法?” “凭借自身悟性创造一门类似大椿功的功法算不算?” “这可是天定的徒弟啊!!!” 说着,许攸正把葬雪心经的效果描述了一遍。 虽然乍一听上去,四年一次的返老还童和遗失记忆的后遗症十分严重,但云之羽世界本来也比不上洞明仙界。 这种情况下能创造出葬雪心经... 南宫春水承认,他心动了。 天赋比得上君玉的本就不多,合眼缘的更是少。 更别说。 那小家伙久居孤峰雪地,终日以雪莲熬粥,必然心性纯净,纵使不是真正的赤子心性,定然也是可造之材。 一个有大人思维的小屁孩?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嗯,这雪重子他要了! 那个雪公子,调教调教应该也还能用。 李长生划拉划拉,就准备把大小雪揣兜里。 另一边。 许攸正却在考虑带谁走。 宫唤羽年纪大,又长得丑,不要不要。 宫尚角有临时给的云州权柄,完全可以自己修炼,更别说他如今成了宫门执刃,需要管理整个云州的一应事务。 就让宫远徵跟着好了。 刚巧寻找钥匙还有闲暇,正好还可以教一教这小毒娃。 心里有了主意,许攸正抬头,看向南宫春水。 “那...春水兄我们进去?” 南宫春水自然是同意了。 而见他答应,许攸正立刻长袖一卷,将远处保护云州的光罩打开一小块缺口,缺口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恢复。 于是两人就直接冲了出去。 等到光罩恢复,变得如往常一样平整。 一个恰好路过的黑脸汉子才放下肩上背着的渔网,不敢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惊疑不定地喃喃自语道。 “海魔鬼的疆域是打开过吗?” “是我眼花了还是真的?” “...” “有人进去了?” “那里边全都是幻境,还是真的生活着很多人?” 第106章 异世之魂 云之羽世界。 宫门。 从远处挪来的山峰很好地填补了原本后山的空缺。 所以三域试炼也没有被取缔。 再加上。 许青山一比一复刻了原本的环境,包括雪宫的寒潭,月宫的暗河,还有花宫专门用于打造兵器的山洞。 雪重子等人依旧做着和之前一样的事。 雪宫养莲守关,月宫研毒制药,花宫打铁铸器。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但是这一次,他们守护的不再是异人,而是宫门的传承。 从源天剑仙处得来的传承。 有了传承,天地灵气也随着两方世界的融合不断变浓。 整个宫门的实力有了显著的提升。 更别说。 许青山给宫尚角的权柄还能订立天道之契,保证下属的忠诚,于是宫门自然而然就有了另一种壮大自身的方式。 招揽成名的散修强者。 这无疑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比起从头培养人才,捡现成的明显要更加划算。 通过这种方式,也能加快发展速度。 现在的宫门完全是一天一个样。 经过一年的经营,不光新建成的花雪月三宫恢复了原本的秩序,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防守十分严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商角徵羽四宫也今非昔比。 倒是原本培养侍卫的机制全都被新执刃充入了风宫。 如今的旧尘山谷已经没有毒瘴了。 甚至因为没有了异人,没有了老对手无锋。 宫门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限制所有人出入,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世界公认的圣地,天下武学源流一样的存在。 这可是剑仙麾下的势力。 沾上一个仙字,那就是一步登天。 尤其宫尚角如果借助手里的世界权柄,全力出手对敌,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这种情况下。 各大势力都在讨好宫门。 送礼物,送娇妻美妾... 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宫门顿时变得极为热闹,每隔一两日都有人特意千里迢迢地来访,甚至有余力培养更多强者,从旧尘山谷中大肆招人。 这样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日以继夜,足足持续了大半年。 所以。 当许青山领着南宫春水,大摇大摆地从天而降时,看到的就是一拨人带着燕肥环瘦的女奴往宫门里走的惊人画面。 一水的白花花,满耳娇俏可人的笑声。 如此壮观的景象,让看遍了天启教坊三十二阁的南宫春水都觉得有些惊讶,转过头面色古怪地看了眼许攸正。 “你手底下的人玩得...咳,咳...真花!” 神特么我手底下的人玩得花。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攸正咬着牙瞪了回去,刚要说话就被下面的人看个正着。 “剑仙,剑仙来了?!” “源天剑仙,小老儿今日便是来找你的。” 大腹便便的老者伸手一个提溜,就把一个胖嘟嘟的娃娃拎了起来,晃荡着摇了摇,口水顺着咬在嘴里的手指就往下淌。 “剑仙觉得小儿资质如何?” “端茶倒水的,跟着剑仙一段时间也好啊~” 许攸正的脸顿时一黑。 太埋汰了! 这么个小娃娃,带出去到底谁照顾谁? 还有你个老东西,眼瞅着也快五六十了,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娃。 是你的种不? 许攸正沉着一张脸,浑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南宫春水却忍不住哈哈大笑,满脸的幸灾乐祸。 “哈哈哈...噗,攸正,你之前到底在此界做了什么?” “还...哈哈哈哈,还挺受欢迎。” 他看了看下方神色各异的人,又看了眼呼吸略重,明显快气炸了的许攸正,颠三倒四的乐得正欢,冷不防却忽然听到: “我已经有心仪的弟子了,这位还没有。” “春水兄可是能够力压剑仙的高手,他手下刚巧就缺这么个弟子,你让你儿子跟着他成不?” 南宫春水:“...” 他没好气地瞪了眼张嘴就来的许攸正,淡淡地瞥了眼那孩子,摇了摇头,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资质...平平,根骨...奇差。” “就这样泯然众人的弟子,我南宫春水要不起。” “我有看中的人了。” “雪重子和那什么雪公子在哪里,还不出来见一见你们师父?” 话音落下,整片天地陡然一凝。 尤其南宫春水在说话的时候,还用了佛门的狮子吼。 随着滚滚的音浪扩散。 他一个人的声音就盖住了整个宫门所有的声音。 那嗓门,隔了数十里地都听得清楚。 然后宫尚角等人就跃上高处,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结果他们才刚露头,就被南宫春水甩甩手,一袖子给兜了回来,接着又像过年下饺子一样,随意地往地上一抛。 唰,唰,唰... 所有人都用轻功调整身形,墙头,地面落了一片。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许攸正很给面子地啪啪鼓起了掌。 “厉害,春水兄厉害啊!” “不召唤轮海世界,却能临时圈出一大片空间拿人。” “春水兄参考的莫非是道家的袖里乾坤?” “哪有那么厉害?” 南宫春水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连神游之上的法则都未掌握,哪来的本事施展空间之术,说到底还是借助轮海世界取巧。” “倒是你小子应该又偷师成功了吧?”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许攸正,果然在后者眼中看到了得意,甚至他还默默环起了手臂。 “那才哪到哪啊?” “风之意境,自在极意...我从春水兄身上学的东西可不少。” “不过能在这方贫瘠之地领悟葬雪心经,达到大椿功的些许效果,确实天资不凡,怎样,我手下的人可入得了春水兄的眼?” 这话南宫春水没接。 他在看到雪重子的瞬间,就直接一个闪身,来到后者面前,伸手摸起了根骨,一边摸一边释放精神力扫了扫。 “不错,不错...你小子倒是没看错。” “我南宫春水活了快两百年,就没见过根骨这么好的。” “是世界局限了他。” “若是与我生在一处,他应该能比得上我。” 两百年... 雪重子刚看到南宫春水时,还以为这是个年轻强者,岁数说不定还没有自己大,可当他听到后面的话,顿时默默闭了嘴,由着南宫春水检查身体。 得,这是个老前辈。 还是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那辈。 他既然想看,那就看,反正拜这么一位高手为师不吃亏。 怎么选都是我宫门赚了! 雪重子乖巧得像是真正的稚子,另一旁真正天真的雪公子却摸了摸下巴,看着南宫春水露出了几分好奇之色。 “前辈见过自己的云孙吗?” “前辈的云孙不少吧?” “近两百年时间,前辈的家族肯定分了很多主脉。” 才刚检查完雪重子,正准备看看他根骨如何的南宫春水顿时一个趔趄。 云孙,分出好多主脉... 如果不是这小子眼神清澈,气质懵懂,他都以为这是在讽刺自己年纪大又花心,是根快要烂了的老萝卜。 偏偏对方还真就是个傻白甜。 南宫春水顿时扶额,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另一边。 许攸正干脆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春水兄你可得把这弟子看好了。” “若是说了些不该说的,你第四任的媳妇就泡汤了。” “这娃咋净说大实话...” 说着,他甩了甩袖子,飘然落地,来到一个戴着抹额编着辫子头发上还坠着小铃铛的少年身旁,笑着问道。 “远徵弟弟,拜师吗?” “我还没收过弟子,你若是愿意的话,日后便跟着我修行。” 宫远徵立刻看向宫尚角。 “出去后,好好跟着主上。” 宫尚角从不远处走来,伸手摸了摸宫远徵的头。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许攸正。 “云州需要人看着,属下轻易无法离开。” “远徵弟弟就拜托主上了。” 许攸正顿时挑了挑眉:“我的弟子,无人敢惹。” “倒是你们宫门,近些日子和其余势力牵涉过多了。” “还是...嗯?” 许攸正看着天地间的命运轨迹,发现宫门这段时间沾染了很多因果,正准备提醒宫尚角稍微约束一下,转眼就发现了一条新的命运之线,居然还连接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响起的惊呼,引起了南宫春水的注意。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许攸正,似乎是没想到后者还会觉得惊讶,毕竟对方之前老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稳重。 现在倒是更像个少年了。 “怎么了?” 南宫春水丢下新收的两个徒弟,走到许攸正旁边。 “此界出了变故?” 许攸正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是,也不是。” “世界融合没什么问题,命运轨迹稍微出了点问题。” “是什么问题?”南宫春水问。 许攸正抬头看了他一眼,闭眼开始感应。 “多了一条不该存在的线,却不是命运虚无者...” “不对,更像是命运虚无者变成了普通人,两条线重叠在一起...” “这...这又什么鬼?” 许攸正原本还能保持冷静。 可当他看到后续的变化,立刻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般,语无伦次地往外冒着冷汗,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我大概知道了。” “应该是有异世之魂进入了云之羽世界。” “灵魂?”南宫春水皱紧眉头,“你之前不是说都是真灵转生,怎么忽然就冒出了异世界的灵魂?” “难不成是因为世界融合?” 许攸正也不太确定。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出这个穿越者,看看对方的成分是好是坏,有帮助的留着,没用的不必去管,如果对方胆敢包藏祸心,那就一指头碾死对方。 “春水兄,先看看对方是谁。” “我总觉得这人似乎和我有点关系...” “难不成你想说,对方上辈子认识你?” 听到许攸正的话,南宫春水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可不信奉前世今生。 只有现在,只有当下才是应该在乎的东西。 “是人,是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要是无害的异世之魂,那留下也没什么关系。” 闻言,许攸正点了点头:“那还是我去看吧。” “为何?” “我能掌握云州天地,在这里,我就相当于一尊神游之上的强者,只要对方越不过天道,那他绝对翻不了天。” “春水兄可以暂留此地吗?” “你去吧!” 南宫春水本来还想争一争,许攸正给出明确的理由后,他立刻就选择了放弃。 因为后者说的是对的。 若那灵魂超过天道,大可堂而皇之掠夺天地。 不这么做只可能是挡不住天道。 这就代表在天道的压制下,许攸正不会输给对方。 毕竟。 得到天地加持的许攸正,能在短时间内超越洞明仙界的极限,神游玄境,高对方一境出手。 南宫春水就不行了。 他这个老人家再努力,最多也就是和对方打个平手。 只可惜,两个人都想岔了。 比起异世之魂拥有强大战力的情况。 这道灵魂有自己的特殊之处。 至少,不是实力强大。 …… 旧尘山谷东北数百里外,一处荒僻幽静的山村中。 “妮儿,快,快来一起吃饭!” 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满脸慈祥,冲着院子里一个半大的女孩招了招手,一边招手一边笑,露出豁咧咧的两排黄牙,上面还沾着一块绿色的菜叶。 怎么看,怎么丑。 听到她的声音,女孩连忙抖了抖黢黑的手,放下盆里没洗完的衣服,在身上擦了两下,有点意外自家刻薄的亲娘怎么改了性子。 以前都是叫赔钱货的... “来了。” 她有些吃惊妇人的改变,心里还当这是娘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好,所以才叫得这么亲昵,当即蹬蹬蹬跑进了屋。 很快,一家四口坐在了桌前。 抽着茅烟草不说话的男人,突然转变态度的农妇,长相凶狠满脸横肉的疤脸少年,还有最小的黑瘦黑瘦的女孩。 四人端起碗筷,扒拉几下糠米,开始吃饭。 桌上的氛围却有些奇怪。 男人只是低头一个劲儿扒着碗里的饭,不去夹菜。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农妇却从桌上唯一一盘荤菜的三块肉中,夹了一块给女孩。 “妮儿,你吃一块。” 女孩顿时受宠若惊。 她完全没发现周围人的不同,拿碗接过肉就一下塞进了嘴里,随即两眼放光,一边咀嚼,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 “娘,这肉真好吃。” 说着,女孩又瞥了眼那盘炒倭瓜,目光落在另外两块肉上。 “我还想再...再...” 啪! 她倒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见状,那农妇顿时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你还想再什么,吃,吃死你。”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指挥着男人和少年,从屋里拿出粗麻绳,绕过脖子从腋下交叉,将手背后绑住,前后弄了三四个死结。 最后才啐了一口道。 “别怪老娘,怪只怪你是个赔钱货。” “回头卖点银钱,也好给我家大牛娶媳妇。” “至于你...” “就指着牛角村的王癞子伺候吧!!!” 第107章 小叶云的桃花 凌晨。 幽暗的柴房内。 身上盖着一条破被的女孩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后丢在了柴垛上,浑身上下有不少地方都破了皮,手腕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再一想到丧失意识前听到的内容。 她的脸瞬间就白了。 卖银钱...给大牛娶媳妇...还要自己嫁给王癞子... 真是好狠啊! 不愧是这黄岩村出了名的烂人。 一张破嘴骂四方,出溜随便转一圈都能硬薅回来几把羊毛,就连设计亲生女儿时也这么狠心,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王癞子是能嫁的吗?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一个变态的老鳏夫,前后一共弄死了三任婆娘。 真要是嫁给他,最后八成是草席一裹,丢进后山,连收尸都没有人收的下场。 不行,我得离开! 女孩饿得前胸贴后背,却不敢休息片刻,而是咬牙爬起来,在柴火中找了根尖的,一点点地磨起了绑在手上的绳子。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刺啦刺啦的声音。 女孩小心控制着不发出动静,一心只想着快点弄断绳子。 她的眼睛充血,发丝贴在头上也顾不得管,只是一个劲儿地上下往返,把用来当‘刀’的柴火都崩出了碎屑。 渐渐的,枯瘦的手腕上多了血痕。 伤口碰到绳子时又麻又痒,只能强忍着继续磋磨。 即便如此。 她也只磨断一半的绳子,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都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村里的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爹娘也快醒了。 如果再不把绳子弄开... 想到可能的结果,女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的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焦急之色,越心急就越弄不开绳子,哪怕忙得大汗淋漓,却依旧看不到成效。 以至于最后。 女孩挣扎时竟是一个踉跄,从柴垛上重重跌落,好死不死一头撞在了一截向外突出的尖角上。 磕巴~ 鲜血染红了柴火。 眩晕和刺痛一阵接着一阵。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搅动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抵抗的困意。 小小的人儿只感觉一阵疲惫,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也醒不来的那种睡过去。 结果下一刻。 身体逐渐开始变凉的女孩却忽然眼皮一颤,抽搐了两下。 等她再次睁眼。 目光中便多了一丝凌厉,浑身更是萦绕着一股深沉的杀意。 “玄风...” 低沉的呼唤带着几分缱绻,却抑制不住其中的哀恸。 曾经的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 那现如今,只有我一个人重生又有何用? 是要我用余生后悔吗? 玄风,我会听你的,好好活下去! 女孩很快就整理好心情,尝试着去回忆自己这具身体生前的经历。 像前世死前的走马观花般,一幅幅画面快速闪过。 “还真是可悲...” “被生父生母厌弃,被亲兄弟当成货物发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够强,你不够强,就只能为人鱼肉。” “放心,我不会和你一样!” “我有足够的实力好好活下去,而且我还会替你报仇,这样姑且也算是还了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情。” 像是承诺,又像是自言自语。 女孩答应报仇的瞬间,莫名感觉到身体契合了不少。 “所以,你是答应了?” 漆黑的瞳孔闪过一抹幽光,出手便化为一道利芒。 啪! 女孩将断裂的绳索挣开。 她简单松了松筋骨,就轻车熟路地在黑暗的空间之中走动,很快就走到了锁住的木门前,五指成爪快速划过。 挂锁的木头崩碎,铁链还没落地就被抓住。 吱嘎一声,木门被一把拉开。 盈盈的月光从夜空洒落,在柴房中落下一抹斜影。 可面对柔和的月光,女孩却像是看到了正午的太阳,本能地伸手捂住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 原来又能看见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雨后放晴时初绽的彩虹。 明明只是个农家女,却给人一种历尽千帆,洗尽纤华的感觉。 而她此行,只为杀人。 ... “小丫头,出手挺果断啊!” 刚从这一世爹娘房间走出的女孩手里拎着块破布,小心地擦着手指上的脏污,一转身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是谁? 她猛地转身,戒备地看向左侧,发现低矮的土墙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着红衣犹如火中仙灵的少年。 “你是何人?” “我是此界之主。” 此界...之主? 女孩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便冷静下来,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年,嘲讽般地勾起了嘴角。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不懂?” 来人正是许攸正,此时,他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女孩,一个闪身便到了后者身侧,轻巧压下了袭来的一双利爪。 “小家伙,这点微末的伎俩就别在我面前卖弄了。” “安心听我把话讲完!” 修长的手指拨弄两下,女孩顿时感觉手腕一麻。 她还想再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这一刻,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 重活一世的茫然,对上一世的眷恋和不舍,以及可能马上会死的茫然...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 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喟叹。 而另一边。 许攸正看着表情一变再变,快把那张小脸玩出花来的小丫头,忍不住以手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戏真多! 他暗自摇了摇头,心念一动就释放出了异象。 很快,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幻。 一片无垠的瀚海在天际卷起浪潮,徐徐升起的明月更是和天上挂着的那一轮合二为一,恍惚间,整片天地都化作了一体。 这一刻,海上明月共潮生。 恐怖的压制让领域内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少年逆着光走来,仿佛世界的主宰,一眼便能够看透一切。 “异世之灵,借尸还魂。” “若非你与本剑仙有些牵系,我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你。” “可你既然和小阿云做了一世夫妻,那我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做了一世夫妻...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夫妻,是我想的...” 那样吗?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内容,原本还无所谓生死的女孩直接猛地抬头,看向许攸正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隐隐的希冀。 见状,许攸正顿时哈哈大笑。 “你觉得呢?” 他缓缓凑近女孩,站在离她两步的位置,低声道。 “梅若华...” 轰!!! 恍如平地一声惊雷,驱散了漫天阴云。 确认前世爱人消息的梅若华跌坐在地上,像是小兽般嗫嚅啜泣,任凭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衣襟。 她红着眼眶,欲言又止,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 “这位...剑仙,你之前说的...” “绝无虚言。” 似乎是怕梅若华不信,许攸正又伸出手指,凌空勾勒出了叶云的样貌,从年岁尚小的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记忆中的样子。 少年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一袭红衣抓着剑歪歪走出的样子,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风流肆意的江湖气,半遮半掩的斗笠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然后前者哭得更狠了。 她怔怔地看着已经记不太清长相的人,刚一看到的瞬间就意识到,这是玄风,自己的丈夫陈玄风。 为了救自己而死的陈玄风。 只是...上一世? “玄风已经不记得了吗?” “过去的一切,他都忘了吗?” 久别重逢的喜悦淡了几分,甚至都生出了自己是不是该主动远离,不要打扰这一世的玄风...这样的念头。 结果梅若华才胡思乱想没多久,就听见一声嗤笑。 “又没有娶妻生子。” “你们年岁相当,有什么不能争的?” “那臭小子哪怕隔了两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痴迷情爱,更别说在我推演的天命中,他这一世的妻子生而不养,抛夫弃子,只把他当成自己逃离皇宫的工具。” “他居然还为这样人自刎?” “呵,要不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费了点力气,提前掐断这份孽缘,十有八九他就要为爱再死一次了~” 说着,许攸正颇恨有些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她。 “你也是个不争气的!” “好歹你满心满眼都是阿云,怎么能真的犯傻让步?” “我若是你,便是强扭也要把瓜扭下来。” “所以,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去?” 许攸正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地上的小女孩却先一步羞红了脸,她嗔怒地瞪了一眼前者,说话的声音也变得细若蚊蝇。 “全凭前辈做主。” “还叫前辈?” “全凭...兄长做主。” …… 天启城,影宗。 一处幽静的竹园中。 灯火悠悠。 靠在窗边的女孩捧着一卷话本,孜孜不倦地读着上面的文字,讲的都是些美人侠客浪迹天涯的故事。 最新的这一卷更特别。 它讲的是沧海尽头,有一座居住着仙人的岛屿。 “师兄,可曾听闻蓬莱仙境?” 易文君扬起下巴,看向一旁满脸伤痕的憨直少年,睫毛弯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坠着万千星辰,见到这样一张脸,后者顿时鼻孔一热,尴尬地转过了头。 “没听过。” 洛青阳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是有一百只爪子在挠,那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十分无措,不由得回想起之前的遭遇。 就是那一阵,天启城下了过去几十年内最大的一场雪。 朱门之内,火炉终日不断。 达官贵人们一如往昔,享受着莺歌燕语,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 天启路边却能看到不少冻死之骨。 这些尸体第二天会被廷尉收走,一车一车地运到城外的乱葬岗上。 而他。 开国笑虎将军洛泽之后,却因为在一个富商的宅院内偷了区区几十个馒头,被十几个家丁堵在一处小巷围殴。 若不是师父,他会死在那里。 或者昔日的洛理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想要守护影宗的洛青阳。 当然守护影宗也包括守护师妹。 可是自己太笨了! 过去的年月,洛理都在为了饱腹而挣扎,没有那个功夫,也没有那个精力了解这些仙人的传说。 蓬莱仙境是什么地方? 真的有仙人吗? 如果真的有仙人,是不是比那位源天剑仙还要强? 洛青阳想着想着就入了神,以至于忽略了,一旁的易文君因为迟迟没有回应,小嘴撅得都快要能挂油瓶了。 “师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今儿个练剑,明儿个也练剑,整日就是找那些师兄弟们搏斗厮杀,师兄日后是想和剑过一辈子吗?” 洛青阳眼神一黯:“对不起。” “师兄你道什么歉啊?”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去找那些要好的师兄弟问一问不就好了?” 易文君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的话却让洛青阳微微一愣。 要好的师兄弟? 似乎...没有要好的。 练了近一年的剑,他们倒是挺怕自己的。 想到这里,洛青阳眸光微动。 他转头看向易文君,发现这个好看的师妹正甜甜地看着自己,扑闪扑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这下他什么话都说不好了。 千言万语到最后都只变成了一个: “好。” 易文君满意了。 她又往手里的话本瞥了两眼,目光中尽是憧憬之色。 “书上描绘的蓬莱真美。” “可惜父亲总说我实力不够,一直不让我出门。” “我不仅想去蓬莱,还想去见...” 叶小将军。 易文君暗暗叹息一声,知道父亲绝不会让自己再和叶云扯上关系,毕竟,青州那位先前根本就是把北离皇室的尊严踩在脚下,来回磋磨了数十遍。 叶家和太安帝也已经撕破了脸皮。 无论从哪个角度,影宗都不能也不应该再接触叶家。 这样看来。 或许这一生,自己都见不到打赢曦月的那个小哥哥了。 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去青州... “师妹将来会见到蓬莱的。” “等师兄突破逍遥天境,就带你去东海找蓬莱。” 易文君抬起头,定定看着洛青阳。 “好。” “师兄将来带我去,但是今天太晚了。” “我先休息了!” 说着,她放下书离开房间,顺带还关上了门。 等到离开洛青阳的视线。 这位影宗的小公主立刻垮下脸,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悲哀之色。 去蓬莱,她哪有可能去蓬莱? 影宗想要从暗处走到明处,岂能不拉拢盟友? 父亲的心中怕是已经有了具体人选。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 那个人只可能是如今最有望登上那个位置的... 琅琊王,萧若风。 第108章 储君 “陛下,东海多了一座大洲!” “一处面积堪比一州之地的绝岛。” 飘散着阵阵药香的宫殿内,金吾卫新上任的统领跪在地上,汇报着最新收到的消息,内心之中满是忐忑。 听到他的话,软榻上原本还在假寐的帝王立刻睁开眼睛,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绝岛?” “一州之地?” “孤悬海外的岛屿竟然有那么大...莫非这是孤失了青州后,上天送来的补偿?” “这倒是个好消息!” 萧重景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只是他是高兴了,一旁的金吾卫统领甘荣却垮着一张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绝岛是有主的。 而且这个主人,很不好惹。 “这...陛下,臣还没有说完。” 他迟疑着看了眼萧重景,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会被迁怒,却还是硬着头皮打断了后者的幻想。 有些消息不能不报。 要不然,自己的下场只会更惨... “青州来人说,这是源天剑仙将上古遗留的秘境空间融入东海后形成的云州,是枯荣药斋的领地。” “所以...所以...” 原本还在跪立的身影这会儿已经匍匐在地,说话的声音也开始不断颤抖。 但是这么做并不能减少萧重景的怒火。 因为他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你说什么?” 萧重景冷冷看着甘荣,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为什么不说清楚?” “还有,那许家小儿这回又凭什么说那绝岛是他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能让他耍小手段,取了青州已是极限,结果这小子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他怎么敢的啊? 而且... 这消息传得也太慢了点。 青州那边都已经占下了云州,自己这边居然才知道它的存在。 金吾卫不会有内鬼吧? 还是说,就是你这个带头的背叛了孤? 萧重景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危险,吓得甘荣如坠冰窟,恍然间竟好像看到了慎刑司的狱卒拿着双钩对准了他的琵琶骨,只差一下就能刺入皮肉。 只是在畏惧之余,他又觉得委屈。 陛下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一点风吹草动,就喊打喊杀,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他们做下属的真难! 不光要办好交代的事情,还得学那些术士预测未来。 可是你吃瘪又不是我们害的,有本事...有本事你去找源天剑仙报复啊! 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甘荣瞥了眼萧重景后立刻低头,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满。 毕竟,他的前辈就是这么稀里糊涂死的。 只是那位源天剑仙确实厉害。 青州加上云州,他的地盘又变大了。 今日一州,明日一州... 乖乖!不会过几年枯荣药斋就能和北离南诀并驾齐驱正面抗衡了吧? 甘统领缩着脑袋,不敢再想。 萧重景却被他装鹌鹑的样子气得够呛。 不说话? 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关吗? 萧重景忽然发出一丝冷笑,笑声听着有些瘆人。 “嚯,还挺厉害~” “才拿下青州一年,转手又占了云州...许沧倒是生了个会钻营的好儿子。” “就是这作风霸道得不像话。” “他的那个什么枯荣药斋是不是又开回了天启城?” 甘统领瑟瑟发抖。 甘统领不敢说话。 天知道,枯荣药斋先金吾卫的探子一步,把写有消息的信纸一箭射在他的床头时,他究竟有害怕。 喵的他快吓尿了好吗? 那箭再偏一指,他就死了!!! 两边都捏着自己的小命,两边都能随时干掉自己。 妈的! 他就一个臭打工的,横竖也就赚那么点饷银,脑子抽了才会陪你们一起玩命。 想到这里。 甘荣立刻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小眼睛骨碌骨碌地直往萧重景身旁瞥。 琅琊王救命! 你爹又在无理取闹,你爹又要杀人了。 充满怨念的眼神犹如利箭,吭哧吭哧冒着黑气。 这下,萧若风也没法装死了。 饶是他不想插手此事,面对萧重景满含期待的视线,也只能是叹息一声败下阵来。 “父皇,枯荣药斋...我们拦不住的。” 拦不住... 是啊,拦不住... 这张药材铺成的网牵涉了太多人的利益。 药斋背后又有源天剑仙这样天下绝顶的高手保驾护航。 这种情况下。 但凡有人敢动枯荣药斋,怕是大半个天下都会暴动。 毕竟,那些上了年份药材既是能够救命的良药,也是习武的必须之物。 一想到这个萧重景就悔不当初。 因为他看走了眼。 但转念一想,会看走眼也在情理之中。 谁会重视一个药斋啊? 自古以来都是武力强的为尊。 百里洛陈坐观风云,叶羽尚未谋反。 结果一群卖药的先背刺了自己。 偏偏所有人都对他们叫好! 就连自己...这些年不也没少用药斋的东西? 萧重景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就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拦不住就不拦吧!” “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风儿,你想当储君吗?” 话音落下,萧若风微微一愣。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满脸希冀,明摆着希望自己答应的萧重景,摇了摇头。 “比起登庙堂之高,我更喜欢快意江湖。” “江湖比朝堂更简单。” “父皇为北离日夜辛劳,可有一日卸下心防?” “这样没有自由又看不见尽头的日子...” “父皇就没有想过放弃吗?” 萧若风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 但是听他这么说,萧重景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诚如风儿所言,这个位置不好坐...但孤从未想过放弃。” “也容不得孤放弃!” “高处不胜寒又如何,若没有争雄之心,如何守得住萧毅先祖打下的基业?” “风儿要记住,这天下...” “没有任何人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所以,父皇你就被兄长揍了一顿。 我怀疑要不是因为我,他甚至都可能直接杀了你。 很显然。 萧若风对萧重景有清晰的认知。 他就是记吃不记打。 明知道天下第一不好惹,为了那点面子就敢硬上,结果每一次都错估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被收拾得惨不忍睹。 李先生打一顿,老实两年。 李先生再打一顿,继续老实两年。 屡战屡败,却亡学堂之心不死。 结果一时浪过了头,导致兄长这位大名鼎鼎的源天剑仙也被迫加入了其中。 眼瞅着父皇的年纪越来越大。 再这么下去。 李先生不会和兄长一起混合双打吧? 萧若风想象着那个画面,顿时忍不住嘴角一抽。 萧重景却只当他是痴迷江湖,喜欢追寻所谓的自由,当即便有些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 “如果我一定要你当储君呢?” “那儿臣不会拒绝。” “为何?” 萧重景本来还以为萧若风会再抗拒一下,却没想到小九居然直接就同意了。 他眯着眼睛,深深看了萧若风一眼。 是自己看错了? 还是他也在惦记自己的皇位? 萧重景内心有些怀疑,萧若风却显得极为坦然。 “父皇太累了!” “这些年哪怕父皇身体不好,也没有一日不在处理政务。” “思虑过甚就会伤身。” “更何况,父皇每次忙起来都不顾身体。” “虽说近来有儿臣分担,但是自从当初源天剑仙大闹天启皇城后,父皇有多久没有休息了?” “您眼下的乌青都快遮不住了...” 不得不说太安帝虽然资质愚钝,却足够勤勉。 哪怕平日里勾心斗角,他也没忘了政事。 自己都是这样,对下面的人也一样。 所以。 萧若风这是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尤其当萧重景听到,这个九儿子愿意为了自己放弃可笑的自由,留在这方寸天地间。 更是打消了所有顾虑。 决定按原计划把他推上储君之位。 ... “自朕奉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 “然天命不佑,沉疴缠绵,无力兼顾。” “...” “琅琊王萧若风,品性纯良,温良谦恭,上能安国兴邦,下恤民生多艰,着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暨日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 ... 册封萧若风的诏书,最终如预期的那样传到了琅琊王府。 前来宣旨的赫然正是浊清。 这位五大监之首一改往日的冷漠,面对一个半大的孩子依旧表现得极为谦逊,话里话外都在表明立场。 他站萧重景这边。 萧重景选择了萧若风,那他同样也会选择萧若风。 两人维护着表面的和谐。 而就在浊清大张旗鼓地前来宣旨,萧若风顺水推舟接下旨意时。 天启城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 景玉王府。 “老三,你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这喂鱼?” 被风刮起的轻纱帷幕间,萧若瑾如往常一样抓起鱼食丢到水面,看着各色的锦鲤蜂拥而至,不断争抢,眼中一片平静。 他一把把地撒着鱼食,抛光一袋,就让旁边的侍从再取一袋。 全然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 那专注的样子,像是在做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青王萧燮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清湖浮波,风吹纱幔。 少年一个劲儿地逗弄湖中的游鱼,时不时打个哈欠,明明有人站在旁边,他却宁愿喂鱼也不看上一眼。 萧燮顿时面色一变。 “萧若瑾!” 他又喊了一声,随后就整个人往前凑去,终于成功让萧若瑾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抬头瞥了他一眼。 “你来做什么?” “做...九弟被立为储君,三弟就一点都不急?” “父皇属意九弟,不是吗?” 见萧燮一脸的蠢样,萧若瑾少见多怪地冷笑了一声。 “我与九弟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比青王独来独往,他做储君和我做储君区别不大,都是为了父皇分忧。” “二哥以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你倒是大度。” 萧燮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并没有看出萧若瑾的言不由衷。 站在他后方的应弦却注意到,萧若瑾藏在袖子下的手动了动。 他这是被刺激到了? 看来,这景玉王也不像表面那么与世无争。 至少他和琅琊王...太子十有八九就只是塑料兄弟情。 应弦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皇家果然无亲情。 可当她看向萧燮时,却又多了几分温柔。 萧燮对自己一个侍卫这么好,自己得让他看清兄弟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应弦扯了扯他的袖子。 “应弦你做什么?” “前几日生过一场病后,你是越发不懂规矩了。” “闹也别在这里闹啊!” 萧燮回头不满地看了应弦一眼,虽然是在责备后者不懂规矩,实际却带着几分宠溺,惹得萧若瑾频频侧目。 这两人... 他意外地看了一眼萧燮,似乎是没想到,这个暴躁愚蠢的二哥居然会喜欢一个女侍卫,还是个长得不太出彩的女侍卫。 不过,关他何事? 如今父皇还在,李长生还是祭酒。 这种情况下。 没有人能动得了萧若风。 青王若是不信邪跑去对付九弟,恐怕会崩掉自己一口牙。 想到这里。 萧若瑾暗自摇头,心道还是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不能轻易暴露真实的想法,以免遭到父皇的猜忌。 另一边,应弦也朝萧燮摇了摇头。 “景玉王胸中万千沟壑,王爷可莫要小瞧了他。” 萧燮瞪大眼睛:“啥...啥意思?” “他在演你。” 萧若瑾顿时忍不住瞳孔一缩。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应弦,眯起眼睛,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萧燮挡住了视线,一脸防备地死死盯着他。 “萧若瑾,你在演我?” “你也看不惯萧若风是不是?” 这么信她? 而且...这死女人居然能看出自己在演戏? 萧燮威胁的声音犹在耳畔,萧若瑾对应弦的重视程度却不断飙升,赤裸裸的视线丝毫不加掩饰,看得应弦心中咯噔一下。 冲动了! 她不该这么说出来的,该死,这奸滑的狐狸不会暗杀自己吧? 应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很快就计上心头。 “王爷,话本上都说你们这些皇子腹有权谋。” “这话还蛮有道理的。” “明明景玉王殿下和太子的关系不好,现在却完全看不出来。” “而且景玉王的眼神好吓人啊!” 话本上说...话本? 萧若瑾摇了摇头,心道跟着萧燮的果然是一路货色。 不过这么误打误撞的,居然被她说对了。 萧若瑾只觉得荒谬至极。 而就在他有些无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时候。 萧燮却忽然扯起应弦的手,往外走去。 “走!” “我们别跟这傻子浪费时间了。” “他信萧若风,我可不信。” “而且再留下去,都不知道这登徒子会做出什么孟浪的事。” 不满的声音带着几分醋意,酸溜溜的有些膈应人。 萧若瑾却被惊到了。 孟浪?登徒子? 他属实是没想到,萧燮和应弦的脑回路居然会这么清奇。 一个看话本看傻了,一个满脑子情爱。 这两人可真是破锅搭烂盖。 般配得紧!!! 而就在萧若瑾满脸怀疑人生,感觉被萧燮虚晃了一枪时。 坐上回府马车的应弦也给萧燮上起了课。 第109章 系统乱入 “王爷,景玉王意在大统。” 应弦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语气十分笃定。 萧燮却有些哭笑不得。 “哪个皇子不是意在大统?”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应弦,心想这丫头还是太天真了。 九五之位,本就是人人向往的东西。 谁不乐意高高在上? 那些无缘宝座的都是装出来的无欲无求。 自知胜算不大,才会明哲保身。 但凡有半点希望,你看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淡定。 “本王知道萧若瑾想当皇帝。” “他的心那么黑,又岂会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说着,萧燮将当年长秋宫中发生的变故,事无巨细地给应弦讲了一遍,算是解释了萧若瑾和萧若风产生嫌隙的原因,末了才小心地叮嘱道。 “日后切记要注意言行。” “萧若瑾也就罢了,他不怎么受父皇待见,母族又已无人,倒是不敢揪着我的错处不放,所以你冲撞了他也没什么。” “但是其他人可不好对付。” “尤其是九弟,他若是觉得你行为无状冒犯了皇室威严,即便我有心保你,恐怕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呵,太子...他也得做得安稳!” 萧燮一直都觉得,自己才应该是太子。 皇位就该有德者居之。 他年龄最长,母族强势,在朝中也笼络了大量臣子。 这些都是他的助力。 谁知道,最后储君之位居然便宜了萧若风。 他不就是靠着父皇才走到这一步的吗? 起初是因为愧疚。 后来又在源天剑仙来犯时,假模假样地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 这样得来的储位根基十分浅薄。 因为萧若风能得势全都是靠着父皇。 没有了后者,他什么也不是。 而帝王注定亲缘寡淡,不可能永远都是这般慈父模样。 人心思变,往往只在一瞬。 等什么时候父皇厌弃了这个儿子。 九弟这个哄骗来的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做到头了... 萧燮托着下巴,思索着该如何对付萧若风,冷不防却听到应弦弱弱地说道。 “可是琅琊王已经成了靶子。” 靶子? 萧燮意外地看向应弦,眸光微动。 “继续说。” 应弦闻言点了点头:“我是觉得凡事不能冲在前头。” “如今陛下也只是体弱,不能太过操劳,少说能再活上十几年,这时候成为太子,其实弊大于利——” “如果是殿下这样的也就罢了。” “殿下实力雄厚,完全能够借助太子之位稳扎稳打地保住基本盘,进而拉拢人心,潜移默化地在朝中占据主导。” “可是萧若风不行。” “他手下无人,又过于年幼,从头开始拉拢朝臣需要时间,就算有陛下出面帮忙,可是陛下如今的威信...” 已经被青州那位落了个干净。 萧燮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对于萧若风这个太子多了几分轻视。 他觉得应弦说得对。 父皇他老了! 被青州那位打没了心气,居然还在意起了父子亲情。 要知道。 现在的父皇在众人眼中还是个病人。 他在这个时候立太子,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的身体不好,需要有人帮忙分担政务,无力把控一切? 这是自己的机会啊! 不光能壮大势力,蚕食朝堂,还可以暗戳戳搞事,而让老九顶在前面当那什么... 对,靶子。 他成了靶子,自己就有机会浑水摸鱼。 反正都是老九倒霉。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这个靶子要立多久。 “应弦,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 “你说如果我安排人做点手脚,九弟需要多久才能达到和我打擂台的程度?” 听到萧燮的问题,应弦思考了一阵后答道。 “至少十年。” “而按照王爷之前说的,陛下本就思虑较重,容易多想。” “子强而父弱...” 应弦稍微顿了顿,看向若有所思的萧燮。 “必成取祸之道。” 一通分析可谓是鞭辟入里。 这下萧燮才算是意识到,自己真正的优势在哪里。 他觉得满意之余,看向应弦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其中充斥着浓浓的情谊,在应弦的眼中就变成了: 【青王萧燮好感度+6】 【当前好感度:65】 没错,应弦(林清语)是一个穿越者。 她因为意外身死,绑定了一个恋爱系统。 任务主要是谈恋爱和弥补遗憾。 每个世界都要攻略一个配角,刷满好感度后顺带帮他改命,从而赚取对应的积分,累积到一定数值就能获取重生的机会。 结果应弦第一次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生了意外。 那就是她出不去了。 某种特别的力量切断了系统的感知,原本储存的能量也因为意外消耗殆尽,以至于系统宕机变成了一个白板。 只能用来查看好感度和任务信息的那种白板。 应弦几乎快要被逼疯了。 她属实是没想到,系统居然这么不靠谱。 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很强,结果一转眼被拔了网线,弄没了灵智,只剩下一个查看好感度的能力。 至于具体任务... 也就只是平平无奇的攻略青王,达到数值95以上的至死不渝,顺带帮他登上九五之位,成为北离皇帝。 这任务是不是不难? 统子还活着的时候说,萧燮这个男配一路活到了夺位的最终战-八王之乱,功败垂成后和原身双双自刎了。 多么凄美的爱情! 女配拿着剑,比划着两根脖子,就那么轻松地一划。 两个人就一起华丽地打着旋儿双双下线。 可是谁能告诉自己... 什么叫命运轨迹变化太大无法推算? 什么叫世界被特殊至宝封锁脱离失败? 还有前几日,那道咯嘣一下把系统烧成黑屏的光芒。 如果不是统子死前留了句【反推演成功,已藏匿宿主命运轨迹】,她还真没有继续头铁硬来的想法。 走是不可能走的了。 无依无靠,修炼的功法和武学异常生疏,只能借助原主的感悟和肌肉记忆还原个七七八八,体内还有专门用来控制暗卫的特殊毒药。 这情况根本就是条牵着绳的狗。 再加上她跟着萧燮出入了这么久。 所有人都知道,应弦是青王看重的贴身侍卫。 这要是无故逃跑... 恐怕要么被当成敌国奸细,追杀到死。 要么就是藏头露尾,因为毒发享年十八。 算了,没得选那就不选。 只要操作得当,把萧燮这个恋爱脑的傻子送上皇位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最后输了,也未必不能假死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应弦是个有主意的。 她认为系统这种能够锁死好感度的效果,更应该用来掌控人心,只要多培养几个舔狗,就能在天启混得风生水起。 反正都是在皇室混,过得再差也比普通人好千万倍。 要是再运气好碰上男主... 应弦表示这日子,简直美得不敢想。 等她突破这劳什子的自在地境,成为逍遥天境的强者,非得好好游历四方,在整个江湖好好高来高去一把。 就是得稍微小心一点,别跑去青州晃。 要不然。 源天剑仙这位疑似废了自己系统的高手,说不定会来一句域外天魔安敢作祟,一剑砍了她的小脑瓜子。 只可惜应弦的想法还是落空了。 她虽然不想去人眼前晃荡,并且还试图避开对方,奈何几天前她就已经挂过号了... …… 青州海滨。 刚从云州出来的许攸正一行人分别坐上两辆精致的马车,沿着岔开的官道,朝着两个方向行去。 南宫春水带着大小雪往天启走。 许攸正则带着宫远徵,梅若华一路向西。 只是相较于南宫春水的洒脱,许攸正却有些隐忧。 因为他有麻烦没处理干净。 几日前,许攸正带回梅若华时就问过,她能不能感知到穿越的具体情况。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即便梅若华那时候意识混沌,看不到具体情况。 但是灵魂的感知中却能察觉到别的气息。 换言之就是有别的穿越者。 于是顺理成章,许攸正借助梅若华的命运线开始顺藤摸瓜,试图找出另外的偷渡客,处理掉世界融合带来的不安定因素。 不安定因素有两个。 其中一个,感觉和梅若华相差不大。 应该也是正常的灵魂重生,这样的重生威胁不大。 只是另一个...好家伙,完全就是一团极为复杂的命运之线集合体,千丝万缕,光看着就让人头大。 许攸正本能地感觉这东西不简单。 那种复杂的感觉至少也是真仙的手笔,虽然因为气息过于寡淡,不算太难对付,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于是他就直接出手了。 手持最特殊的那柄斩龙剑,引动逆命筒的力量斩出一击。 顺着冥冥中的感应融入虚空。 轰!!! 一阵极为刺耳,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哀鸣响起。 源自命运的一剑斩断了那东西的生机,万千变化归于消亡,只是许青山没想到,那团命运之线内还藏着另一条命运之线。 第二条命运之线消失了。 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眼前,就算重新推演也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摸不准身处何方。 是什么东西他大概也有数了。 系统,聊天群,还是别的什么... 掌握了几种法则,许青山其实也能弄出简易版本的聊天群。 说白了。 聊天群无非也就是沟通,传送之类的效果。 这些光凭他现在掌握的命运法则就能复刻大半。 当然这只是在世界内。 想要隔着更远做到这一步,许青山至少也要领悟真正的命运规则,才有把握完成类似的事情。 至于那个穿越者。 他还是想早点找到对方。 因为比起那些魂穿的,带系统和聊天群的十个有九个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们穿越后肯定会搞事。 所幸,金手指已经被他砍废了。 坏消息是没解决搞事的人。 偏偏在本尊没有彻底炼化世界前,许攸正只能掌握青州和云州的情况。 那人既不在青州也不在云州。 看起来,他应该是藏在北离和南诀的某个角落。 接下来要做的,大概也就是四处走走,看自己何时能找到这个危险指数五颗星的家伙。 许攸正一点也不着急。 毕竟穿越者没了金手指,很难成长起来。 就算是知道剧情。 没有实力也影响不了大局。 他要是敢乱来,命运之线也会不断缩小范围帮自己找到他。 所以眼下。 许攸正完全是相当悠闲地拿出几株灵药,炼成补身的药丸后丢给梅若华,让她先去外面赶车,自己则是在马车内教宫远徵刀法,用的还是一柄指尖刃。 “远徵,我们今日学刀法。” “不是常规刀法,算是一门用刀聚势的特殊刀法。” “看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攸正开始动作。 他控制着小小的刀刃,上下轻盈地翻飞,犹如穿花蝴蝶般在十指间游动,动作流畅而自然,可在整个过程中,刀锋却沿着不同的方向,或轻或重地点出了九九八十一刀。 唰,唰,唰... 银色的流光并不算快,辗转时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美感,一套刀法使下来,近乎将所有用刀技法都包含在了其中。 宫远徵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崇拜之色,好不容易才记住其中二十处落点。 然后许攸正就停止了运刀。 “记住了多少?” 宫远徵老实道:“四分之一。” “还可以,你再看。” 点了点头,许攸正继续开始摆弄指尖刃。 刀锋起舞时,十指带起幻影。 如此来回演练十几次,宫远徵终于记住了所有招数。 “师父,我想要试一遍。” “嗯...那你来!” 许攸正随手将指尖刃丢给宫远徵,看他有些手忙脚乱地夹住钝的那一头,磕磕绊绊地完整用了一遍刀法,虽然慢却没有出错。 顿时满意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你做得不错,不过这刀法只是聚势的基本步骤。” “接下来是关键。” “远徵,你比较喜欢什么动物?” 许攸正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宫远徵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用意,却还是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说道: “鹰...鹰可以吗?” “可以。” 许攸正探手一抓,再凌空一振,距离马车不远处的一棵树轰然爆碎成渣,一连十几块木头飞出,先后穿过马车敞开的窗户,浮空慢慢落下。 “古人常以天地为师。” “参悟意境和法则是师法天地,以武学模拟万千生灵之相其实也是师法天地。” “模拟,是我们常走的捷径。” “望城山的太乙狮子诀,南诀雨生魔的不动明王功,还有江湖上比较出名的鹰爪功,虎啸拳乃至奔牛掌之类的武功其实都是这样。” “它们都是在模拟...” 说着,许攸正抓住一枚木块,在手里掂了掂。 右手则是抬起指尖刃,沉沉落下。 沙,沙,沙... 马车中瞬间亮起了一连串刀光。 许攸正以刚才的那门刀法,行云流水地切割着手中的木块,真气一动卷走木屑的同时,木块也在迅速发生变化。 双翅,爪子,喙... 短短数息,一只神骏的飞鹰跃然于前。 双眸锐利带着寒光,振翅似有风雷,落爪令人胆寒。 恍然间。 那死物的木雕竟活了过来,奔着宫远徵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一下啄了过来。 “啊——” 第110章 天外天 “怎么了?” 听到宫远徵的惨叫,梅若华吓了一跳。 她慌忙勒住马绳,撩起身后的帘子就看到,便宜师侄惨兮兮地捂着眼睛,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流,表情也有些委屈。 可当许攸正拉开他的手。 那双眼睛又分明完好无损,连一丝红意都看不到。 这... 梅若华满脸黑线,看着宫远徵一脸的无语。 “远徵师侄在做什么?” “你的眼睛不是好好的吗?” “无病呻吟,都多大了还哭,也不嫌害臊。” “你...你自己看桌子上。” 宫远徵又羞又恼,虽然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大概率是幻觉,却还是埋怨起了师父的恶趣味,哪有这么坑徒弟的。 他试图拉梅若华下水,就故意没提那木雕会‘咬人’,反而在心里暗暗期待。 等着看这位师叔的好戏。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预料中的惨叫一直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 姓梅的难不成被吓晕了吗? 宫远徵忍不住睁开眼睛,一睁眼就发现梅若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让我看我就看啊?” “实话告诉你,这些伎俩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小弟弟,你坑不到姐姐的。” 梅若华笑得猖狂,宫远徵却觉得又气又恼。 “你算哪门子姐姐,别说你这一世还只是个小不点,就算按照上一世的来算,以你的年纪都快能当我姨了...” “呸,装嫩,不要脸!” 说着,他抓住一块木头,另一只手接过许攸正递过来的指尖刃,尝试着以刚才的刀法雕刻出鹰形。 模仿的当然是摆在桌案上的那只木雕。 这么一尝试,宫远徵就发现了这种修炼方式的好处。 首先是鹰的神韵。 许攸正雕的鹰大气磅礴,每多看一眼都仿佛会活过来一次,稍微沉浸体悟一番,内心深处便同样多了一只雄鹰。 这让宫远徵的感悟水涨船高。 他感觉自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只猛禽,翱翔于九天,纵掠过山林,落地时逮兔斗蛇,面对猛兽也能淡然视之。 辗转之间,气质逐渐开始升华。 而有了这份神韵指引。 即便宫远徵只是个新手,并没有系统学过雕刻,使用的刀法也算不上多么纯熟。 落刀时总能恰到好处地刻出鹰的味道。 以刀法聚势终于走上正轨。 渐渐的,他控制指尖刃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不断的演练中,先前学会的八十一式刀法也开始融入骨血,化作如呼吸般的本能。 刀起,势升;刀落,木断。 宫远徵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进化。 如果说看到许青山雕的模版是将鹰的神韵刻入心灵。 雕刻就是在深化感悟。 这是一个将别人的感悟转化成自身感悟的过程。 那种一点一点变强的感觉十分明显。 至少宫远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修炼得那么顺畅过。 老师果然就是老师。 天下第一强者,果然无愧其名。 若是按自己现在的进步速度,只要能完美复刻出这只鹰,将上面蕴藏的感悟化为己用,应该就能将自身的感悟提升至逍遥天境。 只是,为什么感觉有点... “停下吧!” 见宫远徵浑身颤抖,摇摇欲坠却还想雕刻,许攸正叹息一声,一把夺走他手中的指尖刃,顺带将自己雕的鹰也收了起来。 “沉浸心神也要有限度。” “你这么练,是想一日就把感悟提升到逍遥天境吗?” 许攸正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似乎是没想到宫远徵修炼起来这么疯魔,都不管身体吃不吃得消。 明明随时能停的,不是吗? 就非要把所有东西都弄清楚? 要是没有我在这看着,你是不是真想把自己练废了。 许攸正没好气地瞪了宫远徵一眼,看到后者浑身汗湿,双眼通红的样子,抬手就是一记净尘术。 微微的清风,驱散了马车内的异味。 紧张的气氛稍微淡了些。 一只修长的手却快速伸出,行云流水般按住少年正在不断发抖的手腕,搭上命门观察起了体内的情况。 “内力转化已成,真气入了七品。” “但是亏空稍微有点大...” “若华,我们去临近的九尧城,那里有一处枯荣药斋新设的分斋,正好去给这小子配点药,顺便再补充下钱粮。” 闻言梅若华立刻应了一声。 她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小师侄,当即转身,拿起马鞭对准青棕色的大马,一下就甩在了它的屁股上。 唏律律~ 骏马发出嘶鸣,四蹄重重踏下。 原本还不算太快的马车立刻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前方快速奔行而去... …… 北离的西北方向,有一处终年落雪的冰原。 有人将这片冰原称为天外天。 方外之地,天外之天。 作为被世界遗弃的一角,这里环境恶劣,人烟稀少,是不折不扣的苦寒之地。 愿意待在天外天的,没有良善之辈。 只有在中原混不下去的恶棍,逃避制裁的罪犯以及各种各样想要避世的人,才会忍受恶劣的生活条件久居天外天。 北阙遗民赫然也在其列。 自从当初北离的军神叶羽联合杀神百里洛陈攻破武国北阙的都城,宣告北阙灭亡,将这个边陲小国纳入到北离的版图。 一批妄图复国的余孽便迁入了天外天。 他们蠢蠢欲动,窥伺着南方,随时都在等着北离出现变故,好卷土重来,夺回失去的故土,甚至反过来侵占北离治下的疆域。 北阙遗民就是一群鬣狗。 北离依旧强盛时,他们偃旗息鼓。 一旦北离出现什么变故,这帮人立刻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拢上来,试图从死敌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 北阙驻地。 南归山。 一处幽邃的洞穴中。 空旷的山腹每隔一段距离都放着一个灯架,上面摆放着大量蜡烛,灯火摇曳间,周围的空间被照得极为亮堂。 一个老者端坐在轮椅上,手执一卷棋谱,每端详一阵就落下一子,在身前的棋盘上推演着整个棋局。 忽然。 封闭的洞中刮起了一阵风。 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出现在此地,抱拳施了一礼,随后便退至一旁,直到老者放下手中的书卷,才上前一步。 “无相使。” “我们在北离的探子传回了一封简讯。” “是天启的消息。” 无相使拢了拢盖在腿上的毯子,抬头看他。 “飞离,李长生还在天启吗?” “那位学堂祭酒随源天剑仙去了云州。” “嗯?” 无相使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想这云州是什么地方。 为何他从未听闻过? 一旁的飞离见状连忙道:“无相使,这云州有些特别。” “如何特别?” “有传言说...这云州是源天剑仙从天外斩落的一方小世界,融入东海后才化作一方大洲,也就是云州。” “天外的世界?”无相使转头看他。 “是。” “这一方大洲未完全融入此界,所以外围有一层壁垒隔绝,除了有渔民声称曾见到有仙人遁入其中外,无人能入内一探。” 无相使但笑不语,看向飞离。 “这是枯荣药斋自己传的。”飞离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 无相使看了看石壁,又想起之前观星时看到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 “看来,源天剑仙与李长生的志向不小啊!” “无相使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武道能达到的高度仰赖天地,天地末法则武道渐微,如今的江湖比起秦朝的时候可弱了不少。” “那时神游屡见不鲜。” “可现在,你看看这天下有几多神游?” 天下有几个神游强者吗? 源天剑仙许青山,学堂李长生还有神鸟凤玙。 满打满算,一共三个神游玄境的强者。 如果再算上一些隐世高手... “大概...四五个?” “是至少四个。” 飞离猛地抬头,看向无相使,有些不确定后者为什么这么肯定有四个神游强者。 是见过? 还是听别人提起过? 无相使却仿佛陷入了回忆,目光有些空洞地解释道。 “近十年前,我见过星孛入北斗。” “东海也有一个神游!” “最近,李长生也不再压制境界晋升了神游玄境。” “这么算下来,许青山,凤玙,李长生还有不知名的那人,自然便是四个神游玄境,又因为神游的寿命高于一般人,天地间是否还有这样的高手谁也不好说。” “所以才说至少四个神游。” 至少四个神游...这个数字算多吗? 飞离觉得不算多。 甚至可以说少之又少。 王朝千年,武道已经发展得极为纯熟。 好比他们北阙的虚念功,修炼至第九层就能够直入神游,更有同源相融的特性。 但是天下绝不只一门虚念功。 其余大势力中,肯定也有一些同层次的功法。 可为什么神游玄境还是这么少? 天地不允许而已。 正如无相使所说的那样,天地进入末法,不允许出现太多神游,所以阻挡神念离体的灵台天关才会越来越坚固,轻易难以突破。 那这样说来... “源天剑仙和学堂李先生是想融合世界反哺天地?” 这个结论不难推出来。 但飞离却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世界晋升是所有人都受益。 国主能借此突破,其他人也一样。 没道理只有北阙能崛起。 望城山吕素真,国师齐天尘,北离的浊清大监... 若是这些人乘着东风,破入神游玄境。 北阙的局势说不定会更加恶劣。 想到这里,飞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无相使却看穿了他的担忧,开口安慰道。 “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为何?”飞离错愕道。 “因为国主的修为冠绝天下,只会比那些家伙更强,我唯一担忧的就只有李长生这些本就突破了神游玄境的强者。” “眼下倒是不必担心了。” “东海那位游离世外,不涉凡尘,凤玙和许青山退出北离,轻易不会来蹚这一趟浑水,便是李长生也已经对萧氏皇族失望,醉心于提升天地之事。” “如此,我们的麻烦不就少多了吗?” 一通分析可谓是有理有据。 至少飞离觉得,他被无相使说服了。 北离皇室自身孱弱,又逼走了大将军叶羽,使得镇西侯百里洛陈离心,显然是正在走下坡路。 更别说。 太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 子强而父弱,偏生皇子们又大了。 这要是争起皇位来... 即便不是九子夺嫡般血雨腥风的战场,也是杀人不见血的深坑,足以将整个北离都搅入风雨。 至于他们北阙要怎么去操作... “无相使,我们是否要参与夺嫡之争?” 玥风城入廊玥福地前,曾定下二十年之期。 这本是用来叫醒他的后手。 结果如今时间才只过去一半,太安帝就不负众望把北离折腾得虚弱不堪。 这难道不是机会? 又或者,此时不火上浇油,更待何时? 飞离反正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北离刚刚立下储君,皇帝又身体不好导致双日同天。 这是和其余皇子接触的好机会。 若是能合作共赢,说不定都不用国主出关,他们自己就能收回故土回到昔日的家乡。 对此无相使显然也是认可的。 于是两人一番合计,就定下了接触那些皇子的计划。 可供筛选的目标有很多。 包括太安帝那一辈或上一辈中有封地的王爷。 世袭罔替的郡王。 这一代的皇子和王爷。 总之两人顺着北离皇室的族谱,从嫡系到旁支都梳理了个遍,一个宗亲都没有放过。 最终,他们确定了两个目标。 其一为青王,太安帝的子嗣中最年长的一个。 而除了青王以外。 就是如今镇守南方战场,育有二子的淮阳王了。 淮阳王当然是忠心的。 他是先帝幼子,太安帝登位时他才四岁。 不知烦恼的年纪,自然也就没有牵涉进夺嫡之争。 这让淮阳王保住了一条性命。 他从小被太安帝带大,如兄如父的感情让后者十分的信任这位王爷,所以才让他永镇南境,常驻淮阳城,成了掌握兵马的实权王爷。 当然。 为了保证两个侄子的安全,太安帝将淮阳王世子和次子一同留在了天启,美其名曰保护,实际就是作为质子。 据天外天的线报。 淮阳王早就对太安帝有所不满。 这样看来。 无论野心勃勃的青王还是有点想法的淮阳王。 他们都是很好的选择。 至于最后的人选... “飞离,安排人到他们身边。” “我需要确定,淮阳王和青王是否真的有可能帮助我们,当然暂时先不要暴露身份,毕竟...真正的助力都是最后登场的。” “这一局,我天外天绝对不能输!” 无相使大力握住椅子的扶手,眼中露出凶光,慑人的寒芒像是能冻结灵魂。 飞离却面色不改,单膝跪地应了句。 “是。” “定不负无相使所托——” 第111章 至净法 因云州挑起的乱局暂且不论。 许攸正三人兜兜转转,却是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山林。 “这里是...” “温家,天下用毒第一的势力。” 用毒第一? 梅若华神情一凛,心里的戒备已经提到了最高。 宫远徵却看着眼前这片山林,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师父,他们用毒很强吗?” 许攸正轻笑着点了点头:“很强。” “未入神游,便无法全身而退,寻常的逍遥天境稍有不慎就会殒命,而我送你们来这,是让你们来求学的。” “若华只需要学个大概。” “至于远徵你,接下来两年都留在这里。” 宫远徵面色一垮:“两年?” “这么久!” “我才和师父你学了雕龙画凤,刚刚复刻出那只木雕,感悟距离逍遥天境都还差了一线,修为更是刚突破金刚凡境。” “我不能继续跟着你吗?” 少年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样子像极了小狗,可惜,许攸正是个没有心的人。 “少做这般小儿模样!” “后续修行的资源,药斋会派人送到此地,待我和温家谈好条件,他们自然会传授你一些真本事;至于意境感悟方面,你也不能一味地模仿我。” “模拟是为了快速入门,真正的路,从来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师父真狠心~” 小小抱怨了一下,宫远徵收起了原先那副茶香四溢的做派,变脸速度之快,令旁边的梅若华叹为观止。 她自问是没有这功力的。 看看这小子做了什么... 让泪水在眼眶里面来回打转,硬是不流出来。 没必要装了,立刻表演一秒收泪。 好家伙! 就这本事自己十年也学不会。 不过这种讨厌的风格,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熟悉? 前世是不是也有这种人? 梅若华皱了皱眉,试图回忆起自己在哪见过这样的人。 宫远徵则是觉得有点可惜。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能够搭顺风车直通逍遥天境。 结果居然不给过去。 算了,能学到更强的毒术也不错。 想到这里。 宫远徵满脸期待地看着被‘毒雾’环绕的这一大片林子,一转头就看到,许攸正缓缓地飘向了半空。 “枯荣药斋许青山,求见温家主。” “烦请通报一声——” 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却在半空扬起了一阵狂风。 被这股子妖风一吹,原本环绕着山林流动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露出其中藏着的一个又一个岗哨,以及几个察觉到动静看过来的年轻弟子。 枯荣药斋...许青山... 妈耶,源天剑仙打上温家了! 某个弟子不小心一个趔趄,从高高的塔楼栽了下来,砸断两根树枝,骨碌骨碌地插进了灌木丛。 露头就吐出了几根草叶。 其余的人则相视一眼,最后由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弟子出面,走到三人身前,大方地拱了拱手道。 “温家旁支弟子温宇见过源天剑仙!” “剑仙烦请稍候,我等这便前去通报家主。” 说着,他朝身后挥了挥手。 一个弟子立刻点了点头,快速朝着山林深处奔去。 温宇则是继续和许攸正几人攀谈了起来。 “源天剑仙此来温家可有要事?” “当然有。”许青山轻笑一声,“我最近收了个天资不凡的小徒弟,喜欢制毒炼药,所以我准备让他在温家学一些毒术...毕竟你们的毒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至于条件,十株年份达到千年的灵药怎么样?” 十株千年灵药?! 这位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温宇看了看许攸正,又看了眼梅若华和宫远徵两个人,最后目光落在宫远徵身上,着重扫了扫他身上带着的一些东西。 腰带的小格,手套的夹层,铃铛也有点古怪。 是他们用毒之人的风格。 只不过... “这是什么?” 温宇忽然抬手,取出一条白蛇,躁动不安地不断扭动身体,似乎十分抗拒宫远徵身上的某种气息。 “你说这东西?” 宫远徵往胸前一摸,取出一个纸包。 “百草萃,一种效果还不错的解毒之物,一般的毒素都能够解除,是我自学研制出来的一种万能解药。” “可以给我试试吗?” 温宇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闻言,宫远徵直接把百草萃递给了他,也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珍贵。 毕竟。 世界的参差会影响东西的具体价值。 云之羽万能的解毒之物,放在这一界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好使,就算百草萃曾经从无败绩,也只是因为云之羽的毒不算太强。 放到此界... “天才般的设想,普通药材组合后,居然也能达到这种效果吗?” 不得不说温家的人都挺猛的。 尤其在拿到百草萃后,温宇这家伙居然直接取出了四五种毒,一股脑地往嘴里倒,任凭自己的脸色变得黑青黄红五彩斑斓也不在乎。 然后他就把百草萃倒进了嘴里。 嚼巴嚼巴咽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许攸正脑门一抽。 这小子真虎! 就算你们温家的人毒抗比较高,也不能什么东西都吃吧? 许攸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宇,发现后者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虚弱。 那一连串的毒药,只是让温宇的身形晃了晃。 很快他就顶着一张调色盘的脸,默默体悟起了百草萃的效果。 当然百草萃表现得也很不错。 解毒,仅仅花了数个呼吸。 温宇调制的几种毒素混在一起之后,没两下就被解决了个干净,剩下的那点余毒,也顺着他的指尖被一点点地排出体内。 宫远徵看得目瞪口呆。 许攸正却轻笑一声,随口点评道。 “温家的毒功,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而且...远徵你也没必要看低了自己。” “百草萃其实很不错的!” “之前效果不好,是因为你用的药材不好,现在百草萃可是用我枯荣药斋的药材做的,我枯荣药斋的药材冠绝天下,这百草萃的效果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说着,他抬头眺望远处的山林,嘴角继续上扬。 “是不是啊,树后面的那位?” “源天剑仙好眼力。” 被叫破形迹,一个蓄着小胡子手持酒葫芦的中年人从一处树冠中跃出,轻盈落地的瞬间,背对着众人喝了口酒,竖起的大拇指指了指背后三个大字。 毒死你。 来人正是当代温家用毒第一的温壶酒。 他是冠绝榜上的高手,于毒之一道的修为,等同于练剑的剑仙,耍枪的枪仙,更是有一人毒翻一座城的战绩。 这份功力不可谓不深厚。 若非如此,江湖人也不会对温家如此的畏之如虎。 擅长制毒的温步平,精于用毒的温壶酒,再加上一个背靠镇西侯,喜欢给毒命名的温珞玉,就是这一代温家的用毒前三。 即便温家家主温临避世不出。 这三人也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没有神游坐镇的势力觉得棘手。 “温家,温壶酒。” 许攸正平静地看着温壶酒,有些意外这个不着家的浪荡子这会儿居然在温家,不过谁来见他其实无所谓。 除了温临,温家任何一个能做主的来都行。 “我本意想见的是温家主,却没想到先见到了毒王。” “那此事就问问毒王的意见。” 说着,许攸正一手一个拉来梅若华和宫远徵。 把他们推到了身前。 “这是我的首徒,宫远徵,乃至我从云州精挑细选找来的天才,一年之内可入逍遥天境,自学毒术却能研制出百草萃。” “温家可否收下这个外姓弟子?” “至于若华...她不精研毒道,那便传些傍身的本事。” “不知毒王意下如何?” 我意下如何? 温壶酒一手叉腰,一手抓着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看了看梅若华,又看了看宫远徵,觉得有些为难。 “这小丫头学些辨毒制毒的手段倒是没什么。” “基础的毒术我温家不在乎。” “可是这小子想学温家的秘术,仅仅十株千年药材怕是不够。” 江湖门派极重传承,尤其是温家这种家族形式的势力。 他们不是神医林。 医道没那么多门户之见,任何人有天赋都可以学。 比如那位药王辛百草。 他与司空长风算是萍水相逢,唯一的联系也就是温壶酒,可当辛百草发现司空长风天赋不错时,立刻便准备将其收入门下,恨不得把医术全灌给对方。 这就是不同。 辛百草不会去藏着掖着,温家却不能不管他们这一脉的传承。 否则。 若是有一天温家的毒术泄露,那谁还会忌惮温家? 难道要指着你源天剑仙保护吗? 还是说,源天剑仙自恃修为高深,想要动手强抢... “我以功法来换!” 见温壶酒一脸纠结,许攸正轻笑着开口。 他缓缓抬手,轻易就在掌心凝聚出了一朵透明的莲花,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至净法,可以瞬间纯化毒素。” “若以此法用毒,任何毒素的威力会比原来大十倍。” “大争之世,温家想要有威胁神游玄境的手段吗?” 十倍... 温壶酒可耻的心动了。 若说在此之前,温家的毒至多能威胁到半步神游的强者,还得是温临亲自出手,施展自己研习了半辈子的三字经。 毒素增强十倍后他就能威胁神游玄境。 可是,这至净法真有这么强? 温壶酒怀疑地看向那朵透明的莲花,许攸正却大方地建议道。 “毒王可要试试?” 温壶酒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见他同意,许攸正立刻转头,冲着宫远徵喊了一声。 “远徵!” 一堆各式各样的毒药浮现,被托举着飘在半空。 然后许攸正一样一点,将这些毒药分给了温壶酒。 “毒王请。” 话音落下,他已经退至一旁。 周围观看的弟子,还有宫远徵,梅若华等人也分开一段距离,留出中间的一片空地,以便两人发挥。 这时。 大致感受完各种毒药效果,心中有数的温壶酒终于睁开了眼睛。 “宫远徵,对吗?” “你配的毒很有意思,虽然不算强,却给了我一点启发。” “今日无论交易成不成,我都传你一些真本事。” 说完,他看向不远处的许攸正。 “剑仙可以动手了。” “我也想看看,这至净法比起我温家的三字经孰强孰弱。” “好。” 眼见温壶酒已经准备完毕,许攸正也不迟疑。 他直接伸手一勾,燃起一簇火焰,轻易便将宫远徵新配的三喋血蒸发成一小团蓝色雾气,在至净法凝聚的莲花之中过了一遍。 呲呲~~ 雾气迅速化作墨蓝,闪过幽光的同时,发出阵阵腐蚀的声响。 却原来是许攸正分出一指节的雾气,摔在了一旁的树上。 三人合抱的大树拦腰折断。 落叶簌簌洒落,刚靠近黑紫的截面就‘燃烧’成了灰烬。 惊人的一幕看得温壶酒瞳孔一缩。 这叫增强十倍毒素? 哪家好人的十倍是这样的?! 明明最多导致皮肤溃烂,内脏微创的毒药,就这么在那朵透明的花里来回穿一遍,居然就变成了能够威胁到逍遥天境的毒药。 这效果...起码增幅了数十倍吧? 温壶酒觉得有些心塞。 他实在是没想到,源天剑仙用来交换的功法这么厉害。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能落入下风。 起码要挣回来几分面子! “姓宫的小子,把你给剑仙的毒,一样给我来一份。” 又是一连串的破空声。 等到温壶酒以三字经毒素为基,将这些毒药融为一体,化作一小团墨色水流,从许攸正手里换了一半毒雾后。 两人同时将这两种毒药吸入了体内。 气氛逐渐变得凝滞。 左侧许攸正驱动真气,以天火之力将顺着掌心蔓延的蓝、黑二线逼出体外,目光一转就恢复了平静。 右侧温壶酒就略微有些狼狈了。 他自己弄的毒倒是还好,三字经一动便将之消于无形。 可一到许攸正强化版的毒。 这位毒王干脆就是浑身一震,自嘴角溢出了一丝墨蓝的血液。 “好厉害的毒。” “这毒素还不只是浓缩,似乎还有异变。” 温壶酒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运功。 三字经多转了几圈,终于将强化版的三喋血随掌力推出。 做完这些。 他才一改先前不忿的态度,很是龟毛地凑了上来。 “宫小友,你准备何时来温家进修啊?” “学毒术还是要趁早!” “我温家的三字经早一天学,后续积累毒素就会越强。” “所以...”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 第112章 沙海 最终。 宫远徵和梅若华被留在了温家。 而许攸正在传下至净法,送来承诺的药材,完成和温家约定的交易后,就孤身一人穿过毕罗城,进入了三十二佛国。 荒漠和异域,这样的组合让人耳目一新。 从进入于师国开始。 周围就多了很多穿着黄衣,头顶戒疤的佛门中人。 那些百姓的穿着也灰扑扑的。 这是一片黄沙的世界。 粗犷的建筑,独具特色的肉食,让许攸正倍感新奇。 他徜徉在时而骚乱的街道,望着众生百态,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出色的长相更是让不少人起了歪心思。 “小子,你从哪里来?” 半短针发,脸带刀疤的男子砸碎酒盏,从街边搭起的木台翻落,虎背熊腰的身形投下一片压抑的阴影,像是一堵墙一样挡住了许攸正的去路。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一边感慨涂蛮子居然又发疯了的同时,一边也在为许攸正默哀。 真可怜! 半大的孩子就敢瞒着家里的大人偷跑出来,护卫也不带一个,真要是在这片混乱的地界被人弄死,恐怕都没人收尸。 看他穿得这么好,应该是中原的贵族公子。 那他又是怎么到于师来的? 是走商,还是离家出走迷了路... 所有人都不看好许攸正,觉得他撞上涂磊实在倒霉,毕竟这个被富商打断五根脚趾,两根手指的蛮子生平最痛恨有钱人。 这小子死定了... 几个半露腰腿的女子有些不忍地转头,似是不想看见接下来的惨状。 许攸正却微微抬头,瞥了眼身前的壮汉。 “滚开。” 寥寥二字,带着些许不屑,带着些许轻蔑,恍然便让涂磊回到了自己被废的那一天,双腿一软,有种跪下的冲动。 眼前的少年,也开始和那个大腹便便的富商重合。 “你...该死!!!” 涂磊暴喝一声,断了一根小指的手掌像是蒲扇一样扇来,结果却没能造成想要的效果,刚要打中许攸正就被一层无形的罡气挡住。 “我该死?” “呵呵,哪里来的小喽啰,敢拦我的路...” 像是拍飞一只蚊子,少年甩了甩手。 然后实力达到自在地境,被称为涂蛮子的壮汉就在一片汹涌的火光中,崩碎成了一阵黑烟,随风飘散。 这时候。 许攸正才转过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朝周围那些面色复杂的西域人打起了招呼,像是根本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 “大叔,大叔你好啊!” “...” “我就是问个路,诶,你们跑什么啊?” “...” “这位姐姐,哪里有卖这里的地图?” “我想去找阿罗门王的墓葬,探索那段被时间掩埋的古史,顺便揭开这位王者的神秘面纱,你们...能不能给弟弟一些建议?” “拜托,拜托啦——” 许攸正追着人问问题,盗墓在他嘴里俨然变成了所谓的‘考古’,乖巧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惹人怜爱,可见识过刚才那一幕,大多数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最后。 他拉住了一个姑娘。 披着头巾,戴着花帽的女孩没躲过许攸正,被后者堵死在墙角,往左撞上一只手臂,往右又撞见另一只手臂,急得都快哭了。 “这位公子要问什么?” “三十二佛国的大致地图,还有阿罗门王的相关信息,在哪个书肆可以找到?” 许攸正一改原先的轻佻,变得正色起来。 被圈住的姑娘顿时松了口气。 “那边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最里边的铺子。” 说完,她就像是避瘟神一样掉头就跑。 一边跑,一边捏住长裙,那双腿都快迈出残影了。 看到这一幕,许攸正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很可怕?” “明明是那废物先挑衅的。” 少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算了,正事要紧!” 他从低矮的土墙直起身子,一转头就吓退了所有打量的目光,按照刚才那姑娘指的路,朝着远处走去... ... 半刻钟后。 “就是这儿了?” 略显昏暗的小巷中,坐落着一间有些年头的书肆。 书肆的装潢莫名有些雅致。 以风干的贝壳珠帘挡门,两边的墙上缠着灰败的枯藤,嵌入连绵起伏的石雕,像是从墙中直接长出来的一样。 许攸正一进门,鼻间就多了一缕墨香。 墨香来自木架上整齐摆放的书册,来自一侧堆积的地图,也来自执笔沾墨,在一张羊皮卷表面写写画画的中年人。 他戴着单只的叆叇,镜面打磨得极为光滑,反射出一条条复杂的纹路,顺着笔锋一点点变得完整。 这份专注确实值得称道。 哪怕有客人来,哪怕有生意上门,一个专业的制图师也不会放下手头的工作,为了蝇头小利而放弃自己严肃的态度。 所幸,许攸正并不是很急。 中年人想画多久,他就能等上多久。 直到后者轻舒一口气,收回手中的笔,扭扭脖子松松筋骨。 许攸正才轻笑着开口道:“老板画好了?” “不知老板如何称呼?” “吴道一。”中年人惜字如金。 他看着一袭红衣绝人间之华彩的少年,并未因后者出众的样貌而震惊,只是简单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说,来意。” “三十二佛国的地图。” 啪! 一卷泛黄的地图出现在桌案,压在大量已经干了的地图上。 “还要有关阿罗门王的消息。” 吴道一不由得愣住了:“你要找阿罗门王的墓葬?” 他有些意外地打量了许攸正一眼。 年轻,俊美,仪态端方...可怎么就偏要找死呢? 那阿罗门王的墓,可是人间至凶之地。 当年数位逍遥天境都没能攻克那处墓葬。 就眼前这个要是去了,恐怕也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小家伙,你可想清楚了?” 吴道一不赞许地看了眼许攸正,试图劝他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 许攸正却有些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或许,我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 “吴某曾见五位逍遥天境探索阿罗王墓,四死一归,唯一回来那个,在吴某眼前化作了一滩血水。” “逍遥天境?” 许攸正轻笑一声,面露不屑:“我是神游玄境。” 轰! 无形的威压一触即收。 紧接着,少年的身形变得虚幻,在这一间小小的书肆中显出五色的光华,看得吴道一整个人心神俱颤。 “这是什么?” “分身。”许攸正轻笑:“我非真身来此,自然无惧身陨。” “阁下身为当初那些人的后裔,在这沙海之地旁隐居了这些年,难道不想知道先祖追寻的是什么?” “可别白瞎了这一身修为!” 吴道一显然是一个逍遥天境的高手。 只是他深居简出,自然不知道如今的天下第一姓甚名谁。 但再不知道。 神游玄境也是难以想象的存在。 这等人物,说不定还真能探明阿罗门王墓... “罢了,既然阁下想去,吴某也没有立场阻拦。” 吴道一神情微肃,起身跑去关了门,又挂上了歇业的告示牌,这才绕到一盏铜制的油灯旁,轻轻一转。 咔,咔,咔... 一连串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下一刻,旁边严丝合缝的墙壁中央一块,出现了一条不太明显的缝隙。 缝隙向两边打开,露出其中一块黑黢黢的罗盘。 “这便是指路的罗盘。” “上古轶闻录的记载中说,阿罗门王的墓游离于命运之外,唯有特殊的方法能找到,但也只是能找到。” “想进入其中,没有集齐钥匙是不行的。” “若没有集齐钥匙,就算是强行进入,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吴道一小心翼翼地取出罗盘,放到许攸正的面前。 许攸正这才看透这只罗盘的全貌。 五脉七轮,层层嵌套。 黑色不知名的材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 最中央则悬浮着一根指针。 琉璃色透着光,隐约有梵音禅唱,听得人头昏脑涨。 “呦,佛门的手段~” “吴老板,钥匙是不是有四根?” 许攸正轻笑着看向吴道一,果不其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有我的路子。”许攸正没多解释。 不然,难道要跟这个逍遥天境讲,自己是从凤凰神鸟的记忆里面看到的这些,还知道四把钥匙都在哪里吗? 没这个必要。 看吴道一的样子,就知道他只是个局外人。 神级的遗迹没必要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更别说。 没有凑够四把钥匙前,就算是外围的墓葬也很危险。 阿罗门王的传言...洞明真仙耍的手段罢了。 还是要去封印外围看一看,才知道是不是能破入其中... 想到这里。 许攸正接过吴道一给的罗盘,又取走那一卷绘制好的佛国地图,转身便离开了这间书肆,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背影。 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吴道一却觉得,此行未必会有多容易。 “神游玄境是很强。” “可...阿罗门王墓绝非等闲。” “也不知道古史之中所记载的‘佛魔万古,魂煞摇影’是什么?” “还有那所谓的...终...极...” ……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三十二佛国的疆域加在一起,也只相当于大半个北离。 而在佛国之外,是一片无垠的沙海。 一片炎热的地狱。 黄澄澄的沙子饱经风霜,在烈日的照耀下变得越发滚烫。 空气中始终充斥着难耐的燥热。 这样的环境,一旦呆久了就会脱水,一不小心还会有中暑晕倒的风险。 就连土生土长的佛国人士,也不会跑到沙漠里探险。 因为太危险了。 茫茫荒漠,既缺少水源又极易迷失方向。 如果在沙漠出事,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而言。 对大逍遥以上的高手,跨越沙漠并不算困难。 对许攸正这数万里沙漠更是不过尔尔。 想一想。 随便一飞就能迈过一半的区域,能够造成什么阻碍? 更不必说,现在五道分身以火为尊。 这等火属性浓郁的地界,跟自己家有什么区别? 就这? 就这也叫险地? 许攸正闲庭信步地从空中掠过,每飞出一段距离就勾动一次命运之线,在空旷的沙漠掀起无比恐怖的沙暴,刺激手中的罗盘,感应阿罗门王墓的位置。 只可惜事与愿违。 他尝试多次,将四分之一的佛海荒漠都给掀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那藏匿于虚空,只在特定时间才会出现的入口。 难道真的要等四年一度的闰年? 还是以命运之力刺激罗盘没有用? 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尝试,许攸正也只能慢慢尝试。 所幸,沙漠一行也不是全做了无用功。 受特殊环境的影响,火属分身对天火的消化能力有了明显提升。 再加上越往后吸收天火越快。 许焱正式迈入了神游玄境。 与此同时。 许攸正也在第三十二天,找到了进入阿罗门王墓的入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空耗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看看里边的东西了。” “给我...起!!!” 轰隆隆~~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无垠的荒漠中多出了十道龙卷,它们疯狂牵引着风沙,让沙漠如瀚海般浮现出一阵阵浪涛。 地面起伏着,不断来回移动。 空间持续震颤。 许攸正手中的罗盘更是不断发出嗡鸣,上方的指针也像发了疯一样,不断转动,升升降降看得人眼疼。 等到这种共鸣升至最高,风暴的核心立刻浮现出一道光芒。 一道纯洁无瑕的灿金色光芒。 在光芒背后,有影影绰绰的建筑影子。 它们华丽而精致,不仅时刻充斥着一股神圣的气息,而且还有某种净化的效果,似乎能洗涤心灵。 可是在许攸正看来,这些都只是裹着一层糖衣的炮弹。 看起来神圣就真的是神圣吗? 所谓的净化,它真的只是净化吗? 能被洞明真仙看中的东西,可从没有什么是简单的。 “佛魔,魔佛...真有意思!” “能与神对等的只有神。” “可区区一处遗迹,你都奈何不了老师,又如何能奈何我?” “我可...不是吃素的——” 恍如烈焰的少年化作箭矢冲出,一边飞一边抛出了镇狱地锁。 而随着化龙层次的精神之力涌动。 就算许攸正的感悟不足。 镇狱地锁这件仙器也展现出了本来的几分威势。 轰隆隆~~ 爆鸣声中,一根根巨柱穿透云霄。 它们像是巍峨的神山,带着足以压塌万古的厚重,在半空迅速纠结融为一体,形成一缕包含了整片天穹的神光。 一点,一点地往下倾轧。 面对这种极端恐怖的压迫。 不论挡在前方的是什么,这会儿都像是一张薄薄的白纸。 被一下捅破。 全部化作了齑粉!!! 第113章 三十二僧众 虚无摸不着边际的世界中,两道金光刺破了黑暗—— “有人闯入!”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洪钟大吕般,在昏暗的空间不断回荡。 “是当初那尊真仙?” “不,不是...只是有他的气息。” 另一个声音响起,隐隐透着几分虚弱。 “当初那尊真仙受伤极重,千年时间怕是早已坐化。” “如今来的应该是他的传承者。” 传承者... 好一个传承者! 他尚且能找到传承者,自己等人却被困死在这一片佛国土,苟延残喘再无一线生机...凭什么?! 凭什么让我等受此无妄之灾? 该死的混蛋,快死了还拉着人一起圆寂。 戴着僧帽的长眉罗汉心神一动,虚空中立刻浮现出难以计数的金色流光,聚到一起,化作一面金纽佛镜。 “阿弥陀佛,禅心不世观。” 一语毕,乾坤动。 无穷无尽的因果之力从虚无中涌现,继而汇入佛镜。 险险绕过了这一方佛土外的禁制。 于是一颗禅心便照见了四方。 佛镜的镜面泛起涟漪,显示出遗迹外的景象。 赫然是许攸正倚仗真仙器,强行闯入阿罗王墓的场景。 “此子倒是不凡。” “真身为法境,心念已至法境后期。” 只一眼,长眉罗汉便看穿了许攸正的虚实。 他双手合十默诵一声‘嗔业’,目光却看向另一侧,落在一个半身涅槃,即将化作舍利子的罗汉身上。 “师弟可曾甘心?” “甘心?甘心我等三十二僧众自封失败,在不合适的时机出世,以至于神源耗尽,寿尽而终吗?” 大肚皮的罗汉双耳垂肩,嘴唇发紫,扫过昏暗虚空中若隐若现的三十颗舍利子,猩红的眼睛竟似有黑气升腾。 “我恨啊!” “恨当初闯入的魔头,恨那尊搅局的真仙。” “若不是那魔头,我等就不会两败俱伤被人捡了便宜,不是那手贱的真仙,我等尚且能重新寻找神源自封于世。” “可如今一切成空——” “一切...都成空了!!!” 绝望的吼声,如同野兽一般歇斯底里。 长眉罗汉发现不对立刻冲出,一双佛掌仿佛能够容纳天地,却在撞上黑气时迅速崩坏,溃散成星星点点的流光。 “师弟可千万莫要堕道。” “真灵不灭尚可转生界海,被深渊之力感染就再也入不了正道了。” 可惜,还是迟了。 随着一阵极度撕裂的吼声响起。 那大肚罗汉竟是在顷刻间堕入魔道,变得青面獠牙,浑身黑气,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森罗恶鬼一样狰狞可怖。 还好他在魔化前正处于弥留之际。 要不然按照黑化强三倍,洗白弱三分的原则。 出世的魔物说不定会一举恢复到真仙层次。 可就算不是真仙层次。 这只大肚鬼也已经达到了法境巅峰,隐隐超出长眉罗汉一截。 如果再算上它体内的舍利子对佛门功法的抗性。 就更难对付了。 至少,长眉罗汉没把握战而胜之。 但是不想打也得打。 若是被大肚鬼吞完舍利子,冲破禁制,谁知道这达到真仙层次诞生灵智的凶物,又会在外界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想到这里。 他立刻便抬手招回三十颗舍利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诸位师兄弟,阿含那今日舍身伏魔,借尔等身后之物一用。” 说着,宽厚的佛掌狠狠一捏。 嘭,嘭,嘭... 金色的圣焰熊熊燃烧,卷起三十枚舍利子熔成潺潺的金液,最终汇入最中心的人影体内,在其背后升起一道法轮。 强悍的气势掀起阵阵波纹。 隐藏在其中的禅意却直指心灵,刺激得大肚鬼不安地嘶吼起来,隐隐还能听出几分忌惮的意味。 “吃...吃了你...” 真仙境之下的魔物只有本能,哪怕面对比自己更强的存在也不会畏惧,而是会激发出更大的凶性。 现在就是这样。 即便阿含那施展佛门禁术,以损耗寿元为代价强行摘取罗汉之果,也不能让此时的大肚鬼生出半分忌惮。 它甚至还主动扑了上来。 “吼——” 狰狞的巨口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渊,出现的刹那迅速放大,吸力笼罩的范围内,法则退避,规则震颤。 就连此地的空间,都开始寸寸碎裂。 而面对这等恐怖的攻势,阿含那却只是敛眸垂目。 默默颂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无边梵音中,一尊金身拔地而起。 它通体呈灿金色,琉璃明净,坚不可摧,充斥着一种不朽不灭亘古永存的气息,像是一座万世不移的神山。 任凭腥臭的恶风肆虐,我自岿然不动。 金身落处,虚空重归平静,裂纹也悉数弥合。 那种感觉就像是张开了一方领域。 领域内外划分天地,域内动静于心,四方之邪不可侵。 而这,就是法境最强的神通,法相天地。 鸿蒙界的修行自有章法。 好比法境,就被分为了三个层次。 其一初涉法则,算是法境前期。 这个层次的修士大多只领悟了浅薄的法则,能够让攻击附带法则之力,轻易难以磨灭就已经殊为不易。 真正的法境,还要看中期。 中期法则之道小成,出手时术纹天成,法有元灵。 这个时候的攻击就会携带自身意志。 法则融入意志,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些特殊的效果。 比如说,因果之道的绝对命中。 甚至有心思活泛的,还能借助法则做出很多事情。 同样是因果。 有的人只会生搬硬套,有的人就能断了因,消了果,从而让自身的伤势痊愈,让破碎的物件恢复原状。 依托感悟不同,法则的强弱有别。 更高级的法则会祛除低级法则的效果,感悟深的自然也比感悟浅的更强,最终哪边压过另一边还要看一看具体情况。 法境后期就能施展法天相地了。 这个层次的修士,基本已经领悟了完整的法则。 自然便能形成法则之域,凝聚法相真身。 不同修行者的真身称呼不同。 佛门叫金身,全真称道体,儒门则是正形。 不管哪一种真身,法相天地都是最后搏命的手段。 精气神三宝的融合,感悟的倾注。 自身的一切都被投入了其中,得到的自然也是最强的战力。 就像是现在。 即便阿含那不是完全恢复到罗汉境,难以调动因果规则,可借助法相天地,圆满的因果法则以及堪堪迈入下一境的肉身。 他也已经无限逼近了罗汉战力。 一时间,大肚鬼被打得四处乱飞。 它像是成了一个沙包,扭曲着喷吐出一口又一口腥臭的黑气,被汹涌的佛光包围灼烧,蒸腾成虚无,气息不断地向下滑落。 可是阿含那能做到这一步也不是毫无代价。 随着时间推移。 他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虚幻,出手的声势也大不如前。 很显然,这是一场同归于尽的戏码。 直到大肚鬼哀鸣一声,炸开露出一枚染黑的舍利子。 阿含那也露出一丝不舍,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一片黑暗的虚空,就义无反顾地欺身上前,带着三十一枚舍利燃起了涅槃之火。 真灵四散,纵目可见佛光盈野。 唯独在世界一角,一层明灭不定的黑光逐渐铺开。 映衬得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 “佛魔万古,魂煞摇影。” “这里应该就是阿罗门王墓的入口了。” 冲入风暴的瞬间,许攸正感觉到了空间传送的痕迹。 等他从晕眩中恢复意识。 立刻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特殊的区域。 周围的环境和记载中的一样。 潮湿的溶洞两侧,整齐排列着许多佛像和魔物的浮雕,原材料都是就地取用坚硬的石壁,神游玄境的全力一击也只能砸出一片裂纹。 空气中时刻飘散着浅灰色的雾气,托举着一个个类似灵魂一样的东西,摇头晃脑的像是患了失心疯。 至于说这地方为什么特殊... “天道的压制消失了?” 许攸正伸手一招,一团明黄色的琉璃净火浮现在掌心,不断吸纳周围游离的命运之力,散发出汹涌的光和热。 却没有像之前在外界的时候一样,出现被天道压制骤然黯淡的迹象。 冥冥中的注视似乎消失了。 还是说。 这一方游离在外的空间,理论上不属于洞明仙界? 许攸正眸光一闪,想到了最贴切的解释。 然后,他开始尝试着寻找入口。 被迷雾遮掩的溶洞四通八达,到处都能看到尖笋状的钟乳石,视线却被限制在一定范围,距离稍微远点就看不清楚。 就连神念,似乎也遭到了某种压制。 而上方时不时滴落的液体,更是个不小的麻烦。 冰冷,刺骨。 此时的许攸正以火行分身为主,有着天火的本质,本该无惧严寒酷暑,甚至等级低些的灵火真水都不能伤其分毫。 可现在,根本毫无作用。 这泛着幽光的液体似乎能压制神力,隐隐还有种要冻结灵魂的趋向,驱散起来极为麻烦。 所以眼下。 许攸正也只能略显狼狈地一边躲避这些液体,一边以天火珠供暖,在身侧撑开一片虚幻的火之领域。 但这样显然不是办法。 此地的天地灵气异常怠惰,补充自身消耗尤为困难。 真要是待久了。 恐怕自己这五具分身都得葬身在此。 只是。 自己都这么惨了,吴道一的先辈是怎么撑那么久的? 不是五个逍遥天境吗? 这些液体半步神游来都撑不了半个时辰,他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难不成,是某种特殊的异宝? 许攸正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默默放弃了借宝物一用的想法。 这里可留不下尸骨。 就算是有宝物,大海捞针也很难找得到。 而且,精心准备的人应该不会倒在第一关。 更大的可能。 他们是在后面的关卡,因为某些原因丢了性命。 算了算了,用笨办法找路吧! “源天师的点脉寻龙术,配合命运法则。” 许攸正抬手的刹那,汹涌的火光顶着一滴又一滴幽液,逐渐扩张化作一片火湖,源源不断地涌入凹凸不平遍布水坑的路面。 深潜,渗透,由点及面朝着远处散开。 源源不断的火流探究着地形走向。 下方的地脉却显得极为抗拒,扭动着散发出阵阵惨绿色的光芒,将超过总量一半的火力驱散在外。 整个过程异常的艰涩。 直到命运法则融入,才算是勉强维持住点脉寻龙术。 可这么做还是有点吃力... “水火相较,不知道水行分身...啊呸!” 许攸正本想以水行分身炼化这液体,看能不能以水制水,结果刚一尝试就被不断上涌的尸臭熏得五内翻涌。 “这是冥阴之水?” “多生于生灵葬坑,攫取地脉之力历经漫长岁月方可孕育而生,一出世便是天地间有数的阴邪之物。” “哪怕这里的不算太纯,也不是神游玄境能够对抗的。” “真是,难怪用天火搞不定它。” 许攸正一脸的郁闷,嘴里也全是苦味,那种仿佛吃尸体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怕是一段时间都喝不下酒了。 至于冥阴之水的源头,此地用于祭祀的葬坑位置... “找到了!!!” 源天之术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不识地貌,自然难以运用特殊的法门找到关键节点,只能苦哈哈地四处探路,撞大运地四处乱蹿。 现在却不一样了。 知道这里是冥阴之地,许攸正至少有三种方法能找到葬坑。 这卜灵缉凶便是其中之一。 无需探索地脉,无需了解地势,只看怨气轻重。 而当他找到位置,立刻便驾驭遁光,不断穿梭过越来越密集的幽雨,磕磕绊绊地朝着更深处的黑暗飞了过去。 半刻钟,一刻钟...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 许攸正终于穿过迷雾,来到了一处高达千丈的宏大祭坛前。 “还真是壮观啊!” 一袭红衣在死亡的世界中有些格格不入,仿佛烈焰坠落黑色的渊泽,却依旧不改热烈,散发出愈发刺眼的光芒。 祭坛上是无数的棺椁林立。 下方则是看不到尽头的人骨和黑水。 唯独许攸正。 他看着这片连同遗迹一起挖出的阴暗世界,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容。 再霸道,比得过荒古禁地? 再凶恶,比得过太初古矿? 就算是鸿蒙界所谓的七大禁地,涉及到圣者的区域。 在大帝扎堆的禁区,也依旧还是不够看... 第114章 暗河 “入口在哪里?” 匆匆瞥了眼周围的环境,许攸正御风而起。 他越过一根又一根十人环抱的铁链,不时挡住迎面而来的漆黑死气,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下方那一处偌大的尸坑。 冥阴之地,亡者不坠。 这些尸骨中,极有可能诞生了拥有灵智的亡灵生物。 眼下沉睡的时候还好说。 要是离得近了,导致它们被生者的气息刺激得苏醒过来。 堆也能堆死自己。 想到这里,许攸正变得更加警惕。 他一边往前飞的同时,也在控制自己发出的动静,为此不惜施展源天术遮掩气息,更是前前后后一共往身上套了数层护身之术。 有了这么多的后手,才算是稍微放心。 情况也正如许攸正预想的那样。 他没有被长眠的亡魂发现,安全地潜入了上方的祭坛。 刚一落地。 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感觉扑面而来。 “某种星宿阵图?” 纵目望去,周围那些竖着的棺椁明显是按某种特定的轨迹排列,沉寂中带着一丝震慑灵魂的力量。 此地,禁止亡者通行。 可生者,似乎也不在欢迎之列。 许攸正低下头,看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缠绕向自己双腿的一条条黑色雾蛇,抬脚轻轻踏下。 嘭!!! 灼灼的火光交织着清辉,拔地而起一朵极为妖异的玄青色火莲。 火木·莲生青焚! 不断升起的火之壁障夹杂着木气,以这些代表死亡的黑蛇为食,瞬间引爆了层层烈焰,却又诡异的没有产生太大动静。 这火焰,擅侵蚀而非爆发,细看又有种惊人的黏着性。 至于进入下一处的入口... “如此多的洞口,我该进哪一个?” 许攸正站在漫天的青色火光中,扫过周围洞壁上一个个张开大嘴的狰狞石雕,试图辨认出哪一个恶鬼才是归途。 确认了...看不穿。 “那就直接投石问路。” 修长的手指随着双臂的伸展而浮动,抽取身上越发汹涌的火焰,倏尔化作一只振翅的神圣火凤,仰天发出一声尖啸。 “唳——” 火光铺开,将所有棺椁全都卷入其中。 带着一丝涅槃之意的火焰天然克制死气,瞬间就破坏了此地的平衡,将一些隐藏极深的恐怖存在一下炸了出来。 整片祭坛剧烈地震颤起来。 无穷的生机惊醒了沉睡的尸骸,一连串咯吱嘎嘣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反应快的亡灵干脆直接震动骨翅,快速飞了上来。 许攸正却依旧面色平静。 他扫过周围那一个个发出诡音的石雕,抵抗着潜藏在其中的暗手,仔细分辨着细微的不同。 “这边。” 找出正确位置的刹那,一道虹光划破了无边的黑暗。 许攸正融入火光,快速飞遁。 遇见几只拦路的骨鸟也丝毫不慌,抬手便是一招一念花开,打得它们四分五裂,灵魂之火消于无形。 随后便又一个折身,冲入了某个长着龙鳞的恶鬼嘴中。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黑暗。 一路向下的甬道不知道有多长,总之在抵达最后的平台时,后边追着的风啸过了数息才跟上脚步。 只是这里看起来光秃秃的。 唯一能充当提示的,就只有最中心的水潭,还有周围怪异的浮雕。 “沉水幽泉,死后苏生。” “水葬,还是要我进入这潭水?” 许攸正轻振衣袍,目光扫过一连串光怪陆离的雕刻,最后落在一张棺椁落水,黑日缚绳的场景上。 “阿罗门王的传说吗?” 身为西境有大智慧的王者,这一位的传说流传甚广,随便在三十二佛国找个年长些的人,都能了解个七七八八。 死后三天,高举王座重生。 生与死被一口冥泉联系到了一起。 可是。 这里分明只有沉水,没有苏生。 就算是让人现场尝试,没有作筏的棺椁又有何用? “早知道就从外面拿一具了。” “也不知道加上感悟,勉强道宫的战力顶不顶得住。” “借点面子试试!” 说着,许攸正一分为五,化作五尊分身,同时调动五种天地之力,汇聚后衍生造化,最终化作一方无比威严的棺椁。 九龙拉棺。 黑沉黑沉的棺椁给人一种镇压万古的感觉,每一处细节都还原了记忆中的那座棺,上面甚至还不时响起阵阵熟悉的天音。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数百个古字不断流转,隐隐驱散了几分阴寒。 身上立刻变得轻快不少。 就连咕咚咕咚冒着气的幽潭,也变得老实了起来。 “我去,效果这么好?” 重新合一的许攸正看着自己以天地之力打造出来的渡水之棺,终于放下心来,一个闪身遁入棺中,直挺挺地连人带棺,一起沉入了潭水。 噗通~ 幽幽的水花溅起,吞噬着一切的光亮。 许攸正却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渊,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无垠虚空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这是一汪死水?” 少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透过青铜棺椁散发的微光,看向周围黑沉黑沉的粘稠液体,却在看到一个巨大轮廓的瞬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是...什么?” 神秘的生物静静地漂浮着,体表遍布着一道道粗粝的痕迹,像是山岩层叠的纹路,错过的刹那也只看到一片百丈长的褐色鱼鳍。 “是活物吗?” 而且这种恐怖的压迫... 许攸正眯起眼睛,默默控制黑棺加速下降。 只是,这口潭水中显然不止刚才那一种异兽。 上方的入口长宽约十丈,越往下空间就变得越大,仅仅透过水压也能依稀判断出,如今的水底空间足有数千丈方圆。 这一路,少不了撞见异兽。 浑身毛绒绒的,一根发丝足有人粗的走兽。 翎羽犹如飘飞的丝带,闪烁着莹莹蓝光的飞禽。 某种节肢类昆虫。 ... 巨大的水潭像个容纳尸骸的宝库,藏着许多认不出来的古兽,但是这些东西,或许早就死在了过去。 许攸正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抵挡着越来越强大的水压,直到下方一空,落入到某条奔涌的暗河。 压力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抬头看去。 一个万丈巨洞映入眼帘。 黑幽幽的液体被一层蓝色的光幕挡住,并未落入下方的溶洞,周围的水流也变得比之前纯净了不少。 至少,没有奇怪的东西了。 “怎么办,顺着河道走还是逆着?” 许攸正从棺椁中脱离,感受着几乎和外界一样浓郁的天地灵气,终于松了口气,一边恢复先前的消耗,一边又叠了几个盾。 对于往哪边走,他也有了大致的思路。 “顺为凡逆为仙,凡尘终死,而仙神长生。” “所以,这回得逆着来。” 话虽如此,许攸正还是不太放心。 他默默取出一副龟甲,驱使命运之力快速附着其上。 然后就甩手摇起了五帝钱。 “这还是缺德道长教我的小妙招,希望管点用吧!” 不得不说,段德虽然很缺德,下墓的本事却堪称一绝。 那可是几世的积累。 这样一个时时游走在各种大墓的高手,视帝阵圣阵如若无物,从指甲缝里漏一点东西都能让人受益无穷。 好比这五帝钱。 十年间取尽了天下小半的香火,其中携带的生灵愿力莫说是寻常的仙器,便是王者神兵也未必能尽数压下。 而当许攸正凌空一甩,将龟甲中的五帝钱尽数倒出。 他也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方向没错。” “小凶,说明危险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那就这边走起——” 许攸正伸手一拂,将龟甲和五帝钱收入手指上的储物戒指,随后便驾驭遁光,逆着下方的暗飞去。 蓝色的遁光带起一阵急促的风流。 清澈的水浪一举破开,朝两边分出两道白色的浪花。 分水之人却没过多久就遇到了麻烦。 嘭!嘭!!嘭... 许攸正才刚飞出数十里,正准备绕过一根连接上下的石柱,就被一道道凌厉的蓝色水柱阻住了去路。 他皱着眉急停下来,望着不远处的暗河中迅速扩大的漩涡,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柄长剑,朝着下方狠狠劈了过去。 轰隆隆~~ 剧烈的碰撞掀起一阵风暴,震得洞壁不断颤抖。 跃起的异兽却轻巧地落于水面,踩着不断奔涌的滚滚浪涛,用一双马耳般的眼睛看了过来。 “这是...冉遗鱼?” 英鞮之山,上多漆木,下多金玉,鸟兽尽白。 涴水出焉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 是多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有关冉遗鱼的记载,许攸正自然清楚。 这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 只是。 冉遗鱼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种异兽不是注重水质,不喜欢污秽不洁的地方,而且性情温和的吗? 眼前的这只... “原来如此,是血脉不纯啊!” 许攸正扫过冉遗鱼的身体,发现对方的身上只有四足,就连身体上本该泛着银光的鳞片,也是一片纯粹的青色。 再看它的眼睛还泛着道道血光。 这难道是被死气污染了血脉,才会变成这样的? 那这暗河是怎么来的? 不会是这些次生的冉遗鱼,占据源头净化出来的吧? 那暗河上游是不是有很多冉遗鱼? 许攸正莫名就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真相。 可还没等他梳理完里边的关系,下方的那只冉遗鱼就发动了攻击。 “兀那——” 凄厉的声音刺破长空,震得人耳膜生疼。 一只遍布獠牙的巨口趁机越过阻碍,朝着许攸正快速咬来,随着恐怖的力量爆发,空气中响起了惊人的气爆声。 “居然还是神游层次?” 许攸正满脸平静地看着这只大胆攻来的小玩意儿,缓缓抬手,抓着那柄银白色的长剑,轻飘飘地斩出。 噗! 两截鱼尸朝两侧滑落。 熟悉的天火却将之一卷,净化掉所有死气,进而提纯成一小团蓝色的水流,像是真正的生命一样不断蠕动。 “水之精华,还带着一丝净化之力。” “刚好用来凝练分身。” 说着,许攸正身上的服饰悄然一变。 鲜红的烈焰化作悠悠的静水,蓝色的衣袍上坠着丝丝银线,头顶固定长发的玉簪更是闪烁着清辉。 他手持长剑,杀意凌然。 明显是盯上了可能存在的冉遗鱼族群。 “这样水汽浓郁的地界,倒是适合施展水系的剑术。” “大河之水天上来——” 许攸正持剑轻轻在身前一划,无数精纯的水属性天地灵气汇聚而来,让他身侧始终环绕着一阵清新的气息。 而这,也是为了钓鱼。 果不其然。 对水汽变化极为敏感的冉遗鱼们察觉了远处的变故。 那种浓郁的水属性天地灵气... 难道是什么天材地宝? 一条条没有多少灵智留存,只剩下本能的冉遗鱼从远处游来,前赴后拥自杀式地给许攸正送起了菜。 凌厉的剑光带起一蓬蓬鲜血。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大量的鱼尸被琉璃净火炼化,形成精纯的水之精华,融入到水行分身体内。 渐渐的,许攸正的气息开始水涨船高。 他闲庭信步地路过一处处河道,冰冷地将这些血脉驳杂的上古异兽一一斩杀,用血肉铺出了一条更加快速的通天之路。 终于。 当第342条冉遗鱼被炼成水之精华,已经攀升到极点的气息也突破了最后的瓶颈,晋升到了新的层次。 神游玄境。 “水行分身,也小成了。” “可这里的冉遗鱼,似乎还有不少剩余。” 显然,水行小成给许攸正也带来了不小的提升。 尤其在五行交融水火小成的情况下。 他已经隐约窥见了道宫的门槛,只差一丝就能突破。 “还差一点!” “如果再有一道分身小成,战力应该就能达到道宫境。” “水行分身大成反倒更难些。” 此地的冉遗鱼,并非是无穷无尽。 先前许攸正杀得狠了点,继续出现的冉遗鱼数量就开始急剧下滑。 他杀了两条觉得慢,立刻就改了主意。 “去源头。” “能突破就突破,不能突破就算了。” 说着,许攸正收起长剑,收敛自身形迹,施展水遁之术。 随着一道蓝色的遁光亮起。 原地便只剩一蓬水花,落入暗河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15章 灵傀儡 黑暗混沌的空间中。 一座巍峨的神山坐落在渊泽之上。 鼓荡的浪涛从山底奔涌而出,四散没入一处处幽邃的地窟。 忽然。 从某个溶洞的入口,传来了一道喝声。 “斩!” 银色的剑光游动一圈,将数只冉遗鱼斩成半截。 蓝衣少年伸手握住飞回的长剑,看着血液和残尸坠落,却没有再以火法提炼水之精华,而是看向了远处的山峰。 神峰崔嵬,观之奇伟大气。 即便是处于黑暗的地域,依旧散发出阵阵稀薄的微光,驱散无尽死气的同时,顺带还牵引来了浓郁的灵气。 “上神道场吗?” “这水里该不会只有冉遗鱼吧?” 许攸正轻笑着转头,扫过不断浮动的波涛,目光着重在一些散发银光的位置停了停,随后便看向了此行的目标。 “试试看,能否直接冲上去!” 右手负剑背于身后,左手施展风遁。 许攸正仅仅数息就扶摇直上,绕过数只从水中扑来的冉遗鱼,朝着远处薄雾缭绕,仙韵盎然的山峰冲去。 开始还算顺利。 可是随着距离拉近,越来越靠近山峰。 那些原本人畜无害的薄雾,忽然就变得厚重起来。 无形的禁制凝滞了虚空。 恐怖的推力,无差别地冲击着任何试图飞行的存在。 然后许攸正就被强行撵了下来。 一身雄浑的神力,也在坠落的过程中被打散。 “咳,咳...” “果然有禁空的手段。” 许攸正不无意外地拧着眉,抬手将合围的十只冉遗鱼尽数斩杀,一双眼眸凝若寒冰,属实是被这些不依不饶的家伙烦得够呛。 “本来还想缓缓。” “既然非要跑过来找死,那我...就先升个级好了。” “水行分身,也该大成了——” 冷漠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手上的青锋却更显凌厉。 唰,唰,唰... 万千剑光交织,凌空化作一张剑网。 随着剑网猛地一个下压。 被血腥味引来的数十道银光迅速爆开,化作一片血雾。 这一次。 许攸正没有放任血液流逝。 他掐了个诀引走半数的冉遗鱼尸,留下部分吸引新的冉遗鱼,抬手便将摄来的部分炼化成了大量水之精华,吸入了腹中。 接下来就是完全一样的过程。 杀鱼,炼化精华,吞服,引敌,杀鱼... 同样的过程,许攸正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他只知道。 本来入口甘冽,清新怡人的水之精华到了这会儿已经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干脆和清水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这么做的效果还是有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之精华融入身体。 许攸正能感觉到,法境的瓶颈正变得越来越薄弱。 突破已经近在咫尺。 而除了修为方面的提升... “也许,这是水之法则?” 许攸正意外的抬起头,感受着天地间某种湿润的规则,轻轻抬手,像是作画一般,慢悠悠地一划。 轰!!! 深不见底的黑渊掀起了恐怖的浪潮。 江波翻涌间,足足近千只冉遗鱼殒命。 它们被沉重的压力冲垮,生于渊泽却溺毙于水。 然后,就听见一声淡淡的轻笑。 蓝衣翩跹的少年款款而行,看着主动避开自己的冉遗鱼群,像是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勾起了唇角。 “原来你们也会怕。” “怎么了,这是觉得拿捏不了我,所以准备放弃了?” “一群废物!” 轻蔑的骂声,在这片空旷的地界回荡。 许攸正却没心思继续纠缠。 他主动释放修为,以法境的威压逼得这些低智的兽类退避,随后便身形一动,出现在了远处那座神山的山脚。 抬头,最上方是一片朦胧的迷雾。 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不远处一座近千丈的大门。 “断尘关。” 欲望一笑清汤淡,世俗如今懒阅卷。 所以这修炼修到后面,竟是要了断俗缘吗? 许攸正摇摇头,一时有些失言。 他本来还以为能成上神者,格局应该会稍微大一点。 没想到,不过了了... “且看看这守山的是个什么货色。” 平心而论,许攸正并不觉得这座山还称得上神山。 能被重伤的洞明真仙轻松拿下。 这片遗迹肯定早就已经是半损毁的状态。 顶多,也就是化龙巅峰。 还是全力以赴才能达到的化龙巅峰。 更别说。 洞明真仙封困了此地足足千年。 千年只出不进,就算原来还是个半残,这会儿九成九也成了全残,别说化龙层次了,能维持在四极阶段已经殊为不易。 就是不知道,便宜师父有没有留什么后手。 “呵,想这么多作甚?” “再如何难,无非也就是折个几具分身。” “既然找到了门,再想进来,便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许攸正已经踩着脚下的玉阶,快步走到了断尘关的光幕之前,想也不想地一步迈出,朝着关内而去。 而就在他即将进入其中时。 “闯关者,可持信物?” 一声突兀的问声响起,连带光幕也变得极为凝实。 砰! 许攸正被逼得后退几步,前方的光幕却开始荡起一层层涟漪,随后一个满身阴寒,鬼气森森的男子浮现,睁开猩红色的双目,静静地看了过来。 “你可持信物?” “信物,你是指这个吗?” 许攸正在腰间一抹,取出那枚指路的罗盘,放在男子身前晃了晃,谁料刚看到这个,后者直接就发疯了。 “你和当初入侵我冥罗山的那人,是什么关系?” “你们该死!!!” 一袭黑衣的男子抬手攻来,看似简单的一拳却笼罩了整片天地,随着力道宣泄而出,许攸正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不是活人?” 凌厉的目光扫过隐约带着黑线的脖颈,又落在猩红的双眼上,最后确认,对方的命运之线有股隐隐的死气。 “以肉身为容器,封困灵魂。” “你是傀儡,传说中的灵傀儡?” 男子显然没有回答许攸正的意思。 他一拳接一拳地锤击虚空,仿佛不会疲惫一样掀起狂澜,凛冽的拳风逼得后者不断腾挪,实在不想和这个憨批对碰。 因为打不死。 灵傀儡的肉身是武器也是枷锁,封困灵魂的同时也会保护灵魂,想要彻底毁掉一只灵傀儡,必须一举毁灭它的肉身和灵魂。 偏偏眼前这只傀儡已经逼近了四极层次。 许攸正没有绝对的把握毁了这玩意儿。 更不要说。 这一类的傀儡,还能借助天地灵气修复自身。 他借助神山的灵气,根本无惧消耗。 真要是蛮干。 光凭者字秘未必奈何得了对方。 想到这里,许攸正立刻有了主意。 “等等,我和之前的那人无关。” 势大力沉的一击,险险停在了身前不远处。 然后许攸正就看到,男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困惑。 “那你手上的东西为何有他的气息?” “我不知道。” 见男子又要动手,许攸正连忙解释道:“我是意外淘到的这件东西,卖家说这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如果你们...冥罗山和对方有仇,那你们的仇人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死了?”男子有些迷茫。 “你...和那人无关?” 他看着疯狂摇头否认自己和对方有关系的许攸正,稍微想了想后,再次握紧拳头,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挥了挥。 “那你也不能进冥罗山!” “没有信物,就不算考核弟子,旻绝不允许你过去。” “你走吧——” 炼制灵傀儡的灵魂,都是经过洗涤的纯净之魂。 他们灵智有限,只能记住重要的事。 就像现在。 哪怕过去了漫长岁月,这一只叫做旻的灵傀儡依旧记得,自己要一直守护冥罗山的山门,不允许外人踏入其中。 可惜,时间是最无情的。 称霸一方的冥罗山会落幕,络绎不绝的大能会陨落。 就连旻自己... 不也在久远的时间中,从原本的法境巅峰仙级门槛一路滑落到了如今的道宫境,顺带还失去了很多记忆。 旻的过去已不可追。 甚至他是否是冥罗山的弟子,暂时也不可考究。 唯一能确定的。 就是那永封于躯壳的灵魂,真灵,很难再有转世重生的机会。 旻已经和这具身体绑在了一起。 身陨魂灭,荣辱与共。 而相比起长久地这么活下去,可能... “还是就此消散对你更好一些。” 说着,许攸正朝着前方凌空一指。 轰!!! 一张恐怖的阵图浮现而出,每一处阵基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便隔绝了冥罗山和旻之间的联系,将一人一傀儡笼罩在内,强行开辟出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这是大帝残阵。 作为时常因火力不足而心慌的受害者,许攸正继承了来自本尊的好习惯,有能力就多留几张底牌。 好比现在。 这一角残阵就起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和冥罗山之间的联系被掐断了。 不断增强的压力,极大地削弱了旻的实力。 而他作为一只被卸去爪牙的猛虎,已经没了反抗的资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攸正一步一步逼近,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灵傀儡封困灵魂,会带着真灵一起陨灭。” “可大帝残阵有偷天之能。” “我帮你转生,你来告诉我什么是信物好不好?” 少年温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 又兴许是大阵削弱了抵抗。 总之许攸正在抽出旻的残魂,顺带搜查其中的记忆时,并没有遭到多强的抵抗,甚至后者几乎是敞开了任他施为,随意翻看那点少得可怜的记忆。 “原来,信物长这样。” 黑沉的令牌泛着一层金属光泽,令牌表面时刻缠绕着一阵汹涌的死气,可是在死气中,却又能看到一丝生机。 物极必反,死中求生。 这冥罗山的弟子令牌倒是有趣。 能够容纳生死,这种矿物简直是世间一等一的炼器材料。 许攸正有些羡慕地想着,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找到好的炼器材料,把自己的源天剑匣提升一下。 只是很快。 他就没工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因为旻的记忆中赫然出现了洞明真仙的身影,还是腰腹多了数个大洞,气息异常萎靡的战损版本。 “该死的!” “天机这个卑鄙小人,居然联合...设计本仙。” “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记忆中的洞明真仙,赫然没了本源之地初见时那样平和。 只见他须发皆扬,气息浩瀚,落入一片黑色山脉的时候就发现了冥罗山,顺带还看到了上方浮空的黑色太阳。 “轮回本源?” “仙境强者坐化后有概率生成的至宝。” “这东西,应该能帮我挡一挡天机的推衍。” 洞明真仙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十有八九会被追击至死,连回到洞明仙界借助逆命筒避祸的机会都不会有。 结果没想到,峰回路转。 虽然还是得死,可是能够留下火种报仇就不错了。 怎么也能给天机多添点堵! 既然如此,就借助这轮回本源撑上一阵。 洞明真仙毫不犹豫地对冥罗山出手了。 他随意一掌落下,抓起轮回本源就糊在了命运之线上,总算感觉一阵轻快,没有了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 只是回过头。 冥罗山又因为失去轮回本源,难以继续在七大禁地之一的魔山隐藏下去,甚至都显露出了一丝本质。 居然是神灵遗留... “此地,适合留给后人充当机缘。” 又是一掌落下。 洞明真仙连吃带拿,取了轮回本源还不够,干脆扯着整座冥罗山一起离开,更是坏心眼地给里边沉睡的三十二个讨厌的光头也给落了锁,用的还是佛道参半的手段。 人死债消,我坑你们不算坑。 反正你们寿元也快尽了,哪怕借助神源的封印也未必能撑到大争之世,还不如就这样直接睡死过去。 然后。 一群倒霉蛋就这样被困了千年。 其中过半都因寿元耗尽而死,一些稍微强些的虽然醒了,却因为太过虚弱,无力再挣脱洞明真仙施加的束缚。 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而这些佛门罗汉尚且无法脱困,冥罗山中其余的活物又岂能例外? 都是囚徒,都是看不见未来的失意者。 他们受困于真仙禁制,便无法离开逼仄的方寸之地。 最终。 旻就独自熬过这无比孤寂的千年,等来了能够送他往生的许攸正。 “尘归尘,土归土...” 巍巍神峰前,少年目视着一缕魂念消逝。 他面色复杂地诵了一遍度人经,又看了眼静静躺在身前冒着黑气的尸身,简单一个响指便燃起了一簇琉璃净火。 火光灼灼,焚烧肉躯。 过往的一切都在这里消散。 随后。 许攸正便甩了甩手,毫不留恋地走进了前方的光幕。 噗! 第116章 凤玙出山 “冥罗山是鬼道宗门吧?” “轮回本源...这一脉走的是轮回之道?” 许攸正在冗长的山道上漫步,脚下是一级接一级漆黑泛着阴气的石阶,周围则坐落着一排排略显衰败的建筑,似乎是外门弟子或者仆役的住所。 这些地方没有探索的必要。 许攸正一眼就看出,那些腐朽的梁木和有些坍塌的瓦檐下,不可能藏着珍贵的宝物,就算有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果然,时间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伟力。 它能让一切腐朽,让万物成空。 许攸正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手掌一翻,将先前的指路罗盘取了出来。 “此物是否另有秘辛?” “若能破解,是否能尽快抵达封印之地?” 刻录着五轮七脉的罗盘一出现就散发出滢滢微光,照亮了昏暗的虚空,下一刻,无数禁制浮现。 随后便是一阵若有似无的梵音。 “安忍婆娑,菩提萨摩诃...” 许攸正不自觉默诵出声,刚念完一遍就感觉眼前一亮。 一方巍峨的神山虚影出现在识海之中,从最初的地下溶洞到一百零八葬坑,再到被外界讹传为阿罗门王墓的鬼道试验场,最后则是暗河以及最中央的神山。 所有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甚至,他还掌握了一项特别的能力。 “虚空挪移?” 许攸正试探性地轻触罗盘,摆弄指针,又在外轮上动了动,转到一个特定的位置。 唰! 他直接回到了暗河。 再动,这一次是之前的葬坑。 无数亡灵发现了这个‘食物’,它们像潮水般疯狂涌来,吓得许攸正一剑清空周围百丈,随后又一个挪移回到了最中心处的神山。 “进退由心,吴道一的先辈就是这样进来的吧?” “只是他们为何会死?” “最上面的封印,莫非出现了某种变故?” 许攸正摆弄了一下罗盘的指针,小心调整着前侧的尖端和周围的几处外轮,刚要传送就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 “是不是...再等等?” “君子不立危墙,明知有诈,岂能以身犯险?” 他默默思索了一阵,咬了咬牙。 “便让水行分身前去一探!” “若事不可为,当及时抽身。” 掌握了罗盘密咒,许攸正随时能离开这里。 再想进来,也能利用此物定位。 这种情况下。 损失一部分灵魂力量,用一个分身来探明前路是值得的。 外面的冉遗鱼还有很多。 即便分身陨落,再想大成也无非是多杀一段时间的鱼。 想到这里,许攸正立刻开始行动。 他先是分出水身许淼,给后者留了一件之前空置下来的储物之器,一柄长剑和一些能用得上的宝物。 主打一个全副武装。 随后便带着罗盘和剩下的东西,在一旁的山道上整理出了一处勉强看得过眼的静室,躲了进去。 许淼则是继续攀登冥罗山,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我死可以,罗盘还不能丢。” “否则,师父的良苦用心岂不是全白费了?” 幽暗的山道上,洒然的声音不断回荡。 周围无处不在的雾气却开始向中间合拢,将那一袭蓝衣悄然遮掩,仅仅数息就已看不分明。 而在一处清幽的静室内。 许攸正却看着罗盘,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这冥罗山竟有十二天关?” “溶洞和葬坑,试验场,暗河...是进山前的三关。” “灵傀儡是第四关,也就是说后续还有八关。” “不知道许淼能走到哪一步?” 回想起之前遇到的危险,又思及吴道一的几位先祖尽数折损在这一方空间内的经历,许攸正总觉得有些不安。 没来由的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意志在向他预警。 修行者对这个还是很在意的。 因为这是灵性预警。 灵性预警指的就是莫名的触动,这种触动往往源自命运和生灵的本能,却比占卜更加准确,甚至还可能牵系生死。 所以。 当许攸正第三次感觉到眼皮一跳,他直接毫不犹豫地驱动了罗盘,将一只闪烁着命运之辉的纸鹤送出了此界。 “罢了,还是先留个后手...” …… 天启城。 学堂。 一处满是落英的小院中。 “大雪小雪,枯荣药斋又给你们捎东西了吧?” “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 南宫春水笑着从外墙上翻落,落地的瞬间衣袂轻扬,带起一阵粉色的花雨,明明手里那一壶桃花酿都还没有放下,偏又去拿桌子上的另一坛清月酥。 一边拿,一边还振振有词道。 “要我说你们主上就是不懂怎么养孩子。” “自己毛丁点大,酒却一日不落地往你们两个的院子里送,也不看看你们能不能喝,就算大雪能...小雪你能吗?” “你还没有及冠吧?” “没...没及冠。” 被南宫春水一通歪理绕晕了头,雪公子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寻思着自己也就是偷偷浅酌了一小杯,怎么就被先生发现了。 他不会跟踪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 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脸色一白,当即便开口否认道。 “我没有,我没有偷喝酒。” “还有,之前君玉带我去教坊三十二阁看到先生也只是意外,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洛水姑娘的。” “我可以保证!” 乍一听到雪公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南宫春水还觉得好笑,可是当他听到后面那段话时,却又多了几分心虚。 “什么洛水,洛水在哪儿呢?” “你个傻小子不要听风就是雨,许青山说我的心上人叫做洛水你就信吗?” “还有没有自己的判断了?” 南宫春水一脸的正气,那表情看起来极为的大义凛然。 然后雪公子就真的信了他的鬼话。 “啊,不是吗?” “先生不喜欢洛水,所以才去那种地方。” “原来如此。” “难怪我没在天启见过这个人...” 闻言,南宫春水满意地笑了。 反正洛水不在天启,自己神游万里去见她也没有任何人看见。 那事实还不是随便自己编? 就是这个傻小子,说的话为什么这么奇怪。 什么叫我不喜欢洛水,什么叫所以才去那种地方... 不好! 竖子坑我!!! 品出雪公子话里的意思,南宫春水忍不住眼皮一跳,陡然就意识到,这话绝不能传到洛水耳朵里。 要不然,他怕是得折在媳妇手里。 看来得想个办法,让傻白甜忘了这一茬。 想到这里。 南宫春水眼珠子一转,有了个绝佳的主意。 “小雪啊,你想学剑吗?” “学剑...可我是练刀的啊?” 雪公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南宫春水,似乎是想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让他学剑,毕竟过去十几年他都是练刀的。 一旁的雪重子却看穿了南宫春水的想法。 双手刀剑术。 这门特殊的武学要求心无旁骛,修炼者要么天生纯善纤尘不染,要么似他这般心性清冷,不受私念所累。 而以小雪的赤子心性。 恐怕多练上两次,就会忘记教坊三十二阁的旧事。 真是...老狐狸! 雪重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拿起茶杯就被南宫春水夺了去,一抬头就看到,后者把他的茶一饮而尽。 “不错不错,滋味甘冽,入口醇香。” “大雪的茶艺是越发的好了,这新一批的君山银针也不错。” 看穿了也别说穿。 要不然,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师父的疼爱。 雪重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南宫春水,心道这人真是不要脸。 连吃带拿,薅徒弟羊毛也就罢了。 枯荣药斋送来的东西本就多到用不完。 可是居然连实话都不让说... 果然主上说得对,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死渣男。 教坊三十二阁去没去? 哪怕你是纯喝酒没动手,可你逛青楼看美人也是事实。 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啊? 你的眼睛要是没坏,指定看了不少不该看的东西。 呵,我要是洛水,肯定跟你断个干净! 雪重子在心中暗暗唾弃,面上却依旧不显。 只是默默捏起了拳头。 某个为老不尊的混蛋做的混账事可不止这些。 当初他的葬雪心经未成,返老还童后一副稚童模样,就被这人揩了不少油,把他的脸当成面团随意捏来捏去。 这笔账迟早也是要算的。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还得等这骚包找回心心念念的洛水姑娘。 到时候就是他雪重子占优了。 相信天下第一的李长生,重获新生的南宫春水一定会因为今日的倏忽而后悔莫及。 显然。 雪重子和李长生的斗争史,完全能写出一部精彩的血泪书。 要不然他也不会和君玉成为朋友。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 两个难兄难弟,在师父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而相比一味吃亏的君玉,雪重子好歹还能稍微反抗两下。 可惜反抗也没有好果子吃。 毕竟,李长生这一百多年不是白活的。 雪重子那几十年养出的智慧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哈哈哈哈~” “你慢慢品茶,我带小雪练剑去。” 南宫春水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没看到雪重子那略显僵硬的微笑,拉着雪公子就往院子外走。 结果还没走两步。 “唳——” 一道凤鸣就响彻九霄,瞬间传遍了整座天启城。 “凤玙,他来天启作甚?” 南宫春水伸手在脸上一抹,眨眼便化作了原本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朝着远处匆匆赶去。 十息后。 天启最高处。 教坊三十二阁的仙人指路台。 “嚯,老白鸟你怎么舍得从青州出来了?” “是枯荣药斋养不起你了?” “啧啧啧,这年轻了就是不一样!” “穿金戴银的...” 李长生顶着一张中年老脸,围着一身锦衣,年轻俊美的凤玙转圈圈,话都没说完就收到了三四个白眼。 “把你脸上那玩意儿揭了。” 凤玙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一眼就看出那张脸是假的。 “之前是大椿功,现在是武道法。” “你寿数充沛,在天启这小池塘装什么大尾巴狼?” “装,这怎么会是装?” “学堂祭酒,自然不能是儒雅似春水般荡漾的南宫春水,还是我这博古通今的学究更加符合形象。” “你果然不懂世人...” 说着,李长生颇为嫌弃地往后跳了几步,做出一副不和庙里的神像一般见识的表情,似是在说凤玙不识人间疾苦。 凤玙却忍不住轻嗤一声,摇了摇头道。 “你真矫情!” “世人如何看我并不重要,即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不过等闲,我自长生于天地,逍遥于山水。” “再过千年,昔日苍生何在?” 李长生立刻一副你尽管吹的表情。 “那请问,不理尘世的神鸟为何要来天启。” “是找老朋友叙旧吗?” “不是叙旧。”凤玙摇了摇头。 “青山...不,攸正去了西面那处。” 李长生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一方特殊的秘境。” 一方秘境? 李长生有些意外地看向凤玙,后者立刻朝他点了点头。 “那是一处被封印的上神道场。” “上神,犹在真仙,上仙之上的上神?” 这下李长生可是被吓到了。 要知道。 洞明仙界之主也不过是一尊真仙。 那地方既然是上神道场... “很危险吗?” 凤玙叹了口气:“攸正或有陷落之危。” “偏偏分身能重修,他自己也不愿意离开那儿。” “那就只能由着他闯荡了!” “只是青山尚在本源之地闭关,攸正又可能出现意外,青州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出来镇一镇场子。” “所以你就来天启摆威风了?” 李长生看了凤玙一眼,一时间有些无语。 该说他和许家小子不愧是一路人吗? 就可着萧氏霍霍呗~ 想摆威风哪里不能摆威风? 偏偏要跑到天启上眼药,回头有人怕是又要睡不着了。 算了算了。 老头死不死不重要,关键是小若风不能出事。 嗯,还是得和凤玙先聊好... 想着。 李长生立刻揽过凤玙的肩膀,半推半就地拉着他往下方走去,难得给了副好脸色。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你我一起聚上一聚。” “...你被夺舍了?” 凤玙皱着眉头,看着忽然变得有些奇怪的李长生。 “呸,说什么夺舍呢?” “我这是想找你一起喝酒,还是说你怕输给我?” 显然,李长生戳中了凤玙的痛点。 他很快就被前者激起了战意。 “我会怕你?” “那你怎么不敢来。” 李长生笑嘻嘻地看着凤玙,一脸看待小趴菜的表情。 被这么一激,凤玙直接就火了。 “来就来,今日定要把你喝趴下!” 说着,也不用李长生再来催,凤玙自己就龙行虎步地往前走去,显然是准备找回场子,让这老家伙知道自己的厉害。 只是在看不见的角度,他却没发现。 李长生悄咪咪地勾起嘴角,比了个计划通的手势。 “哈哈哈哈,我等着——” “...” 第117章 茧 “有凤玙在,青州和云州安全无虞。” 许攸正心里作何想法,许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穿越者喜欢搞事,李长生又有些过于散漫。 这种情况下。 确实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人,扼杀掉一切不利因素。 凤玙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的实力够强,也不像李长生一样这也不管那也不管,或者只管一半,剩下的纯看小辈自己发挥。 神特么自己发挥! 你不看着,等事情向不可控的地方发展吗? “罢了,终究他就是这个性子。” “老头孤寡了这么些年,也不能指望他捡起责任...” “只能我这一脉多盯着了。”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探明此地的虚实。” 看着周围忽然刮起的阵阵阴风,许淼笑容微敛。 他自袖中探出一只手,轻而柔地来回抚弄,像是乐师在拨弄琴弦,却无端平添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哗啦啦~~ 平地风起,吹散了前方的阴霾。 可是藏在阴风后的物事,却让少年隐隐蹙起了眉头。 “茧?” “这是某种虫兽,还是大量的...阴魂?!” 仿佛是被生人的气息惊扰,无数沉眠的气息从死寂中复苏。 “咯咯咯咯...” “嘻嘻嘻...” “...” “桀桀桀桀桀...” 漫山遍野的灰色巨茧内,响起了无数凄厉而疯狂的尖啸。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形凶魂挣脱束缚,散落无穷无尽的灰烬,再看时已经冲到了许淼身前。 “以魂为兵,有违人伦。” “我来为尔等送葬——” 一语毕,万千剑光迸发寒芒。 少年似游龙般冲霄而起,一柄长剑触之即亡,眨眼便自无尽凶魂中开出一条道路,纵横肆意杀了个七进七出。 可饶是如此。 那些凶魂的数量依旧不见少。 随着越来越多的巨茧破碎,新一批的凶魂也变得越来越强,样貌愈发的丑陋,活像是歪歪斜斜硬凑出的一堆人体拼图。 多臂,数个颅首,插翅... 神游境界的凶魂渐渐沦为普通的杂兵,魂潮内有几股气息就连许淼也觉得有些棘手,没有办法将之瞬杀。 “怎么办...用度人经吗?” “这一门术法有异,现在施展恐遭变数。” “可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目光一扫尽揽八方,剑意绵绵化作雨落纷纷。 许淼再次扬手斩灭数十道凶魂,退避的瞬间便开始诵经,为了保证经文的效果甚至以神力加持其上。 一时之间,天地间唯余阵阵神音。 “昔於始青天中,碧落空歌,大浮黎土...” “...” 全力施展的度人经无疑是极为可怕的,尤其是托前世的福,这一部度人经除了经文之外,连道韵都模拟了个七七八八。 随着经文在此地不断回荡。 原本表现得十分残暴的大量凶魂,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稳了下来,就连身上的怨煞之气也在消散。 见状,许淼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一刻不停地诵读着度人经文,感受着这部经书和轮回法则之间的共鸣,加深体悟的同时,手中的剑也没有放下。 谁知道凶魂里面还有没有别的狠角色? 万一有老六藏着... “吼——” 说曹操曹操到,许淼才刚想到有厉害的凶魂能抵挡度人经文,凶魂中就有顽固分子响应了号召。 躁动的,赫然是个大家伙。 八只粗壮的臂膀轮旋,浑身肌肉虬结,块块分明犹如花岗岩一般透着刚毅的色泽,比起所谓的恶鬼,这只凶魂显然更像修罗。 只见它一把就掀翻了身前那只法境的同类,顶着度人经文,朝着许淼快速冲来,一边飞掠一边强势地凝聚攻击。 八只手臂两两交握。 四道拳影接连落下的瞬间,天地仿佛都在哀鸣。 “这战力...道宫三重天以上。” 被无比强横的压力笼罩,许淼的神情一点点变得严肃。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着那只凶魂,继续以度人经削弱对方的状态,手中的长剑却轻轻晃动,眨眼便带起了难以计数的残影。 幻剑·镜花水月! 亦真亦假,如梦似幻。 剑光扬起的一刹那,阴暗的世界被无数蓝光照亮。 冰晶之花绽放,一朵朵刺破虚空。 徐徐升起的明月却与这一片冰原相互掩映,再齐齐破碎,于一片朦胧中,交织出了最为危险的杀剑。 噗嗤~ 随着一声轻响传来,八臂凶魂灰飞烟灭。 周围的其余凶魂也死了不少。 少年剑刃斜指,微微喘气,平静地看着空了一大片的魂潮,趁着度人经还能奏效,毫不犹豫地朝着远处飞遁。 杀,是杀不完的。 与其继续留在这儿,做无休止的斗争。 还不如直接绕过这一片区域... “等等!” “那...那又是什么?”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许淼才冲出去二十几里地,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三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坐在三根横陈的铁链之上,一张一张崩碎着身上的黄符。 “阴极阳转,法境中期的厉鬼?” 娘的,这是四极境啊! 这叫我一个只有感悟修为却跟不上的分身怎么办? 用皆字秘吗? 还是避开为妙... 想到这里。 许淼微微一滞便继续飞遁,只是在前进时特意绕过了那三根显眼的幽沉铁链,往斜上方飞去,就连默诵度人经也一并省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 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他险险越过铁链,还没来得及逃离时。 一只枯瘦的骨爪如同幽影般出现在了脑后三寸。 乒!乓! 接连两声碰撞。 许淼在关键时刻旋身,激发皆字秘的同时也在施展斗战圣法,凌厉的剑锋更多了一道仿佛能破碎星河的漆黑幽光。 魂剑·轮回! 融入轮回法则的一剑虽只是刚刚领悟,在对付这种厉鬼时却显得异常犀利,直接就将那只慑人的骨手逼得退了回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不断颤抖。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许淼被迫御敌的那一瞬间,另外两只厉鬼已经冲了过来,和刚才的那一只形成合围,将他团团围住。 这时,许淼才看清这三只厉鬼的全貌。 黑袍罩身,尾端和袖子的位置断了半截,露出大量锯齿状不规则的缺口。 幽暗的兜帽下是幽蓝色的魂火。 除了灵魂略显虚幻,全身骨骼都已经化为了实质。 “初期称凶魂,中期为厉鬼。” “若是全身都能凝聚成型,就是堪比化龙的鬼将。” “可惜你们不是。” “既非鬼将,虽然难杀,却困不住我。” “尔等...休想拦我!!!” 一声暴喝后,许淼冲霄而起。 银白的长剑浮现裂纹,无尽的锋芒化作大浪滔天。 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多了一片海。 一片广袤无垠的汹涌剑海。 其中每一滴水都是剑光,每一朵浪花都带着剑意。 然后。 三只厉鬼的包围圈被撕裂了。 无数鬼手纷纷断折,浓郁如同实质的黑影不断融化。 等到许淼提着手中的残剑夺路狂奔。 它们才默默落回锁链,盯着地上的半截剑尖发起了呆。 嘭!嘭! 一只厉鬼的两边袖袍爆成了漫天碎片。 咔,咔,咔... 另一只厉鬼的下半身,一点点崩碎成了流光。 最后。 第三只厉鬼晃了晃,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 “该死的混蛋,废了我一柄道宫级别的长剑。” 许淼喘着粗气,看了眼手中这柄已经满是裂纹的断剑,却不舍得将之丢弃,而是继续用来应付周围那些凶魂。 所幸,他已经离开了核心之地。 后面出现的凶魂实力减弱,分布也比不上之前密集。 这种情况下。 许淼仅凭断剑,也能应付所有敌人。 而在他持之以恒地又继续杀了半个时辰后,通往下一关的山道终于再次浮现,让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懈了几分。 “第六关会是什么?” “只这一把剑,可顶不住几次刚才那种情况。” 纵目望去,远处的迷雾依旧难以看穿。 但是在迷雾深处,连绵的阴影却不像活物,更像是古老的建筑群,静静伫立在这个阴森森的地界,和幽魂和阴气为伍。 “这样的地方真的不会有陷阱吗?” “要是再来点...唔!”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许淼在乌鸦嘴的瞬间捂住了自己的作案工具,显然是担心这里会再发生和刚才一样的事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着他走入黑墙黛瓦的建筑内,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极为平和,就好像...这里真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住所。 可是未免也太安静了一点。 无风,无声。 入目所见都是围城,甚至就连心脏的跳动... “不对劲,我的心跳呢?” 许淼恍然自梦中惊醒,一睁眼便又站在了同一座建筑的正前方,没有移动半步,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幻想。 “呵,幻术~” 少年有些轻蔑地勾起唇角,眼中蕴生神光。 破妄之眼! 奇异的纹路在瞳孔内不断交织,最终化作一金一青两道符文,同时朝着前方轰出一道光柱。 命运,造化。 一道法则直指事物的根本,另一道试图剖析虚幻的本质。 两种法则的力量融合,终于将虚幻的天地撕开了一道看起来不太明显的缝隙。 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来时的山路,也没有无边的雾气,更没有黑墙黛瓦的宫殿群,有的只是一片无边混沌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许淼有些疑惑地抬手,刚准备点燃火光就感觉眼前一亮。 耳边也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许青山,导员已经走了。” “你怎么听个就业指导能睡成这样?” 清秀的少年歪着头,轻笑着点了点阶梯教室的桌子。 “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叶...叶子?” 骤然见到熟悉的身影,许淼有些懵。 不对,什么许淼,我是许青山。 燕京古文学系大二的学生,即将要步入大三实习就业的浪潮。 可...这里是遮天啊! 登天路,踏歌行的那个遮天。 不管如今怎么混,等到同学聚会爬泰山的那一天,都得进棺材里走一遭。 只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许青山皱眉想了想,发现实在想不清楚,一抬头就被未来的叶天帝一把揽住脖子,微微晃了晃。 “睡傻了?” “前几天面试的那家公司给我发邮件了。” “你看看是不是通过了,运气好接下来我们还能再当一回同事。” 听到这话,许青山把手机拿了出来... 过了! 没有意外的双双入职。 然后是实习,毕业答辩,工作,赚钱,开店...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时不时的,有个叫庞博的傻大个也跑来和他们一起玩。 直到十年后。 古玩街里的一家店铺,两位老板收到了同一条讯息。 “同学会...” 叶凡皱着眉看向许青山:“你要去吗?” “这种没有意义的...” “喏,李小曼。” 不等叶凡说完,一只手机横在了他身前。 然后某人就不说话了。 他有些纠结地看了看手机,一转眼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能够一眼看进人的心里。 “结束了,有什么不敢去的?” 最终叶凡还是同意了参加同学会。 同样。 许青山也见识过了刘青山装逼惨遭打脸的全过程,还有叶天帝在泰山停大奔的每一帧动作,最后,他们一起见识了九龙拉棺。 九龙拉棺... 果然无论看上多少遍,都还是那样震撼。 泰山玉皇顶,不知为何穿了一袭长衫的许青山迎风而立,周身爆发出如同瀚海般的光辉,一击便将天空打出了一道道裂纹,生生截住了九条龙尸。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众凡人瑟瑟发抖,庞博则满眼星星。 他们凝视着如神似魔的少年,眼珠子一动不动。 叶凡的面色却有些复杂。 “青山,你要走了?” 许青山...不,许淼点了点头。 “是该走了!” “无论再怎么像,假的就是假的。” “我借这幻境作磨石,注定不可能一世沉溺...” 平静的声音响起,顺着山顶的风飘散。 然后。 这片虚幻的世界崩塌了。 昔日同届,相交的两位挚友,甚至是泰山,地球... 所有的一切都在消亡。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湮灭的飞灰。 只有许淼一人。 只有他如同骄阳,穿透无边空虚的混沌,撞碎了所有阴霾。 下一刻。 云开,雾散—— 第118章 顿悟 “这一关,涉及心性和意志吗?” “也对!” “魂灵之中多是凡尘俗念,修行之人若是意志不坚,未免受到影响,一旦守不住本心,便会害人害己...” “修行阴冥之道,果然凶险。” 空荡荡的平台正中央,坐落着一处幽邃的虚渊。 虚渊被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下方是无边的黑暗与不可测的恐怖。 上方则托着一朵纯黑色的火焰。 平静,柔和,没有丝毫温度外泄。 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是当许淼看到这朵火焰时,却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威胁,就好像看到了天然不对付的死敌一般。 “这火...许焱应该喜欢。” 他喜欢,我却不喜欢。 水火不相容,本性相克如何喜欢得起来? 不过净水之身已成,天火之身也是时候该大成了。 想到这里。 许淼撤下长剑,双手持印,驱动从冉遗鱼血脉中获取的净水秘力,融合水之法则,朝着不远处的火焰束缚而去。 黑火却不甘示弱地爆发出层层炎流。 呲,呲,呲... 迷蒙的白烟迅速飘散。 水火两股力量僵持,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见状,许淼不由得眸光微动。 “神物有灵,自主御敌。” “但这威力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拂动,倏尔便自虚空中招来汹涌的水属性灵气,层层叠叠化作一阵拍岸的惊涛。 周围渐渐变得湿润起来。 沉重的压力,如同深海潜藏的洋流般不可抵挡。 熹微的火光却在一瞬间高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黑色的烈焰展露狰狞,化作腾飞的魔龙撕咬而来。 许淼再次被逼退了。 他噔噔噔往后退了十几步,半截水属性灵气的衣袖片片溃散,因为神思不稳,刚刚才破去的幻境又一次卷土重来。 少年不由得气极反笑。 “好!” “好一朵陨心的魔焰,无人执掌竟也如此厉害。” “可惜...幻境对我无用。” 凝练的精神再一次撕开夜幕,露出真实的荒寂天空。 然后便是... “许焱,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虚空中传来了一道叹息。 一袭红衣的少年踏火而来,只一眼便看到了远处熊熊燃烧的魔焰,握着天火珠的手顿时更紧了三分。 “天火身未成,我暂时还无能为力...” “我帮你!” 许淼神情严肃,满脸正色。 “也就差最后那一步,稍微冒点险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水火相济炼天炎。” 许焱还有些犹豫,许淼却不由得轻蔑一笑。 “纪宁可以,你办不到?” 许焱再次叹了口气。 为什么总感觉他和水身反过来了? 他天性属火却力求稳扎稳打,凡事都是有把握了才出手,水身则显得异常暴躁,恨不得一下飞到冥罗山巅。 也罢,便按照许淼说的,试一试水火之法。 “你想做什么尽管来便是。” “此身无惧生死,何必特意激我。” 于是两人席地而坐,将天火珠置于中间,同时催动水火之力,在此地模拟起了所谓的水火莲花。 天火向左,净水向右。 两片荷叶逆向施加压迫。 如此碾磨之后,天火珠内的爆裂因子足足削弱了三成。 然后火身着手吸取珠内的天火。 开始的时候还挺顺利。 更加温和的天火,一进入许焱体内就迅速与之交融。 后者的气息开始不断攀涨。 只可惜,再温和的天火也是天火。 随着时间推移,融入许焱体内的天火数量变多。 他越来越难以压制天火的暴动,身为火体却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就连体内的灵魂都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灼热的气息。 “不能再继续...” “等等!再等等!!!” 许焱刚想放弃,许淼就打断了他。 紧接着。 后者迅速消融成一泓清泉,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注入前者体内,使得上下两片水火荷叶狠狠一颤。 真正的交融,开始了—— 无比清冽的水汽,散发出恐怖高温的火焰。 两股力量不断地抗拒和旋转,在交界处孕生出一种奇异的电光,最终达成了一种极为完美的平衡。 水火,阴阳又或者是造化与轮回。 许焱的气息开始迅速变强。 他像是被人拉着一样,追赶着许淼的修为不断突破,直至与之平齐,达到理论所能达到的极限。 也就是...道宫境。 轰!!! 剧烈的轰鸣震动了整个平台,在这片区域掀起了呛人的烟尘。 然后,场上多了两个少年。 一袭蓝衫的许淼依旧是那般明净,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汹涌,许焱虽然炽如天火,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述的平静和安然。 “我就说能成!” “你看这不是突破了吗?” “怎么样,许小焱你现在能不能处理掉这朵魔焰了?” 许淼轻笑着开口,目光却越过虚渊,看向了后方的禁制,心想只要处理了这挡路的火焰,那里应该就能正常通行了。 闻言,许焱挑了挑眉。 “容我试试。” 说着他便上前一步,将长袖往外一甩,朝着不远处的那朵魔焰当头兜去,出手时还带着一股孤高的火意。 那魔焰顿时被吓得狠狠一颤。 它仿佛天然矮了天火一头,面对突破道宫的许焱远没有先前那般嚣张,老老实实地从虚渊落了下来。 见状,许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这玩意儿还搁这玩双标? 对付自己的时候那么狠,见到许焱就画风一转变得这么温顺。 该不会这一阵白忙活了吧? 早知道它害怕许焱,之前就该让他试一下的。 许淼暗自后悔,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许焱却摩挲了一下衣袖上的黑纹,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 陨心魔焰,无愧其名。 如今他配合这道天地异火,或许能在常态对标一般的道宫巅峰强者,无非就是消耗大了,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恢复。 “接下来,你一个人还是我们一起?” “一起,当然一起了!” “你借助这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尚且能媲美道宫巅峰,若是与我水火相济,就是绝对的四极战力。” “不和你一起,单我一个是上去送死吗?” 许淼算是看明白了,这十二天关就是越往后越难。 现在他还能稍微挡一挡。 真要往后,肯定会出现四极战力。 为了避免到时候,自己打不过叫人,还不如现在就一起。 对此,许焱没有拒绝。 只是为了防止许淼一路上躺着,他美其名曰闭关就融入了后者体内,安心当起了所谓的底牌和杀招。 “放屁的底牌,想偷懒你就直说。” “阿淼,我听得见哦~” 许焱调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许淼老脸一红就朝着远处消逝的禁制走去,刚要前进就看到了一处极为狭窄的小径。 “这又是什么地方?” “罗盘给的简易地图上没有这里。” 眼前的小径开辟在山道一侧,却不像是那些大的平台一样明显,更像是藏在云雾中的隐藏副本。 “造梦西游的蟠桃园?” 许淼的形容一出,许焱就笑出了声。 “这地方可没有什么猴子。” “就算有,也只会是死猴子,还是一出现一堆的那种。” “不是要稳固境界吗?” “怎么又跳出来说话了?” 显然,许淼对许焱时不时冒个泡的行为很不满。 你乱加旁白,有事先跟我商量吗? 那我也不跟你商量。 想到这里。 许淼取出先前那柄断剑,撩开云雾赌气似地走了进去,才走出十丈就被两侧的石刻吸引了目光。 “这些...这些是...” 沿途的巨石泛着幽幽的光泽,上面规整地刻录了很多纹路,似乎是某种先天文字,处处都带着几分厚重的道韵。 “一些很特别的经文,应该是冥罗山的先辈留下的。” “人死神存,阴虚所致...” “...娑婆无量苦...往生觅主...” “似乎是在描述轮回之道。” 许焱的声音适时响起,许淼却没有反应。 因为此刻。 他早已沉浸在这些石刻中,领悟起了蕴藏在此地的轮回之道,试图窥伺冥罗山的传承,提升修为境界。 许焱发现后也闭上了嘴。 同为五行分身,轮回之道对他也有不小的好处。 没看感悟都透过联系传输过来了吗? 心灵相通,战力可不一样。 若是能衍化火山地狱,火身的战力还能再涨一涨。 想着。 许焱暗戳戳从许淼的身体走出,寻了个方向也感悟起了新的石刻,顺便也没有忘记通知留在山下的许攸正。 “轮回之道...通知我作甚?” “是想让我把感悟传给本体吗?” 真是会给我找事! 入定的少年缓缓睁眼,叹息一声后,用罗盘打开了一处能够连通外界的空间虫洞,明晃晃地开在了佛土荒漠中。 而没有了世界壁垒的阻拦。 位于世界本源之地的许青山也感应到了此地的变化。 氤氲七彩的眼眸睁开,照亮十方天地。 紧接着。 便是一阵低语,带着一丝仿佛能看穿世间万象的透彻。 “轮回之道,那是简单的轮回吗?” “那分明是真灵往生,等一等...真灵...” 许青山其实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道。 命运,是洞明真仙的道。 洞明真仙执掌逆命筒,站在缘机上神的肩膀上窥视命运,他有没有走出自己的路,暂且不得而知。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许青山的身上还有洞明真仙留下的影子。 他没有握住独属于自己的命运。 至于轮回,那是冥罗山的道。 才刚领悟的法则,谈不上什么掌控与否。 也就是造化,这条一开始就选定的道路有点希望。 但是许青山已经很久没有修炼造化了。 看尽世间诸相,得看了,才有资格说明悟。 死磕世界本源哪里来的造化可言。 更何况。 他这位青云二州之主,一刻也没有待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有特权能看尽四方,不去用又有何用? 这样看来,许青山简直是在胡乱修炼。 还说什么要修世界之道... 造化造化浅薄不堪,命运命运起步太晚。 又分心五行,拾起了轮回。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像极了脚踩n条船的渣男。 尤其是,这一界和遮天世界不同。 这里可没有雷劫,没法逼迫许青山将一切道路都融汇为一。 就像其余真仙都是确认主支才能突破。 他总不能糊里糊涂修炼,等到圣境再炉养百经。 所以,从真灵入手就很不错。 以真灵代表的灵性之道串起轮回,造化和命运之道,再以五行等道路填充骨甲,从而构筑出完整的世界之道。 想到这里。 许青山忍不住痴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副宏大的画卷在自己的眼前缓缓展开。 天地的脉络在一点点揭开神秘的面纱。 然后,炼化本源的速度加快了。 代表世界核心的本源珠不断震颤,主动配合着蜂拥而至的精神力。 这一刻。 许青山直接和整片世界本源之地融为了一体。 他们呼吸同频,合二为一。 以快过先前一倍的速度建立联系。 于是在外界的天空中,便出现了一道虚幻的光影。 …… 天启皇宫。 南书房。 少年纤瘦的手微微一顿,落笔在纸上划开一道黑乎乎的痕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天空,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兄长又把动静搞得这么大...” “没有拖累就是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想想,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当这个皇帝的。”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近几日,北离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以南诀皇室为首,北蛮,东瀛等一系列小国为辅的各国使团联诀来访,相邀签订十年内互不侵犯的和平条约。 只是他们的要求却是敕地之法。 北离有这样的方法吗? 当然是有的。 曾经许青山强取青州时,天启周边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面水镜,也看到了那三道赫赫有名的符文。 这些符文都被齐天尘记了下来。 可记下归记下,记下不代表要传授出去。 尤其这些国家都狼子野心,觊觎过北离的国土。 这种情况下。 萧若风不可能同意交出敕地之法。 偏偏敌寇势大,隐隐有合力犯境的趋向。 一时间北离进退两难。 退了显得他们软弱可欺,十年和平也保不住来日的动乱。 进了,难保有人在天启闹事。 更不必说,萧重景还在萧若风背后扯后腿。 你要让百里洛陈移兵,不可以。 忘了叶字营的事情了吗? 叶羽他都能反,你能保证百里洛陈不反吗? 萧重景言辞拒绝了儿子给出的提议,末了还加了一句,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和学堂走得近,可你不准找李长生求助,更不准找青州求援。 要不然,又被他们占地了怎么办? 萧若风那叫一个憋屈啊! 他觉得父皇真的是老糊涂了。 宁愿直接交恶,也不愿意选择简单的方法。 兄长会惦记那点地吗? 后续诸世界融合,区区一个北离又能算得了什么? 可惜,现在萧若风说不了这话。 局势未明,一切还需要保密。 否则知道具体内幕,谁知道那些当权者会如何操作。 可不能高估他们的底线啊! 一个敕地就引起了这么大的争端。 要是让各国知道,世界上将会出现更多土地... 萧若风都不敢想象那时的乱局。 而就在他苦思冥想,斟酌着如何处理使团却没有思路时。 一道笑声打破了殿中的宁静。 “哈哈哈哈,小若风看来很苦恼啊~” “怎么了...” “你是春心萌动了,还是在为那些使团忧心?” “总不能是惦记我的酒吧?” 第119章 双簧戏 来人赫然是李长生。 他迈着二五八万的步伐,时而提起酒壶喝上几口,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也不知是怎么进的皇宫。 对此,萧若风并没有深究。 因为已经习惯了! 自从当初皇城一战,这位学堂李先生就经常跑来皇宫见他,兴致来了还会点拨一下,两人的关系其实和师徒也没什么差别。 妥妥的半师之谊... “李先生。” “您为何会在这时候进宫?” 午后微风,树上小憩。 每每进入学堂,李先生总爱躲在枝繁叶茂的荫蔽之处,收敛声息不理尘事,美滋滋地睡他的觉,让那些学堂师范半天都找不到人。 今日会这般违和...莫非是为了我? 想着。 萧若风脸上多了些感动,只是一看到他那因熬夜而泛红的眼眶,李长生却吓得‘哎呀’一声后跳了几步,指着他惊疑不定地说道。 “小若风你想干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一国储君居然还会掉眼泪?” “这哭哭啼啼的也不嫌丢人。” “你别哭!要是掉金豆子我就不帮你了。” 这一惊一乍的风格,是李先生... 萧若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接连两日未曾安眠,自己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儿,眼睛里有红血丝不是正常的吗? 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李先生,若风不是寻常稚子,做不来那等垂泣之举。” “只是使团来者不善,孤...孤夙夜难寐。” “你早说睡不着不就好了?” 李长生松了口气,一个闪身坐上了一旁早已摆好的木椅,歪歪斜斜地喝着酒,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萧若风。 “他们怎么逼你的?” “是威胁你了?还是直接陈兵边境了?” “都不是。” “先生自己看吧!” 萧若风将手上的折子递出,被李长生一下摄入手中,然后他打开随意扫了两眼,就又把折子丢了回去。 “十年和平的盟约?没意思。” “他们想打,北离难道还怕了他们?” “可...父皇他不同意。” 李长生看了萧若风一眼:“不同意什么?” “是不同意动手,还是不同意你找百里洛陈帮忙?” “我猜猜...是不是还加了一条?” “说不准找学堂帮忙,不准去青州找你那位好哥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萧重景虽然被瞒在鼓里,不知道枯荣药斋和萧若风实际上联系紧密,只以为他是故意采取怀柔政策拉近关系。 可是李长生是谁,他能看不清这一层。 之前那一战李长生就想明白了。 什么仁君之相,什么看好萧若风。 全都是假象! 你看看萧若风是怎么做的... 这臭小子,为了许青山连亲哥都不认了。 再看萧若风私库里面藏的酒,红尘醉,玉寒酥...好家伙,许青山那小白眼狼送自己的酒还不到其中的一半。 说他们没暗通款曲...谁信啊? 他反正是不信的。 至于说萧重景的想法,那还用猜吗? 这老匹夫翻来覆去也就是看学堂和青州不顺眼。 其实就是自卑。 他弱,他德不配位,所以想着虚假的用权力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卑劣,果然啊,本质上还是当年那个侥幸踩中狗屎被送上皇位的皇子... “李先生,说得太直白就没有意思了。” 听到李长生的话,萧若风苦笑一声。 果然不愧是活了近两百年的人,看待问题太通透,也太毒辣,可再怎么样,天启皇室那层遮羞布他还是要捂住的。 “父皇有过,已受了惩罚。” “孤有愧,所以才修复关系。” “北离与青州同源而出,便是再如何生分,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之国,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孤本来就应该称源天剑仙一声兄长...” 李长生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你开心就好!”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帝呢是好皇帝,仁心呢也有仁心,可是好面子这一条果然还是萧重景生的种。 算了算了,就不揪着小辈的错处不放了。 还是先处理正事的好。 “我听说三日后,招待各国使臣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你想清楚怎么做了吗?” 李长生缓缓坐直,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闻言,原本还有些尴尬的萧若风也同样神色一正。 “孤不想给他们敕地之法。” “因为往事?” 萧若风点了点头:“是。” “北蛮历来皆是苦寒之地,每逢冬灾必会南下劫掠,南诀与我朝几多摩擦,东瀛亦在海上作乱。” “便是西境佛国,也并非一直相安无事。” “所以孤不能资敌。” “否则若他日边境烽火再起,百姓受的每一份创伤岂非都是若风的过失?” 这一刻。 小小的少年满脸的坚定,恍然间竟给李长生几分看见萧毅的错觉,只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敕地之法,你最终还是要给的。” 唰! 萧若风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李长生。 “为什么?” “因为大世将启...今日有一个云州,来日还有千千万万个云州,诸界融入洞明,必然会导致万朝相争。” “若是没有敕地之法,你们有把握守得住故土?” 说着,李长生叹了口气。 他似乎是看到了日后的乱象,满心满眼都是敕地之法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最起码不要彼此内耗。 一旁的萧若风却觉得有些不理解。 “先生为何笃定会生乱?” “云州,不是已经在兄长的掌控中了吗?” 李长生不由得轻嗤一声:“那是因为云州的疆域小。” “说来也是好笑!” “一州之地,却以两个江湖势力为尊。” “许青山灭了一个,又设法控制住另一个,自然便能将整个世界牢牢握在手中,使政令通达,无人敢于置喙。” “可他不是神——” “天道尚且四九遁一,日后他在融合各方世界的时候,难道要一一将之掌控,再融入到洞明仙界吗?” “不可能的。” “他让我着手培养人才,准备等到时机成熟在青州重立上林学宫,便是为了尽揽英杰以便将来攻略无垠世界。” “所以敕地之法必须流通——” 说到最后时,李长生的眼中精光一闪。 那一刹那爆发的气势,压得萧若风有些直不起腰。 但前者是什么意思他大概了解了。 无非就是顺势而为。 世界融合,就是接下来的大势。 可攘外必须安内... 兄长不断拓展家乡世界,必然是希望这一界天高海阔,变得更加强盛,而不是因为内斗不断消耗。 明白了! 既然他是这个意思,我萧若风也一定会... “倒是没这么急。” 见萧若风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好像下一刻就要为了许青山那小子抛头颅,洒热血,李长生就不由得一阵好笑。 这娃是怎么回事? 不仅心软得一塌糊涂,遇到有关许青山的事就会本能地上头,还一口一个兄长,他是不是有那么点不对劲。 显然。 李长生是个地地道道的少白人。 否则他要是出生在现代,就会知道有一种人叫兄控。 主打一个兄长做的都是对的。 兄长的命令,没有任何怀疑的必要。 就算真的让他去死,说不定都会拐着弯儿地给他哥找借口,甚至还可能主动给他哥递刀... 可惜,李长生不知道有兄控这个说法。 所以眼下。 他也只当两人关系好,没有往深处细究。 “大规模传播此法,至少也要等到许青山炼化此界本源之后。” “目前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所以这场宴会,还是要先拒绝各国使团。” “先生以为该如何拒绝?” 萧若风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想,不能请镇西侯出山,又不能找学堂帮忙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应付这一困局。 然后。 然后他的脑门就挨了一巴掌。 “笨!” “萧重景不允许你求助,你就按他说的拒绝使团嘛。” “可是...” 萧若风有些犹豫,想说这样做可能会给各国把柄掀起战火,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见了一声冷笑。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宴会上,你大可直言拒绝,以北离这些年休养生息积攒下的资本,便是真开战也未必会输。” “何况我李长生还没死呢!” “护国之期未至,我倒是真想杀几个皇帝玩玩...” 说着,李长生身上多了一丝肃杀。 那股不加掩饰的恶意,恍然间竟给人一种坠入万丈寒潭的既视感,从身到心,都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萧若风本能地身体一颤。 只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么做的不妥之处。 “他们会信吗?” “要是父皇怀疑,我与先生串通一气...”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串过口供?” 李长生状似无赖地往后一坐,摊了摊手,满脸的戏谑。 “你不给我发请帖就是了!” “我完全可以闯入皇城,借着醉酒大闹宫宴,反正我一个活了百余年的人,真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 “不是吗?” 不得不说,李长生的做法有点简单粗暴。 可是越简单粗暴反而越有效。 因为他足够的强。 往日的天下第一强者,如今天下唯三的神游玄境。 若是李长生想杀什么人,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防得住,毕竟哪怕是千军万马,也拦不住一尊神游。 只是如此一来。 学堂和李先生的声誉恐怕就... “名声算什么?” “些许虚名,这些其实我早已经看清了。” 似乎是看明白了萧若风的顾虑,李长生决定再给他一颗定心丸。 “小若风,你觉得我还能再活多久?” “这...若风不知。” “我告诉你!” “如果我不继续突破,以我如今的境界还能再活一百多年。” 萧若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再活百余年? 那如果继续突破... “突破了就能在一百多年的基础上,再增加两百年。” 说着,李长生玩味地勾起唇角。 “世界晋升,天道的限制就会一一解除。” “随着修为逐渐增长,日后甚至可能还会出现寿近千年的活化石,而以我的资质,绝不会止步于区区神游玄境。” “甚至只要云州融合结束,我就有把握晋升神游之上。” “那这和名声有何关系?” 萧若风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引得李长生哈哈大笑。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 “我只要一直强下去,自然就没什么人敢在史书上议论我的不是,就算真的有,我也能找上门把他的书给撕了。” “不光是撕了...” “我还要把他扒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口,左胸画只王八,脸上再画只走地鸡,最后拿老太太的裹脚布给他兜裆...” “只要够强,世界就会给你优待!” “小若风难道没有听说过,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神特么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神特么老太太的裹脚布...还用来兜裆。 萧若风都快要不能直视李长生了。 他属实是没想到,这位学堂李先生有这么多骚操作。 不过,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好比兄长...他不也是一样吗? 强取北离青州,以一己之力夺回云州。 看似大逆不道的举动,却无人敢说半个不是。 这是因为占理吗? 不是。 叶将军没有过错父皇都能睁眼说瞎话,上位者真想对付一个人,完全能使出各种各样的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而父皇之所以会咽下这口气,根本原因还是打不过许青山。 很朴实的理由。 在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人数并不能战胜一切。 想想。 你费尽心思召来百万大军,摆在前方,黑压压一片像是潮水。 可对面一人一剑,轻轻抬手就葬送了所有人。 那还打个屁啊? 有那功夫,还不如研究怎么滑跪姿势更优美的好... “那三日后的宴会,便交给李先生了。” “还有...” “孤代北离谢过先生!” 萧若风如释重负地软下身子,随后便伸了个懒腰,心神松懈之余也不忘朝李长生拱了拱手。 后者却径自朝着殿外行去,只是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微微地勾起了唇角。 “你要谢我?” “要谢,就给我拿出点实际的好处来!” “我可是知道,你的私库里面藏了不少别人送的好东西。” “这一回,就辛苦出点血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0章 局 “李长生,骗孩子的东西,你也不嫌丢人。” 清泉流水间,摆着一张石案,两方石凳。 芝兰玉树的青年拈起一枚棋子,轻巧落于棋盘一角,端详了一阵便回过头,朝着来人翻了个白眼。 李长生却显得有些惆怅。 “天启的水要浑了。” “浑,如何浑?” “青王,景玉王那两只小狼崽子想动手,也得能办得到才行?” 说着凤玙便拍拍手,将藏在暗中的鬼魅叫了出来。 场中顿时刮起了一阵阴风。 “凤玙大人。” 一袭黑衣的蛮族少年单膝跪地,一手扶肩,浑身萦绕着极为浓郁的煞意,黑暗的气质像极了一方看不见底的沉渊。 “说说吧!” “那两只小狼想怎么做?” “青王与景玉王计划暗杀使臣,嫁祸太子。” “青王欲对南诀出手。” “景玉王...盯上了北蛮和西境佛国。” 闻言,凤玙转过头,朝李长生露出一个我猜就是这样的表情。 “兄弟阋墙的戏码又上演了。” “这景玉王比青王聪明,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李长生,你说我要不要搅局?” “其实剁碎他们的爪子也只需要一步...” 一步... “你也要欺负小孩?” 李长生有些无语地瞥了眼凤玙,心道这老家伙也一样的不要脸。 还说自己抢小孩东西呢! 你自己呢? 神游玄境下鱼塘炸鱼可缺了大德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自然不是我出手。” “若是我出手,岂能有他们的活路?” 李长生倒是听到了凤玙的解释,可是当他看到一旁已经入了大逍遥的无锋,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出不出手有区别吗? 搞得跟现在的天启,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一样... 夜半时分。 天启城。 玉河馆南面的假山处。 唰!唰!唰... 几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悄然浮现,无声无息地抽出了腰间的短刃,在为首一人的带领下,朝着旁边的几处厢房摸去。 “搞快点。” “记得留下必要的痕迹。” 刺客首领用的,赫然是专门用于夜间交流的手势。 见他下令,后面的几人纷纷点头,各自寻了一个方向小心地向前摸去,一边前进,一边暗自提气。 玉河馆是招待使团的驿馆。 这地方守备森严,所以负责巡逻的侍卫中,至少会有一个自在地境的好手坐镇。 他们也是趁着侍卫换班的节点才能潜入。 如果不抓紧时间杀掉任务目标。 那么等巡逻的侍卫回来,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可惜这些人死也没能想到。 这看似寻常的驿馆,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有两个人的天罗地网。 刺啦—— 像是锐器划过生牛皮,一道略显粗粝的声音幽幽响起。 然后下一刻。 原本还好好站着的一众黑衣人,竟是犹如木桩一样直挺挺倒下,只剩下最中央满脸惊恐的刺客首领,颤抖着看向自己的左侧。 在那里,赫然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逍遥天境,而且...兽纹...双刀...” “你是地府无锋?!” 刺客首领的声音因为害怕而变得尖利,腿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几乎在认出无锋的那一瞬间,就转身朝着来路跑去。 开玩笑! 他是疯了才会跟对方死磕...那可是疑似刀仙的人物。 一双风雷惊雀刀,斩断阴阳生死路。 无锋之名,足以止小儿夜啼。 似这般惊才艳艳的人物... 若是正面交锋,自己只会被斩杀当场。 现在。 也只能希望这擅长腾挪的追影步能给点力了。 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刮过。 竭力压下的呼吸,映衬得心跳更加剧烈。 可还没等刺客首领逃出驿馆,前方已经再次出现了刚才的那道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刀锋轻舞,带起阵阵寒芒。 “跑什么?” “你是哪个皇子派来的?” 看似平淡的问话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偏偏又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刺客首领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趁着清醒一咬舌尖。 星星点点的血花溅出,手中的短刃下意识就挥了出去。 锵—— 剧烈的摩擦划出一道火光,一场堪称碾压的力劲比拼后,被迫跪下的膝盖带起一丝尘浪。 刺客首领艰难地抬起头,刚要起身就被无锋一脚踹了出去。 轰隆~ 土石倒塌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使团,听到动静,一个个昏暗的房间开始逐一亮起。 见状,那个刚刚爬起的身影面色一寒。 “绝...不能...暴露...” 唰! 尚未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 “想要自尽,问过我了没?” 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探出的手却掐住了刺客首领的咽喉,一提一拉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然后是被一刀翘出来的毒药。 凌厉的刀锋,带起一丝迅速拉长的殷红。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 刺客首领就满嘴是血地躺在了地上,连隐脉聚起的真气,也被随之而来的一脚,震得支离破碎。 “你们枯荣药斋...为何...要多管闲事...” 明明先前针对萧氏的也是你们。 既然已经独立在外,为什么非要掺和进这滩浑水。 萧若风就那么好? “萧若风,他非常懂事。” 似乎是看懂了刺客首领的想法,无锋轻笑着解释道。 “不阻碍药斋,为青州行商大开方便之门,这样的继位者更推崇执政为民,比起那些躲在背后的老鼠要讨喜得多。” “比如,你的主人...景玉王。” 刺客首领顿时面色一僵。 他似乎是没想到,无锋居然早就知道自己的来历,这会儿直接被刺激得气血翻涌,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咳血。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说着,无锋越过刺客首领,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在他身后。 一具尸体也瞪大双眼,有些无力地把脸埋进了血泊... ... “景玉王派的人,解决了?” 距离玉河馆数里的一处小巷,无锋推开了一扇半掩的房门。 院子里赫然坐着一个发色灰蓝,眉心画着一点朱砂印记的青年。 此时。 他正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平静地朝着这边看来。 “嗯,解决了。” “倒是雪兄...你初入逍遥天境,为何非要参与其中?” “我一人其实也能兼顾两方。” 雪重子不由得深深看了无锋一眼。 “你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我有敌意,还是你有敌意?” 说着,无锋嗤笑一声,毫不避让地看向雪重子。 “我知你不是故意的。” “你们宫门多年来对无锋刺客谈之色变,怕是早已成为一种习惯,所以...你因为这个名字不喜欢我无可厚非。” “只是雪兄别忘了,你我是在为谁办事。” “主上并不喜欢我们内斗!” “今日你想表现,是因为看不上我还是单纯的想要争得一席之地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日后雪兄在行事前多考虑考虑主上的想法。” “枯荣药斋,不兴分权制衡那一套...” 说着无锋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雪重子却微微一愣,旋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锋...是个赤诚之人。” “只是我不比你们孑然一身,我身后背负着整个云州,若是我宫门没有亮眼的表现,将来云州又该如何立足?” “我的心,到底还是乱了...” …… 景玉王府。 一处古朴雅致的书房内。 “王爷,人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 披着裘衣的少年揉着额角,感觉有些头疼。 “一个自在地境巅峰领着六个金刚凡境,对付几个使臣都能失败,难不成他们遇上了逍遥天境?” “可谁会防备今日之事?” 萧若瑾觉得自己实在是流年不利。 好不容易,父皇对九弟来往学堂不满,更声称若是九弟敢找李先生和青州求助,就直接废了他的储位。 结果精心安排的连环套却断在了第一步。 居然刺杀失败了... 这下后头的计划还怎么展开? 使臣没有出事,自己该如何给九弟上眼药。 难不成拿今夜的证据,说自己派人刺杀各国使臣,结果却不小心撞上逍遥天境,怀疑九弟从学堂请了人吗? 别开玩笑了! 要是真的敢这么说。 明日父皇就得因为破坏邦交,先处置了他萧若瑾。 只是今天的事情... “难不成,王府内有叛徒?” 萧若瑾抬起头,看向候在旁边的余叶。 “你怎么看?” “我安排刺杀使臣的事,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明明全都是密谋。 知道整件事的也没有多少人。 算来算去,也只有那几个杀手,自己...还有余叶。 难不成自己是叛徒? 还是说。 是有人胳膊肘往外拐... 萧若瑾有些怀疑地看向余叶,下一刻却收回了目光。 应该不是他。 刺杀失败最多也就是一时扳不倒九弟,根本攀咬不到自己身上,更别说造成伤害了。 余叶若是背叛自己,难道不该找个好点的投名状? 该死! 到底是什么人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 青王府。 同样的情况也在上演。 “应弦,有人出手保住了那些使臣。” “萧若风察觉了我们的计划!” “他肯定是派了逍遥天境出手,否则以这批刺客的实力,也不会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回来。” 相比萧若瑾,萧燮显然不会怀疑应弦。 他在察觉刺杀失败后,第一时间把矛头对准了萧若风。 反正都是九弟的锅就对了。 只是以这位的智商,天生不爱思考的程度,暂时倒也想不到逍遥天境的来历这一层。 “应弦,接下来怎么办?” 自从应弦表现出惊人的智慧,萧燮就有意无意地开始征询她的意见,直接把侍卫当成幕僚来用。 这么做也取得了卓越的成效。 至少随着他采取应弦提出的那些小妙招,这段时间萧重景的训斥明显比以前少了,赐下奖励也变多了不少。 于是渐渐的,萧燮对应弦更加重视了。 原本65点的好感也不知不觉增长到了71点。 而这一次。 应弦依旧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殿下,其实我们并没有失败。” 嗯? 没有失败? 萧燮有些吃惊地看向应弦,心道刺杀不是失败了吗? 应弦顿时神秘一笑。 “刺杀是失败了,可是刺杀发生了。” “刺杀...发生了?” 萧燮皱眉,“什么意思?” “殿下还记得,我们本来打算怎么做?”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不断离间九弟和父皇,让父皇对他失望。” “所以,这一次要让九弟办砸差事。” 不得不说,萧燮脑子不行,背书还是可以的。 他记住了应弦提的建议,并且从一开始就严格按照每一个步骤执行,只是过于生搬硬套,所以才显得有些死板。 “那琅琊王他办砸差事了吗?” “使臣没出事,当然是没...” “使臣的目的是什么?” 眼见萧燮一直转不过弯,应弦轻咳了一声提醒道。 “自然是为了得到敕地之法。” “那殿下,遇刺这件事情本身,够不够他们在商议时提出质疑,让我们北离成为过错方?” 萧燮的眼睛亮了。 对啊! 不管使臣有没有死,遇刺这件事确实是发生了。 这种情况下。 萧若风绝对称得上有错。 只是,这个错误是不是太小了点? “九弟并未牵涉入刺杀,仅仅玩忽职守的罪名...” “谁说只有玩忽职守?” 见萧燮一脸困惑,应弦轻笑着解释道。 “各国使臣遇刺找不到凶手,但是琅琊王能够证明那些刺客和他无关吗?” “那些刺客可不是白死的。” “难道殿下忘了,他们的身上带着什么吗?” “带着...九弟府中的令牌。” 萧燮不由得一捶手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这下九弟赖不掉了。” “就算他说东西是别人准备的,那些使臣也不会相信。” “他们巴不得全部推给九弟。” “哈哈哈哈,一个使团这样说也就罢了,若是所有使团都这样说,那么父皇也不得不对九弟小惩大诫。” “就是不知道,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说着,萧燮不确定地叹了口气。 应弦却十分乐观,完全不在意萧若风会如何受罚。 “不重要!” “殿下只需要知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迟早有一日,琅琊王和陛下会丢掉这份虚假的父子情,因为一次又一次的争论彻底分道扬镳。” “那时才是我们的机会——” 说着,应弦对萧燮眨了眨眼,坏坏的样子惹得后者也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好~” “那我就等着应弦帮我登上九五之位。” “一定要,一直一直走到最后...” 第121章 宴无好宴 丝竹声声,歌舞撩人。 天启的宫室,许久都未曾像今日这般热闹了。 但是浮华只不过是表面上的。 大大小小的官员;手捧珍馐瓜果,穿着大胆服饰的侍女;一众来自邻国,风格迥异且各有盘算的使臣... 看似祥和的四方馆已经成了一片海。 觥筹交错间,猎食者们早已经蠢蠢欲动。 “北离皇帝陛下,太子殿下——” 浓眉大眼,阔鼻方脸的男子骤然起身,朝上方端坐的萧重景和左侧首位的萧若风行了一礼,突然扬起的声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南诀使臣这是要发难了? 大殿另一侧,上灰下黑一身武士服的东瀛来客眯起狭长的鹰眸,胡子拉碴地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 半裸着上身的蛮人在大口炫肉。 至于剩下的佛国代表,则是将身前摆着的一挂水晶葡萄盯出了花。 大殿中的气氛变了。 原本还是晴天,现在就多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压抑。 萧重景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萧若风。 然后。 一身金色滚边华服的少年抬眸,直视南诀使臣。 “酒宴尚酣,使者为何要扰了我等雅兴?” 开口就是质问。 看似是在说酒宴,实则是在说对方不怀好意。 只是做使臣的脸皮怎么能不厚? 看似老实巴交的南诀使臣,话里的机锋一点也不比旁人少。 区区挤兑,根本就是洒洒水... “回太子殿下,非是吾想扰了诸位雅兴,实在是外臣职责在身,不敢懈怠,深忧南诀治下之民,以至于夙夜难寐。” 好冠冕堂皇的一顶帽子! 你南诀也是大国,不说如何富庶,起码也是衣食无忧。 怎么就深忧了? 怎么就夙夜难寐了? 萧若风在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作关怀状。 “是吗?那使者可千万要注意身体了。” “足下舟车劳顿,未免会水土不服,若是生了癔症就不好了。” 脑子有病就赶紧去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太子殿下多虑了!” “我朝陛下体谅臣民,自然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是准备来北离占便宜的吧? 萧若风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人,把玩起了手中的酒杯。 “那就好!” “使者若是出了事,贵国可就少了个肱股之臣。” “说不定还会殃及全境...” 我屮艸芔茻,竖子你在说什么? 什么肱股之臣...什么会殃及全境... 混蛋玩意,你是想敖氏一族拿我点灯吗? 南诀使臣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不跟黄口小儿一般见识,实际上却多了一丝隐忧,因为这位小太子似乎不太好对付。 “外臣谢过太子殿下。” “只是国土混乱,难以调理,尚需一法清除积弊。” 萧若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 “你要问孤治国之策?” “是。” “那孤不会。” “不答应...啊?” 南诀使臣不敢置信地抬头,似乎在说这又是什么招数。 萧若风却满脸委屈,将手里的酒杯一丢。 “不会治国就是不会治国。” “孤也是第一次做太子,治国之道都是向父皇学来的,若是贵国皇帝有意请教,大可以来天启向父皇请教。” 来...来天启请教?! 南诀使臣一口气憋在 嘴里,险些没岔过去。 好一会儿。 他才拧着眉,压着声音说道:“殿下是在说笑吗?” “我朝陛下事务繁忙...” “那就让贵国的太子来!” “他来学习一阵,回去教给贵国的皇帝陛下也是可以的。” 萧若风像是秀才遇到兵里边的那个兵,一通毫无章法的王八拳,打得南诀使臣转不过弯,颇有种‘你想要跟我讲道理,那我就跟你拼武力’的既视感。 “这...” 让太子来北离交流学习? 这是交流,还是扣下当人质? 而且,自己原先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南诀使臣一番思索,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他这是被小太子绕进去了,所以才揪着治国之策不放,可敕地之法这种治国之策,完全就和后者说的是两码事。 想到这里。 南诀使臣再次恢复了原本的自信。 这一次有了防备,他肯定不会输给这个牙尖嘴利的... “你们这些大陆的国家,就是喜欢磨叽。” “有事说事,何必在这里四处拐弯故弄玄虚?” “简直是浪费时间!” 赶在南诀使臣之前,东瀛使臣说话了。 他也没打算隐藏自己的目的,直接就冲萧若风喊道。 “北离太子,我朝天皇想求得敕地之法。” “黄金,美人...说个数吧!” 东瀛使臣一口怪模怪样的官话,财大气粗的样子却让不少人心中微动,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岛国居然会这么富。 “东瀛的朋友倒是直接。” “既然如此,我佛国也愿意给出相同的价码。” 说着,那一身宝石的青年朝东瀛使臣点头示意。 北蛮使臣却有点傻眼了。 合着在场所有人,就我们最穷? 那南诀... 他转头看向南诀使臣,发现对方直接无视了自己。 “东瀛和佛国的价码,我朝出一倍。” 得,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最后。 这位肌肉虬结的壮汉咬了咬牙,直接拍着桌子道。 “三千匹战马,我朝可预先交付五百匹。” “除此之外,还有牛,羊,骡子...” 一番竞价你来我往,给的都是让人眼馋的战略性物资。 紧接着。 所有人都看向了萧若风,等着这位小太子给出回复。 还是年轻人好对付点! 北离皇帝不说话,那就别说话了。 只要攻破了这家伙,拿下敕地之法就是胜利。 “太子殿下,我朝愿立十年和平之约。” “我北蛮也答应。” “东瀛近年从未扰乱过沿海,但我等愿意助北离清剿海盗。” “佛国,同上。” 到这条件就都已经摆上了明面。 甚至北蛮的可汗,南诀的皇帝和三十二佛国之主乃至东瀛的天皇在来之前还特意耳提面命过,条件可以再放宽,敕地之法却不能不给。 否则他们就自己来取。 这下子,连萧若风也感到了几分为难。 平心而论,几国给的条件确实算得上优渥。 再加上过段时间敕地之法就会流通。 如果能趁机捞一笔的话,于北离而言算是一桩好事。 可现在不行。 一来兄长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 这二来,上边的父皇都快把自己的身体盯穿了... “诸位!!!”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萧若风站起身来,向周围扫视了一圈。 “你们的意思,孤明白 了。” “若是我朝有敕地之法,自然乐意结个善缘。” “可惜如何祈天,我等也没有头绪...” “怎么可能?!” 听到萧若风否认敕地之法,南诀使臣拍案而起。 他的身体缓缓前倾,眼神也变得危险。 “太子殿下是不是记岔了?” “昔日,源天剑仙威临天启,便是以敕地之法从北离手中夺走的青州。” “再加上那悬于天穹的水镜。” “北离会不懂敕地之法?” 南诀使臣蓦地站起,满脸都写着不信。 “殿下此言实在荒谬!” 其余三方闻言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一众使团成员都怒目圆睁。 萧若风却依旧神态自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说没有便是没有。” “此法深奥,一时实难破解。” “国师...” 齐天尘立刻从座位起身,甩着白雨拂顺势应道。 “老朽实在惭愧,未能尽窥此法奥秘。” “是这样吗?” 东瀛使臣眯着眼睛,审视了一番,忽然一下撑在桌案上,凌空挥出一掌。 丝丝缕缕的黑气逐渐蔓延。 下一刻。 这道诡异的巫术之力被一阵清光挡下。 齐天尘脚步未动,甩了甩袖子将这黑气驱散。 “大逍遥的道术?” 东瀛使臣危险地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一丝森冷。 “如此修为,堪比我东瀛神官。” “你有这样的道术,怎么可能记不下敕地之法?” 齐天尘一时未曾作声。 周围那些北离的官员却纷纷炸开了锅。 “化外蛮夷,怎敢如此放肆?” “怕是以为我北离好欺负。” “那便给他个教训!” “有理,便是要断了这些匪类的手。” “...” “太子说了不会就是不会,非要刨根问底...” “且看他如何收场便是。” “...” 七嘴八舌的言论让东瀛使臣面色更差。 他冷着一张脸,和其余三方的使臣对视,彼此点了点头。 北离就是不见棺材没眼泪! 既然这样,那就由他开这个口... “三日前的事,太子殿下可曾知晓?” “三日前?” 萧若风挑了挑眉,状似不解道:“三日前什么事?” “殿下遣人暗杀我等的事。” 说着,东瀛使臣便详述了当夜玉河馆的变故。 重点落在刺杀和证据上面。 结果他才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刺杀关我北离何事?” 萧若风走出座位,抖了抖袖子,完全是一副持身则正的姿态。 “几块令牌,几声诬陷,就能把事情赖到我们头上?” “我还说是你东瀛做的呢!” 闻言,东瀛使臣不由得面色一变。 “你...” “你什么你?” “刚才可是你说的,南诀,北蛮还有佛国的使团都遭到歹人袭击,为什么唯独你东瀛安然无恙?” “难不成是刺客觉得你们好看?” 萧若风眸光微动,朝着气得发抖的东瀛使臣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边看一边叹气,最后更是别过了眼。 “真是不修边幅!” “能看上你们,我只能说那些刺客的口味可真重。” 我去,太子殿下还带杀人诛心的... 一侧席上,北离的大 小官员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有想到,平日那个光风霁月的琅琊王居然生了这样一张巧嘴。 东瀛使臣则是满脸阴沉。 “太子殿下是觉得我等在自导自演。” “孤可没说过。” “足下才是自己承认了,想要借刺客来威逼我朝。” 萧若风继续装傻,气得东瀛使臣牙痒痒。 可他却说不过前者。 于是看不过眼的南诀使臣也来施压了。 “什么威逼?” “应该是给个交代才对。” 说着,他缓缓起身,朝萧若风拱了拱手。 “我等在玉河馆遇刺,是贵国疏于防范没错吧?” “此事是何人所为暂且不论。” “我等既然遇刺了,贵国便需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否则,我等合理怀疑...” 此事就是你们北离自导自演。 嘴替般的言论,获得了其余使者的一致认可。 然后萧若风就点了点头。 “是我的错,没有发现东瀛包藏祸心。” “既然南诀使臣建议秉公处理,那孤也不会驳了他的好意。” “来人——” “等一等!” 萧若风下令的瞬间,南诀使臣有些着急地叫住了他。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解释。 “外臣从未说过要处置东瀛使臣。” “我奉陛下之令,便是为了和平而来。” “殿下为何要如此抗拒?” “还是说,殿下不希望北离边境秋毫无犯?” 不和平就会开战。 这既是威胁,也是在给萧若风上眼药。 对,你琅琊王是深得圣心。 可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军权旁落。 如今北离皇帝不容武将做大,若是他觉得你这个太子不愿合谈是有私心,你们的父子情谊还能否两全? 不得不说。 南诀使臣想得很美... 但他显然低估了萧重景对萧若风的信任。 后者甚至都等不到萧若风说话,就先抢起了台词。 “那就开战吧!” “呵呵,秋毫无犯...这真是孤听过最大的笑话。” 一直充当透明人的太安帝初次开口就丢下了一颗炸弹,惊得几国使臣错愕转头,似乎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可...直接开战... 几人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些随行的使团成员也变了颜色。 而就在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两道突然响起的声音,直接掐灭了这场冲突。 “老白鸟,他们似乎想开战...” “这个时候开战?” “青山好不容易拿下云州,融合世界本源,让我们这一方世界蜕变,正要打破极限突破神游之上。” “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开战?!” “敢开战,我杀到他们老巢去!” “...” “真要说来,本座之前可还没杀过皇帝呢...” 第122章 连破十二关 说话的显然是李长生和凤玙。 两人毫无闯入皇宫的自觉,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宴会厅,甚至还狠狠剜了各国使团一眼,吓得他们浑身一颤。 这两个煞星怎么来了? 学堂李先生,青州的神鸟凤玙。 神游玄境为什么要参与敕地之法的争端? 对了! 他们说,青州之主要突破神游之上... 稍微有点头脑的,很快把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源天剑仙为何能够再度突破? 他明明才晋升神游不久。 所以。 刨除对方接连顿悟的可能,这次突破必然还有外在的因素,比如,因为斩获一方小世界而获得天道嘉奖。 那如果在这个时候尝试敕封,是不是能打断... “你们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凤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吓了不少人一跳。 尤其那些心里有鬼的。 他们面对前者犀利的目光,恍然间竟产生了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然后... “凤玙前辈,我等不求敕地之法了。” “我等放弃就是!” “...” 一众使臣争先恐后地表态,一个比一个诚恳,似乎是害怕说慢了会身首异处。 闻言,凤玙顿时玩味地勾起了嘴角。 “你们要放弃?” “其实倒也不必,敕地之法本就是要给你们的。” 本就是要给我们的? 南诀使臣心中有些不解,摸不准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态度,想了想后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为何...” 为何前辈今日要驾临此地? 如果没有影响... 是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 敕地要勾连天道,而源天剑仙在借助天道参悟。 这种情况下。 任何一方敕地都会干扰对方突破。 只是既然他们不可以,北离也必须不可以。 这样才算得上公平... 想到这里,南诀使臣当即便追问道。 “敢问凤玙前辈,是我等都不能在这段时间获取敕地之法,还是说除了我们外,北离不在限制之列。” 是独独我不行,还是众姐妹们都不行? 他能有,为什么我没有? 凤玙表示自己属实是被恶心到了。 一个粗犷的大男人,说起话来怎么像是闺阁怨妇。 算了,权当自己没听见就是... “你觉得呢?” “我以为,应当一视同仁。” 其余三方使团的人立刻像是小鸡啄米般地不断点头。 似乎这样就能坚定立场。 然后下一刻。 萧若风也长身一拜,朝着凤玙施礼道。 “凤玙大人,我北离...也愿贡献绵薄之力。” 凤玙终于笑了。 这一笑,恍如连绵阴云一朝散去,万里晴空一碧如洗。 就连殿内的气氛,也变得平和了不少。 “这样才对嘛!” “你们以为将来融入的世界,只有一个云州吗?” “盯着这一亩三分地...” “说这么多做什么?” 凤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跟众人地说起了将来的变故,只是还不等他说明一二,就被李长生打断了剧透。 然后一道审视的目光就看向了周围。 “大变为期不远。” “届时,自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 说完李长生就领先凤玙,一个闪身离开了殿中。 等到后者也转身离去。 在场所有人才总算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是。 刚才凤玙话里透露的内容,却让他们不由得心中一动,起了些别的心思。 不止一个云州? 也就是说,将来还会有新的世界融入。 那自己这一方有没有资格争夺? 看来,要早做准备了... …… 冥罗山。 第八道天关前。 一袭蓝衣的少年从远处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能缩地成寸,只用两步就进入了这片遍布魔音的区域。 呜呜,呜呜呜~~ 足以撼动灵魂的音浪跌宕起伏,在他看来却不过尔尔,莫说是引人沉沦,便是连撼动心魂也办不到。 “越来越没意思了。” “第七关的极阴之力针对肉身,第八关就开始消磨灵魂。” “第九关难道是真灵?” 兴许是一朝顿悟修为大进,闯关变得简单了不少。 好比刚才。 许淼就是以融入灵性的净化秘力消磨了大量极阴之力,从那处冥域魔窟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的。 整个过程中,他连一点别的手段都没用过。 现在那就更简单了。 要知道。 许淼的灵魂力量可是货真价实的化龙境。 就算是分身比本体弱,本质也还是化龙境。 所以眼下。 哪怕许淼不作为,这些魔音也无法撼动他那深不可测的识海,就算侥幸闯入其中,也会很快消失不见。 “这地方居然比第七关还磕碜。” 该说不愧是专修轮回之道的神级势力吗? 整座山的审美都很阴间。 幽魂,黑石,隐约的白幡。 虽然也能算大气磅礴,可是这种黑黢黢的大气磅礴... 许淼表示自己有点敬谢不敏。 因而此刻。 他在确认第八关的虚实后,干脆直接选择了速通。 接着,第九关如约而至。 只是相比之前猜测的针对真灵,这地方... “居然是考核气运?” 宽阔的山道旁,伫立着一座古朴厚重的石碑。 石碑上赫然刻着几个殷红的大字。 气运寡淡,莫入此间! 无缘不自渡,永堕阿鼻地狱—— 力透纸背的文字,仿佛是由鲜血染红。 随着冲天的煞气席卷四方,视线中的一切都被扭曲成了一片无序的混沌,而在混沌的最深处,则沉睡着一尊凶魂。 “镇狱之魂...” “若气运不渡,则会被此魂生吞。” “不过,与我有何关系?” 许淼收回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 “我的身上绑定着整个洞明仙界的命运,又有至宝护身,更承载着另一方大界的传承。” “区区九级台阶罢了。” “看我如何破去这道关卡。” 说着,他便朝着远处的九阶天梯行去。 说是天梯... 其实是九道颜色迥异的台阶。 它们分别由九种古玉堆砌而成,上面没有什么璀璨的神光,只有点点晶莹在流转不休,看着并不如何起眼。 但是考核就是考核。 这些玉阶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代表着不凡。 啪嗒~ 许淼登上第一座玉阶的刹那,碧滢滢的古玉立刻便闪烁起氤氲的光华,荡漾出层层涟漪,尝试着触及他的根本,撼动他的气运。 可惜并无作用。 一道虚无的气息凭空浮现,衍化出无数神形,虚虚实实很容易就挡住了这一次试探,将绿色的光华驱散出体外。 许淼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然后是第二阶。 依旧是相同的流程。 骤然亮起的红光洒落赤霞点点,给人一种蚊虫叮咬的感觉。 第三阶,被针刺到的感觉。 等到许淼加快速度一口气迈到第六阶,那股越发强悍的冲击才让他稍微晃了晃,感觉到有些吃力。 “仅凭我自己的气运,似乎也能穿过去?” “也对!” “毕竟只是考核弟子气运,又不是为了上阵杀敌...” “干脆就一口气穿过去好了。” 说干就干。 许淼手指轻动,在身后聚出一片仙光,倏尔便勾连洞明仙界展开了一副无比瑰丽的山河图录。 原本感受到的压力顿时一扫而空。 这一刻。 少年仿佛与世界同频,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 然后九阶天梯就黯淡了下来。 这桩效果特殊的上古神物,似乎是自遥远的时空窥探到了一丝可怕的隐秘,不断颤抖的同时,险些没被冲击得从中裂开。 一时间四方皆寂。 砰! 随着许淼第八步落实,紫玉天梯被他踩在脚下,冥冥中一方青天轰然垂落,撼动得整片虚空都变得扭曲起来。 “感觉,还不错——” 砰! 第九步落下,天地为之一静。 下一刻。 无比耀眼的光柱自虚无中浮现,冲霄而起照亮了一整座冥罗山,簇拥着恍如谪仙般的少年,得以通晓全境。 于是诸般异象纷呈。 仙乐阵阵,天女神将驾驭祥云从九天降临。 五色光华冲天,七彩神芒浮现。 可惜这些都毫无意义。 因为冥罗山已经无人了。 没有师长,自然也不会有收徒,更不会有什么奖励。 许淼获得的,只有一片华而不实的异象。 “所以就不能搞点实际的吗?” “...给块弟子令牌也好啊!” 少年骂骂咧咧地拂袖震散光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好处,总算是死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第九关。 还有三关! 离便宜老师留的东西很近了... ... 第十关。 这是一道区分修行道路的关卡。 鬼灵神道,驭魂之术,炼尸冥法... 几条带着标识的岔道一路延伸至云雾深处,散发的气息各不相同,显然各自有所侧重。 比如炼尸冥法。 这一系的法门更倾向传说中的傀儡术,毛僵飞僵之类的区分和前两世知晓的道家记载几乎一致。 只不过,此世缺少轮回... 许淼想了想,最终放弃驭魂之术,转头往鬼灵神道的岔路上走去,一点一点浏览起两侧记载的诸多秘术。 修行乃是道为本,术为枝。 同一根主干上延伸出的区分,大多是为了感悟法则,规则甚至是体悟更高级的天道,以期完成新的蜕变。 这样看术法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所以。 许淼在大致学会这些法门,完成相应的考核后,就继续向前越过一座座伫立在两侧的雕像,来到了一处新的平台。 后方是各处分离的岔口。 前方则是上山必经的第十一道关卡。 “接下来要考核什么?” 许淼踏上平台,看着光幕后的一处又一处平台,有些摸不准这隔一段设置一处平台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平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去!” 突然凝聚出的身影,冷不丁吓了许淼一跳。 尤其对方和自己一样的面容,极为相似的气息,活脱脱就是一个复制品,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复刻而来的赝品。 而这种手段一般的作用... “闯关者,战胜你的对手。”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听着有些呆板,随着声音响起,那一袭蓝衣的幻影立刻朝许淼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一招极为眼熟的剑术。 幻剑·镜花水月! “你想用我的剑赢我?” 迎着漫天飞舞的剑光,许淼抬起手中那一柄断了半截的长剑,做了个相同的手势,后发先至地朝着正前方斩出。 又是一阵极为汹涌的剑光。 两股凌厉的锋芒在平台的正中央激烈碰撞,看似在僵持,实际却不难看出一方比一方更强。 “这赝品的实力比我要弱点?” 只是一接触,许淼就发现了不对。 他本来还以为这考核,第一个平台的幻影应该和自己实力相当,所以才想着先找到破绽。 结果现在... “没必要,硬撼也能赢。” 忽然,许淼折身向外飞出,手腕一动。 嘭! 幻影应声破碎,化作流光四散。 紧接着,不远处的光幕也消失不见。 等许淼穿过中间的通道,进入下一处圆形平台。 又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 最后一处平台。 刺啦—— 锐利的剑光化作一道直线,迅速割裂空间的同时将幻影一分为二,在这一方狭小的战场点燃了一阵浅蓝色的烟火。 紧接着。 许淼就这么半撑着断剑,跪了下来。 “咳...咳...” “四极层次的幻影确实不凡!” “我手段尽出,用了皆字秘都险些输了。” “...” “走吧,去看看最后一关。” 休息了一阵,许淼缓缓站起身。 他越过这一处平台,回头看了眼黑暗的天空,就继续往上来到了一处水幕前。 “问心瀑,可叩问心扉——” “凡心怀不轨者,必将无所遁形...” “所以,这是为了鉴别奸细?” 望着眼前这片特殊的水幕,许淼扶风而起朝着正上方飞去,试图绕过这片区域。 可惜没能成功。 随着他升空,这水幕也在升高。 一来一回,两者的距离一直都没有变过。 这下许淼总算是服气了。 他看着这片怎么也绕不过去的问心瀑,有些无奈。 “罢了,我又不是奸细!” “我直接走进去,难不成还会被对方认错?” 事实证明,确实没什么问题。 尤其当许淼穿过那层极为真实的水流时,不仅一滴水都没沾上,原先消耗的神力也被这问心瀑恢复得七七八八。 而等到他站稳脚跟。 一张极为美艳,世间罕有的脸庞也出现在了眼前。 就是,稍微有一点点大... 第123章 英招 “这是什么玩意儿?” 被怼脸一吓,许淼本能地往后退去。 紧接着。 他就看清了那‘女人’的全貌。 确实有点不太一般。 马身人面,修长的藕臂舒展,向后张开两片偌大的白色羽翼,羽翼上长翎根根竖立,上身则披着一件轻薄的纱衣,妆点着一朵朵鲜花,仿佛世间造化的源头,洋溢着一股极为浓郁的生机。 “神兽...英招?” 仅仅只是一眼,许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是山海经中收录的神兽。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 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人面,虎文而舄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也就是说英招是给天帝看苗圃的花匠。 而且她很崇尚和平。 对此,许淼深有体会。 不少征伐邪神恶神的战争中都出现过英招的身影。 可这样一只司职生机的神兽,为什么会出现在... “不对,她不是活物!” 一开始许淼还沉浸在见到神兽的震撼中,可是没一会儿他就发现,眼前这只神兽的气势似乎有点弱。 至少不像是正经的神兽。 “成熟期的英招肯定没有这么弱。” 又不是三头身的幼崽。 英招作为神兽后裔,就算体内的血脉不纯,最起码也能一路修炼到真仙层次,也就是遮天世界的仙台境。 可是眼前这只,顶多也就是四极巅峰。 这种实力可不像是神兽... “倒像是神兽死后诞生的精魄。” “只是,灵智似乎不怎么高...” 许淼摸着下巴,看着好奇打量自己的英招,终于下定决心,升空靠近对方,摸了摸对方乌黑的鬓发。 英招全程都没有反抗。 长居冥罗山巅的小神兽只是哼唧两下,凑到眼前这个好看的小东西跟前嗅了嗅,确认没什么不对后,就继续呼呼睡起了大觉。 许淼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没做过坏事。” “要不然,这家伙八成会尥蹶子踢我。” 说着,他伸手抚了抚胸口,似乎是没从刚才那股若有似无的威压中缓过神来,依旧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只是在忌惮之余,许淼却起了些别的心思。 因为英招是无主的。 冥罗山覆灭,所有高层和门人无一幸免。 这不仅仅是传承的断绝,也意味着...冥罗山已经再找不出任何一个人来收服眼前这道精魄,重振昔日声威。 那自己为什么不能是英招的主人? 宝物有德者居之。 自己既然撞见了英招精魄,那就说明双方有缘。 只是... “四极巅峰的英招精魄,我要怎么把她带走?” 许淼颇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觉得这事实在是不好处理。 此时的他完全是身无长物。 这一穷二白的,便是想要诱拐都无计可施。 而且这环境... 许淼转头,看了眼脚下这一片绿树环绕、遍地药植的生机盎然之地,心道果然不愧是天生的苗圃园丁。 冥土都被开垦成了沃野。 无需日照和雨露,只靠自身的血脉天赋和先天灵气尚且能造化出这样一方世外桃源,这简直就是枯荣药斋最适合的镇山神兽。 想着。 许淼不自觉地伸出手,还没来得及有点动作就感觉身前那一坨警惕地抬起头来,吓得他连忙收起了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想法。 没办法,暂时还打不过对方。 只能留待来日再觅良机。 而且眼下,还是要先搞清楚那处封印之地的情况。 “这片苗圃后,应该就是终点了。” 许淼的眼中精光一闪,越过周围那片看不见尽头的绿色海洋,看向更深处被大量暗色充斥的核心地域。 漆黑的瞳孔染上一层清光,试图看穿中间隔着的阻碍,可还没等迷雾散去,一片阴影便率先朝这边涌了过来。 “嘶~” 无数幻象交织的场景让许淼面色一变。 虽然未曾受伤,可那种混乱和无序的感觉明显很不正常,尤其他刚才窥探命运时,根本没有看到丝毫的命运之线。 是有什么禁制在? 还是那里面发生了异变? 许淼回头看了眼依旧在酣眠的英招,想了想还是驱动遁术,尝试着朝远处那片昏沉的地域赶去。 结果下一秒... 砰! 他在两片区域的交界点被硬生生撞了回来。 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满脸严肃,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警告,赫然正是刚才还在躲懒休息的英招。 许淼顿时挑了挑眉。 “那里边,不能进去?” “呜嘛~” 英招点了点头,伸手比划。 “你是说里面封印着可怕的恶魔,具有很可怕的力量?” 许淼当然是不懂兽语的。 但到了他们这等境界,神魂意志强大,完全能够在精神层面沟通,倒也用不着一味依靠纯粹的语言。 “我需要进去看一看。” “你放心,我不会触动封印,看一眼就退出来。” 说着,许淼便甩了甩袖子,朝内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一步,英招就又一次固执地出现在了正前方,连带一对羽翼也变得蓬松,一层接一层地交叠在了一起。 她甚至还调动了大量的天地灵气。 眨眼间。 一片看不见边际的白色壁垒便封锁住了整片空间,向外爆发出强烈冲击的同时,隐隐还流露出一丝坚不可摧的韵味。 许淼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他望着满脸写着‘此路不通’的英招,神力一振稳住身形,随后便抽出一把银色的断剑,斜斜指向对方。 “若我非要过去呢?” “呜嘛~” 很危险的,不准你随便跑过去... 依旧是完全一样的回答。 这下子,许淼终于忍不了了。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英招,浑身气势暴涨,结果下一秒忽然又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诱骗小孩的语气说道。 “可是不看看是什么,我会睡不着的?” “睡不着难道不难受吗?” 在这种没有外人的地方,许淼从来都不在乎丢不丢脸。 管它什么黑猫,白猫... 只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他寻思着,刚才英招一副呼呼大睡的样子,明显是既有点懒又有点单纯,这种性子,耳根子肯定软。 最终许淼成功了。 尤其是当英招听到许淼可能会睡不着后,居然还真的仔细思考了起来。 “呜嘛~” 见不到的话,会睡不着? 为什么? “因为会好奇啊!” “呜嘛~” 那要不然,我和你一起进去看看... 善良的小英招显然没见识过人世的险恶,看不明白许·绿茶·白莲花·戏精·淼的骚操作,只以为他是真的好奇。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自己之前刚出生的时候,不也把这山顶逛了个遍? 可是地方就这么一点地方。 从她有意识开始,脑海里就有声音说不能离开这片区域,再如何大的区域逛上数百年,肯定也会索然无味。 不过眼前这小不点是第一次来。 他没见过里面的情况,想去看看也很正常。 虽然那里面只有一堆黑气,还有些看不太懂的东西...可是在早几百年前,里面还是非常热闹的。 嗯,就是那些家伙很坏~ 自己第一次进去,就想咬自己,结果不还是被一蹄一个全部踏成了黑气,再也没办法闹腾了? 想到这里。 英招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呜嘛~” 她环绕着许淼转了两圈,再三确认对方的确只是想要去看看后,终于点了点头,把他提着放在了背上。 许淼也乐得如此。 他本来还觉得一个人进去可能会有危险,想着一定要小心点,以免出现什么变故连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好了! 有小英招在旁边跟着,就算真出现了什么自己难以应对的危机,以对方四极巅峰...堪比化龙强者的实力也足以应对。 这不纯纯是赚了吗? 免费的导游,免费的打手。 英招还在山顶住了不知道多久... 这一行不说是一帆风顺,起码也降低了一半难度。 事实证明。 一切和许淼想象的相差无几。 英招作为领路人,时刻都没忘记要保护好背上的小不点,在进入黑暗区域的时候就在身侧施加了一层薄薄的护盾。 浓郁的清辉荡漾开来。 以二者为中心,半径千米的范围被尽数照亮。 然后。 许淼就看到了一具又一具躺在崎岖岩地上的枯尸,随处可见的裂缝和碎石,以及时而冒出的恐怖鬼影。 这一切都没有造成丝毫的阻碍。 腐朽的枯尸不知来源,早在千年前就已经存在。 可它们已经死了。 时间的流逝,死气的侵蚀让所有的枯尸都成了空壳。 至于那些一片漆黑,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裂缝也算不了什么大的麻烦。 甚至。 一直低空飞行的英招也没有把这些裂缝当回事。 双翅一振不就飞过去了吗? 就算有些时候,这些裂缝中会冒出来一些混乱嗜血的凶魂和厉鬼,面对英招的翅膀也同样显得不堪一击。 就像是在打地鼠一样。 英招一次次出手,把这些个不知进退的丑东西快速斩杀,往往只是白光一晃,长长的翎羽就已经洞穿了对方的胸膛。 甚至她杀完后还会邀功。 这时候,就需要许淼顺毛捋,说一声真是厉害云云,把这个只有几百岁的小女兽逗得咯咯直乐。 显然这么做很有用。 因为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原本还只是出于公心的英招已经把背上的小不点当成了朋友,一心想着后者真会说话。 对此,许淼也很高兴。 他觉得,如果再这么处一阵,说不定自己还真能把英招忽悠走,去小寒山给枯荣药斋当镇山神兽。 可惜很快许淼就没空想那么多了。 因为这片‘禁地’里面还是有危险的。 好比现在。 对面那三道穿着甲胄的魂影,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鬼将,甚至它们的气息在法境后期也不算弱小。 “小英招,有把握弄死吗?” 许淼面色凝重的看着远处的鬼将,下意识从储物之器中取出了一份极为特殊的阵图,可是还没等他动手缠住一尊鬼将,英招已经朝对面冲了过去。 “呜嘛~” 三个丑东西,十个回合之内弄死它们。 清越的鸣声响彻四方,扬起的双蹄也重重踏下。 砰!砰! 两尊鬼将被恐怖的压力碾压,浑身上下不断爆发出一声声脆响,像是被硬生生打断了筋骨般,一点点变得萎靡不振。 与此同时。 骤然合起的一对翅膀却化作一柄长刀,携带着一股超绝的道韵,将剩下的鬼将一分为二。 见状,许淼眼神一亮。 好高深的造化感悟,好厉害的刀术。 他望着大展神威,砍瓜切菜般迅速解决掉三尊鬼将的英招,总算是意识到,神兽不像寻常的修士一样战力平庸。 真正的神兽都是一等一的天才。 要不然。 小英招在此地闭门造车,从不与人交流,又是如何养出的这一股劈山断岳的刀意,竟是让自己都感觉到了压抑。 那股刀意简直能斩断灵魂。 不过眼下,小英招自然是越强越好。 只有她的实力强了,前往封印之地的过程才会变得更加顺利。 为此,许淼再次加入了夸夸教。 什么世无其二,绝无仅有,惊才艳艳... 英招表示她哪受得了这么彩虹屁? 没过多久。 这只小宅神兽就被许淼给激得火力全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碾压了所有对手,又快速跨越重重阻碍,来到了一处山壁前方。 “这里就是封印之地?” 荒芜的土地,浓郁得化成水雾的死气... 纵然历经了万古,冥罗山顶依旧能看出几分当初的气象。 这里是亡灵怨魂的天堂。 只是,能见度似乎有一点点差。 那些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死气,遮蔽得视野像是蒙上了十层加厚的纱布,模糊得看不清近处的样子。 这回是真看不见! 尤其眼下。 即便英招和许淼同时点亮光芒,也没能照亮周围的阴暗,而是隐隐约约,在不远处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个是什么?” 许淼皱着眉头,看向英招。 “我看着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那不会是一扇门吧?” “那是代表封印的门?” 英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但是她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答案。 于是下一刻。 许淼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小心地抬起头,提了个不太合适的要求。 “我能...稍微凑近点看吗?” 第124章 青铜门 稍微凑近点看? 是只看看不进去的意思吗? 英招有些意外地转过头,瞥了眼许淼,浩瀚如烟海的精神之力扫过,默默感应了一番后者的状态。 修为在法境层次,威胁感近乎于无... 确认了! 这小身板打不开封印。 既然打不开,那看看就看看,反正现在的许淼就算是累个半死,也不可能撼动那扇连自己都觉得难缠的门。 显然,英招当初也尝试过开门。 她被困在冥罗山巅数百年,入目所见都是一样的场景,难免会觉得乏味无趣,所以就趁着一次偶然的机会,悄悄出手试了试这扇门的防御力度。 嗯,确实够硬~ 折腾了半年时间都没蹭下来一点灰,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经此一遭。 英招彻底放弃了开门的念头,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人能把这玩意儿打开。 这里有真仙在吗? 如果没有真仙大能,区区法境就别指望开门了。 反正弄来弄去都是在刮痧。 更何况,就算打开了又能如何? 传承记忆里说,门内才是真正的封印... 想到这里。 英招紧绷着的脸松懈下来,朝许淼点了点头。 去看吧! 那就是一扇普通的门。 许淼心中一喜,趁着英招没有反悔,连忙穿过周围那些黑沉的迷雾,凑到那扇逐渐呈现全貌的青铜门前,观摩起上面的浮雕来。 “雕刻的是一段古史?” 纤长的手指划过起伏的纹路,最终落在故事的开端。 这是一幅极为抽象的古画。 有些扭曲的画风,让人感觉有些不适。 但许淼还是看了下去。 混沌的世界,万灵在其中浮沉。 天无微光,昼夜不分。 浩渺的大荒无时无刻不在彼此厮杀,直到某一天,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存在从未知之地降临人世。 祂行遍世界的各个角落,用掌心托着的神玉定下方位,使清浊双分化为天地,最后又洒落了无数不知道作用的光点。 然后是第二幅图。 之前的神影,虚幻的气流都已经消失了。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诞生秩序的世界,文明在其中交织,然后一批人从天地中得到了造化,掌握了喷吐水火等强大的力量。 于是战争就开始了。 争夺力量,争夺权柄... 古老的部落坐落在两条河附近,隐约可见一处处祭祀的古坛,似乎是用于沟通某个伟大存在的桥梁。 或许,不止一个。 虽然看不太清祭坛的样子,但是祭坛中央刻着的符号明显分出了很多种形态,不是完全一模一样。 “一群神?” “这些图描绘的是鸿蒙界最初的样子?” 许淼思索着转过头,看向第三幅图。 那是三团看起来极为模糊的阴影,一个斑斓带着彩光,一个缥缈带着几分超然,最后的那个显得暗沉又厚重。 他继续往下看去。 第四幅图,第五幅图... 青铜门上的浮雕似乎在介绍冥罗山的起源,追溯到最后就只剩下一座坠落的山峰,笔直地飞入无边无际的魔山。 而在魔山上方的阴云中,还能看到一只布满长毛的巨掌。 是谁动的手? 为何这座门会记录... 许淼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刚要收回目光就发现,原本的图案后又出现了新的浮雕,这一次刻的显然是洞明真仙的故事。 “居然,和灵傀儡的记忆一样吗?” 强取轮回本源,摘下悬于天空的黑日。 不厚道地堵住一众即将破关的佛门高人。 施加特殊的封印,关闭青铜门。 再然后...一个少年闯入了沉寂千年的山峰。 “我...我也被刻进去了?” “这究竟是...” 许淼心中发寒,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下意识转身,朝着不远处的英招着急地喊道:“走,我们走!” “快离开这儿!!!” 他一个闪身冲到后者背上,催促着善良的小神兽快点离开,面上却再看不到原来的淡定,声音中也隐隐多了一丝惊恐。 这浮雕继续演化,会变成什么? 怪物,魔神... 许淼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那些古老的存在。 毕竟他们很喜欢作死,难保不会留下什么大麻烦。 英招倒是十分开心。 她觉得小不点说话算话,所以也没在意对方的语气,而是朝许淼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振动羽翼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只是情况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此刻。 哪怕二者已经离开了这里,消失在周围的黑雾中。 青铜门上的浮雕也依旧没有停止演化。 登山,闯关,见到青铜门... 浮雕出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竟是连许淼坐着英招离开的场景,也都一五一十地刻录了下来。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从何时起。 刚刚才离开的英招和少年再一次出现在了黑雾中,满脸惊恐地闪避着厉鬼,朝着徐徐开启的青铜门跑来。 虚幻,照进了现实。 当青铜门的浮雕上出现魂潮,呈现出许淼和英招夺路狂奔的场景,现实中的一人一兽也做出了一样的举动。 “怎么会突然出现魂潮?” “小英招,你以前见过这阵势吗?” 许淼满脸凝重,直接将行字秘的真意一股脑儿传给英招,看着她从生疏到熟练,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厉鬼群中不断腾挪,才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惜,这么做治标不治本。 英招的实力并没有强到能碾压厉鬼。 都是同一境界的存在。 就算神兽战力强大,同时应付数十个厉鬼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所以眼下。 面对那几乎要将二者淹没的攻击。 英招只支撑数息就改了主意,护住背上伏低身形的许淼,毫不犹豫地朝着不远处的青铜门冲去。 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里面是封印之地又如何,规定了不能擅闯又如何? 自己要是再在外面待下去,十有八九就会被那些丑东西以多欺少,联手撕成碎片,连渣都不剩半点。 这种情况下。 谁管那里是不是禁地,先保住性命再说... 显然,英招误打误撞下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她的感觉没错! 看似这扇青铜门朝外敞开,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实际上门的表面还附着一层真仙禁制。 以至于。 那些厉鬼才刚涌来就迅速融化,被骤然亮起的仙光扫空了一大片,化作一阵阵汹涌的黑气四散开来。 见状,许淼顿时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 “刚才我还以为,自己要被那些东西弄死了。” “还好我们溜得快...” 他一个后仰坐在英招背上,刚缓过神就抬头问道。 “小英招,你以前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吗?” “数百年都没有见过?” 英招摇了摇头,“呜嘛~” 之前那些丑东西最多出现十个,很好对付。 谁知道它们这次发什么疯? “那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这么守着青铜门,我们可没办法离开。” 外面的厉鬼显然没有什么智商。 即便青铜门对它们伤害极大,这帮不要命的疯子依旧在冲击禁制,试图穿透眼前这一层薄薄的壁垒,将其中的一人一兽吞噬殆尽。 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 真仙施加的禁制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死死阻拦住了魂潮,使之难以越雷池一步,来不及进门就湮灭成了虚无。 而这时候。 英招和许淼也总算能松一口气,分出注意力探查门内的情况。 “这似乎是一座宫殿?” 类似青铜质地的暗色地面,一道道携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纹路,以及身后那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甬道。 眼前的遗迹,到处涌动着一股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保守估计存世超过万年... “呜嘛~” 英招也显得很好奇。 她长居冥罗山巅,虽然知道门里面藏着真正的封印之地,却没有见过里面的情况,和许淼一样都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现在暂时出不去,倒是可以看一看周围的情况。 “呜嘛~” “你说要进去?” 听到英招的提议,许淼眸光微动。 他也想要进去看看。 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我们不知道那些厉鬼什么时候会消失,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被禁制消弭殆尽,这要是现在离开了,待会儿出不去怎么办?” “谁知道门会不会突然关上?” “呜嘛~” “你和许焱在这里等着?” 许淼抬起头,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英招。 “你是看出来他体内藏着陨心魔焰,我身上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所以故意让我去里边送死的吧?” “封印之地听起来就危险。” “我是分身...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许淼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分身到底是分身。 留许焱在这里,里边真发生什么变故他也能通过分身之间的联系传达,到时候,许焱完全能和英招作出应对。 这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要不然真要发生了什么意外。 按照现在的发展,他和许焱甚至英招说不定都会折在这儿。 想着。 许淼到底还是松了口,答应了去里面探路。 “我答应,我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逃不走也就算了。” “如果逃走了,出去后你能跟我离开这冥罗山吗?” 闻言,英招微微一愣。 离开这一座山? 山的外面一点也不好玩,为什么... “不是指冥罗山外,我指的是这片空间之外。” 说着,许淼就施展水镜术让英招见识了一下外界的繁华。 大漠雪山,平原丘陵... 一处处地貌中坐落着许多建筑,从亭台水榭楼阁到小桥流水人家,从钟鸣鼎食之家到市井于山野。 当见到这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英招很可耻地心动了。 只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呜嘛~” 不能去! 我要守着这座山,这是我的职责。 “可是你早就已经违背规则了。” 英招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淼。 认真的吗? 要不是你说要来看青铜门,我至于被逼着冲进来吗? 结果你居然倒打一耙... 几乎是一瞬间,英招肉眼可见地颓废了下来。 一脸的生无可恋。 许淼却忍不住嘿嘿一笑:“不是吗?” “小英招,你不能进入这扇青铜门吧?” “如今都已经违规了,你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难不成还有什么人会惩罚你?” 惩罚? 对,惩罚! 传承记忆明明说,只要违背规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自己明明都已经违规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惩罚自己? 英招很认真地向许淼询问答案。 然后她就听到,小不点发出了一声极为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以为你是受了禁制,没法离开,结果小英招你是害怕惩罚,所以才一直守在这鬼地方的啊?” “那你以后可以不必担心了!” “冥罗山没了,现在没有任何人能给你惩罚。” 说着,许淼就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明确告诉英招,冥罗山至少已经灭门了千年时间,她这只所谓的镇山神兽,不需要再死守着这片区域。 “呜...呜嘛?” 你说真的,不用再守着这里? 许淼点了点头:“都没有活物了,守山干什么?” “和这些厉鬼作伴吗?” “虽然说外界的天地灵气寡淡,比不上这片空间浓郁,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过段时间,我的本体融合足够的世界,天道就不会再压制你的实力。” “到时候,你去哪里不可以?” 闻言,英招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冥罗山又黑又冷,就算生机造化之道能创造出大量植物,将冥土化作沃野,却难以制造其余的生灵。 过去她都是一个人过的。 现在看来。 这种死守着一地不放的行为还真是傻。 要不然,以自己法境后期的修为。 说不定早就离开此地,快乐地生活在外面的世界了... 不得不说许淼是有点东西的。 尤其当下。 英招被他说得起了心思,终于答应和他一起离开冥罗山,甚至还准备将出行的第一站定在青州。 双方最终达成了共识。 然后,许淼就抛下许焱和英招,独身一人朝着远处的甬道飞去。 而在原地。 许焱和英招则是守着青铜门,继续看着外面的厉鬼如同飞蛾扑火般,一个接一个地溃散成漫天黑气... 第125章 瞳 “不对劲!” “周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幽暗的世界中,许淼不断向前飞去。 他每经过一段距离,两侧古拙的灯盏都会被掠过的神力点燃,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将周围的空间照亮。 黑暗一点点退去。 可是这稀薄的光明却无法给人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甚至因为灯盏被点亮,一股深沉的恶意也从虚无中蔓延过来,若有似无地扫视着这一条宽大的甬道。 这种感觉... 许淼闭上眼睛,默默体悟,浑身的气息就像是蝉的幼虫一样深埋于地底泥泞,没有一丝一毫外泄。 甚至,他还用源天术遮掩了天机。 万籁俱寂中。 那股恶意变得越发凸显起来。 “没有明确的形,也没有确切的质,这种纯粹的黑暗还真是相当少见。” “是...封印失去效果了吗?” 许淼缓缓睁开眼睛,扫过周围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避让开一段距离,朝着甬道更深处飞去。 他得去看看情况! 佛门的强者被封印后,不可能产生这样诡异的变故。 那种宛如生灵对立面的阴暗,绝不是正常的存在能带来的。 这种情况下。 放任不管就等于慢性自杀。 要不然,自己才定下收割世界的计划,后续就从西境跳出一个成长版‘邪剑仙’,遭罪的还是整个洞明仙界的万千生灵。 只是... 这鬼东西为什么不跑? 是想跑却跑不掉,还是有别的原因? 许淼淡淡扫了眼周围的触手,莫名觉得这玩意儿应该没什么智商,完全是依靠本能在自发地行动。 “要不然,稍微试探一下?” 他低头想了想,忽然从指尖分出一缕淡蓝色的神力,径自掠出化作一条冉遗鱼,摇头摆尾地朝着某一根触手啃了过去。 噗嗤~ 神力泯灭,瞬间溃散成一片虚无。 许淼顿时瞳孔一缩。 消失了? 像是被抹去了存在的意义,那一股被他赋予了灵性的神力刚碰到触手就失去了命运之线,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许淼的眸光微闪,身形却宛如真正的游鱼,灵活地在周围的甬道中不断腾挪,闪避着那些被这一次试探惊动的猎食者们。 疯狂,暴虐。 无形的触手鞭挞着眼前的虚空,试图找出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小东西,将周围的墙壁抽得噼啪作响。 渐渐的,青铜的色泽染上了丝丝斑驳。 这些墙壁由不知名的材料铸就,先前哪怕是英招全力攻击都无法将之撼动,现在却在数息时间内变得脆弱不堪,甚至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许淼肉眼可见的老实了下来。 他不敢再想着清剿触手,而是尽量收束自己的气息,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也步了那股神力的后尘。 当然。 这股力量为什么没能离开此地,许淼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也许是因为封印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罗盘尚能传送,代表洞明真仙留的后手还在。 可是存在不代表完好。 山巅这一片区域发生变故,无法进行传送,说明笼罩整座冥罗山的禁制确实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这种损毁...已经超出了自我修复的程度。 甚至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最麻烦的是封印有可能会破碎。 随着封印中那东西的一次次暴动,损毁的程度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大,直到彻底无力回天。 到那个时候,谁知道洞明仙界会受到什么影响... “真是麻烦!” 许淼有些恨恨地暗骂一声,似乎是想到了,这封印之物挣脱束缚,和堪堪突破真仙的自己血战的场景。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发现倒还不算太晚。 及早发现,才能够及早预防。 这总好过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做,就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若不是提前来了西境,还真会错过了这一场劫难。” “罢了,还是得想法子弥补!” “掌握源天之术,我或许能以大帝残阵堵一堵禁制的缺口。” “不过还是要先探明具体的损毁情况...” 想到这里。 许淼一边往前飞遁,一边沟通留在山腰的许攸正,让他试一下罗盘的传送究竟还能笼罩多大的范围。 很快,许淼得到了答案。 “山脚到第十二关的问心瀑,全都在笼罩之中。” “但是禁制的笼罩范围确实在变小!” “缩小的速度...并不快。” “真要出现变故,至少得再等上二十年...” 这么判断其实是有一定依据的。 首先,禁制的崩溃必然是越来越快。 开始是一点点的蚕食,后续啃噬出大的缺陷后就会一股脑崩塌。 这也就是说。 考虑冥罗山变故的时候,要计算这部分消耗的时间。 不过情况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因为禁制崩塌的速度很慢。 也不知是禁制还能进行一定的修复,还是封印中的物事尚未恢复,总之无法挪移的位置增长不快。 这就留下了很长的空档。 有这时间,自己说不定已经突破了仙台境... 想着。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许淼心中稍安,开始探查起周围的情况。 随着精神之力扩散,逐渐蔓延向四方。 周围的一切尽都了然于胸。 斑驳看不清原貌的石刻,偶尔出现的血液,躺在地面的枯骨,各种乱七八糟的甲胄,甚至是石像... 历经漫长的岁月,青铜殿宇中的大多数物事都已经腐朽。 能剩下的寥寥无几。 可就是这些少之又少的残留,价值往往超出了想象。 “这是...一角玄胎青玉?” 一处被先前的触手抽击出裂缝的位置,嵌着一块青濛濛能听见呼吸声的玉石,通透莹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倒是好造化!” 许淼目光闪烁着收起玉石,伸出手,微微用力。 咔~ 第一下没能掰动。 再来,还是没能够掰动。 这一枚珍稀的宝料,深深嵌埋在裂缝中,被那种特殊的青铜材质卡住,和长在地里没什么区别。 所以最后。 没法凭蛮力取出玄胎青玉的许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燃起琉璃净火,将这宝料熔铸成了一枚剑胚。 接着他就一掌按在了手中的断剑上。 “斩空剑的剑元,玄胎青玉的剑身。” “一者裂空而一者蕴生。” “就算有些不适配,眼下也只能凑合用了。” 说着,贴在断剑表面的手掌往后一拉。 唰! 灼灼的火光中,一道银亮的剑元分化万千,掀起一阵纯粹由剑气凝聚的恐怖洪流,随后又重新凝聚为一。 “玄胎青玉,炼三千细剑。” “此剑可分亦可合,或可用来稳定禁制。” 完整的青玉被平均分成三千份,每一份都容纳了一份剑元,合在一起就是一柄品质极高的青云斩空剑。 只可惜。 这剑并不是完美无缺。 属性不适配,一体的玄胎神纹遭到破坏。 许淼情急之下炼出来的剑,完全是为了充当消耗品。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事急从权,又岂能因小失大? 此时的少年满心满眼都是封印,心疼了一瞬就将玄胎青玉抛诸脑后,提着青云斩空剑继续深入。 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越来越拥堵的甬道中四处都是触手。 周围除了那越发汹涌的恶意,连一件上档次的宝物都找不到。 显然,之前的好运气已经被玄胎青玉耗光了。 紫纹金,黑雾铁... 这些能找到的宝物虽然不是歪瓜裂枣,却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宝料,根本不够格打造仙器的雏形。 所以没过多久。 许淼就不乐意再去收取这些东西了。 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尽快走到甬道尽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许淼冷着脸飞遁半日,在这一处青铜门内的空间中前进了许久后,他终于见到那最深处的黑暗。 “果然,禁制有缺。” 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无垠深渊中,时间和空间变得极为空泛,既感觉不到上下四方,也感受不到现实的光阴流转。 那是一种荒寂的虚无感。 除了眼前那一道道奇异的青金色阵光,纠缠在禁制上深邃的暗光,也就只有后方的甬道比较真实。 但真实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禁制是不是能修补... 想着。 许青山眸光微动,越过周围光与影交织的奇异景象,将视线着重落在右手侧,一道道龟裂的金色纹路上。 “这就是缺口?” 缺口足有数十丈方圆。 青金色的流光如同泉涌,交织出一道又一道繁复冗杂的纹路,在断面处交织出薄薄的壁障,封锁着无法预测的黑暗。 饶是如此,一道道黑气依旧在往外渗出。 这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蚕食。 穿透缺口的黑气一部分化作盘踞在阵势上的无形之物,防备着可能的敌人,另一部分却在试图扩大原本的缺口。 咔,咔,咔...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粒粒金色的尘沙坠落消逝。 可以预见。 在将来的某一天,眼前的这一道真仙禁制要么被上方的巨物彻底压垮,要么被下方的正身从内部突破。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而唯一的对策,也就只有... “补上它!” “我虽不知这一道禁制的具体阵图,但是大帝阵势中也有‘万金油’的部分,研究一番,我应该能打上补丁。” “但这具分身,恐怕是保不住了。” 小心地从边缘凑到缺口旁,许淼观察了一阵就有了想法。 但难的不是弥补阵图。 难的是如何才能快速弥补阵图,承受住对方的反击。 想到这里。 他环视一圈,朝着周围那无形的庞然大物看去。 威胁感太强了! 那种源自灵性的预警,明明白白地在说,若是贸然出手,就算是化龙强者,也有可能会一击殒命。 甚至那种侵蚀性... 许淼闭上眼,聆听着幽暗的心跳,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仿佛自身已经与天地大道彻底隔绝。 这片空间...没有命运的痕迹。 也没有一丝一毫水的痕迹。 甚至就连造化,轮回等等也都没有。 一股奇异的力量隔绝了所有法则,置身此地就是迈入了对方的领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绝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许淼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感受着周围的天地灵气,越发小心地隐藏自身,只敢以最小幅度的引动天地灵气,笼罩着手中浮动的三千小剑。 剑光在一定范围内交织。 渐渐的,这些剑光凝聚出形体,赫然和不远处破碎的缺口完全一致,刚好和那些断开的截面隐隐重叠... “封印瞬间,反噬就会爆发。” “水之分身没有可能在这里活下来。” “倒是青铜门那边,因为禁制成型造成的冲击应该会处理掉所有的厉鬼,给英招和许焱留出离开的时间。” “...” “所以就这样吧,给我...封——” 一声怒吼,许淼身上炸开了一道汹涌的蓝光。 他以身为祭,眨眼便分出无数星点,融入手中托着的一角阵壁,如同飞蛾扑火般朝着远处的缺口落去,眨眼便嵌入了其中。 嗡嗡嗡~~ 奇异的嗡鸣声响彻四方。 原本因为缺口而不连贯的真仙禁制瞬间大放光明,掀起一阵阵无比强悍的冲击,持续洗涮着无处不在的邪异。 终于。 有可怕的存在苏醒了。 如同幽沉的梦魇,又像是永恒的终极。 尚未压实的‘补丁’下方,一阵不似活物的叫声响彻云霄,随后就看到有黑气喷薄而出,撞得这一块正在融入的禁制碎片不断颤抖。 砰,砰,砰... 沉闷的动静仿佛是砸在心里,疯狂考验着许淼的理智,甚至让他光化的身体都产生了一定异变。 生出鳞片,长出异肢... 各种各样的侵蚀此起彼伏。 可惜已经晚了。 精心准备的大帝残阵很快就和原本的真仙禁制融合到了一起,逐渐交织成一体,将下方蠢蠢欲动的邪物镇压了回去。 这一刻,嘶吼声达到了顶峰。 那股邪恶的意志疯狂地在下方肆虐,发现无力挣脱后立刻给上方的无形之物下了死命令,让它不惜一切代价施展禁忌手段。 然后...天变了。 空间在一刹那凝固,像是琥珀一样封锁了时间。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紧接着。 一只生着九个瞳孔的眼睛从虚无浮现,瞬间引爆周围的黑气,凝聚出一枚瞳形的暗色印记,狠狠撞在了许淼身上。 砰!!! 无形的冲击瞬间碾碎了水之分身。 蓝色的光芒最终化作飞灰。 那一枚印记却仿佛带着某种特别的力量,透过冥冥之中的联系,渐渐在其余四道分身...甚至本尊体内浮现。 诅咒,最终降临了—— 第126章 涅槃·三生 “该死的,这是什么?” 冥罗山巅,许焱从英招背上摔了下来。 他顾不上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狼狈,刚一落地就捂住右脸,控制着陨心魔焰铺散开来,化作一道道枷锁,将右眼团团包围。 可惜并无作用。 右眼处源自邪物的诅咒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侵蚀之力,无法被寻常手段封锁,轻易就冲破了外面施加的这一层禁锢。 许焱的气息顿时开始疯狂下滑。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被密密麻麻的黑纹环绕,看得英招心中一凛,连忙调动造化法则,施以援手。 唰! 一道青色的虹光在瞬间贯穿虚空。 许焱整个人被笼罩其中,终于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从头到脚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呲,呲,呲... 大量的黑气从体内蒸腾而出。 这些侵入体内的异物尚且来不及扎根,就被汹涌的造化之力团团包围,最终一缕不剩洗涮得干干净净。 显然,英招完全有能力应付它们。 法境后期的造化法则有着神兽血脉加持,已经有了几分真仙气象。 这并不是无根之源的诅咒能媲美的。 有了英招相助,许焱很快就解决掉了身上的麻烦。 其余分身就没这么好运了。 金木土三身修为不足,合在一起尚且不到神游玄境,根本无力抵抗侵蚀,直接就化作了三枚燃着黑纹的灵晶。 除此之外。 许青山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那诡异的力量刚蔓延向世界本源之地,就迎面撞上了逆命筒的防御,直接崩散成了一团团黑雾。 最后。 这些黑雾被他特意收集起来,化作了一枚黑黢黢的珠子,施加了大量封印,才终于彻底安分下来。 “深渊之物?” 许青山曾在生灵血中,看到过白矖圣者的记忆。 她曾经说过,深渊是界海的敌人。 而这种与万物相斥的气息,似乎并不该留存于世间。 这就和深渊的特征吻合。 就是不清楚这珠子,算是什么层次的深渊之物? “或许只是一部分残余的气息。” “但是想除去它,我却一时想不到办法...” 平心而论,许青山用了很多的手段处理黑珠。 可无论是天火灼烧,雷霆轰击,甚至是水火之力消磨,这诡异的黑气就好像不死不灭一样,始终都不曾消退。 这让前者感到有些震惊。 要知道。 他虽然只是道宫巅峰,可论修为感悟,早就已经达到了四极层次,甚至凭借诸多手段,还能和化龙境掰掰手腕。 如此修为,竟奈何不得这黑气? “与万物相斥,且本质极高,就算是我也难以应付。” “罢了,此物便先封存,留待来日处理。” “只是其余三尊分身...” 许青山顿时觉得有些无奈。 那诅咒来得太快,也太急了点。 若非如此,其余三道分身应该是能等到英招的援助的。 不过援助虽然办不到。 到底五行聚三后威能大涨,暂时护住了分身的本源。 现如今。 便得看许焱能否想出对策了... …… 半个时辰后。 冥罗山腰。 “英招,辛苦你护持我了。” 长衫如火的少年步入清冷的宫阙,抬手拾起不远处的乾坤之器,顺带摄来另外三枚被黑气侵染的灵晶,转身问道。 “你可否祛除这黑气?” “呜嘛~” 可以试试。 说完英招便轻扬羽翼,聚起万千流光,包裹住这三枚颜色各异属性不一的灵晶,尝试着祛除黑气。 哗,哗,哗... 源源不断的清辉,如同月夜凝结的寒霜,又像山间流动的泉水,围绕着三枚灵晶不断旋转,试图去剥离其中的异物。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许焱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紧张,再到最后的不抱希望,仅仅只用了数息。 那黑气就仿佛沉疴多年的顽疾,一开始还给面子动弹了几下,后续适应了一段时间后,就变得极为难缠。 任凭英招如何使劲。 它们都像是海边的礁石,平静地应付着每一道巨浪,任凭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仿佛和另外三道分身彻底融为了一体。 最终,英招放弃了驱逐黑气。 她缓缓收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似乎是在说时间太久,就算自己继续出手也无济于事,强行施为反而会毁了这三道五行分身。 “不行吗?” “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 许焱长长叹了口气,喃喃着收回目光,随后驱散周围的造化之力,长袖一卷将三枚灵晶纳入掌心。 “邪物凶残,此举是要断我根基。” “可惜,它未曾料到,本体如今身处世界本源之地,并不畏惧所谓的诅咒加身,反倒是轻易控制住了黑气蔓延。” “反倒是许森他们...未必能撑得下去?” 许焱看得十分的透彻。 这黑气凶残,正在试图侵蚀三尊五行分身的本质,强行转变他们的思维,使之成为行走世间的躯壳和载体。 所以... 如今只有两种方法处理黑气。 其一为驱散五行身,从根源处限制黑气。 其二便是以特殊手段逼出三具分身体内的黑气。 两种方法其实各有优劣。 散去分身虽快,分出五行本源却并不容易。 更何况。 如今洞明仙界正处在关键时刻,也抽不出多余的世界本源,让许青山用来恢复灵魂分裂的后遗症。 至于逼出黑气的特殊方法... “以涅槃法驱散黑气,耗时长,风险大。” “但外界现在还算太平,天道下所有人的修为都会受限,四舍五入,被牵扯的修为等于是废物利用。” 没错,许焱想以凤凰涅槃之术驱散黑气。 涅槃之法,代表往复新生。 自从当初他见过凤玙的涅槃,就很想体会一下真正的涅槃之道,从生死之间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现在他就更想了。 因为除开修行命运之道,生死之间的那一种特殊状态,是体悟真灵的又一条捷径,能够更加贴近万物的灵性。 许青山迟早是要涅槃一次的。 不管是让分身涅槃,还是自己涅槃,总归这是一件对修行有好处的事,能够铺平后续的修炼道路。 现在就正是时候。 因此。 许焱才刚确认要以涅槃之法驱散黑气,就立刻开始了行动。 “单纯的涅槃过于凶险。” “灵性防御薄弱,极易受到侵蚀。”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将三尊分身一同封入我的体内,构建四行循环,一同抵御源自黑气的侵蚀。” 言辞间,三枚灵晶融入体内。 然后许焱的脸上就开始浮现一层黑气,像是终日不散的阴云,疯狂冲刷着四色光芒构筑的防御。 五行之力开始节节败退。 它们彼此纠缠,互相滋长,却因为缺少了一缕水气,多了一丝明显的薄弱之处,并未挡住对方的攻势。 关键时刻,一道极为汹涌的火光喷薄而出。 是涅槃之力。 五行平衡失了水气,便多了一丝燥热,恰好作为引燃旧躯的根源,让涅槃之火燃烧得愈发剧烈。 随后陨心魔焰也一起加入了其中。 彼此制衡,互相牵绊。 蔓延的黑气终于止住了脚步。 它们从灵晶中逐步渗出,却被五色交缠的火光包围,不仅没能影响到许焱,反倒逐渐被引导出了体内。 渐渐的,三具分身开始在许焱体内重生。 反倒是许焱自己。 他原本还有堪比道宫境的修为,这会儿却因为被五行之阵牵涉精力,从道宫境一路滑到了半步神游。 但是气息总体还是增长的。 黑气的抽离,五行涅槃之法的成功施展,让许焱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好,每时每刻都滋生了许多的感悟。 接着他就抿了抿嘴,往外吐起了黑气。 唰,唰,唰... 半大的少年拿着杆碧滢滢的烟枪,朝着身前的黑气不断地绕去,晃着晃着,就带起了一阵风流。 一团团黑气才刚刚浮现,就被吞噬一空,镇封在这件由玄胎青玉铸就的宝物中,像活物一样不断蠕动。 英招却显得不太放心。 她看着烟枪表面的层层禁制,想了想又在外面附着了一层造化之力,才放心地收回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呜嘛~” 这样应该就可以放心了。 有我的镇封,那黑气绝对逃不出来。 说着英招就抬起头,露出了个看起来有些傲娇地表情,似乎是在说我做得这么好,你怎么还不夸我? 许焱顿时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拍了拍英招的脚脖子,配合地当起了捧哏。 “小英招很厉害!” “没有这一道封印,我还真的担心黑气会大肆泄露。” “这一次真是谢谢小英招了...” “不过,你准备就这么跟我出去?” 少白世界,同样也是有神兽的传说的。 它们虽然不是人尽皆知,难保那些天南海北说书人时不时提上一嘴,今天讲个朱厌,明日讲个应龙。 这就代表着,能认出英招的绝对不在少数。 更别说。 英招作为一只神兽,哪怕只是成长期也体型大得吓人。 所以它如果不控制一下... “呜嘛~” 外面没有我这样的吗? 对于许焱的担忧,英招表示理解。 她确实没在先前那些景象中,看到过自己这样的存在。 那变一变就变一变。 虽然人形没有本体舒服,但是这种道体倒是不怎么难变化。 这一刻。 对外界的渴望压过了些许的不适。 英招很轻松就缩小了身形,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姿容绝世的佳人,扯了扯身上的针织羽衣,笑得犹如三月里的春风。 “许焱,你看我这一身好看吗?” 天真烂漫的少女凑上前,扬起手臂,转了一圈。 顺势就勾住了许焱的脖子。 “咳...咳...” 许焱轻咳着转过了头。 他心知神兽精魄不是真正的活物,却还是觉得有一点难为情,毕竟对方凑得实在太近了,隐隐都能闻到她身上独有的草木清香。 果然这些妖啊神啊化形的少有难看的。 除了某些猎奇货,其余的大多都是男帅女靓的美人。 而且。 他们穿得还不是一般的少... 似乎是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的白色,许焱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自然的颜色,心道自己真是有些孟浪。 非礼勿视,非礼勿... “好看!” “不过小英招,你日后出去,可莫要随便凑到人身上,毕竟男女大防,还是稍微要注意一下的。” 嗅着鼻尖经久不消的香气,许焱一脸正色地拉下英招的手臂,拢了拢她的衣襟,惹得后者满脸困惑。 “男...男女大防?” “是说公的和母的吗?” 小姑娘挑了挑眉,白嫩的手指在许焱的胸口慢悠悠地画圈,心道外界的规矩可真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我要离阿焱远一点吗?” “传承记忆中,大荒也不需要这个啊?” 大荒... 这又是给我干到哪个时代去了?! 许焱心中一阵嘀咕,面上却显得异常淡定,只是状似无意地朝英招问了句:“那大荒是怎么样的?” “谁强谁说了算!” 说着,英招扯过许焱的衣领,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阿焱以后就是我的了。” “我们神兽不像妖兽那么混乱,一次性能直接喜欢好几个,可是我之前救了阿焱,阿焱以后是不是就归我了?” “你,逃不掉的——” 这又是什么霸总语录? 许焱撇了撇嘴,看着搓了搓手明显是第一次上路的英招,暗道小丫头装什么大尾巴狼,装得明白吗你... “不逃。” 少年的声音如同风吟,喉清韵雅的煞是好听。 他看着微红着脸,有些忐忑的某只小神兽,忍不住缓缓上前,像是故意的一样,在后者耳畔呵呵笑了起来。 “是你就不逃!” “可是...小英招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因为想离开这儿才和我在一起,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对我一见钟情了?” 还说妖兽不怎么讲究... 依我看,你们神兽也没好到哪去。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硬来,一千岁的老古板盯上我一个三世都不够你零头的后辈,这么随便可和正经沾不上边。 想着。 许焱意味不明地看了英招一眼。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被逼急了的小姑娘就硬是揪住衣领,拉得他一个趔趄,刚一稳住身形就听见对方大声喊道。 “都有不行吗?” “既喜欢,也想出去。” “哼,阿焱要是不同意,小心我揍你~” 说着,英招朝许焱挥了挥小拳头,一脸凶狠的样子似乎是在说,你要是敢说不我就动手收拾你。 许焱顿时‘从心’地缩了缩头。 “我说了不逃。” “既然不逃,自然就算是答应了。” 说着他便抚了抚胸口,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手却拉住一旁悄然咧开嘴的英招,将离开此地所需的那枚罗盘取了出来。 “走吧!” “我们该离开这儿了...” 第127章 灵童 在三十二佛国与极北冰原的交界处,有一片沧海遗珠的草原。 这座草原,名为乌拉尔。 生机盎然的草原上,源自北面雪山的冷泉像是一条柔软的飘带,穿过一路的茫茫绿意,滋养着眼前的这一片沃土。 牦牛,羚羊... 煤炭,石油... 被誉为‘大地珍宝’的乌拉尔草原,不仅有着极其丰富的生物和矿产资源,也是布洛尔族永恒的故乡。 他们世代居住在这片土地上,如同自古以来的所有游牧民族一般,逐水草而居,擅长操练骑兵。 不过这里没有国家。 有的只是一个个部落,还有部落间此起彼伏的厮杀和争斗。 成败,兴衰往往都只在旦夕。 唯一不变的。 大概也只有布洛尔族永恒的信仰,密教。 一个供奉密洛斯佛的宗教。 “密洛斯佛?” “佛门的传承吗?” 布洛尔族最大的部落,伊思部落的边缘处,身着羽衣的少女眨了眨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前进的队伍,露出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奇怪! 太奇怪了! 这个礼敬密洛斯佛的仪式,派遣出的祭品是什么? 被他们护在仪舆中的孩子吗? 正常的祭祀...用的应该是牲畜吧? 英招有些想不明白两者的关系,当即转头,向一旁的许焱投去目光,显然是在等他给出答案。 只可惜,许焱也不清楚。 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内部混乱,对外部势力异常排斥的土地,见识到这种甄选孩童献于密洛斯佛的仪式。 也不知道这些小家伙最终会怎么样。 侍奉于佛前? 充作鲜活的祭品? 还是说...成为某种特殊的载体。 许焱微眯着眼,看向那些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目光沉静而幽深,隐隐还带着一丝审视。 “不太清楚。” “这是一片未曾被开发的区域。” “在外面那些人看,乌拉尔草原资源单一,除了牛羊类的牲畜外什么都没有,这样一块混乱的土地,并没有征伐的价值。” “他们从未将这里放在眼里。” 是的,没有人放在眼里。 不管是三十二佛国,还是北方的天外天。 没有人对这片更适合牧民居住的区域感兴趣。 乌拉尔的骏马又比不上北蛮。 这里的权力更迭频繁,掌控难度过大,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历来都是被各方统治者放弃的一块鸡肋。 英招和许焱会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意外。 犹记得当初。 他们离开遗迹之地,正准备回归佛土荒漠。 结果才刚开始空间传送,后方陷入沉寂的冥罗山中就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嘶吼,使得整片虚空都动荡起来。 然后,传送就出现了偏差。 本该回到佛土荒漠的某一处,顺着原路返回中原的英招和许焱,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一片仿佛被外界遗忘的广袤草原,还不走运地撞上了一场血腥的斗争。 子杀父,弟弑兄。 原本宁静的草原染上了一层血色,一股股骑兵间的冲杀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绞肉场。 这一切并没有让两人觉得意外。 布洛尔族最大的一个部落没了主人,围绕这一变故自然会发生冲突,毕竟,乌拉尔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统治者。 混乱,从来都是相对的。 在群狼环伺的时局下,能够在特定时候让各大部落摒弃前嫌,联手对抗入侵的领导者,有他存在的必要。 要不然真有人来围剿怎么办? 不拧成一股绳,就很难真正联合到一起。 统治者就是统治者。 即便这个统治者,只是多方制衡下的产物。 可只要有了这样一个名目,就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力往一处使。 这样的地方似乎很适合作为一道屏障。 为此。 许焱和英招决定先暂且停留一阵。 他们躲在暗处,准备看完这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再离开,这并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好奇心,而是在衡量将新世界安置在乌拉尔草原外的可能性。 乱也有乱的好处。 越乱的地方,越适合完成势力的整合。 要不然随意安置那些没有完全掌控的区域,将它们一股脑儿放在北离或者南诀这样相对稳定的国家内,只会导致更加严重的损失。 直接放在乌拉尔就不一样了。 至少这里,本身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一如预料的那般。 更加激烈的冲突发生了。 也不知是没有头脑,还是被权力和欲望摧毁了理智。 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场夺权的斗争正在愈演愈烈。 牺牲变多,手段越发阴狠。 一次次斗争过后... 这片草原的人口蒸发了近半成。 结果就在刚才。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疯狂的关键时刻。 一声突兀的号角却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瞬间就消除了所有的冲突。 呆滞,茫然,随即是同样的狂热和崇敬。 原本还你死我活的宿敌,竟是在顷刻间握手言和,朝着那诡异声音的来处匍匐,看得英招和许焱眸光微动。 什么意思? 都杀红了眼居然还能停下来。 这密洛斯佛有点东西啊! 密教...唯一的信仰... 许焱幽幽地看向遍布草原的劫光,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恍然间竟仿佛看到了一张吞天纳地的巨口,正一点点吸食这些生灵的命数。 吸力的源头,赫然是那座供奉着密洛斯佛的圣山。 阿忒尼斯亚雪山。 “如此浓郁的血气,怕是堆都能堆出一尊化龙境了吧?” “小英招觉得那是什么?” 许焱看了眼阿忒尼斯亚雪山,目光在山中那片辉煌的宫殿群上停留了片刻,就快速收回了目光。 英招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反正不会是良善之辈。” 吞噬血元,以杀戮和煞气为根源。 这样的邪物与她天生就不对付。 若是可以的话... “要不然,我们除了他如何?” 许焱的提议,有点超出了英招的预料。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冷眼旁观布洛尔族自相残杀,笑着点评人心诡谲而欲壑难平的阿焱居然要插手此事。 不是不喜欢管闲事吗? 明明没有好处,有必要参与其中吗? 英招狐疑地看了一眼许焱,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为何要插手乌拉尔草原的争斗?” “青云二州并未与之毗邻。” “这场争斗,无论如何也和你我扯不上关系...” 显然,英招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要管。 她所应付的邪神大多是想要毁灭世界,无差别屠戮万族的傻缺,并不是那些挑动战争壮大己身的好事之徒。 杀这种人没有任何意义。 弱肉强食,本就是世间至理。 与其管这种自然的更迭与替代,还不如扼杀掉那些极有可能扰乱世界的外来变数,保证命运的纯粹。 “是,并未与之毗邻。” 面对英招的质疑,许焱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解释。 他只是看了前者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队伍。 “但是此行于我的修行有益。” 于修行有益? 哪门子的于修行有益? 英招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睫毛轻颤,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许焱却拂了拂衣袖,挪移虚空,将他们两人一起带到队伍中间的仪舆上,站在了那个穿着华服的孩童旁边。 “看出了什么?” “你直接说就是。” “他们...似乎看不到我们?” 英招好奇地伸出手,在那充当‘祭品’的小家伙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没有做出丝毫反应,显然是既没有看到人,也没有听到声音。 “这就是源天术?” 明眸善睐的少女突然蹲下,使劲朝着正前方挥了挥手,带起阵阵风流,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存在被周围的人刻意忽视了。 “偷天换日,好一门借助天地的妙法。” 英招显然是识货的。 毕竟。 即便是在神兽的传承记忆中,这一类能够最大程度占据地利的逆天手段,同样也是最为顶尖的传承。 但是这一次,她却搞错了重点。 “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 似乎是觉得短时间之内,英招猜不到自己的目的。 许焱干脆直接点明了答案。 “你看...” 手心向上,以中指轻轻在虚空托动。 下方微垂眼帘的孩童身上立刻便多了一道诡异的黑线,从此处一直延伸到最终的阿忒尼斯亚雪山。 英招顿时瞳孔一缩。 “那家伙还吃人?” 眼前的黑线,明显带着一丝贪婪的恶意。 那种仿佛要将人拆穿入腹的杀机... “小英招,不是吃人哦~” “同类相食,会在乎祭品的年纪吗?” 见英招满脸凝重,许焱知道她肯定想岔了,当即便摇了摇头,否认了对方会吃人这一没有事实依据的传闻。 只是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阿忒尼斯亚雪山上的那一位不吃人,可他的所作所为和吃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因为,密教自古以来就有转世灵童的说法。 转世...灵童... 英招细细咀嚼着许焱脱口而出的这四个字,没多久就弄懂了意思。 只是具体如何,还是要听许焱的解释。 毕竟大荒的时候可没有佛门。 这是一条新的修行道路。 新的道路本身代表着陌生和未知,随意猜测并不可取。 更何况。 转世灵童在佛门的修炼中也算是比较另类的一种。 五脉七轮,为佛门最为重要的根基。 传统的佛门首重肉身,死后会凝聚出舍利子。 舍利子是三宝之精质变的产物。 感悟融入肉身,迎来最终的蜕变。 这便是佛门传承中的塑金身。 所谓的转世灵童,则更像是一种可以延续下去的传承记忆,随着时间的积累,不断地融入新的躯壳。 可这到底也是一种正法。 真正的密教传承之法,难道不应该裨益后人吗? 这恶意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难不成,这里供奉的是一个假密教... “不是同类相食,那是什么?” “阿焱,我看那处圣山里藏着的不是普度世人的大僧,反倒更像是地狱里贪婪的恶鬼,深渊内邪恶的魔物。” “真是叫人大开了眼界...” 英招说着说着就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似乎是看不惯这等以稚子为祭的行为,毕竟即便是兽类,开了智后也会护住自己的后代。 “他究竟想做什么?” 幽沉的目光一点点移动,和许焱对视,引得后者发出了一声低笑,半是嘲讽,半是戏谑地玩起了手指。 “他不想干嘛,他想借壳重生。” “夺舍?!!” 似乎是听到了意外的答案,英招愣了那么一下。 “夺舍也有那么多要求?” 她纵目四望,朝着不同部落中走出的一支支队伍看去,似乎是觉得,选择这些灵童没有太大意义。 除非想要夺舍的那人本身有问题。 想到这里。 英招立刻更加细心地探查这些灵童,很快就发现这些小家伙的体质特殊,似乎对于灵魂有种独特的蕴养效果。 “那家伙的灵魂有伤在身?” 说实话,这个结论并不难以得出。 因为灵童的选择条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对方的需求。 蕴魂体质本就有助于恢复灵魂。 只是相比灵魂有伤而言,许焱却更倾向于对方是真灵有损。 “真灵有损?” 听到许焱的回答,英招有些诧异。 毕竟。 如果不走命运之道这一类特殊的道路,寻常修炼者不入真仙很难察觉到真灵,更不要说筛选出能够蕴养真灵的灵童了。 只是前者毕竟走的是命运之道。 他既然说了灵童是对方为了修复真灵找来的躯壳,那就不会有错。 就是不知道,对方有多强。 真仙...似乎不太可能。 这么强都能硬刚天道强行出手了。 所以说,是个化龙境的老不死? 英招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没想到,许焱口中绝对能横推的世界,居然会多出这样一个难缠的角色。 不过无所谓! 天道的限制依旧存在。 同为神游玄境,神兽的战力可不是吃素的。 这就代表她至少不会输给对方。 想到这里。 英招干脆就直接冲霄而起,力贯周身,朝着不远处的雪山飞出一拳,带动无边风雪掀起了一道极端恐怖的洪流。 霎时间,天地为之一静—— 第128章 迦心上师 “好大的风雪。” 看着英招一瞬间爆发出的威势,许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抚掌轻叹的同时,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慨。 英招是真的强! 这一点,从她这一拳造成的效果就可见一斑。 近处,是无数劲草纷纷折腰,远处,巍峨的雪山也化作白茫茫一片。 连接二者的却是一道沟壑。 一道宽有数百丈,黑黢黢的狭长沟壑。 许焱几乎都要看呆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姑娘被压制到神游玄境居然还有这么强。 这种破坏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现在的自己。 果然战力还是要看感悟。 感悟高了,八禁神禁只是等闲。 否则。 即便身处同一境界,弱者也依旧只是弱者。 “这一击,确实不凡。” “就是不知道,密教背后的那一位挡不挡得住。” 事实证明,对方挡住了。 就在英招尽起拳势,震得整座雪山化作一方白色漩涡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金光驱散了所有阴霾。 漫天风雪在瞬间散尽。 庄严肃穆的梵音带着古老而苍茫的意蕴,在心湖中抚平涟漪,连带英招那汹涌的杀意也一并消减。 许焱的神情变了。 他本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这会儿却不自觉地释放出气势,压得这一支献祭队伍的所有人身形一颤。 “你是什么人?” 不再以源天术遮掩自身,周围的人自然就发现了许焱。 只是后者身上的威压却告诉他们,眼前的少年实力极强,绝不是等闲之辈,斥诸武力十有八九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眼下。 即便他们知道许焱来者不善,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杀意和对方讲道理,希望许焱能知难而退主动离去。 可惜这一切注定只是奢望。 好不容易见识到密教修炼真灵的法门,有志于这一条道路的许焱如何愿意离去,再不济,也应该先拿到传承。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与小英招交手的是谁?” 这一刻,少年的双眼好似化作了两处深渊。 漆黑的空洞吞噬着灵魂,耳畔响起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轻而易举就让眼前这个开口质问的身影迷失了心神。 “应该是我密教的迦心上师...” 迦心上师? 许焱眼神闪烁,伸手捞过身侧有些慌乱的小灵童,看着男子侃侃而谈,将这位迦心上师的底细抖了个干净。 原来,迦心是今年才担任的上师。 据说这一位掌握大权前,只是阿忒尼斯亚雪山布达尔宫中一个寻常的小僧侣,修行浅薄,资历不深。 可此一时彼一时。 昔日平平无奇没什么存在感的边缘人,居然一朝顿悟突飞猛进,甚至将原本的那位达赖上师挑翻。 这里边就有点玄学的意思了。 修行感悟可以增长,悟性却不会突然变强。 这位突然崛起的迦心上师,大概已经换了芯子。 想到这里。 许焱顿时眯起眼睛,看向远处那片骤然浮现出万道金光,变得异常神圣的宫殿群,默默攥紧了拳头。 正主,出来了—— ... “女居士,何故犯我密教?” 金光铺成大道,在半空中形成通路。 一个身穿棕褐色僧衣,头戴僧帽的身影一步步走出,眨眼便到了英招身前,手中一串牙白的念珠泛着五色豪光,看起来无比超然。 可惜英招不吃这一套。 她能感觉到在对方身上有种深入骨髓的阴暗气息,像是躲在暗处见不得光的老鼠,莫名让人生出几分厌恶。 “我们对密教没意见。” “可你是密教的吗?” “借壳重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物...眼见天地有复苏之势,就自沉睡中复苏,阿焱说你们这些家伙就是天地的毒瘤。” “阿焱?” 迦心上师皱起眉头,环顾一圈,终于看到远处一支供奉灵童的队伍中,亮起了一道极为耀眼的虹光。 紧接着。 眉眼清隽的少年震散火光,与英招一起对峙迦心上师,眼中尽是寒意,似乎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知道你。” “传言昔日的密教中有一鬼神,名为群。” “你是众恶魂聚集的产物,生性凶恶,当初更是犯下累累罪行,被镇封在永眠之地的那处古洞深处。” “你居然逃出来了!” “这一次,群的主魂成了迦心吗?” 群,是密教一种很特殊的鬼神。 它不是单一的灵魂,而是数不胜数的邪恶灵魂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一种灵魂聚合体,以一个单独的意志统率所有的意志。 但是灵魂并没有完全融合。 这就导致群性情暴虐,难以自控。 或许眼下。 迦心上师为主导的灵魂,可以暂时压制住极度衰弱的群,可一旦让他夺舍灵童,一点一点弥补昔日造成的创伤。 最终的群必然会变成一个极度嗜杀的魔物。 对此,许焱深信不疑。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群如何在乌拉尔草原肆虐和他没有太大关系,即便对方屠尽整个布洛尔族也是一样。 正义或者邪恶,从来都在天道循环之内。 此消彼长都是世间常理。 因此。 许焱并没有必要维护所谓的正义,因为就算这片土地陷落,只要没有达到毁灭世界的程度,同样也算是合理。 只可惜,眼前的群不一样。 他当初会被镇封,完全是因为太过贪婪,让整个乌拉尔雌伏在魔爪下还不够,居然妄图吸纳这片土地最核心的本源。 于是就有看不过眼的强者出手了。 传闻便是一位密迹金刚施展佛门神通,将这只差一步达到鬼仙的魔物降服,以大法力封困于释纳洛古洞。 时移世易,当初的金刚早已经陨落。 这寿数悠长的鬼神却苟延残喘,企图在这灵气复苏的时代重新崛起,如法炮制追寻鬼仙之上的境界。 如此岂不是要让乌拉尔再一次陷入黑暗? 关键是,他盯上了永眠之地。 永眠之地核心的地脉中,沉睡着一块影响着周围土地的根源之石。 那是乌拉尔草原和周围一大片雪山,甚至更远处戈壁滩生机的源头,一旦有损,至少会折去此界半成本源。 这就不太妙了。 要知道,云州融入洞明仙界的本源都没有这么多。 虽然说世界融合最关键的是法则共通,只要法则提升就能不断晋升,可是平白消耗本源供给群,最终养出一个足以威胁自己世界之主位置的竞争者... 许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洞明仙界是他的。 一个外道之魔有什么资格跟自己争? 不知不觉间。 许焱看向迦心上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深沉的杀机,那不加掩饰的恶意是那样明显,以至于后者在愣怔之余,也不由得沉下了脸。 “居士说的好没有道理。” “明明是这位女居士强攻我密教山门,如今竟又扯出这般荒诞的言论,将本座与上古的魔物安上关系。” “居士可能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此堂而皇之针对我密教,是自恃修为高深,无人可与尔等抗衡吗?” 迦心上师显得异常平静。 他冷冷地看着英招和许焱,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除掉二人,尤其是后者了解自己的底细,放任不管必将酿成大祸。 想着。 迦心上师单手持掌,右手的那一串念珠瞬间变大向四周散开,一颗颗莹白如玉,盘悬着释放出一阵阵极为浩瀚的威压。 许焱顿时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白骨珠。” “以修炼白骨观的佛修遗蜕练成的异宝,动辄有倾覆山海之力,观此声势,当初那位修士应该已经突破了白骨流光境。” 白骨观是佛道五门最重要的禅法之一。 修炼白骨观的修士,一共可分为四重境界。 不净观,白骨观,白骨生肌,白骨流光。 这四重境界,最初的一重对应凡境,也就是九品四境一路到神游玄境,一旦修炼成功就能照破虚妄,力劲通玄。 后面三重则对应法境修士。 换句话说。 这件结合了密教念珠炼制法门的佛器,并不是随意就能应付的货色,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化龙器。 当然,眼前的白骨珠达不到化龙的程度。 眼前的迦心同样修为受限,天道压制之下,化龙器和仙器并没有区别,顶多是仙器的威力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 许焱直接抬手,将陨心魔焰放了出来。 汹涌的火海笼罩了半边天阙,炽热的光芒让虚空都开始扭曲,与迎面而来的白骨之辉彼此碰撞。 一时间,二者僵持不下。 迦心上师有心压过许焱的声势,凌空一指,一道道白色的流光便前赴后继,朝着后者飞速冲击而去。 “好一个白骨观,便让我来领教领教上师的手段。” 话音落下,无尽的火浪翻涌。 许焱张开手掌,抬手便以火之法则融入周身卷动的魔焰,凝聚出一个又一个火之漩涡,使得昼夜火燃,风雨不灭。 然后那些白骨珠就被挡了下来。 嘭,嘭,嘭... 强烈的冲击力消弭于无形,耀眼的灵光逐渐黯淡。 短短数息。 原本还声势无匹的数百颗骨珠就被封锁进了一片黑色的火漩,左支右绌难以脱离,引得对面的迦心上师冷笑一声,抬手一指。 “凝!” 澎湃的气浪撕开火海,白色的光辉归于一处。 许焱再去看时,一尊百丈高的白骨魔神已经彻底凝聚成型,露出三首十二臂九只眼睛的恐怖真形。 这显然是密教的护法之相。 迦心上师倚仗此法之威,轻易便荡开了无处不在的陨心魔焰,快步朝着许焱锤击而来,力道大得让千里方圆的土地都掀起了尘浪。 许焱顿时心中一凛。 他正要以皆字秘触发十倍战力,倾注四极层次的感悟挡下这一击,一道身影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我来。” 简简单单丢下两个字,英招就朝着上方冲去。 她不闪不避地挡向交叠的拳影,硬生生将之截在半空,面不改色心不跳,甩手便将这尊白骨护法神丢了出去。 轰隆隆~~ 一时间天崩地裂,万千碎石飞溅。 迦心上师被英招挥出的蛮力一下逼退,喉头一甜,自嘴角处溢出一丝鲜血,面上却看不见丝毫惧意。 魂体不容,修为自然难以展露。 不过这小丫头看似柔弱,怎会有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居然连白骨珠施展的护法神相都能逼退? 迦心上师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许焱和英招,冷笑着勾起嘴角。 “两位居士要以多欺少?” “真是两个虚伪之辈。” “今日便是吾输了,你们也胜之不武。” 迦心上师看得很清楚。 仅一个许焱,解决起来就很困难。 更不必说,对面的英招比起前者更强,真要碰起来,自己未必能赢,或者说,大概率会败给对方。 这种情况下不能一味死磕。 要不然。 自己才从永眠之地脱困,都来不及弥补伤势去吞噬那块根源之石,就这么死在这里岂不是亏了? 想到这里,迦心上师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两个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正义卫士能够碍于面子,单打独斗给自己离开的机会。 可惜一切都只是奢望。 因为就在迦心上师说话的时候,许焱和英招已经一左一右拦住了所有退路,尤其前者更是抬手甩出了一道道流光。 唰,唰,唰... 无数的阵纹在半空流转,迅速没入地面。 须臾之间,整片虚空被层层封锁。 做完这一些,许焱才轻笑一声,心满意足地退后一阵,很有眼力见地将战场让给了英招和满脸愤慨的迦心上师。 “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 “反正今日无论如何上师是跑不掉了。” “就是不知道,上师能在小英招手里撑多久?” “你们真以为能吃定我了?” 迦心上师面露狰狞,看向许焱和英招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这大阵的封锁实在难缠。 就在刚才。 他暗中施展遁术尝试逃离此地,不仅连一丝空间波动都没能察觉,自己反倒被一股倒卷的力量震得神魂不稳。 该死的!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封锁虚空的效果如此严密,对速度也有不小的影响。 第129章 斩鬼佛 “两个麻烦的家伙。” 眼见逃脱无望,迦心上师的心中顿时起了别的心思。 他在考虑以一敌二的可能,最好能将英招和许焱一网打尽,彻底解决这两个非要多管闲事的混账。 乌拉尔和你们有关系吗? 非亲非故又不毗邻,顶多就是自己抢夺根源之石的手段狠辣了些,杀戮过头了些,又没有触犯到你们的利益。 至于跑来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迦心上师觉得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偏偏对方还不怎么好打发。 天道限制之下,对面任何一人的实力都与他在伯仲之间。 更不要说。 除了战力逊色他一筹的许焱,英招的硬实力犹在其上,真要生死对敌,双方的强弱胜负还是两说。 迦心上师感觉头都大了。 他一番思索,最终也只能寄希望于许焱和英招会遵守约定和自己单打独斗,这样只要击伤其中一个,借势脱离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想到这里。 这位借壳重生的鬼神终于眸光一沉,朝着迎面而来的英招冲去,背后偌大的护法之相顺势挥出一记重拳。 砰—— 恐怖的拳风掀起层层气浪,隐隐流露出一股无坚不摧的锐意,蓄势后轻易就贯穿了虚空,也让英招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尊法相倒是有点意思。” “不过光凭这个,也想来同我拼蛮力?” 小神兽表示自己根本就不在怕的。 它们兽类最强的就是肉身了。 一尊佛门金刚的躯壳,被天道限制了绝大部分威能,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进攻,又能算得了什么? 因此。 原本还满脸狠厉,想要借机一举重创英招的迦心上师才嚣张了片刻就发现,白骨魔神的这一拳被挡了下来。 正面挡了下来。 明明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结果却接下了这足以崩毁山岳的沉重一击,甚至都没有整什么花活。 迦心上师表示自己就没见过这样的蛮力王。 体魄再强也要有点限度吧? 徒手硬撼护法之相,一拳一脚像是能崩碎苍天。 这到底练的是什么功法? 再一联想,对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好似来自太古莽荒的气息,迦心上师当即眸光一闪,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小丫头,你不是人?” 虽然是疑问,迦心上师的语气却很笃定。 对此,英招没有否认。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起手摆了个奇异的架势,就踏碎虚空,化作长虹朝着那尊白骨魔神快速冲了过去。 嘭,嘭,嘭... 惊人的气爆声响彻云霄。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交错着碰撞。 仅仅一瞬间,巍峨的白骨魔神就被压制得落入了下风,不光自身节节败退,就连构建身躯的白骨珠也四散开来。 砰!砰!砰... 一道道白色的流光深深嵌入岩石,使得阿忒尼斯亚雪山地动山摇,就连远处的草原也能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震感。 迦心上师的脸都白了。 他竭力控制着白骨魔神重聚,却赶不上英招摧毁的速度,只能看着一颗颗白骨珠变得灵光黯淡,再无先前那般浩大的声势。 随后。 拆完高达的英招就松了松筋骨,看着迦心上师露出了一丝不屑,似乎是在说这白骨魔神也不过如此。 “群,这不是你的手段吧?” “明明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恶鬼亡魂,亲厚幽冥死阴之气,用的却是佛门的手段,阿焱,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知道。” 顶着迦心上师幽沉的目光,许焱 的眼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戏谑,似乎是已经看穿了前者的虚实。 “借壳重生,岂能没有代价?” “既然不复幽魂,自然便难以使用灵魂方面的手段。” “只是群有佛法修为,是我没料到的。” 驭使白骨珠并不是难事。 可是想要如这迦心上师一般,将这件法器发挥出如此威力,就不能只是蛮横地催动此物,必须要有足够的佛法修为。 要不然。 任凭他再如何努力,最终也不过是照猫画虎徒具其形,不会像刚才那样发挥出一丝真正的法相之威。 英招闻言立刻点了点头。 她就说这群怎么这么奇怪,明明是一群恶鬼凝聚的产物,却一点灵魂手段都不会,反倒老是用这佛门的招数。 原来是用不出来啊~ 既然这样,那就直接一鼓作气,解决这老鬼。 想着。 英招凌空虚踏,眨眼便幻化出真形,马身人面的样子看得迦心上师微微一愣,旋即便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果然不是人! 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是上古神兽英招。 司掌玄机,孕生万千草木。 英招本就是深谙造化之道的存在,这样的顶级神兽,可不是寻常的手段能够对付的,就是不知道这只成长期的幼崽,究竟有多少战力。 很显然。 迦心上师误会了英招的状态。 他并没有看出,后者并不是真正的神兽而是精魄,只是觉得对方出世时间不长,应该只有小几百岁上下。 这就好对付多了。 要不然换成那些动辄上千岁的神兽,别说能否脱困,光对方用时光垒砌出的经验,就是自己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过迦心上师是何想法,英招并不关心。 她只是想要除去这碍眼的恶魂,酣畅淋漓地和对方打一场。 也因此。 不等迦心上师出手,英招已经先一步振翅,化作一道狭长的弧光,以万千翎羽斩出了一条森白的剑河。 迦心上师顿时心神剧颤。 他一边在心中暗骂后者不讲武德,居然趁着自己走神偷袭自己,一边却勾了勾手指,将那陷落在各处的白骨珠召唤了回来。 “这招不是用过了吗?” “怎么,你难不成还想再召唤一次护法之相?” 清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轮到动手的时候却丝毫不拖沓,剑光一动,就将所有白骨珠再一次冲得四零八落。 砰,砰,砰... 一颗颗白色的珠子再次散落,表面更是多了大量裂纹,密密麻麻像是蛛网一样,看起来十分狰狞。 迦心上师却知道,白骨珠已经废了。 这该死的英招肉身强悍,每一次的爆发都控制在一瞬间,虽然威力有所下滑,却的的确确触碰到了化龙层次。 也就是说,她能毁掉此物。 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其余法器层次太低,可还比不上这白骨珠... 一时间,迦心上师陷入了两难。 英招却已经再一次折返,双翼如刀,骤然一个环割,奔着迦心上师的头砍去,吓得后者瞳孔一缩。 “休想!!!” 愤怒的喝声响起,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紧接着。 迦心上师手里就多出了大量异宝。 这些异宝都是密教的代表之物,神秘中带着几分庄严肃穆,闪烁着滢滢宝光,看起来就不似凡品。 法铃,法鼓,法螺。 金刚杵,嘎乌盒,转经筒,酥油灯。 嘭!嘭!嘭... 一连七件宝物先后破碎,释放出一阵阵奇异的光芒,最终交织成一团九色光晕 ,挡在了英招前方。 然后,这一击就被挡了下来。 刀光如织,最终却化作一阵星光流逝,甚至那彩光还反向形成了一阵推力,将妄图侵入其中的存在强行逼退。 “咳,咳~” “好厉害的手段!” “以七件异宝为祭品,凝聚法相,就算只能够挡住我片刻时间,也足以留下喘息之机,以便逃离现在的困境。” “可惜,我不是一个人。” 天际之上,英招回过头,看了眼不断溢出鲜血的翎羽,目光看起来异常平和,显然并未因为一时的受挫而感到生气。 迦心上师可不好对付。 这种活了很久的老家伙不仅擅长审时度势,同样也有不少压箱底的手段,真要将之铲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事在人为。 自己两人合力出手,若是依旧灭不了这遭瘟的老家伙,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想到这里。 英招缓缓抬起头,看向避开自己,朝着远处飞遁的彩光,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 “你跑得掉吗?” 砰—— 沉闷的响声如同雷鸣,炸开了层层涟漪。 紧接着。 气急败坏的迦心上师飞速后退,避开了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屏障,目光却在地面浮起的黄光上停留了数息。 “山河一体,乾坤尽归一处。” “阁下的手段,应该就是闻名天下的源天术。” “所以,你是源天剑仙?” 迦心上师眯起眼睛,看着对面那个穿着一袭红衣、与传闻并不相符的少年,总算是认出了许焱的身份。 其实也算正常。 要知道,距离群脱困也才不足一年。 这种情况下。 他听说过源天剑仙之名,却没有见过真人并不奇怪。 只是,源天术居然有这么强吗? 四极层次的感悟,却能和化龙层次的自己媲美。 看来今日,恐怕自己会十死无生... 迦心上师心中怒吼,面上却依旧不显,只有那双幽沉的眼眸愈发黯淡,像是两轮深不见底的黑洞,引得许焱摇头轻笑不止。 “上师谬赞了。” “源天术从山河中借力,为的便是除去那些荼毒天地的邪物,否则诸界浮沉,我洞明仙界又该何去何从?” “哼,牙尖嘴利!” “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倒是生了好一张厚脸皮。” 说着,迦心上师便换了个方向,朝着另一侧略显稀薄的屏障快速冲去,抬手便是一掌,颠覆了上下四方。 可惜他失算了。 这一方封锁虚空的阵势看起来不怎么均衡,实际上每当有人攻击一个位置,其余地方的力量也会向这个位置聚集。 不出所料,迦心上师被撵回来了。 当他一掌落下的刹那,原本还略显稀薄的光幕瞬间凝实,生成巨大阻力的同时,将最初施加的掌劲也一起送了回来。 砰—— 迦心上师在空中不断倒转,主动将身体送向了摩拳擦掌的许焱,被他借助阵势又给一拳打了过去。 然后许焱和英招就开始了接力。 这边许焱一个发球,那边英招一个回击。 一来一往,受伤的就只有迦心上师。 以至于。 这遭到鬼神夺舍的倒霉蛋继灵魂被分食,吞噬后,连完好的身体都没保住,被硬生生捶了一片血雾。 天空,变得昏暗了几分。 就在迦心上师爆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森然的恶意席卷四方,像是暴风雨前天际垂落的阴云,无端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群跑出来了。” “这家伙 不好对付啊!” 不知何时,英招已经出现在许焱身侧,和他站在了一起。 而在两人对面,一尊邪异嗜血的鬼佛正投来一道道如同利箭般的目光,隐隐流露出几分怨毒和恨意。 都怪这两个混蛋! 如果不是他们苦苦相逼,自己的伤势怎么会加重? 英招,还有源天剑仙。 今日本座便是陨落,也要带你们其中一个走。 想到这里。 九首十八臂千眼的鬼佛发出阵阵魔音,犹如一座神山般凌空撞来,不断撼动心神的同时,更带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意。 许焱和英招顿时忍不住心头一凛。 他们相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联手对敌。 呲呲~~ 左侧位置,英招率先凝聚造化之力,疯狂冲击着快速飞来的恐怖鬼影,让后者变得更加虚幻的同时,速度也在不断减慢。 水火交融般的声音听起来极为的刺耳。 偏右侧,许焱也不甘示弱。 他以天剑斩天魂,地剑斩地魂,人剑针对寄托情绪而生的命魂,顷刻便让偌大一尊鬼佛有了几分崩溃的迹象。 “不!不!!!” “该死的小贼,该死的畜生!” “你们食言而肥,你们居然联手对付我一个。” “你们...” 恶毒的咒骂声越来越弱,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虚弱。 与此同时。 许焱和英招却像是得了鼓励,更加卖力地对抗着这该死的邪物,意图将之彻底抹杀,永除后患。 只是相比一根筋不留余地的英招,许焱明显有着自己的主意。 所以。 就在群即将消亡的刹那,他直接伸手,将这垂危的鬼佛收拢在一起,化作了一尊灰扑扑的狰狞雕像... 第130章 林九 “为何留它一命?” 英招有些诧异地看向许焱,似乎是没想到,后者居然会放过这尊鬼神,没有第一时间斩草除根。 闻言,许焱看了她一眼。 “我会杀它,但不是现在。” “我说过...我对密教中有关真灵的传承很感兴趣。” 有关真灵的传承吗? 想要传承不该去布达尔宫里面找吗? 还是说群的灵魂有别的作用... 想到这里。 英招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便点了点头。 “阿焱想怎么做?” 许焱只是笑了笑,没有说有何打算,故作高深的样子看得英招一阵无语,心道这小不点可真是会装。 很快。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自问自答般说道。 第131章 小枪仙 “前辈因何来此?” 嶙峋起伏的崖壁上,坐落着一个丈许深的洞穴。 洞内用枯枝搭出了一簇篝火,旁边靠坐着一个虚弱的年轻人。 此时。 这个身形清癯的青年正死死握住手中的银色长枪,警惕地看着对面凌空虚立的少年,似乎是在猜测后者的动机。 在他的身上,时刻环绕着一股锐意。 锋锐的气息像是要捅破整片天空,又带着一丝不屈不挠宛如野草的意志,明显对来人十分抗拒。 这是...把自己当成坏人了? 许焱眸光微动,面上却一派淡然。 他只是淡淡扫了眼对面的青年,就快速收回了视线。 “你从黑龙寨取了何物?” “前辈是为了紫叶灵芝而来?” 林九的脸色有些 第132章 器灵·玄月 “你坚持要知道真相?” “是,我坚持。” 许青山面无表情地看着挽起裤腿,踩在河水中的司空长风,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破功,直接笑出了声。 “那就告诉你好了。” “收你为徒,主要是为了我自己的修行。” 司空长风不解地看向他:“修行?” “我只会一点皮毛的拳脚功夫,还是从村里的瘸腿大叔那学来的庄稼把式,这样也能帮到剑仙?” “剑仙是在诓我吧?” 说着,司空长风的眸光变得有些黯淡,脸上也露出不自信的神色,整个人恹恹的像是生病了一样。 许青山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望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毕竟工具人也有知情权,找人办事至少得说清好处。 “谁让你是大气运者呢?” “见微而知著,气运所钟之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触及命运,我收你为徒,便是为了能够窥探命运。” “你习武,我悟道。” “这样的交换其实很公平...” 说着,许青山跟司空长风解释了什么叫气运所钟。 何为气运所钟? 气运所钟就是运气好。 有些被天道钟爱的人或兽,甚至是某些诞生灵智的宝物,不管做什么事都会受到无形中的优待。 就像每个时代总会有那么几个弄潮儿。 他们身上汇聚着大量气运,天然就领先了这世间的大多数人。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气运所钟之人,遇见困难往往能否极泰来。 “所以,我注定能成为强者?” 听见许青山的解释,司空长风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有点怀疑前者的说法。 气运所钟... 无父无母的他过去可过得不怎么样,饥一顿饱一顿的,也就是附近苍耳村的村民心善,才能靠着帮忙挣点口粮。 这样也能叫气运所钟? 司空长风表示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真要是大气运者,怎么会吃不饱在这河滩里摸鱼打牙祭,怎么会无缘无故失忆,更别说刚才还跑了一条鱼... 眼前这位剑仙,莫非是在消遣自己? 罢了,还是再多找些口粮吧~ 司空长风甩了甩马尾,继续在水下摸索,很快就抓住了一条两指长的小鱼,眼疾手快地丢进竹篓。 又出货了! 少年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双手带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泽,无形中给人一种鲜活的冲击感。 许青山微微一愣。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司空长风一样,看着眼前这个苦中作乐的小家伙,忽然抬手,朝着周围点出一指。 哗啦、哗啦啦~~ 无数水花随着湿漉漉的石块一起浮起,留下其中数十条体型稍大点的小鱼,被一股脑儿吸摄过来,投入司空长风的竹篓。 至于落下的水流和石块则是被一下甩飞,重新落回了原处。 这时候。 许青山才靠近几步,看着被沉甸甸的竹篓带得一个趔趄的小家伙,温声细语,十分亲切地说道。 “怎么,你不信?” 确实不信。 司空长风看了看已经被填满的竹篓,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河滩,作势朝岸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来拉许青山的手。 “我请剑仙吃烤鱼。” “剑仙...怎么会?!” 司空长风拉人的动作很自然,碰到许青山时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小家伙一个激灵。 “你...你...” 你是人是鬼? 如今的司空长风不曾混迹江湖,初出茅庐就是一张白纸,知道的最强者,也不过就是所谓的剑仙。 他自然不知道,九品四境中的最后一境能神游万里。 所以。 这小子是真把许青山当成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是个积年老鬼。 尤其某人身为神念,哪怕站在阳光下也看不见影子,俨然是一个极为凶厉,道行不知道有多高的硬茬。 司空长风顿时心惊肉跳。 他看着不远处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本能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引得许青山一愣,随即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什么你,叫老师。” 温和的声音中带着无形的威严,白日现形 的荒诞景象却让司空长风不停地胡思乱想,暗暗在心中叫苦。 这粽子盯上自己了? 完蛋了完蛋了... 他不会带自己去见太奶吧? 司空长风眼神游移地看向许青山,发现对方也朝这边看时立刻转头,没看了又移回视线...一进一退的样子让许青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做什么?” “我是人,不是来历不明的野鬼,没有影子完全是因为这是神念所化,我的真身还远在万里之外...” 神念? 听着许青山絮絮叨叨的解释,司空长风总算是知道了一些非常必要的常识,也终于确认了对方不是千年厉鬼,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至于修炼的境界... “前辈说自己是神游玄境?” “那前辈知道,我是什么境界吗?” 许青山被说得一噎。 他看着满脸期待的司空长风,实在是不想告诉他,你一个平平无奇连二品都没有的小家伙,根本就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是江湖上数量最多的炮灰。 那也太打击孩子的自信了。 想到这里。 许青山眼珠子一转就扯起了别的,一边讲述拜师的好处,一边也给司空长风展示了一番什么叫真正的财大气粗。 实物,神念自然是没有的。 可是有映照记忆的水镜之术在,司空长风就算不出山也能见识到许青山麾下势力的富庶,意识到眼前这一条大腿有多粗。 青州之主,云州之主。 这位源天剑仙和皇帝也没什么差别。 更别说。 枯荣药斋的实力冠绝江湖,作为主人的许青山也明显强得可怕,不说是天下第一,也必是前三之列。 如此强者愿意收徒,怎么看也是自己占了便宜... “老师。” 很显然,司空长风的心里门清。 他先前拒绝许青山有多坚决,这会儿改口就有多快。 要是换成宫远徵。 小毒娃可拉不下脸,才怼完人就硬凑上来嬉闹。 司空长风却不在意这个。 尤其当他知道许青山对自己抱有善意时,更是发挥出了这些年讨生活的本事,巴拉巴拉说了一箩筐好话,一张嘴甜得腻人。 肉眼可见的。 许青山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的表情。 他看着突然变得市侩的司空长风,心道这小赔钱货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有好处了才知道孝顺师父。 就是不知道他的天赋... “咦?” 许青山刚准备传授司空长风一门专门打基础的枪法,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气势,顿时心头一凛,直接控制气流形成一股恐怖的风暴,两人一起飞上了天。 然后。 整座山峰就发出了一阵阵哀鸣,不堪重负地浮现出一道道裂纹,像是要从中间崩解成无数碎片。 “这...这是...” 司空长风瞪大眼睛,看着四散而逃的鸟兽,看着滚滚的巨石朝着远处的山村而去,当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老师快!快救救他们!” “苍耳村的村民对我有恩...” “知道。” 相比慌乱的司空长风,许青山明显要冷静多了。 他看着不远处充斥着各种骂声的小山村,抬手便催生无数草木,将那些活人纷纷带上半空,浮浮沉沉避开了弥散的烟尘。 然后山村就塌了。 茅草屋,青砖瓦房... 这些建筑在天地伟力面前不堪一击,眨眼便被那些山石撞得四分五裂,化作了一片凌乱的废墟。 与此同时。 许青山却盯着对面的山峰主体,眼中露出了一丝忌惮,似乎在那些幽深的裂缝中,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师在看什么?” “在看这一场灾祸的源头。” 灾祸的源头? 是什么...总不能是有人把山弄塌的吧? 难道山里还有个神游玄境的强者? 司空长风眨了眨眼睛,看向许青山,刚要再问就听见了一声利啸,由远及近,迅速地在耳边放大。 轰!!! 恐怖的震动荡起层层涟漪。 银色的长河被黑青紫三色的光芒截断。 紧接着。 许青山就将核心的一抹银光逼退,隔了千丈距离化作一杆长枪,颤动着释放出无 比凌厉的锋芒。 天边的云海被冲开了。 偌大的空洞中,一道虚幻的身影从长枪中一步步走出,白衣银发目光空洞,冷冷地看向自己最大的威胁。 “天地兴衰自有定数。” “源始复归,今夕是何年...” 煌煌的天音宛如来自太古,震得灵魂嗡鸣作响。 可还不等这长枪所化的器灵说完,许青山已经抛下手中的司空长风,让他被藤蔓抓住和村民一起藏在阵中,自己却扶摇直上,一爪朝着那男子抓了过去。 砰! 虚空渐渐开始变得扭曲。 恐怖的爪影横空飞来,迎面撞上器灵凝聚出来的巨大枪芒,双双崩碎成漫天流光,一人一枪朝着两边倒飞出去。 “回忆个毛线的往昔。” “我倒是不知道,当年居然有这么多人都留了后手。” 早该想到的! 洞明真仙积重难返也就罢了。 天地渐衰,那些化龙层次的强者怎么会甘心陨落。 就像之前的群。 整个洞明仙界内,不知道还藏着多少苟延残喘的家伙,默默地等着天地复苏,以便在关键时候跳出来摘桃子。 眼前这个想必也是一样。 一件诞生出灵智的半仙器,寿元十倍于寻常修士,即便一直未曾沉睡,也能扛过之前的一千年岁月。 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他。 许青山没有把握。 即便他是真身在此,面对半仙器的神念也不过伯仲之间。 同为法境后期,神念调动天地之力的效率相差无几,感悟却有所不如,只能借助秘法和法则抗衡一二。 想到这里。 许青山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只是比起警惕的他,对面的器灵反倒没什么反应。 器物情绪寡淡,少有波澜。 所以,比起逞口舌之利,他们更喜欢直接动手。 “后世的小辈,你要拦我?” 这杆枪的器灵速度很快。 许青山才刚听到声音,就感觉左侧为之刮来了一股劲风,当即以水火法则衍化阴阳,慎之又慎地朝那边挡了过去。 果然,对方已经到了不远处。 先甩过来的是幽沉的枪杆,重重落下,又被死死挡在半空,结果才稍微松口气,一道银色的锋芒接替刺了过来。 唰!唰!唰... 许青山捂着受伤的手臂快速后退。 数个呼吸后,伤口在者字秘的治疗下恢复。 可还不等他喘口气,那一杆刻着两枚道文的长枪和器灵已经再一次朝着这边飞来,气势汹汹像是要直接动手杀人。 “悬月?” “这杆枪叫悬月枪?” 脚踩行字秘带起无数残影,许青山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又一次攻击,拂手一扬,无形的波澜掀起浪涛。 那器灵顿时猛地一颤。 恐怖的撼神术能够对灵魂造成大量伤害,不知不觉就让器灵和本体的联系中断,两层减益大幅度削弱了对方的威胁程度。 这一次,许青山占了上风。 他闲庭信步般闪过器灵拍出的一掌,趁着间隙冲出去一段,刚握住长枪的本体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意,顺着掌心朝着灵魂蔓延... “太阴之力?!” 许青山连忙松手,催动自身真气。 嘭,嘭,嘭... 不断流转的琉璃净火驱散了不少寒意。 可饶是如此,原本正常的手掌也覆上了一层坚冰,麻木,疼痛,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一样。 这力量明显专门针对灵魂。 真身不在,神念无法抗衡这种秘力。 反倒是行字秘,这一门秘术能让许青山全身而退。 如此也就没了纠缠的必要。 想着。 对面的器灵转身离去,走之前随口丢下一句。 “吾名玄月。” 算是留下了名号。 这一次,许青山没有继续出手。 他看着匆匆远去的长枪和器灵玄月,几度挣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那一丝渴望,毕竟对方确实不好对付。 仙器级别的宝料,半仙器级别的道纹。 两者叠加... 这玄月距离仙器应该也不远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对洞明仙界究竟是怎样一种态度? 接下来这一方世界会不会乱? ... 这些问题,许青山暂时还没有答案。 第133章 洛水庄莲会 许青山如愿找到司空长风,收下了第二位弟子。 准备后续好好教导。 另一边。 许焱和英招也踏上归途,半认真半玩票地赶起了路。 差不多三天后,他们抵达了一座小镇。 一座有些怪异的小镇。 怪就怪在...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既不是灾年,也没有兵祸,这一处小镇却莫名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放眼望去只看见一片空旷。 街道上行人不多,不少店铺都关着门。 那些走在路上的人也行色匆匆,大包小包的带着一些刀子,铲子,水靠之类的工具,像是急着去参加什么盛会。 许焱顿时被激起了好奇心。 他停下马车,随手拉住一个健步如飞的六旬老头,看了看对方手中捧着的大竹筐,有些好奇地问道。 “老丈,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去参加洛水庄的莲会。” 乍一被人拉住,老头明显有些不太开心。 可等他看见许焱,立刻便露出了一丝笑容,脸上也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显然是意识到后者出身不凡,不是他可以轻易得罪的。 听到这老头的回答,许焱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洛水庄,莲会。 对于这个他是有一定了解的。 北离八大公子中,清歌公子洛轩就是出自洛水庄。 洛水庄名下有万亩莲池,做的是和莲花有关的生意,毕竟无论是莲实,莲藕还是莲花,都有不错的药用价值。 更不必说。 莲池还能养殖鱼苗,有些珍稀品种的莲花更是千金难求。 不过洛水庄为何会找外人来采莲? 他们没有自己的佃户吗? 不懂就问,许焱开口向身前的老头询问起了原因,一边问一边取出一小块金子,递到对方手里。 老头笑得嘴都咧开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大方的主顾,也不赶着参加什么莲会了,直接停下来,和许焱解释了洛水庄找外人来的原因。 “公子算是问对人了!” “换成那些小崽子,肯定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也就是老朽这样活得久的,才清楚莲会的虚实。” “这莲会不是一年一次?” 听到老头的话,许焱很快把握住了重点。 闻言,老头眯起眼睛,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倒真是敏锐。” “这莲会,每三十年才会举办一次。” “不过那时候进的就不是外围的莲池,而是生长着千瓣青莲的核心莲池,那里可是有莲实之灵的。” “莲实之灵?” 这又是什么东西? 许焱倒是知道,千瓣青莲是一种有灵性的名贵花卉,能够散发出一种清心凝神的异香,历来为各方所追捧。 具体的。 每年洛水庄产的千瓣青莲,有不少都供给了北离皇室,余下的那些也大多被名门书香世家包圆。 可莲实之灵不一样。 他此前从未听说过莲实之灵。 即便这东西三十年一熟,枯荣药斋也不该毫无记载。 除非此物... “莲实之灵可是个好东西啊~” “不仅能提升修为,还能让那些无所出之人怀上孩子,光这一点,洛水庄就和不少江湖势力打好了关系。” “当然这和我们小老百姓没关系。” “我们只能在外池打转。” “可即便这样,每一次莲实之灵成熟,外围的莲花莲藕之类的也会受到滋养,若是运气好捡抓到一二尾灵鱼...” “那接下来十年就轻松了!” 见许焱提到莲实之灵,老头立刻就打开了话闸子。 他详细介绍了莲实之灵的特殊作用,说到兴奋之处更是脸红脖子粗,连带还讲了不少似是而非的小道传闻。 什么松鹤门的首徒不举... 什么清风剑派的二长老一连来了两次... ... 事实证明,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还难缠。 至少许焱就觉得,眼前的老头比起三姑六婆还难缠。 不过说起莲实之灵的效果,倒是让他起了些别的心思,毕竟引导产子,赋予灵性,倒像是某种珍贵的造化之物。 洛水庄肯定有秘密。 能孕育这样的特殊宝物,说不得,自己也得去洛水庄走一趟。 想到这里。 许焱的心中有了计较。 他先是拜别了依依不舍明显还想讲上几段的老头,接着就把马车停靠在街道旁,分出神念来到了枯荣药斋的某一处分斋。 宁静,平和。 弥漫着阵阵药香的柜台前,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正在看着手中的医书。 他孜孜不倦地汲取着书上的知识,一边看一边露出笑容,遇见不同的观点立刻拧紧眉头,专注的样子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除了医术别无他物。 “辛百草,你可真是清闲。” 许焱在前方的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几道清脆的响声。 听到这动静,辛百草连忙放下医书,看了过来。 “东家怎么这时候来了?” “你请我在枯荣药斋坐诊,说好了每年一个月就一个月,我虽然眼馋你的药材,却也有自己的事情,不会一直都留在这儿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辛百草和枯荣药斋是雇佣关系。 前者出人,后者出药材和各种医书。 而作为交换。 辛百草每年都会抽出一个月,在各处分斋轮流坐诊。 偏偏许青山一直想把人彻底留下。 软硬兼施,各种诱惑。 生生把药王都给整怕了。 要不然,辛百草也不会一见到许焱就感觉心有余悸,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强买强卖,非要逼他加入枯荣药斋。 简直是开玩笑! 就这样子你给药我治病不好吗? 个体户过得还更舒坦些呢~ 我辛百草是疯了,才会给自己找个人管着... 于是,这段关系就这么维持了下去。 辛百草作为枯荣药斋的编外人员,专门负责处理那些疑难杂症,而时不时的,许焱也会来找他探讨医术。 就像现在。 许焱跑来找他,就是来问有关莲实之灵的信息的。 “洛水庄的莲会又开始了?” 显然,辛百草对莲实之灵并不是毫无了解。 他虽然没有见过实物,却也从神医林的传承中看到过具体记载,上面说莲实之灵乃是天地造化灵精,能够阴阳交汇,合二为一。 听起来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就是不知道,莲实之灵长什么样... “要不然,你去洛水庄找几份来给我研究研究?” 许焱朝辛百草翻了个白眼,“你想要不会自己去求?” “你是老板我是老板。” “要莲实之灵,你得拿东西来换!” 拿东西换? “枯荣药斋要破产了吗?”辛百草脱口而出道。 结果刚一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妥。 枯荣药斋怎么可能会破产? 售卖药材完全是做的无本买卖,只要枯荣药斋能够有稳定的产出,想也知道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这样说来...应该是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 毕竟。 源天剑仙是公认的心眼多。 谋一州之地,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先前你也没这么抠搜,说,你是不是想算计我?” “死心吧!” “我是不会加入你们枯荣药斋的。” 此时的辛百草明显对许焱心存戒备。 尤其当后者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心中立刻拉响了警报,想也不想就退到了一边。 见状,许焱感觉有些无语。 你至于吗? 不就是挖了几次人,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吗? 我又不会害你... “放心,这次不是让你加入枯荣药斋。”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辛百草意外地挑了挑眉,“先说好,坐诊的时间不能延长,要不然就算有那什么传送阵,我也不愿意再帮枯荣药斋看病了。” 许焱顿时哭笑不得,“可以。” “不让你坐诊。” “但是等我取来莲实之灵后,你得教一个小家伙医术。” 其实许焱自己也懂医术。 久病成医。 当年许沧积重难返,许青山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只能精修医术,培育各种珍稀药材,两相结合才让许沧多活了几年。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说寻常的病人只是一块玉石有了瑕疵,许沧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筛子,不光孔眼多,还一个劲儿地往外漏血. .. 正所谓人力时有穷尽。 如此棘手的情况,一般的医者只会让人准备后事。 许青山却没有放弃。 即便许沧快成了破布袋,他却依旧能凭过人的医术妙手回春,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来几年阳寿。 显然,许青山的医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只可惜此一时彼一时。 许青山自学的医术大多直指病灶,相比神医林自成体系的传承来说过于霸道,不适合用来打基础。 更不必说。 常人没有他的眼力,也看不出病患的症结所在。 所以比起自己,许青山觉得宫远徵更加适合跟着辛百草一起学医,毕竟,这家伙教徒弟的本领确实不错。 司空长风不就学成了半个药王。 只要有足够的天分,只要心性过得去。 辛百草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好苗子。 要知道。 原时间线上他可是硬逼着司空长风学的医术。 用不给治伤威胁... 给药卡着时间,生怕后者不回谷... 某药王死乞白赖的样子看着就很廉价。 换成许焱可不会这么上赶着。 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就走。 这样逼着对方学,完全就是担心司空长风会浪费自己的天赋,这姑且算是医者传承医道的责任。 辛百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没什么门户之见,神医林也没有规定不能教外人医术。 有人愿意学医是好事! 反正自己的医道自成体系,正缺少传人。 这种情况下。 若是那人足够优秀,收在门下也不是不行... “那小子天赋如何?” “宫远徵出身云州的宫门,是那方世界的气运之子,他医毒双绝,仅毒之一道的天赋便超过了温家所有人。” 既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 这看似寻常的描述,却让辛百草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超过温家?” “这何以见得?” 新世界化作一州之地,辛百草是知道的。 前段时间他见过一些云州特有的药材,还从那里的医书上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小小进步了一点。 可是云州明显不如北离。 世界等级不同,传承也有差别。 至少云州的强者不值一提。 那以此类推,云州的天才真的比得上北离的天才? 辛百草狐疑地看了一眼许焱,发现后者的眼中并无心虚。 这下他有数了。 许焱说的应该是真的! 那什么远徵在用毒上确实厉害,医毒双绝就代表,对方同样极为擅长医术,掌握的医术并不逊色毒术。 就是不知道...便宜东家为什么要提温家? 是知道了什么吗? “据我所知,药王和毒王都想压过对方一头。” “你们一个制毒,一个解毒。” “却从来都没有分出胜负...” 许焱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辛百草,他立刻就读懂了意思。 “东家的意思,是让我和他比教徒弟?” 许焱摇了摇头,“不是。” “一个人同修医毒,如何能分出高下。” “就算是两个人也会不可避免地存在天赋上的差异。” “与其这样还不如用老办法。” “远徵会在温家学习两年毒术,等他离开,应该会直接突破逍遥天境,并且种下温家三字经的禁术·烟罗咒。” “届时,我会让他来药王谷寻你...” 剩下的话,许焱没有说完。 辛百草却已经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还是要斗毒! 温壶酒以宫远徵的身体为基,施加汇聚五毒的烟罗咒,佐之以三字经的本源之毒,逐渐蔓延全身。 自己却要赶在毒发前,解掉宫远徵体内的毒。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烟罗咒触之即亡,就算是寻常的逍遥天境也避之唯恐不及,即便是温家三字经修成的毒体,也难以与之抗衡。 若是这里边出现什么差错... “放心,不会出事的。” 似乎是看出了辛百草的担忧,许焱轻笑着安慰了一声。 接着他就伸出手,凝聚出了一枚玉佩。 由虚化实,滢滢闪着宝光。 眼前的玉佩看着不似凡间之物。 隐约间,还给人一种不在天地五行中的超脱之意。 那种感觉十分的特别,轻飘飘的像是要飞上九天。 然后。 辛百草就问起了这玉佩的作用。 “这是什么东西?” 能够保命的手段,还是能压制毒素的奇物。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宝物。 不管怎么说,总归要用在自己素未谋面的弟子身上... 第134章 萧裕安 “不会,不会出现危险。” 对于辛百草的顾忌,许焱心中了然。 无非是担心宫远徵因为这场比斗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天赋受损后永无出头之日,甚至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 医者仁心,以高尚情操,行仁爱之术。 这位药王确实很善良。 他不在乎药王和毒王的虚名,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赢温壶酒的执念,所以才会在知道自己行为的不妥后立刻收手。 难怪比起毁誉参半的温家,辛百草和各方势力之间的关系都很不错,无论黑白两道哪一边都吃得开。 也因此。 许焱只是犹豫了一下,就主动告知了替命玉佩的效果,并且还再三保证,这件以命运之力凝聚的宝物足以保宫远徵安然无恙,就算面对神游层次的毒素也是一样。 玉佩的原理本质上是一种伤害转移。 这也是‘替命’二字的由来。 命数更迭,境遇也会变化。 就像是许焱拿出来的这一枚替命玉佩。 一旦玉佩主人受到足以致死的伤害,替命玉佩就会破碎,然后,本该由玉佩主人承受的伤害会全部转移给玉佩中蕴含的命运之力。 这就是一种等价交换。 命运的法则,会让一切不利的因素化为虚无。 “替命玉佩...替命...” “东家说的都是真的?” 听完许焱的解释,辛百草忍不住啧啧称奇,心中也百感交集,总觉得许焱和他们不是一个画风。 明明都是习武之人不是吗? 怎么你源天剑仙就不太一样,又是勾连天地的大阵又是传送阵、通讯符,现在更是连替命的手段都有了。 你是打算直接修仙吗? 还是说什么时候,你就会端坐在九天之上俯瞰天地... 不过这样也好。 来回争了这么多年,确实应该和温壶酒分个高下。 最终。 辛百草同意和温壶酒再斗一场,也答应传授宫远徵神医林的医术。 另外一边,收回神念的许焱也轻笑一声,驱车朝着洛水庄行去,一边赶路,一边借助特殊的手段给枯荣药斋的总部传讯。 半天后。 他和英招一起坐上了一艘精致的画舫,沿着水路进发,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一边闲话起了家常。 当然这里边并不只有他们。 除了掌舵的船工和复杂伺候的侍女,乐师,大名鼎鼎的月之魍也上了这艘画舫,准备禀告近来的各种变故。 “主上要去洛水庄?!” “既已得了闲暇,为何不回小寒山?” “这段时间,张将军可是一直在惦念主上。” 少年身上披着一件浅青色的纱衣,双足光裸悬于半空,细看有无形的清风浮动,托举着柔软的腰肢,向后弯曲出一个弧度,手腕抖动间,几个铃铛发出阵阵脆响。 说话的赫然正是青染。 他近来得闲,便主动领了差事,南下和许焱同行。 只是此时。 这位月之魍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不仅频频看向英招,拿眼刀飞她,说起话来更是夹枪带棒,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祸国殃民的狐媚子,引得一方主君乐不思蜀。 连家都不打算回了。 不过,青染说得并不直白。 他只是稍微上了点眼药,就主动选择了闭嘴。 可惜这拐着弯儿的话英招根本听不懂。 许焱听见了,也只当他是催自己回小寒山处理堆积的事务,笑了笑没当回事,顺着话茬解释了几句。 “这不是准备回去了吗?” “只是在回去的时候,我意外发现洛水庄的千顷莲池有些古怪,就想着 来看一看,毕竟,本尊离法境中期也不远了。” 许焱的意思是来洛水庄找突破的方法。 青染却忍不住暗自叹息,觉得自己真的是鸡同鸭讲。 主上啊主上,我是这个意思吗? 青州的事情有叶大将军,有张将军,就算你好几年不回去,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更不可能影响到枯荣药斋。 关键是...不能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误了正事。 “主上,这一位是?” 青染看了看英招,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许焱见状立刻笑着介绍道:“这是小英招。” “她的情况有些类似于凤玙。” “不过凤玙是涅槃重生,这丫头却是被困在西境的秘境内无法脱离,多亏了有我帮忙,才能离开那儿。” 这下青染听懂了。 感情这又是一只活的神兽。 英招...传说中给天帝看苗圃的园丁吗? 长得倒是勾人... 青染藏住眼底的深沉,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张大大的笑脸,鲜活的样子很快就冲淡了那一丝阴翳。 “原来是英招大人。” “不过,主上这么直白地称呼英招大人不太好。” “是这样吗?” 听到青染的话,许焱微微一愣。 他仔细一想,发现直接叫英招确实不合适,不过一想到小英招的实力,暴露底细也就不算什么了。 “无妨!” “小英招是法境后期,修为比起本尊都要高。” “倒是你,不是说有事禀告吗?” 堪比四极层次的神兽? 英招的实力之强,明显出乎了青染的预料。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工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变故。 “和主上预料的差不多。” “这段时间,北离多出了许多高手。” “他们应该都是神游玄境。” 说着,青染将枯荣药斋收集的情报说了一遍。 主要还是北离原有的各大势力。 有一天。 望城山忽然绽放万道霞光,一张阴阳太极图浮空带起八道恐怖的气旋,引得驻扎在不远处的北离军队一阵慌乱。 然后领兵的将军就想上山探探底。 结果还没走几步,天空中就出现了星孛入北斗的异象,接着迈入神游玄境的吕素真就一人一剑,霸道地逼退了那些将士。 这和望城山一贯的作风不符。 有传闻说,先前的异象并非是吕素真突破,更像是有什么大能降世,点化这位天师成为人间极限。 “望城山...” 听到望城山上发生的变故,许焱眸光闪烁。 他默默调动命运法则,才找出对应的那一根就感觉心神一颤,看到一张青叶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混乱天机的术法? 许焱拂袖一挡,震得桌案裂成两半,等到烟尘散去,刻在上方的两个字立刻便露了出来,铁画银钩地写道: 青玄。 “望城山的青玄祖师?!” “他不是死了有数百年了吗?” 青染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焱,心中思绪万千,想不通早已仙逝的青玄祖师为何会重返人间。 许焱却显得极为平静。 他看着青染,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心累。 “很奇怪吗?” “李长生都能活一百多年,青玄没死也在常理之中...” 许焱不觉得只有青玄能活下来。 不提那些超过神游玄境的超级强者。 单看过去几百年,诞生的神游玄境也不在少数。 这 些强者手段繁多,就算身处末法时代,也难保不会有特殊的方法延寿,想让他们全死完是不可能的。 这样看来。 洞明真仙收集的真灵应该只占了一小部分。 除了那些年代太过于久远,用尽手段也活不下来的强者,近些年的风云人物说不定有小半都躲在什么地方苟延残喘。 事实也正是如此。 接下来青染提到的变故,全都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势力挂钩,但凡是有点底子的,没有一家是简单的。 忽然被无边黑雾笼罩的唐门。 被无数剑光环绕的天启城。 姹紫嫣红,繁花漫天的苍山和洱海。 闪烁着电光的雷家堡。 ... 这些异象的持续时间不算长,可是在异象发生后,原本的各大势力却一改先前的态度,变得异常霸道。 然后许焱掐指一算。 好家伙! 这些势力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出现了神游玄境之上的强者。 像什么藏身天启的陌生剑修,雪月城某个看起来就很喜欢排场的存在,唐门躲着不敢见人的强者... 这些人起码都是法境初期。 稍微强些的,说不定已经突破了中期。 这还只是北离。 枯荣药斋手伸得不够长,暂时只能看到这一亩三分地,至于别的地方,想也知道和北离差不了多少。 真以为天下就只有北离有底蕴啊? 南诀呢? 北蛮和西域佛国呢? 这些国家也有自己的大势力,十有八九也藏着许多的强者。 许焱已经能预见那种神游扎堆,神游之上才能抖三抖的场景,那个时候,青云二州也无法置身事外。 不过也无所谓。 云州区域没有什么历史遗留问题,青州区域也是一样。 一个人口流动的商贸之所,不会有势力敢冒险和枯荣药斋抢夺主权。 更别说许青山早就检查过青州。 他身为青州之主,能明确感应到青州没有什么老妖。 所以青云二州只需要保持独美就行了。 至于那些觊觎青州和云州的,就应该剁了手脚被打个魂飞魄散。 想着。 许焱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无法避免。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办法。 提升实力!!! 若是本体能晋升法境中期,借助青云二州的便足以对抗法境后期,届时不管面对什么对手,都不会轻易落败。 毕竟。 洞明仙界没有真仙。 如果真有这样的大能,自己绝不可能获得洞明真仙的传承,更不可能初步掌握神器级别的逆命筒。 看起来,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心中有了决定,许焱立刻开始行动。 他又解释了几句,就让船工们加快行船,准备前往洛水庄,求取庄内的造化灵物。 当然这一路也有很多别的势力。 大小船只沿着唯一的河道,走走停停,历时数日,终于来到了一处船坞,被专门负责引路的人带着停下。 而相比那些小势力,枯荣药斋的到来更加夺人眼球。 “枯荣药斋,受邀参会——” 响亮的声音在船坞中回荡,像是贴着耳朵在吼。 下一刻。 无数道目光朝着一艘三层高的画舫看去,发现前方的青染后瞳孔一缩。 “那是...蛊仙?” “还不止,你们看他是不是在给什么人引路。” 此话一出,所有人心中咯噔一下。 尤其当他们发现,确实有一男一女先后 走出画舫,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即。 便有人主动走上前,朝着左侧的少年行了一礼。 “敢问尊驾可是源天剑仙?” 许焱转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何事?” “我家世子有事相商,还望剑仙移步。” 方口大耳的管事俯下身子,背部几乎与地面平齐,饶是如此,一旁的青染依旧觉得他面目可憎。 多大脸啊? 我家主上可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你一个不知名的世子,有什么脸让源天剑仙主动去见你? 想着。 青染的面上浮现一丝愠怒,一掌便将那中年男子扫了出去,一身自在地境绝巅的修为,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 随后就听见一声嗤笑。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家主上见他?” “世子...萧重景的面子我们都不给,区区一个世子,连露面都不敢,他是命悬一线还是缺胳膊断腿了?” “要不然,我行行好送他一程?” 一时间鸦雀无声。 原本嘈杂的船坞变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戏谑地看向那狼狈爬起的管事,等着他背后之人冒头。 那位世子并没有让人多等。 很快,他就被两个侍女推了出来。 坐着轮椅,腿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青染见状微微一愣。 因为这个所谓的世子,确实是少了一双腿脚。 他的膝盖往下三寸都空荡荡的。 可即便遭受了如此苦难,对方的身上却依旧带着一丝淡然的气度,如同山间的清风,天际的明月般洒脱。 此时。 这位残疾世子正吃力地弯腰,朝着许焱行礼。 “淮阳王世子萧裕安,见过源天剑仙。” 许焱没有说话。 他静静地看着萧裕安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为什么主动出现?” “你知道...我可能会杀了你吗?” “剑仙不会的。” “皎皎的明月不会在乎萤火的微光。” “剑仙,也不会在乎我。” 似乎是笃定许焱不会对自己出手,此时的萧裕安看起来十分平静。 只是很快。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急切地向许焱追问道。 “她是不是也来了?” “剑仙,你是不是见过我师父?” “她在哪里?” 第135章 三宝 “前世今生,你难道还放不下?” “而且...” “你不应该更加惦念你的妻儿吗?” 望着忽然变脸的萧裕安,许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是从前者的话里,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萧裕安沉默了。 他垂下眼帘,藏住眸底多余的情绪,再抬头时便只剩下一片平静,像是死水一样,没有丝毫波澜。 “是,我更惦念妻儿。” “只是他们有兄长庇佑,就算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衣食无忧...” “自欺欺人。” “你明知道以你前世的作为,姓郭的那个憨厚的性子很难护住他们,至少,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不是吗?杨康... 萧裕安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看着许焱,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涩声说道。 “那又如何?” “前世已不可追,如今我只有师父。” “可你师父上一世的爱人也在这一方世界。” 萧裕安猛地抬头,看向许焱。 “他是谁?” “他是谁重要吗?”许焱勾唇轻笑。 “他既叫我一声兄长,我便会帮他保住这一桩姻缘。” “最多,你还是若华的弟子。” “小家伙,你好不容易在此界重获新生,就不要给自己建一座城,把心封闭起来,那样可是会憋坏的。” “要不然,你先叫声师伯?” 不知何时,许焱出现在了萧裕安身侧。 他抓住少年的手腕,切中桡脉,稍微检查了一番。 果然...是这样... “你曾经中过毒。” “虽然斩去了双腿,体内却仍有余毒未清。” “放任不管,三年内必会暴毙而亡。” “看来你来参加这洛水庄莲会,应该有别的目的。” “是。”萧裕安没有否认。 他看着许焱,不得不承认这位便宜师伯远比想象中的更加优秀,要知道,后者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一二岁。 可实际上,双方的差距宛如云泥。 源天剑仙的名号可比淮阳王世子要威风多了。 此番,或许能够借对方的势,拿到那东西... “裕安见过师伯。” 萧裕安身上阴郁的气息消失不见,转而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旁边那两个侍女也停止了动作。 “师伯此来,所为何事?” “如果说,我要取你想要的东西呢?” 萧裕安垂下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等他再抬起头,便又换上了一副恭敬的面具。 “师伯想拿就尽管拿。” “没有生骨融血祛除邪祟的万元藕,我也有办法拔除体内的余毒,最多,也就是日后不良于行罢了。” 其实,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能站起来谁愿意一直坐着。 只可惜,萧裕安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争不过许焱。 就算此番前来,这一世的父王派出了一位顺利突破大逍遥境的家臣,想要虎口夺食也是难上加难。 更别说。 洛水庄应该也更乐意讨好源天剑仙。 莲实之灵,万元藕,造化青莲子。 洛水庄的三宝素来神异,有着种种不为人知的效果。 可这些宝物,是用来结交江湖上的各方势力的。 同样是两人求取。 王侯将相就是比寻常百姓容易,最终取得的宝物,品质也要高上一筹。 所以当萧裕安得知,许焱想要万元藕,要的还是唯一能帮自己长出双腿的那一株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颗粒无收的准备。 毕竟。 源天剑仙的人情谁都想要。 能和枯荣药斋搭上关系,洛水庄就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冒着得罪青州的风险把东西交给自己。 想到这里,萧裕安觉得有些心梗。 明明是自己先来的! 早就定好的事,洛元梦那娘们不会临时反悔吧? 消瘦的少年拧了拧眉头,一抬头就看到,许焱正玩味地看着自己,脸上也带着一丝有些促狭的笑意。 “小师侄真是懂事。” “知道我想要万元藕,就主动相让。” “只是,我犯得着和你一个小辈争东西吗?” 萧裕安闻言心中一喜:“这...” “师伯的意思是...” “我不需要万元藕。”许焱勾起嘴角,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门,“生骨融血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 “不用外物,我也能做到这一步。” 清朗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自信。 另一边,听完全程的围观群众也纷纷瞳孔一缩。 什么抛去过往,什么长出双腿。 这位淮阳王世子居然还有前世的记忆。 看来... 他能以残疾之身坐稳世子之位,也不仅仅是因为淮阳王和已故的淮阳王妃鹣鲽情深,应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脑补出了一系列的爱恨情仇。 与此同时。 洛水庄的主人也出来迎客了。 “源天剑仙亲至,倒是叫元梦不胜惶恐。” “剑仙可是为了我洛水庄的三宝而来?” 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声。 洛水庄庄主洛元梦出场时,许焱只看见一片蓝色的波光。 三五成群的侍女在前方引路,手中的仪仗扇重叠交错,遮住大半的风景,入目所见就只有随风扬起的衣摆。 这群人的着装看起来倒是统一。 无论衣裙还是扇面都是浅蓝色的。 品质极好的绢纱上坠着一颗颗细小的珠子,用银链串在一起,太阳光一照,就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最吸引人的还是洛元梦。 这位以女子之身位列冠绝榜的高手不仅长得欺霜赛雪,嫁为人妇,却依旧如拂晓之花一般清丽。 就连修为也达到了大逍遥。 只不过从她那略显虚浮的气息看,这位洛庄主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才突破的。 世界融合,似乎让不少人突破了瓶颈。 “洛庄主猜得不错。” “只是在商议宝物归属前,还是要恭喜洛庄主登临剑仙之境。” 却扇后露出的美貌并未让许焱动容,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言行举止彬彬有礼,倒是让后者的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真不愧是青云之主! 进退有度,知礼守节,比起那些一动不动恨不得把眼睛黏在自己身上的倒霉玩意儿,这绝世天才就是不一样。 得找机会让轩儿和他多相处相处。 就算不能和对方一样少时了了,能学到一二也是赚了。 洛元梦的想法,许焱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也不可能想到,只是一面,居然会让这位洛水庄之主惦记上自己,想着让自己的独子近朱者赤。 因此。 哪怕此时的洛元梦一改原先的冷艳形象,笑得异常开怀,许焱也只当她突破大逍遥境感到心中欢喜。 当然确实也很开心就是了。 “剑仙好眼力!” “本庄主从未对旁人提及此事,剑仙便能一眼看穿我的境界,如此眼力,不愧是天下有数的神游玄境。” “只可惜,距离莲会尚有三日光景。” “剑仙如不介意,不妨在洛水庄中暂居,等到受邀的各大势力来齐,便可进入聚拢灵机的内池取走三件宝物。” 洛水庄的千顷莲池并不对外开放。 这一片四季常青的莲池中驻扎着大量高手,为的就是避免有外人闯入,夺走内池中流出的产出。 只是莲池也不是绝对不能进。 每当内池的灵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就需要打开阵法,释放灵气,派人进去取走内部的天材地宝。 这个时候。 洛水庄一般会让附近的居民和一些江湖人士进去莲池内探宝,有偿地获取一些比较特殊的资源。 当然内池不是。 一般情况下,藏有洛水庄三宝的区域只允许洛水庄的核心弟子进入,摘取宝物后也需要强制上交。 至于某些大势力的成员,可以向洛水庄换取这三类宝物。 许焱完全是例外。 洛元梦允许他进入内池取走三件宝物,也是存了交好‘天下第一强者’的心思,打算和青州交个朋友。 投桃报李,许焱自然得承这份情。 “洛庄主大气。” “既然庄主愿意慷慨解囊,我也该为洛水庄的新剑仙添一份礼物。” 说着,他上前一步,摊开手掌。 一柄寒光湛湛的宝剑从虚无中浮现,出现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引得众人腰间悬挂的长剑嗡鸣不休。 紧接着。 便是一连串江河浪涌的异象。 无穷无尽的水波不见来处,不见去向,在视野之中不断盘旋,时而凝结成冰晶,时而散落成雨雪。 入目所见,尽是水汽。 而就在所有人痴迷于自己见到的景象时,许焱也介绍起了这一柄花费良多的灵剑,尤其没有遗漏它的真实品级。 “此剑名为分水。” “分水剑取千年寒钢,水脉源晶共铸,佐之以水行道纹,可分江断海驾驭万水,乃是神游之上的法器。” “凭借此剑,可否入莲池底部一探?” 洛元梦微微一愣。 她原先对分水剑的品级感到惊讶,听到许焱的要求后便多了一丝犹豫,毕竟,千顷莲池关系到整个洛水庄所有人的生计。 这样的根基之地岂容他人窥伺? 若是有个万一,导致洛水庄三宝再也长不出来怎么办? 到时候,你来养我们吗? “洛庄主不必担心我会伤及贵庄的根本。” “天下皆知,源天术可掌天地——” “以我的造化之道感悟,创造出万元藕和造化青莲子并非难事,甚至,我还能缩短他们的生长时间,每隔二十年十年就可以收割一茬。” “当然,药效也会比之前好。” 似乎是看出了洛元梦的顾忌,许焱直接给出了足以说服她的理由。 可想而知,洛元梦动摇了。 “你说的...是真的?” 她美眸微睁,默默思索了一番,发现如果许焱真的能培育出新的万元藕和造化青莲子,那么答应他完全是稳赚不赔。 眼前这一柄分水剑也就罢了。 源天剑仙的人情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 更不必说。 枯荣药斋高年份的药材数不胜数,外界早有猜测,源天剑仙的源天术,或许能够违背天数加快药材的生长速度。 所以许焱的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只是... “为何莲实之灵不可以?” 洛元梦看向许焱,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剑仙是没有把握培育出莲实之灵,还是单纯的不想培育。” “培育不出。” 许焱没有选择隐瞒,“莲实之灵引导阴阳合一的效果,我以造化法则便能做到,这个其实并不难。” “可是赋灵的效果不一样。” “灵魂是生灵最神秘的部分,以我现在的境界只能观测,却无法改变,所以我培育的莲实效果注定会大打折扣。” “生子可以生子,天赋不能保证。” 江湖人为何会对莲实之灵趋之若鹜。 还不是因为这样诞生的子嗣,灵魂更趋向于先天之灵,悟性相比常人更高,也更容易成为强者。 换成正常轮回转世的真灵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悟性参差不齐,就算身体天赋好,灵魂拉胯照样无法成才。 这下洛元梦听懂了。 原来,不是没办法培育出能够生子的莲实,而是莲实少了灵,只能保证到货,却不能保证货的质量。 对此洛大庄主表示理解。 这算什么? 身体天赋总归还是要照着父母双方来,就算是灵魂能够先天而生,在母体当中,也会被后天之气侵染。 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生育弄出的宝物,谁管后辈的天赋是不是会有影响。 “如此倒是无碍。” “父精母血,才是根本。” “若是无缘攀登顶峰,也是后辈福缘浅薄。” “剑仙的要求,我洛水庄答应了!” 说着,洛元梦便缓缓伸手,取走了那一柄分水剑,轻轻一振,掀起一阵水汽,让这被日头晒热的船坞变得一片清凉。 “真是一柄好剑。” “汇聚天地万千水汽,倒是极为适合我洛水庄的独门心法。” “不过剑仙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许焱看向她。 “我儿洛轩,年纪与剑仙相仿,尚未晋升金刚凡境。” “剑仙可否指点一二?” 一袭宫装的美妇盈盈一拜,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闻言,许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让我指点?” “你们洛水庄应该有自己的武学教习吧?” “再不济也有洛庄主自己。” “你特意找我,难不成是想让那小子拜我为师?” 第136章 幻剑之术 “剑仙愿意收我儿为徒?” “端茶倒水的当个记名弟子也行。” 听到许焱的话,洛元梦的眼神一亮,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仿佛只要许焱敢答应,她就敢直接把洛轩打包送人。 许焱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是亲生的吗? 还说什么端茶倒水,当记名弟子。 收徒不收徒的得看缘分... “洛庄主说笑了。” “我和洛轩当不成师徒,不过,回头你可以让这小子去天启城,那里应该有个人很乐意当他的老师。” 洛元梦心中一动,“莫非是...” “是他。”许焱点了点头,“李先生门下的弟子修行道路各不相同,他自己也有足够的精力教导。” “我不一样。” “诸界融合的道路需要有人把控全局,我分不出多少心力收徒,就算是收徒,也是因果牵累避无可避。” “现在看来我应该还会收三个徒弟。” 前有宫远徵,后有司空长风。 剩下的...大概和西境的那一处秘境有关。 想着。 许焱的脸上多了一丝歉意,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指导还是可以的。” “按照庄主说的,洛小公子似乎卡在了金刚凡境前。”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他一把。” 帮一把? 洛元梦意外地看向许焱,发现他的表情异常认真。 “剑仙打算怎么帮?” “据我所知,清歌剑法是一门幻剑,不才恰好对幻术有所钻研,若是可以,我打算送小家伙一次顿悟。” 顿...顿悟?! 洛元梦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许焱。 “剑仙可莫要在此诓我,谁不知道能不能顿悟全看运气,若是真的能够随意顿悟,天底下便全都是神游了。” 许焱当然知道洛元梦不信自己。 只是有道心种魔之术,他不管不顾确实能量产剑仙。 不过,眼下倒是没有争论的必要。 “是真是假,洛庄主大可以拭目以待。” 换句话说就是手底下见真章。 眼见许焱如此自信,洛元梦想了想还是打算试一试。 要不然以洛轩的资质,说不定还会在金刚凡境前卡上一两年时间。 “如此,便拜托剑仙了。” “若是我儿能突破,我洛水庄愿与枯荣药斋缔结同盟。” 这算是公开站队了。 就像是之前。 各大江湖门派,世家门阀和枯荣药斋往来的时候,也没有放在明面上,至少给太安帝留了那么一点颜面。 现在却不一样了。 洛水庄公然站队枯荣药斋,说不定会让和药斋交好的各方势力相继浮上水面。 只是。 洛元梦真的是因为洛轩站队的吗? 她似乎有着自己的盘算... 许焱心照不宣地和洛元梦对视一眼,随后便露出了一丝笑意,紧接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极为和谐。 “洛庄主,不知令郎在何处?” “轩儿应该在青琅别苑...如画。” 洛元梦转头喊了一声,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连忙上前。 “庄主。” “你带源天剑仙的人去安置,然后就去找轩儿。” 侍女立刻点头称是。 紧接着。 她便领着许焱还有后面的英招,青染一起进了洛水庄。 …… 半个时辰后。 如画带着许焱去了青琅别苑。 两人走过曲折回环的游廊,脚下是泛着涟漪的水面,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粉嫩娇艳,大朵大朵的彩莲点缀在荷叶间,看起来充满了生机。 许焱顿时一阵好奇。 这座庄子是直接建立在莲池上的吗? 长居于此,是否过于潮湿了? “感觉莲池中有一丝特别的生机...” “如画,这里的莲花真的能常开不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许焱伸手摸了摸下巴。 常开不败说明生机浓郁。 偏偏阵势运转间,四季并没有受到影响。 春和,夏热,秋萧,冬寒。 这个季节的洛水庄十分炎热,到了冬天也会下雪。 如此看来,倒像是一种特殊的设计。 若是就只有一个温度,恐怕对身体有害无益。 而且,这庄子也确实大。 粗略估计,应该也和天启皇宫差不多大了。 接下来,许焱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跟着如画,继续走了半个时辰,到了目的地才恍然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水上孤岛般的区域。 脚下是厚实的土层。 一侧开放的区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 大量古色古香的建筑间,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各式各样的花卉,看起来花团锦簇,开得异常繁茂。 除了这些。 最显眼的无疑是远处石亭中作画的少年。 远观与湖中风景融为一体,细看眉目俊秀,丰神俊朗。 前提是...不要看他的画。 尤其此刻。 当许焱抱着几分期待,抛下如画上前,想要看一看清歌公子的佳作,结果却对上一只开外星飞船的变形小鸡时,天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 这个显眼包! 运笔的动作看起来磅礴大气,来回辗转也如行云流水。 可是谁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画出这么个丑东西? 还点头...你点什么头... 祝枝山的小鸡啄米图画得都比你强。 洛轩依旧是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许焱却只觉得眼睛快瞎了,干脆朝着旁边的砚台一指,引来墨汁就泼了过去。 啪! 画纸上多了一片黑渍。 大片大片的脏污在纸上蔓延,最后留下的一片片雪白,俨然成了一道道锋利的翎羽,隐隐勾勒出一只怒而振翅的雄劲苍鹰。 洛轩整个人一僵。 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少年,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羞红了脸,在心里蛐蛐许焱。 哪来的讨厌鬼? 会作画,显着你了是不是? 就算我画得比你...逊色了那么一点,你这样直接上手改也是不礼貌的,信不信,信不信本少庄主... “这位兄台,可否教一教我如何作画?” 洛轩身为洛水庄少庄主,自然知道庄内要举办莲会。 所以。 他第一眼看见许焱就已经判断出,后者来自庄外。 不过对方是何来历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样精于画技的人才配教自己。 要不然换成庄里的画师,满身匠气,没有丝毫灵性,向他们学画就是在错误的路上狂奔,后面想改都改不回来。 “洛水庄没有画师吗?” “你不懂基础技法,随意作画简直是浪费这上好的宣纸。” “至于教你作画...” “我觉得你还是先突破金刚凡境的好。” 作画...突破... 这二者之间有必要的联系吗? 洛轩诧异地看向许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庄主请来教导你的人。” 说着,许焱抖了抖衣袖,掀起一阵风暴,从前方的莲池中卷起了无穷无尽的花瓣,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随后缓缓握拳,将之震碎成漫天流光。 “有没有兴趣,见识见识真正的画道?” “逍遥天境...不,你是剑仙?” 洛轩看着大发神威的许焱,有些震惊于后者的真实实力,对于所谓的画道也多了几分兴趣,毕竟这是剑仙力推的手段。 “什么是画道?” “画出天地万物的神韵,掌握幻术借假修真的精髓。” “这也是你成为剑仙的第一步。” 成为剑仙... 听到这四个字,洛轩的眼神一亮。 随即。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十分期待地问道。 “该怎么做?” “第一步是抓住万物的形。” “大量的临摹,大量的观察,无数次的积累会让你把握住外在特征,从而达到不管画什么像什么的程度。” “你看着...” 说着许焱便将桌案上绘着鹰的那一张宣纸揉成团,烧成灰烬,接着就抓起一只细笔,再下方的纸上缓缓勾勒起来。 这一次他画的是洛轩。 从最初的看也不看画得嘴歪眼斜,渐渐的,许焱画得越来越像,到后面基本已经完成了一比一复刻,让洛轩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第二步,是尝试缩减。” “你要做到不管详略与否都力求精准。” 前面的画得很精细,越是继续就画得越是粗略。 可即便如此。 洛轩依旧能看出这上面的就是自己,而这种复刻一直到现在为止,用的都是他之前不屑一顾的匠气画法。 有什么意义吗? 一直临摹,一直照着...怎么可能?! 洛轩原本还觉得许焱走错了路,无论减少笔画与否都是在做无用功,直到某一刻,无法再减少的线条又比之前少了一条。 接着就是第二条,第三条... 不管怎么少,洛轩都觉得纸上画得是自己。 甚至最后许焱在上面随手圈了个圈,他都觉得是自己。 疯了吧? 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连根波浪线都觉得是自己? 洛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发现许焱也朝这边看来。 “最后一步,抓住灵。” “我从先前的复刻中抓住了你的神韵,所以我无论画什么都带着你的特质,任何人一对比都会想到你。” “你再看我这一剑。” 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并拢成剑,徐徐地在身前勾勒。 随着剑光流动,一道年轻的身影浮现。 从轮廓到逐渐成型,然后五官也变得清晰。 幻影出现的刹那,洛轩几乎以为那是另一个自己。 尤其是。 对方起手的剑招还和自己一样。 虚实相生,剑影拟形。 传承自洛水庄的清歌剑法带起无数星芒,其中仿佛流淌着一个个能够让人沉醉的梦,隐藏的杀机如同春雨一样润物无声,再睁眼时却早已死伤无数。 这下洛轩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抓住自己的灵之后,每一次出剑居然能衍生出如此真实的幻象,在睡梦中为人送葬。 甚至,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洛轩以为,许焱只能做到这一步的时候。 他再次朝前方挥了挥手。 痛哭的,欢笑的,叹息的,哀嚎的... 无穷无尽的洛轩出现在眼前。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身上的衣物也各具特色,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和洛轩的本体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找不出丝毫的区别。 而当所有幻影一起开口,洛轩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痛苦。 太烦人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成千上万个自己一起说话的时候,会让脑子有种原地爆炸然后螺旋升天的感觉。 还有那边那个混蛋! 别顶着小爷的脸,做出抠鼻孔搔首弄姿的动作啊~ 洛轩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强撑着怒视一旁的许焱,总算是让后者撤了幻术。 “如何,我的幻剑之术如何?” “很厉害,不过,你不是说要让我突破金刚凡境的吗?” “你要怎么让我突破?” 洛轩不服输地看向许焱,发现后者的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丝笑意。 “身若金刚,不染六尘万法,无坚不摧。” “你的身体素质不够便无法突破。” “可若是你的灵融入这片莲池的灵,以天地作画而身融于天地呢?” “试试吧!” “来随我一起,身融天地——”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洛轩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然后。 混沌虚无的黑暗中便多了无数光点。 这些光点不断浮动,像是水波一般折射出各种景象。 洛水庄内的各种建筑,难以计数的莲花,天边的流云和大日,徐徐拂过的清风,不断荡漾的水波... 回头一看,自己也是光点。 这些光点逐渐聚在一处,不规则地放大成一块块拼图,彼此连接,最后化作一幅看起来栩栩如生的画卷。 当然这是意识感知中的画面。 放在外界看,就是洛轩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 唰!唰!唰... 无数道浓郁的清辉从虚无中浮现,托举着中间的少年,凝聚出一轮圆月般的先天胎盘,牢牢地将之包裹在内部。 然后就听见一片平和的呼吸声。 犹如清风,好比暖阳。 这一刻。 洛轩仿佛成为这一片小天地唯一的神灵。 他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蜕变,一级一级攀登着高山,最后终于越过云层,站在了顶端的平台上。 突破,完全就是水到渠成。 几乎打个盹儿的功夫,洛轩就已经顺利突破了金刚凡境。 而等到他醒来,周围哪还有许焱的踪迹。 唯一能证明对方来过的,也就只有散落一地的画纸。 以及自己体内深处... 那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力量! 第137章 洛神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 不知不觉,就到了内池开启的时候。 这一日,许焱和洛元梦乘着小舟,驶入千顷莲池内围,踏上了一处扎根莲池的圆形平台。 平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 穿着统一服饰的洛水庄门人铺开一片,衬得一袭绯色长衫的许焱有些格格不入,就像是蓝白的水面上飘了一团烈火。 当然,聚在这里的不是全部。 洛水庄负责采集三宝的人,只有三分之一在这里。 剩下的三分之二,分散在另外两处平台。 他们将会合力打开内围的大阵。 不过在此之前,倒是还剩下一点交流的时间。 所以,洛元梦利用这点空隙,见缝插针地和那些第一次进入内池的新人们讲解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 她再三强调,内池有特殊的怪鱼守护,所有人都需要打起精神,避免受伤,否则若是被困可没人会救他们。 等到洛元梦警告完毕。 她立刻一改之前强势霸道的作风,笑着凑到许焱身旁,有些感激地说道。 “帮助轩儿突破,源天剑仙受累了。” “此番入池,剑仙可以全凭心意行动,还有先前承诺过的三宝,若是剑仙需要,可以多取几份。” “最后,愿剑仙能得偿所愿。” 洛水庄内的事瞒不过洛元梦的眼睛。 许焱刚帮助洛轩晋升,她就从手下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只是很快,这位洛大庄主就感觉到了为难。 因为洛轩嚷嚷着要拜许焱为师。 屁大点的孩子,非说自己见到了此生最为敬佩之人,要学对方刻画万物之灵的画道,借假修真以幻剑之术成为剑仙。 可惜,洛元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的傻儿子在一厢情愿。 源天剑仙不愿意,谁有能力逼他答应? 只是知道结果归知道结果,轩儿好不容易这么佩服一个同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应该要再争取一下。 “剑仙觉得小儿如何?”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我不反感洛庄主的拳拳爱子之心,只是有些事情从来就强求不得,我也不能随口应承,最后却不负责任。” “洛庄主的好意,许某心领了。” 面对洛元梦的示好,许焱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只是那包含在言语中的淡淡疏离,却让洛元梦读懂了他的意思。 这事情到此为止。 他并不会收洛轩为徒,后者的正缘,应该在天启城,在学堂,而不是在青州,在源天剑仙的枯荣药斋。 想到这里,洛元梦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了。” “也是那孩子与剑仙无缘,没能做成师徒,当然,我洛水庄答应的条件依旧不变,内池这一次的产出,剑仙可以自取。” 许焱点了点头,“若有需要我会的。” “只是,北离开国已有百余年,洛水庄的先辈难道一次都没有探索过这莲池,见到过一些流传自过去的古老痕迹?” “怎么没有?” 见许焱提到探索莲池,洛元梦的脸上多了几分追忆。 紧接着,她默默攥紧了拳头。 “据古籍记载,莲池的遗留和我洛氏的一位先祖有关,历代先辈也曾经潜入池底,可惜他们最后都没回来。” “莲池底有大恐怖。” “先祖似乎在下面藏了什么妖邪的东西。” “前前后后,庄内一共在池底折了十数位逍遥天境。” “这其中...包括我的亡夫。” 提到逝去的爱人,洛元梦的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只是很快,她就意识到情绪不对,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若是有条件,还望剑仙取回他的遗骨。” “遗骨?” 许焱诧异地看向她,“洛庄主如何确认遗骨还在?” “还在的。” 洛元梦忽然抬手,拿出一根华美的玉簪,输入真气在许焱的眼前晃了晃。 唰,唰,唰... 无数道流光不断汇聚,迅速呈现出一副灰扑扑的画面,上面全部是肮脏的淤泥,只在偏右上角的位置照出一具遗骨,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同心簪寄托我与他的一缕情思,在一定范围内能够看见对方,只可惜这种联系只能维持片刻。” “算一算应该也差不多了。” 话音落下,呈现在眼前的画面狠狠一颤。 噗嗤~ 像是戳破一个泡泡,刚刚的淤泥和遗骨都消失不见。 然后洛元梦就把手里那一根雕刻着鸾凤的玉簪递了过来,一边递一边不忘提醒,让许焱务必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洛庄主多虑了。” “此身不过是一介分身,便是死在这池中也无妨。” “倒是庄主...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剑仙是什么意思?” “剑仙是怀疑本庄主刻意隐瞒?” 洛元梦的心跳漏了半拍,看向许焱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惊疑不定,最后咬了咬牙,还是不确定地解释道。 “我没有隐瞒。” “只是有些捕风捉影的言论...罢了,既然剑仙那么想知道,我也没有必要隐瞒。” “我洛氏曾有传闻说,洛神将会归来。” 闻言,原本只是诈一诈洛元梦的许焱眼神一亮。 破案了! 估计又是某个老家伙苟活多年后想要复苏,可是现在看来,这洛氏一族也不像是什么奸邪之辈啊? 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许焱朝洛元梦露出一丝笑意。 “无妨。” “洛庄主有顾虑在所难免。” “不过今日有我在,就算洛神真的复苏,胜负最多也就是五五开,甚至你家那位先祖若是不够强...” 剩下的话,许焱并没有说完。 洛元梦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自信,就好像,能够存活数百年的大能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洛元梦再度深深看了许焱一眼。 紧接着。 她就发动信号响箭,通知其余两处平台的洛水庄门人一起催动眼前的阵势。 一时间风起云涌。 平台上的诸多门人盘膝而坐,以某种特殊手段将大量的真气汇聚在一起,最终催动了一块精致的玉牌。 唰—— 耀眼的蓝色光柱浮空,分成三道朝着三个位置贯穿而去,同迎面而来的光柱链接,化作一个偌大的正四面体。 哗啦,哗啦啦~~ 正四面体的每个面上都有阵纹流动。 它们彼此交织,最终纷纷消散,只在前方打开了一扇仿佛自虚无长出的光门,半截露在水上半截藏在水下,后方则是一片类似于里世界的空间。 许焱见状眼神一亮。 他也不像其余人一样需要坐船才能进去,干脆直接踏浪而行,冲进内池,一转眼便发现周围已换了天地。 “依附于洞明仙界的半位面?” “不...不是半位面。” “品级不高,比起半位面更低一档。” 仅仅只用了一眼,许焱就看清了这片区域的虚实。 千顷莲池的内池不是在中间。 与其说是中间,不如说是某个重叠的小空间。 相比独立的半位面,这种空间无法脱离主世界存在,灵气浓度自然和主世界对等,有能力自封的强者不会选择这种地方。 “看来,这洛神混得不怎么样。” “虽说天道可以削减了半位面的灵气,导致那些家伙倒了大霉,可是连进都进不去,足以说明洛神实力不强。” “是法境中期吗?” “如果是,那我应该能在这里横行无忌。” 再次施展命运法则测算,确认洛神奈何不了自己,许焱就放飞自我,开始在内池中转悠了起来。 这是万元藕... 许焱瞥了眼露出水面的那一截白藕,随手扫飞两三条银鱼,检查发现没什么用后,就把这玩意儿随手塞给了一个洛水庄门人。 然后,他继续往前飞去。 不出所料,造化青莲子也没什么效果。 以许焱对造化法则的感悟,想要引导培育出这样的灵药轻而易举,也没必要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收集这些东西。 所以他就转道去寻了莲实之灵。 这一次,情况显然不太一样。 眼前的莲子由纯粹的灵气凝聚而成,千层包裹只在上方露出一点微光,可就是这一点微光,却带着超越一切的鲜活,仿佛能衍生出世间万物的神韵。 “真灵的力量。” “不是以命运观测的灵,而是生命真正的源头。” “难怪守护这东西的异兽实力这么强。” “看气息应该是大逍遥层次...” 话音落下,一股极为汹涌的杀机迅速逼近。 紧接着。 不远处疯狂鼓动的水面轰然爆碎,从中跃出一条生着龙角的三尾银鱼,张口吐出一股恐怖的寒流。 咔,咔,咔... 无数细小的冰晶聚集在一起,凭空凝聚出一条笔直的冰晶之路,受此影响,周围的荷叶青莲纷纷破碎。 许焱却有些不以为然。 他只是甩了甩袖子,就在身前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如同一条无法逾越的天堑,谁也无法跨越。 银鱼的攻击被截停在了半空。 甚至还不等它重新落水,又一股气劲就顺着这一条通路,一路蔓延到近前,连冰带鱼一起碾成了渣。 做完这些。 许焱才松了一口气,细细观摩起手中的莲实之灵。 “好东西。” “灵性的气息如此明显,多服用几次,我对灵性的感悟也会更进一步,看样子,我应该能破入四极了。” 其实许青山早就已经能突破四极了。 之所以没有突破,完全是因为单纯对灵性之道缺乏感悟。 换句话说。 许青山的境界基本是由轮回,造化和命运三种法则的感悟撑上去的,这种情况下,对灵性之道的感悟就成了很严重的缺陷。 硬要突破当然也能突破。 可是没有真正的灵性之道洗炼,突破真仙后的仙体就有所不足。 所以,许青山不愿意贸然突破四极。 现在就不一样了。 有莲实之灵,他对灵性的感悟必然会突飞猛进。 突破四极只会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 许焱连忙加紧速度,又从莲池中捞了五六枚莲实之灵,就收手,取出了洛元梦交给他的那根玉簪。 “这样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莲实之灵毕竟只是二次产物,真正的大头在下面。”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取回遗骨。” 说干就干! 许焱直接以玉簪为引,通过命运之线探查遗骸的位置,片刻后,他右手的无名指微微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拉动一样抖了起来。 “东南侧,二十里。” 深邃的眼眸闪过一道锐光,继而重新归于平静。 然后许焱就顺着感应,来到了一片生长着无数彩莲的灵气节点,也注意到了水下隐隐传来的危险感。 这个地方,不简单啊~ 许焱微微勾了勾唇,俯身冲入水中,随着一道蓝光闪过,所有水汽都被隔绝在外,甚至除了避水,还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有点净化的意思。” “这手段倒是和冉遗鱼的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再如何华美的外表,也隔绝不了内部腐烂后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你说是吗?” “洛神——” 恐怖的神音在水流中畅通无阻,震出一层层白涟和大量的气泡,然后,一股浩瀚的威压从虚无中涌现。 “你是谁?” 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存在似乎有些困倦,多年不用的嗓子略显沙哑,却能隐约听出玉石撞击的清脆。 说话的赫然是洛神。 只是,此时的她明显状态不佳。 许焱能够听出来,对方的年纪应该已经很大了。 “我是谁...我是后世之人。” “洛神沉寂了那么久,莫非是学那些没卵的王八用了龟息之术?” “啧啧,冰封和龟息能延寿一倍吗?” “我想洛神应该还有别的手段。” “洛神是否曾经用灵性之道夺舍过后辈?” 说到最后那一句时,许焱的身上浮现出一股威压,引起阵阵暗流的同时快速穿梭,很快就在某个浑浊的水漩中抓住了一具男性的骸骨,顺手就收了起来。 这时。 不远处的洛神才终于反应过来,愤怒地大吼了起来。 “你是为了这具遗骸来的?” “哈哈哈哈,只要能活下来,即便是苟延残喘又如何,夺舍后辈又如何?” “我终究...活下来了不是吗?!” 似乎是在找理由,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沉睡在冰晶中的女尸迅速睁开眼睛。 然后下一刻。 一道锐利的目光就穿过层层阻碍,锁定了正在远离的许焱。 “正逢天地复苏,我也有望突破法境后期。” “要不然,你来做我的躯壳怎么样?” “让我们融为一体——” 轰!!! 轰!!轰!轰!!! 第138章 源心界之争 哗啦,哗啦啦~~ 洛神爆发的瞬间,无数道寒流从各处汇聚而来。 它们渗透外层的冰晶,从皮肉外翻的位置流入体内,很快就让那些伤痕愈合,原本苍白的肤色也在一点点变得红润。 当然变化并不只有这些。 与之前相比,洛神变得更像活人了。 干枯分杈的发丝变得细腻,扭曲变形的手指被一节节掰直,就连空洞的瞳孔也因为理智的回归亮起了两道绿光。 渐渐的,腐臭的气味愈发浓郁。 无形的危机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 许焱置身于浑浊的水流,感觉四面八方都传来一阵阵恐怖的压力,不由得身形一晃,仿佛真的背着一座沉重的山峦。 洛神对此却有些喜闻乐见。 她冷冷地看着不远处被水流包围的许焱,任凭他脚步蹒跚地苦苦挣扎,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容。 只是左等右等,周围的水流都在逐渐变清,本该爆体而亡的少年却依旧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倒下的迹象。 这下洛神总算意识到了不对。 对方真的受到影响了吗? 整个挣扎的过程,为什么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 “你在耍本座?” 森寒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杀机,却只换来一连串的嘲讽。 “耍你...我没有在耍你哦老妪~” “我只是习惯了对年长者表示尊敬,正式开打前先让你几招,不过接下来,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唰—— 许焱从陨心魔焰中抽出一柄黑色长剑,无视周围的水流欺身而上,剑光过处,所有的一切都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 洛神的身体也不由得悄然一滞。 源自心灵的幻境层层交织,牵引着意识坠入梦境,结果还不等许焱斩灭洛神的肉身,那双冰冷的眸子就重新恢复了神采。 “对我用幻术?” “就凭你这朵本源受损的魔火?” 迅速逼出侵入体内的一缕缕子火,接着施法牵引四方之水。 随着洛神合成法印,一条栩栩如生的冰龙冲霄而起,锋利的甲片摩擦发出铿锵之音,一击就将许焱逼出了莲池。 紧接着。 一尊纯粹由水流凝聚的神像拔地而起,六臂轮旋朝这边拍来,恐怖的威势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扭曲。 “哈哈哈哈,来得好!” 许焱落入下风也不觉羞恼,反倒更加果决地朝着上方的神像冲去,长剑轻晃,眨眼便带起了无数剑光。 咔,咔,咔... 一柄柄细小的长剑垒砌,像是砖石一样堆成高塔,最终化作一柄直抵天穹的恐怖巨剑,随着挥剑朝这接连推来的巨掌快速飞去。 莲池空间内立刻掀起了一阵风暴。 惊人的压力猛地从高天垂落,将满池的莲花荷叶压入水中,就连那些冒头的银鱼和进入内池的洛水庄门人也没能幸免。 他们狼狈地吃了几大口水,一抬头就看到一尊神像微微屈膝,随后便又起身朝着对面的源天剑仙拍去。 嘭!!! 又是一阵堪比天灾的恐怖风暴。 如此碰撞数次,洛水庄的人干脆也不急着上船了。 至于那些怪鱼则是全部沉塘躲了起来。 当然交手还在继续。 “竖子,你也敢来管本座的闲事?” “夺舍后辈的身体苟活,就算血脉契合,灵魂的损伤却无法避免,每一次夺舍坚持的时间更是会不断变短,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杀你足够了——” “哈哈哈哈,杀我,就凭你这一具破成筛子的身体?” “我的感悟也是法境中期,同等感悟下谁能杀我?” 又一次碰撞后,许焱开始施展者字秘。 随着奇异的道纹流转,他身上的伤势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有些滑落的气息也在瞬间恢复了巅峰。 见状,洛神不由得瞳孔一缩。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总算是意识到,仅凭身下这尊低配版的法天象地,十有八九会耗不过对方。 既然如此... “身转心,心引魂,灵性之海,现!” 风,停了,水,静了。 周围的一切都凝固在了原地。 唯独就只有洛神...不,是洛神的躯壳快速坠落。 半空。 一道满是裂纹的虚影依旧停留在原位,张开双臂拥抱虚空,瞬间就牵扯出了一片无比汹涌的海洋。 它是真灵居住的层次,也是名为源心界的奇异空间。 能在这里自由活动的只有真灵。 而洛神之所以会把人拉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利用漫长岁月的见识,彻彻底底摧毁许焱的意志。 一旦他死在这里,那么即便他只是分身,本体也会随着真灵的破碎一起陨灭。 当然,这是个长期的过程。 毕竟意志很难被普通的手段摧毁。 想要让意志彻底崩溃,就只有一次又一次地杀死它,从而让思维逐渐变得迟钝,让痛苦和绝望淹没掉生的希望。 关于这个,洛神有自己独有的方法。 那就是想象! 源心界承载真灵,却能随着想象出现许多恐怖的事物,这些事物很适合用来编造虚假又真实的梦境,让意志在其中不断沉沦。 可惜千算万算,她算漏了许焱的想象力。 就像洛神发现了源心界的特征,许焱也从中看到了轻松除掉前者的希望,毕竟论想象,这里谁能比得过他? 在洛神心里,难道真仙就已经是至强者了? “呵,真是可笑~” “以为偶然得知老师出手时的表现,就能让我觉得害怕?” 许焱对此嗤之以鼻。 尤其此刻。 他看着对面一掌遮住天穹,仿佛要摘星拿月的那一道伟岸身影,不仅没觉得害怕,甚至还主动朝着对方出手,抬手便凝聚出了一口恐怖的大道宝瓶。 只是这一回的动静可比之前大多了。 因为随着许焱出手,一个戴着青铜鬼脸面具的颀长身影也在后方出现,深邃的双眸露出一丝哀伤。 “不为成仙,只为红尘中等你回来——” 幽幽的叹息,响彻了万古岁月。 头顶的宝瓶却像是一轮无比耀眼的大日,疯狂吞吸着眼前的一切,瞬间就将源天真仙吞入其中。 晃一晃,就成了一片虚无。 见状,许焱顿时打了个哆嗦。 “不愧是女帝,简直强得可怕。” “趁现在有机会,要不然我再试试其它的招数?” 想做就做。 随着许焱心念一动,才施展完大道宝瓶的女帝直接凭空甩出一记飞仙术,轻易就将洛神好不容易构筑的幻境给砸了个稀巴烂。 然后。 原本还在大帝境的女帝一步一世,没走两步就达到了天帝级别,将一口吞噬宇宙星河的魔罐朝着对面满脸惊恐的洛神砸了过去。 “算计我?我让你算计我!” “就你这么个小趴菜,活了那么几年,跑我边上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没见识,我没见识也能弄死你!” “...” 喊一声砸一下,喊一声砸一下。 原本仙姿卓绝的天帝仿佛成了暴力少女,一边攻击气息一边上涨,很快就九世成仙达到了红尘仙级别。 另一边。 洛神则是碎了再沾上,碎了再沾上。 本就黯淡的真灵之躯也开始不断闪烁,一点点变得虚幻透明,像是一阵轻烟,随时都可能飘散。 尤其当她看向女帝的时候,更是忍不住肝胆剧颤,想不通除了洞明真仙,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强者。 难不成,是神吗? 之前的古籍曾说过,仙之上是神,所以这尊女帝到底是不是... “狠人大帝可不是神哦~” “真仙,上仙,上神,真神,主神,准圣,圣者...” “按照我转世的时间来看,现在的女帝早就已经超越了圣者巅峰,所以区区真仙,给大帝提鞋都不配。” 不知从何时起,许焱忽然停止了攻击。 洛神这才发现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只是仙,神,圣... 这位狠人大帝居然比圣者还强吗? 洛神想起刚才抬手破碎星河的画面,只觉得心惊。 而除了惊讶外,应该就只剩下庆幸了。 还好,还好那小子没经验。 要不然抓住机会一定会下死手。 现在可没机会了! 见过一次狠人虚影,那我也能演化出这位狠人大帝。 就算没法赢,我也不可能输—— 想到这里。 洛神再一次挣扎起身,在她背后,一尊同样戴着鬼脸面具的身影缓缓浮现,显然是准备重新斗过一场。 许焱却只觉得好笑。 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狠人虚影施展飞仙术,同一时间将一道背对苍生的虚影想了出来,随后便是一阵幽幽的钟鸣。 “无尽仙路谁为峰,一见无始道成空。” 恐怖的仙钟破开无垠的混沌,抬手便挡住了浩渺的仙光。 趁此机会。 一双素手拎着吞天魔罐,把洛神的真灵给吞了进去。 噗嗤~ 她又一次爆碎成了细小的光点,刚要成型便又被帝兵的神威震散,只是旁边那尊狠人大帝的虚影却很难缠。 尤其是对方单手硬接无始钟,一巴掌甩飞封神榜,帝躯剧颤也还有余力轰碎大道宝瓶,更是看得一旁的许焱目瞪口呆。 这么猛? 他望着以一敌二还能够僵持的狠人虚影,几乎本能地开始想象更强的狠人和无始,希望能够凭借境界压下这难缠的虚影,结果刚开始动作就感觉到心神一颤。 仙王...召唤不出来... 冥冥中似乎有无形的目光垂落,平和中带着一丝难以揣度的威严,无情无私地朝着这边缓缓看来。 “是天道吗?” 不是洞明仙界的天道,不是苍天墟的意志。 这个似乎是... “鸿蒙界的天道?” 许焱僵硬地停留在原地,察觉到恢复行动能力后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却朝着堪堪恢复的洛神露出了一丝可怕的笑容。 “扁她!!!” 无始虚影再次和狠人虚影联手痛殴。 以二打一的情况之下,洛神根本没时间凝聚无始虚影。 甚至为了尽快弄死这家伙,许焱毫不犹豫再次摇人,这次找的,赫然便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小叶子。 于是下一刻。 叶天帝踩着他的九色鼎水灵灵地冒了出来。 然后,就是一阵惨无人道的痛殴。 遮天三巨头三打一,无始和狠人两大虚影联手足以拦住单独的一尊狠人虚影,只有便是叶天帝的个人秀了。 像什么恒宇经,虚空经... 像什么九秘,六道轮回拳... ... 一连串的帝经外加顶级秘术,几个呼吸后洛神就被摧毁成了一堆渣渣,等到真灵崩碎,她所凝聚的虚影也被三尊同级强者联手打爆。 然后,这家伙爆资源了。 一连串白点浮现,朝着许焱迅速飞了过来,壮大真灵的同时,将有关源心界的相关信息和进出方法也留了下来。 等到许焱接收完信息掐了个诀。 周围的一切立刻开始破碎,像是镜面一样破碎成无数光点。 这时。 从半空开始下坠的许焱才猛地睁眼,御风而行朝着前方破碎的魂体飞去,一伸手抓住了心脏位置的一枚玉简。 “洛神前辈真是好人!” “帮我壮大真灵,还特意传授我进入源心界的方法,以便我能很直观地感悟灵性之道,把握轮回造化和命运的本质。” “就是不知道,这玉简又是何物?” 想着。 许焱探出一缕神念,渗透入身前的玉简,很快便探明了这玩意儿的虚实。 “原来还是能融入真灵的储物之宝。” “灵魂玉简可以守护真灵,守护灵魂,其中储藏的空间有限,可藏在这里面的必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让我看看这里面...” 许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小心地扫了一眼莲池中的场景,确认下方那群倒霉蛋才刚从水里爬出后松了一口气,接着便若无其事地收起了灵魂玉简。 “没关系,没人知道我拿到了这等灵物。” “装作不知道就好。” 许焱碎碎念地自我催眠,一睁眼看到自己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以命运之力观测的时候,他的身上缠绕着一丝血光,比起寻常的怨煞之气更加的浓郁深邃。 “这是...摧毁真灵的业报?” “洛神夺舍时恶业深重,我这么做难道不是惩恶扬善。” “为什么判我有罪?” “该死的,接下来都不好出手了...” 第139章 四极境 其实对于身上突然出现的怨煞之气,许焱已经早有预料。 灭杀真灵和摧毁灵魂不一样。 简单的摧毁灵魂,真灵尚且有转生之基。 一旦真灵破碎,则代表形神俱散。 换句话说。 洛神已经成为了历史。 只是方才那一战,还是让这片小空间遭了劫难。 许焱的目光扫过浑浊不堪的莲池,将那些断折的茎叶、凋谢的花瓣尽收眼底,叹息一声后直接催动了造化法则。 唰,唰,唰... 无数清辉炸开烟火,如同流星般快速坠落。 然后下方的莲池开始恢复生机。 从中间折断的莲杆愈合,缓缓挺直,撑起上方的彩莲。 光秃秃的花蕊长出新的莲瓣。 那些破碎成渣的荷叶,也一点点变得完整。 视线中,还能看到新生的绿意。 随着造化的力量逐渐扩散,所有洛水庄的弟子都感觉到通体舒泰,身体的酸软也有所缓解,扶直小舟就从水里蹿了出来。 等到许焱收手。 下方的莲池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生机。 只是相比那些重新长出的万元藕,隐约闪动着氤氲光芒的造化青莲子,莲实之灵的痕迹少之又少。 又或者,此时的内池已经无法再生成莲实之灵。 “这样倒是欠了不小的因果。” “不过造化阴阳之物不是什么难事。” “大不了弄个中间产物,顺带也调整一下三宝的成熟时间。” 心中有了成算,许焱快速动作。 只见他朝着身前一抓,游离在空间中的天地灵气便不断汇聚而来,勾勒出一道道极为奇异的禁制,被纷纷打入这片莲池水脉流转的节点。 轰!轰!轰... 一道道白色的水柱冲霄而起。 然后。 无数的寒气从池底渗出,冻结虚空将所有的水柱一一凝结,一共形成了四百二十六座冰晶之塔。 “阴阳两仪,尚缺一极阳之物。” “正巧之前水火相融,我手里也有能种下火种之物。” 想着。 许焱缓缓伸手,将陨心魔焰召唤了出来。 漆黑的火焰能够点燃内心的欲望,虽然只是被动激发力量,依旧让下方众人心神摇曳,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地。 等到陨心魔焰退去。 这一片小空间内便多出了一轮黑色的太阳。 天际是无比炽热的火力,冰柱旁却是能冻结灵魂的寒冰。 阴阳的交汇衍生出造化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莲池中再次出现了新的莲实之灵。 只是此时的莲实之灵已经无法再点化真灵。 所幸,这片空间已经蜕变。 浩渺的大阵流转间,各种宝物的成熟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二,甚至因为阴阳相生,整片空间也有着向半位面演变的趋势。 许焱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样便差不多了。” “既诛杀了窥伺后辈的洛神,又让这些宝物的生长速度加快,再加上这不断衍化的空间...如此也算是因果两消。” “接下来,该轮到我自己的事了。” 说着,他便以心神触动灵魂玉简,来到了一片看起来模糊不清的区域,站在了一尊通体透亮的晶碑之前。 “上古秘术·万物点灵。” “看气息强度,至少也是一门真仙层次的法门。” “不过为何只能看到一小段。” 混沌的世界内,时间和空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就像此刻。 许焱的意识聚作人形站在石碑前,只感觉眼前的石碑迅速升高,自己则成了天地间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看不见丝毫希望。 最重要的是他没法看清石碑的内容。 这门名为万物点灵的秘术每次只展示一部分的内容,每多出现一点文字,袭来的压迫就更强几分。 许焱顿时脸都黑了。 他自忖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动摇。 结果才看了两行就感觉心神晃动难以维系,只能半跪着抬头,倔强地扫视上面的内容,略过最开始的部分,从后面开始学起。 “原来,洛神的传承是这样子来的。” “万物点灵...真灵之道...” “化龙级别的灵魂修为,堪比真仙的意志都感觉吃力,莫非这门传承,还是某位上神遗留的法门?” “看来我得稍微认真一点了。” 洞明仙界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世界。 就像它的前主人是一尊修炼命运的真仙,过去的那段岁月,洞明仙界似乎也曾收拢过别的传承。 也正是因为遇见了万物点灵。 许焱才总算是察觉,自己之前对洞明仙界有多不上心。 这一方世界岂会简单? 望城山赵玉真疑似大能转世,现在自己又撞见了上神传承。 有时候真的怀疑, 洞明真仙都没有真正掌握过这个世界。 想着想着许焱忽然又笑了。 他望着身前的这一片莲池空间,心道自己刚才可真是走进了死胡同,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掌控? “大道遁一,岂能尽掌?” “唯有立足现在,展望未来。” 想着,许焱身上的气息越发缥缈。 他盯着晶碑上的文字,沉浸在玄之又玄的道韵中,立刻就感觉到身体一轻,承受的压力也比之前小了不少。 感受到变化,许焱更加迫切。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碑文,任凭心念徜徉在灵性的海洋中,将其余感悟化作熔炉,燃起了一片永恒不熄的神性火焰。 轮回,造化,命运... 所有法则都成了薪柴,化为灰烬后升起一缕缕灵韵。 这些灵韵迅速聚集到一起,很快就雕琢出一道无比超然的身影,仿佛世界的起源,又像是生命最终的归宿。 而祂的样貌分明和许焱...不,许青山一般无二。 当然。 这一切都是真灵的界限中发生的变化。 在莲池中的众人看来,原地只有许焱一人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什么人一样,拥抱着眼前的虚空。 “天地有灵,万物生心——” 浩渺的神音响起,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 紧接着。 整片莲池空间颤动了起来。 隐约之间,仿佛有一尊盘坐于五色莲台,四肢御灵的身影垂落目光,穿越层层阻碍,看向了这里。 这时。 许焱才终于回过神来,伸手一抓引来一道道奇异的流光,借助五行轮转的力量,凝聚出一片氤氲不散的灵性光辉。 “本体已经迈入四极境界。” “如今以我的感悟,终于有能力重塑水之分身了。” “许淼,还请速速归来!” 话音落下,许焱手中的光辉微微一颤。 它引来四方水汽,构筑形体,终于从虚幻走向真实,化作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展开笑颜,朝着许焱行了一礼。 “有心了。” “为我重聚形体费了不少功夫吧?” 许焱点头,“确实麻烦。” “没有世界本源,凝聚分身便需要掌握真灵。” “所以,接下来你就得帮我打白工了。” “打白工?”许淼有些疑惑,“我要打什么白工?” 他定定地看着许焱,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后者的意思。 “我知道了。” “以五行之力祛除诅咒之力,这件事有我一份。” 说着,许淼身形一晃。 唰! 一道蓝色的流光遁入五行之阵。 许焱立刻被五色的光辉环绕,体内顽固的诅咒之力也终于被撼动,一丝丝流出体外,汇入一颗被奇异光纹环绕的黑珠当中。 与此同时。 许焱被压制到半步神游的修为也再度突破,回升到了神游玄境。 “很好!” “再有一段时间,我的修为应该能回升到法境。” “此事过后,我也该回小寒山了...” …… 临江城外三十里。 一片飞流直下的瀑布旁,两道身影正在练枪。 他们不断穿行在河道上方,踩着被河水冲刷得难以借力的礁石,挥动着手中的木枪,用的全是最基础的招式。 看似简单,实则却异常艰难。 因为水流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强大的冲力会让人难以保持平衡,木枪过轻的重量则会让双手不听指挥。 所以哪怕经过许青山的指导,司空长风的枪法有了长足的进展,他也依旧无法自如地控制手中的木枪。 用倒是勉强能用。 招式的衔接却总有些不尽人意。 至少。 比起一旁的许青山,司空长风明显要狼狈得多。 他每每破开浪涛,刚要挥枪就被许青山一下拨开,不是被骂出枪的力道太轻,就是有蛮劲,没准头,是个笨拙的傻大个。 司空长风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 因为许青山说的都是实话。 他的确是基础薄弱,没有练过持枪之道。 只是便宜师父对自己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有望枪仙... 我连持枪这种基本功都没练好,哪有本事成为枪仙? “笨蛋,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人体有三颗心脏!” “一颗在胸膛,另外两颗在你的小腿。” “劲力要从根部爆发出来,不是光用你的手臂。” 似乎是因为思维发散,司空长风刚才的那一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仅刺偏了位置,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这可气坏了许青山。 他看着对面神情恍惚的少年,一个挑枪就缴了司空长风的木枪,往外一 甩直接深入地面一半有余。 这时。 司空长风才堪堪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朝许青山低下了头。 “对不起,师父。” “我只是觉得,现在练枪有点晚了。” “晚吗?”许青山反问,“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你认不认可这一类说法?” “我...” 司空长风刚要点头,就看见许青山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小心地说道。 “我觉得,这种说法是错的。” “错在哪里?” “不管是棍法刀法还是枪法都没有难练好练的说法。” “棍法,刀法变化更少,可大拙即大巧,越是简单的招式越要注重时机和变化,只练一个月的棍法连入门都做不到,更别说棍法大成臻至化境了。” 许青山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司空长风这是瞎猜的原因。 可是乱蒙能蒙中正确答案,也是这小子的本事。 “你说得很对!” “所谓大盈若冲,大巧不工。” “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难使的兵刃,好用的兵刃。” “兵器,只是工具。” “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所要做的是让兵器顺着你的感悟发挥作用,这样,你就算只练一日也能够成为枪道宗师。” “看看我这一枪——” 话音落下,天地为之一静。 许青山犹如鲲鹏般同风而起,挽天地为弓,持木枪为箭,狠狠刺出一枪,瞬间便将远处的一座山峰碾成齑粉,看得司空长风瞳孔一缩。 “好,好厉害。” “别的剑仙也像师父那么强吗?” “那倒是不至于。”许青山轻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一枪是神游层次,寻常剑仙一般都只是大逍遥层次,出手时破灭半城应该就是他们的极限了。” “倒是你小子。” “你从这一枪里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什么吗?” 司空长风缓缓闭上双眼,回想起刚才见到的枪芒,浑身的气势自发地凝聚,再睁眼时,一股凌厉的锋芒疯狂的朝着许青山电射而来。 刺啦—— 虚空被撕开一道裂痕。 许青山却哈哈大笑,挡住锋芒的同时快速鼓起了掌。 “不错不错。” “果然不愧是练枪的好苗子,意境虽然暂时还没有到位,倒是先聚集起了枪势,接下来你再出枪试试。” 说着他就朝着岸边一招,将那柄刺入地面的木枪扯了回来,丢向司空长风,让后者朝着自己出枪。 情况果然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司空长风出枪时十分吃力。 这会儿水流已经无法再对他造成丝毫的影响。 甚至随着枪势附着在枪尖,每一次出枪的时候都能听到一阵风啸,呜呜的风声中,满满的都是肃杀。 然后。 许青山就放任司空长风动作,乐呵呵地不断耍枪,转而看向远处天启城的方向,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倒是不错!” “继大雪小雪,春水兄又收了两个好徒弟。” “雷门,还有顾家。” “这下天启城里可有的热闹了。” “就是不知道顾剑门那策马扬鞭踏遍十九画栋的场面...” “还会不会继续上演?” 第140章 雷四...剑五... 天启城。 学堂。 “呃哈哈哈哈~” “这位兄弟,我是来学堂拜师的。” “你们学堂不就喜欢我这种少年英才,你看我要是拜李先生为师,将来也能为学堂赢得更多的荣誉。” “要不然,您劳驾先让开?” 穿着一身红色劲装的少年轻扬马尾,冲着对面白衣胜雪的身影扯出一抹笑容,在两人周围躺了许多的学堂学生。 他们不断地发出哀嚎,有的捂着胸有的拉着腿。 狼狈的样子显然是才刚被人教训过一顿。 至于说罪魁祸首... “你是哪家的传人,敢在学堂门前动武。”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雪重子的目光看向那些倒地的学生,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刘牧青,你知道原因吗?” “没...没什么的...是...我等言辞不当...冒犯了这位公子...” “雪师还请别再问了!” 刘牧青的声音听起来磕磕绊绊,话里话外都在说先动手的不是他们,可深知这几个人尿性的雪重子却并不相信。 “你没撒谎?” “没有。” 雪重子心中了然,转头看向一旁默默攥紧了拳头的雷梦杀。 “你不准备反驳?” “这位师范都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还有必要问我吗?” 雷梦杀翻了个白眼,手上也抓起了几枚雷火弹。 “你偏听偏信,李先生知道吗?” “李先生要是知道学堂变成了这样,他会不会觉得生气,然后惩罚师范,把你关小黑屋里罚抄书?” “嗯,抄不够就不准吃饭...额哈哈哈~” “谁告诉你我信了?” 雪重子眼角的余光扫过雷火弹,又回忆了一下刚才感受到的灼热内息,大概知道了雷梦杀是何身份。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 “自视甚高,好逸恶劳。” “此事必然是他们先挑的头。” “不过你不在封刀挂剑的雷门研究火药,跑来天启拜师是为了什么?” “李老头可不懂火药。” 李老头... 雷梦杀明显被噎了一下。 只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攻略起了雪重子。 “雪师,你和李先生关系很好吗?” “要不然你帮我引荐引荐呗~” “我对我雷门的火器只是略有涉猎,我私心还是想成为剑仙的,当然要是能够和源天剑仙一样强就更好了。” “雪师你见过源天剑仙吗?” 雷梦杀腆着脸凑近,伸手就想要去揽雪重子的肩膀,结果还没碰到人,就被后者一下闪了过去。 然后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雪师你躲什么?” “还是你也嫌弃小雷我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和这群家伙一样看不起雷门,觉得我们都是些暴力分子,不配和你们读书人为伍。” “我没有。”雪重子皱了皱眉。 “而且...你的话一直都这么多吗?” “看看看看看,还说你没有嫌弃我!要是真的不嫌弃你会觉得我话多吗?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烦了...” 不得不说,雷梦杀这张嘴确实很烦人。 起码以雪重子的养气功夫,都被这一连串的问候给吵得脑瓜子嗡嗡,随手一指就点了前者的哑穴。 然后,世界清净了。 雷梦杀都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失声,只能指着自己的喉咙,满脸控诉地对着雪重子叽里呱啦。 可惜雪重子根本看都不看他。 比起这么个拜师的 小刺头,雪重子更想教训这些拦在门前的学堂弟子。 毕竟。 自从李长生暴露身份后,现在的学堂已经变得越来越浮躁,不像是读书的地方,反倒更像是名利场。 “我知道你们。” “天启的皇亲贵胄,各方的世家子弟...你们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是你们别忘了,这里是学堂!” “学堂只能也只会是读书的地方。” “别说你们,就算你们的父辈也休想在学堂放肆。” “今日之事必须引以为戒——” “就按这小子之前说的,禁足,抄写学堂门规三千遍...略作惩处。” “尔等,可有不服?” 雪重子的声音清冷依旧,可他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 关小黑屋,罚抄。 什么时候把性子掰直,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最终,这些学堂弟子答应了。 毕竟眼前这位雪师可是一尊逍遥天境,比他们的长辈实力更强。 等到这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这儿,雪重子立刻便转过头,看向了捂嘴偷笑,然后一秒正经的雷梦杀。 “如何称呼?” “雷门雷梦杀见过雪师。” “既然打算拜师,当我的师弟,自然得有过人的本事。” “走吧!” “去学堂的演武场试试你的水准...” 说着雪重子当先朝着学堂内部走去。 而见他动身。 雷梦杀也赶紧跟上,走之前还不忘朝周围聚集而来的吃瓜群众抛了个媚眼,得意的小表情像是在说,看吧!我这不是进学堂了? 等着! 我将来肯定能名扬天下。 “雷梦杀——” “来了来了,雪师你等等我...” 两人的对决如何暂且不论,反正最后雷梦杀离开演武场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那狼狈的样子像是光着身子在雪地里过了两个大夜,就算有真气也差点没缓过来。 然后。 他就见到了传闻之中仙风道骨,武力值爆表的前天下第一强者李长生。 “李...师父,师父弟子可算是见到你了。” “我可想死你了!” “之前没见到师父的时候,我就在想,将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见到师父,我就有了方向。” “师父你可真是厉害!” 没脸没皮说的就是雷梦杀这样的人。 至少。 一般人不会滑跪拜师,也不会喋喋不休地把睡着的人吵醒,虽然说以李长生一贯的狡诈,刚才睡没睡还是两说。 “大雪你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回来?” “懂不懂礼貌啊~” “我老人家睡眠浅,可经不起这么吓的。” 李长生睡眼惺忪地从树上坐起,看着下方的显眼包撇了撇嘴,直接一甩袖子,把雷梦杀托了起来。 “你也先别急着拜师。” “大雪承认你,不代表你就入门了。” “要不然我什么人都收,岂不是马上桃李满天下了?” 雪重子:... 雷梦杀:... “桃李满天下能这么解释吗?” 雷梦杀挠挠头,狐疑地看向雪重子,一脸我书读得不多你别坑我的表情,雪重子却迈着他那双大长腿走到了树下,一脚踹了过去。 砰~ 足有成人腰粗的大树疯狂地摇晃起来。 几截短枝和大量树叶一起飘落。 李长生却见怪不怪,足尖一点飞身下树,一边飞,一边吐槽雪重子的暴力,抓着新到的弟子就扯起了袖子。 “练刀的就是这么霸道。” “小雷你看看,堂堂雪师就是这么对长辈的。” “我之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这糟心的玩意儿,他要欺师灭祖啊~” 雷梦杀简直是没眼看。 他扭过头,忽略李长生哭不出半滴眼泪的蹩脚演技,不断在内心说这是神游,这是神游,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建设,问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要怎么拜师?” “实在不行,雪师你能不能代师收徒?” “不然我真的怕师父出门被人打死。” 李长生顿时双眼一瞪,“还没进门你就想做为师的主?” “那李先生是愿意收我为徒了?” 他看着眼角含笑的雷梦杀,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哭笑不得的同时,干脆也捏着鼻子认了。 “行!” “我收你为徒。” “让我算算,大雪是雪二,小雪是雪三...那么这样排你就是雷四,怎么样啊雷小四,为师这个爱称是不是起得很有水准?” 雷梦杀朝李长生翻了个白眼。 他能说,雷四听着有点怪怪的吗? 不过能拜师也是好事。 至少李先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总给人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有这样一个师父,日后在学堂的生活应该不会觉得无趣了。 因而此刻。 雷梦杀也乐得当捧哏,没让李长生的话掉在地上。 “雷四...雷四也还行。” “不过师父刚才说了二师兄,三师兄,大师兄是谁?” “没有大师兄吗?” 李长生顿时神秘一笑,“大师兄,大师兄当然有。” “日后有机会你会见到他。” “不过师父有事的时候,弟子是不是该服其劳。” “有什么...啊?” 雷梦杀显然是被李长生吓到了。 尤其后者这一脸坏笑的样子,当即就吓得他抱紧了自己,双手交叉护住胸前又默默后退半步的样子,像极了那些被淫贼打扰的良家女。 “师父你想干什么?” “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师父就我这小身板可干不了什么重要的事,要不然,你让二师兄帮你去办。” 反正坚决不能踩便宜师父的坑... “对!” “二师兄的实力比较强。” “他可是学堂师范,逍遥天境的强者。” “不管什么事情,师兄肯定都能手到擒来。” 说着,雷梦杀后退半步,把后面的雪重子拉了出来。 雪重子:... 这倒霉孩子! 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雪重子自然不会计较雷梦杀拿他顶缸的行为,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让这喜欢说话的小子去比较合适。 年轻人嘛,有点冲动也很正常。 “你还有个师弟今天要入门,你有空的...” “有空,当然有空了!” 雷梦杀本来还有些抗拒,可当他听到师弟两个字,立刻就像是闻见腥味的猫一样,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是我最小就好~” “我这就去把师弟带回学堂,不过我这么出去回来不会又被拦在门外吧?要不然,师父你给个信物也行啊!” “快点,我很赶...” 唰—— 雪重子摘下腰间的玉佩,丢了过来。 “这是代表学堂师范身份的信物,找到人之后就赶紧带回来。” “记住去朱雀大街找人。” 雷梦杀点了点头,“得嘞!” 说完。 他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原地。 李长生却拿 下腰间的酒葫芦,有些感慨地喝了口酒。 “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我刚才掐了一卦,发现此去会有唇舌之争。” “雷梦杀恐怕还会遇到点麻烦...” 说着,雪重子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 “谢之则你打算怎么办?” “非人非鬼,局限于剑阁还能修成地仙。” “如今那萧重景可是又不安分了。” 关于这个问题,李长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喝着手中的酒,直到将一葫芦的酒喝了大半,才闭上眼睛,有些生涩地开口说道。 “我与他的交情还在。” “天地擢升,他也应该会向往诸界。” “所以这段时间,就先给他几分面子。” “知道了。”雪重子点了点头,“凤玙大人也说不会掺和北离皇室的斗争,以我们准备的种种后手,若是若风还坐不稳这个皇位,那让别人做皇帝说不定还是好事。” 说着,他便快速离开了此地。 然后这片宁静的院落中,便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无奈又苦恼。 …… 朱雀大街。 正在宽敞的官道上纵马扬鞭的顾剑门还没来得及好好耍个痛快,就在前方看到了一队披坚执锐的甲士。 “何人在城中纵马?” 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矛头直指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结果面对这些拦路之人,后者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还一拉缰绳,控制坐骑跳了起来。 “唏律律~” 马踏长空,四蹄腾跃。 这挑衅般的举动当即引起了来人的不满。 然后下一刻。 那负责维持治安的统领就抽出长剑,朝着马腹刺了过来。 “你这小儿给我下来!” 啪~ 凌厉的剑光带起残影,堪堪升起就被打落。 再一看。 越过障碍的少年已经横剑在前,冷冷看向了自己。 “我又没有伤人。” “偌大的天启,容不下一人一马吗?” 闻言,那城卫军统领微微一愣。 只是很快。 他便两眼冒火,看着这桀骜的少年露出了一丝不屑。 “你走的可是官道!” “这地方可不允许平民进入。” “看你的穿着,家中应该也算小有资财,称得上是殷实小富,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挑衅天启的规矩。” “今日,你便去牢房里走一遭吧!” “等你家中带够了赎金,再来我城卫营里赎人...” 第141章 小寒山 顾剑门何许人也? 西南道金钱坊顾家的嫡次子。 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素来性子火爆,行事肆意,自然也受不得挑衅,更不可能因为别人的话放弃抵抗。 很快。 他就和城卫军交上了手。 只是能被当选为城卫军统领,方才那人自然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而是和顾剑门一样达到金刚凡境的好手。 于是一番过招。 除了其余的士兵被一一撂倒,顾剑门倒是和这位沈姓统领拼了个旗鼓相当,在这朱雀大街上纠缠了起来。 “飞鸿身,游龙剑法。” “你出身于西南道顾家?” 沈统领显然是见多识广之人,顾剑门一用出家传绝学,他就判断出了后者的来历。 只是顾家再厉害,也只是西南道的地头蛇,放在天启甚至都够不上一流势力的门槛,自然也不足以让人忌惮。 所以此时。 沈统领并没有手下留情。 “金钱坊的实力倒是还说得过去。” “可是在这天启城,顾家连屁都不是?” “小子,你狂错地方了~” 讥诮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放到手上立刻就化作了连绵不绝的剑光,挥洒泼墨间有种爆裂的美感。 这下顾剑门的压力更大了。 他到底年轻,没有经历过多少风浪,面对这类杀伐果决的剑术天然便矮了一头,再看已经被逼得节节败退。 更别说。 沈统领并不冒进,一招一式都稳扎稳打。 本来还不明显的优势顿时被不断扩大。 所以当雷梦杀来到此地,看到的就是顾剑门惨遭蹂躏的场景,不说有来有往,起码也是单方面受虐。 只是。 他们两个人打得这么欢快,自己现在加入是不是不太好? 会被嘲笑以多欺少的吧? 雷梦杀摸着下巴,打量着此时的战况,对师弟的关心终于战胜了看好戏的念头,大吼一声就快速冲了出去。 “师弟别怕,师兄帮你——” 呲,呲,呲... 从天而降的三枚霹雳弹带起狭长的火光。 感觉到危险的沈统领第一时间后退,还没来得及撤走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噔噔噔后退的同时目光一寒。 “这个是...雷门的火器?” 他猛地抬头,看向一身红衣和顾剑门站在一起的雷梦杀,发现对方的手上正拿着一件很眼熟的东西。 “学堂师范的信物?” 月白的玉佩闪烁着奇异的莹光,前方刻着一片精致的雪花图案,其中代表的含义却让人细思极恐。 学堂师范,那位从青州来的雪师? 而且这人还叫顾剑门师弟... “青州的手还真长,独立在外还妄图搜罗我北离的英杰,怎么,两位是打算拜异国之人为师吗?” “李先生也算异国之人吗?” 面对沈统领的挤兑,雷梦杀可没有惯着他的打算。 毕竟,学堂的威压容不得挑衅。 “这位统领还真是用心歹毒。” “你不把我学堂的先生当成北离之人,难不成是想要逼他出走,好让你背后的国家从中渔翁得利吗?” “你这个他国奸细!!!” 沈统领都快被说懵了。 只是他到底经历过风浪,眼珠一转就捋清了这里面的关系。 “你和这小子是李先生的弟子?” “对啊!难道不明显吗?” “像我这样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天资绝世又善良不羁的少年,李先生怎么可能看不上?看不上那就是学堂的损失,李先生的损失...我包拜师的好吗?” “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就你这点脑子,也敢学人家去当间谍。” “你不怕被别人玩死啊?” 不得不说,雷梦杀有点东西。 尤其在气死人不偿命上,他深得李长生的真传。 至少被这么一搅合。 沈统领也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直接就被带进了沟里。 “我没有。”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雷梦杀掏了掏耳朵,一脚踩住身下的栅栏,一脚弯曲抵住凸起的立柱,漆黑的瞳孔中满满的都是戏谑。 “要不然,我来陪你玩玩?” 竖起的手指带起丝丝缕缕的电光,真气流转的刹那,空气变得有些焦灼。 而面对雷门一指三唱的惊神指,沈统领也没有把握挡住。 “你真要趟这浑水?” “学堂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喂,你到底还打打打打打打打...打不打,不大的话我就带着师弟走了~要是想打,那就赶紧的。” 话音落下,雷梦杀从上方冲出。 蓝色的扭曲电光迸发,瞬间就将满脸凝重的沈统领逼得往后退去,就连横在身前的长剑表面也多了一道极深的划痕。 这时。 雷梦杀才倚靠在已经收剑的顾剑门肩上,露出一丝挑衅的笑容。 “这位统领还准备继续吗?” “你的属下们,似乎状态不太好...” 沈统领这才转头,看了眼倒了一地的同伴,恨恨地说了句。 “撤!!!”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狼狈地离开了朱雀大街。 然后。 雷梦杀才转过头,打量着眉目冷峻,满脸桀骜的顾剑门,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我的五师弟...” …… 青州。 小寒山。 “这便是我日后要住的地方?” “看起来倒是不错。” 穿着一身羽衣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将身前秀丽雄伟的峰峦尽收眼底,尤其在感觉到上面汇聚的灵气时更加满意,甚至都已经想出了不少的改造方法。 钟灵毓秀之地,穷尽天光美物。 阿焱改造的小寒山,真是个风景宜人的居所。 而见她这么开心,许焱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满意就好。” “我的源天术最擅长的就是汇聚灵机。” “如今...这座小寒山汇聚四时之气,正需要小英招来好好地妆点一番,最好能在这一山之内看遍春华秋实,赏尽夏草冬花。” 英招羞涩地笑了笑。 两道如画的身影漫步过山道,刚越过一段石阶就看到了一行甲士,严阵以待地守在前方,为首一人最为激动,脸上的疤痕随着他表情的变化不断蠕动。 “公子总算是回来了。” “可惜,叶将军夫妇需要巡守青州,暂时无法和公子见面。” 说话的赫然正是张岳。 这位从镇宁伯府时就跟着许青山的旧人,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世...主子,一时间百感交集,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许焱倒是没有在意这个。 毕竟他一直都知道,两人的缘分并不会止于一时。 “岳叔,这几年辛苦了。” “小寒山能有今天的气象是你的功劳。” “至于叶叔...他自然是闲不住的。” “近些年被萧重景赋闲在家,叶叔估计早就厌倦了天启城终日无所事事的日子,比起这个,平青州匪患,西慑北离,东拒倭寇说不 定还更有意思。” “不过怎么没看见阿云?” “他也不在小寒山吗?” 许焱环顾一圈,没找到人,立刻向张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公子,云少爷...” “阿云是谁?” 张岳刚想答话,旁边的英招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绝美的容颜晃得人心神一颤,旋即便露出了一个哭丧的表情。 “这位是...英招姑娘吗?” “是,是英招。”许焱点了点头,“岳叔,你还没告诉我阿云在哪里,怎么,他没在小寒山吗?” 张岳简直都快疯了。 他望着忽然沉下脸的某只神兽,心中为自家公子默哀几秒的同时,隐隐也存了几分看好戏的心思。 不得了!不得了! 公子都会拱小白菜了。 虽然说对象不是人有点怪,可是只要公子给力一点,自己岂不是很快就有软乎乎的小公子抱了? 想到这里。 张岳顿时一脸欣慰地笑了起来,奇怪的表现让许焱感觉背后一凉,掐指一算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怪了,为什么总觉得有人想坑我? “岳叔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云少爷突破自在地境,为了堪破逍遥天境的门槛云游去了,不过如果云少爷知道公子回来了,他一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至于他的行踪...” 张岳尴尬地挠了挠头,“属下不清楚。” “前段时间,云少爷倒是一直都待在青州,这会儿因为没有新的传讯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知道,他在云州。” 许焱眯起眼睛,细细推演了起来。 “这倒是我的疏忽!” “云州的封禁变得越发薄弱,竟是被那小子找到空隙,溜了进去,不过那地方的人实力普遍不强,就算是宫门中人大多也才金刚凡境。” “一两个能到自在地境。” “左右是自己人,倒是不会有危险。” “至于说能不能突破逍遥天境...倒还真有那么一丝机会。” 闻言,张岳微微一愣。 居然真的能突破吗? 自家公子六岁成为剑仙,云少爷七岁突破逍遥天境,虽然说速度稍微慢了点,可是如果说对照组是源天剑仙,那天下人高低也得说一句,此子有绝世之姿。 “那公子回小寒山的消息...” “不必同他说。” “左右都能见到面,现在通知万一干扰到阿云怎么办?” “还是再等等吧~” 说着,许焱把手一背,朝着小寒山上走去,结果走着走着发现英招没跟上来,连忙转头,冲着那停在原地的身影喊了句。 “干什么呢?” “小英招,你和岳叔在聊什么...” 刚从张岳口中得知叶云身份的英招:“没什么。” “就是问了阿云是谁。” 英招穿过一众甲士朝着许焱奔去,一边跑一边伸出手。 “小弟弟的天赋倒是不错,可是你这么小就把人放出去,就不担心他出事吗?人心诡谲,光武力强可不是绝对安全。” “谁说阿云只有武力的?” 许焱拉住英招,肩并肩继续往山上走。 “那小家伙被我培养得可机灵了。” “天启城几年,他见识过人生百态。” “就连枯荣药斋收集的情报,阿云也是想调度就调度,纸上的囫囵事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阅历。” “至于说可能伤到他的人...” 许焱忽然勾起唇,露出一道自信的笑容。 “青州没有...云州也没有。” “别说阿云身上有本体留的后手,真要有实力境界超过神游的老不死,你觉得我这位二州之主会感觉不到?” 英招点了点头,“那确实是很妥当。” “不过,你这老妈子当得太称职了也不好。” “雏鹰总是要起飞的。” “总不能,你连妻子都给他安排了吧?” 许焱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一语成谶的英招,终于还是捂着脸,有些无奈地告知了她真相。 “什么?!” “你还真给人找媳妇了?” 英招瞪大眼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一旁的许焱则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一会儿才嘟囔了起来。 “不是我找的。” “是对方自己送上门的。” “我都知道阿云的姻缘有问题,那我不得给他换个好的吗?要不然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被易家那头猪给拱了。” “偏偏命数还会自我修正。” “否则,我也不至于诱拐人小姑娘给阿云当童养媳...” 许焱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一旁的英招却肉眼可见的怒了,丢下他就上了山。 等到英招的身影消失。 张岳也贱兮兮地凑上来,一脸好奇地问起了英招生气的原因。 “公子,惹姑娘生气了?” “生气了你得赶紧哄一哄啊!” “要不然我好不容易盼来的主母就跑了。” “跑不了。” 许焱瞪了他一眼,“我至少有目标。” “岳叔这一把年纪的,怎么连婶子的影都没有?” “你不会是...不行吧?” 说完,许焱就追着英招走了。 原地只剩下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的张岳,恶狠狠地看向那些看好戏的甲士,在那边龇着牙破口大骂。 “你们看什么看!” “自己没有吗?在这里盯着老子。” “今日的训练任务加倍!!!” “不,是直接翻三倍!” “待会儿,咱们再去演武场好好地比划比划...” 第142章 邂逅 青州海滨。 一间位于小镇东面的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倚着桌子打盹的小二抬起头,睁眼才发现进门的是个年轻的丫头,一身黑金缎袍,腰间系着一枚玉佩。 关键是。 玉佩旁还有个厚实的钱袋。 小二的眼神立刻亮了。 他讨好地凑上前,嘴里一口一个客官,实际上那双贼溜的眼珠子却一直在打转,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阳春面,粉蒸肉,烧刀子。” “各来一份!” “今天歇一晚,明日我打算雇条船出海。” 女孩的声音听着像是银铃在晃动,可是当那只素白的手掌轻飘飘按下,桌面出现五道笔直的长痕,小二就再也不觉得她可爱了。 又是一个煞星! 果然,行走江湖的老人和小孩最不能招惹。 不过这人是侏儒吗? 还是说... 小二漫无边际地想着,动作却丝毫不慢。 “一碗阳春面,一份粉蒸肉,再来一坛烧刀子。” 略显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客栈的平静。 很快。 堂食剩下的两桌客人朝这边看来,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态度。 “杀气这么重...” “她手上有真功夫~” 靠大门一侧的位置,留着半长中分头的少年眯了眯眼,手上的短刃晃了晃,闪过一丝淡淡的警惕。 他旁边的那人却觉得不以为意。 尤其是,这次出任务还是跟个讨厌的痞子一起。 不爽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 “你反正看谁都强。” “刚从炼炉里爬出来,这算是后遗症吗?” 先前那少年没有再说话。 后者自讨了个没趣,在心里疯狂地问候队友的祖宗十八代。 另一边。 正在吃酒的汉子看起来就豪爽多了。 他见进门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道这是哪家跑出来玩票的小祖宗,担心多管闲事,也还是提了句。 “女娃,你家大人呢?” “你独自出门在外,可别喝得太醉了。” “这世道豺狼虎豹这么多...” “是挺多的...大叔,你旁边不就有两个吗?” 梅若华的话让大汉微微一愣。 下一刻。 靠门侧的两个少年直接一撑桌子,分别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不能再继续等了!” “我对付霸剑,你拦住小姑娘。” 哐当~ 一桌子菜全被扫在了地上。 梅若华看着朝自己冲来的痞帅少年,双手成爪就朝着袭来的短刃抓去,竟是不闪不避,以血肉对上了刀锋。 呲—— 手上的震感像是在切割牛革,苏昌河心中的不安一下攀升到了极点,他有心抽身,刚准备离开就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扭力。 嘶嘶...啪~ 短刃旋转半周,砸在地上。 一只白嫩的小手却穿过层层阻碍,朝着胸膛狠狠地抓了过来。 “该死的,你是自在地境。” 开膛破腹的前一秒,苏昌河一脚踢中一旁的凳子,借助反作用力后退,总算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爪。 可饶是如此。 他的前胸依旧出现了五道伤痕,不断渗血的同时给人一种火辣辣的痛感,代表刚才那一击确实是想致人于死地。 心里的滤镜一下子就碎了。 这哪里是小姑娘,分明是个母煞神... “大叔知道,他们是谁吗?” “暗河,他们是暗河!” 正 在和人对线的霸剑挥舞着一柄宽剑,带起丝丝风声,将周围的桌椅都砸得粉碎,却不能逼得旁边的少年退后半步。 只是后者的双镰也被当门板使的宽剑一一挡下。 两人陷入了僵局。 一方竭力防御,将身体牢牢护住。 一方则不断地尝试突破封锁。 这样看来,梅若华和苏昌河已经成了决胜的关键。 占据优势的人将会决定天平倒下的方向。 只可惜,苏昌河已经输了。 “暗河的蠢货吗?” “当初苏喆不知死活地跑来刺杀兄长,如今你们居然还敢在我青州撒野,要不然,小帅哥你把命留下来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乍一听到苏喆的名字,苏昌河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他原先还以为,梅若华是某些成名的高手。 因为功法或特殊原因没长开。 结果这丫头居然是源天剑仙的妹妹吗? 那她今年... “你是不是在想我有多大?” “小女子不才,十岁才晋升自在地境。” “倒是叫两位见笑了。” 梅若华如鬼魅般出现在苏昌河身后,扣住他的脖子就要用力,结果还没得手,腰间的玉佩反倒先亮起了一道淡淡的白光。 奇异的嗡鸣打破了客栈的宁静。 原本一脸冷厉的少女一愣,敛眸露出了一丝追忆。 “玄风...今天算你好运。” 因为刚刚走了下神,梅若华这狠辣的一爪偏离了位置,只在苏昌河右肩留下五个血洞,没能弄断他的喉咙。 等到苏昌河回神。 就只看到一道残影穿过大门,临了倒是还不忘丢出两枚金珠,一块落在掌柜桌上,一块精准地砸中了他的胸膛。 噗嗤~ 某个倒霉蛋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他软软地跪下,伸出手无力地撑着地面,肩膀上五个血洞流出潺潺的鲜血,俨然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与此同时。 另一边担心苏昌河腾出手的霸剑终于松了一口气,专心应付眼前的敌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神色。 “两位还要继续吗?” “暗河,真是好大的名头...可惜这里是青州。” “青州容不得你们放肆。” “得罪了那一位,不管你们是河是海都讨不了好。” “你...” 和霸剑交手的少年眼神一寒,手中的一对短镰忽然旋身切割,借着宽剑反震的力道就退到了大堂中。 “苏昌河,你还好吗?” “放心,还死不了!” “只是这次的任务怕是要失败了。” 苏昌河喷出一口血,随手按住肩膀的伤口,任凭鲜血从指缝流出,脸上却依旧在笑,隐隐还带着几分略显病态的疯狂。 “这小野猫的一双爪子还真利。” “但这也是个不错的托词。” “有源天剑仙的妹妹在,我们截杀失败不是很正常吗?” “走吧!” “晾这人也不敢和我们鱼死网破。” 说着他又抬起头,朝一旁正在观望的魁梧大汉露出了一道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随后就拖着残躯和同伴一起离开了客栈。 对方果然没追。 这一场有些虎头蛇尾的对决,以暗河之人撤走作为结束。 而另一边。 梅若华也总算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陈玄风’。 “姑娘为何跟着我?” “我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以上的对话,发生在小镇东侧的巷子里。 行侠仗义的少年刚赶走一群欺负路边 乞丐的小孩,一抬头就看到,某个收起爪子的小魔女正坐在房檐上,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还带着某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然后叶云就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就是感觉对方会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他逃,她追。 已经晋升逍遥天境的叶云速度极快,可是不管他怎么跑,总能在不经意间撞到梅若华,以至于他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缘。 于是鬼使神差的。 叶云在一条遍布落叶的小巷中停了下来。 他想知道,眼前的姑娘为什么...这么黏人。 当然答案也在预料之中。 “很像一个故人...姑娘是不是想说,那人还是你的恋人?” “我可不给人当替身。” 叶云坏笑着挑了挑眉,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想着自己待会儿该怎么说,才能委婉拒绝对方的心意。 梅若华却有点红了眼眶。 她望着已经开始长开的少年,隐约已经看出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不是替身。” “一直都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叶云有些发懵,“一直都是我?” “我应该,从没见过姑娘吧?” 少年微微瞪大眼睛,上扬的嘴角因为吃惊而一点点放平,随即便一脸正色地对梅若华比了个大大的叉。 “姑娘不能诬陷好人啊!” “我们萍水相逢,你不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就赖上我。” “我将来可是要娶媳妇的~” “娶什么媳妇,你有未婚妻你不知道吗?” 青葱般的手指勾起一枚玉佩,上方流动着淡淡的光辉,刚一输入真气,旁边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箭头。 箭头笔直地指向叶云所在的方向。 “兄长说他做主,给我们定了娃娃亲。” “怎么,阿云这是想不认账吗?” 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梅若华很快就站在了叶云身前,红唇轻抿,凤眸微挑,言语间更是无端多了几分暧昧。 “谁...谁不认账?” “我不认识你,就算是兄长也不能乱点鸳鸯谱。” “回头,我们私下退婚就是。” 梅若华靠近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幽香顺着微风飘来。 尤其她那双眼睛,全程像是会说话一样,就那样缱绻又极尽暧昧地看着你,像是钩子在心间挠动。 叶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别扭地往后退了退,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而除了尴尬,叶云也没少在心里蛐蛐许青山。 干嘛呢?干嘛呢? 兄长真是越来越没有边界感了! 自己还是光棍,居然给我找上了媳妇。 虽然,这女孩长得还挺好看,可是也不能... 叶云越想越觉得害臊,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感觉一股热浪从耳朵蔓延到脸,又快速地扩散到了整个脖子。 梅若华却显得异常坦然。 “这份婚约,其实不算乱点鸳鸯谱。” “因为...我们的确做过夫妻。” 唰! 叶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梅若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说谎的迹象,只可惜,没有。 “我们做过吗?” “做过。”梅若华点点头,“只不过是在另一方世界。” “兄长应该跟你说过苍天墟吧?” “无尽世界,归于一处。” “我们的前世,便是生活在一个武道衰微的世界。” “那是一座以桃花命名的岛...” 梅若华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一遍。 金庸武侠世界 时期的爱恨情仇,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人,还有后续的疯魔,复仇甚至是带着不甘死去... 叶云听得很认真。 他虽然不知道故事里面的陈玄风究竟有多爱梅若华,但是叶云能感觉到,这份感情并没有因为陈玄风的转世而消失。 它还在这里。 要不然。 自己在听到黑风双煞的故事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共情,那种喜悦和苦涩交织的感觉,是从出生起就没有过的陌生。 所以,我是陈玄风吗? 忘记了过往,失去了记忆。 哪怕内心还残留着一丝悸动,可是,那真的还能算是爱吗? 叶云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陈玄风,也不知道梅若华把感情寄托在自己身上究竟是不是正确,他只知道,他不想再做陈玄风。 “梅若华,你觉得我是谁?” “在你眼中,我是谁?” 我虽然并不排斥你,因为前世的影响还对你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可是如果你只是将我当成陈玄风... 那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在一起。 没有人喜欢被当成替身。 叶云就是叶云,叶云不是任何人。 他是名将叶羽的亲子,源天剑仙的义弟... 唯独不能是陈玄风! 陈玄风已经死了,为了他可歌可泣的爱情死了。 叶云死死地盯着梅若华,似乎是在等着她给出答案。 然后。 梅若华笑了。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言论,凑上前看着双唇紧抿的叶云,戳着他的脸有些好奇地问了句。 “陈玄风、叶云...不都是你吗?” “突破真仙就能看清前世,上神更是能记起所有过往。” “那时候你又是谁?” “难道你要说,自己既不是陈玄风,也不是叶云?” 少女调侃的声音犹在耳畔。 叶云看着突然后退的她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不受控制地捂着胸口,想要赶走心里莫名出现的情绪,最终却还是败下阵来,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画起了圈。 一边画还一边絮叨。 “你欺负人!” “你老牛吃嫩草,你不要脸。” “活了两世了跑来欺负我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等着,这婚我迟早是要退的...” “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第143章 石中珍品 小寒山。 山顶。 千玄引星台。 一道颀长的身影凭栏而立,望着上方只见稀星不见月光的天象,隐隐皱起眉头,手上也快速推演了起来。 “在看什么?” 斜对面的转角处,一抹白色缓缓升起。 很快。 许焱的身边就多了个小尾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起了天上拢共也没几颗的星星,一边看,一边嫌弃地吐槽。 “就这仨瓜俩枣?” “没星星,没月亮的,有什么好看的?” 许焱没理会英招。 他看着天空中的星象布局,只感觉扑面而来一股凌厉的杀机,不仅牵涉到了青云二州,甚至还影响着整个洞明仙界。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又有什么牛鬼蛇神冒出来了? 看看究竟是什么来头... 许焱下意识地推演对方的来历,尝试了一番却只撞上一团解不开的乱麻,顿时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一群老不死的冒出来就罢了,居然还有幕后Boss。 现在想想,这个世界倒也不是非晋升不可... 开玩笑,开玩笑。 世界晋升还是要的,要不然自己前期做了那么多准备,岂不是都白费了? 还是静观其变吧~ 反正本体已经突破了四极境界,在这一亩三分地更是能和真正的化龙抗衡,足以应对真仙之下的任何敌人。 出什么意外铲平就是... 想着。 许焱放弃了继续死磕天象的念头,转而算起了姻缘。 “小英招说得对,这几颗星星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我打算研究点别的。” “比如说,阿云和若华的婚期。” 算这个显然就没有之前那么难了。 本就气运相连,两人的实力又不强。 许焱很快就算出,自己的义弟和义妹已经互相看对了眼,正处于暧昧期比较懵懂的状态,只顾着小两口开心,游历四方,半点没想着回小寒山。 梅若华倒是想过回来。 可是当她从叶云的口中得知,自家兄长不在小寒山,立刻也打消了回来的心思,准备继续陪着心上人一起游山玩水。 许焱顿时感觉有点心塞。 天知道!他之前可是托人捎过口信,让梅若华先回小寒山一趟,别急着找前世的情郎四处撒野的。 结果这又是什么? 这俩恋爱脑简直是太过分了! 莫名被塞了口狗粮的许焱默默攥紧拳头,好悬没忍住做恶人棒打鸳鸯,最后却只是稍微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然后。 他就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墨门给我们答复了。” “当代的巨子说,他们确实有那么一把上古遗留的钥匙。” “但是藏钥匙的地方很危险...” 青染一回小寒山还来不及收拾,就急匆匆地上了千玄引星台,向许焱禀告墨门的情况,末了还不忘加一句。 “主上要亲自去吗?” “怎么,那里很危险?” 青染点了点头,“巨子说墨门有过祖训,那处绝地非神游玄境不可轻入,就算是神游也有受伤的可能。” “实在不行,叫上凤玙前辈怎么样?” “两人联手总好过一个人。” “不用。”许焱没有同意青染的建议,“凤玙要处理北离那边的事,暂时没有时间和我一起找钥匙,更何况以我如今的实力,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神游帮不上忙? 青染惊讶地看向许焱,“主上你已经达到神游之上了?” “算是吧!” “本体突破了,我还差一点。” “可惜苗族和蛮族那边还没有消息,要不然等长悲他们探清乾元封魔地的位置,我说不定都能直接凑齐四把钥匙。” “现在倒是只能拿到两把。” “先墨门,然后再等乾元封魔地的消息...” 许焱并没有打算隐瞒突破的消息。 当然。 如果有人误会他只是刚突破法境初期,没有修成法有元灵的法境中期,那他也不会好心到主动解释。 至于苗族和蛮族没有消息,其实也算是预料之中。 毕竟是他国势力。 想从这两家探查到钥匙的下落,只能让潜伏的探子尽量往上爬,在不惊动高层的情况下,把秘密套出来。 为此,枯荣药斋费了不少的力气。 金钱支持,制造偶遇... 好不容易将人送进去之后,药斋就主动断绝了联系,每次处理黑天劫时也是尽量多地输送劫力。 主打一个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这种情况下。 许焱也只能期待这些孤军奋战的下属能够稍微给点力,千万别一不小心说漏嘴,导致自己只能暴力逼问。 不过也该动手了! 早一日拿到对应的钥匙,也能早一日放心。 想到这里。 许焱抛下还在大眼瞪小眼的青染和英招,转身离开千玄引星台,几个闪烁就拐进了小寒山的山腹。 这是一片有些燥热的空间。 脚下是一方巨大的石台,石台周围流淌着赤金色的岩浆,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炸开溅起灼热的火流。 石台上方则是一座巨大的熔炉。 非金非铁,非木非石。 打造熔炉的材质似乎是某种特殊的晶体,任凭地火灼烧也看不到丝毫伤痕,只是泛着一种青幽幽的奇异光泽。 此时。 这座熔炉正在喷出恐怖的黄光,刚刚飞出一尺就被无形的屏障拦住,死死束缚在一个不会伤到人的距离。 “石中珍品,山之胎衣。” “这一桩机缘巧合得来的土行至宝,倒是可以让我再祛除掉部分魔气,重新恢复道宫境的修为。” “算一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说着,许焱缓缓往前走去。 修长的手指在身前不断交织,散发出一阵阵奇异的波动。 随着心念一动。 本就躁动的地火变得愈发狂暴,顺着引火口疯狂地宣泄热意,也让熔炉中的宝物变得格外精炼,喷出的黄光也渐渐变得澄澈透明。 如同琉璃,又像是琥珀。 黄澄澄的圆形晶体出现的那一刹那,一阵奇异的馨香也随之弥散。 那种宽大包容的伟岸,无时无刻不在吸引早已陷入沉睡的许垚,竟让他在意识混沌时生出了渴望。 然后这家伙就共享了感官。 不讲武德的行为明显坑惨了许焱。 咚,咚,咚... 源自本能的冲动爆发的瞬间,他感觉整个人都红温了。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拿到它!拿到它! “拿个毛线~” “等我先炼化完成啊...” 许焱强行按捺住心底的冲动,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无数道幻影交织到一起,最终化作一道彩色的神焰。 业火第四等,酝酿之火层次的琉璃净火。 每时每刻都在增强的火焰带着恐怖的威压,落入熔炉后激起惊天的动荡,紧接着,一团灿金色的物事突破封锁飞出。 “成了。” 许焱满意地点了点头,所有冲向他的热浪都被轻描淡写地抚平。 与此同时。 修长白皙的手指也拎起了已经化作胶质的山之胎衣,像是吸溜果冻一样,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吞入腹中。 醇厚的气息从小腹向着全身蔓延。 舒爽的感觉就像是泡在温泉里,由内而外纾解着疲惫。 等到吸收完成。 许焱身侧明显多了一股无形的威势,刺激得虚空中也多了几根神链,若隐若现地警告他不准越线。 “知道了,知道了。” “现在的世界经不起折腾,我不能随便出手。” “那你不能给我开点后门吗?” 话音落下,刚才还在身边盘旋的神链马上消失了。 许焱见状顿时一噎。 憋闷的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偏偏天道还是个小傻子,只懂得限制强者,却不懂得如何变通。 也就是世界炼化程度还低。 要不然自己高低得教它认认人。 不过眼下,有件事情倒是要交代一下英招。 想着。 许焱在下山前,又特意去了趟位于山腰的琼华宫。 只是结果显然有些不尽人意。 “狗男人你给我滚!”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刚才不是把我抛在千玄引星台吹冷风,还让你那个不清不楚的下属气我。” “现在知道找我帮忙了?” “不帮,你要处理东瀛的事情就自己去,我没那个工夫给自己找罪受,左右那天照也翻不起大浪...” 被‘咣’一下关在门外的许焱:“...” 一点也不可爱了。 明明之前还很听话的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我和青染只是上司和下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许焱在心中哀嚎,企图唤醒英招的良知,可惜从始至终,那扇门就没有开过,更气人的是门上的禁制他打不开。 于是。 某个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的家伙就只能屁颠屁颠地跑去找青染帮忙了。 “主上的意思是,东瀛有大魔出世?” “倒也不是。” 许焱斜倚在梨花木椅上,抠了抠一旁扶手上的裂纹,另一只手却取出了一座雕像,灰扑扑的并不起眼。 “这是我先前出手封印的恶鬼。” “东瀛的那什么天照大神和它差不多,都是借助信仰修行的异类,群是鬼魂,天照则更趋向于灵。” “天生掌握火焰的灵。” “那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听完许焱的解释,青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灵,鬼呗~ 套了层神灵的外衣,本质上也还是山精野怪之流。 不过这家伙的实力应该挺强的。 主上请英招出手,说明自己打不过天照... 想着。 青染的脸上多了几分为难,似乎是在为实力不够而感到惋惜,不过除了惋惜,大概也是在等下文。 许焱做事向来都有后手。 既然来找自己,肯定还有备选的方案。 果然。 “群会的东西,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没用了!” “与其直接把它销毁,不如以道心种魔之术将之化作傀儡,我虽然不会炼制灵傀儡,却也能让它保留下七成实力。” “天照应该还在恢复中吧?” “我们趁他病,要他命...” 说着,许焱放开手中的雕像,任凭它滴溜溜地在空中打转儿,觑准时机一指点出,很快就让漆黑的雕像泛起了白光。 唰,唰,唰... 纯白的光辉带着极为浓郁的造化气息,很快就从雕像身上逼出了丝丝黑气,刚一出现就被汹涌的琉璃净火吞噬,眨眼消失无踪。 然后这座雕像便一改先前的凶厉,多了几分平和而纯净的空灵感。 九首,十八臂,千眼。 依旧是和之前一样有些狰狞的长相。 可那纯白的色泽和突然出现的神性却让它多了一丝超然,这种感觉就像是,灭世的邪魔顿悟化神,一念堪破了虚妄。 “这样就可以了吗?” 青染抬起头,舔了舔嘴,“我要如何收服它。” “先把你的上衣脱了。” 青染点了点头,松开腰带,拉下衣襟,露出劲瘦的胸腹。 许焱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筋骨,很快就确定了准确的方案,拉着群的雕像,一点,一点地把它按进了青染的身体。 “唔~” 青染本能地闷哼一声。 还不等他叫出声,许焱已经缓缓收手,将一门利用这鬼神的秘术传了过来,顺便也告知了与之相关的种种限制。 “九幽秘术·太古凶灵。” “这本来是一门调动血脉灵性的手段,如今却被我改成了直接调动鬼神之力,你的修为才不过大逍遥,每日使用这道秘术的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还有...每逢月中须少食荤腥。” “若是不小心吃了,切记要以此术平复嗜血冲动。” “否则你会因此入魔。” 说着许焱又传了一道静心的法门。 做完这些,他才放心地拍拍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应该差不多了。” “有此术傍身,你也能拥有神游之上的战力。” “对付天照应是不在话下。” 闻言,青染点了点头。 “主上放心!” “此次前往东瀛,定要叫这群牛鬼蛇神折了坏心。” “哼,区区弹丸之地罢了~” “看小爷不拆了他们的破岛,再把他们的天皇拉出来暴打一顿,好叫这群垃圾知道,得罪我青州的下场。” 许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青染,便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而在他身后。 一袭青衣的少年却低下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诶——” 第144章 墨门 北离中部,有一片时晴时雨的区域。 这里地势奇特,方圆几百里都是悬崖深谷,很难攀登。 下方则环绕着湍急的江水。 七拐八弯的水流中藏着不少暗礁和乱石,船只路过这里经常会船毁人亡。 可同样,这里也是一条近道。 一条和三大水系都有连接的近道。 承接上下四方,联通南北西东。 作为一个有希望成为‘交通枢纽’的好地方,不少头铁的家伙都想打通这条关卡,吃到运输的红利。 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曲折的水道和变幻莫测的天气让无数想要抄近道的商人吃了大亏。 前后投入数千条人命,试验多次却只活下来几个人,甚至他们也不是找到路,而是随波逐流侥幸飘出来的。 这地方有毒! 就这一片‘鬼河’的路况,蚊子进来都得劈叉。 我们身板不够结实,就不吃这口饭了。 一群投机者乌泱泱来,又乌泱泱走,最后还撒气般地宣扬这一条水路的危险,把它鼓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再加上某些人暗中的推波助澜。 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这儿,附近的渔民打渔的时候也都是闻鬼河而色变,加多少钱都不愿意走上一遭。 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了生气。 只是谁也不知道。 这隐藏在群山云海中的生命禁区,却是墨门世代居住的家园。 墨门赫赫有名的机关城就坐落在这儿。 依托于天险,再加上各种陷阱,整个北离没有几个人能闯入无边云海,在恶劣的环境中找到墨门。 当然。 这里面不包含那些修为在半步神游以上的强者。 天险虽险,人力可抗之。 而除了人力,神游玄境的陆地神仙也不担心这个。 “墨门还真会选地方。” “有这山水相阻,云海遮眼,寻常人找不到机关城。” “不过,这里边却并不包含我。” 浩荡的云海之上,一道身影伫立。 他静静地看着群山崖壁,万水洄流,挥了挥袖子便驱散风雨,将金灿灿的阳光从这一角天阙引了下来。 迷蒙的白雾渐渐散去。 一片金辉中一座古老的城池半嵌入崖壁,向下伸出无数道极为沉重的锁链,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墨门,机关城。” “我倒是想试试正面攻入城中。” “要不然,我稍微收点力试一试?” 说干就干! 刚决定要强闯机关城,许焱就开始了行动。 只见他按下身形,如一片孤叶随风飘落,很快就踩中了一根粗大的铁链,四平八稳地朝着前方走去。 哗啦啦~哗啦~ 下方的水流依然在不断奔涌。 铁链晃动时,耳边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高空悬索没有让少年感觉紧张,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自然,就好像此时身下悬着的不是湿滑的铁索,而是宽大的木桥。 可惜,墨门并不会让闯入者轻易进入机关城。 就像此刻。 天边飞舞的银斑雀鸟已经发现了许焱这个外来者,并且还用它们特殊的叫声,通知了墨门中负责警戒的职守弟子。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机扩声在山谷中回荡。 很快,许焱就感觉脚下的铁链一松,整个人向着下方快速坠落,连带左右上下等多个方向都传来了利刃破空的声音。 “还用箭...这是生怕我摔不死啊!” “不过这些小孩子家家的把戏,还是别在我面前卖弄了。” “没什么用处——” 宽大的衣袖卷起狂风,气流涌动间,所有淬了毒的精钢箭支都被狠狠扫飞,不过因为出手之人收了几分力气,这些小玩意儿并没有直接沿着原路返回。 饶是如此。 正在检查情况的墨门弟子也被不远处没入石壁的箭支吓了一跳,心想这是哪来的猛人,居然能隔着数百丈扫回箭支。 是...半步神游? 躲在暗洞中的几道身影缩了缩脖子,最后由其中一个弟子拉动了机关,下一刻,急促的警戒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 另一处山壁内的弟子也快速伸手,扭住身前那个巨大的罗盘,像是推动山峦般把罗盘逆时针转了半圈。 嘭!嘭!嘭... 一道道水柱扶摇直上,眨眼便化作数百道接天踵地的恐怖龙卷,疯狂地朝着许焱所在的方向冲来。 许焱顿时扬了扬眉,“以水流为动力,威力堪比半步神游出手的特殊阵法?” “这倒是有意思了!” 随口称赞一声,许焱朝前冲去。 他一个甩袖就击碎一道龙卷,往后一样又踏碎一道,即便这些水龙卷能够自我修复,数个呼吸后也隐隐少了一半。 “还是不怎么过瘾啊~” “墨门 的小家伙们,你们还有什么招...” “这阵法不止这些变化吧?” 淡淡的轻笑犹在耳畔,千里传音的技巧更是连说话时的情绪都带了出去,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超然。 这些墨门弟子不出所料的怒了。 他们惊讶于许焱居然会这么嚣张,却也急着找回场子,想也不想就一通鼓捣,把护宗大阵给直接整了出来。 咔,咔,咔... 这次的动静堪比山崩。 水龙卷数量比之前多了近十倍,流速也比之前快了数十倍的同时,周围的天地灵气也受到了影响。 至少,这次的大阵是神游级。 急促的水流带着神奇的净化之力,每每击散都需要多费些力气,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冰棱。 许焱感觉有些吃力了。 他小心地注意周围的动静,继续和这一方大阵对抗了数十秒,实在忍不住就调动轮回法则化作一方宝瓶,将这些水流寒冰吞下,又一股脑返还了回去。 嘭,嘭,嘭... 天空中瞬间炸开了无数朵蓝色的水花。 等到异样的机扩声响起,一切停止。 许焱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收手,站在重新拉紧的铁链上,朝着远处快速朝自己赶来的身影点了点头。 “墨门左护法,墨离,见过源天剑仙。” “弟子无礼,还望剑仙恕罪。” 无礼? 许焱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前的青年,心知肚明对方这是在讨好自己,要不然被逼得动用底蕴,对方这会儿指不定骂得有多难听呢~ “有什么好恕罪的?” “本就是我见猎心喜,想要试试千年世家的底蕴。” “你们墨门,确实有些本事。” “走吧!” “这么急着答应给我钥匙的线索,你们墨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墨离闻言微微一愣。 他小心地看了眼许焱,一个恍惚就发现对方绕到了自己身后,快速地朝着前方走去,一步就是上百米。 这是怎么做到的? 缩地成寸,还是咫尺天涯? 墨离心中感慨,连忙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墨门确实有事相求。” “何事?” 许焱主动放慢脚步,耐心地等着墨离跟上,然后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原因,就好像,不管什么事情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墨门的少主不慎被困在了传承之塔。” “此番请剑仙来,就是希望剑仙能够救他出来。” “墨门少主...被困墨门传承塔?!” 许焱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一脸古怪地看着墨离,心里嘀咕这墨门到底怎么回事,后人进自己家的传承塔都能被困住。 看出他的意思,墨离臊红了脸。 他嗫嚅着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他们当代的巨子都不知道传承塔里有什么,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许是天地灵气变化的缘故。” “天地有异,情况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眼下倒是还好。” “少主身上有储物之器,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虞。” 关于这一点,墨离还是很自信的。 他家老祖宗不会坑杀后辈。 里边的考验都是为了墨门传承而设立,只要能够及时通关,就能离开传承塔,也没有什么恐怖的杀招。 只是千年前和现在又不太一样。 没有对应的基础,传承也东缺一点,西少一点。 再加上灵气没有彻底恢复。 这样怎么可能通关? 至于说,为什么不隐瞒储物之器... 枯荣药斋内有出售储物之器,他们没有必要惦记墨门这点家底。 所以眼下。 墨离才会对许焱和盘托出,让他帮自己救出墨晓黑。 对此,许焱也没有异议。 只不过为了换取墨门的钥匙,他需要用东西交换。 “我知道了!” “你家少主被困,需要我打开传承之塔。” “作为交换你们会给我钥匙的线索。” “但是除了钥匙的线索,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贵方答应。” “什么要求?” 见许焱答应救人,墨离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只是提到新的条件,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没有因为救人心切就丧失理智,不管什么条件都选择答应。 但墨离显然是白担心了。 从始至终,许焱都没想过坑墨门。 “我与晓黑有缘,若是可以,我想收他为徒。” 收少主为徒? 墨离微微瞪大眼睛,反应过来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斟酌墨晓黑拜师的可行性。 毕竟。 北离墨门的少主拜源天剑仙为师,怎么想都肯定会在萧重景那挂上号,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到墨门在北离 的处境。 “剑仙,此事我给不了你答案。” “若是剑仙允许,我可以替你向巨子征询一下意见。” “不必了!” “这事情可以答应。”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过铁链,进入了一处开凿在山壁上的洞口。 等到穿过甬道,看到笔直投下的天光。 一群人也迅速迎了上来。 此时说话的,正是最前面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 “巨子...您答应了?” 墨离握了握拳头,有点想不通前者为何会答应。 许焱却不由得赞了一句,“巨子好魄力。” “答应你就是好魄力了?” 巨子,也就是墨朱拢了拢披风,一双虎目透出睿智的精光,说的话更是一针见血,直接点在了痛处。 “如今是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要的便是激流勇进,正逢无尽世界融入天地,我不信,剑仙不需要攻坚之人,纳引十方世界同行。” “晓黑他,有没有这个资格?” 许焱神秘一笑,“巨子以为呢?” “我认为有!” “甚至不仅仅他有,源天剑仙的其余徒儿,学堂李先生收下的门人弟子,他们也有这样的资格。” “我说的对吗?” 巨子紧紧地盯着许焱,一动也不动,最终如愿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后便是重重的一声。 “你说的对。” “攻略世界可获取天地气运,这样的机缘自然是要留给自己人的。” “至于其余人...” 许焱笑了两声没说话。 巨子却看出了他的想法,小声地问了句。 “攻略世界需要一定的代价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许焱勾起嘴角。 巨子摇了摇头,“不信。” “那不就结了?” “横渡苍天墟有损耗,闯入世界有损耗,遮掩命数也有损耗,若是什么人都去,什么人都往里送,我们如何谋利?” “别倒亏世界本源了就好。” “所以啊,与其送些歪瓜裂枣去送菜,还是找精英去更加合适一点,有...在,就算他们死了我也能把真灵找回来。” 许焱不以为然地说着,话里话外都是挑选天才。 其余人却听得瞳孔巨震。 尤其是真灵,复生...简直骇人听闻。 不过眼下。 这些都还有一段时间,征伐世界也还没有到时候。 所以众人在纠结了一下后,立刻便将注意力转回了墨晓黑身上。 “巨子,少主还在传承之塔。” 巨子左后方,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上前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 巨子小声嘟囔了下,就转头看向了许焱。 “剑仙,你看犬子的事情...” “那就走吧!” “我本就是为此事而来,早些解决也好早些办事。” 说着,许焱就越过众人朝一侧走去。 巨子顿时面色一变。 “等一等,剑仙你知道...位置...吗?” 他刚要提醒,担心许焱走错方向,万一一个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城内的陷阱,极有可能会导致机关城启动防御模式。 结果看来看去,对方选的就是最准确的路。 甚至。 他还提前避开了所有的机关... 第145章 又一异类 “这是第几次了?” “剑仙究竟是怎么避过去的?” “怎么避过去...兴许是看穿了机关的作用机制。” “...” 从一开始的担心到麻木,再到习以为常。 所有人都默认许焱对机关城很熟悉,直到他们跟着许焱走出一个升降式厢梯,迎面对上三十六条岔道,这些人立刻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样,呆呆愣在了原地。 “这...这要怎么走?” 有人叫苦不迭,生怕触发陷阱,坑死自己。 许焱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就掏出占卜用的龟甲和铜钱,默默地起卦,算卦,得出结果后,朝着第十六条路走去。 “剑仙不怕走错吗?” “不怕。” “以我的修为,这些甬道还难不住我,倒是建造甬道的材料有点不对劲,居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命运法则,这样的材料我只见过一次。” 第二次了... 之前在西境的时候,那种青铜材料也能干扰推算。 虽然细看两种材质还有一定区别,可是效果倒是完全一致,如果硬要说区别,应该是普通的铁,和矿心最深处铁母的关系。 “别光顾着走,都记住啊!” “剑仙为我们探知机关城内的通道,我等不能让剑仙的努力白费。否则墨门弟子对自家的城池不了解,那才是真正的贻笑大方。” “全都给我打起精神——” 见还有人在彼此窃窃私语,墨家巨子的脸‘唰’一下就黑了。 他冷冷地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见状,墨朱这才满意点头,朝着许青山说了一句。 “剑仙还是要当心。” “即便全部都选对了路,这些机关同样也可能会因为年久失修而失控。” “若是...” 许焱忽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动作让墨朱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他正准备问一问原因,许焱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柄火红的长剑。 噌—— 灼热的剑气如同莲花般盛开,一式莲生青焚轻易挡住了袭来的阴影。 下一刻。 许焱转头无语地说了句,“乌鸦嘴。” 墨朱:“...” 不是我又怎么了...等等! 机关因为年久失修而失控了? 墨朱不自觉地张大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一语成谶,他有心想要试验一下,旁边的墨门中人就迅速冲上来按住了他。 “巨子,你别说了!” “你这张嘴到底有多灵你不知道吗?” “之前的那些机关也就罢了,上次少主进传承之塔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巨子你说传承艰险,让少主小心谨慎,以免被困在其中出不来。” “对对对,我听说过这事~” “诶,巨子这张嘴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 众人七嘴八舌,直接把乌鸦嘴的名头焊死在了墨朱的身上,墨朱瞪大眼睛,委屈地控诉他们,刚要张嘴就被一把捂住了嘴。 “唔...” 快放开! “巨子你忍忍,等剑仙解决了,我就放开。” “是啊是啊,很快的。” 我忍个屁啊我忍...该死的王八蛋,你的手心全是臭汗... 墨朱意外吸进一口咸湿的液体,恶心得直翻白眼,眼前的魁梧男子却愣是像没看到一样,嘿嘿一笑后把头扭了过去。 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这下墨朱的心总算是死了。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愣在原地,像是面条一样被随意摆弄,目光却一直盯着许焱对面的通道,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点点向着众人接近。 然后。 所有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从甬道中走出的,赫然是一个浑身遍布纹路的金属傀儡人,手持一柄黢黑的宝剑,转动眼珠,冷漠地扫视着眼前的众人。 “此地禁行——” “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吗?” 许焱伸手托腮,随口问了一句,字里行间都将这金属傀儡当成真正的活物,而他的问题,也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不行。” “为什么?都是墨门后裔,你虽然是从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前辈,可是墨门终究已经交到了他们手里,你难道不应该给他们一点特权吗?” 金属傀儡一愣,“你看出来了?” 深蓝色的眼珠中透着浓浓的惊讶,说的话却让墨朱等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焱,不自觉地问道。 “剑仙说的是真的?” “他是我墨门的先辈?” 许焱点了点头,“是你们墨门的先辈。” “傀儡之身小心维护可历千年,万年不腐,这人应当是以特殊的金属矿物融入经过处理的肉身,又在人体构建足以维生的阵势,以灵魂的特性,肉身不毁,他可以一直活下去。” “只是...” “只是什么?”墨朱激动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向往。 许焱却只觉得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像他一样,失去做人的乐趣,待在冰冷的傀儡身体中,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老去,独自长生?” 墨朱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抿了抿唇,有点难以想象那样的生活,毕竟傀儡的缺陷极大,既没有味觉也无法人道,恐怕连自身触感都会被削弱到一个很弱的程度。 金属傀儡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他机械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响动,随后便咧嘴笑了起来,程式化的动作看得人有些毛骨悚然。 “血肉苦弱,傀儡永存。” “脆弱的人体,怎么比得上我的傀儡之身。” “我在大好的年纪选择抛弃旧躯,将之做成可以寄托灵魂的傀儡,便是为了获得长生,如今我还在这里,你看昔日的巨子可还有痕迹?” “这和你拦路又有什么关系?” 许焱抖了抖长剑,脚下火莲缓缓升高,一时间,空气变得焦灼,隐隐的热意更是如同熔岩,滚滚而来逼得金属傀儡往后倒退了几步。 “当然有关系。” “傀儡做得久了,总是怀念做人的感觉。” “如今我的计划即将成功,任何人都休想横插一手。” 说着,金属傀儡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一傀儡一剑相互共鸣,瞬间便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威势。 真气流动间,无形的阴影逐渐向外拉伸。 唰!唰!唰... 无数只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朝着墨门众人疯狂地发动攻击,逼得他们不得不狼狈逃窜。 只是还不等这些阴影建功,一道炽烈的火光已经先一步炸开热浪,将所有阴暗的气息一扫而空,连带也再一次逼退了金属傀儡。 “剑仙,这是影缝之术。” “我墨门的古籍记载,影缝之术乃是一门结合黑暗和灵魂法则的秘术,能够用来控制傀儡,白昼黑夜各有消涨。” “剑仙可以想办法照亮甬道压制。” 见金属傀儡毫无预兆地攻击墨门众人,墨朱立刻便意识到,这位先辈已经成为了敌人,而且从他之前说的话可以推断出,自己的亲子被困传承塔这件事也和他有关。 想要夺舍我儿? 那你今天就死在这儿吧! 墨朱冷冷地看了金属傀儡一眼,发现后者的眼中似乎有寒光闪过,当即深藏功与名,躲在了许焱身后,气得金属傀儡大骂不肖子孙。 许焱却只觉得好笑,“还真是双标。” “你想抢夺后辈的身体,就不允许后辈反抗吗?”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说着,他便屈指一点,凝聚出一片星光,驱散了黑暗,将原先的甬道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也让周围那些疯狂肆虐的阴影和触手为之一滞。 金属傀儡顿时气急,“你以为你来得及救他吗?” “哈哈哈哈,这区区光亮能奈我何?” 黝黑的长剑划出道道墨影,凝聚出成千上万匹奔腾的骏马,踩得虚空涟漪阵阵,水花四溅,却被骤然炸开的火流冲刷成了虚无。 “他生机未绝。” 许焱的脸上依旧平静,他望着近在咫尺和自己对剑的金属傀儡,手中微微加了几分力气,硬是将后者再次劈了回去。 然后就是一场喜闻乐见的虐杀。 许焱持剑浴火,眨眼便斩出了一百零八剑,打得金属傀儡晕头转向,就连体内的能量也隐隐多了几分枯竭之象。 怎么可能? 我的核心晶石并未受损,用的能量也全都是周围引的天地之力,怎么可能会枯竭,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因为对剑断流。 金属傀儡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有想过探查,面对许焱却不敢分心,只能出剑,收剑,咬着牙死撑硬挺,期待着时间快些过去,最好能一直坚持到结束。 许焱却有些意兴 阑珊,“真麻烦。” “这傀儡秘术竟能让你的身体蜕变到如此程度,就连堪堪迈入法境门槛的战力都难以破坏,就连涅槃之火也无法渗透。” “既然如此,那你便试试这个。” 金属傀儡闻言心中一紧。 只是任凭他如何警惕,许焱始终都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而是收剑后退,单手掐了个奇怪的印诀,说了句。 “入梦——” 霎时天地变化。 突然的失重感让金属傀儡心神一颤,睁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院落中,身体也恢复了温热,一如千年前那般。 金属傀儡...不,墨元愣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光洁的手掌,又揪了揪脸颊,确认自己没有感觉错。 居然直接变成人了... 是真的,还是说这只是幻术? “不是幻术,只是我将你的真灵拉了进来。” “这里是源心界。”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淡淡的嗤笑。 墨元立刻转过了头,看着迎面朝自己走来的少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真灵...源心界... 所以果然只是幻术吗? “你想做什么?” “你问我我想做什么?”许焱哑然失笑,“自然是稳住你的真灵,剥离你的灵魂,将你永生永世禁锢封印了。” 墨元心中一惊。 他有心想继续多说两句,下一刻便又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恢复意识,赫然已经成了案板之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剑仙,晓黑那边是否情况尚好?” “没事的,巨子放心。” 许焱一边安慰凑上前询问情况的墨朱,手上也在有条不紊地剥离灵魂,直将一个俊秀的人影从傀儡中缓缓拉出,刚一离开身体就开始腐朽。 “不!不!!!” “你不能那么做!没有代替气运,寿数,我现在离开肯定会老死的...你放过我,如果你愿意放过我,我可以让你种下灵魂之契。” 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许焱却面色冷沉,眼中更是带着浓浓的厌恶,似乎是很不齿对方的所作所为,毕竟,这种做法像极了那些家族庞大,以邪术向子孙后辈借寿的老鬼。 “我不需要,我嫌脏。” “敢对我选中的徒儿下手,这余下三日的活头,便叫你在业火中渡过,你这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且好好享受这偷来的光阴吧!” 墨元最终还是被硬生生抽了出来。 皱巴巴的老脸,带着棕褐色斑点的皮肤,原本少年形象的灵魂此时已经成了耄耋老者,颤巍巍的样子仿佛随时会断气。 许焱却依旧固执地将他塞入一个玉瓶,封口的同时施加琉璃净火,烧得这人上蹿下跳地不断哀嚎,也把一旁的墨门众人吓得够呛。 “剑仙,这...” 墨朱欲言又止地看向许焱,最终却还是咬了咬牙,问道。 “我们还不知道晓黑那边是什么情况。” “你看是不是...” “哈哈哈哈,没错,你们拿下我了又如何?” “没了我的控制,传承之塔的防御措施就会启动,到时候塔内塔外被分成两半,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能...啊——” 凄厉的惨叫比刚才更重了三分。 许焱默默地收手,轻嗤一声,一个拂袖带上剩下的那个空壳傀儡,把傀儡的长剑留给墨门,转身便朝着甬道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安抚众人道。 “我办事,你们放心。” “甭管那传承之塔是什么情况,我都能找到应对之法。” “你们等着便是!” “墨晓黑若是出事,我的名字直接翻过来写——” 第146章 断龙壁 扔出去的回旋镖,最终还是扎在了许焱自己身上。 虽然说,他的名字翻过来还是叫焱,可是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行为,给人的感觉真的十分不友好,至少对许焱而言,不友好。 “别急!” “这石壁虽然难处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打开。” “你们再等等。” 巨大的山腹中,一座数十米高的石塔静静伫立。 许焱站在石塔底部的石门前,手贴着石门,利用强悍的精神力量层层渗透,小心地感受着青石内部的纹理和脉络,不一会儿就身形微晃,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 见状。 被他封印在玉瓶中的墨元顿时疯狂地嘲讽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打不开了吧?” “这断龙石可是千年前的巨子所铸,经由断龙石打磨成的断龙壁一旦落下,莫说是你,就算是法境中期的强者也难以轻易打开。” “是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正在检查断龙壁的许焱缓缓起身,凝聚真气后沉沉推出一掌,不偏不倚落在了断龙壁的右下角位置。 砰! 整块断龙壁直接狠狠一抖。 一阵淡淡的烟尘过后,偌大的青石被抬起一寸,可还没等许焱继续,施加在断龙壁上的力道就被尽数返还了回来,连带这块巨石也一起落回了原地。 轰隆隆~~ 山腹之中一阵地动山摇。 许焱皱起眉头,融入所有法则感悟化为一掌,赶在天道反应过来前迅速推出,可是这堪称恐怖的一击,同样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返还的力道依旧强劲。 猝不及防下,许焱受了点轻伤,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好难缠的断龙壁。” “方才那一击绝对达到了法境层次,甚至在法境初期也不算弱,可是这断龙壁却能轻易化解,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坚固的石料。” 墨元笑得更加猖狂了,“可不就是坚固么?” “断龙,断龙,落下不复通。” “这可是我墨门守护传承的底牌。” “不过你也是厉害,天地有缺都能把境界提升到法境中期...若是没有天道限制,以你的感悟加上对等的修为还真有几分强行攻破断龙壁的可能,现在的话,还是别白费功夫了。” “你是打不开这断龙壁的!” 闻言,周围的墨门之人纷纷沉下了脸。 墨朱更是直接凑上前,着急地问道,“剑仙可还有别的解决之法。” “如今强攻不可取,不妨...” “不妨采取怀柔之法,对此獠许以重利?” 许焱抬了抬手,一下摄来摆在远处地面上的玉瓶,又往里边添了一道琉璃净火,烧得墨元龇牙咧嘴四处打滚。 “你这个混蛋!” “你敢这么对待我,那即便是你求我,我也不会帮你打开断龙壁。” 威胁的言论犹在耳畔。 许焱却自顾自摇了摇头,眼神中更是多了几分淡淡的同情,就像是在看什么愚蠢的东西,生怕沾染上对方低劣的智商。 “井底之蛙,河中蜉蝣。” “不要用你浅薄的智慧来窥伺苍天,更何况,这断龙壁明显加了别的佐料,若是仅仅这青石,我还不放在眼里。” 闻言,一旁的墨朱眼神一亮。 “剑仙是说,你有办法打开这一面石壁。” “办法自然也是有的,只是想要快速打开这通道却是不可能了,若是按照那个方法,大概多需要一天的时间。” 许焱说得轻巧,墨元却只觉得这人在说大话。 “你觉得可以那你就试啊!”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开断龙壁。” 墨门众人顿时一脸期待地看向许焱,结果面对他们期待的眼神,后者反倒勾起唇角,又往玉瓶里添了一道琉璃净火。 墨元:“...” 墨朱:“...” 墨门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往里边添火? “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他?” 许焱默默扫视了一圈,发现众人都在点头,当即便看向掌心的玉瓶,冷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会声东击西。” “引导我死磕断龙石,其实如果不打断你的后手,我的乖徒儿应该连半天时间都撑不下去,毕竟你这门阵法还有点棘手。” 说着,他朝着石塔一拂。 哗啦啦~哗啦~ 虚无缥缈的灵气在众人面前显出真形,墨门的高层们这才发现,石塔内部似乎有什么在疯狂吞吸着这些灵气,胃口大得堪比饕餮。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墨元的险恶用心。 这千年老鬼是想拉垫背的啊~ 要是他们没注意到这一点,就算能打开传承之塔的大门,墨晓黑也会小小年纪就没了命,成为墨门名不见经传的早夭之人。 “歹毒的东西!” “如此算计我等,剑仙便应该再添几把火。” “添火...添火算什么?” “我看应该将他镇入茅厕,让他与屎尿为伍,临了再享受享受滋润,要不然,他这千年岁月岂不是太寡淡了一些?” “...” 众人立刻远离说话的那个家伙。 尤其墨朱更是嫌弃,甩着袖子就拍打起了和那人挨着的衣摆,一边拍一边吐槽,像是对方身上有什么病菌一样。 “右护法,我竟不知你有此等爱好?” “我就说你为何老占着茅厕。” “原来不是有隐疾,而是天生就喜欢这股味道啊~” “我...我没有!” 右护法有些欲哭无泪,他怎么知道提个对策,居然还会引火烧身,要是知道有这一出,他打死也不会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现在这可怎么办啊? 要是泄露出去,我不会找不到媳妇吧? 右护法尝试靠近某个同门,没走几步就看到对方扇了扇手掌,脸上也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浑身上下赫然写着‘莫挨老子’几个大字。 很好,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 墨门众人欢快的交流许焱并不关心。 他在指明灵气的走向之后,就开始牵引机关城下的地脉之力和外部无比浓郁的水行灵气,用于布置隔断灵气的大阵。 大阵很快落成。 阵势扩散的瞬间,石塔周围的灵气迅速消散。 等到石塔恢复成原本平平无奇的状态,许焱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地抓住玉瓶,往里面又添了一把火。 只是这一次就不再是琉璃净火了。 漆黑的陨心魔焰徐徐扩散,编织出传说中十八层地狱的幻象,困住墨元的意识,面对诸般酷刑,他叫得更大声了。 墨门众人纷纷开始拍手叫好。 他们憎恨地看着身体越发透明的墨元,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另一边。 许焱则是缓缓坐了下来。 他盘膝坐在断龙壁前,一手指地,一手指门,浩瀚的精神力量铺开一片,全方位检查着断龙壁的构造,试图找到其中藏着的那一桩‘异宝’。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构成断龙壁的青石能隔绝命运法则,自然也能隔绝精神探查,即便许焱境界高深,面对近在咫尺的青石依旧探查得极为艰难。 所幸这么做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许焱已经找到了数个承载应力的节点,可以小幅度地破坏断龙壁,只是他担心贸然动作会加大后续破门的难度,没有立刻出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到许焱掌握所有情况,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 “差不多了...” 一袭红衣的少年缓缓从地上爬起,快速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你们都闪开点!” “接下来的几剑威力比较大,你们靠得太近,容易被我误伤,若是不小心擦着,碰着,或者被断龙壁溅出的碎片砸到...可是会没命的。” 原本还很好奇的众人闻言微微一滞。 如果说之前还有想法,这会儿他们根本是有多远跑多远,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余波搞死,吃瓜吃着吃着把自己吃成瓜。 许焱倒是没怎么在意他们的想法。 他见已经有了足够的空间,终于双脚离地,悬浮着抽出一柄长剑,在山腹中勾勒出一条火龙,张牙舞爪地发出悠长的龙吟。 “嗷——” 恐怖的声浪掀起滚滚的热气,山腹中立刻变得燥热难耐。 许焱却依旧平静地看着远处的断龙壁,像是泼墨作画一般,执剑为笔,以真气书写文章,卷起来狠狠地朝着前方砸去。 又是一道惊天的巨响。 石塔,山腹,甚至是整座机关城... 所有的一切都在不停地颤动,只是得益于断龙壁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才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还能好好地待在原位。 断龙壁不出所料的碎了。 先前的那一剑恰好斩在一处承载应力的节点,从内部瓦解了断龙壁的防御,这种情况下再坚硬的堡垒也会被撬开一道缝隙。 当然了。 经过这么一剑,断龙壁内部的应力已经再次发生了改变。 所以下一剑要换位置。 想到这里,许焱再次提起手中的长剑,按照之前推算出来的改变后的应力分布,再次斩出一剑,果不其然又把断龙壁斩碎了一块。 这下,墨门的人总算是放心了。 “没事了,没事了。” “照这个速度,最多半天,剑仙就能打开传承之塔的大门。” “哈哈哈哈,我就说剑仙可以!” “区区断龙壁能算得了什么?” “...” 这会儿,墨门的人已经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一个个全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许焱。 当然,许焱自己是不在乎的。 他只是按照约定救人, 一点点地从断龙壁上切下大量碎块,越往里越慢,不仅劈得剑气纵横,原本只是闷热的山腹更是变得比火炉还要灼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速度会慢这么多? 墨朱看出了许焱的力不从心,刚想询问就发现后者已经主动收手,默默退到一旁,调息着恢复起了原先的消耗。 “剑仙,还需要多久?”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刚喊完就得到了回应。 “已经完成一半了。” “你们墨门的这块断龙壁层层铆合,无形中便形成了一种势,我之前就是在分而化之,把一切不起眼却重要的边角弄掉。” “接下来才是决胜的关键。” “我需要时间,你别来吵我...” 墨朱老实地闭了嘴。 行吧~ 不吵你就不吵你,谁叫你是大爷? 从头到尾没起到半点作用的某巨子摆烂地抠起了旁边凹凸不平的山壁,一边抠一边眼刀子乱飞,警告旁边的人不要说话。 饿...饿了又不会死。 才熬了大半天时间,饿你也给我忍着。 墨朱霸道地扫视四周,看到所有人都没有做小动作时有些欣慰,心道这帮人还挺懂事,既然这样,待会儿可以让他们吃顿好的。 就吃...全鱼宴。 墨朱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其余人却同时翻起了白眼。 左护法:巨子又开始了。 右护法:每次都是全鱼宴全鱼宴的,我们就生活在水边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鱼了,再吃鱼,老子都tm的快变成鱼了。 配角甲:别管了,我们说的巨子不爱听。 配角乙:同意!我可不想回头被巨子记恨上,随便找个理由改了菜,连吃一个月的鱼,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不会腻啊? 左护法:那怎么办,我不想... 配角甲:想不想的重要吗?巨子想吃,我们就得一起吃。 ... 这边墨门的人还在玩着眉眼官司。 另一边许焱调息结束后,也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下一刻。 山腹中浮现出了无数异象。 海上升明月,星辰耀青天的虚幻意境。 造化,轮回,命运法则的痕迹,一点玄之又玄的灵性之源。 ... 所有的一切都在融合,逐渐幻化出一方栩栩如生的天地,以造化衍生世间万物,以轮回掌握兴衰存亡,命运则悬于九天,操控着世界这艘大船,沿着一条名为灵性的航道不断前进。 这一刻,虚幻成为了真实。 等到许焱睁开眼睛,将毕生感悟灌入手中的利器,徐徐斩出一剑。 山腹中立刻炸开了一片烟云。 呼,呼,呼... 凛冽的狂风不断地穿过周围的甬道,逼得墨门众人不断后退。 而在烟云扩散的终点,则是两块巨石。 两块裂成两半的青色巨石。 它们静静地躺在石塔前,露出中央球形的空洞,看起来极为显眼。 至于球形空洞里边藏着的东西... “原来,是息壤啊~” 第147章 无距 “原来,是息壤啊~” 幽幽的叹息带着几分看透一切的了然,似乎是对断龙壁内藏着什么早有预料。 墨门的人就纯纯是震惊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断龙壁居然是以息壤铸成的坚韧之物。 难怪啊! 难怪以源天剑仙的实力,都险些没打开这断龙壁。 是息壤那就不奇怪了。 息壤,传说中可以自行生长增多的造化之土,无论用来种植灵药还是炼制兵刃都是上上之选,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土行异宝,有点神异之处那不是很正常吗? 只可惜,这团息壤的品质并不高。 “浑如黑土,浅黄泛青,色如灿金。” “照这黑不溜秋丑兮兮的状态,你们墨门的这团息壤品质非常差,倒是有点‘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意思。” “你们自己收着吧!” 许焱拨了拨手中的息壤,确认这玩意儿的品质后立刻嫌弃地丢给墨朱,转身朝传承塔内走去,结果还没等进门,就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抗拒之意。 甚至,那玩意儿还想扒拉人。 “你们这座塔有灵吧?” “非墨门弟子,不得入内...” “可惜这手段还是小儿科了点!” 说着,他继续迈步,身上凝聚起一股凌厉的气势,瞬间将阻拦自己的力道撕成两半,像是撕碎两张纤薄的宣纸。 等到许焱进入传承之塔,上方那股意志顿时委委屈屈地缩了起来,活像是被人蹂躏的良家子,埋头蒙被的在自欺欺人。 “这会儿你倒是委屈上了。” “你既然有灵,怎么能就这么坐视墨元那等卑劣之徒坑害你墨门的后辈,我要是他们,迟早掀了你这座破塔。” 塔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良久,直到墨门众人以为,源天剑仙在对着空气说话时,一道声音才终于姗姗来迟,清澈的嗓音中透着几分隐隐的憋闷。 “墨元并没有违规。” “我也没有违背当初那位巨子的命令。” 面对许焱扣下来的帽子,塔灵终于忍不住现了身。 那是个长相偏稚嫩的少年。 万千灵光汇作人身,身穿甲衣满身匣机。 传承之塔的塔灵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不像是古代温文尔雅的公子哥,反倒更像是未来世界研究机关的少年天才。 此时。 他正气鼓鼓地看着许焱,不客气地冲后面的墨门众人大声吼道。 “你们懂不懂规矩?” “除了巨子,墨门的继承人,还有墨元那样的守塔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擅入传承之塔,无关紧要的人全都给我退出去。” 无关紧要的人... 后方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焱却冷笑一声,抬手就给了塔灵一个大逼斗,打得他凌空转了个三四圈,最后直接吧嗒一下砸在地上,红着眼眶,捂着脸,敢怒不敢言地看过来。 “你怎么打人?” “打人...呵呵,像你这种没脑子的人工智障就该打。” 说着他就朝后方看了一眼,“不准退。” “千年了,我老师洞明真仙都没了,你们墨门的这个老古董却还在墨守成规,这种愚蠢的行为简直就是世所罕见。还有我严重怀疑他不是不能帮晓黑,而是压根就没想管。” “你说我说得对吗?” “你这个千年不长心眼的废物!” 塔灵不说话了。 他咬着牙,张了张嘴,有心辩驳却说不过许焱,只能恶狠狠地看向墨朱,窝里横地威胁道:“我做的没有错。” “一方是守塔人一方是传承者,我没有立场偏帮任何人。” 闻言,墨朱顿时叹息一声。 “前辈难道分不出善恶?” 他失望地看着塔灵,有些不想承认,这是传承之塔的灵智。 许焱却直接嗤笑一声,嘲讽道;“得了!” “你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了。” “这家伙哪里是分不出善恶,他是太分得清善恶,所以才会衡量得失,帮助占据上风的人,不过他显然没想到,我会斩杀墨元。” “既然如此,你也该付出代价。” 赤红的长剑染上焰光,塔灵见状迅速退后。 “你想做什么?” “如今墨晓黑尚且还在接受传承,你若是敢直接动手杀我,信不信我鱼死网破,拉着那面瘫的小子跟着我一起陪葬?” 话音刚落,周围的墙壁上立刻飞出一块块青铜块,盘悬着引发恐怖的波动,凝聚出一道盘坐在大量金属零件中的瘦小身影,赫然是正在经受考验的墨晓黑。 “剑仙。”墨朱着急地喊了一声。 “慌什么?” “他想动手也得办得到才行。” 面对塔灵的威胁,许焱只是淡淡一瞥便快速收回了目光,手中却掏出一件久未用过的仙器,释放出了一连串石柱。 “蠢货,认识此物吗?” “镇...狱...地...锁...” 塔灵瞳孔一缩,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刚准备逃跑就感觉四周升起一片光牢,将他和传承之塔之间的联系彻底隔断。 这下塔灵总算是死心了。 当年,他与前主人外出时见过此物,深知镇狱地锁最擅长的就是封禁之法,如今此物都已出世,看到灵气复苏已然不远。 那自己就绝不能倒在这里。 “源天剑仙是吧?” “你非真仙,天道限制之下,镇狱地锁发挥不出几分妙用。” “今日,我便试一试仙器锋芒。” 说着塔灵便伸出手掌,狞笑着狠狠一划。 嗒~吧嗒~~ 殷红的魂血一点点洒落,原先被切断的联系重新恢复。 只是恢复联系后,塔灵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除掉墨晓黑,而是召唤出零件凝聚出一具傀儡形体,挣脱传承之塔的束缚,迅速入驻了进去。 无形的威压席卷四方。 凭借傀儡之身,塔灵很快就拥有了恐怖的战力,只是就在他信誓旦旦冲向镇狱地锁的封锁时,许焱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讥讽之色。 “蠢货。” “境界不足,只靠能源和这么具打不烂的躯体能有什么用?” 这种情况还不如墨元呢! 墨元好歹境界不错,天道限制之下,尚且还有几分反抗之力。 眼前这个就是特意来搞笑的。 许焱也不跟塔灵多说,直接驱动镇狱地锁,爆发出了更加强大的威能,轻描淡写的就把后者硬生生逼了回去。 “塔灵要什么灵智?” “你既生了情感,便无法尽忠职守。” “那还不如回归纯粹的好!” 修长的手指带起清辉,触及眉心时漾起涟漪。 下一刻,一道虚幻的身影被震了出来。 塔灵满脸惊恐,刚准备开口求饶就看到一道水光,恐怖的净化之力如同拂尘般,轻易便扫去了他心中多余的情绪。 “我...我...” 灵动的瞳孔变得黯淡,人性的气息消失无踪。 再次复苏时,塔灵身上已经看不到原先的影子,整个灵体都泛着冷漠而无情的气息,看得墨门众人心中一寒。 “剑仙,他是被抹去了灵智?” 墨朱凑上前询问,收获了许焱一个白眼。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没了灵智,就不会作妖,有些时候,这种冰冷的程序比一般活人更可靠,毕竟他们没多少歪心思,也很少背叛。” 说着,他又拿墨元鞭了一次尸。 丝滑的动作看起来极为洒脱,可是那哀嚎声不管听多少次都很难适应,众人看着下手越来越利索的许焱,心想源天剑仙可真是个狠人。 许焱自己显然不这么认为,“诶,还是有点收不住手...” “你们习惯习惯!” “对自己人,我一向十分大方。”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的人,我肯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才叫护短,而且,还是报复心极重,十倍偿还的那种护短。” 众人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许焱却吩咐塔灵,将刚才凝聚出的傀儡拆解,放回原处,自己则转身朝远处的门户走去,停在前方露出一丝淡淡的审视。 “一丝空间之力...” “这里面是一个小空间?” “剑仙好眼力。” 快速收拾好残局的塔灵从远处走来,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怒,脸上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着重提醒道。 “剑仙应当知道,此地不容他人进入。” “我知道。” 许焱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墨门的人可以暂时先留在此地,他们不会违规,进入传承之塔的内空间,这样也不算违背规定。” “至于说我,我应该不在此列。” “为何?”塔灵眉头一皱。“剑仙想要强闯?” “为何要强闯?” 许焱轻笑着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我记得,千年之前四脉与老师有过约定,许下了主臣之约。如今我已经成了此界半个主人,难不成你想要违约?” 主臣之约... 塔灵面色复杂地看向许焱,果然在他的额头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符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让开了路。 “洺机,见过界主。” 许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朝自己弯腰行礼的塔灵,轻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在传承空间前,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露出了几分异色。 没带礼物。 空口白牙叫人拜师,倒是有点寒酸。 “巨子。” “诶,剑仙,你...啊?” 墨朱听见许焱喊自己时微微一愣,回过神,刚准备回话就感觉腰间一空,下一刻,那柄得自墨元的长剑便落入许焱手中。 “墨洗媚渊泽,玉皎贯白虹。” “这柄剑叫泽渊。” “剑是好剑,可惜跟错了主人。” 许焱轻笑着抽出长剑,拂过剑脊的刻纹,转头便将后方右护法手中的息壤取来,一分为二,拿走大的那一块。 见众人还在疑惑,他解释道:“我想给晓黑送一份礼物。” 礼物? “不知是何礼物?” 墨朱的眼中带着几分探究,许焱却扬起了袖子,大笑出声。 “自然是剑。” “你墨门虽然最为擅长机关之术,但是兼爱非攻的剑法也是天下一绝,晓黑既然要做巨子,自然需要一柄好剑。” “看着,我来帮他炼一柄剑!” 说着他便将剩下的息壤抛回给右护法,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刚一抬头,却感觉前方袭来了一股恐怖的热浪。 原来是许焱再次凝聚了火焰。 只是这一次,他召唤的既不是琉璃净火,也不是陨心魔焰,而是另外一种彩色的仙焰,里外都散发着一丝超然的气息。 泽渊剑和息壤很快就融化成了液态。 随着许焱手印一起,一澄澈一深邃两股液体就开始彼此交织,凝聚出长剑的形体,最终在一连串古字的冲击下一点点变得凝实。 叮—— 长剑完成淬火的那一刻,一道古拙的气息迅速扩散。 传承之塔内生出了无数道剑气。 这些剑气四处纷飞,却谨守秩序,按照一定的规律不断流转,飞着飞着就合在一起,融入长剑生出了一丝灵性。 见到这一幕,许焱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真是不错。” “擅御守,亦擅攻伐,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此剑可定乾坤,非性情稳沉之人不可掌,正好适合晓黑。” 对此墨门众人也很认同。 他们墨门的少主年纪虽小,行事作风却颇为稳健,这样的性格如果再配上这样一柄剑,说不定还能够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就是...这剑该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又看向了许焱。 “...” 许焱嘴角抽搐两下,眨了眨眼,“又我来?” “你们墨门的剑,你们不自己起名字吗?” “剑仙既是晓黑的师父,此剑又是剑仙所炼,由剑仙起名合情合理。” “是极,是极。” “我等哪会起剑名,天下的名剑从来都是由铸剑之人起名。” “少主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他虽然不拘小节,可是我们选的剑名...他大抵也是看不上的。” “...” 一群人七嘴八舌,愣是把起名的任务按在了许焱头上。 最后,他实在是被磨没了脾气,也只能顺势说道。 “兼爱天下,非攻止战。” “此尚贤尚同之道,亦是天下为公的大爱之道。” “故而以我之见,此剑或许可以叫无距。” 无距? 贵贱无距?上下无距?人心无距? 众人纷纷看向许焱,刚要再问就发现,对方已经转头进了传承空间。 这... 跑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第148章 收徒墨晓黑 墨门,墨门就是一群麻烦精。 通往传承空间的通道中,许焱快速往前行去。 通道两侧陈列着各种复杂、深奥的机关图,由浅入深剖析着这种另类的大道,他却看也不看,只顾着脚下和身前。 “机关之道?” “遮天世界永恒古星的人也修机关之道,可惜外物就是外物,就算他们研究出进化液,也难以窥见真正的长生。” “日后得让晓黑注意一下。” 许焱倒不是看不起科学侧的大道。 只是在玄幻世界里边谈科学,终究还是偏离了主线。 当然,墨门的机关之道也不是一无是处。 灵气陷入低谷时,这条大道往往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惜洞明仙界的灵气已经复苏了。 环境既然变了,再墨守成规只会被毫不留情地扫进垃圾堆。 “我的弟子可不能成为笑柄。” “不过在收徒之前,我也得考教考教这小子。” 传送通道的出口处,许焱回头看了眼身后,笑了笑转身离去,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来到了一片奇异的空间。 咔,咔,咔... 入目所见是一方金属的世界,履带,轴承,齿轮,铆钉...大量金属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依稀能看到角落有蒸汽和电光升腾。 不得不说,许焱有些低估了墨门的底蕴。 能被真仙看中的势力,自然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就像是现在。 墨门呈现出的底蕴和积累,竟是让他有种置身工业革命的感觉,恍然间好似回到了前两世的过去。 可惜,这不是真的。 墨门的机关之道显然是魔改过的版本,至少普通的地球可没有什么特殊金属,也没有所谓的天地灵气,更做不到用这些简陋的小东西毁天灭地。 不过这个迷宫确实有点意思啊~ 奇门遁甲,视觉干扰再加上特殊的幻术... 换别人来还真的搞不定。 许焱笑了笑,抬腿就朝着前方的岔道走过,也没有在意哪条对哪条错,显然是不在乎陷阱,也不怕路上有什么危险。 而就在他小心逛着重新启动的外围机械迷宫时,身处核心之地的墨晓黑也睁开眼睛,露出了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 差一点点!!! 差一点点他就死了! 那位先辈说得倒是好听,要以特殊方式将墨门真正的传承留给自己,实际上这道困阵,却在针对自己的灵魂。 “我该怎么离开?” 一袭黑衣的少年缓缓起身,刚一动作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随着体位升高不断变强,站直身体时更是有了质的提升。 砰! 墨晓黑被一下重新压回了地上。 又麻又痛的感觉,让他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 只是眼下,他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墨晓黑快速地扫视四周,看着逐渐淡化的阵纹,回忆起之前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的内容,试探性地朝着左侧某个位置伸了伸手。 啪~ 一股无形的推力生成,将他的手重重打回。 “果然如此,这是封绝之阵。” “此阵接引四方之力困敌,说不定已经借来了机关城水域八九成的势能,以我的修为...以我的修为基本没有可能破除。” 说起这个墨晓黑就感觉心中一阵苦涩。 别说他在那老鬼的逼迫下只是突破金刚凡境,就是继续突破自在地境,甚至是逍遥天境,不懂阵法也解不开此阵。 偏偏那古籍已经残破不堪。 没有准确的解阵之法,难不成自己要困死在这儿? 食物已经不多了。 若是还没有人来传承空间救我,不被那老鬼坑死也会活活饿死。 想起这个,墨晓黑更饿了。 他小心地从空间手镯中取出干粮,就着水艰难地吞咽下去,刚准备解决个人的生理问题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哐当~ 墨晓黑吓得连手里的桶都掉了,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红着脸系好腰带,藏好工具,整理好仪容才有些期待地问道。 “请问你是...” 父亲派来救我的人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先看看仇人的下场。” 许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抬手便取出了封印着墨元的玉瓶,看到瓶中之 人的瞬间,原本尚且还能保持平静的墨晓黑立刻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该死的老贼!” 少年猩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在火焰中疯狂哀嚎的身影,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良久才调整好心情,朝着许焱施了一礼。 “多谢。” 语气中是满满的感激。 只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困在封绝之阵中,他就开心不起来。 “这位兄弟,可否暂避片刻。” “暂避?” 许焱看着双腿并拢,看起来有些扭捏的墨晓黑,笑着避开了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墨晓黑手里已经多了一封信。 “能否请你将此信交予我墨门巨子,将此地的情况告知于他。” “你觉得他不知道?” 封绝之阵限制活物进出,却不限制死物。 许焱很轻松就拿到了墨晓黑的信,只是他却没有像后者预料的那样离开,而是在指尖燃起一缕火焰,一把火烧掉了这封信。 “我和墨朱做了约定。” “他准备用一件东西的下落换我收你为徒。” “我答应了。” “接下来,我会利用这封绝之阵考验你,如果你能坚持下来,这桩交易就会继续进行,反之,我会让墨朱重新换个别的条件。” “小子,你有没有兴趣?” “父亲让我拜你为师?” 墨晓黑蹙了蹙眉,看向许焱,感觉有些荒谬。 眼前这个人才比自己大多少岁? 就算习武天赋再高,以他的年纪...能突破自在地境恐怕也是极限了。 让这样的人当自己的老师,父亲是脑子糊涂了吗? “怎么,觉得我不行?” 许焱当然能看出墨晓黑眼底的怀疑,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人总是会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墨晓黑看到他年纪小,也会本能地觉得他修为不高。 “那...这样呢?” 瓷白如玉的手掌伸出,朝着无形的阵势抓去。 下一刻,一道惊天的爆鸣声席卷四方。 墨晓黑下意识攥紧拳头,看着不远处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只用一只手就挡住所有镇封之力的许焱,忍不住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 眼前的封绝之阵是假的吧? 凝聚了一方水域重量的镇压之力,怎么可能被单手挡住? 还是说... “你究竟是谁?” 墨晓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呼吸也因此变得有些急促,许焱却显得十分轻松,看着他,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不是猜到了吗?” “你觉得我是谁?” “就算是神游玄境也很难撑起一方水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你是源天剑仙许青山?” 墨晓黑目光灼灼地看着许焱,眼中带着几分神往。 许焱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走入封绝之阵,凑到墨晓黑跟前,眨了眨眼,轻声问了一句,“怎么,现在不觉得我不行了?” “剑仙不行,天下便没有人行了。” “那还拜不拜师?” “拜。” 墨晓黑一改先前的抗拒,面对许焱时乖顺得像只小猫。 他也不在乎什么年龄不年龄的了。 江湖中人从来都不拘小节,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源天剑仙的修为冠绝天下,自然是有资格做他的老师的。 唯一比较难应付的,大概也就是对方给的考验了。 “师父,这考验真的有人能通过吗?” “这阵法的攻击也太密了?” “你把原先的封绝之阵改成这样,我哪里还有时间领悟剑意...” 经过墨晓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许焱才‘松口’答应了先做记名弟子的要求,只是能否转正,还是要看他最后能否通过考验。 考验内容自然便是先前提到的分水剑意。 而且,还必须是在改版·封绝之阵下领悟的分水剑意。 这可难坏了墨晓黑。 原先的封绝之阵只是引来水势。 现在的新版本则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将墨门机关城周围水域的浪潮变化也融入其中,一比一复刻了水底复杂多变的环境。 甚至除了水底的暗流,许焱还加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攻击。 这种情况下。 墨晓黑能稳住身形已经殊为 不易,根本就抽不出什么时间领悟分水剑意。 这不...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他还是在和封绝之阵死磕,完全没有意识到分水剑意本就是要分开周围这一层浪涛。 真是过分耿直了! 换成雷梦杀那个没脸没皮的肯定会卖惨,哭着喊着就让人帮忙了,怎么可能这么轴,只知道自己一个人摸索... “咳~” 见墨晓黑完全沉浸在修行中,许焱轻咳一声,隔空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师父,有什么事吗?” 墨晓黑一个恍惚,立刻就被击倒在地,随着试炼目标消失,上方的暗流很快消失不见,像是之前就从未存在过。 很显然,新的封绝之阵也是即时触发型。 还有人站着就不死不休,没有人就光速哑火,主打的就是一个智能,就算训练的强度再高,也不浪费任何一颗子弹。 此时。 墨晓黑就是这么保持着匍匐的姿势,等着许焱的下文。 许焱顿时被气笑了,“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我问你,分水剑意是什么?” “分水剑意...分水剑意...” 墨晓黑说着说着就卡了壳,旋即便有些幽怨地看向了许焱。 “我以为是字面意思。” “是,是字面意思,可是字面意思难道就不需要人给你演示了吗?” “你这性子简直就是又臭又倔。” “跟我说一声,难道我连一剑都不肯用给你看吗?” “我算是知道你是怎么被墨元坑的了...” 许焱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满脸的怒其不争,最后却还是将那柄无距剑从剑鞘抽了出来,迎着高高扬起的浪涛斩了过去。 “看清楚!” “这才是分水剑意!!!” 漆黑的剑身带起笔直的锋芒,像是鸿蒙初辟,阴阳分割的第一缕光辉,破晓刺穿了无边夜幕,又像是阴云下看不见未来和希望的彩虹,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郁结。 剑光落处,看不见尽头的浪涛被一分为二。 浪涛下则是一片光怪陆离。 那未知的神秘,仿佛是生命的起源。 墨晓黑顿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剑,从心里深处感受到了那种极致的破坏力,对比先前自己过家家似的行为,顿时感觉到了深深的羞耻。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早知道会这样,就直接让老师教自己分水剑意了。 墨晓黑抿了抿唇,把头迈进臂弯,装起了鹌鹑,结果还没等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耳畔就响起了利刃破空的声音。 刺啦—— 漆黑的长剑刺入地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剑吟。 随后就听见许焱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喏,我给你准备的拜师礼~” “这柄无距剑是我在进入此地前炼制的,玄曜之石和息壤都是极为珍贵的材料,两相结合,此剑的品级已在神游之上。” “今日我将它予你,可千万莫要辜负了它。” “好。”墨晓黑重重点头。 随即,他缓缓起身,抽出无距剑,面对再度席卷而来的浪涛就没了原先的忌惮和警惕,反倒满满的都是战意。 许焱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算不错! 知耻而后勇,反倒会成为不错的动力。 就是不知道所谓的墨尘公子是不是浪得虚名。 事实是,确实有点本事。 因为经过他的提点,墨晓黑仅用三天就成功掌握了分水剑意,并且还看懂他给的暗示,触碰到了一丝隐藏在分水剑意中的造化气息。 怎么可能? 我家这小黑子是不是开挂了? 以他在原著当中的表现,实力的进步速度可没有这么快。 至于说世界晋升...那都是没影的事。 云州都还没有落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天才井喷? 还是说,被折腾一下容易长脑子? 许焱深深地看了墨晓黑一眼,略微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让他打了个寒颤,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冲许焱憨憨地笑了起来。 “师父这是在看什么?” “是我做的不对吗?” 第149章 百工要术 “如果我说有呢?” 见墨晓黑情绪那么激动,许焱忽然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然后某人就红温了。 有?有什么? 对了,是我身上有点不对劲。 想到这里,墨晓黑的脸立刻就黑了。 师父之前可是说过,墨元把自己骗进封绝之阵是为了借壳重生,抢夺自己的身体,这要是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这个老混蛋!” “师父,你那个火法能不能教我,晓黑想孝敬孝敬先辈。” “斯人已逝,后人也该尽一份心意。” 许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学琉璃净火?” “我觉得你的愿望大概是不能实现了。” “为何?” “因为这老家伙马上就要死了。” 说着,许焱便取出关押墨元的玉瓶,在上面轻轻抹了抹,只见幽光一闪,玉瓶上立刻浮现出一柱燃香,火光黯淡,几近断折。 “看到了吧~” “这命香之相便是他的寿数。” “命香断,则魂寂无。” “命香断灭时,便是他的殒命之际。” 听到这话,墨晓黑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墨元三天前就半死不活的,这连着烧了三天,他怎么还没死? “你是不是觉得这火烧不死人?” “琉璃净火乃是业火,天生能焚烧恶业,估计这家伙在千年前也没干什么好事,否则寻常人的灵魂可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似乎是看到了徒弟眼中的疑问,许焱开口解释道。 随后,他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当然了,若是晓黑想要再出一口恶气,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为他续命,只是除恶务尽,留下这墨元恐将遗祸无穷。” “那就杀了他!” 墨晓黑只是有点气不过,不是真的非报仇不可,听完许焱的解释后,他立刻就接受了不能亲手折腾墨元的事实。 毕竟再怎么样,也不能放任这家伙害人不是? 只是墨晓黑也有自知之明。 他年纪小,阅历不足,面对老怪物总是难免着道。 所以,还是让老的对付老的。 源天剑仙多智近妖,狡诈似狐,压得住各路的牛鬼蛇神。 许焱自然不知道墨晓黑在想什么,否则要是让他知道徒弟这么诽谤自己,他非得感慨一下,虚假的老实人果然都是些黑芝麻馅的丸子。 只是既然已经选了人,再想退货也来不及了。 “好,杀了他。” “不过,这最后一击还是晓黑来动手吧!” 许焱本来想一把掐碎玉瓶,葬灭魂灵,临了却发现一旁的墨晓黑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立刻便明白,便宜徒弟估计是想自己来。 这样也好。 前有夺舍之怨,后有杀身之仇,人死魂灭,则恩怨两消。 想着。 他直接屈指一点,将一缕经过炼化的琉璃净火置于墨晓黑身前,火光蒸腾间,眼前的一小片虚空都开始变得扭曲。 “喏,你用此火来杀他~” 墨晓黑从善如流地接过这一缕火焰,立刻便感觉到心神融入火焰,隐约明悟到一丝玄之又玄的意蕴,再看又没了先前的那种触动。 注意到这一点,他也不迟疑,直接催动火焰卷走了许焱手中的玉瓶,只听见一声哀嚎,那墨元便成了一片虚无。 这时。 许焱才凑上前来,在墨晓黑的身上拍打了一阵。 “师...师父,你在干什么?” “哈哈哈哈,好痒...” 被真气拂过几处大穴,墨晓黑感觉身上有些瘙痒,可又顾忌到许焱可能在处理夺舍的后遗症,他便强忍着没动。 末了,等许焱收手,他才凑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许焱轻笑着看了他一眼,这说话吞一半的习惯实在让人看不过眼,墨晓黑几乎瞬间就嚎了起来,“自然是我的身体怎么样了啊?” “先前一通折腾,总觉得反应有些迟钝。” “无碍。” “无...无碍?!” 墨晓黑震惊地看着许焱,“师父先前还说可能会有后遗症...” “离魂之症,迟钝个三五月会好的。” “不过我这么一看,发现你小子资质不错,倒是适合我施展一门特殊的种运之术,可以借助 我青州的气运修行...你感兴趣吗?” 种运? “师父要让我当青州的门面吗?” “不然呢?”许焱没好气地看了墨晓黑一眼,“这种运之道于你有益,于我也有益,一是承接气运能让你走得更顺畅,其次就是我也能借你们搅动天地命数。” “变化越大,则更容易感悟命运法则。” 墨晓黑点了点头,“这样啊...” “我能问一下,种运种的是什么吗?” “你大师兄承了白虎之灵,二师兄承了青龙之灵,余下的只有北方位的玄武之灵和南方位的朱雀之灵,你若是感兴趣...” “玄武之灵!” 墨晓黑回答得斩钉截铁,“玄武分阴阳,师父先前不仅让我学习分水剑意,还特意赠了我一缕火焰,感悟火之意境。” “弟子私以为,师父是想让弟子水火相济。” “你倒是看得准。” 见墨晓黑瞬间猜中自己的用意,许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既如此,将你的上衣褪去。” 随即,许焱便引来水行分身的净化之力,夹杂着琉璃净火的力量相互融汇,最终在少年的身上快速刻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玄武纹身。 直到气运融入,这纹身立刻深入血肉,印刻灵魂,连带墨晓黑也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变化,仿佛天地在他眼前揭开了一层面纱。 “这个就是气运的好处?” 许焱点点头,“自然。” “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乃至神游玄境统称凡境,其上更有一步一鸿沟的法境,这气运之道,修得好了是能成仙的。” 成仙?就是师父先前说的真仙? 墨晓黑可是知道,真仙有摘星拿月,移山填海的伟力。 师父既然能修气运,岂不是说他已经... “想什么呢?” 似乎是知道了墨晓黑的想法,许焱伸出手,拢了拢他刚穿好有些歪斜的衣襟,随即才坦言,“我离真仙还远呢~” “才迈过法境初期,修成法有元灵。” “我想要更快地攀登法境后期,还得看你们这些徒弟的表现。” “时不我待,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墨晓黑了然点头,“知道了。” “师父,既然我已经通过了考验,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走不了。” “呃...为何?” 被困在传承之地许久,墨晓黑实在是有些看厌了这千篇一律的机械堡垒,只是许焱不准备走,那就说明此地还有古怪。 果然。 “你们墨门的手段有点意思。” “层层垒砌,隔绝出一方小空间,只是我很好奇,这小空间的内部藏了些什么,值得你墨门先辈如此小心防护。” 修长的手掌顺着手腕转动一圈,凌空带起一阵恐怖的风暴,随着手掌外推,偌大一座机械城立刻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时间地动山摇。 无数机械炮台,傀儡战匣横空而起,牵引周围的灵气凝聚成攻击,瞬间朝着许焱和墨晓黑冲来,恐怖的威势让人如坠冰窟。 只是相比起额头冒冷汗的墨晓黑,许焱却显得极为淡定。 “这是直接把能量糅在一起了?” “没有法则的力量,对我可构不成什么威胁。” 话音落下,一堆菱形的镜面迅速浮现,层层叠叠凝聚起多层球形护罩,相互承接,轻易就将那些光束给反射了回去。 砰!砰!砰... 这些光束被悄然浮现的光幕挡下。 无形的风暴席卷,整片空间立刻变得闷热而浑浊。 大量的烟尘不断攒聚,形成一片阴云,紧接着,一座高塔从后方飞出,蓄能后激活一道道器纹,凝聚出攻击朝着许焱冲来。 “这才有点意思。” “不过,还是不太够——” 许焱自信的声音在城中回荡,他一手搭在墨晓黑肩上带着他升空,另一只手却在身前虚虚一握,很快便展开了一张奇异的水火太极图。 恐怖的光柱被水火太极图挡下。 “看到了吗?” “这便是水火相济,阴阳相生的力量。” 许焱轻笑着立于虚空,宽大的衣袖随着肆虐的狂风猎猎作响,再度出手时却将红蓝相间的道图卷起,一棒子朝着远处的高塔重重敲了下去。 嘭! 刚刚吸收的天地灵气被这一击给敲散了。 眼见那高塔还不信邪地尝试继续,许焱不由得拧紧眉头,冷笑着抬起手臂,劈头盖脸就甩出一通老拳,噼里啪啦把高塔拆成了一堆零碎。 至此,完整的机械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破绽。 虽然这破绽微不足道,多给点时间就能遮掩过去。 可许焱是谁? 当世命运之道的第一人。 以他刁钻的眼力,岂能错过任何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透过命运法则看到破绽的那一刻,许焱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效仿之前攻击断龙壁的举动,倾注感悟挥出了一剑。 霎时间,天地变色—— 无数正在运转的机械紧急骤停,密密麻麻的火花伴随着大量的电光,很快就让这一方空间出现扭曲,变得有些不太稳固。 墨晓黑下意识拽住了许焱,“师父。” “怎么了?” “传承空间不会崩塌吧?” 看周围的架势,保不齐下一秒就会空间破碎,面对这种恶劣的环境,师父或许有自保的能力,自己这小身板怎么办? 他可没能耐挡住空间之力。 一时间,墨晓黑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许焱见状安慰了一句,“放心,不会崩塌的。” “就算塌了,你师父我也挡得住爆炸。” “不过也算你墨门运气好!” “这一回,我们似乎误打误撞找到了件好东西...” 找到好东西? 墨晓黑转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许焱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一处极为空旷的区域,这片区域似乎是传承空间的核心。 奇异的阵纹带起密密麻麻的细小道文,围成一方完整的阵势,将阵内阵外隔绝开来,却又向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能量。 很显然,这里是机关城的能量源泉。 只是相比起此地的作用,那静静悬浮在上方的一本青铜书册无疑更加的引人注目,毕竟单看卖相,这东西就不可能简单。 只是有大阵在前,想要取得此物似乎有些难度。 至少,墨晓黑知道自己办不到。 他看先前的封绝之阵尚且觉得有些繁琐,看到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愈发头疼,更别说,地上也刻着不少的阵纹。 自己果然和阵法不投缘! 阵法或许还有机会认得他,他这辈子都不想看懂阵法。 “师父。” 墨晓黑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许焱,发现后者连头都没舍得抬,而是紧盯着远处的那些阵纹,不断地在掌心中推演。 “为何会是这走势?” “内外相接,层层嵌套。” “如此缜密而连续的阵路,若非我刚才找准机会,强行打开了一条缝隙,逼得此阵暂停运转,恐怕也很难将之破除。” “如今倒是容易了不少!” 不得不说,刚才开路的一击起了大作用。 借助临时制造的破绽,许焱很容易就摸清了此阵的虚实,如此便是阵法重新开始运行,他也能轻易将之击溃。 而等到他破去阵势,摘下那卷半人高的巨书,带出阵法空间,墨晓黑也总算看到了这部早已失传多年的鸿篇巨著。 “这个难道是...百工要术?” 百工要术? 许焱好奇地看向墨晓黑,“这百工要术很有名?” “很有名!” 墨晓黑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蹲在地上如痴如醉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对许焱介绍道。 “百工要术乃是我墨门初祖留下的传承,上面不仅有各种珍贵的机关秘术,也有我墨门的兼爱和非攻两大剑法。” “所以...” “所以什么,再所以这阵法又起来了!” 见墨晓黑一看杂书就钻进去,许焱有些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紧接着。 他就一甩袖子收了这百工要术,硬扯着便宜徒弟朝着传承空间外行去,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地扒拉这混蛋小子。 “不是说了,别老是痴迷这玩意儿。” “你若是能成仙,有的是时间让你研究杂书。”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第150章 线索 墨朱当然没找许焱拼命。 第一是打不过,第二是对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不就是在传承空间待得久了点吗? 不就是任凭外边着急,师徒俩光顾着练剑了吗? 源天剑仙毕竟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行事由心,自然不可能像他们一样瞻前顾后... 等许焱左手拽着一个墨晓黑,右手拎着一本大部头回到塔内,失而复得又撞见意外之喜的墨朱是什么气也没了。 等得好啊! 要是每次等人都能拿到一本百工要术,那我愿意再等个十年八载的... 墨家的人不愧是独爱机关秘术。 一见到百工要术,这群人就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凑了上来。 他们挤开许焱,又再挤开墨晓黑,扎堆凑到了一起,一会儿评论这种秘术不适用于现在的墨门,一会儿直言那种技巧可以照搬,俨然已经忘了旁边还站着两个大活人。 许焱:“...” 被期待后又被嫌弃的墨晓黑:“...” 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我们之间还有爱吗? 墨门众人:‘没有!’ “小黑啊,你是个小大人了,要学会自己去玩了。” “啊,对对对,你叔我正忙着呢~” “你不是喜欢练剑吗?” “正巧现在没有什么事,你想练剑的话可以跟着源天剑仙再练会儿,剑仙,我等实在抽不出空,要不然你跟着晓黑逛一逛墨门?” “正好试试今天捞上来的鱼获!” “...” 说着,一群墨门工头又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这次是任凭墨晓黑如何叫唤都不管,甚至谈着谈着,还有人把一块吃了一小半的肉饼给丢了出来。 啪~ 肉饼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正好落在了许焱手里。 “小黑子,你们墨门的伙食倒是挺好。” “质感醇厚,焦香四溢。” “这味儿这么正,是从北蛮那边买的进口羊?” 许焱倒是不意外墨门的人会带着这玩意儿。 他和墨晓黑在传承空间待了三天,等在外面的人要是不想饿死,肯定得叫墨门的弟子准备吃食,就是这气味有点太香了。 光用闻的都知道肉质肥美,鲜嫩多汁。 看这帮人一时半会儿应该结束不了,要不然,咱师徒俩去对付一口? 想着。 许焱随手烧了这半张饼,越过墨晓黑就往外边走。 “我们先走吧!” “看样子你家长辈应该没工夫招待我。” “乖徒儿,你们墨门在这地方住了上千年,可知道什么鱼味道最好?” “你在传承空间整日啃饼,应该快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了吧?” 这下墨晓黑也饿了。 他一想起前几天精打细算却还是吃不饱的日子,嘴里淡得出奇,也顾不上维持人设了,直接招呼一声就跑到了前头,撒丫子狂奔的样子看得许焱连连摇头。 “还是个孩子啊!” “饿了几天,自然便知道粮食精贵了...” 说着他便快步跟了上去,和墨晓黑一起直奔饭堂,好好地吃了一顿全鱼宴,只是相比起一直埋头吃鱼的他,后者明显更中意别的吃食。 “师父,你没怎么吃过鱼吗?” “吃过是吃过,只是你们这儿的鱼更有劲道,我在江南一带游历时也算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竟没有多少能比得上这一顿。” 墨晓黑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师父喜欢,那鱼自然是管够。” “不过,你先前答应教我的剑法是不是也应该教我了?” “先前答应你的剑法...你说玄武剑法?” 许焱抬起头,看向墨晓黑,“现在还教不了。” “为什么?” “师父教了大师兄一门白虎刀法,又传了二师兄一门青龙枪法,怎么到我这儿就压后不传了?我是你的亲弟子吗?” “弟子是弟子没错,但...” 许焱停下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剑法还没打磨要怎么教?” “我寻思后续前往绝渊还有时间,本来还想再等一段时间。” “既然你这么着急,待会儿就教你。” 这下墨晓黑总算是消停了。 他一改之前可怜兮兮的表情,殷勤地凑上前,又是布菜,又是倒酒,活脱脱一个随叫随到的小二,忙碌得手都闲不下来。 等到两人吃完饭,溜达完一圈,传下玄武剑法,墨朱才终于处理好百工要术的相关问题,着急忙慌地赶来兑现诺言。 “剑仙久等了。” “久等?其实也不算久。” “区区半天时间,我等得起,只是你墨门的那一枚钥匙毕竟事关洞明仙界的未来,早一些拿到手,对你我都好。” “你说对吗?巨子...” 许焱似笑非笑地看了墨朱一眼,语气虽然温和,墨朱却听出了话外音:你们已经耽搁了我太长时间,要是不想惹我生气,最好赶紧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当然,现在的墨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墨晓黑拜源天剑仙为师,墨门和青云二州早就已经站在了一起。 “剑仙所言极是。” “我这便告知剑仙钥匙的下落,接下来,还请剑仙跟我来...” 说着,墨朱推开静室的门,领着许焱朝机关城深处走去。 依旧是各种复杂的通道。 在许焱看来,墨门的人简直就是属老鼠的,不止在水域的各处山峰上打洞,就连山峰之下,甚至是水底也都是大大小小的通道。 当然了,某些科技也很颠覆他的认知。 “以水力拖动履带不停前进,这条反方向的应该用了某种特殊的齿轮。” 异界版的自动扶梯吗? 许焱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一旁的墨朱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剑仙好眼力!” “我墨门穷千年之功,将附近的大小山川都连接上中央的机关城,通行之时便是借助履带,只是这样的工序所耗极多,据传闻,当年我墨门修建此工程时,消耗了数千颗避水珠。” “数千颗避水珠吗?” “拥有避水效果的宝物不多,据我所知,柳月山庄的避水珠可是世间仅有的一颗避水珠,你们所谓的消耗数千颗避水珠应该灌了不少水。” “避水珠,还是能够避水的一次性消耗品?” “这...” 墨朱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许焱,许焱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 “知道,知道。” “不方便说你就别说。” “左右除了我以外,别人也不知道墨门手段惊世,竟在水下开辟出了另一方家园,这鱼眼石虽然不怎么值钱,能铺得这么长也不容易。” 通道上方,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块鱼眼石,在黑暗的环境下发出阵阵微弱的光芒,只是鱼眼石毕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熄灭,这样的照明措施,注定需要精心的维护。 墨门为何要一直维持这笔开销? “水底有什么?” 许焱平静地看向墨朱,明亮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们世代隐居在机关城内,莫非不是因为此地身具天险,而是因为有利可图,或者说,那水下的东西对你们的机关秘术有益?” “不止是机关秘术。” “水下的东西,对于武道也有帮助。” 墨朱算是领教许焱的厉害了。 源天剑仙不愧是源天剑仙,多智近妖,举一而窥见全貌。 他都还什么都没说,对方直接就推了个七七八八,既然这样,那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等到了地方,那秘密也不可能藏住。 “绝渊之地,有一类鱼。” “生于不见天日的水底绝渊,却能阴极阳生,蜕变出一枚特殊的鱼鳞,这鳞片可以增强人的悟性,唯一的限制是一人一生最多只能服用三枚。” “再多吃,也不会有效果。” 许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增强悟性?” “还真是有意思!” “水底绝渊中蕴生出的鱼类,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你们如何抓这种鱼?” “就算有什么阵法能避水而存,这样的灵物也不好捕捉吧?” “好抓的。”见许焱还是没有概念,墨朱直接把这种鱼的老底抖了出来,“开明鱼逐光而行,稍微有点光亮就会一拥而上,再加上我墨门的巡水之阵能够临时制造出一片可以在水中移动的空间...” “那看来抓这种鱼很容易。” “只是,现在的环境不比千年前,你确定抓这种鱼还会容易?” 墨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抓还是比较好抓。” “但是因为天地衰微,开明鱼的数量减少,我们每年捕一次鱼后,剩下的时间都会放他们休养生息,否则涸泽而渔,难受的还是我们。” 对此,许焱表示理解。 天地末法时代,各家有各家的生存之道。 放任开明鱼繁衍,总好过一网打尽,毕竟墨门的日子还要继续。 可是这水底的灵气到底比外界要浓郁,怎么那些开明鱼就数量锐减,找都找不到了? 许焱觉得这里面有点蹊跷。 至少,开明鱼的问题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控制捕猎后,开明鱼的数量可曾有过变化?” “不增不减。” “仅仅是不增不减?” 许焱诧异地看向墨朱,眼神有些异样,这下墨朱也意识到了不对。 为什么会是不增不减呢? 之前那么多,现在控制捕猎,数量应该变多啊~ 事实是...明明上下两年的灵气状况相当,墨门的人也刻意控制了捕猎,开明鱼的数量还是没有变过,甚至有时候还会变得更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天地的变故,还是说... “绝渊下面有东西。” “那寒凉的水域里十有八九躲了个贪吃的家伙。” 许焱轻笑着看向一旁的墨朱,伸出手掌便召来了他那柄赤虹剑,释放出一股恐怖的剑意,隐隐还带了几分杀意。 “要不然,我试试能不能杀了那玩意儿?” “那是水底!” 墨朱有些担忧地说道,见他这么畏首畏尾,许焱有些无语。 “你还怕我出现危险不成?” “就算是一具分身,如今也没人能留得下我。” “只是,巨子得告诉我钥匙的虚实!” 墨朱点了点头,“好。” 说着他便长话短说,和许焱介绍了一下那一处绝渊的情况。 绝渊原本并不是处于水下。 千年前变故发生的时候,这一片区域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脉。 奇峰异石,悬崖陡峭。 只是一朝天地大变,大河改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便化作了一片泽国,墨门初祖花费了很多的精力,才终于将机关城内的各种机关调整完毕。 可惜,他也只来得及为墨门谋划。 像是放置在那处裂谷内的秘境钥匙,一处灵泉中散养的开明鱼... 这些东西他都没顾得上。 再加上各地突发暴乱,世界陷入危局,墨门初祖只能抛下手头的事情,留下一门巡水之阵就离开了墨门,谁料这一去竟是永别。 最终,这位顶尖强者不治身亡。 这种情况下,人才凋敝的墨门就更没有能力取回钥匙了。 他们只能蜗居在机关城,守着祖宗的基业,世世代代地守着这片水下的世界,更时刻谨记,远处的绝渊内藏着一把能够打开世界的钥匙。 这就是全部了! 整个墨门当成神话听的故事,谁知道居然是真的啊~ 所以,源天剑仙就是新的世界之主吗? “剑仙特意来取钥匙,是否...” “我会开启西境。” 许焱并没有否认墨朱的猜测,“当年老是封锁了西境,连带也封锁住了整个洞明仙界,唯有打开封锁才能让世界脱离现在的境地。” “只可惜,我还是不够强!” “若是我的命运之道能再进一步,我自己就能找到钥匙...” “若是我的修为更强,我自己就能够让整个洞明仙界游离在命运之外...” “现在,我还需要时间。” “再多给我十年,我会初步掌握住这个世界。” 说着许焱便越过墨朱,朝着不远处骤然扩大的黑暗行去。 而在他的身后,墨朱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内容一样,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世界之主...” “晓黑似乎上了一艘不错的船!” “千年之前是初祖,千年之后是源天剑仙。” “我墨门从来都是抓住机会的一批人,也从来比旁人幸运。” “现在,就看这救世之风能刮到哪儿了——” 第151章 入绝渊 墨门,巡水之阵。 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站在一方银亮的阵台上,望着不远处的场景。 这是一片广阔的水下世界。 昏暗的水域茫无边际,一路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汹涌的暗流带起一阵阵颤动,上上下下的起伏让人感觉像是在跑马。 只可惜,巡水之阵的光芒还是太暗了。 仅仅些许的银光,照亮方圆千米就是极限,能否吸引开明鱼更是得看运气,这样纯粹傻瓜式的引诱方式,估计只能骗来没有脑子的蠢蛋。 开明,开明,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啊... “这应该只是最低的亮度吧?” “我可不信,就这么点光亮能吸引来开明鱼,还是说巨子也担心水里的东西,不想冒险惊动对方,所以才刻意了减弱巡水之阵的动静?” 许焱的眼力可不差。 他一眼就看出,脚下的阵法是什么用处,也能根据阵法中能量的强弱推断出运转的功率,反正肯定是没有到最高层次。 不过,这阵台倒是挺硬的。 许焱轻轻地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触感,随着心念一动,一丝精神之力立刻渗透其中,细细感应了起来。 一旁的墨朱看得是心惊肉跳。 他紧张地探了探手,生怕前者一个不小心弄碎了身下的阵台,对方实力强或许觉得没什么,自己掉进水里可是会没命的。 “剑仙,别玩了!” “若是弄坏了巡水之阵,我们该如何在水下行动?” “如何行动...再造一个不就行了?” 许焱少见多怪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取出一块山石就炼化起来,数息后,一方缩小版的阵台静静漂浮在墨朱身前。 “怎么样?” “我改的阵台可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支持,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就能自由行动,虽然比起避水珠笨重了点,但是它便宜啊~” “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说着,许焱将手中的阵台一抛。 看似狭小的阵台一穿过巡水之阵就迅速变大,很快就在水底撑起了一方独立的空间,甚至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阴影,从外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水底未知太多,什么都露出来就是靶子。” “我们走吧!” 宽大的袖袍凌空一挥,奇异的空间之力逐步弥散。 下一刻。 两人直接出现在新的阵台之中,至于另一方‘牵着狗绳’的巡水之阵,则是被许焱一下子给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当然在送走那一方阵台之前,他也没有忘了打上印记定位。 墨朱顿时被他的骚操作给搞懵了。 这又是在干什么? 没了巡水之阵引路,我们找错方向怎么办? “剑仙...这...” “不是说了那玩意儿动静太大,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放心,我在巡水之阵上盖了个戳,隔上十万八千里我都不会认错位置的。” “把地图给我。” 许焱说得十分自信,拍胸脯打包票的样子更是莫名的有说服力,只是在先入为主的某位巨子看来,这位剑仙属实是有些不靠谱,当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艺高人胆大。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上了贼船,再不讨好着点是会被一把丢下去的... “剑仙,千年前的地图有用吗?” 墨朱将手里的地图递给许焱,随口问了一句,许焱却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一脸正色地说道。 “当然有用了。” “千年岁月,有的东西可能会变,有的东西却从来都不会变,就像是绝渊的位置,只可能会在西北侧的千里外。” “走吧!” “我们得快些过去。” 不得不说许焱炼制的阵台就是好使。 没有发光,也没有多余的动静,两人眼前的水镜却清晰地呈现出了远处的场景,乱石和枯枝都历历在目,仿佛能够穿越时光,看到千年之前的风景。 可惜是不好的那一面。 零星的白骨,大团大团沉陷在水底的淤泥... 所有的痕迹都无声地诉说着从前,惹得墨朱眼中都升起了一丝淡淡的追忆。 只是还不等他发表感慨,这些场景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 许焱开始发力了。 随着源源不断的水属性灵气涌入阵纹,身下的阵台立刻便亮起了一阵滢滢的宝光,仿佛 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在水中前进。 一瞬,便是数十里。 各种各样的鱼群朝着后方倒退,看到的景象也发生细微的变化,直到一两条银色的开明鱼出现,墨朱立刻伸手指着它们向许焱示意。 “开明鱼。” “我知道了,我先看看这鱼是个什么章程。” 说着,许焱伸手遥遥一握,瞬间便在水中凝聚出一只大手,隔空将一尾银鱼给捉了回来,丢在身下的阵台上,细细打量了起来。 “这就是那启迪智慧的鳞片?” 他拽下银鱼腹部那枚闪着金光的鳞片,看了两眼便感受到了其中的特殊之处,这种宝物他倒是造得出来,可惜就是稍微有点麻烦。 “阴极阳生,清除浊垢。” “这东西的确对悟性有一点帮助,可是它的原理却是清除后天的污染,换句话说,就是帮人恢复到先天胎息的状态。” “对真正的天才而言这东西没什么大用。” “还有,法境也不需要这个。” 法境不需要这个... “剑仙的意思是此物对神游有效?” 原本听到许焱的解释,墨朱还有些失望,可是当他知道此物对神游玄境有效之后,立刻便起了心思,想着借助此物和一些神游强者打好关系。 许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位墨家巨子,显然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主。 只是他光想着好处,却忘了小儿闹市持金是会被人坑蒙拐骗的。 “注意点!” “如今神游玄境越来越多,贸然相交当心被人给黑吃黑。” “就算有我看顾,他们明面上不敢动手,可是私底下的事情没人能管,我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墨门,难不成你想要给晓黑招惹麻烦?” 墨朱这才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确实,墨门没必要也不能这么做。 否则打破现状惹来强敌,还不是得卖晓黑的脸来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墨朱彻底老实了。 他安分地看着两侧的风景迅速后退,很快就来到一处巨大的裂谷上方,当然如果没有身前的镜面,下方应该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绝渊。 “我们这是到了?” “到了。” 许焱低下头,瞥了眼远处的裂谷,“不过我的探脉术深入裂谷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你看那绝渊是不是完全看不清楚。” 闻言墨朱立刻朝远处看去。 “会不会是离得远了?” “那我离近一点,你再看看。” 说着,许焱就控制着身下阵台,朝着远处的绝渊靠近。 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管是离绝渊较远,还是离绝渊较近,哪怕两人特意靠到边上,该看不见的地方还是完全看不见,黑黝黝的透着丝丝寒意。 这下墨朱总算是确定了。 这地方有古怪! 不过看源天剑仙还能沉得住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么的自信。 屡次被许焱人前显圣,现在的墨朱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也因此。 当他察觉到这处绝渊的不好惹时,想也不想就看向了一旁的许焱,不说是完全不动脑,大概也已经养成了依赖别人的习惯。 “剑仙可有办法?” “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 墨朱下意识摇了摇头,再看却发现许焱已经凝聚出了一条黑蛇,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原本毫无生机的黑蛇立刻便活了过来,扭动身体朝着下方的黑渊游去。 “这是什么手段?” 许焱转头看了墨朱一眼,“万物点灵。” “万物点灵?” “我以轮回造化命运三道法则为引,临时点化了这条黑蛇,它既有了生命,自然便成了真正的生命,若是遇到危险,也能爆发出数击之力。” “现在,就得看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了。” “怎么看?”墨朱好奇道。 他凑到许焱身边,看着后者盘膝坐下,正准备效法就被一下托了起来,噔噔噔连退几步,好悬没摔个屁墩儿。 再去看时,一旁的许焱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剑...” “你跑一边儿看风景去!” “我还要通感黑蛇,不然离远了那家伙可能会失控。” 墨朱不说话了。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千篇一律 的‘水下森林’,时不时看一眼许焱,结果后者半天没动一下,差不多过了四五个小时才眼皮一颤,开始掐诀。 “该死,什么鬼东西~” “神游玄境...不,是法境...” 许焱嘴里不停地呢喃,十指如同落叶般上下飞舞,直到一声闷响传来,他才脸色难看的被术法的反噬推出半步。 “剑仙撞见了什么?” 见许焱忽然反应这么大,墨朱好奇地凑上前,打探起绝渊的情况。 结果许焱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 “不太确定,应该是一只法境的异兽。” “我有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 黑色的尾巴? 墨朱微微张大嘴巴,觉得许焱说了句废话。 “剑仙,水下长着黑色尾巴的太多了,你有看到具体形状吗?是什么样的尾巴吗?长的,圆的,扇形的,方形的...有没有具体的标准?” 许焱只能承认,“我没看清楚。” “不过能在这个时期迈入神游之上,那家伙必然是上古异兽。” “蠃鱼,墨麒麟,九婴...” “除了这些本身长了黑色尾巴的异兽外,其余血脉驳杂的水属性异兽同样也有可能,不正面见到,我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墨朱抿了抿唇,感觉这下面有点危险。 是,如今的世界存在天道限制。 可即便是同样的境界,源天剑仙跟水属性的上古异兽在水里争锋,十有八九也会落入下风,毕竟对方的血脉摆在那里。 只是不拿到钥匙,洞明仙界又无法再进一步... 墨朱感觉自己快要精分了。 许焱却扯了扯嘴角,安慰着说道:“无妨。” “我虽然未必能胜它,却也不会轻易输给那家伙。” “毕竟,冉遗的净水之力也并不算弱。” “净水之力?” 墨朱惊讶地看向许焱,发现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道透明的水流环,向外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水汽,让这一方阵台都变得湿漉漉的。 “剑仙从何处得来的净水之力?” “不过是机缘所至,意外获得的手段,算不得什么,你且在此地等上一段时间,不论成功与否,半天时间内我都会回来。” 说着,许焱便一步迈出阵台,消失在了远处。 与此同时。 墨朱却独自一人盘膝坐在阵台上,有些不敢置信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是我不小心看错了吗?” “我记得剑仙的这具分身是火属性吧?” “以火掌水,就算是有冉遗鱼的净水之力,也未必能自保吧?” “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绝渊的正上方,墨朱为自己的小命不断祈祷。 另一边。 许焱却循着黑蛇消失的方向,迅速地沉降下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向外凸出的水中石台,临时撑起了一方护罩。 “这便是水脉的节点之一了。” “待我立下阵基,也能更好地对付下面的大家伙。” 辛勤的小园丁立刻努力地工作起来。 他小心地贯穿水脉,以特殊的阵台锁住其中氤氲流转的灵气,又如法炮制在另外八个地方设下阵基,做好先期准备才开始催动阵势。 哗啦啦~~哗啦~ 原本还算平静的水底掀起了无尽的暗流。 数不胜数的水属性灵气汇聚到一起,立刻便开始凝聚成型,在这深不见底的裂谷中,凝聚出了一只气息森然的巨大冉遗鱼。 做完这些,许焱才满意地点点头,乘着坐骑朝着下方更加深邃的区域游去。 一米,两米... 十米...百米...千米... 随着越来越靠近目标位置,一股不知名的压迫开始在心头浮现。 直到周围的灵气跨过一个具体的阈值。 黑黝黝的水底立刻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眸,朝着陌生气息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下一刻。 墨门,巡水之阵。 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站在一方银亮的阵台上,望着不远处的场景。 这是一片广阔的水下世界。 昏暗的水域茫无边际,一路延伸至视线的尽头。 汹涌的暗流带起一阵阵颤动,上上下下的起伏让人感觉像是在跑马。 只可惜,巡水之阵的光芒还是太暗了。 仅仅些许的银光,照亮方圆千米就是极限,能否吸引开明鱼更是得看运气,这样纯粹傻瓜式的引诱方式,估计只能骗来没有脑子的蠢蛋。 开明,开明,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啊... “这应该只是最低的亮度吧?” “我可不信,就这么点光亮能吸引来开明鱼,还是说巨子也担心水里的东西,不想冒险惊动对方,所以才刻意了减弱巡水之阵的动静?” 许焱的眼力可不差。 他一眼就看出,脚下的阵法是什么用处,也能根据阵法中能量的强弱推断出运转的功率,反正肯定是没有到最高层次。 不过,这阵台倒是挺硬的。 许焱轻轻地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下传来的触感,随着心念一动,一丝精神之力立刻渗透其中,细细感应了起来。 一旁的墨朱看得是心惊肉跳。 他紧张地探了探手,生怕前者一个不小心弄碎了身下的阵台,对方实力强或许觉得没什么,自己掉进水里可是会没命的。 “剑仙,别玩了!” “若是弄坏了巡水之阵,我们该如何在水下行动?” “如何行动...再造一个不就行了?” 许焱少见多怪地看了他一眼,随手取出一块山石就炼化起来,数息后,一方缩小版的阵台静静漂浮在墨朱身前。 “怎么样?” “我改的阵台可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支持,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就能自由行动,虽然比起避水珠笨重了点,但是它便宜啊~” “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说着,许焱将手中的阵台一抛。 看似狭小的阵台一穿过巡水之阵就迅速变大,很快就在水底撑起了一方独立的空间,甚至表面还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阴影,从外边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水底未知太多,什么都露出来就是靶子。” “我们走吧!” 宽大的袖袍凌空一挥,奇异的空间之力逐步弥散。 下一刻。 两人直接出现在新的阵台之中,至于另一方‘牵着狗绳’的巡水之阵,则是被许焱一下子给推回了原来的位置。 当然在送走那一方阵台之前,他也没有忘了打上印记定位。 墨朱顿时被他的骚操作给搞懵了。 这又是在干什么? 没了巡水之阵引路,我们找错方向怎么办? “剑仙...这...” “不是说了那玩意儿动静太大,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放心,我在巡水之阵上盖了个戳,隔上十万八千里我都不会认错位置的。” “把地图给我。” 许焱说得十分自信,拍胸脯打包票的样子更是莫名的有说服力,只是在先入为主的某位巨子看来,这位剑仙属实是有些不靠谱,当然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艺高人胆大。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上了贼船,再不讨好着点是会被一把丢下去的... “剑仙,千年前的地图有用吗?” 墨朱将手里的地图递给许焱,随口问了一句,许焱却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一脸正色地说道。 “当然有用了。” “千年岁月,有的东西可能会变,有的东西却从来都不会变,就像是绝渊的位置,只可能会在西北侧的千里外。” “走吧!” “我们得快些过去。” 不得不说许焱炼制的阵台就是好使。 没有发光,也没有多余的动静,两人眼前的水镜却清晰地呈现出了远处的场景,乱石和枯枝都历历在目,仿佛能够穿越时光,看到千年之前的风景。 可惜是不好的那一面。 零星的白骨,大团大团沉陷在水底的淤泥... 所有的痕迹都无声地诉说着从前,惹得墨朱眼中都升起了一丝淡淡的追忆。 只是还不等他发表感慨,这些场景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 许焱开始发力了。 随着源源不断的水属性灵气涌入阵纹,身下的阵台立刻便亮起了一阵滢滢的宝光,仿佛 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在水中前进。 一瞬,便是数十里。 各种各样的鱼群朝着后方倒退,看到的景象也发生细微的变化,直到一两条银色的开明鱼出现,墨朱立刻伸手指着它们向许焱示意。 “开明鱼。” “我知道了,我先看看这鱼是个什么章程。” 说着,许焱伸手遥遥一握,瞬间便在水中凝聚出一只大手,隔空将一尾银鱼给捉了回来,丢在身下的阵台上,细细打量了起来。 “这就是那启迪智慧的鳞片?” 他拽下银鱼腹部那枚闪着金光的鳞片,看了两眼便感受到了其中的特殊之处,这种宝物他倒是造得出来,可惜就是稍微有点麻烦。 “阴极阳生,清除浊垢。” “这东西的确对悟性有一点帮助,可是它的原理却是清除后天的污染,换句话说,就是帮人恢复到先天胎息的状态。” “对真正的天才而言这东西没什么大用。” “还有,法境也不需要这个。” 法境不需要这个... “剑仙的意思是此物对神游有效?” 原本听到许焱的解释,墨朱还有些失望,可是当他知道此物对神游玄境有效之后,立刻便起了心思,想着借助此物和一些神游强者打好关系。 许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位墨家巨子,显然是个有冒险精神的主。 只是他光想着好处,却忘了小儿闹市持金是会被人坑蒙拐骗的。 “注意点!” “如今神游玄境越来越多,贸然相交当心被人给黑吃黑。” “就算有我看顾,他们明面上不敢动手,可是私底下的事情没人能管,我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墨门,难不成你想要给晓黑招惹麻烦?” 墨朱这才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 确实,墨门没必要也不能这么做。 否则打破现状惹来强敌,还不是得卖晓黑的脸来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想到这里,墨朱彻底老实了。 他安分地看着两侧的风景迅速后退,很快就来到一处巨大的裂谷上方,当然如果没有身前的镜面,下方应该是一处深不见底的绝渊。 “我们这是到了?” “到了。” 许焱低下头,瞥了眼远处的裂谷,“不过我的探脉术深入裂谷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干扰了,你看那绝渊是不是完全看不清楚。” 闻言墨朱立刻朝远处看去。 “会不会是离得远了?” “那我离近一点,你再看看。” 说着,许焱就控制着身下阵台,朝着远处的绝渊靠近。 依旧是一片漆黑。 不管是离绝渊较远,还是离绝渊较近,哪怕两人特意靠到边上,该看不见的地方还是完全看不见,黑黝黝的透着丝丝寒意。 这下墨朱总算是确定了。 这地方有古怪! 不过看源天剑仙还能沉得住气,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么的自信。 屡次被许焱人前显圣,现在的墨朱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也因此。 当他察觉到这处绝渊的不好惹时,想也不想就看向了一旁的许焱,不说是完全不动脑,大概也已经养成了依赖别人的习惯。 “剑仙可有办法?” “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 墨朱下意识摇了摇头,再看却发现许焱已经凝聚出了一条黑蛇,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原本毫无生机的黑蛇立刻便活了过来,扭动身体朝着下方的黑渊游去。 “这是什么手段?” 许焱转头看了墨朱一眼,“万物点灵。” “万物点灵?” “我以轮回造化命运三道法则为引,临时点化了这条黑蛇,它既有了生命,自然便成了真正的生命,若是遇到危险,也能爆发出数击之力。” “现在,就得看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了。” “怎么看?”墨朱好奇道。 他凑到许焱身边,看着后者盘膝坐下,正准备效法就被一下托了起来,噔噔噔连退几步,好悬没摔个屁墩儿。 再去看时,一旁的许焱早已经闭上了眼睛。 “剑...” “你跑一边儿看风景去!” “我还要通感黑蛇,不然离远了那家伙可能会失控。” 墨朱不说话了。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千篇一律 的‘水下森林’,时不时看一眼许焱,结果后者半天没动一下,差不多过了四五个小时才眼皮一颤,开始掐诀。 “该死,什么鬼东西~” “神游玄境...不,是法境...” 许焱嘴里不停地呢喃,十指如同落叶般上下飞舞,直到一声闷响传来,他才脸色难看的被术法的反噬推出半步。 “剑仙撞见了什么?” 见许焱忽然反应这么大,墨朱好奇地凑上前,打探起绝渊的情况。 结果许焱自己也还没有搞清楚。 “不太确定,应该是一只法境的异兽。” “我有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 黑色的尾巴? 墨朱微微张大嘴巴,觉得许焱说了句废话。 “剑仙,水下长着黑色尾巴的太多了,你有看到具体形状吗?是什么样的尾巴吗?长的,圆的,扇形的,方形的...有没有具体的标准?” 许焱只能承认,“我没看清楚。” “不过能在这个时期迈入神游之上,那家伙必然是上古异兽。” “蠃鱼,墨麒麟,九婴...” “除了这些本身长了黑色尾巴的异兽外,其余血脉驳杂的水属性异兽同样也有可能,不正面见到,我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墨朱抿了抿唇,感觉这下面有点危险。 是,如今的世界存在天道限制。 可即便是同样的境界,源天剑仙跟水属性的上古异兽在水里争锋,十有八九也会落入下风,毕竟对方的血脉摆在那里。 只是不拿到钥匙,洞明仙界又无法再进一步... 墨朱感觉自己快要精分了。 许焱却扯了扯嘴角,安慰着说道:“无妨。” “我虽然未必能胜它,却也不会轻易输给那家伙。” “毕竟,冉遗的净水之力也并不算弱。” “净水之力?” 墨朱惊讶地看向许焱,发现他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道透明的水流环,向外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水汽,让这一方阵台都变得湿漉漉的。 “剑仙从何处得来的净水之力?” “不过是机缘所至,意外获得的手段,算不得什么,你且在此地等上一段时间,不论成功与否,半天时间内我都会回来。” 说着,许焱便一步迈出阵台,消失在了远处。 与此同时。 墨朱却独自一人盘膝坐在阵台上,有些不敢置信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是我不小心看错了吗?” “我记得剑仙的这具分身是火属性吧?” “以火掌水,就算是有冉遗鱼的净水之力,也未必能自保吧?” “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绝渊的正上方,墨朱为自己的小命不断祈祷。 另一边。 许焱却循着黑蛇消失的方向,迅速地沉降下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向外凸出的水中石台,临时撑起了一方护罩。 “这便是水脉的节点之一了。” “待我立下阵基,也能更好地对付下面的大家伙。” 辛勤的小园丁立刻努力地工作起来。 他小心地贯穿水脉,以特殊的阵台锁住其中氤氲流转的灵气,又如法炮制在另外八个地方设下阵基,做好先期准备才开始催动阵势。 哗啦啦~~哗啦~ 原本还算平静的水底掀起了无尽的暗流。 数不胜数的水属性灵气汇聚到一起,立刻便开始凝聚成型,在这深不见底的裂谷中,凝聚出了一只气息森然的巨大冉遗鱼。 做完这些,许焱才满意地点点头,乘着坐骑朝着下方更加深邃的区域游去。 一米,两米... 十米...百米...千米... 随着越来越靠近目标位置,一股不知名的压迫开始在心头浮现。 直到周围的灵气跨过一个具体的阈值。 黑黝黝的水底立刻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眼眸,朝着陌生气息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