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的我被恶魔游戏捧上神坛》
1. 狼人已死(01)
黑暗,耳鸣,头痛欲裂。
颅腔深处不断传来火炙一般的、针刺的隐痛,就在季承望痛到快要窒息的一瞬间,空气涌了进来。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眼前跳动着炽盛的火光。
“呼……”季承望短促地吐息,让新鲜空气涌入肺里,借着模糊的视野,他勉强看清了面前的光亮——那是一簇将近成年人身高的巨大篝火。
季承望能看见火星躁动,听见火星弹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没有感觉到理应扑面而来的热浪,反而感觉到刺骨的冷。
……这是哪?
大脑深处钻心的疼痛在衰弱,季承望的记忆在回溯。
就在刚刚,季承望明明记得,自己正在老房子里整理那个渣爹的遗物。
布满灰尘的杂物箱底,一本崭新的黑色封皮笔记本引起了季承望的注意。他蹙眉俯身伸出右手,拨开七零八碎的物件,却在指尖堪堪触碰到皮革质感封皮的瞬间,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
巨痛压弯了季承望的脊梁,他缓缓弓身下意识扶住额头,诡异地发现眼前浮现了一句话:
【是否继承上一次游戏进度?】
季承望抬手挥了挥,试图让诡异的幻觉消散,没来得及看清下方有两个选项,他已经触碰了左边的选项【是】。
【欢迎新玩家登陆,已重置席位,正在进入“最高难度:深红”。】
……什么?
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像在兜里被遗忘的餐巾纸,在滚筒洗衣机里被打湿、搅成碎片——然后一片片甩出了身体,瞬间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季承望偏头避开亮得刺眼的火光后,视野逐渐恢复清明。他低头检查,自己身上还是整理房间时穿的那身衣服,连卫衣兜帽都原模原样戴着。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季承望心里满是疑问,抬睫看向四周。
除了他之外,围着篝火坐着五个人。左手边一男一女,右手边一个壮汉和老头,还有一个坐在对面的人被篝火挡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坐在一把冰冷的木椅上。
他们的双手平放在把手上,四肢都被铁箍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
黑暗包围了他们六人,只有被篝火照亮的这个金色光圈里能够视物。
他们身后,看不见一丝光亮的静谧黑暗仿佛无穷无尽,像一头吞噬一切的怪兽。
季承望难以想象什么地方的黑暗能如此纯粹。看不到天空,所以是室内?可是谁会在室内点篝火?这个空间得有多大?
但和季承望截然不同的是,其他五个人面色沉静,不仅对这诡异的环境并不好奇,反而在沉默中互相审视。
季承望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这不是绑架也不像是做梦。
“这段时间,大家都活得开心吗?”
忽然,一个稚童般顽劣的声音响起。
季承望抬起头,看到空中出现了一颗诡异的五角星。
呃,或者说是一只五角海星?它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而且在说话。
季承望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突然,五角星猛地出现在离季承望的脸只有十厘米的地方。
卧槽。
季承望心里吓得不轻,右手抽动了一下想给它一拳,但是被铁箍铐住了动弹不得,只是皱了一下眉。
这个距离季承望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暗金色皮肤上一颗颗凸起的密集纹路,那只诡异又狡诈的独眼扑闪扑闪,像在观察自己。它有着长方形的金色山羊曈,像极了绘本里的恶魔眼。
季承望庆幸自己没有密恐。
“嘻嘻嘻……”丑五角星眨了眨眼,笑声像电钻,钻得季承望头疼,“真有意思……”
然后那颗丑五角星又消失了,这次瞬移到了他左边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面前,那人吓得尖叫一声,拼命后仰。
丑五角星在围着篝火的六人面前都停顿了一下,但季承望感觉这五角星打量自己的时间最久。其他五人似乎也发现了,季承望感受到他们投来不少打量的视线。
那颗丑五角星终于重新飘回了空中,雀跃地晃着:“欢迎各位玩家!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单卡拉比,是这个游戏的主持人!”
游戏?主持人?单卡拉比……这名字好拗口。
“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点开始吧。”左手边穿着黑色紧身长裙的女人冷声道。
“倒也不用急着去送死。”右手边西装革履的老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难度深红,就算是榜上玩家都不一定有自信能活着通关,唉,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季承望一个字都没听懂。
“啊呀,居然因为话多被讨厌了,那么亲爱的各位玩家,请选择副本模式。”单卡拉比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咯咯笑。
只见这只丑陋海星的一只角挥了挥,所有人的面前都浮现出了三张金色牌,分别写着【生存】、【对抗】、【调查】。
其他五人毫不犹豫伸出手,纷纷在【生存】和【对抗】两张卡牌中选择了一张。
只剩下一个人还没选。
季承望完全在状况外,他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到了危险。如果真的有能把他们六人从世界角落带到这里来的超自然力量,想杀他们也是轻而易举。
那颗丑五角星说这是个游戏,但季承望21年来玩游戏的经历屈指可数,他只能谨慎行动了。
【生存】和【对抗】看起来都太危险了,明显还是【调查】更安全吧?
季承望完全没注意其他人的表情,毅然选择了【调查】,金光熠熠的卡牌在他伸手从空气墙摘下的瞬间化为星点。
“你……你确定?”季承望听到左边俊美男人的质疑声,扭头看到他画着黑色眼线的眼睛微微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请勿干预其他玩家禁模式的权利。”声线变得极其低沉的单卡拉比不知何时瞬移到俊美男人的脸前几寸,吓得他立刻闭上了嘴。
单卡拉比雀跃着回到空中,情绪瞬间转变得亢奋:“投票完毕,已为各位玩家剔除副本模式【调查】。”
“开什么玩笑?!”短暂的安静过后,远处传来壮汉暴怒的声音,似乎因为斜对角,他没有看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单卡拉比,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谁会ban【调查】?!”
“选择禁哪个模式是【难度:深红】的玩家特权,我只负责从六位玩家的投票中随机抽取一张,即便是我这样卑鄙无耻的恶魔也不会在规则上出老千呢……”单卡拉比硕大的独眼眨了眨,看起来相当委屈,就在大家以为他还要解释什么的时候,“今天的赞助商是憎恨和纷争,感谢两位贵宾的支持!迷雾上正中,舞台已铺就,让我们开始吧?”
旁边的西装老头瞥了一眼季承望,急道:“等等!”
“欢迎进入【生存】模式副本【狼人已死】。”
被白光吞没的那一瞬间,季承望忽然看清了。
他们身后的黑暗里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窥视的恶魔之眼,成百上千。
季承望猛地睁开眼,看见眼前依旧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呼……”新鲜刺骨的冰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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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涌入肺里,季承望下意识打了个寒战。他看到铺天盖地的皑皑雪光,席卷一切的狂风和暴雪呼啸着扑在他的脸上。
季承望与刚才篝火前坐着的五个人并肩站立,一道庞大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几个人同时抬头仰望。
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庞大的铅灰色宅邸,古典对称的巴洛克风格洋楼在阴影中矗立,惨淡的雪光映照着高耸的圆顶,像居高临下俯瞰的怪物。
紧接着,季承望的视野左下角浮现两行红色小字:
【副本:狼人已死】
【以驯良的羚羊献上今夜的真相。】
季承望观察其他人凝重望向左下方的视线,知道他们也能看到这变幻的红色小字。
【你是厄里倪斯大学的学生,受同行者的邀请,来她家的祖宅度过为期一周的感恩节假期……】
【通关条件:存活过第七夜。】
【隐藏任务:???】
【任务奖励:???】
红色小字消失了,这时季承望低头,注意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本巴掌大小的黑色本子,和渣爹留下的那本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手里这本的封面上有一个深红色的圆圈,里面是一颗缓缓转动的五芒星。
造型有点像在各种奇幻作品里认知的魔法阵,但是季承望一看到它就感觉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力量,几乎将自己的目光吸进去,季承望瞥了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手心里也浮现了这样一个圆圈和五芒星,正诡异地和封面上的五芒星同频转动。如何搓揉都无法抹去,就像镌刻在了他的皮肤之下,从血肉深处发着光。
渣爹失踪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卷进什么诡异的事情了?
顾不上呼啸着在眼前翻飞的雪粒,季承望眉头紧锁,翻开黑色本子的第一页。
是硬卡纸材质的牛皮色扉页,居中的位置正在浮现一行深红色的血字:
【恩赐:古戈尔普勒克斯】
紧接着下面又浮现出一行注解似的小字。
【他是由一个单位,也就是10的古戈尔次方组成。】
季承望等待着出现更多的解释说明,然而接着什么也没出现。
季承望:?
这是什么意思,游戏一般不都有新手教程的吗?
其他五人看到季承望低头在看黑色本子,被提醒了似的,也赶紧翻开手中的本子检查了起来。
季承望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人都有这样一本黑色的本子。这并不是自己所独有,而是这场游戏的玩家特权?
“还好,【恩赐】和【道具】在这个副本能用。”那个话很多的俊美男人长长松了口气,从虚惊一场中缓过来。
季承望发现他们检查完,那个黑色本子立刻就消失在手中了,似乎用特殊方法收起来了。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季承望只能先合上攥在手里。
然而季承望抬头,发现其他五名玩家不知为何都盯着他。视线落在他依旧手持的本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季承望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场所谓的游戏仿佛只有自己一个新手,其他人都驾轻就熟,对流程很熟悉。
“喂,你……要不先把亡灵书收起来?我看目前还安全呢。”俊美男人神色古怪,朝着季承望的方向道。
一直戴着的黑色兜帽隔绝了随风乱舞的雪花,季承望眉眼英气的侧脸隐匿在兜帽的阴影中,没有任何表情,他双手插在兜中,淡淡抬起长睫,看向人问:“你想教我?”
话音一落,冷风飒飒,连空气都瞬间凝固了。
2. 狼人已死(02)
年轻男人愣了片刻,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忍怒似的咬着下唇:“没有,我不是教你做事的意思,你误会了……”
季承望眉峰蹙起,内心困惑,感觉误会的是对方。
“各位兄台,我老一辈人来打个圆场,这场游戏既然是【生存】模式而不是【对抗】,彼此之间可以少些敌意。”冰天雪地中,西装革履的白发老头周身散发着淡淡暖光,似乎在用什么保暖道具,“在进屋之前,我们不妨先每个人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方便接下来合作。”
敌意?不想教可以直接说不教。
季承望的眉头困惑得快打结了,这群人真是奇怪。
老头捋了捋胡子:“做个表率,我先来吧。我叫解嘉勋,是个商人,我的恶魔赞助商是阿加雷斯。”
不知为何,季承望感觉这老头说话时一直余光凝视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看到季承望面无表情后,老头又阴恻恻地收回了目光。
“阿加雷斯?!”之前一直没开过口的第五人终于说话了,“那可是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二的魔神啊!失敬失敬,原来您就是榜上位列第七的资深玩家「勋爵」啊!”
“没错,在下曾经通关过2个深红副本,侥幸位列第七……你还挺有见识。”解嘉勋面色微微缓和,看向那人,低调地微笑。
“竟然是「勋爵」!”
“还好不是对抗本……”
说话的这个卷发青年,之前一直站在人群边缘,把玩着一副牌,现在眼巴巴地挤开旁边的女人,十分狗腿地站到了老头边上。
他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八五,一头蓬松的羊毛卷看着相当散漫。穿着麂皮衬衫和复古西装,打着领带。五官有几分英俊,此刻却长眉低垂,堆满了谄媚巴结的笑意。
季承望的直觉告诉自己,他讨厌这人。
“我叫郁今,在银行工作,恶魔赞助商是但他林,各位大神请收下我的名片,劳驾照拂一二,出去了我可以给大家推荐划算的保险……”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勋爵」所吸引,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顺手接过了郁今挨个双手奉上的名片。
季承望看着递到手中的名片,方方正正的白色纸片上没有电话和地址,只有“郁今”两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加粗大字,和旁边的“保险代理商”几个小字。
季承望皱了皱眉,所以“恶魔赞助商”到底是什么意思?投资他们吗,为什么每个人自我介绍时都要说这个?
阿加雷斯和但他林,听起来有点印象,确实像是什么神话故事里恶魔的名字。
季承望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不报出一个名号,将会被这些人排斥……难道要随便报一个吗?如果不存在岂不是当场露馅?
剩下的人陆续介绍自己,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叫张玄墨,恶魔赞助商是什么毛莫;全副武装的壮汉叫越寨,居然说自己的恶魔赞助商是阿努比斯……
而那个话最多的年轻男人叫夏卓,居然也是榜上有名的资深玩家,位列第九,现实世界里似乎是个大明星。
“相信在座的年轻人都认识我。”夏卓往后捋了捋稍长的侧发。
“别说年轻人,我看到你第一眼都知道你是谁,我孙子是你的粉丝。”解嘉勋直摇头。
谁啊?季承望从未关注过娱乐圈,只能从他们的对话里判断出,这个叫夏卓的年轻人从前藉藉无名,前段时间一下子爆火,最近简直是红透了半边天。
最后轮到了迟迟没开口的季承望,所有人探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季承望长眉轻拧,深思熟虑,想到了蒙混过去的对策:“我叫季承望。”
“你的恶魔赞助商是哪位?”夏卓似乎十分戒备,甚至怕他不提似的,抢先问道。
季承望神色淡然,清越的嗓音有些低沉,抬睫扫视了他们一圈,炯炯有神的星眸试图观察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抱歉……我不可以念出ta的名字。”
……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只是这次夏卓和解嘉勋的脸上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无人在意的人群角落,郁今手上把玩名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是……Easter?”终于,夏卓一字一句地艰难开口。
谁?季承望感觉误会更多了。
“Easter?!”张玄墨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那个排行榜第一的Easter,已经通关过9个深红难度副本的最强玩家?听说他的赞助商是不可直呼姓名的那位……”
季承望感觉又开始头痛了,只是想蒙混过关的他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但是他牢记奶奶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于是季承望微微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叫我季承望就好。”
众人的表情开始变得十分丰富,季承望从不同人的脸上看出了欣喜、兴趣、戒备,甚至还有敌意。那个老头看他的眼神不再充满之前一直表现出来的长辈善意。
季承望没有放在心上,他一直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
在张玄墨的提议下,众人决定先进屋内。
季承望蹙着眉,内心非常不认同,这雪山四周还没探索过,为什么立刻就决定要进屋?
“我要去周边看一下。”
众人又怔愣片刻,夏卓一脸纳闷地开口:“这不摆明着……这不是显而易见暴风雪山庄吗,周围被暴雪封路了,就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阴森森的鬼屋里。”
“暴风雪山庄?”又一个陌生名词,季承望消化了一下,见他们都没有要跟来的意思,管自己转身便走,“那我也得去检查一下。”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听见身后的夏卓仍在不解:“他不知道暴风雪山庄?!”
张玄墨的声音越来越远:“别瞎说,大佬肯定有自己的理解,冻死我了,我们先进去吧……”
“这人真是Easter?”
季承望全然不在意,顶着风雪把卫衣帽绳束紧了些,径直走到接近银杉树的树林边缘,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看不见的空气墙,只是坚硬的冰雪将路冻住,确实无法再往山下的树林走了。
太神奇了,这里看起来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就像他所熟悉的世界的一隅。
有意思的是,途中季承望自己领悟了如何让亡灵书消失不见,只要他心里想着它不见时,它就从他手中消失了。
季承望沿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直到霜雪渐渐堆上肩头,感觉人类在这样温度的户外能够生存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这时,他忽然在屋子后面发现了一座异常的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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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望神色凝重,用倚靠着墙边的铲子铲开凸起的雪堆。
发现里面埋着六具尸体。
……
季承望走进宅邸大门,摘下兜帽抖落一身的碎雪,温暖的空气让他的眉头都舒展了。
和外表的阴森可怖截然不同,这座宅邸内部明亮宽敞,陈设复古又奢华繁复。墙上挂着熊头的雕花壁炉内,火焰正熊熊燃烧。
“Easter,你来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郁今抬眸看了从大门走进来季承望一眼,慢条斯理地排列桌上的古铜钥匙,“他们两两一组去分头检查房子的异常了,我来分配房间。”
“我有名字,叫季承望。”
“食物和水源倒是很充足,七天六个人绰绰有余……”恰巧此时,夏卓晃着一支高脚杯,从木质旋梯上走下来,探头望见楼下的季承望,语意中裹着再刻意不过的嘲弄,“嚯哟,我们的大佬检查完了?怎么,没找到下山的出路?”
张玄墨跟在他身后,下楼梯时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房子后面发现了六具尸体。”季承望从门后拖进来一具麻袋,重重地扔在地毯上。
夏卓“噗”地喷出一口红酒,连坐在沙发上的郁今也立刻站起身。
五分钟后,所有玩家在客厅内聚集。
“六具尸体,三具被极其锋利的东西肢解成了碎片,很难辨认,三具重伤致死,有刀伤、枪伤和一种特殊的冻伤。”季承望把麻袋掀开,里面是一具半截手臂冻成冰柱,下半截手臂消失不见的中年男人尸体,“因为这种伤口比较特殊,所以只带过来这一具,看看你们有什么想法。”
季承望面无表情地俯身摆弄尸体,看上去就像在对待假人道具,毫无介怀的样子看上去与死人打交道多了,看得人心里发毛。
“刚好是六具,这难道是上一场玩家的尸体?”郁今躲在壮硕的越寨身后,不顾越寨一脸嫌恶的凶狠表情,探头瞥了一眼,直呼啧啧。
“不用恐怕,这就是,对吧勋爵?”夏卓扭头看向解嘉勋。
解嘉勋摸了摸白胡子,点点头:“这冻伤应该是榜上第六名的「霜」的恩赐能力造成的,我略知一二。”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凝重。
“六人团灭,连榜上第六都死在这了?我现在一点都看不出这屋子里有什么危险。”越寨烦躁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肩颈,“最讨厌装神弄鬼,有什么就不能直接来吗。”
“这房子里的灵力波动很不正常。”张玄墨为众人展示内部有什么正在诡谲翻涌的水晶球,“这是我曾在怨灵副本里获得的道具,可以检测出灵的数量和力量,现在它在两个极端徘徊,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张小姐,你的恶魔赞助商是毛莫,祂可以回答召唤者有关魂灵的问题,我猜你的【恩赐】也是与亡灵相关的能力吧?我想你会在这场副本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解嘉勋说道。
“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能力不会发挥任何作用,”张玄墨将柔顺发亮的秀发别至耳后,柳眉稍蹙,“因为我的【恩赐】能力是……”
张玄墨话音未落,坐落在客厅南角的落地钟忽然敲响了贯彻耳膜的沉重钟声。
季承望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宅邸的灯光突然熄灭了,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3. 狼人已死(03)
“什么情况?”
“别分散!”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刹那间吞没了视线,屋内的脏话声此起彼伏,但一屋子的人们并没有陷入恐慌。
季承望听到不少奇异的声音,“唰唰”或铿锵的铁器声,似乎人人都在自保。
季承望手边一没有光源,二没有武器,失去了视力没有安全感,他只能负手靠在沙发边上等待。
黑暗只停留了大约一分钟,宅邸内一片寂静,只有客厅一角的落地钟机械指针转动的声音,和外头沉闷的风雪声。
等光源恢复的一瞬间,季承望就看见了这样奇异的景象——除了他之外的五人安然无恙,只是都在客厅的中央如临大敌。
越寨手持两柄熊熊燃烧着黑白火焰的大刀;解嘉勋将自己周身包裹在淡金色光芒里;张玄墨手里攥着不停摇晃的灵摆;夏卓的身形从半透明恢复到实体,面色十分惊恐……还有抱头蹲在人群之中的郁今。
众人看着就这么抱臂淡淡地望着他们的季承望:……
一个个在副本里出生入死的资深玩家们第一次觉得惜命这么丢脸,前所未有的尴尬弥漫在空气中。
夏卓咬牙暗忖:不是,他怎么能这么淡定?万一被突袭岂不是没命了,就对实力这么自信?
而季承望却在思忖:真厉害,我的那个什么【恩赐】也可以有这种效果吗?
“咳咳,这就是艺高人胆大吗?不像我们这么惜命。”解嘉勋收起金光,叹了一声气,苦笑道。其他人纷纷点头,给自己圆场。
没有人跟季承望说过在这场游戏里“输”的后果,但是他自己失踪二十年的渣爹就是最好的亲身证明。不论是死是活,已经被在世的亲人憎恨或遗忘,或许死亡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但是季承望才不会和季沧一样。
“什么都没发生?”越寨皱着眉,将双刀收至背后的剑袋。
黑灯的时候绝对发生了点什么,季承望盯着夏卓想。他在心理辅导室当助手的时候学会了一点微表情心理学。
灯亮之后,那个叫夏卓的明星就一言不发,疑神疑鬼地打量每个人,表现很反常。
“不是很对劲,刚才我的灵摆反应非常大,这房子里出现过灵。”张玄墨抬起了灵摆,此时缠绕在指尖,安安静静垂下,和刚才的剧烈摇晃形成了鲜明反差。
“你刚刚想说,你的【恩赐】是什么?”夏卓忽然问。
“我的【恩赐】是……墓志铭。”张玄墨苦笑了一声,“我只要亲眼见证别人的死亡,就可以和亡者交谈。”
这下大家都没话说了,这技能听起来太不吉利了,季承望甚至感觉夏卓松了口气。
“钟响的时候我看到时间是晚上六点整,现在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可以回房间修整一下,晚餐时间再来商议接下来对策。”
“现在分房间吧,钥匙板上刚好挂着六把钥匙,应该不是巧合。如果你们想要住其他房间应该也没问题,这里少说有二十几间卧室。”
没人想住那些未知的房间,一人从郁今这里领了一把钥匙走。
从郁今手中接过写着103的精美黄铜钥匙,季承望看到右边挨着的102房住着夏卓,感觉不太妙。
而且他的位置太深入走廊,这里离大厅更远,不方便跑路。
季承望探索了一下这座宅邸,它的布局很奇怪,中心是极其宽敞的客厅、餐厅、厨房还有娱乐室等,而左右较为狭窄,两侧延伸出去完全对称的环形走廊,是一间间卧室。
季承望在给隔壁老道士打下手时略学了些风水,这座房子放在Z国绝对是建筑师的失败,毫无疑问的凶宅。
中间鼓,两头窄。从上空看,这座宅邸的形状既像一只眼睛,也像一枚茧。
趁着众人都在自由活动,季承望回房间召唤出亡灵书,想研究一下这个所谓的【恩赐】。
房间很宽敞,一米八的大床、衣柜、书桌……各式家具一应俱全,色调也是很舒适的莫兰迪色。
“古戈尔普勒克斯……”
看起来是一个数学上的学术用语。
季承望下意识念出名字,抬头发现面前的地毯上出现了一个立方体。
是的,一个立方体。
边缘若隐若现好似在流动,但是它没有实体,甚至好像并不真实存在,季承望可以轻松地伸手穿过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完全是个鸡肋。
季承望叹了口气。算了,他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很差。
季承望又从卫衣兜里小心翼翼取出一把沾血的手持镜子,这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线索,当时和六具尸体一起埋在雪堆中,应该有特殊之处。
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季承望把镜子塞回兜里来到走廊上,远远望见夏卓捂着手臂,神情激动地在跟其他人说什么。
“……书房里有鬼!我看见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季承望的好奇心被激发了,他匆匆走上前,正要路过几人,夏卓一把拽住季承望,说:“大佬,之前态度不太好是我不对,你能不能去书房看看?我刚刚从钢琴的反光上看到天花板角落有一个怪物,它跳下来把我抓伤了,吓得我赶紧跑了,我拿怨灵完全没办法啊。”
说着,夏卓将连带袖子被撕开三道口子的手臂展示给众人,鲜血淋漓的右手相当醒目。
季承望:“放手。”
夏卓见人语气强硬,眼神闪烁:“求求你了Easter,你是所有玩家里中最厉害的,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
季承望:“你拽着我怎么去书房。”
夏卓错愕了片刻,松开手,季承望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大步走去。
季承望一个人推开半掩的书房门,红木房门发出清脆的嘎吱声。书房非常宽敞且阴冷,左手侧是一排排书架和古朴的书桌,右边是一架三角钢琴。
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天花板上除了水晶吊灯,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在里面!要从钢琴的反光上看!”夏卓隔了老远哑声冲他喊。
季承望身后跟着与他保持一段距离的众人,他们个个谨慎自保,不愿意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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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更想知道,季承望要用什么手段。传闻中Easter的恶魔赞助商是旧日支配者中最负盛名的那位,他的【恩赐】究竟是什么,从来没有活着的人知道。
张玄墨手中的灵摆旋转得快要从手中飞出去,她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点,Easter,里面确实有不好的东西。”
季承望踏进书房的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泛起,顺着汗毛倒竖的肌肤一路攀至后脊骨,他打了个寒战。
但是季承望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不会心生退意。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进书房深处,直直地往钢琴的方向看去——
隔着锃光瓦亮的吊灯反光,和那个东西对对视的一瞬间,季承望理智的弦差点绷断,险些呕了出来。
那是一双暗黄充血的眼睛,外表酷似人类,体型比一个成年男人大很多,却没有鼻子和额头,布满褶皱的面目相当可憎,死死扒住墙角的四肢,是袋鼠般尖锐的爪和蹄——现在季承望知道了,是什么撕碎了那三个人。
那怪物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锋利的牙齿缝隙间垂下腥臭的口水……等等,如果这是存在于反光中的怪物,那季承望为什么会闻到味道?
下一秒平地掠起疾风,一道黑影猛地冲面门袭来,季承望下意识抬起手,自知徒劳地阻挡,闭上了眼,甚至已经感觉到尖锐的物体划开了他举起的右手手臂。
“呓——”
意料之中的疼痛戛然而止,季承望感觉自己在闭眼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然而他根本来不及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怪物发出了极其惨烈的嘶鸣声。
再睁开眼,他看见更加诡异的一幕,在虚空中撕裂开一个深红色的口子,那只长着利爪和蹄子的怪物仿佛被某种东西像气体一样抽走了。
季承望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心脏在胸腔内止不住地鼓槌,连耳膜都仿佛跟着嗡嗡作响。
发生了什么?
“我去,秒了?”听到异常第一个冲过来的越寨手里拿着双刀,傻傻站在门口。
“不愧是Easter……”张玄墨错愕地捂着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解嘉勋面色古怪:“Easter,你出手实在太快了,你很熟悉那怪物吗?”
季承望低头看着手臂上被划开的一小道口子,平复了一下呼吸,他在众人簇拥下走出书房,和他们描述了一下刚才看见的怪物。
“利爪很锋利,那三具撕碎的尸体应该是它干的……”
就在季承望描述到一半时,无意中瞥见人群后的郁今,话音越来越小。
高个卷发男人身后有一团正在消弭的深红色雾气,季承望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利爪还在负隅顽抗试图扯开那道裂缝,卷发男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利爪便随着雾气蒸发了。
恰好此时,郁今对上了季承望的视线,没有分毫的不自在,恰恰相反,郁今微笑着优雅地点了点胸口,好似行了个礼,在说不用谢。
季承望这才发现他脸上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换句话说,这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假笑。
4. 狼人已死(04)
见季承望说到一半没声了,众人的视线随着季承望的目光落在走廊上的卷发青年身上,才注意到郁今站得离众人远远的。
卷发青年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隔岸观火,看到众人投过来的视线,才略带尴尬地点头哈腰打了个招呼。
“怂货。”越寨把大刀架在肩上,不屑都写在黝黑刚直的脸上,“有些人就像蛀虫,什么力都不出,靠着当混子苟过一个个副本,这种人匹配到【对抗】模式就老实了,我能杀十个。”
“越寨,别乱说,能参加深红难度的玩家,起码通关了百场金色难度,怎么会有等闲之辈?”解嘉勋看似是在打圆场,没有给郁今一个正眼,话里却带着揶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季承望漠然瞥了他俩一眼,一语不发地离开人群,回到客厅。
真可怜,这种就叫分不清大小王。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解嘉勋,精致熨帖的银灰色背头下脸色铁青,似乎没料到会遭遇这种态度。
张玄墨连忙打圆场:“Easter可能是解决怪物耗费心神,还没回过神。”
解嘉勋冷哼一声,转头问夏卓:“你刚刚是怎么摆脱妖鬼的?”
夏卓猝不及防被质问,饱满的前额渗出些冷汗,有些支吾地回答:“我吓得转身就跑,不知道为什么它没追上来,可能行动范围有限制?”
“妖鬼?”张玄墨秀眉蹙起思索着,“克苏鲁神话里的那个低阶种族?”
众人在讨论妖鬼时,季承望路过客厅边缘若无其事的卷发青年,脚步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
季承望忽然开口,非常认真地抬眸打量这个意图不明的陌生人,仔细端详了片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自己主动和郁今说的第一句话。
郁今罩着宽大西装的身形高挑瘦削,肤色有些苍白,把玩着名片不知在想什么。
他听到季承望的问题“嗯?”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垂下眼睫,似乎才注意到走到身边的季承望。
就在季承望以为郁今要装傻充愣的时候,他竟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俯身凑到他耳畔说出的话音却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想你这么快死在大家面前,Easter,我丢不起这人。”
季承望:……
在季承望的大脑分析处理完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的瞬间,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这个人就是Easter?
所以自己一直在本尊面前穿他的马甲吗?
……一个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就在季承望除了拉开距离,不知作何反应时,面前的卷发青年可能出于进攻的心理,立刻往前进了一大步,季承望后仰着的背部都快碰到后面的酒柜了。
“现在害怕有点晚了,别误会,我能救你也能杀你,”郁今狭长好看的眼眸中闪烁着戏谑,似乎看见别人越局促不安,他越兴奋,说出口的话音里带着讽刺,“放心,我不会拆穿你,但是你既然选择了上台做戏子,就不能让我失望,亲爱的Easter。”
……疯子吧?
季承望无法从他深黯的眼底揣测出他的真实想法,只感觉这个人可能有病,正常人会忍受另外一个人冒充自己吗?
季承望沉默片刻,趁人不备,沉腕一个利落的肘击就要抵上郁今的喉咙,郁今下意识后仰防御,却没想到季承望一个后撤步,两人瞬间拉开了安全距离。
“不需要。”季承望没有自不量力到想要攻击Easter,只是实在难以忍受跟另一个大老爷们凑这么近。
“你说什么?”郁今的表情有些惊讶。
“我说我不需要冒充Easter,这本来也不是我本意,我现在就可以跟他们澄清。所以你不用威胁我……倒是你,故意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有你的目的吧?”季承望神色淡定,迅速发现了端倪,“你怕会被这些人视作威胁,他们团结起来对付你?”
很奇怪,这并不是那些人口中的【对抗】本,为什么这个人会对暴露真实身份有这么高的戒备心?
“我怕他们?”郁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出口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恶意,神情却淡然地似乎在谈论什么路边的草芥,“这场游戏结束你们都会死,我只不过想找点乐子。”
郁今逆着客厅的光站在阴影里,露出一个招牌的眯眼笑容。他总是在笑,但是那双眼睛里从来没有笑意,此刻一瞬间漫出眼底的幽暗反而让季承望汗毛倒竖,这才是真实的他。
“都会死”又是什么意思?
季承望面色一凝,却发现眼前的郁今忽然戾气收敛。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面前人画风一变,又变成了那副点头哈腰的狗腿模样。
季承望转头一看,原来是解嘉勋带着众人走向了客厅。
自己怎么偏偏招惹了这种戏精疯子……季承望复杂地看了看旁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危险人物。
他这么自信,难道是已经发现了这场游戏的通关方法?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两鬓斑白却步履矫健的解嘉勋径直走了过来,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笑意盈盈,状似无意地问道。
季承望脱口而出:“其实他是Easter……”
“其实我是Easter的粉丝。”郁今额前青筋绷起,猛地一把揽住季承望,高声打断,放在季承望肩上的手力道之大,感觉快把肩胛骨捏碎了,季承望的话音也被迫噎住,“真的没想到能匹配到偶像,太荣幸了!”
被握住的肩头吃痛,季承望怒视身边人,又想到这个人深不可测相当危险,就凭此刻的自己,和他对着干必然不是上策,只能按下怒火咽回了揭穿Easter的话。
解嘉勋狐疑地左右打量了他们二人几下,神色有些不悦地对郁今道:“我看Easter不像是吃这套的,你也不用这么卖力。”
“是的,我们都是普通玩家,你没必要这么卖力。”季承望隐忍着怒气,咬着后齿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尾音。
郁今这才松开了手,神态青涩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有点太激动了。”
季承望赶紧移开视线,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内心的吐槽会脱口而出。
众人商议下,六人决定一起行动,聚在餐厅用了晚饭。
季承望给自己加热了一份凤尾鱼罐头和两份千层面,千层面的番茄酱酸甜可口,令他胃口大开,在餐桌前找了个位置大快朵颐。
其他担心食物有毒吃得犹犹豫豫的张玄墨等人,看到他的样子才放下心来,纷纷加入狼吞虎咽的行列。
季承望只知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处理麻烦。
他起身将碗碟拿到水池,清洗时被衣兜里的镜子硌了一下,才想起这枚用途不明的碎片。
季承望将碎片拿出来,想找一块布包裹着收好,忽然被自己从镜子的反光里看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镜面恰好照着在餐厅里用餐的几人,季承望清清楚楚地看到,人群中的夏卓身后笼罩着一团漆黑的烟雾,烟雾里站着一个身穿暗色长袍的高大人形怪物。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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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张古铜色、满是皱纹、毫无表情的鹰脸,头戴硕大的环形装饰物,就那么直直地跟在夏卓身后。
在季承望通过镜子看到那个鹰脸人的瞬间,它居然像察觉到视线一般,徐徐扭过头来看向季承望。
和那不知名生物对视的瞬间,季承望感觉颅腔深处传来尖锐的疼痛,耳边响起爆破般的轰鸣,一种直击神经的战栗,让季承望呼吸紊乱,差点将镜子捏碎。
他不敢再看,赶紧将镜子翻转过去用布裹好,异常总算消失了。
夏卓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后跟着这个东西吗?
季承望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去。
放眼望去,夏卓背后分明空无一物,此刻的他正在和张玄墨谈笑风生,脸色红润,看起来毫无异常。
结合之前夏卓的异常表现,季承望有个推测,夏卓可能知道自己被附身了,而时间点就在黑灯的那段时间。
夏卓的异常肯定隐藏在表现不出来的地方,总之……离他远一点就对了。
待所有人用完晚餐,季承望发现其他人都看着自己,似乎等待他说点什么。可惜季承望毫不领情,管自己抱臂靠着墙一语不发。
“咳,那么我来说一下吧。”解嘉勋清了清嗓子,做了表率,“总结一下目前已知的信息,这栋屋子里有妖鬼出没,虽然Easter解决掉一只,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只有一只。这种神话生物残忍又敏捷,没有人性,遇上了很难对付,因此我建议大家抱团行动。”
“两两行动吧,我们刚好可以分成三组仔细搜查一下这栋房子。”夏卓提议道。
“大家一起走不行吗?”张玄墨犹豫了一下道,“不要分散会不会更好?”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再晚感觉会更危险,我们两两抱团分头行动,效率更高,出事了还可以立刻喊人。”夏卓看了下时间,略显焦虑地道,“你实在害怕的话可以跟着Easter,我跟那个叫郁今的一起走就行,Easter,你看行吗?”
季承望巴不得离郁今远一点,没想到夏卓送上门来主动要跟郁今一组,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张玄墨松了口气,十分感激地向季承望表达了感谢。
郁今耸耸肩表示惋惜,一副“不能和偶像一组”的伤心样子走到了夏卓身旁,季承望瞥了一眼,在心里为这疯子的浮夸演技扼腕叹息。
最终所有玩家兵分三路搜查整栋宅邸,季承望和张玄墨负责三楼,解嘉勋和越寨负责二楼,夏卓和郁今负责一楼。
季承望和张玄墨一前一后登上三楼的楼梯。
作为府邸最高层的此处,和光鲜亮丽的一二层比起来显得格外老旧,色调阴沉的走廊上铺着暗红色纹路的地毯,一股陈旧腐朽的沉闷味道扑面而来,有不少废弃的空房间。
“张小姐,你有没有见过一种人形生物,非常高大,穿着暗色长袍,长着一张古铜色的鹰脸?”季承望一边掀起走廊上的挂画查看后面,一边问道。
张玄墨怔愣片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你是说克苏鲁神话里的昆扬人吗?我知道一点点,传说这个种族长生不死,喜欢举行折磨其他种族的狂欢仪式,不过我见识短浅,还没有机会亲眼见过……”
这还叫见识短浅?这是重要信息啊。
季承望闻声两眼放光,转头注意到张玄墨紧紧盯着自己,一脸期待、欲言又止的表情,沉默两秒,点点头:“你说得对。”
张玄墨心满意足地转身握了握拳。
季承望扶了下额头:“……”我不是想考你啊。
5. 狼人已死(05)
如果昆扬人附身了夏卓,却没有对夏卓出手,那么和他一起走的那个人恐怕就危险了……季承望想到这,忽然明白夏卓为什么要提出两两分组,和郁今一起行动了。
如果他是想捡个软柿子,那可真是踢到了最硬的铁板。
“Easter,你快来看,地毯下面有个奇怪的法阵。”正沉吟思考着的季承望忽然听到张玄墨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呼唤,毫不犹豫地转身推门进入了房间。
……
府邸二楼。
越寨在深灰色调的走廊上,扛着黑白双色的大刀四处张望。
身高一米九的壮汉边走边摔摔打打,看起来相当不耐烦:“可惜这次不是对抗本,那个Easter身板那么纤弱,我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实力如何,真想跟他过两招。”
旁边的解嘉勋戴着一副造型繁复的金丝眼镜,仔细地检查着每一样物件,弯腰搜寻着有价值的道具,闻言冷哼了一声:“我说了很多遍,低调行事、谨慎行动,别忘了你拿钱办事,首要任务是保护我……你知道这场游戏里最危险的人是谁吗?”
“难道不是那个Easter?”
解嘉勋直起腰来,眯起细长的眼睛,一抹狠戾在眸中一闪而过:“是那个叫张玄墨的女人。”
越寨手中的花瓶被他单手捏出了一道裂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那恩赐技能那么废物,甚至都不在榜上,居然比Easter还厉害?”
“Easter是神秘,但是我观察下来发现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好歹是个正常玩家。至于那个女人……她在我的情报圈里小有名气,是个‘屠夫’玩家,最擅长越级杀人。”
“‘屠夫’,就是但凡能单人通关,必定会屠光其他人的玩家?我靠,我一点没看出来这女人这么疯!‘越级杀人’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手越强,她就越强。目前为止她遇上的榜上玩家都成为了她的养分,只是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资格匹配绯红难度了,”解嘉勋嘴角慢慢漾起笑意,连皱起的细纹里都藏着止不住的喜悦,“那个Easter要吃苦头了。”
……
季承望推门而入,看到房间中心摆着一张宽大的橡木书桌,边上还有一座年代久远的木质书架,几乎顶到了天花板,散发着一种霉湿的气味。
四周的墙壁被厚重的深色窗帘紧紧遮蔽,只有一丝窗外微弱的雪光透入。而房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块破旧的、图案模糊的羊毛毯,被掀开的一角下,露出了一部分画在地板上的圆形法阵。
张玄墨神情紧张,正站在那个法阵前。偏头看到季承望,便招呼了他一声,犹犹豫豫地指着法阵道:“我不小心踢到地毯,发现了这个阵,不太敢掀开。”
季承望蹲下身贴近地面观察,从周围附近的粉末来看,竟然像用粉笔画的。
随即季承望一把掀开了地毯,整个法阵完整映入眼帘。精细的线条勾勒出多个相互交织的圆环和符号,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振动,仿佛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隐隐共鸣。
昏黄的台灯投下摇曳不定的淡淡阴影,在季承望看不到的角度,他身后的张玄墨眼角微微上挑,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戾一闪而过。
“看起来像是新画的……”季承望观察着道,往前踏了一步,一只脚不经意迈进了圆圈之内。
张玄墨朱唇轻启,视线紧紧盯着季承望的双腿,似乎在无声催促着人再往前走一步……再往前走一步……
她背在黑裙后的手紧紧攥着亡灵书,在看到季承望抬起后脚往前迈出的时刻,已经预知到自己的胜利的张玄墨轻轻扬起了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至极的神色。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季承望两只脚都踏入了圆圈之内,法阵的线条间瞬间亮起淡淡的荧光,在昏暗的书房内显得格外醒目!
身后的亡灵书隐隐震动,一张撕下来的纸页被张玄墨攥在手心,瞬间化为灰烬。
【技能:罗绮】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发动成功!
张玄墨喜形于色,激动地拿出身后的亡灵书翻动着,期待着整整一本的神奇道具,然而她脸上的笑容却逐渐僵硬。
亡灵书的后面全是空白,为什么……一张新的书页都没有?
突如其来的恐惧袭上心头,张玄墨的瞳孔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惊慌,眼睑因紧张二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猛地抬头望向站在法阵之上的人。
只见季承望双手插在卫衣兜中,面容平静如水,深邃黑眸中没有对未知的恐惧,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所以是你画的?”
“不可能,我明明发动成功了,按理说你所有的道具和技能都会成为我的……”张玄墨试图用手捂住嘴巴,来掩饰她的惊慌失措,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难道你……你能够无效化别人的技能?!”
什么跟什么啊?能不能说点中文。
听到这句话,季承望的眉峰微微蹙起,似乎隐隐有些不满。
张玄墨更加笃定自己猜对了——Easter起码有一项技能可以从某种形式上无效别人的攻击!
季承望看着惊恐万分的张玄墨,不知道这个女人从刚才起,大呼小叫地一直在碎碎念什么,反正这法阵应该是她画的,自导自演,意义不明。
季承望用鞋底抹了一下法阵,糊掉了部分线条,把羊毛毯原模原样盖了回去。
“没线索就去大厅集合吧,别在这添乱。”他的语调平静而沉稳。
让张玄墨更加惊讶的是,Easter居然并不计较自己试图盗取他的所有技能和道具这一行为,也没有任何要报复自己的意思。
季承望这份独特的冷静和疏离,仿佛在告诉着张玄墨——他们完全是两个级别的存在,这样不痛不痒的攻击,没必要再尝试,因为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张玄墨的自信被前所未有的打击,她不甘又无力地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辩解什么,转身灰溜溜地走出了房间。
跟在后面的季承望疑惑地看着人提着长裙,逃跑一般的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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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背影,想到对方刚才拿出亡灵书检查了一下,难道有什么变动吗?
季承望也用意念取出亡灵书,随手翻阅了一下,除了第一页写着的【恩赐】,整本书依然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空白。
嗯,好端端地,无事发生啊。
这些玩家真喜欢大惊小怪。
季承望耸了耸肩,收起了黑色本子,这才关好房门走下楼。
路过二楼时,季承望没有看到夏卓和郁今的身影,继续往下没走两步,就听到一楼大厅内传来激烈的讨论声。
他下到一楼,发现所有玩家都在客厅里,唯独少了一个郁今。
张玄墨看到季承望时,刻意避开了交错的视线,身形还有些微微颤抖。解嘉勋的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发生什么事了?”
季承望看到夏卓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跟解嘉勋在解释什么,感觉有些口渴,先走到餐桌上拿了瓶水润润嗓子。
“郁今死了。”夏卓没好气地答道。
闻言季承望呛到了气管,拼命咳嗽两声,才面露讶异地重复了一遍:“郁今死了?”
怎么可能?
他首先就将视线投向了和郁今同行的夏卓,发现其他人的反应也跟他一样,夏卓却急得眼睛都红了,慌乱地摆了摆手:
“你们别看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在走廊上摸鱼也不帮忙,我就管自己在检查房间,等我检查完走廊最里面的房间,出来一看他就不见了,只有地上一滩血迹。”
“你是说你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他就这么凭空蒸发了?谁遇到危险不会喊两声?”越寨一脸的不信任,剑眉拧起呸了一声,“你当我们傻子么?”
“可能不是妖鬼,可能是别的什么危险,我真的不知道啊。”夏卓愁眉苦脸地辩解道,“再说了,这又不是对抗本,我为什么要对同伴下手呢?不是,再退一万步来说,我就算要下手也不会挑只有我们俩独处的时候啊!”
“我去看看。”季承望觉得这个男人说的一个字都不能信,他说完就往楼上走,其他人也匆匆跟在他身后。
夏卓见状,赶紧挤到最前面去带路。
一来到夏卓所说的走廊上,季承望就闻到了刺鼻又熟悉的血腥味。
紧接着季承望被那血迹吓了一跳,这是一道呈喷射状的血迹,从地毯上一直飞溅到墙上,将深绿色的羊毛地毯都彻底浸湿了,出血量非常之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到了动脉。
一个成年人体内大约有4-5L的血液,季承望目测这现场的血液量甚至超过了1L,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体代偿极限。
如果这真的是郁今的血,那么他确实凶多吉少了。
季承望等人在整个二楼的几个房间都转了转,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也没有其他的血迹和线索,正如夏卓所说,郁今这个人看起来就是被什么东西袭击然后带走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别人不知道,但季承望却清楚得很——这可是他们口中,所有玩家中最顶尖的Easter。
6. 狼人已死(06)
“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夏卓紧张兮兮地抱了抱手臂,似乎感知到了阵阵寒意,“我建议大家晚上都小心点,这里除了妖鬼肯定还有别的怪物。”
是了,晚上夜深了,人需要睡眠。季承望忽然被提醒了。
来到这里短短半天,季承望已经感到了一丝疲惫,他宁愿连轴转一晚上做三份兼职,都不想和这帮人聚在这样舒适的大房子里尔虞我诈。
季承望环视了一圈周围神态各异的玩家,每个人都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互相打量、互相怀疑。郁今的突然失踪,更加让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惴惴不安的氛围。
只有季承望看了眼落地钟的时间,忽然转身下楼。
“Easter,你去干什么?”夏卓连忙问他。
“睡觉。”季承望回答。
他现在只想回房间睡个好觉,补充精力。
季承望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一众玩家都瞪大双眼,面露惊恐,就连杀人如麻的越寨也流露出深深的敬畏——就在他们之中刚刚死了一个人,他居然说自己想睡觉?
深红难度副本的夜晚,夜黑风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出意外了。
但是季承望说要睡觉,那是真困了。
他掏出自己房门的钥匙,正要进去之前,发现其他玩家都在边上看着。
众人欲言又止,纷纷在心里想:难道房间里有什么玄机?
解嘉勋突然一拍手,面楼喜色顿悟道:“Easter我懂你意思了!我们每个人的房间就是安全屋啊。”
“安全屋?你怎么知道?”夏卓皱起眉头问。
“你看整栋屋子,只有这一楼这紧邻着的六间房有特制的钥匙,这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吧?以这游戏的尿性,不会给玩家必死的局面。晚上大家各回各自的房间,把门锁好,我相信妖鬼是无法进入房内的。”
众人这才恍然点头,纷纷同意了这个猜测。
然而第二天清晨,季承望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时,还是发现其他四个人早已在客厅或坐或立,眼下都是一片乌青,夏卓眼里甚至还有不少红血丝。
“你们没睡么?”
季承望疑惑地望向他们,气定神闲地在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问。
不知为何,他问出口之后,众人的神色更加幽怨。
看着季承望一副在自己家一般的轻松神态,客厅里的气氛更冷了。
好在一夜无事,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真是受不了了,这种不知道什么会发生的感觉太折磨人了。”越寨看起来相当烦闷,“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就在他话音未落的时候,大厅的沉重大门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除了季承望之外的所有人几乎条件反射起立,戒备地望向大门,越寨更是从虚空中取出一柄大刀,小心翼翼地往那扇雕花铁门走去。
诡异的敲门声在屋内回荡,从窗帘缝隙望出去可以窥见暴雪一夜未停,天色阴沉、风雪漫天,哪里会有人来?
所有人神经紧绷,紧紧盯着越寨放在门把上的手,注视着大门缓缓推开——没有想象中的可怖景象,门外站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人。
越寨的刀悬在半空中。
只见鬈发凌乱的郁今捂着脖颈,西装和麂皮衬衫上满是大片干涸的暗红血迹,顶着一身厚雪,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在所有人错愕的视线里几乎一路爬到了沙发上。
季承望眼神微沉。
……果然。
“哎哟,活过来了活过来了,我还以为我要……”郁今摊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你怎么会没死?!”
下一秒惊变又起,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这个凭空消失的人为何会从屋外进来的时候,夏卓猛地暴起,冲过去面色狰狞地一把拽起郁今的领子,歇斯底里地大喊。
从一进客厅开始,季承望就感觉夏卓的脸色不太对劲。如果说昨天他的异常只是有些分外慌乱,那么今天早上的夏卓就是看起来非常惊恐,时常焦虑不安地看向落地钟。
“我确实没死啊,我被妖鬼扔到屋外去了,哎哟,摔得我疼死了……我醒过来天都亮了。”
“你/他/妈骗谁……”夏卓瞳孔里血丝密布,看起来恨极了郁今,一把推开了上前阻拦他的张玄墨,不知为何出奇愤怒,然而他还没把话说完,大厅角落的落地钟再度敲响了。
响彻府邸的钟声贯穿着耳膜,早上八点准时报时。
“时间到了,”众人茫然的注视下,夏卓猛回头看向时钟,惊恐让脸上的肌肉都开始颤动,俊美的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在哭还是笑,疯了一般地喃喃自语道,“我会死的,他会杀了我……我不能死在游戏里,我才刚火,我还有那么多粉丝……你这种社会渣滓为什么不去死!”
“越寨,按住他!”解嘉勋一边后退和夏卓保持距离,一边迅捷出声道。
越寨猛地上前,轻而易举地擒住了狂躁失控的夏卓,将他手臂反剪按在了地上。
郁今则一脸惊恐,捂着脖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我靠,他疯了吧?”
“没事的,你的血……你的血我已经取走了,献祭会生效的……”夏卓面色癫狂地大力扬起脖子,看起来手臂几乎要扭断了,却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血?”郁今闻言怔愣片刻,终于徐徐松开了捂着脖子的手,只见那上面光滑平整,根本没有一道伤口,他眨了眨眼,茫然又无辜地解释道,“你是说身上的血吗?我脖子扭了,别担心,衣服上的血是妖鬼的。”
夏卓傻傻地怔在原地,这似乎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夏卓突然像癫狂了一般挣脱了身后按着他的越寨,双臂都脱臼了,颤抖着扑向郁今,把越寨都吓了一跳。
“我要杀了你!”夏卓双眼布满血丝,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亡灵书,一道银色匕首凭空出现,猛地刺向郁今的下一秒,客厅里的众人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迅疾地掠过面颊。
“来不及了……”匕首落在地上,这是众人听到夏卓的最后一句话。
某种由远及近的尖啸声在快速靠近,像犬吠一般不断响起,诡异的阴影顺着墙根顷刻间爬满了房间。
季承望出于某种直觉,悄悄从袖子中取出镜子,照向夏卓的方向。
他看到了那个颅形畸长的鹰脸人,站在夏卓身后,从粗糙皮革的深色长袍下伸出一只古铜色的手,直直地指着夏卓,似乎在下达命令。
从阴影里连续不断地钻出来季承望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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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熟悉的怪物——妖鬼,密密麻麻,数量之多让人齿寒。在众人咒骂着匆忙闪避之时,他们发现怪物对他们视若无睹,而是目标明确地朝客厅中央的夏卓扑去。
下一秒,血溅四周。
夏卓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像纸屑一样被当场撕成了碎片。
事情发生的太快,郁今和越寨距离夏卓最近来不及躲远,越寨被溅了一脸一身的血,而郁今却因为被吓得连连后退,把沙发撞翻了跌坐在地,身上一滴血都没沾到。
众多妖鬼来去匆匆,消失得也极其迅速,转瞬间就匿入了阴影中,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尖啸声也逐渐远去。
“呕……”
一地的碎块给人的视觉冲击太可怕,张玄墨捂着嘴就要冲进厨房,却被身后窜出来比她还急的高个青年撞了一下,郁今夺路率先冲进了厨房水池,埋头哇哇一阵猛吐。
张玄墨:“……”
越寨用方言骂了一些极其难听的话,解嘉勋脸色铁青,站在原地不知在思考什么。
季承望捂着感到不适的胃,低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那个幕后黑手“昆扬人”也消失不见了,每个人的身后、房间四周,哪里都找不到它的身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解嘉勋沉吟道,“那些妖鬼是有针对性的,看起来他的死法像是违反规则,被无法反抗的东西制裁了。”
“从夏卓刚才的表现来看,似乎他知道如果郁今不死,他自己就会死。”
众人陷入沉默,在难以忍受的气味中,决定先一起处理一下惨不忍睹的现场。他们商议过后,几个人协力把尸体捡起来,扔进了房子后面的雪坑里。
收拾好一切,众人在客厅集合,推理目前的已知信息。
刚洗完澡的越寨光着膀子,一身发达的肌肉颇具威慑力,他用毛巾擦着头发,相当不悦地瞥了一眼郁今:“老实交代吧,毛巾,你们俩在二楼到底遭遇了什么。”
“我叫郁今……”郁今弱弱地卑微道,“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们本来在二楼搜查,我害怕那些紧锁的房间,就在走廊上替夏卓望风,结果他走远之后,一只妖鬼袭击了我,好在我身上有个一次性道具,是我上次通关金色难度拿到的,只要我遇到致命的危险,那危险就会反噬到对方身上……心疼死我了,这可是我最强的保命道具了。”
“那只妖鬼受到重创之后,抓着我从窗外跌出去了,然后我就在雪地里摔到脖子昏了过去,醒来差点没冻死,还好那妖鬼也不见了。”
季承望在心里翻译了一下真实情况:
夏卓想害郁今,郁今将计就计装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故意躲了一天,到早上才现身,导致夏卓的计划没完成被昆扬人惩戒了……
忽然,季承望眸光一凛,后脊发凉,想到了一个让他细思极恐的猜想——郁今是故意的。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在所有人之前洞悉了规则,知道夏卓不杀掉自己,就会被昆扬人杀掉。他给夏卓造成的死亡假象是精心计划的,拖到早上才现身也是精心计划的,既没有给夏卓留下补救的时间,又可以欣赏到夏卓临死前的挣扎。
这个人冷酷无情,手段残忍,根本将人命置之度外。
最可怕的不是疯子,而是有脑子的疯子。
7. 狼人已死(07)
“室外这种暴雪,你呆一晚上没有冻死?”解嘉勋精明的双眼微眯,眼角叠起皱纹,冷冷地问。
“瞧瞧,勋爵你这话说的,不是明知故问吗?大家都是资深玩家了,谁还没有点适应各种环境的保暖道具呢。”郁今扁了扁嘴,看起来有些心虚,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既然要试探,不如大家都来摊牌吧,你和越寨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听你的指令?”
郁今全然一副无赖模样,季承望看着都想抽他。
解嘉勋脸色越发阴沉:“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算哪号人物?刚刚就是因为你害死了我们一个同伴,唯一知情人死了,你现在值不值得信任还要另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一直为团队做贡献的我?”
“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倚老卖老了,我警告你别乱甩锅,Easter可在这看着呢……”郁今挠了挠耳朵,不服地“哎”了一声。
无端被提及的季承望,立马撩起窗帘端详起窗外的雪堆,装作很忙的样子。
这雪堆可太雪堆了。
“行了,都不用吵了。”
一直沉默的张玄墨突然出声打断:“想要知道真相很简单……我发动【恩赐】,一切都会明朗。”
是了,季承望忽然想起来,张玄墨说过她的【恩赐】的发动条件——他们面前,刚刚死了一个人。
张玄墨说着将发丝挽在耳后,在茶几前的地毯上以跪姿坐下。黑色长裙在身后波纹般铺就,她的眼神却平静无波。
甚至不需要念诵什么,一道阴冷的寒风猛地自下而上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黑色瞳仁逐渐在白光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双目中耀眼的金色光芒。
星光芒逐渐在空中汇聚、凝结,变成一道漂浮在空中的人形,和夏卓生前的模样如出一辙,只是“他”面无表情,一双空洞的双眼巡视着周遭:“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季承望发现那本黑色的本子没有出现,难道【恩赐】与其他技能、道具的区别,就是不需要本子就可以凭空发动吗?
好酷啊。想到自己那个从名字到实体都相当古怪的【恩赐】,季承望在心里叹了口气——别人的【恩赐】再鸡肋都能派上用场,自己那一个方块到底能干什么?
“现在就开始了吗?”郁今在旁边忽然嚷了一句。
张玄墨猛地转头瞪向他,却来不及阻止。
“是的。”那道形似夏卓的半透明身影迅速回答道,转头望向郁今,“还有,两个问题。”
“……”解嘉勋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似乎在压抑心中的怒火。
郁今一拍脑袋,发现客厅内的众人都在怒视他,尴尬地做了个“sorry”的口型,连连赔笑,紧接着比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是谁让你去杀郁今的?”张玄墨沉吟片刻,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在季承望看来挺巧妙,回答这个问题就是默认幕后有指使者,比起“为什么要去杀郁今”收益更大。
“不知道,它是谁,黑灯的时候,它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告诉我,我是狼,如果不在你们之中,选择一人杀死,献祭给祂,我就会在,第二天,早上的钟响之时,被审判。”
果然。
和季承望的猜想如出一辙,但是他还有一处不解。
“不对劲,我们总共只有六个人,而目标是存活七天,但如果按照这个规则,不杀人自己就会死,那么每天都至少会死一个人,这场游戏不会有赢家。”解嘉勋思索片刻,皱眉严肃道。
“不,如果早上钟响就意味着进入新的一天,那么刚刚好。”张玄墨摇摇头,“第六天活下来的人,就是唯一的赢家。”
“你们能不能讲清楚点……”越寨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头都快挠破了。
解嘉勋烦躁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每天晚上六点黑灯,会有一名玩家被选中成为狼,狼必须杀掉一名玩家献祭,否则下场就是夏卓。而其他玩家则是羊,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活到第二天,等待新的一轮身份。”
“每一天身份都会重置,昨天的猎人有可能就变成今天的猎物……这到底什么脑残想出来的规则!”郁今郁闷地道,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抖了个激灵,“我去,所以我昨天差点被夏卓那小子献祭了,这个心机小白脸,凭什么拿我下手啊,我们无冤无仇的!”
郁今无意间的话,忽然提醒了众人一个隐藏在规则之下的事实: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是敌人了。
狼当然会选择看起来弱小的猎物下手。
“现在一切都很明朗了,虽然很残忍,但是这场游戏只有一个赢家,各位,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假惺惺地装作团结了,现在开始大家都各自分头行动吧。”张玄墨斩钉截铁地道。
“切,女屠夫,到你擅长的领域了,就不藏着掖着了是吧。”越寨翻了个白眼。
张玄墨薄唇轻抿,停顿片刻,扬起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那么你呢,你要献出你的生命来让你的雇主成为最终赢家吗?为了钱要做到这个地步?”
越寨闻言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地持刀上前。解嘉勋“啧”了一声,伸手拦住他:“别中这女人的计,她在挑拨离间。”
大厅内的氛围剑拔弩张,季承望默默旁观,心里的疑惑仍然没有解决。
如果规则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这个副本会叫【生存】,而不是【对抗】?从字面意义上来解读,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总感觉大家遗漏了一些线索。
季承望径直走到漂浮在空中的“夏卓”面前,问了第三个问题:“操纵妖鬼和你的【恩赐】能力有关吗?”
“无关。那是它,借给狼的,权力。”
半透明的俊美青年说完这句话,阖上眼帘,整个人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张玄墨额前吹拂着刘海的风骤然停了下来,她的瞳孔光芒褪去,恢复了乌黑澄净的的样子,下意识看向季承望的眼里有些错愕。
这下狼人的优势也清楚了,居然可以驱使那些怪物!
大厅内的所有玩家纷纷陷入沉思,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似乎都在盘算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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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胜算有几分。
只有季承望还是感觉差一点。他突然想起来夏卓提过的“献祭”,起身离开客厅。
这一次没有人跟上季承望。
解嘉勋沉默注视着季承望离开的身影,直到那个我行我素的背影完全消失,他徐徐扫视了一圈互相保持着距离的其他人,勾起唇角低低地道:
“有没有人觉得,我们有个共同的威胁?”
“你疯了,想对Easter出手?”张玄墨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不赞同地凝眉。经历过书房的事情,她更加确定Easter名副其实,是个绝对不好惹的家伙。
“这场游戏的本质和【对抗】也没什么区别了,我来告诉你们不提前解决掉他的结果——接下来的五天里,他是狼,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他是羊,狼也不可能更不敢选他下手,那么Easter必然会活到第六天,到那时候不管活下来对付他的是我们之中的谁,都得1对1和他单挑。”
越寨抱着手臂,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椅子:“说得对啊!这游戏得当【对抗】本来玩,这样下去赢家哪里还有悬念?”
郁今沮丧地蹲下抱头:“怎么办,我可不想对付那个Easter……”
只有吃过苦头的张玄墨沉思片刻,还在犹豫,警惕地看向俨然胸有成竹的银发老人:“你有什么打算?”
解嘉勋微笑,眼角闪过一丝狠戾,说出了早已想好了对策:“我提议,不管今晚的狼人是谁,只要不是Easter,其他玩家都要一起帮助狼,先杀掉Easter——为了游戏的公平性。”
……
季承望凭记忆找到了夏卓的房间。
果然,房间内极其凌乱,到处泼洒着的鲜血,在房间地板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模糊扭曲的线条像章鱼的触手,仿佛在闪烁,直视它的一瞬间,静电干扰般的嘈杂声淹没了季承望的耳畔。
这就是“献祭”的方法,用血液描绘疯狂的图形?季承望咬牙抵抗着那种不适感,把一床被子扔下来盖住图案,杂音才消失。
季承望在两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案。
一个是他一直藏在兜里的镜子碎片上,模糊地镌刻着这个图案的缩小版;还有一处在餐厅后面的仓库外墙,当时匆匆路过,没有时间调查。
他立刻动身去找那个柜子,季承望有种强烈的预感,通关这场游戏的关键在这两样道具上。
季承望路过大厅时,发现偌大的大厅里竟然空无一人,其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没有在意,穿过大厅直奔餐厅后的仓库而去,果然在布满灰尘的货架深处找到了一个刻有这个图案的盒子。
季承望满怀期待地拉开,却失望地发现里面是空的——已经被人取走了。
看灰尘留下的形状,这里确实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细长的样子像是一柄钥匙。
搜查一楼的是谁来着……解嘉勋和越寨,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人路过时拿走了东西的可能……
季承望正思考着,突然听到解嘉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8. 狼人已死(08)
“你们真的觉得这个计划能行?”张玄墨脸色苍白,手里攥着通灵盘,在二楼走廊上来回踱步,上牙紧咬着嘴唇,“那可是Easter,你们就不怕行动失败……被他报复?”
郁今正在楼梯台阶上蹲着,歪了歪头,拖着尾音欢快轻松地答:“Easter又怎样?我们有四个人,到时候还有妖鬼助力,这可是正义的群殴。”
“你不是说Easter是你偶像吗?你就这么背弃你偶像?”张玄墨讥讽道。
“哎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郁今惋惜地叹了口气,神色悲戚,“死掉的英雄更伟大,我会永远铭记Easter的。”
装模作样,狗男人……张玄墨冷冷地收回视线。
“要我说你们根本不用怕,勋爵的本事可不是你们这些平民玩家能想象的,阿加雷斯大人简直是拿他当亲儿子,连神话道具都直接借给他用!”越寨抱着大刀,莫名自豪地挺起胸膛,“他自己不够强的话,我也没信心在深红难度给他当保镖。”
“神话道具?”无人注意的角落,郁今身子往前倾了倾,险些失去平衡,他语焉不详地随口问,“你确定是真货?”
“怎么可能有假,别说是榜一玩家,就算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幕后BOSS现身,都能一击必杀,只是发动条件有点苛刻,所以他才一定要进入季承望的房间提前布置陷阱。”
越寨这个傻子,全然没注意自己已经被郁今套了话。张玄墨瞥了一眼台阶上卷发青年的散漫背影,心想,这男的真够狡猾的。
孤立的手段稍微有些卑劣,但是她一想到季承望那时站在法阵中间,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漠然眼神……张玄墨转了转曈仁,扯着嘴唇上的死皮,轻易说服了自己:
要怪只能怪Easter太高调了,树大招风。榜一又怎样,背后有古神又怎样,他们个个也都是恶魔的宠儿,手上沾过血,早就置世俗道德的枷锁于身后,小瞧他们是会付出代价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一楼传来的一声惨叫。
那叫声凄厉而恐怖,微哑的声线怎么听都属于解嘉勋,让三个人都浑身一抖。
越寨错愕片刻,几乎是瞬间翻下了台阶,冲向声音的来源。张玄墨和郁今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几人匆匆赶到卧室的走廊上,就看到极其可怖的一幕——
卧室的走廊,解嘉勋倒在地上,正捂着右腿在地上惨叫,精瘦的脸颊肌肉因疼痛而抽搐,表情写满了惊恐。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右边小腿消失了。
没错,消失了,像是被什么超乎想象的锋利刀片切断了,切面平整光滑,血液正汩汩流出。
一个头戴兜帽的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挺拔的肩背镀着日光灯近乎辉光的金色,正是季承望。
黑色兜帽边缘垂落,恰好盖住额前碎发,只能看到那雕塑般英挺的下半张脸绷着。他右手状似无奈地轻扶前额,鬋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了一道弯月般的阴影。
垂下指节修长的右手,季承望紧抿的薄唇叹息似地微启,深深地吐露着意味不明的呓语:
“……普勒克斯……”
这是对背叛者的审判。
从心底生出股栗之感,张玄墨颤抖得感觉要匍匐在地。
他终于不伪装友善了。
……
十分钟前。
“Easter,可算找到你了。”
仓库里光线昏暗,视野受限,季承望被突然出声的解嘉勋吓了一跳。他回身看到银发一丝不苟的解嘉勋,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怎么走路没声?”季承望把那个盒子推回原位,注意到解嘉勋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眸光一凛,“刚好我也想找你,你有见过这盒子里的东西吗?”
“这个盒子?”解嘉勋微妙地重复了一遍,走过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相当认真细致,然后才摇摇头,“没有,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没事,没见过就算了,只是想验证一下我的猜测。”季承望信以为真,将盒子放回原位。
他没注意到的是,往外走的解嘉勋眸色微沉,提腕掖了掖西装内侧的衣兜。
“你刚刚说找我有事?”季承望跟上解嘉勋。
“对,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介意去你房间吗?”解嘉勋已经穿过大厅,往卧室的那条走廊方向走。
季承望象征性地“嗯”了一声,没仔细听他的后半句话,自顾自思忖着钥匙的下落。
拿到钥匙的人可能和拿到镜子的自己想法一样,认为这是不可以与其他人分享的重要道具。
但是现在看来,这两件道具单独存在根本没法改变游戏局面,或许需要一起拿出来重新分析才会有用。
自己一个新人都猜到了这些,他们应该不会刻意隐瞒吧?等等,刚才解嘉勋说要去卧室?
那个方块还在房门口的地上!
被发现了要怎么解释这东西?季承望最讨厌编谎话,一想到就头疼。
“等等……”季承望从沉思中回神,连忙开口阻止,发现已经迟了。
前面的解嘉勋步履急促,已经来到走廊上,迫不及待地推开他的房门,一只脚迈了进去。
季承望有些烦躁,为什么他连自己的技能都用不好?他的脑中迅捷地产生了一个想法:
【要是那个东西消失就好了。】
紧接着,季承望感觉手边出现些许的潮湿感,低头瞥见深红色的薄雾从手指缝隙间流走,逐渐消弭在空中。
一种奇异的感觉像一道细长闪电穿过颅腔。
季承望错愕地星眸微瞪,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口解嘉勋失去了平衡,猛地往左后方倒去。
银发老者漆黑的西装裤腿下,渐渐渗出了鲜血。
季承望错愕着快步上前,看到房间内空空荡荡,根本没有那个1立方米方块的踪影。
“你……你。”倒在地上的解嘉勋面色狰狞,密汗布满额头,看起来万分痛苦。
完了,这次是真闯祸了……
“古戈尔普勒克斯……”季承望绝望地喃喃。
什么玩意儿?没人告诉过他这方块可以随意出现和消失啊?
季承望感觉脑瓜嗡嗡的,头疼。
那个方块一直待在门口的位置,看起来是解嘉勋刚好一条腿迈进了方块里……于是方块携带着里面的腿一起消失了。
他扶着前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先把老人家扶起来。
“对不起。”
但是季承望刚往前迈了一步,解嘉勋就惊恐万状地拖着一条腿往后爬了两步,战战兢兢地道:“别过来!”
解嘉勋甚至用颤抖的手撕下亡灵书的一张纸页,无火自燃后,周身瞬间形成了一道的金色屏障。
不仅如此,越寨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将解嘉勋护在身后,满头大汗的样子如临大敌。
季承望抬头,这才发现其他两名玩家都在不远处的客厅,目睹了这看起来像是他袭击解嘉勋的一幕,季承望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刚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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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技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抱歉。”
季承望困窘地开口,想拍拍越寨示意人让开,却发现越寨手臂上虬结有力的肌肉都瑟缩了一下,几乎在他碰到对方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往旁边一跳,躲开了。
季承望:?
解嘉勋注意到了越寨的反应,错愕后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远处的张玄墨更是捂着颤抖的下唇,观察局面,一动不敢动。
她内心快抓狂了:练习技能?Easter?在深红难度?这么拙劣的借口,对他们出手的意图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只有郁今双手背在脑后观望,看那副悠闲的看戏神态,感觉此人下一秒都要吹起口哨了。
不苟言笑的季承望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笑颜,偻下身子,轻轻扶起全身僵硬的解嘉勋。
发现对方黑白分明的瞳孔定定地看着他的脸,两股战战,配上流血不止的右腿,季承望心里的愧疚简直达到了顶峰。
“我先帮你止血,勋爵,你别担心,我扶你去客厅。”
“没事……”似乎是意识到他现在没有敌意,解嘉勋不仅没有生气,竟然还怔怔地出言安抚他。
季承望相当惊讶,不敢想怎么有人能脾气这么好,换成自己,起码得让对方赔一条腿不可。
“我理解,人……人之常情,越寨扶我就行,我会包扎的,我自己来就行。”解嘉勋额前沁出冷汗,疼得已经难以忍受,颤抖着搭上了越寨的肩膀,对季承望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人?
季承望茫然地看着解嘉勋搭着越寨缓缓离去,有点懵。就这样就走了?不愧是上了年纪的长者,经历得多了,脾气竟然能这么好。
不行,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后面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多照顾一下解嘉勋……
季承望在原地行注目礼,目送着解嘉勋和越寨远去,久久没有动作。
张玄墨咬起了袖子:他还在用眼神威胁他们!
大厅内。
凭着那条仅剩的腿,解嘉勋搭着越寨一蹦一跳逃也似的季承望十米之外,回头看到人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
刚才某个瞬间,解嘉勋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怎么会这样,老板,他是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吗?”越寨不敢回头看那个戴着兜帽的魔鬼,同样冷汗如瀑直下。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刀,什么东西才能造成那种伤口?
“我怎么知道这个疯子在想什么?他没有追上来,应该只是认为我想动手脚,给我一个警告。”解嘉勋咬牙忍痛,撕下一张亡灵书纸页,牛皮纸张无火自燃后,他右腿截断的伤口竟然神奇地停止了流血,瞬间自然愈合,只是失去的小腿无法复生了。
“那怎么办,我们的计划泡汤了?”越寨回想起刚才那人称自己在“练习技能”,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的神色,觉得这人比他想象的残忍多了。
解嘉勋却余光瞥了一眼自己搭着的古铜肤色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深幽,口吻笃定地道:“当然不会,今晚还是按计划行事。”
他拿出一个微缩开关,上面闪烁着蓝光,似乎在与什么信号源遥相呼应,冷冷道:“刚才我趁乱把另一端扔到了床下。”
越寨面露深深的喜色,尊敬道:“不愧是老板,这种情况也能随机应变!”
“哼。”解嘉勋在沙发上坐下,脸色阴沉如水,攥紧的拳头指节因过于用力泛白,眉头紧锁,新仇旧恨交织在心头,他意味深长地捻着亡灵书,“……一条腿换一条命,不算亏。”
9. 狼人已死(09)
傍晚临近六点。
大厅内一片岑寂,屋外沉闷的风雪声敲击着窗沿,窗外天色暗沉得像末日将至,季承望一个人在长餐桌上用晚餐。
他在仓库挑挑拣拣,最后选了番茄罐头和速食意面,稍微在炖锅上加热翻煮,香味便充盈了整个厨房。
烹饪期间,锅里的香把郁今吸引来了。
卷发青年撑着厨房的导台观赏了全程,笑得直不起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在副本里做饭的人,你这人太有意思了。”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季承望没搭理他。人是铁饭是钢,副本里也得好好吃饭。
郁今也不觉得自讨没趣,反而眯着眼越说越起劲:“我越来越好奇了,对勋爵下手都如此果断,你的真实排名也不低吧?让我猜猜,你的恶魔赞助商是掌管欺诈的谁呢……”
郁今接二连三报出了几个魔神的名字,说话间,敏锐的视线如吐芯的毒蛇般紧紧盯着季承望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黑眸沉静的季承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静静地盯着咕嘟咕嘟的锅子,没有任何被拆穿的窘迫。直到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季承望拎起汤勺尝了一口汤,轻轻点头:
“不错。”
就在郁今以为他终于要自报家门,承认自己背后之人时,季承望端起锅子,将热气腾腾的汤面倒进了碗中。
郁今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错”,是在说刚尝的汤,一丝被戏弄的火气掠过心肺。
郁今眸色一冷,青筋凸显的手从宽大的西装袖子里伸出来,下一秒,人已经贴近季承望身侧,不由分说地猛然掐住他的脖子。
速度之快,季承望的肉眼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
“我警告你,我是喜欢乐子,但是我的耐心很有限,尤其是对打着我的旗号装神弄鬼的人。”
季承望没想到这人脾气这么喜怒无常,猝不及防被抵在橱柜边上,猛地向后一撑灶台才站稳,感觉高温迫近,身后燃气灶的火焰要燎到他的袖摆。
季承望没有慌张,只是脖颈被扼住,呼吸有些困难。他撩起眼皮,勉力仰视比他略高半个头的郁今,眼中毫无畏惧,实话实说:“我没有什么赞助商,这是我第一次进入游戏。”
郁今气笑了,哄小孩呢?
他感觉自己一记重拳砸在了棉花里,这个莫名其妙的兜帽小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身边总有奇怪的展开,让整局游戏的走向都和郁今一开始想象、规划的不一样。
这个人深不可测,不在他的掌控里,这一点让郁今很不爽,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杀他。
与此同时,被掐住脖颈的季承望目光灼灼,即使白皙的脖颈、人体最脆弱的动脉落于人手,帽沿的碎发掩映下,那对波光粼粼的黑眼珠也毫无惧色。
果然,季承望心想,自己猜得没错,他现在还不能杀我。
按照这场游戏的规则,一天至少要死一个人。如今他们只有五个人,如果某天多死了一个,那么活到第六天的人也会因为无人可献祭而死。
看来就算是榜一玩家,也没有自信违背这场恶魔游戏的「规则」。
季承望眸色微沉,这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很大。
而郁今似乎全然不信他所说的话,但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兴致,眼中明明暗暗,突然松开了发力的右手。
新鲜甘甜的空气涌入嗓子眼,季承望扶着滚动的喉结,剧烈地咳嗽着。
然而紧接着,他看到郁今高大的身躯颇具压迫感地俯身贴近,鼻息间闻到了一种奇异的冷香,只听“咔嗒”一声,咫尺之遥的卷发青年挑唇一笑。
原来郁今只是越过全身紧绷的季承望,关上了他背后的燃气灶。
随即郁今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色,抱着后脑勺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话:
“现在不说,你会后悔的,在你死之前我有的是办法。”
我不会死。
看着郁今远去的背影,季承望的眼神锐利如刀,清了清略有不适的嗓子,翻上兜帽掩盖住翻涌的情绪,深呼吸平息了因紧张而急促的心跳。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点和那个渣爹有关的线索……没有找到渣爹让他付出代价,自己就还不能死。
不管是恶魔还是什么Easter,都不能阻止他。
……
时间接近六点,季承望正一个人在餐厅用餐,余光瞥到一抹窈窕的黑色身影来到了餐厅,步履迟疑。
“你想来点吗?”季承望叉起一个肉丸,偏头问她。
“我……我是来提醒你的,尽管你可能早就知道了。”张玄墨抿着嘴唇,压低声音道,时不时回头看着什么,战战兢兢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心解嘉勋。”
小心解嘉勋?
季承望皱起了眉。
解嘉勋现在是个残疾老人,大家确实得小心对待他。
想到自己不小心害了人,季承望以为对方是来提醒自己的,眸光复杂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果然早就知道……张玄墨不安地捻着裙摆,发现对方情绪立刻低落了些,心里凉了半截——Easter都知道多少?连自己曾站在解嘉勋那边也知道么?
“都在这啊?”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居然是越寨陪同下的解嘉勋,他现在执了一柄黑色权杖,代替右腿,走路还算自如。
“这样行动方便吗?”季承望怔怔看了一眼,心痛地关心道。
好好的一个身强体壮的老人就这么成了独腿残疾人。
“……方便,方便。”解嘉勋见季承望放下刀叉,起身就要来扶,被吓得一激灵,咬着后齿根连忙阻止了他,往后一缩。
失去右腿的感觉再度被提醒,空荡荡的裤管下,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这个小瘪三绝对是故意的,不仅要扮猪吃虎,还要装出伪善的样子……解嘉勋恨得牙痒痒。
越寨在边上不敢吱声,也不敢扶解嘉勋,怕被季承望过度解读,影响了他们的大计。
“既然大家都在这,我们就一起等待黑灯吧,谁也说不准,妖鬼会不会趁着黑灯袭击我们,分开总感觉不安全。”解嘉勋一步一撑地走到长桌另一头,找了个远离季承望的座位坐下。
于是剩下的人都各自找了一个座位,默契地与其他玩家都保持了一定的间隔,好在这张长桌足够大。
餐厅内异常安静,安静得可以听到季承望喝汤的声音。
其他玩家:“……”
还有1分钟,第二天的狼就会揭晓。还有1分钟,他们之中某个人就要通过杀掉另一个人来换取自己的生。
而这个人在这里悠闲地喝汤。
季承望的想法很简单,他只能赌自己不是狼。
那个「古戈尔普勒克斯」现在看来还是有一些攻击性,但是季承望对操作步骤有点心理阴影。他现在压根不敢想它,生怕产生一个念头,解嘉勋的一条小腿就会凭空落在餐桌上。
而且,出于本能地,季承望不想杀人。
为了活命去献祭另一个人,这与他的道德准则有悖。
“铛、铛、铛。”
来了!贯彻耳膜的沉重钟声骤然响起,随着视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季承望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万籁俱寂,只有其他玩家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季承望松了口气。
耳畔没有出现预想中诡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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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他还算运气不错,第二晚的狼不是他。
想要苟下来,对此刻的他来说更容易。
很快光源便恢复了,刺眼的吊灯驱散黑暗,季承望眯了眯眼,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神色警惕地互相观察。
人们面面相觑、互相怀疑,一眨不眨地捕捉着其他人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试图找出某个人的异常之处。
等等,这一幕怎么有点像……
季承望想起了自己某一次打工的经历,忽然感觉自己刚刚捕捉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线索。
等等,镜子呢?
季承望摸索着衣兜,刚想翻出那块作弊的镜子,准确知道今晚的狼是谁,就发现那块包好的硌手碎片不在兜里。
糟了,季承望蹙眉。他想起来了,下午感觉室内暖气充足,他把外套的夹克脱下来放在了房间。
镜子在外套里,只能一会儿去取了再看了……
“我想,规则已经摆上台面,狼也不会蠢到暴露自己的身份吧?”解嘉勋轻笑一声,“大家不用互相瞪眼了。”
季承望想想也是,他就像无事发生一般起身将餐盘端去水池,管自己清洗起来。
黑灯后的整栋屋子里的氛围都相当奇怪,似乎大家都不敢离别人过近,一个个离开了餐厅。就连之前形影不离的解嘉勋和越寨,也只是浅浅交头接耳了几句就分开了。
张玄墨早早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紧锁,季承望觉得她的表现不像是狼,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在混淆视听。郁今不知所踪,季承望确信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就是他。
如果郁今是狼就不好办了,季承望感觉以他今天的表现来看,一定会第一个来找自己。
所以季承望和张玄墨的想法一致,今晚他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呆在房内……
正当季承望打开房门想进去时,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大的异响。
转头一看,不远处的客厅里,解嘉勋狼狈地跌倒在了沙发边的地毯上。
季承望眉头一紧,毫不犹豫地撒手,带上房门就快步走向客厅,匆匆扶起解嘉勋,全然没注意到视野盲区,躲在拐角的越寨已经小心翼翼地溜进了他的房间。
“谢谢你。”解嘉勋搭着季承望的肩膀,在他的搀扶下接过权杖,晦暗不明的眼眸凝视着面露怜悯的季承望,“这么明显的陷阱,你早就知道我在故意引你出来吧?”
“你说什么?”
季承望皱着眉,刚想扶人在沙发坐下的动作一僵。
陷阱?
此时的大厅空无一人,沉重的风声敲打着窗槛,似乎暴雪越发猖獗了。
“没事,也只有越寨那个傻子,才会天真地以为我会赌上一切来挑战你这样强大的对手。”解嘉勋的眼底闪过一抹猩红,忽然放声大笑,“看好了,Easter,这就是我和你结盟的诚意——”
季承望以为自己被暗算,心道不妙,正想挣脱人,听到对方的后半句,却发现解嘉勋主动松开了自己。
解嘉勋沉眸摊开了他手中的亡灵书,花白的须发无风自动,书页像被无形之手飞速拨动。这是季承望第一次看见这么厚的亡灵书,飞速掠过的每一页都写满了墨迹,几乎像一本字典、一本百科全书般沉甸甸。
身旁西装革履的老者神色凝重,按下了右手手心的遥控按钮,声如洪钟暴喝道:“禁!”
夺目的蓝光从身后传来,季承望错愕着回头,抬眸远眺,看到荧荧的蓝色光芒从他房间的方向发出,如潮水般沿着门框暴涨涌出,然后猛地拉扯、分裂成无数条丝线,画地为牢一般封住了门。
敲打房门和叫喊的声音传来,季承望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声音有点像,越寨?
10. 狼人已死(10)
解嘉勋伸出二指,突然在纸摞中捻住一页,季承望的目光无法遏制地被那张纸页所吸引,它竟然是唯一一张金色的书页。
随着解嘉勋一点点撕下那张纸页,季承望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颤动,晃得眼前出现重影,直到一声清脆的鸣响在耳膜上炸开,一杆银色的巨型长枪从虚无中钻出。
它足足接近两米长,不像是人类使用的武器,轻盈地悬浮在半空。枪尖密密麻麻地刻着引起空气扭曲的奇异图案,细长的枪柄在某一瞬间好像覆盖着金与银的交柯错叶,季承望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没错,这就是那柄昆古尼尔之枪,主神奥丁的所有物,也被称为命运之矛。”
解嘉勋满眼是几乎要溢出的欣赏,季承望却觉得他的话音里有一种病态的渴慕,不是对这柄枪,而是对这份只能称之为神迹的力量——仿佛他才是这柄枪的所有者,他就是奥丁。
解嘉勋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微颤的手握住了长枪:“因为它一经投出,便必定命中,这是无法扭转的命运。”
“你要杀了越寨?”季承望感觉周遭空气降下了极大的压强,勉力站直双腿。
“准确来说,是献祭,Easter,我听到了黑暗之中的耳语。”解嘉勋毫无顾忌地直言,看起来心情极佳,即使握住长枪的手已经被锋芒刺破皮肤,有血顺着掌心往下滴,“总有一个人得死,这是游戏规则,Easter,你忘了吗?像我们这样强大的人,当然要先狩猎那些低等人。”
“你们不是同伴吗?”季承望不可置信地蹙眉,就算解嘉勋被昆扬人选为了今天的狼,在他看来,此人最不应该杀的人就是越寨。
“同伴,哈哈哈!别挖苦我了,Easter,还好我明白了你的忠告……你分明可以杀了我,却只是夺走了我的一条腿,你在提醒我,别站错队,我说的对吗?”解嘉勋右臂紧紧撑着权杖,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无论何时强强联手都是最正确的战略,只有你有资格做我的同伴!至于越寨?我付出金钱雇佣他陪同我参加游戏的价值就在于此,他应该忠心耿耿地替雇主去死。”
不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季承望一时语塞,感觉这老头自从丢了一条腿之后就逐渐疯癫,两人之间的误解犹如沟壑,他竟不知从哪开始解释。
然而解嘉勋也没有等他的回应,只是自顾自松开了握持的那柄长枪。
速度达到极限的长枪化作流星般的电弧,甚至发出音爆,几乎是擦着季承望的眼球一闪而过,遁入虚空。
“轰——”
天崩地坼的轰鸣声降临,仿佛有一颗陨石极速坠落在大地上,整栋屋子自上而下摇摇欲坠长达数十秒,这次两人双双跌撞地扶着沙发,才勉强站稳。
刚一站稳,季承望看都没看解嘉勋一眼,便冲向自己的房间。
那些蓝色波纹一般的枷锁已经消失不见,他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目眦尽裂的越寨被那柄银白色的长枪贯穿胸口,死死钉在有裂缝蔓延开的地板之上。贯穿的血洞下,鲜血顺着裂缝妖冶地散开,仿佛是生命力在顺着丝丝光亮流向黑暗。
越寨粗犷的眉眼写满了不可思议和不甘心,嘴角不断渗出鲜血。
“解嘉勋……是个懦夫……小人……”
季承望作为医学生的本能反应是,这兄弟还可以抢救一下。
“越寨,别放弃。”
他异常冷静,一边安抚着伤者的情绪,一边迅捷地进行急救措施。他扯下床单作为敷料,沿着长枪一圈紧紧地盖住伤口,试图持续性地压迫止血,却发现是徒劳。
换句话说,任何人被这样贯穿胸口应该瞬间毙命,季承望甚至不知道越寨为什么还活着。
季承望判断着伤势,越看越触目惊心,转而伏着上半身去看越寨的精神情况,却怔怔地看到越寨的眼角滴下一颗浑浊的眼泪。
“我企图……杀你……你还要救我?”越寨无法转动视野,直直地盯着季承望,绝望地又吐出一大口混着黑块的鲜血,“Easter,你真是个……怪物……”
单纯只是想趁人还有口气,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那柄“钥匙”,季承望愣在原地。
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蕴含蓬勃力量的身体,此刻仰天被钉在地上,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硕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承望紧抿着薄唇,感觉到他躯体里蕴含的痛苦,眉眼覆上一层沉重的黯然,他叹了口气。
“抱歉,我救不了你,越寨。”
“Easter,我们都是恶魔的玩具,没有人能拯救我们,我只要你替我杀了解嘉勋!你要通关,你要活下去,赢到最后!”越寨情绪忽然激动,猛地攥住季承望的手腕,声音嘶哑,“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无足轻重,但这些是我闯荡至今得到的一切……”
被越寨握住的手腕传来剧痛,濒死之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季承望眉头一皱。
忽然间,顺着地砖裂缝蔓延的血液停止了流动,越寨背后背负的两柄黑白大刀竟在渐渐消散,湮为粉尘。
“让我「阎罗」献上微薄之力。”越寨双眸通红,徐徐抬起右臂,食指指向季承望的眉心,哑声出口消散在吐息间,一字一句道,“我将过渡我所有的权柄。”
叮——
被越寨用食指隔空虚点眉心的瞬间,房间内的光影似乎在此刻静止。
季承望惊讶地发现,越寨身后那些失去光彩的星点尘畿,又脉脉汇聚,涌入了自己手畔不知何时出现的亡灵书,再度迸发出炽盛的光芒,数张纸页飞速摊开、翻过——
【道具:无常(深红)】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技能:英灵殿(金)】
【只需此刻降临,过去和未来便已被征服。】
最大限度强化人体的速度、力量、气运,受到致命伤害不会死亡,持续1分钟。
【技能:洞察(银)】
【没看到吗?那是你离得不够近。】
战斗时,有3%的概率发动,能够洞察敌人的弱点。
……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普),例如【核能手电筒】、【桃木剑】等,季承望还看到了数页名称令人害怕的“武器”,包括【PSU手枪】、【C4炸药】等。
从庞大的信息流中回神,季承望沉眸望去,发现地上的魁梧男人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
男人仍死死地瞪着天花板,伸出的右手垂落在地,似乎已将全身力气耗尽,停止了呼吸。
这个人在临死前通过某种方式,将所有道具和技能送给了自己?
这样看来,为什么越寨受到如此致命的重创却仍然维持了这么久的性命,就能解释得通了,看起来像是他的【技能:英灵殿】发动了。
这技能看起来非常强大,但却一有些鸡肋之处,那就是致命伤无法修复,只能起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但是越寨直到临死前也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无足轻重”,这对季承望来说,分明是“第一桶金”……
总算有几个可用的技能了,只是那深红道具还不清楚用途。如果现在有个人问季承望他的恶魔赞助商是谁,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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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望应当会恳切地报上“越寨”的名字。
让季承望更为震惊的,不是玩家之间还能有这种操作,而是这个与自己并不相熟甚至为敌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让自己“杀了解嘉勋”替他报仇?
此刻直面越寨的尸体,季承望的心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不是感激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茫然。
季承望的嘴角动了动,一句送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越寨真的死了?就这么在眼前死了吗?会不会他只是脱离了这场游戏?
目睹生命逝去这一次有了真切的实感,重重地压在心脏上,季承望把手轻轻覆在越寨的眼上,帮他阖上眼。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解嘉勋阴森森的声音:
“你会感谢我帮你解决掉他的,Easter。”
季承望回头,果然看到解嘉勋负手站在门外。
他凝眸一瞥,又发现不远处的拐角处闪过一道黑色身影,似乎是被动静吸引而来的张玄墨,不知道躲在那里观望多久了。
季承望眼眸一亮,忽然看到了希望。
“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棘手。他的代号是「阎罗」,包括【恩赐】在内的所有技能都是战斗型,最重要的是他从一个对抗本里拿到了深红武器,如果他大开杀戒,就连你也会吃点苦头……”
就在解嘉勋头头是道,沉浸在自鸣得意之中时,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撞了一下,撑着权杖的右半边身子差点没站稳。
定睛一看,季承望反手拎着外套,起身跨过房门,连看都没看解嘉勋一眼,神色严肃地匆匆离去。
又一次被无视的解嘉勋勃然变色,眼中充满憎恶,恼羞成怒地低咒一声,才转过身管自己布置起现场。
季承望一边追着那道黑色身影,一边掏出外套里的镜片,借着反光瞥了一眼身后进入房间的解嘉勋。
果然看到漆黑的浓雾笼罩下,银发老者的身后站着那个头戴冠饰的鹰脸人。
好在解嘉勋说的是实话,他就是今天的狼,这老头还没疯到无视游戏规则的程度。
“等等,张玄墨!”季承望看到张玄墨试图甩掉他,仓皇地钻入她的房间,反手就要合上门,季承望果断地直接伸手扒住门板,“只要你帮我个忙,我们就有机会通关这场游戏!”
“你说什么?”张玄墨关门的手果然一滞,不可置信地从门缝间注视门外气喘吁吁的季承望,怀疑自己的听力,“通关?”
“你刚刚是不是目睹了越寨的死亡?”
……
五分钟后,张玄墨房间内。
张玄墨万分警惕地锁上房门,季承望发现她的房门里侧从上到下,贴满了奇怪的黄色符纸。
张玄墨无奈地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丝苦笑:“自保的手段而已,我这个人比较谨慎……你想问越寨什么问题?”
季承望在墙边靠着,整理着思路,不置可否:“你把他召唤出来就知道了。”
张玄墨立刻顺从地不再多问,果断发动恩赐,瞳孔即刻散为白光后,她又在心里纳闷:我那么听他话干什么……算了,神仙打架我惹不起。
熟悉的流程过后,星芒逐渐在空中凝结,变成一道一米九的魁梧男人模样,“越寨”漂浮空中,一双空洞的双眼注视着二人:“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你有没有在哪见过,刻有这个图案的一柄钥匙?”季承望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举起镜子,给“越寨”的亡魂展示道。
“我见过。”
半透明的“越寨”毫无感情地回答。
最讽刺的一点就在于此,只有死人不会说谎。
11. 狼人已死(11)
“钥匙在解嘉勋手上,我们搜查一楼时一同发现,被他占为了己有。”
果然,这和季承望猜测得差不多。他捻着下巴沉思,必须想办法从解嘉勋手里拿到这个钥匙,才能验证他的进一步推测。
旁边的张玄墨对这流利自如的问答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和他们玩得不是一个副本。但此刻情况特殊,看着这个半透明的浮空人形,她也不敢发问。
“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你的【道具:无常】的详细使用方法。”
“【道具:无常】是一件深红武器,在每个人手中会变幻成不同的使用形态。在我手里,它们会变成一黑一白两柄□□,能够切割一切实体,且彼此之间会相互感应,被它们一并造成伤害会产生被勾魂索魄的错觉,犹如身处地狱。”
“附带精神攻击的双生武器……”张玄墨越听越心寒,在床边跌坐。
她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站在房间中央,凝眸沉思的黑发青年,心中闪过一道脊背发凉的惊惧,喃喃自语:“还好【恩赐】无法继承给别人,不然越寨是在创造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季承望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她的耳语,顿悟般的重复道:“【恩赐】无法继承……”
此刻的季承望有点明白了。
他在亡灵书上看到过三种书页,初始的扉页上写着【恩赐】,而越寨送给自己的书页上都写着【技能】和【道具】。
“是啊,【恩赐】是特殊的,是天赋,决定了一个玩家的上限。技能和道具再强大,也不过是副本里赢来的身外之物,有的需要用特殊方法发动,有的不过是一次性的。”张玄墨目光黯然,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和你们这些天生强大的玩家不一样,【墓志铭】……说出来我自己也想笑,那些恶魔是最懂恶意的,这就是我干殡葬行业的宿命,或许这早已奠定了我的路,能走到深红副本已是极限了。”
“越寨为什么可以把他的技能给我?”
“我通关上百个副本,也只见过两次,越寨这疯子,居然真的会有人会通过过渡权柄的方式,把自己的技能和道具都移交给别人……这些用命通关拿到的权柄,比自己的命还珍贵,怎么会轻易送给别人……”
张玄墨曈仁忽然瞪大,才反应过来刚才季承望问了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
Easter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张玄墨徐徐转头,发现季承望双眸澄亮地静静看着她,脸上肌肉僵硬,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恐慌。
——他的意思不会是,要我也把我的技能和道具交出来吧?
“求放过!”张玄墨猛地从床沿滑落,匍匐在地苦苦哀求,“我就是个靠偷别人技能存活的混子,没有这些技能和道具我会死的!”
没想到季承望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一番地上的黑裙女人,面露诧异,无言地收回了目光:“跟我说没用,那你得保护好自己的技能和道具。”
那目光像在看神经病。
张玄墨闻声越发不敢动,掀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观察,发现季承望重新抬眸看向半空中呆滞的越寨,似乎真的暂时没有其他意思,才颤抖着松了口气,爬起来。
“我的第三个问题,”季承望笃定地看向幽魂,在张玄墨解释后,他忽然明白了玩家之间对抗最重要的前置条件,就是信息,“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解嘉勋的【恩赐】、【技能】和【道具】。”
张玄墨皱眉,刚想提醒他这不是问题,然而半空中的“越寨”并不在意,冰冷的语气迅速回答道:“我只知道,解嘉勋的【恩赐】是【裁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玄墨仰望着那个空灵的幽魂,感觉它粗犷眉毛下的眼神都没有那么空洞了,死水般的话音里仿佛也捎带上了波动。
“以解嘉勋自身为中心,方圆一公里为范围,所有【恩赐】、【技能】和【道具】无效。”
话音刚落,虚无的幽魂解放一般地轰然四散,变成星点尘埃消弭在风中。
“什么?!”张玄墨捂住嘴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公里……这是张玄墨见过范围最大的技能,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无法反制的致命效果,离开了亡灵书给的一切,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季承望忽然意识到解嘉勋为什么要请一个人高马大的越寨做保镖了。就算离开各种技能,以越寨的肌肉和体格,战斗力也相当不俗,这是双重保障。
但对他这种亡灵书都用不明白的人来说,这【恩赐】的威胁性是0。
季承望咂舌,觉得这能力并不强大,甚至有些本末倒置,或许在他们口中的对抗本里会有奇效吧?
更何况,恶魔游戏里的危险只来自于人吗?
讽刺的是,几乎就在下一秒,季承望的想法被应证了。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海腥味?”季承望将食指掩在鼻子下方,皱眉寻找着气味的来源。
咯,咯,咯。
两人对视着愣在屋内,他们都听到了这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地下一层敲着天花板。
“这栋房子根本没有地下室啊?”季承望沉吟,没注意张玄墨越来越惊恐的表情,刚想蹲下俯身细细聆听。
“等等……”张玄墨瞳孔都不敢大幅度转动,发颤的手扯住季承望的衣摆,缓缓摊开另一只手掌,让人看自己一直握着的灵摆。
那缠绕在指尖,被细长链子系着的金属吊坠背离了地心引力,在张玄墨手掌摊开的瞬间,猛地将链子拉扯成一条细线,发出“铮”的脆声,就像疯了一般试图脱离掌心,极大幅度地旋转、摇晃。
“这个道具叫【暴雪将至】,可以通过旋转速度判断周围环境的危险程度,我从来没见过……”张玄墨用两只手才勉强不被它的力道带走。
下一秒,那枚金属吊坠竟然挣断了链子,直直地摔落在地毯上,一动不动了。
两人都噎住了。
季承望感觉到大事不妙,瞥见地毯上的图案,骤然一惊:“过来,别踩地毯!”
只见他们脚下的羊毛地毯不知何时变得潮湿泥泞,绒毛就像活物在以飞快的速度生长,如同挣扎的手臂,又如同……一节节挣扎蠕动的章鱼触手。
张玄墨反应速度也极快,瞬间跳到了和季承望同一边的地板上,然而地下那“咯咯咯”的声音持续着越发清晰,越来越近,从地下已经攀爬至了他们周围的墙壁。
“是解嘉勋……”季承望反应迅捷,想起了之前忽略的关键词,“他刚杀死了越寨,按照昆扬人的命令,他还要用它‘献祭’什么东西……”
“赶紧出去,在房间里只会被困死!”
张玄墨焦急地用钥匙开了锁,季承望一把推开房门,来到走廊上看到的画面让他毛骨悚然。
所有的灯光忽明忽暗,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原本的米色墙壁都变成了潮湿斑驳暗的暗绿,一道道裂纹以极快的速度从南边爬行至北边,走廊壁画上原本容貌模糊不清的洋装男女,脖子上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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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颗硕大的畸形鱼头取代,巨大且凸出的眼球还在毫无规律地四处转动。
耳畔传来无数不可名状的呓语,周遭潮湿的空气凝固成巨大恐慌,季承望感觉自己被封在了不能呼吸的容器里,理智出现了一丝裂隙。
忽然,季承望感觉身后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了清明。定睛一看,一个羊羔卷发型的高个男人越过他往前奔逃:“救命啊!”
季承望回头,才发现身后的张玄墨刚刚似乎和自己陷入了一样的混沌,被郁今撞了之后,呆滞的目光正逐渐驱散。
他们俩恢复神智,下意识转头望向郁今逃来的方向,看见走廊最远处本该是墙壁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大口,无数扭曲畸形的触手和虫豸从黑暗中缓慢涌出。
“卧槽……”张玄墨看呆了,还在原地战栗,“克……”
“跑!跟上那人!”季承望咬破了舌尖,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一把拽住张玄墨,就狂奔着追上前方夺路狂奔的卷发男人。
这种时候跟着Easter准没错。
远远追着郁今头也不回地逃命的背影,不知为何季承望有一种感觉——从这卷毛拼尽全力的跑步姿势来看,他似乎是发自真心的畏惧。
两人跟着郁今一路来到大厅,发现越寨的尸体已经被解嘉勋从房间里搬到这里。大厅地板的中央用鲜血画着那个诡异的触手图案,和季承望曾在夏卓房间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旁边跪伏在地的解嘉勋,正不断呓语着什么,听不真切。
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这栋屋子的衰变并没有涉及到二楼,因为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就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那蔓延的阴湿绿色。
“上二楼!”
众人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往楼梯上跑,然后又同时想到了什么猛回头,定定望向大厅里神神叨叨的银发老者。
解嘉勋还不能死,少一个人他们还怎么活到第七天?
三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到客厅协力抬起解嘉勋。这时壁画上的鱼头人蛄蛹的眼珠子已经能听到滑溜溜转动的声音,墙壁深处不可名状的呓语也步步逼近。
架起解嘉勋的臂弯,季承望心中一凉,银发老者的面容已经出现了血丝和变形,神志不清地喃喃着:“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莱耶①……”
“他在召唤旧日支配者里最有名的那个。”张玄墨咬牙,微微看了一眼季承望,觉得他应该再熟悉不过。
她看似瘦弱的身体竟然力气也不小,蓄力直接架起了解嘉勋另一半边的身体。
只有郁今两袖清风,什么力也没出,只是煞有介事地和他们保持微妙的距离。卷发男人长腿一迈,管自己率先上楼,发现两人行进缓慢,回头一脸正色地催促:“快,我们得抓紧。”
季承望和张玄墨:……
“你的赞助商不是祂吗,你为什么要怕?”上楼梯时,季承望拖着沉甸甸的解嘉勋,勉力走到和郁今并肩的位置,偏头发现这人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脸色比神志不清的解嘉勋还煞白。
郁今沉眸扫了一眼右侧,见张玄墨因为恐慌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动静,才压低声音回:
“我的赞助商是祂个蛋,我的赞助商要是祂,我还能保持这么健康的精神状态?”
“你的精神状态健康?”季承望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震惊不已地张了张嘴。
被最后一阶楼梯绊得踉跄了一下的郁今:……
12. 狼人已死(12)
四人狼狈地逃窜到了二楼,郁今面带“友善”的微笑,咬着后牙追问季承望那句话什么意思,但季承望如同刀枪不入的防火墙,薄唇始终紧闭,眨眨眼,装听不见。
直到张玄墨听到他的追问声,向他们二人投来疑惑的目光,郁今才讪讪地赔笑说没事。
于是季承望和张玄墨弯下腰,合力将解嘉勋放在走廊上。西装上沾着鲜血的老者在地上匍匐,灯光照亮他的脸部,五官扭曲得似乎更严重了,薄薄的脸皮下隐约能窥见青色的血管。
“嚯、嚯。”
解嘉勋从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声响,像脱水的鱼在艰难地呼吸。
“哎哟,我们完蛋咯。”
郁今摆烂似地往地上一坐,扬起西装下摆,手臂大咧咧地搭在膝盖上。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他脚边的解嘉勋,正要往远处挪,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掀起眼皮眺了一眼季承望,动作停了下来。
季承望和张玄墨站在二楼的栏杆处,面色凝重地俯瞰着一楼的景象。
地毯上疯狂生长蠕动的触手已经形成了一片海洋。而墙壁上一幅幅挂画里,畸形的鱼头人身怪物竟然撕开画布,从里面钻了出来,漫无目的地游荡。
好消息是,墙壁里那种令人汗毛倒竖的呓语来到二楼之后就消失了,看来它还无法影响一楼以外的区域。
“嚯——”
身后猛地传来暴起的嘶吼声,他们回头发现,解嘉勋正将郁今摁在地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红肿的双眸里浸满血丝,张开的嘴已然变成了长满鲨鱼利齿般的血盆大口,不断流出涎液。
“Easter……救……命……”
郁今在地上徒劳地挣扎,无力地试图掰开解嘉勋那已经布满鱼鳞的手,绝望地望着他们二人,艰难地发出求救的声音。
张玄墨大惊失色,紧张地抓住季承望的手臂:“Easter,他要把郁今掐死了!”
季承望:“……”
他是不可能去帮Easter的,他就要在这看着如果自己不接戏的话,这个人接下来要怎么表演。
然而下一秒惊变突生,季承望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地上的解嘉勋血红的眼睛在捕捉到他们二人后,立刻改变了目标,瞬息间从地面弹射而起,速度快到根本不像人,而是在空中鱼跃。
他像一枚炮弹一般直直地扑向季承望的脸,季承望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因为动作幅度极大失去重心,在地面翻滚一周后才轻盈单膝跪地,像有预感似的狠狠往侧后方出了一记重拳。
砰——
凌厉拳风发出破空的声响,击中的一瞬间,季承望听到骨裂的声音。他起身回首,看到解嘉勋倒飞了出去,整个人被砸进了走廊上的墙壁里,嵌在其中不能动弹,发出了一声哀嚎。
秒杀。
张玄墨和郁今一坐一立,目瞪口呆地看着短短10秒内发生的一切。
平日里季承望便没有什么表情,此刻挺拔的黑发年轻男人从容起身,揉着骨节分明的手,兜帽遮掩下无法看清他的神色,更加自带压迫感。
张玄墨和郁今一声不吭,心中思绪翻飞。
张玄墨心中升起敬畏,暗自絮叨:这反应力,甚至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战斗,不愧是Easter……我不可能与这样的人为敌的。
郁今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插着兜心想:这叫第一次参加游戏?还装?这是新人我吃。
季承望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兜帽之下,只是茫然地微微喘着气,略带惊喜地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他感觉全身的肌肉力量从未如此轻捷。掌心内的五芒星亮起,正缓缓转动着,
刚才那一瞬间,他尝试着发动了【技能:英灵殿】,居然成功了。
原来技能是这么用的。
“好痛……我怎么在这?”
三人被墙壁里突然出声的人唤回了神,发现解嘉勋被季承望一拳打飞之后,眼中血丝消退,身体上的异变也消失了大半,居然恢复了些神智。
“这算什么,家里的老电视拍一拍就好了?”季承望蹙眉自言自语,没注意另外二人古怪的神色。
拍一拍?都给人嵌墙里了啊!
“你们都围着我想做什么?”解嘉勋戒备又紧张地环视他们三人,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疼得嘴都歪了,“嘶,我怎么全身都这么痛……我怎么在墙里?”
季承望默不作声,将人从墙里扶出来。
听他们说明了目前的情况,解嘉勋匆匆走到栏杆边上,往楼下小心翼翼地探头一望,立马紧紧地闭上眼扭过头来。
“我只是按照黑暗中那个耳语给我的指令行事,用鲜血描绘了图形,同时念诵了咒语,然后我就没什么印象了……我在向旧日支配者献祭?”
解嘉勋额边鬓发都被冷汗打湿了,他猛地看向众人。
“不好,如果是每次献祭祂对这栋屋子的影响就会更严重,那按照狼人每晚献祭一个人的速度,明天第二层也容不下我们了。”
“这还不好办?别献祭不就好了。”郁今抱着后脑勺,状似无意地随口道,“就让拿到狼身份的人去死。”
周围的温度立刻降至了冰点,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凭什么呢?换句话说,明天是你拿到狼,你愿意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么?你说的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张玄墨眉头一压,语气淡淡的。
“说得对呀,除非其他人能把狼杀了。”郁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让走廊上的氛围更加古怪。
“在狼能召唤妖鬼帮忙的情况下,”今天的狼听到这句话有点不舒服,解嘉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那是异想天开。”
季承望神色淡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扭过头,问解嘉勋:“钥匙在哪?”
正在思考处境的解嘉勋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硬控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钥匙是什么。
事已至此,解嘉勋也不再尝试反驳,如实答道:“如果你说的是仓库盒子里的那把,现在问我要已经晚了,我把它藏在我房间的地毯下面了。”
解嘉勋的房间在一楼,已经沦为怪物的地盘了。
季承望倏地垮下脸,思考片刻,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我得下去拿……”
所有人都被这话吓一大跳。
“你认真的?哎哟老大,都什么时候了,什么破钥匙这么重要啊?”郁今用手扶着额头,反复探身看向人,确认他没在开玩笑,“你自己送死是轻松了,我们三个人怎么活到第七天?”
“是啊,Easter,一楼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解嘉勋也慌忙阻拦,“不过就是能把门反锁的普通钥匙,就算是奖励道具也比不过通关要紧……”
季承望听到解嘉勋所说,一双黝黑的眸子腾地亮起:“那把钥匙是不是只能从外面上锁,不能给你自己的房间使用?”
“你怎么知道?”解嘉勋面露讶异,“从外面上锁就进不去了,而且被锁住的人居然还能从里面打开,这不是只能帮别人添保障吗,完全是鸡肋。”
这下季承望越发心中有数,只要拿到钥匙一切都会浮出水面。可是问题摆在眼前,他要怎么穿过已经被那些邪恶存在占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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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拿到那把钥匙?光凭现在的自己和送死无异。
就在刚刚,季承望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发动【技能:英灵殿】。视野左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冷却时间:23小时48分钟47秒】的一行小字,而且还在持续倒计时。
强大需要付出代价,原来一天只能用一次【英灵殿】,以后必须慎重考虑发动时机了。
等等,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在一楼生存,那就只有他了……
这边郁今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甚至给一旁沉默的张玄墨使了个眼色:“灵媒,你也说句话啊!”
张玄墨被唤之后怔愣了片刻,眼底眸光微转:“你怎么知道我的代号是灵媒?进入游戏以来我从来没有提过。”
“你就是论坛上那个「灵媒」?”解嘉勋猛地看向张玄墨,脸色陡然一变,“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名。”
郁今话音微顿,清声哂笑,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后脑勺:“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我很在行……别聊岔了,Easter现在去拿什么道具未免有点不顾大局了,你敢赌我们也不敢啊!”
张玄墨幽沉的眸色比窗外雪光还要冷,只有她自己知道,「灵媒」这个马甲她藏得有多好。这个名叫郁今的男人,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深藏不露。
“你怎么对Easter说话呢?”张玄墨皱着眉,对郁今绷起一张瓜子脸,撇下唇角,“Easter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郁今一时语塞。
“是啊,作为现存人类中最强的玩家,我这么做当然有我的理由。”季承望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顺着张玄墨递来的话茬,拿眼角夹了郁今一眼,“现在我需要你们信任我,那把钥匙对游戏有着重要作用。郁今,你得跟我一起去一楼拿钥匙。”
听了季承望如此自夸的一席话,解嘉勋老脸一僵,头皮发麻。这年轻人真是够大言不惭的,果然Easter的本性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毛头小子。
“谁?我?”郁今正懒散地倚在栏杆上,突然被点名,向后一个踉跄,摆了摆手,“我是哪号人物啊,我配吗?”
带上郁今有什么用?张玄墨有些疑惑,目前来看郁今是几人中最不靠谱的,连【恩赐】能力都没有使用过。
“我可不敢去,正因为你是现存人类中最强的玩家,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去送死。”郁今眸色幽深地盯着季承望,斩钉截铁地拒绝,语气中带着气定神闲的恶劣,针锋相对地道,“你得想想我们啊,没了你,剩下我们三个人怎么通关?老老实实在二楼苟到明天不好吗?”
“你现在担心的是我下去会死,对吗?”季承望敛眸问。
“当然啊。”
“如果我说只要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俩就不会死,你会怎么想?”
“我才不信。”郁今无赖地挑眉一笑。
季承望伸出右手平摊掌心,亡灵书从虚无中浮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毁一张书页,竟然取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手枪!
其余三人极其警觉,猛地后撤拉开距离,纷纷亮出防备。解嘉勋周身金色淡光萦绕,张玄墨转起一枚通灵盘,郁今则是掏出了一枚长方形的金属保险箱挡在脸前。
“要么你跟我去,要么我现在自杀。”
依旧是平静无澜的声音,季承望神色认真,略失血色的唇吐露出的话语却让所有人脸色陡变。年轻男人拨动上膛,竟缓缓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清隽眉间的眸光,仿佛暴雪前追逐天际的雪线。
“必死和一线生机,你自己选吧。”
越寨留下的道具之一,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季承望轻松地想。
13. 狼人已死(13)
“怎么还威胁上我了?这不好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之间感情有多好呢。”
郁今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紧紧盯着季承望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嘴上揶揄着,但是他阴云密布的眉眼已经出卖了他,季承望发现了唯一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规则。
整场游戏,郁今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只怕游戏规则。
其余二人如临大敌的视线在郁今和季承望之间来回徘徊,生怕他们其中一方做出不理智的回应,结果郁今只是脸色微沉,旋即恢复如常,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消失了。
“有话好说嘛,先把枪放下。”郁今皮笑肉不笑地道,似乎做了某种决定,“我跟你去不就是了。”
季承望眉梢微挑,这才放下了枪。郁今答应的速度比他预计得要快多了。
这从书页里取出来的枪要如何收回?季承望埋头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似乎是一次性的,和【技能:英灵殿】不同,那张写有【道具:PSU手枪(普)】的书页随着手枪的出现就不见了。
季承望决定顺势拿在手里当武器,不知道伤害如何。他现在能够防身的底牌只有一个形态未知的深红武器【道具:无常】,还有一个发动概率极低的【技能:洞悉】,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妙。
然而正当他和郁今来到楼梯口准备出发时,张玄墨叫住了他。
“我想提醒你,防备着些那个叫郁今的玩家,他不是什么好人,万事小心。”
张玄墨小心翼翼地凑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悄声道。说着侧过身避开其他二人,将自己手中一直端着的通灵盘交给了他。
季承望翻转着观察,这是一块雕刻精美的木质方板。底盘上刻有二十六个字母和0-9的数字,以及左右上方Yes、No的字样,一枚心型的指示片可以在盘上自如滑动。
样子很像季承望高中时见到后排同学玩过的“碟仙”道具,只不过是西方的,据说能借助它们与灵界事物沟通。
“这是我在一个调查本里拿到的道具,可以防身用,遇到任何非人类的实体,只要手持这块通灵盘,向它提出问题,它就会被限制行动,直到回答完问题才能恢复行动力……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我想尽点绵薄之力。”
张玄墨试探性地看向季承望,季承望心中惊喜,面上却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帮大忙了。”
张玄墨瞬间脸颊发烫,连连摆手表示没事。这多不好意思,Easter见过的神奇道具可能比她吃过的饭还多,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小道具感谢自己,实在太给她面子了。
“我说过我会找到带你通关游戏的方法,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到的。”季承望回眸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下楼的背影毅然而坚定。
不愧是Easter,安全感拉满。
张玄墨充满崇拜地点点头,然后就瞥到那个走在前面的卷毛西装男,恨不得将眼神化作箭头戳在他的背上。她无条件信任Easter,唯一的担心就是这个混子会坑他。
卷毛西装男一边下楼一边打了个喷嚏。
没有多说什么,解嘉勋疑虑重重地目送两人下楼,谨慎地找房间安顿。
来到一楼,眼前景象比季承望想象的稍微能接受一些。地毯上的触手趴伏在地,踩上去其实无害,只是异物在鞋底蠕动的感觉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鱼类身上特有的海腥味渗入毛孔,季承望感到令人不适的潮湿和阴冷。
他正观察着地面,突然被前方的郁今一把扯向一旁。季承望迅捷抬头,看到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往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晃荡,脖颈两旁的腮不断跳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别碰到深潜者,你会被它们同化。”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郁今也不再伪装,他松开手,半眯着眼,瞥了一下谨慎地躲在自己身后的季承望:“我先说好,我只负责把你活着带上去,现在的环境我估计你能撑个十分钟左右吧。”
“超过十分钟会怎么样?”季承望侧身环视屋内,发现一楼零零散散游荡着的那些深潜者,此时其实相对安静,鱼头上凸出的眼球呆滞,对外界环境很迟钝。
“啊,愿意多待一会儿的话也可以,你的恶魔赞助商就可以换人赞助了,毕竟你已经被转化成克苏鲁的信徒了。”郁今拍了拍手,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原来是这样,谢谢提醒。”季承望的黑眸一眨不眨,认真地感谢道,更加小心地往卧室的走廊出发。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郁今沉默片刻,感觉这人真的脑回路有点问题。
但是这样装傻就想糊弄他吗?郁今从决定跟他下来的那一刻就计划好了一切。
理了理麂皮衬衫的领子,郁今不徐不疾地跟在人身后,垂睫打量着放下兜帽的黑发青年。从这个角度望去,白皙的后脖颈在眼前毫无防备,一只手就能掐住人的命脉,郁今恶劣的笑容里带着森森的寒意。
他最讨厌被人威胁、被人欺骗,既然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黑发小子全沾了,那就不能怪他无情了。
——人活着就行,疯了也算活着。
季承望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向那条让他有心理阴影的走廊,却意外地看到走廊尽头,墙壁上压根没有那道深渊般的黑色裂缝的痕迹,淡绿色的平整墙面光洁一新。
“那道裂缝里的东西消失了?”季承望微愕地回头问,没注意到郁今的异样。
“不是消失了,而是你现在精神状态还算正常,当然就看不到了。”
郁今蹙了蹙眉,这小子演新人是演上瘾了吗?这么基础的问题层出不穷,问个不停。
季承望松了口气,和郁今商议了一下行动计划,郁今提出自己可以在走廊上望风,让深潜者不要靠近那个房间,季承望可以趁此机会进去找钥匙。
“我姑且能稍微控制一下它们。”
郁今漫不经心地道,收敛了眼底的阴霾,观察着季承望的反应,希望他上当。
开玩笑的,当然不是姑且,就凭现在克苏鲁只有一只触手的末梢延伸到这栋屋内的状态,只要郁今想,他可以让所有的深潜者都以为他就是克苏鲁本尊,对他言听计从。只是一旦被祂本尊发现,下场会有点狼狈而已。
季承望闻言非常感激地再次向他道谢,转身就要开门,礼貌客气到了一种郁今感觉他在嘲讽自己的地步。
“我听到你跟那女人说的话了,你真的认为拿到钥匙能结束游戏?你到现在还想拯救别人?”郁今目视着黑发青年推开那扇房门的背影,忽然开口,“你不想想这些人配吗?从你进入游戏以来,威胁你最大的是游戏吗?明明是个生存副本,规则与环境都还平安无事,参与游戏的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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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互相杀心四起,这不好笑吗?参与恶魔游戏的玩家,至少能活着走到深红副本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过某个无辜者的血,这里没有一个值得拯救。”
闻言,黑发青年脚步停顿,兜帽落下后的碎发有些凌乱,他身后墙壁上蠕动的壁画如同身处地狱,转过头来看向人的眼眸却如此明亮清朗,与周遭的邪性格格不入,让郁今脑海中错愕地想起许久没见到的日光。
“即便如此,这场游戏,这些恶魔,凭什么困住我们的灵魂?”
季承望清越的嗓音还在空气中回响,人已经推门进入房内。
他感觉两只脚深陷进了沼泽里,发现房间里的触手比外面更多,几乎没过他的脚背,滑腻冰冷的触感在他脚腕上挣动。季承望开始能听见墙壁中仿佛上千个人同时在呢喃的邪恶呓语了,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
他忍住恶心的感觉,弯腰在触手间摸索,终于在房间一角摸到了地毯下面的凸起的金属钥匙。
季承望终于拿到了这把心心念念的钥匙,大约有半个手掌那么大,黄铜材质如此平凡普通,除了一端刻有的仿佛章鱼一般的纹路,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但就在季承望把它和兜里的镜子凑在一起时,章鱼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阵刺目的金色淡光亮起。
与此同时,整栋屋内每个玩家的注意力都被视野左下角所吸引。初始规则的红色小字仿佛遭到了病毒入侵,乱码闪动过后,文字逐渐重组,下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是昆扬人选中的祭品,于暴雪之夜,来此处参与一场特别的狼人杀游戏,今夜你的身份是什么?你能否带领你的阵营获胜呢?】
【通关条件:狼人屠边,好人放逐狼人】
【隐藏任务:发现游戏规则(已完成)】
【任务奖励:???】
季承望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他没有猜错,“狼”并不是“羊”的反义词,而是“平民”的反义词!
是啊,副本名字本身就是提示,从一开始他们就走进了误区,这里的“狼”,根本就是“狼人杀”的“狼”。这只是一场披着暴风雪猎杀游戏外壳的,狼人不能空刀的“狼人杀”游戏!
不仅如此,季承望还注意到下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小字。
【当前你的身份是:侦探守卫】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季承望当即放下钥匙,将它在屋内已有腐蚀痕迹的柜子上推远了些,然后重新看向左下方——
【当前你的身份是:侦探】
果然,获取相应道具,就得到了相应的神职身份。
那么一切都能对上了,黑灯时被昆扬人选中的是“狼”,持有镜子的是“侦探”,持有钥匙的是“守卫”,剩下的人是“平民”。
季承望最开始的灵感就来自于此,他拿到的镜子碎片,竟然可以查验别人是不是狼,这和狼人杀中“侦探”的技能别无二致,他据此产生了一些联想。
虽然季承望没有玩过狼人杀,但是在桌游店里打工的时候,他看顾客玩过,姑且知道基本规则。
季承望的双眼明亮如星,终于露出进入游戏以来第一个笑容。规则已经明朗,那么离通关游戏也已经不远了……
忽然,季承望发现虚掩的房门“嘎吱”一声推开了,门外站着一双赤裸的、指间连着蹼的脚。
“咕噜。”
14. 狼人已死(14)
一只深潜者站在门外,滑腻光亮的脑袋上,鱼鳞在灯光映射下闪闪发光,裂开的巨大鱼唇一开一合尖锐牙齿咀嚼着什么,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郁今?”
季承望提高音量朝门外喊,一边警戒地后退,一边紧紧攥着通灵盘,将木板平举在半空中。
走廊上没有传来任何回音,郁今不知所踪。
不能是被深潜者吃了吧……就在季承望迟疑的时候,那只深潜者像是被屋内某种东西吸引,摇摇晃晃地试图进门。
季承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喊出“郁今”两个字后,他身后的房间角落转瞬间出现一道人影,光影被生生撕开一道裂缝,郁今从缝隙间其中走出,大大方方地在床沿坐下,支起二郎腿看着屋内的情景。
而季承望却仿佛与他身处两个时空,完全没有看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眼看着深潜者要进门,季承望端着通灵盘,深思熟虑后,定定地对着深潜者问道:
“你会如何赞美克苏鲁?”
既然这些东西必须要回答,那是不是答案越长控制的时间越长?
话音出口消散在风中,季承望感觉有一只无形之手压住了通灵盘,轻薄的木板瞬间变得沉重,而门口的深潜者摇晃前进的身形“腾”地定住,果然一动不动了。
通灵盘上的指示牌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滑动了起来,在二十六个字母间飞速移动,速度极快,快到季承望根本看不清它在说什么。
呼……季承望松了一口气。
而他身后,敲着二郎腿的郁今差点跌下床沿,看向季承望的表情越发不可思议:
这人是疯子吗?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他不可能不知道——赞颂其名,信徒的话语便能够被那位所听见,增强祂在此地的权柄?他是故意的?
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的季承望刚准备趁机绕开那只深潜者,走出门外,就听到“啪嗒啪嗒”脚蹼拍在地面的声音,门口一动不动的深潜者身后又聚集过来三只,五只……
不好,怎么越来越多了?
季承望手中的通灵盘上,指示牌还在极速移动着,说明那只深潜者还在回答。
视野里跳动的鱼鳃越聚越多,季承望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又听到了墙壁里成千上万的耳语。那种不可名状的嘶哑呢喃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语调,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靠近,季承望感觉自己的呼吸也越发沉重了。
坏了,不能再耽搁了,他的精神状态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况愈下。
只能放手一搏了,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季承望星眸一沉,改用左手端着通灵盘,掏出漆黑的手枪瞄准后方一只深潜者的头部,扣动扳机。
“砰——”
手枪的后坐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季承望感觉虎口一震,腕骨隐隐发麻。
没命中。
激动地从床上站起来,以为会目睹一枪爆头的郁今:……
季承望却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这是他第一次用枪。距离只有不到三米,他沉着地调整了瞄准的位置,又开了一枪。
这次命中了,只是他瞄准的是一只深潜者的头部,却击中了肩膀,另一只的。
不仅如此,那只深潜者只是略微向后倒退了一下,被击中的粘滑皮肤表面出现一个坑洞,流出了些许深绿色的脓液,它尖锐地嘶鸣了一声,被激怒了似的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子弹的伤害几乎被忽略不计。
季承望被不断前进的它们逼得连连后退,一边保持清醒,对抗着耳边的呢喃,一边调整着射击。
通过不断地尝试,季承望终于发现了它们的弱点——脖颈两侧无规律跳动的腮部,只要击中就会毙命。
可惜12发子弹全部打完,季承望也只是侥幸打死两只,而门口聚集的深潜者已经密密麻麻数不清了。
季承望回眸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快贴到冰冷的墙壁。他面色苍白,把手枪扔到一边,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拿出了亡灵书。
他单手飞速翻阅,捻起某张书页的一角,用力撕扯下写着【道具:无常】的那一页。
刹那间,空中浮现一黑一白两枚光点,随着光华流转,它们在空中不断变幻着形状。
房间角落,郁今再一次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
季承望心中暗忖,只能寄希望于此了。按照越寨所说,这把深红武器能够在不同人的手里,变幻出不同的形态,现在季承望希望来两把无限弹药的枪——
下一秒,光芒褪去,季承望眼睁睁地看着一黑一白两只玩具熊掉在了地上。
“……”郁今又一屁股坐下了。
季承望微怔,骨节分明的手擦擦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武器呢。
等等,季承望蹲下眯起眼,发现这玩具熊越看越眼熟。随着记忆深处回避已久的陈旧画面从眼前倒带似的扯过,季承望辨认出这玩偶的瞬间,感觉脑袋轰地一下嗡鸣了片刻,从头到脚遍生寒意。
不可能……这不可能。
毛茸茸的绒毛,圆滚滚的身体,缝线粗糙的三瓣嘴,掉了一只的残破纽扣眼,最重要的是它身后粘着的一把剑,剑尖处已经在玩耍时折断。
曾经在孩童时代风靡一时的“勇者熊”,分明就是他4岁那年,季沧送给他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生日礼物。
季承望隐约记得,剑尖是自己陪妈妈在医院大厅看病时摔断的,连断裂的齿状都一模一样,这绝对就是那只熊。
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东西早就被季承望不知道扔哪个垃圾桶里去了,连同年幼的季承望对季沧这个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一起。
季承望隐约记得,捏一下它的肚子还会发出“爱老虎油”的电子声音。
感受到这游戏对他的浓浓恶意,季承望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以为这样就会让他破防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去捏了一下黑熊的肚子,软得手指都陷了进去。
下一秒,地上的黑熊突然眨了眨唯一的一只纽扣眼,发出了嗲声嗲气的童声:“你不会以为,我会跟你说爱老虎油吧。”
卧槽!
季承望吓得往后跌坐,后脑勺猛地撞上了墙壁,磕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疼痛却让他清醒不少。
这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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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不仅动了,而且在说话。
从脑袋到四肢,只见一黑一白两只玩具熊软趴趴的身体各部位弹动了一下,竟然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叉腰立在地上。
白熊的纽扣眼盯着季承望歪了歪脑袋,发出“嘻嘻”的嘲笑声,听起来比黑熊更尖一点。
两只玩偶不仅会动会说话,而且灵动到仿佛有了灵魂,甚至此刻,季承望就能明显感觉到它们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瞥他,正在蛐蛐什么。
“……”季承望再一次被自己的运气所震撼,为什么这东西在越寨手里是两柄锋利无比的神兵,在自己手里是两只会说话的玩具熊?
季承望被这两只诡异的玩意分神太久,突然发现深潜者已经来到了面前,直愣愣地伸手够向他,一脚踩在了一个半巴掌大的玩具熊身上。
“我*你*个丑***!”
季承望面露错愕。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才这只被踩成一坨的白熊骂出了一句相当难听的脏话?这毁童年的反差感太可怕,让他的大脑都停止运转了两秒。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破空的“嗖嗖”声,那只白熊已经用极大的力道爬出脚底,如掣电般顺着那只深潜者的腿一路爬到了它的头部,一边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一边用背后的断剑往死里扎那只深潜者的脸。
深绿色的血肉飞溅,季承望呆坐原地,看着黑熊跟白熊如出一辙,像一枚小型炮弹弹射出去,抱住后面一只深潜者的脸,嘻嘻哈哈地大开杀戒。
这画面太诡异了,诡异到季承望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已经被腐化了,不然怎么会做这种梦。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好机会!
两只熊野蛮又毫无章法的面部攻击,频频命中深潜者最脆弱的腮,随着一具具深潜者的身体倒下,季承望扶着被呓语念得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小心翼翼地绕开它们走出门外。
但是看到走廊上的景象,季承望的心又凉了半截。
以整个房间为中心,不断靠拢的深潜者已经包围了这里,想要从它们之间穿过而不碰到它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郁今?”
季承望咬着后齿,不信邪地探头张望,四处寻找着郁今的身影。胜利分明都在眼前,只是咫尺之遥,现在只要能离开一楼……
忽然之间,他感觉到空气明显的震动,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都被疾风掠过一般,紧接着,他就看见一脸错愕的郁今在他身后缓缓显形。
身后两只玩偶的尖笑声,在“啊哦”的一声嘀咕后戛然而止。
季承望注意到,视野左下方浮现了一行小字:
【裁决】生效中,亡灵书已被禁用。
他和郁今站在深潜者的包围圈中,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季承望冷冷地看着郁今,双臂交叉抱胸问道,“你刚才是躲起来了?”
“你怎么看到我的?”郁今狡黠的瞳仁转了转,没有回答问题,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微,念出了左下方的小字,“【裁决】?”
“是解嘉勋发动了他的【恩赐】,方圆一公里内都不能使用道具和技能……”季承望沉吟片刻,猛地变了脸色,“张玄墨。”
15. 狼人已死(15)
一定是解嘉勋对张玄墨发起了攻击。
解嘉勋已经知道了规则改变,现在狼的任务是“屠边”,要么民死,要么神死。看来他是打算趁着自己是狼掌握主动权,结束这场游戏……
季承望皱眉,侧身避开左前方一只深潜者伸过来的手,转头对郁今道:“我就不和你计较刚刚为什么失踪了,现在张玄墨很危险,你必须赶紧带我们脱离一楼。”
“办不到。”
郁今握着门把手,用门板猛地撞飞一只深潜者,回眸竟有几分诚恳地道。
“能够自由穿梭,是因为我的恩赐能力名叫【王之扈】,只要别人说出我的名字,我就可以听到。无论对方在哪个位面,我都能撕开裂缝穿过去找到对方。”
“不论是Easter,还是郁今,甚至是‘那个卷发穿西装的一米八五大帅哥’,只要言语中有明确指向我的代词,就会被我听见……但是【裁决】的能力非常克制我,现在亡灵书被禁用,恩赐无法使用,我真是废物一个了。”
季承望听得一怔,郁今突如其来的如实相告让他恍然大悟。不管郁今所说是否有所保留,起码季承望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人会默许自己冒充他——
因为这对郁今来说有利无弊,众人每念出一次的“Easter”,都会被他监听,都在给他增加可以瞬移的锚点。
好强的能力,不愧是真正的Easter。季承望敛眸沉吟。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反正都要死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最好祈祷解嘉勋别挑现在来找我们麻烦。”郁今懒散地回答道,说着就一把抓住季承望的右手,扳开掌心,平摊在他眼前。
被陌生温度突然触碰的季承望刚欲挣脱,才发现自己的手冰冷得吓人。
他这才定定地看见,自己的五指之间竟然长出了一层粘连的、薄薄的、半透明的东西,是水生动物特有的蹼。
手指间莫名的黏腻感得到了解释,季承望的理智也出现了一刻的松动。不可名状的低吟再度从身后传来,哀伤与绝望在脑海中悄然滋生,身体好像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逐渐变成另一种陌生的存在,试图放弃理智,回归死水般的宁静。
醒醒!
季承望咬牙向后望去,果然看到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漆黑得如同深渊的巨大裂缝再度被触手撕开,扭曲的阴影如墨水蔓延出来,像活物般蠕动,毫无规律地响起来自未知生物的召唤。
“别看,越看陷进去的速度越快。”郁今一手按住他的发顶,把他的脑袋掰回来。
季承望这才发现自己差点窒息了,终于从恐慌中回过神。
这种转变像是无形的侵袭,季承望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逐渐缓慢。
“Easter,你也有今天啊。”
这时,周围的深潜者忽然如临大敌般弓起身子,从外围开始传来血肉撕扯的闷哼声,伴随着一种熟悉的嘶鸣声,深潜者们四处逃散。
是妖鬼!
季承望和郁今立刻高度紧张,郁今从西装内侧兜里掏出一柄短刀,季承望没有武器,只能拎起房间门口伞桶里的长柄雨伞。
深潜者的包围逐渐溃散,露出了稍远处在地上爬行的几只妖鬼,它们扔下撕扯下的深潜者鱼头,对季承望和郁今发出了威胁的低鸣声,尖锐而刺耳。
走廊拐角处,发型凌乱相当狼狈,但看起来只是轻微负伤的解嘉勋,正闲庭信步地走来。
他的右手正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张玄墨仰起的脖颈,挟持着人前进。
张玄墨的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好,她的肩膀、腹部有多处刀伤,此刻血流不止,眼神虚弱地快要失去意识了。
“早说想要结束游戏这么简单啊!Easter,你现在过来老老实实让我杀掉,这个女人就可少受些痛苦……让我看看,我是先挖左眼呢,还是先挖右眼?”解嘉勋勾起唇角笑得残忍,侧过脸看了看张玄墨,又看了看二人,眼中充满危险与戏谑。
郁今却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想:这老头也太搞笑了,在他看来Easter会被这么陌生人用低级的手段威胁到?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身旁的季承望一脸肃然地前迈一步,高举手中的钥匙和镜子,向人展示道:“放开她,现在我是场上唯一的【神】,想要屠边,你只需要杀我一个人就赢了。”
这是在干什么?
郁今感觉自己的大脑要停止思考了,猛地拽住身边人:“让他杀了那女人又如何,我们剩下一神一民,还没输,怕他干什么?”
然而季承望抬睫看向他,那眼神深邃而明亮:“我能相信你吗?”
“什么?”郁今错愕着,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可以放她走,但是你得过来,别耍花招。”这样的回答正中解嘉勋下怀,他对自己的计策相当满意,冲人挑了挑银晃晃的匕尖。
“你先放开她,不然我不会过去。”
季承望收回目光,投向对面在妖鬼拥趸下嚣张跋扈的解嘉勋,没有再看一眼郁今。
“可以。”
解嘉勋掌握着局面,丝毫不慌地松开了挟持的手,将张玄墨往前一推。
下一秒,季承望和张玄墨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将镜子和钥匙揣回兜中,大声发出指令:“跑!”
张玄墨和季承望立刻往两个反方向奔逃,张玄墨冲向大厅的方向,而季承望只能逃向了走廊深处,只剩下郁今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过他也被解嘉勋无视了,已经胜券在握的解嘉勋路过了平举双手表示投降的郁今,对他毫不感兴趣。
解嘉勋对季承望的挣扎表示不屑地耸耸肩,他嗤笑一声,便抬手招呼妖鬼们追上季承望。
在他看来这根本构不成威胁——整栋屋子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能逃到哪里去?
转眼间,季承望已经被妖鬼们驱赶到了走廊尽头的死路。兜帽青年戒备地用匕首呵退周围的妖鬼,却是虚张声势,被逼得只能一点点后退。
紧随其后的解嘉勋看到这滑稽的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大名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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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闻风丧胆的Easter,离开了恩赐也不过是区区凡人。”
远处的郁今望着那脸色苍白的兜帽青年,忽然神色微变,掩住了嘴。等等,他不会是要……
解嘉勋完全没注意周围的妖鬼已经止步不前,他一边把玩着匕首,一边步步逼近,十分享受这样虐杀的快感,试图捕捉Easter脸上的每一丝恐惧。
“同理,你也是血肉之躯。”
只见黑发凌乱的青年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脚下,忽然放下兜帽,原本被遮挡的表情终于暴露于光下。
他抬起的冷峻面庞神色如常、不慌不忙,甚至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冲人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解嘉勋残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蓦地感觉什么柔软冰冷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踝,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惊慌失措地看向季承望,对方身后的墙壁分明平整光洁,是死路无疑,但是一种未知的恐惧还是顺着脚踝,战栗地爬上了他的脊骨。
此刻在季承望的眼里,他们已经退却到深渊的边际,巨蟒一般蠕动的灰绿色触手已经缠上了他的腰际和脚踝,还在逐渐向一步之外的解嘉勋延伸。
下一秒,季承望猛地发力前扑,死死拽住解嘉勋的衣领,无数的触手感知到试图逃离的信号,瞬间喷涌而出。两人同时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裹挟,刹那间就被拖进了墙壁缝隙间宛如深渊的血盆大口之中。
【裁决】已失效。
黑暗,深入骨髓的寒冷,还有耳畔宛若天外之音的回响。
季承望感觉自己看见了星空,看见了宇宙,无法抵抗的伟大意志撕碎了他的理性,然而就在他的躯壳支离破碎的前一秒,季承望没有放弃抵抗,仍然发出了两个音节:“郁今。”
没有声音的哑声消弭在未知的空间里,一道深红色的裂缝从一根针的大小逐渐扩张,艰难地在星空中撕开一道缝隙。一只手从中伸出,抓住了季承望的衣领,将毫无意识的人从浩瀚的星空中拖了出去。
“恭喜玩家通关深红难度副本【狼人已死】,奖励正在结算中……”
强光映照下,季承望的意识逐渐恢复。他听到耳畔传来单卡拉比轻快的声音,用尽全部力气睁开双眼,他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观察周围。
他看到了右手被腐蚀到衣物与表皮消融的郁今,正逆着光愤怒地对他喊着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清。而他身后站着一脸感激,对他深深鞠了一躬的张玄墨。
视线落在一旁,他看到地上散落着黑白两色的玩具熊、黑色手枪,还有通灵盘。
某种奇怪的念头促使季承望盯着那个通灵盘,如果他此刻能做出表情,一定是因为讶异而大大张开了嘴。
他看到通灵盘上的指示牌竟然在移动,分明没人去触碰,它却在反复拼凑着一个单词。
W——A——N——G——Z——A——I——
望崽。
是连他自己都早已遗忘的小名,世界上除了季沧,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喊他。
16. 清算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力气,季承望瞪大眼眸猛地挣扎着爬起,伸出手去够那块通灵盘,试图看得更真切。然而紧接着,周遭的地面、墙壁就开始支离破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视野里的一切。
再睁开眼,跳动的火光掠上眼帘,他们再度回到了被黑暗包围的篝火前。
心脏在胸腔中狂奔,季承望的脑海一片空白,还无法接受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的呼吸紊乱,低头发现自己又被固定在了同一把木椅上。
只是这一次,周围空出了许多座位,篝火前只剩下了三个人。
左手边的张玄墨面露疲色,但身上的伤口似乎停止了流血。她和季承望对视的杏眸中充满了由衷的尊敬,投来关切的目光。
“你就不怕我抛下你不管?”
突然,篝火对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
季承望偏了偏头,越过炽盛的火光,不出意外地撞进篝火对面,一双极具攻击性的浅色眼睛。
郁今单手撑着侧脸,正冷眼睨着他,先前的愤怒与失态仿佛是错觉。此刻的郁今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
这还是季承望第一次在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身上,看到如此冷冽的正色。
季承望眼睫垂下,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慢慢地出声:“钥匙和镜子都在我身上,如果我和狼同时被淘汰,无法确定最终会判定为哪边赢了,所以你为了确保通关一定会来救我。”
时隔良久,郁今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季承望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郁今的笑声不响,却带着明显的嘲弄:“你知道我们为此得罪了谁吗?你最好祈祷下次别遇见有祂干涉的副本,不然……”
“这么依依不舍啊,各位亲爱的幸存者,人数比我想象的多多了嘛!”
单卡拉比不怀好意的声音打断了郁今。
丑陋的独眼五角星突然在空中现身,顽劣地转了个圈:“既然如此,让我们现在就和身边的好队友说再见吧,别耽误了奖励时间!”
话音未落,火光乍起,直扑面门。
季承望下意识别过头,阖上眼,在那几乎刺伤眼睛的强光中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白色的空旷房间里,墙壁在远处无限延伸。
他的面前有一张白色方桌,空中还悬浮着那只丑五角星,单卡拉比。
整个白色空间偌大而寂寥,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一人一怪,对面而立。
“季承望,欢迎来到轻松愉快的奖励时间。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第一场游戏就通关了深红关卡的新人。”
单卡拉比邪恶的独眼贴到季承望脸前,山羊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意味深长地咯咯直笑。
它果然知道自己是第一次参加游戏。季承望对这魔鬼没有好感,但也毫无惧色,只是忍怒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些在游戏里死去的人,去了哪里?”
单卡拉比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嘻嘻地笑个不停,尖锐的笑声一阵又一阵,像细密的长针扎进耳膜,让季承望忍不住皱眉。
“玩游戏嘛,总要有失败惩罚咯。他们当然是把灵魂献给各位大人当下酒菜啦,用你们人类的理解来说……嗯,应该是整个人的存在都灰飞烟灭了,连同所有他认识的人对他的记忆与认知,一起从世界上抹消,嘻嘻嘻。”
季承望默默听完,凝重的眼神却稍稍闪动了一下,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这代价比他想象得还要残酷,但是——他和妈妈都还记得季沧这个人,是不是就说明他没有死在游戏里?
那通灵盘又是怎么回事?
不,这整个游戏,这些自称恶魔的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惩罚有些许的小残忍,但是奖励可是出奇丰厚哦!只要在我们的小游戏里胜出,一路赢下去成为最终的冠军,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这可是恶魔的承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实现不了……金钱、权利、地位,我们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季承望面无表情,对这循循善诱的、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不为所动,置若罔闻。
天上不会掉馅饼。
就算这颗丑五角星和它背后的存在,真的是什么神话故事里的恶魔,所谓“实现一个愿望”,或许它真的可以做到,但是它的话却里有文字陷阱。
它说的是“一路赢下去”,却没有说期限,这难道不是没有尽头的意思吗?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季承望凉薄的目光落在翩翩起舞的五角星上,“折磨人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个问题,单卡拉比扭动的舞姿突兀地停了下来,似是纳闷地歪了歪头上的角。
“是这样,自从《新时代恶魔契约守则》发布之后,那该死的新约规定,恶魔不可主动现身、不可随意附身、不可引人堕落,你能想象那有多可怕吗?天使就算失去圣光,也就是沦为凡人,但恶魔失去乐趣?就是一群有抑郁症和妄想症的疯子,以折磨凡人为乐……所以,你还需要问创造这个游戏的目的吗?”
突然白色空间里地面震颤,单卡拉比的声线忽然变得极其低沉阴森,像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同时发出咒诅一般密集,回声撕扯着耳膜:
“答案当然是……极度恐惧的人类灵魂最美味,自相残杀的扭曲人性最滋补。”
无言的战栗让季承望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那一瞬间,被成千上万道邪恶的目光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唉,真好,新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等你经历的场次多了,我会怀念这样有活力的灵魂的。”单卡拉比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惺惺作态地嘤嘤道,用不存在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我们来看看你在这场游戏里的收货吧!”
半空中又出现了那本亡灵书,封面上深红色的圆圈中央,五芒星正在缓缓转动,巴掌大小的黑色本子无风自动、徐徐展开,从越寨那里得到的道具和技能一页一页翻过。
季承望看到了最后一页的【道具:通灵盘】,才敛眸暗自松了口气。当时没有时间仔细研究,所幸这个东西最后在他手上,被判定为了他的所有物。
“这么丰富的战利品,我们的新人朋友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呢?”
单卡拉比似乎是感到无聊,侧躺在空中,游泳似的缓慢滑动片刻,随即一惊一乍地蹦到三尺高:“贪得无厌,我喜欢!别急,下面是深红难度的通关奖励,你可以提问了。”
“提问?”季承望下意识重复。
“你可以随意问我一个问题,无所不知的我将如实回答你。你可以问我明天中奖的彩票号码,甚至是如何毁掉你讨厌的人……”单卡拉比的山羊眼亮起猩红的光芒,兴奋地搓了搓左右两只角。
季承望打断了他,定定抬头,清澈的眼眸仰望空中嬉笑的怪物,高挑的个子却在浮空的怪物前显得格外渺小,笃定的话语似乎酝酿了一千遍,不经犹豫已然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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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季沧在哪里?”
霎时间,空旷的白色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中的单卡拉比一动不动,但季承望却从周身骤然凝聚的森森寒意感觉到,它似乎在生气。五角星的独眼浮现出一抹惕色,浑身透着肃杀之意。
“你确定你要问这个问题吗?机会只有一次。”
季承望顶着巨大的威压,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乌黑深邃的眼睛更明亮,用微哑的嗓音重复了一遍:“我确定。”
他死死盯着单卡拉比那的独眼,下一秒听到它用轻蔑的笑音回答:“就在这里。”
季承望神色讶然,来不及多问,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像炮弹一般将他向后击飞,失去平衡的感觉变成下坠,无限延伸的白色空间逐渐远去变成了一个的点。
一行稍纵即逝的字从眼前闪过。
【亲爱的玩家,感谢参与本场游戏,下次进入游戏倒计时:6天23小时59分。】
……
“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轮较强的冷空气即将来袭,这也将是今年下半年以来最强的冷空气……”
季承望在冰冷的地砖上醒来,睁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那本万恶的黑色本子,正静静躺在地面上。后面的纸箱翻倒得四仰八叉,杂物四散。
熟悉的老房子特有的霉味,还有耳边电视机传来的天气预报,都在提醒着季承望——
他回到现实了。
季承望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客厅里和他失去意识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那台很小的彩色电视机还放着,上面的图像花得像马赛克,能勉强看清右上角的时间。
在游戏里真真切切度过的几天,在现实里竟然连一分钟都不到。
唯一的区别,就是地上那本黑色的本子。
季承望在杂物箱里发现时,它的封面还是普普通通的黑色,此刻却有一枚深红色的五芒星在其上徐徐转动,光芒朝四周流动。
季承望弯腰刚要触碰亡灵书,就发现它在眼前凭空消失了,任凭季承望怎么想象,它都没有出现。
看来,这是亡灵书不能在现实里使用的意思。
所以这真的是季沧留下的遗物吗?他到底去了哪里?单卡拉比所说的“就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季沧现在还在游戏里?
季承望揉着太阳穴,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倦怠。无数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还有迟钝的、死里逃生的后怕,混乱地淹没了他的思绪。
“叮。”
蓦地,他听到自己放在泛黄茶几上的手机传来了短信的提示音。季承望下意识拿起手机,目光微怔。
弹出的白色消息框上显示:
“【单卡拉比快讯】欢迎新玩家通过新手关卡,点击前往庇护所……”
季承望刚要放松下来的神经再度紧绷,神情严肃地点开了那条短信。
然而诡异的是,就在他点开短信之后,却看到了页面一片空白。再返回短信列表,那条短信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承望叹了口气,不知道单卡拉比在耍什么花招。
他指尖上滑退出界面锁屏手机,正要当作自己产生了幻觉,却又突然被自己的惊鸿一瞥吸引,反应过来,定定地看向手机主页。
所有软件的最后,突兀地多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APP。
黑底红色图案,赫然描绘着五芒星的形状,下方清楚地写着“庇护所”三个字。
17. 庇护所
前景市郊区,一栋荒凉的别墅内。
卧室里光线昏暗,半开的窗户缝隙中透入几缕阳光,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天花板上裸露的水泥,未经任何装饰,整栋屋子单调而冰冷。
就在这空旷的卧室中央,孤零零摆放着的一张床上,一个年轻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坐起身,背靠着床头做了个深呼吸,用手梳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羊羔卷,怔怔地把碎盖刘海全都向后抹去。
年轻男人一双半眯着的瑞凤眼望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床头的马克杯里还在冒着腾腾热气,仿佛早已备好。
片刻后,年轻男人才像是回过神来,端起杯子来到屋外的走廊上。
他低头啜了一口提神的热美式,和落地窗外一位正在修剪花草的老管家对视后,向人点头致意。
“少爷,回来了?”
穿着管家服的白发老者扶了扶头顶的宽边草帽,看到人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眼角细纹眯起,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和别墅屋内近乎毛坯房的质朴不同,屋外的庭院绿意盎然,精心修剪的灌木和错落有致的花圃,显然都受到了老管家精心的护理,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是啊荣叔。”郁今望着天空,若有所思,感觉这样好的日光已经久违了。
“这次的副本里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荣叔埋头工作,不徐不疾地割下一握杂草。
郁今眸色微变,喉间咽下一口苦涩醇厚的美式,才略带诧异地开口:“你以往不是都问我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荣叔扔下杂草,眯眼笑答:“因为少爷今天心情很好啊。”
他说罢,忙碌的身影就钻进了灌木深处。
我心情好?荣叔在说什么?
郁今面露诧色,没有说话。不可思议,刚被一个兔崽子坑了,他现在怎么可能心情好?
郁今下意识摸了一下右手手臂,罩在宽大复古西装袖中的手臂毫发无损,但是皮肉被腐蚀溶解的那种灼烧感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时,郁今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双像小狼一样不驯的乌黑眼睛。
他攥着马克杯的手指忽然紧握,又觉得荣叔也未必说错了。
如果非要说这次副本的经历和以往有哪里不一样,那就是这场无聊又枯燥的游戏里终于又多了一点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只是荣叔毕竟是外人,没有他对自己情绪把握得那样准确,这当然不是高兴,而是好奇。
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放过……既然早晚要承受祂的愤怒,不如把他们俩打包一起送上门,让祂的怒火有地方宣泄,这样才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还能捅出多大的祸。
郁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兴奋,他舔了舔嘴唇,当即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黑底红色图案的软件,给一个ID为“巫师”的人发送了一条消息。
Easter:你上次说,有个道具可以在一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绑定参与同一场游戏?我现在感兴趣了,把那个道具给我。
巫师:……
巫师:大哥,哪个倒霉蛋惹到你了?
……
季承望完全被这个名为“庇护所”的APP刷新了认知,它无法卸载也无法拖动,就像一块烙印、某种病毒,扎根在了他的手机里。
恶魔的手段已经如此现代了吗?
季承望迟疑着打开软件,在黑屏后等待片刻,屏幕中央终于亮起一行白色的提示信息。
【欢迎回来,[麦哲伦]。】
麦哲伦?正在季承望迷惑蹙眉之际,这条提示就像乱码一般化成碎片,屏幕闪烁了一下又恢复了黑屏,短暂的卡顿后,新的一条提示弹了出来。
【检测到新玩家登录,请注册账号:____】
联想起自己进入游戏时,好像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恐怕这个游戏又把他识别成季沧了。
季承望心情复杂,思绪万千,随手打了一串字母数字“V-10133550336”。
这是他在外卖软件、邮箱等各种平台惯用的账号,V来自他很喜欢的电影《V字仇杀队》,而那串数字是季沧没有注销,转手到他手上当备用号码的手机号。
【注册成功,欢迎您,[V-10133550336]。】
……啊?
季承望迟疑了片刻,感觉到了奇怪,不用写昵称吗?一般不是先注册账号再填昵称吗?
没有纠结那么多,季承望成功进入了APP。页面上只有黑与白的配色,极简的设计一目了然,底下的分栏有三个板块,分别是【忏悔室】、【跳蚤市场】、【坏孩子排名】。
季承望率先进入了【忏悔室】,这里有点像他认知里的论坛,是一个玩家可以发帖交流的广场。求助、寻人、科普……季承望有些眼花缭乱。
他点开了首页最顶端,飘着5分钟前发布的一个热帖,标题赫然写的是:
【最新消息】惊,榜单天翻地覆,榜前玩家死了两个!
季承望有些敏锐地目光一凝,点了进去。
楼主:就在刚刚,榜单变化了!位列第三的【勋爵】和位列第九的【启明星】消失了,榜上出现了新的名字!见证历史!
2L:我的天,前排,我也看到了,这得是什么难度的副本啊,那个传闻中的【勋爵】都出事了?
3L:确认存在已从世界线上被抹消,我妹以前是【启明星】的狂热粉丝……刚才我一看到榜单,就问她夏卓是谁,她果然一脸迷茫地反问我夏卓是谁。然后我特地去她房间看了,所有的海报和周边都变成了另一位明星。
4L:真惨,那可是最近的国民偶像夏卓啊,这兄弟都已经平步青云了……结果现在除了玩家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5L:活该吧,那小白脸最早不就是一个片场打杂的龙套,就靠着通关深红难度,倚仗恶魔给的捷径才一夜之间爆火,到处都是他的广告,我早就看烦了。
6L:楼上有点酸啊,人家能通关深红难度,那也是凭本事,你这么牛你咋没上榜?
楼主:是不是有点跑题了各位,我觉得这件事情挺细思极恐的,那可是阿加雷斯都器重的【勋爵】,我看过他发的帖子,他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每个副本都要斥巨资请“保镖”,貌似现实中是哪个财力丰厚的老总,巨有钱……
8L:各位……我有情报……【勋爵】的真实身份大概率就是勋才集团的总裁解嘉勋了……本人在他集团旗下的公司工作,刚刚和客户对接到一半发现我公司改名了,问了同事,在官网上一搜,发现大老板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没听过的名字!解嘉勋的存在已经被抹消了。
9L:话说,新上榜的那个第十名,ID好诡异啊,怎么像手机号码?
……啊?
看到这里,季承望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有种不妙的预感。他迅速退出帖子,点开了他们所说的榜单——【坏孩子排名】。
黑底红字的榜单,他一目十行,直接看到了最下方。
NO.1 Easter
NO.2 鸮
……
NO.9 灵媒
NO.10 V-10133550336
……等等,所以他刚刚起的这就是ID?一般不是先写账号再填昵称吗?勤工俭学的三好学生季承望,上网经验少得可怜,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季承望光速退出了这个排行榜,找了半天在哪改名字,发现确认后无法更改,无奈放弃。
现在这问题有点严重,他这下直接暴露了其中一个手机号。有心人应该可以通过手机号找到他的真实身份……等等,还好这号码是季沧注册的。
应该一时不至于查到他头上。
但季承望还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行为,他思虑重重地回到了【忏悔室】,发现那条帖子下面的讨论已经盖到了上千楼,有的人在讨论【勋爵】和【启明星】,但更多的人不知道为何都在讨论他。
488L:榜十这很明显是电话号码吧,101开头就是移通的号段。
489L:有人敢打一下这个号码吗?
490L:疯子,这么明显的陷阱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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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拨过去?我听说现在有些黑客,可以在接听的瞬间追踪你的位置。
491L:劝各位小心点,感觉这个榜十充满了恶意。正常人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的电话号码,谁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啊?ta是在钓鱼!
492L:附议,而且新上榜的【灵媒】和这个【V】,无法判断是因为【勋爵】和【启明星】通关失败被划掉了,才从后面被顶上来,还是这几个人同时参加了一个副本,把他们俩淘汰了……
493L:笑死我了,楼上萌新吧?但凡了解一点那位【勋爵】都知道,以他的能力,除非面对榜一榜二,否则不可能在对抗本里输掉游戏。
494L:听听【灵媒】怎么说吧,我对这个名字很眼熟,我记得她经常在忏悔室里发帖,帮助新人、科普常识之类的,很活跃,还经常无偿陪同新人一起参加副本。她平时行善积德,能通关深红难度也是她应等的,肯定会出来辟谣的。
495L:各位,我刚刚发现【灵媒】把她所有的帖子都删掉了……那个寻找萌新的帖子已经找不到了……
496L:【灵媒】曾经害死过我的朋友,她绝对不是好人。
……
季承望感觉这条帖子里的氛围越来越凝重,话题逐渐在往不对的方向狂奔,但这貌似又是件好事。
呃,莫名不用担心手机号被骚扰了?
季承望随意地点进了别的帖子逛了逛,忽然庆幸距离下一次进入游戏还有一周的时间,对于恶魔游戏他真是一头雾水,还有很多的疑问和未知。
其中有一则帖子引起了季承望的注意。
楼主提到,他居然在现实里见过能使用亡灵书的人。
对方是通关过多个深红难度的大佬,但是相应的,对方说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原话是“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人了”,楼主给这种代价命名为“魔鬼税”。
季承望莫名有点理解这是什么感觉,比如此刻,他好像对过去不喜欢的潮湿味道不再抵触,甚至对卫生间不断滴答的水声,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季承望有点后怕地反复检查自己的手,好在五指修长干净,臆想中的蹼并不存在。
他松了口气。在游戏里受的伤和身体的变化,并不会带到现实,但是精神上的冲击却仿佛隐隐跟随着他们……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就在这时,季承望的手机铃声猛地响起。他抖了个激灵,差点没拿稳手机,定睛一看,好在来电的不是陌生号码,是护理中心的方护士。
“喂,小季,你妈又念叨柿饼啦,一会儿别忘了带啊,你上周答应她的,忘带的话她又要闹了!”
“好的方姐,我没忘,大约十五分钟内到。”季承望的回答温和而宁静,冷峻的双目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温度。
都这个点了……差点忘了昨天说今天没课,要去看妈妈的。
季承望挂断电话,低头瞥了一眼左手的腕表,快到五点了,什么恶魔游戏的事情都先靠边,他赶紧拎起放在老木桌上一袋红彤彤的柿饼,转身把手机塞进兜里。
手伸进卫衣兜里时,季承望忽然摸到了一张硬硬的纸片,他从兜里取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大字。
郁今。保险代理商。
这张名片居然还在兜里,季承望有些嫌弃地三步并作两步,将它扔进了空荡的废纸篓里。
季承望关上所有电源,锁上老房子的防盗门,走进了单元楼。
初秋已经钻入骨髓的寒风穿堂而过,他忽然打了个哆嗦,一边戴上兜帽一边想:冷空气果然来了。
然而就在季承望转身离去后,一片漆黑的老房子里,废纸篓旁,一道深红色的裂缝再度撕裂虚空。一个羊羔卷发的男人衣角被风扬起,长腿一迈,优雅地从里面钻出来。
他四下环顾,看到废纸篓里的名片,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黑暗中,指节分明的手轻触手机屏,荧荧蓝光照亮年轻男人微微上扬的唇角。他的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看了一眼定位,自言自语地道:
“抓到你了……居然就在前景市,这么巧啊,好邻居。”
18. 信
季承望到康复中心的时候,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洒满落叶,他远远就望见,一位病号服外套着针织衫的长发女性正在护士陪同下散步。
这位女性看着并不年轻,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丝毫没有减损她明眸中的纯真与清澈。一头卷发披散在肩上,如海浪般随风起伏,在光下温婉恬静,这一幕让季承望的脚步都不自觉轻了下来。
这是季承望的母亲叶薇,她是一位钢琴老师,也是本市最年轻的阿兹海默症患者。
这些事情季承望也是听护士长说的,季承望出生后不久,年仅25岁的叶薇开始出现了注意力难以集中的情况,一年后,短期记忆明显丧失,她无法回想起前一天发生的事,或者是自己有没有吃过饭。
两年的时间,叶薇忘记了身边的人,忘记自己在哪,会一个人走到川流不息的马路中间,或是半夜赤脚走到城市的某个角落。
没有家族史,最终确定临床诊断,叶薇属于基因突变类的阿兹海默症患者。
这意味着,以现在的科技手段无法逆转。
季承望原本幸福的家庭从这里开始走入了歧路。自从叶薇确诊之后,人人称赞的好丈夫、好父亲,季沧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几乎在同一时期,季沧的事业也遭到了严重挫折,家里入不敷出,季沧开始经常早出晚归。再后来,季沧把叶薇交给康复中心,把季承望交给婴幼儿照护服务机构,开始更加频繁地不知所踪。
人们说他的实验室破产,欠下了巨额高利贷,四处躲债,终于在季承望四岁的某一天彻底从人间蒸发了。
讽刺的是,就在他失踪前一段时间,叶薇的病已经开始奇迹般的慢慢好转了,连本市资历最老的神经内科主任都啧啧称奇。而季沧却连叶薇出院的那一天都没有到场。
叶薇逐渐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季承望接回身边。母子俩相依为命,她没有依靠任何人,一手把季承望拉扯到18岁。
但是叶薇的病就像缠身的魔鬼,她只是一时恢复了健康,过了几年又开始间歇性地复发,严重时需要有人看护,再次住进了康复中心。
好在季承望成年后没有让人失望,不仅考进了本市的顶尖医学院校——前景大学医学院,还靠着高中三年的奖学金加勤工俭学,甚至给自己攒好了大学学费。
这间红枫康复中心的护士们大多都参与了季承望的成长,她们对季承望和叶薇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早年确诊时,叶薇的病例曾经轰动全市,得知了他们的家庭情况,市里也发过补助金给康复中心,但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应该早就用完了。
但是院长奶奶永远给叶薇留一间房,有的护士看着季承望从小不点长成大学生,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因为叶薇常常吐槽她其实想要个女孩,护士们又特别宠她,小的时候,季承望每次来看叶薇,都会被扎上满头的蝴蝶结和小辫子。
在年少的季承望的认知里有一个概念,这间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的日光,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充沛。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这里才是家,而不是那栋潮湿昏暗的老房子。
但是叶薇却不这么想。
“来啦宝贝!”季承望走近,在石桌上放下那袋柿饼,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薇就笑盈盈地踮脚揉乱了他的发顶,然后像个小孩子一般两眼放光扑向柿饼。
“哇,你怎么知道妈咪想吃柿饼了!”
因为你上周跟我说了……你说想念老房子门口的那颗歪脖柿子树,有点馋柿饼。
习以为常的季承望唇角还是忍不住勾起,清俊的脸庞扬起一个恬淡满足的微笑。今天叶薇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了,起码还认得自己。
“慢点吃。”季承望嘱咐一声,转向旁边悄悄给他竖起大拇指的方护士,凑过去打听了一下这周的情况。
叶薇的病情最近比较稳定,季承望学业上实在太过繁忙,只能一周抽空来探望一次。
大三的临床医学科目多,排课紧,部分科目难度比之前要大,但幸亏季承望习惯了日均八节满课,甚至能见缝插针抽空做一些兼职。
周末除了跟师兄师姐在实验室做课题,就是在周边四处打零工赚钱,作为一个绩点年级前列、特级奖学金选手,卷王季承望一天的娱乐时间少得可怜,但他对此只觉得非常充实。
——那是在被牵扯进这场恶魔游戏之前。
季承望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现在他的规划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趁着方护士去给叶薇拿水杯,季承望陪着叶薇,在枫叶飘落的石桌石凳上啃柿饼,忽然试探性地问叶薇:
“妈,季沧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游戏的事情?”
“游戏?没有呀。”叶薇微微偏头思考,毫不犹豫地回答,AD二次复发后,她常常忘记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却总能记得与季沧有关的事情,这也是最让季承望揪心的一点。
他天真善良的母亲,竟然从来没有责怪过季沧,甚至将近二十年过去,还对他抱有一种信念。
“你终于愿意跟妈妈聊爸爸的事情了?你放心,承望,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叶薇笑盈盈地回答,似乎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对,就是这句话,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叶薇用这句话骗了自己将近二十年,时至今日仍在等他。直到眼角爬上细纹,关节僵硬,鬓边生出白发,每天闲来无事就坐在这个小院里,期待季沧把她送进来那天,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身影会再次出现。
季承望垂下的手攥成拳状,因为过度用力关节泛白,指节几乎要嵌入皮肉。
季沧算什么东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是逃到恶魔游戏里,季承望都要抓住这一线希望,只为了让他跪在叶薇面前道歉。
季承望从来没有期待过父爱,他对季沧只有恨,比如此刻,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压抑着怒火,循循善诱地向叶薇套话:“妈,你再仔细想想,季沧走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当然有啦,他给我寄了一封信。你想看吗?”
叶薇高兴地拍了拍手,用纸巾擦擦手,就迈着小碎步匆匆来了又去,兴奋地从病房里给季承望取来了一封泛黄的牛皮纸信封。
季承望用指尖挑开柔软到有毛刺的信沿,感觉它在夜里被翻开过无数次,展开长长的信纸,空白的纸页上只有一行字迹潦草但力透纸背的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真是个大言不惭的骗子。
季承望紧紧咬着下唇,忍住从胸腔涌上鼻腔的热流,感觉自己应该是气上头了。
为什么要许下无法兑现的承诺?
但是季承望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回信封,交给将其视若珍宝的叶薇,才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眼中浸着温柔如水的宽慰。
“你长大了,承望。”
我早就长大了,在他抛下你的那一天,我就决定要像野草一样疯长,替他守护好你。
季承望吸了下鼻子,深呼吸之后,面色一瞬间近乎苍白而脆弱的青年,转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淡漠。这一刻,他在心里暗下决心:
他一定要在恶魔游戏里活下去,把那个骗子找到,带回来,哪怕是尸体。
……
晚上,季承望上完药理学晚课,匆匆去附近小吃街的奶茶店和同事交接换班。
这家手打柠檬茶的店主非常喜欢季承望,甚至表示愿意配合他的时间换班。
季承望相当感激,但从来没有发现,每次自己往门店那一站,戴上黑色手套,挽起工作服,露出肌肉线条漂亮的手臂,发力迅速捣碎柠檬和冰块的时候,门口都会排起长队,男女老少都有。
他只是发自内心觉得,这家店生意真好。
“8014,打包还是现在喝。”季承望单手将茶饮摇匀,有些走神地问。
“打包。”一个磁性的声音沉闷地传来。
季承望忽然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柜台前的人,一个背着双肩包大学生模样的高个男生,抱着一垒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从季承望手里接过奶茶的时候,或许是书本太重,男生十分艰难地从怀里的书中腾出手,一张银色的书签从书间滑落。
季承望下意识帮忙拾起那张空白的书签,体贴地递给他。
“谢谢。”男生顺势接过,被帽檐遮住侧脸,看不清表情,但季承望却莫名觉得他似乎在笑。对方向他压了压帽檐,就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这个人给他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季承望有点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光顾的客人,可能在学校里遇见过吧。
与此同时,在人海里穿梭的鸭舌帽青年吹着口哨,相当从容地单手抱书,另一只手捻着银色书签翻转欣赏。
只见像变魔术一般,那张空白纸牌上逐渐浮现出了图案——中央是一枚刻有炼金符号的车轮,四角描绘着长有翅膀的奇异生物。
“触碰后浮现图案,这样就搞定了?”
他喃喃自语,走到巷子转角的阴暗处,下一秒就消失不见,只留一下一道隐隐约约的深红色烟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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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七天里,季承望处理了几件事,首先就是找了一家射击俱乐部,冲着无需工作经验和免费培训,下午去兼职前台和助教。
从一开始偶尔还会脱靶,到手枪和步枪的命中率都能在90%左右,教练都夸他情绪稳定,有射击天赋。
季承望已经逐渐领悟了射击的技巧,三点一线,拔枪时静态专注,跑动射击时则需要身体的敏捷度与灵活性。
但是为了不耽误学业,季承望只能牺牲了一部分睡眠时间清早起来学习,从睡8个小时改为睡6个小时。
而睡前、公交车上的零碎时间,季承望现在不背单词了,都用来研究“庇护所”。
剩下的那个板块【跳蚤市场】让季承望大开眼界。
原来亡灵书上除了【恩赐】以外的技能和道具,都可以转赠。玩家们可以通过在【跳蚤市场】挂出这些书页进行交易,价高者得。
这些技能和道具的品质分为「普通」、「银」、「金」、「深红」,还有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话」。由于全都只能通过副本奖励获得,极其稀有。
哪怕是普通品质,一把匕首都可以在【跳蚤市场】卖到上千元,因为进入恶魔游戏之后,除了衣物不可以携带任何武器。
品质越高,价格后面的0就越多,深红品质更是有市无价。
季承望一想到越寨送给他的【道具:无常】价值超过了一栋前景市市中心的房子,就感到有些违和感——那两只熊身价竟然这么贵?
季承望忽然就理解了,解嘉勋拥有那么多技能和道具,可能也少不了【跳蚤市场】的功劳。
但季承望只是简单逛了一下,没有进行任何交易。
虽然里面功能神奇的物品很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是季承望没有钱。并且,下一场游戏还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他行事谨慎,决定珍惜越寨送给他的技能和道具。
【无常】虽然强大但不太可控,不知道这两只熊会不会听他的。季承望主要可以仰仗的战斗能力,就是技能【英灵殿】和【洞察】,概率发动的【洞察】,搭配短时间提升气运的【英灵殿】,可以将优势最大化。
但是缺点非常明显,那就是爆发性技能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一定要把握好出手时机,不能草率。
剩下就只有一些零散的普通道具,C4炸药、核能手电筒,以及那个奇怪的通灵盘。
至于最重要的,自己的【恩赐】,季承望只能根据它的名字调查了一番,几乎一无所获。
“古戈尔普勒克斯”是一个数学术语。它指10的古戈尔次方,而“古戈尔”则是10的100次方,因此它可以记作10^(10^100)。
【忠告:本数字零的个数远远超过已知的宇宙基本粒子总数,因此无法写完,请不要尝试。】
季承望神情复杂地看着百度百科上的这句话,感觉自己越发的一头雾水。
他在【忏悔室】里找到与【恩赐】相关的科普非常少,大多数帖子只是在反复强调【恩赐】的重要性和保密性。
和当时张玄墨说的大致意思相同,他们认为【恩赐】是每个玩家灵魂的具象化,是进入游戏后获得的独一无二的能力,甚至会吸引不同的恶魔赞助商。
关于恶魔赞助商,季承望更是奇怪,他在整个论坛里一点信息都没有找到。在他的猜想里,可能就和大学导师差不多?季承望只是个新生,导师们对他不感兴趣也很正常。
只能等进入下一个副本之后,再找机会好好研究了。
……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下午,季承望穿戴整齐,怕自己吓到室友,特地来到老房子里等待召唤。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老旧时钟,忽然注意到秒针转到某个位置时,转动速度无限趋近于0了。
季承望心道:要来了。
果然,一行字立马浮现在他眼前:
【欢迎玩家参与游戏,正在进入“最高难度:深红”。】
大脑被切片的感觉再度袭来,在那种难以言喻的剧烈疼痛中,季承望撑着脑袋,被迫放低重心一点点伏下,直到失去了意识。
耳鸣消退。
从无尽的黑暗中睁开眼,熟悉的炽盛火光再度出现在眼前。
季承望低头,发现自己这一次竟然是站在篝火前,只是脚下多了一双沉甸甸的镣铐。
四下环顾,他因为讶异张了张嘴。
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竟然密密麻麻地站立着将近数十人。他们每个人间隔着固定的距离,脚下都戴着一副相同的镣铐。
19. 歌诗达协和号(01)
一片哗然在诡异的黑暗空间里响起,人们面面相觑,面庞都被篝火映照得忽明忽暗。
季承望快速数了一下,围着篝火站着的大约有五十人。
“深红难度?我何德何能啊?!”不远处有胆子大的人在哀嚎,但更多的人都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只是面色阴沉地互相打量。
“这么大型的副本……千万不要是对抗啊……”季承望听见站在自己左手边的青年在碎碎念,转头看见他的前额冷汗密布,正向左右两边的人哀求道,“兄弟,兄弟,我们一起ban对抗吧!”
“各位玩家,最近活得好吗?”
随着熟悉的稚童声音响起,篝火上空钻出了单卡拉比诡异的五角身体。
它硕大的山羊眼环视四周,立马瞬移到篝火后面,做出浮夸的害羞状:“这么多人呀,这多不好意思……你怎么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热闹了!”
众人面色铁青,从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人答复,但一双双眼睛都紧紧注视着它。
“欢迎今天的50位参赛玩家,在同一场游戏能看见这么多人,我真是太激动了!今天就不扫你们的兴了,亲爱的各位玩家,请选择副本模式~”
季承望不想形容这只丑陋海星很绅士,但它又确确实实用一只角行了个礼。下一秒,所有人的面前都浮现出了三张金色牌,分别写着【生存】、【对抗】、【调查】。
“各位,玩家不能干预彼此的选择,我只想提醒大家慎重考虑,这个人数大家也看到了,选择合适的模式,我们可以共赢。”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右半场传来,季承望看到说话的人剃着干净利落的寸头,穿着一件皮夹克,面庞硬朗、眼神坚毅,看站姿那格外挺阔的肩背,季承望感觉他应该是个军人。
不少人领会了他的意思,点头附议。
“咳咳。”单卡拉比半眯着那只独眼,视线慢悠悠地转到寸头青年身上,嘟囔着撅起嘴,“我看着呢,少说两句。”
季承望思索片刻,这么多人如果进行【对抗】,要在50个人里互相厮杀决出冠军,最后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这无疑是亏损最大化。
而且季承望对自己的战斗能力还不是很自信,如果真的随机到【对抗】就糟了。所以他必须ban【对抗】。
季承望伸手摘下了那张卡牌,在消散的星点中做出了选择,然后发现周围绝大多数人和他的选择一致。
众人以惊人的默契,纷纷摘走了【对抗】卡牌。
季承望巡视场上的视线忽然停在不远处,意外地落在一个穿着花衬衫和麂皮西装的身影上。那人打着哈欠,刚摘下一张卡牌,就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蓦地神情一震,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拼命向他打招呼。
……不会吧,怎么又是这个疯子榜一?连续两次遇到同一个人,这恶魔游戏的规模也太小了吧?
季承望的右眼眼皮跳了一下,默默移开视线,决定这场游戏一定要跟他保持距离,装不认识。
然而郁今的动作太明显,已经引起了场上不少人的注意,季承望还看到他一脸兴奋地向身边人说着什么,满眼浸着的崇拜快长出花来了。
不是吧,这货这次又在玩什么花招?
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从各个方向投来,季承望把兜帽的帽檐往下扯了扯,已经不安地在心里怀疑郁今是故意的。
“投票完毕,已为各位玩家剔除副本模式【对抗】。”单卡拉比嘟嘟囔囔地补充道,“太遗憾了,怎么把最有趣的给ban了呢?”
季承望听到左右两边都传来舒了一口气的声音,大部分人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好看了点。
“不过各位放心,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副本,我单卡拉比都会努力让大家尽兴的!今天的赞助商是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宾,感谢沉睡之神的支持!迷雾上正中,舞台已铺就,让我们开始吧?”
沉睡之神……季承望感觉自己在【庇护所】的科普里看到过这个名词,但又想不起来指代的是谁。
“欢迎进入【调查】模式副本【歌诗达协和号】。”
刺目的白光自火光中延伸,瞬间吞噬了视野里的一切。
再度睁开眼时,季承望发现自己穿着白色纽扣制服,捧着一摞沉甸甸的崭新床单,站在一条富丽堂皇的走廊上。
他逐渐清明的视野中央,浮现两行转瞬即逝的红色哥特体:
【副本:歌诗达协和号】
【灯火为我决定。】
耳边是悠扬的古典音乐,脚下的大理石砖却不知为何有种不踏实的摇晃感。季承望从绘着精美圣母壁画的墙上,一扇圆形的金边小窗望出去,看见无边无际的蓝色浪涛。
季承望明白了那种不踏实的感觉从何而来——他在一艘船上。
紧接着,他的视野左下角浮现出一行又一行滚动的红色小字:
【你是歌诗达协和号上的一名普通船员,正跟随着这艘本世纪最伟大的豪华邮轮,开启一趟为期七天的航海之旅,祝你平安上岸!】
【温馨提示:本场游戏身份随机发布,通关模式为阶段性任务。系统发布阶段性任务后,所有玩家可以同时参与挑战,只要有一人达成条件,全体玩家即可进入下一阶段。
请注意,只有完成阶段任务的玩家会获得阶段奖励,当所有阶段任务全部完成,场上存活的所有玩家都可以通关本场游戏。】
【阶段一】
【任务:找到船上发生异常的原因】
【奖励:金色品质技能X1】
“喂,新来的,你发什么呆呢?”
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承望转头看到一个跟他穿着同样制服的褐发白人小伙,年轻的脸上有些雀斑,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别磨蹭了,赶紧去铺你的床,这一批客人可怠慢不起!”
“客人?”
“不会吧,你小子还不知道今天上船的都是什么人吗?各界名流!都是香槟先生请来的贵客!”
听到“香槟先生”这四个字的瞬间,季承望感觉脑海里忽然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就像恶魔突兀地往他脑内塞了一段本场游戏的前情提要。
……
世界首富之一,人称“香槟先生”的钱宁·阿瑟,是一位狂热的恐怖小说爱好者。
他在自己四十岁生日前夕,包下了这艘超级豪华邮轮“歌诗达协和号”,并邀请4位世界著名的恐怖小说大师,还有他的至交好友、各界名流,来海上参与一场为期五天的环西地中海惊魂之旅。
他让这4名恐怖小说作家抽签,以他们乘坐的歌诗达协和号为背景,每天轮流写一篇短篇恐怖小说,并在晚上九点准时公开。
在第五天由所有观众来宾投票,评选出最终的赢家。
获胜者将赢得香槟先生对其终身写作事业的全力支持。想象一下,一个资产达到12位数的世界首富的赞助,换句话说,他要捧出一个“世界第一恐怖小说作家”。
而此刻的季承望,是这艘超级豪华邮轮的一名船员。
季承望盯着面前的雀斑男孩看了一会儿,感觉对方的反应明显不像是玩家,是人机?还是AI?他们好像有个统称,但是季承望忘记了。
雀斑男孩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几个字,“客房部服务员汤米”。
季承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名牌,上面写着“客房部服务员助理季承望”。
“知道了汤米,我马上去。”季承望说。
“汤米也是你叫的?叫领班!”雀斑脸青年脸色腾地一红,怒音提高了音量,趾高气昂地道,“船长已经在给贵宾们演讲了,讲完话所有船员就得就位,要是宾客们回来了你还没干完,那你就等着挨罚吧!”
“……知道了领班。”
季承望发现这个人机还挺有脾气,立刻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
雀斑青年两手叉腰,骂骂咧咧地走进一间写着“工作间”的房子,“砰”地甩上门。
“鄙人代表船上全体员工欢迎各位来宾……”
路过走廊上挂着的高清显示屏亮起,季承望走上前,看到了剧院内的直播实况。
船长刘易斯刚好来到了邮轮大剧院的舞台中央,代表船上的全体船员以及工作人员,对大家的登船表示欢迎,并预祝大家在船上玩得愉快。
镜头切到船长身后鼓掌的船员们,能站上舞台的这些人级别应该挺高。里面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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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异样的,季承望一眼就认出来是刚才在篝火前的玩家之一。
还真是随机身份……
随着镜头移动到台下,在天鹅绒红色沙发席位上,衣着光鲜的宾客们纷纷为船长鼓掌。
第一排的中心C位,坐着一位个子很矮,但目光极其凌厉的中年白色西装男子,季承望猜测就是“香槟先生”本人。他身后坐着的四名中年男人,手边都放着一支钢笔和一本本子,应该就是那四位恐怖小说大师了。
按照季承望的猜测,玩家应该不会分配到这些重要角色。
随着镜头推动,后面的宾客里明显也有不少表现异常的,这些人或是在东张西望,或是神色紧张,应当也是玩家无疑了。
季承望的目光一顿,忽然在其中看到了身披黑色狐裘,挂着大金链子,架着二郎腿正在摇晃酒杯的郁今。
……
人跟人的运气真是不一样。
季承望看了看自己手中捧着,摇摇晃晃的高高一摞床单,还有沿着走廊一路敞开的套房房门,感觉这应该就是自己目前的任务了。
想要探索船上的异常,还得先打工。
好在季承望真在酒店打过工,对铺床这种体力活简直是手到擒来。
刚铺完一间套房,推门出来的季承望忽然发现,安静得只有音乐声的走廊里,传来了“咯吱咯吱”像拖把拖地的声音。
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看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套房里,门沿处渗出了红色的血。
……
邮轮安保部,所有安保人员聚精会神地盯着荧荧屏幕上,金壁辉煌、觥筹交错的剧院舞台。
狄寒站在监控前面色严肃,擦了擦寸头鬓边的汗,别正了胸前“保安主任”的镀金名牌。
这是他参加的第十九个副本,也是他的第一个深红难度副本。虽然知道终有一天要面对最高难度,但还是完全想不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主任,16层皇家府邸客用甲板好像有异常。”
一旁戴着耳机的工作人员转着转椅,一脸严肃地汇报。
“怎么回事?调出画面。”狄寒沉声道。
不管怎么样,他庆幸自己分配到的角色并不是很差,虽然目前不好接近那几个核心NPC,但相当适合监视整艘邮轮,比那些底层员工好太多。
原因无他,这艘豪华邮轮实在太大了。歌诗达协和号本次定制航行只开放了58间皇家套房,但邮轮上有4个游泳池,5个水疗中心,5间主题餐厅,还有赌场、舞厅以及大型剧院等等。各项设施极尽奢华,宛如一栋移动的海上城市。
香槟先生请来的客人只有上百人,但船上的员工却有将近五百人。
自己分配到的角色有一定的权利和话语权,相对占优。
随即众人就看到,16层走廊监控显示,一个身穿服务生制服的黑发青年,正在走近一间不断往外渗血的房间。
众人为这诡异的景象倒吸一口冷气。
“A队拿上武器跟我走!”
狄寒来不及细看,警察的本能反应提醒着他危险,立刻做出判断,果断带队乘电梯前往16层。
从电梯出来,戴着防爆头盔、全副武装的六人小队迅速沿着墙根前进。只见走廊尽头,那个黑发青年已经不见了,恐怕已经进入了房间。
狄寒有种预感,这是相当重要的剧情点被自己撞上了,他来不及耽搁,立刻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一起冲进去。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这样一幕。
屋内赤红的血迹遍布房间,在阳台外湛蓝色的海水映衬下格外刺眼,一个红裙女人倒在床上血泊里,赫然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屋内背对着众人,手中的拖把还在滴血。
而那个黑发的制服青年站在玄关处,除了蹙起的眉心,脸上看不出一丁点惧色,甚至一边巡视屋内一边念叨:
“最好不要这样清理,血迹会扩散而且残留到缝隙里,uv灯一照就非常明显。比较专业的手段是处理前在场地铺上塑料膜,或者使用双氧水冲洗,如果突发状况的话建议先喷酒精,然后用加酶洗衣液进行清洁。”
冲进来的狄寒和一众安保人员:?
20. 歌诗达协和号(02)
就在众人怔愣走神之际,站在血泊中央的那个面具男,手中的拖把忽然松开倒在了地上。
面具男身高大约一米八,穿着船员的装束,腰间别着一把滴血的弯钩。他脸上佩戴的面具遮盖住了全脸,正是歌诗达协和号出发前,当地居民在岸上售卖的狂欢节款式。
涂满三色油彩的小丑眼下滴泪,黑色唇角一直裂开到耳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华丽又诡诞。
他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猛地撞开阳台玻璃,在飞溅的玻璃屑中纵身跃了出去。
“站住!”
狄寒反应过来冲到阳台边上,却和跟上来的安保队员诧异地发现,16层高的邮轮之下,湛蓝色的海面平静无澜,连一丝浪花和泡沫都没看见,仿佛根本没有东西落入海中。
但是那人还能去哪?这个角度能跳进下一层甲板吗?
狄寒从重重疑虑中回神,突然想起受害者,赶紧回到舱房内,却发现那个黑发服务生也站在床边。
床上仰倒着一位妆容精致的金发白人女性,年龄在30-40岁左右,目眦尽裂、表情惊恐,红色细闪吊带长裙和洁白床单一起被鲜血浸染,妖冶而诡异。
“这是……利昂娜,”旁边的黑人安保员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激动地看向狄寒,“队长,这是那个密斯卡影后啊!这事传出去会轰动媒体的!”
“刚死不到半小时,锐器割喉,没有其他外伤,一刀致命。”黑发青年垂下眼睫,毫不避讳地俯身观察着尸体。
“感谢你的协助,可以先出去了。这位……季承望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
狄寒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名牌上,指挥安保员立刻联络岸上的危机管理控制中心,让他们保护案发现场,随后才将季承望拉到衣帽间。
“你是玩家吧?”狄寒压低声音问。
“是,和你一样。”季承望对这个剃着寸头的硬汉有印象,当时在篝火前投票时,他劝过众人要谨慎选择ban位,是个理智派。
“你进房间之后,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狄寒停顿片刻道。
其实狄寒真正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说那些话?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但他总感觉面前这个俊美的黑发青年,目睹命案现场,却毫无惧色,身上气场惊人地强大,绝对是个身经百战的老手。
狄寒十分怀疑自己的问题会得到什么吓人的回复,比如“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没有,他看到我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季承望认真回忆了一下,如实回答。他对这个一脸正气的青年没有敌意。
“我叫狄寒,恶魔赞助商是艾利欧格。”狄寒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季承望,试探性地开口,“你的呢?”
“我没有赞助商。”季承望云淡风轻地光速秒答,面色不改。他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样自我介绍,这次坚决不再编什么引人误会的谎话。
他在撒谎!他甚至对我有赞助商都丝毫不惊讶!
狄寒心口一紧,猛地后撤保持距离,看向季承望的眼神越发不对。
黑发青年平静而不带情绪的目光,更加让他感觉对方的城府深不可测。
回答得如此之快,没有艳羡,没有崇拜……就算让鸮哥来看,这也绝对不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恶魔赞助商的低阶玩家应有的反应。
他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的赞助商?难道现在的大佬连对透露这一点信息都有防备?狄寒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暴露究竟是对是错?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雀斑脸服务生,穿着和季承望一样的制服,边走边吼季承望的名字。来人一看到房间内的惨状,就被吓得惊叫连连,像受惊的鸭子摔了个屁墩。
这时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剧院回到走廊,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估计舱房内发生命案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艘船。
“我先走了,我的领班找我,有什么线索可以保持交流。”
季承望点点头向狄寒告别,就扶着那个雀斑脸离开了。
狄寒若有所思的视线跟随对方一路远去,直到灯火通明的大理石走廊上,一个扎着小辫的长发青年凑到他身边。
小辫男穿着一身精英套装,看打扮显然是来宾之一。和狄寒对视后,他一边往屋内探头试图越过安保人员的警戒线,一边声音讨好地打探:“狄哥,这艘船上的‘异常’是指什么?我们有危险吗?”
“现在还不确定。”狄寒还沉浸在对刚才那个神秘黑发青年的探究之中,不经意问道,“你认识刚才出去的那个黑头发的玩家吗?”
“他吗?”小辫男皱眉沉思,居然点点头,“我没见过,但是刚才篝火前有个人自称是他的粉丝欸,说自己老崇拜他了,那人管他叫伊什么……一个英文名。”
“……Easter?!”狄寒无声地张了张嘴,额前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半天才怔怔地吐出一句呢喃,“难怪,竟然是他……”
……
邮轮上突发意外,船长为了安抚宾客们正在广播里进行演讲,让所有人回到舱房。大意是所有安保人员正在搜寻整座歌诗达协和号,进行24小时全天候的巡逻和守卫。
季承望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汤米,一个人躲进了挂着自己名字的单人宿舍,反手关上门。
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员工舱,有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和可折叠的柜式书桌。
季承望在心中默念亡灵书,将黑色本子召唤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手撕下了写着【道具:通灵盘】的那一页。
书页消散,雕刻精美的木质方板出现在手中,他全神贯注地拉开折叠小桌,将通灵盘放置其上,屏息等待。
五分钟过去,那枚心型的指示牌一动不动。
季承望的眼神逐渐黯淡,坐在硬如钢板的床上,寂静的单人宿舍里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空旷的胸膛里回响。
嘴里泛起一股苦涩,是失望的滋味。
但是想起单卡拉比在上一场游戏给他的回答,季承望很快便振作了起来,他将通灵盘放在一边。
当务之急是通关这一场游戏,只要能从这些游戏里活下来,一定还会找到关于季沧的其他线索,终有一天……
这么想着,季承望看向自己左手掌心的五芒星,沉吟着发动了【恩赐:古戈尔普勒克斯】,想摸清楚这项能力的用法。
奇怪。
季承望皱起了眉,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在地面上看见那个立方体。然而随着他困惑地徐徐抬头,疑惑解开了,他这才意识到,不是立方体不见了。
而是它变大了。
此刻,季承望整个人就站在这个立方体的中心,它占据了这个5平米的单人宿舍一半左右的大小。季承望看着它若隐若现的边缘,用步子估算了一下边长,大约有两米多。
“新来的!谁让你回宿舍偷懒的……”
就在这时,把手嘎吱一声被拧开,门外响起了汤米的声音。
季承望匆忙收起亡灵书,扑向桌上的通灵盘,在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念头:别被看见!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汤米不耐烦地推门而入,却在闯进来的下一秒面色一滞,话音也堵在了喉咙里。
尽管汤米此刻距离季承望只有一步之遥,两人四目相对,季承望甚至能闻到汤米身上飘来浓得呛人的男士香水味,但汤米却只是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着合上门:“……臭小子跑哪去了?”
狭小的单人宿舍里重归宁静,季承望怔愣在原地:他没看到我?
他忽然醒悟似的看向自己的左手手心,那枚深红五芒星在徐徐旋转,【恩赐:古戈尔普勒克斯】正在发动!
季承望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身处的这个立方体,感觉它有点像一个没有实体的保险柜。
回忆起在【庇护所】学到的理论,季承望认为【古戈尔普勒克斯】应该属于一种空间类的能力。这个立方体没有实体、无法移动,但是似乎可以随着季承望的想法,改变其中的物体状态?
季承望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立方体内的白色床铺,在脑海中下了指令:变成又厚又软的席梦思床垫。
毫无变化。
季承望“啧”了一声,思考片刻,盯着白色床单的一角,换了一个指令:燃烧。
哧——
下一秒,明晃晃的火苗从垂下的床单上窜起,火光差点烧到季承望眼底,他不得不下意识喊出了指令:“停!”
火焰熄灭了。
在弥散着焦味的空气中,季承望扶着额头,通过几次实验摸清了这个恩赐的规律。
季承望似乎可以改变在【古戈尔普勒克斯】空间里物体的性质,比如温度、发光强度等,但是不可以凭空创造出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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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来看,这个【恩赐】对季承望来说最大的用途就是可以将自己藏在里面……正如大学唯一一次参加社团活动,和同学玩真人cs的时候,学到的那个词一样。
怎么说的来着?对了,苟起来。
季承望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到晚上了,可别错过了任务的关键剧情。
他匆忙走出房间,在员工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对镜整理发型的汤米。
不知何时换上一套黑色碎钻燕尾服的汤米,借着镜子白了他一眼,问他刚才去哪了。
季承望默不作声。
“你还挺会找时间回来的,现在主管让我们去餐厅帮忙招待贵宾了,偷着乐吧你。”汤米估计是以为他摸鱼去了,捋了捋额前的浅色发丝,不耐烦地指了指沙发上的衣服,“赶紧换上礼服。”
季承望快速应了一声。
五分钟后,他们一同来到位于15层的歌诗达协和号主餐厅“伊甸园”,远远地能闻到高级食材的食物烹饪香味,耳畔飘来悠扬的古典乐。
这个精心搭建的晚宴场所与它的名字截然不符,并不是天使花园的模样,而更像是堕落的地狱乐园。
繁复的灯饰在柔软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阴影,红黑配色的桌椅与舞台,有着全景的落地窗蜿蜒长廊,此刻极目远眺,可以望见海岸线上,渐趋血色的暖橙色日落。
汤米显然认为侍奉这些有钱人是快速晋升的最佳途径,让季承望在原地罚站,自己则抢过路过服务员手中的菜品,摆出标准微笑去给人上菜了。
季承望长身鹤立站在人群之外,剪裁合体的燕尾服衬得人挺拔矜贵。他端着一盘鸡尾酒,在吧台边上观察。
不少身穿晚礼服的宾客已经就坐,“香槟先生”钱宁·阿瑟坐在大厅的最中间,但是却不见那四位“主角”。
“你在找那四个作家吗?他们还没到,等晚宴进行到九点钟,他们会坐在中间那个黑色羽毛编织的金丝笼子里,第一位作家将上舞台公开他的创作。”
狄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似乎是作为安保人员在场维护秩序。
季承望感觉他的态度很奇怪,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压低的声线也很谦卑。
“刚才那个面具男找到了吗?”季承望神色淡漠,理了理左手的袖扣,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没有,整艘船上上下下都搜遍了,”狄寒苦笑着道,“他就像个幽灵没有留下痕迹,案发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剧院听船长的演讲,因此我们把怀疑目标放在了不在场的五个人身上……”
这个推理很合理,季承望刚想问是哪五个人,两人的对话就被远处一桌客人爆发出的哄堂大笑打断了。
定睛一看,那个穿着深灰色笔挺西装,披着狐裘黑大衣的高大男人,不正是郁今吗?
郁今一头羊羔卷蓬松随意,戴着金戒指的手向后拨弄额发,俨然一副暴发户姿态。他正一边拍身边一个肥头大耳的老男人的肩膀,一边哈哈大笑,看起来已经完全融入角色了。
这人真的有一点自己身处恶魔游戏之中的自知之明吗?
就在季承望嫌弃地看向郁今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像有预感一样投向了这边。
郁今毫不在意他不加掩饰的嫌弃,甚至冲季承望挑衅地挑了一下单边的眉梢。随着郁今的视线落在季承望左侧的人,大咧咧倚着靠背的高大男人瞬间变了张脸。
紧挨着季承望站着的狄寒有些发懵,状况外地左右看看,才确定对方看的是自己,附耳到季承望边上:“……那个客人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他有病,你看到他记得绕远点。”季承望叹口气,友情提醒道。他不知道也不想管Easter又在副本里犯什么病。
狄寒闻言面色更加古怪,视线迅速在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脑海里冒出了更多问号。
紧接着,只见人群中的郁今高举右手,朝正在宾客里殷勤穿梭的汤米打了个响指。汤米面露欣喜,小碎步跑到人身边,附耳倾听郁今的指示后,就径直朝季承望这边走来。
呃,不祥的预感。
来到两人面前,汤米先是讨好地向旁边的狄寒行了个礼,说了句“安保主任辛苦了”,然后雀斑脸青年才不解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去吧,那边的贵宾点名要你去招待。”
季承望:……
干什么,能不能好好通关游戏了?
21. 歌诗达协和号(03)
季承望快步朝郁今走去,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阴影遮住了眼中的嫌恶。再做个深呼吸抬起头,季承望来到餐桌旁,淡淡地保持微笑道:“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吗?”
他扫视了一圈席上落座的人,他们打扮精致,看起来非富即贵,全然没有把这边的动静放在眼里。那个肥肉塞在紧绷西装里的秃顶老男人,也只是快速瞥了一眼季承望,就继续和旁边人谈笑风生。
只有郁今左边坐着两个神情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一直盯着季承望,看起来像是玩家。
“你确定,这个人就是Easter?”
其中一名坐姿桀骜不驯的红发男人上下来回打量一番季承望,一脸不信,他和身边另一个玩家交换了一下视线,嗤笑着扁了扁嘴:
“我听说系统会根据玩家的气运随机发放身份,气运值越高能力越强的人,分配到的身份也会越好……一个侍应生,连香槟先生的话都搭不上。”
他在暗示,如果季承望是Easter,系统怎么可能给他分配一个不方便行动的服务员?
“你们俩质疑什么呢?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Easter,我偶像我能不认识?我警告你们放尊重点,他生气起来……”
郁今佯怒放下酒杯,拧过脸就反驳两人。
然而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季承望一把拽起郁今的领结,扯着金丝密制的西装领带,快速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胁迫郁今仰头直视他犹如刀锋的眼睛。
旁边的红发玩家,还有同席的宾客,都被季承望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季承望视若无睹,只是凑近郁今,近乎咬牙切齿地压低嗓音,带着一丝怒气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郁今故作惊讶,平举双手任由季承望扯着他的领带,笑眯眯的脸上甚至让季承望看出一丝享受。他闻言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回答:“因为好玩啊。”
“我和你无冤无仇,不管你有多么自信,能把这生死攸关的副本当做真的游戏,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来招惹……”季承望冷冷地道,手上的力气分毫未减。
“错了,不是自信,而是无畏。”郁今忽然出声打断他,脸上的笑意也分毫未减,一双瑞凤眼里沉浸着疯狂,“你看我像是在乎生死的人吗?我可不像你,现实世界里还有等你拎着柿饼去探望的人。”
季承望脸色骤变,怔愣了片刻,脑海中突兀地闪过奶茶店遇到的那个高个男生的身影,那道磁性的声音忽然和耳边的声音重合了。
他凝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跟踪我?我们会进入同一场游戏,是你做的手脚?”
郁今这次笑而不语,几乎是默认了。
自己怎么会惹上这种疯子?季承望心里的怒火却被另一种情绪抵消了一半,他松开了手上的力道,敛眸揣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看向郁今。
那双黑眸里仿佛浸着怜悯。
郁今全然没想到,被这一眼看得愣在原地。
“你的亲人朋友呢?”季承望问。
他不相信世界上有不怕死的人,他的导师在实验室三百六十五天无休,就是为了在未来某个时刻某个病房里能多拯救一个人的命。
活着很好,这是季承望在得知妈妈的病之后逐渐明白的道理。平安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喔喔喔,这是在干什么呢?”
忽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季承望和郁今转头,发现怒火中烧的“香槟先生”钱宁·阿瑟背手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餐厅经理和一脸得意的汤米。
金发碧眼的餐厅经理高声喝止季承望,试图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语气圆场:“还不赶紧放开贵宾,你是哪来的打杂的,谁让你入场的?”
“走开,这里不关你们的事。”季承望收回视线,视若无睹地对他们下逐客令。
钱宁·阿瑟一听,脸色越发铁青。
郁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季承望,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能不能尊重身份底牌,NPC会被你吓到的……你知道什么是NPC吧?”
“我知道啊,就是人机。”季承望的黑眸认真,反而莫名其妙地看了回去。
郁今:……怎么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无法反驳。
这时,汤米从衣缝里钻了出来,十分有礼貌地连连对钱宁·阿瑟道歉:“新来的素质低,对不起先生,我这就打发他去锅炉房……”
“不用,我就喜欢这样的,”郁今笑着打断,毫不介意地看向钱宁·阿瑟,眼底眸光微转,“不如就让他给我当贴身侍从,我来管教。”
此言一出,不论是香槟先生还是汤米,都愣住了。
钱宁·阿瑟惊讶地看着两人,不论怎么看,此刻被拽着领子的郁今,都是在被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应生霸凌,这位客人居然说他就喜欢这样?
钱宁·阿瑟忽然茅塞顿开,严肃的面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他眉头微挑,会意地连连点头:“我明白了,就这么办……郁先生,玩得开心。”
“你……客房部的事情不用管了,好好伺候这位贵客。”经理瞥了眼季承望欲言又止,语气里竟有些钦羡,发现钱宁·阿瑟已经背手离去,赶紧对季承望补充了一句,小跑着跟上那道白色西装的背影。
季承望对这个安排感到无语,但是转念一想,跟着郁今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他可以更方便地观察船上的异动。
郁今这是在帮自己解围?
不过不知道周围人为何投来古怪的视线,季承望疑惑地一看回去,他们就迅速避嫌似的扭过头去。
“我没有那些东西,所以我才能成为最强的玩家,你明白吗?被困在这个游戏里太久了,久到我觉得这里才是我的现实……多有趣啊!我已经不在乎生死,活着无所谓,死了算解脱。”
郁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陌生,偏过去的侧脸下颌线深刻清晰。明明说着激昂的话,叙述却的语气却如此平静,眉眼里是一种季承望从未见过的情绪。
季承望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才自己的问题——你没有亲人朋友吗?
季承望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他看起来年纪轻轻,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消极的想法?
“你脸上分明写着,你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季承望神色定定地说。
郁今神情微滞,收敛了刚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咧嘴笑得玩味:“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是啊。”季承望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郁今不知为何被他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撑着左脸不再说话,深邃的瑞凤眼微微上挑,看季承望就像孩子看心爱的玩具。
他想:真单纯,真好玩。
退到吧台角落的汤米远远望着这一幕,气得牙痒痒。旁边围观的红毛玩家已经从试图理解到大脑放空,和宾客一起麻木地用起了餐。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在轰鸣的掌声中,钱宁·阿瑟登上了餐厅中央的小型舞台,优雅地扯下红色幕布。
一位抱着手稿的中年男子从幕布后走出来,热情地向周围招手,此人和季承望想象中恐怖小说的作家形象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个身材健美的金发男人,扎着长长的小辫,长相还有几分英俊。
一些女性宾客捧场的欢呼声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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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承望从旁边客人的八卦声中探听到,这位恐怖小说作家名叫丹尼·柏宜斯,今年35岁,热衷于创作惊悚爱情小说,因此女性粉丝很多。
他的生活十分奢靡,稿费总是一干二净,因此手头十分拮据,暗地里甚至会以从事额外的写作,卖给《花花公子》这类男性杂志来赚取稿费。
“粉丝们都知道,我最不看好的就是他,全靠营销的流量王,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要拿出邮轮版的吸血鬼故事咯!”远处一个架着三脚架,染着一头醒目蓝发的青年,正在对着手机镜头高谈阔论。
“各位亲爱的评委,很高兴作为第一名选手亮相,今天我带来的恐怖故事,名叫《海上猎场》。”
自信满满的丹尼·柏宜斯踏上天鹅绒的柔软地毯,落座在黑羽编织的笼型舞台上,亲自对着话筒朗读起了小说,而观众们每个人从侍应手中拿到了一份印刷的手稿。
意外地,郁今让侍应也给了季承望一份。这人居然不给自己添乱了?季承望不禁多看了郁今一眼。
烘托气氛的交响乐队奏响了神秘悠扬的曲调,季承望快速阅览着手稿,有些惊讶。丹尼·柏宜斯的故事非常聪明,居然融入了真实元素。
《海上猎场》讲的是歌诗达协和号上混入了一个连环杀人魔,这个人佩戴狂欢节的小丑面具,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会虐杀身穿红色衣服的有钱人,在封闭的海上大开杀戒。
第一个死者是化名后的知名影星,显然是化用了今天发生的命案。
宾客们也赞不绝口,纷纷说这有点像丹尼·柏宜斯早期的水准,看得出来笔力精心打磨,下了十足的功夫。
一番评赏过后,相当满意的香槟先生上台总结,他询问正在接受众人赞誉的丹尼·柏宜斯:“亲爱的丹尼,你给我带来的惊喜真是超乎想象,恰到好处的惊悚与浪漫,看来浪漫流派要重回巅峰了!可以和我们分享一番你的创作流程吗?是怎么想到把今天发生的意外融入你的创作的?”
丹尼·柏宜斯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完全没注意钱宁·阿瑟的后一个问题:“这个故事源自我三个月前在地中海采风时收获的灵感,那些色彩鲜艳的小丑面具,是我源源不断的灵感……”
“三个月前?”那个染着荧光蓝发色的青年噗嗤笑了出来,“你是说今天的命案是你安排的演出吗?”
听旁边的宾客说,说话的这个蓝毛是在视频网站上拥有上亿粉丝的知名网红博主,以多金嘴毒著称。
“命案?”被打断的丹尼·柏宜斯涨红了的脸上出现明显的呆愣,不像在演戏,“什么命案?”
等等……季承望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坐着的郁今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更加预感不妙。
下一秒,众人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交响乐队的乐手都被吓得走了一个音。
季承望远远望见狄寒已经带人冲向尖叫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伊甸园外的洗手间,他正要跟着冲过去,蓦地被一只手有力地拽住了。
郁今稳稳地抓住了季承望的手臂,微风吹拂桌面上摊开的手稿,他指尖欢愉地轻点某个段落:“不用去了,已经晚了。”
“就在众人以为平安无事之际,一声惨叫打破了晚宴虚伪的宁静。一个身穿红色细腰的名牌大衣和黑色缎面的高跟靴的女人,已经倒在洗手间的地面上。‘嚯,嚯。’喉咙上的血洞不断冒出血泡,这是女人唯一能发出的,绝望而痛苦的声音。血泊之中,玫瑰油的香气与血腥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倒影上,戴着小丑面具的暗影陶醉地欣赏着一切,欣赏着他的第二位情人。”(《海上猎场》丹尼·柏宜斯)
22. 歌诗达协和号(04)
宾客们陷入恐慌,有人想要离场,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群黑西装保镖拦住了。
餐厅中央,钱宁·阿瑟身边出现了一个同样身穿白色西装,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神色镇定地迅速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各位稍安勿躁,我亲自去解决此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所有人先留在餐厅,以防出乱子,我钱宁·阿瑟用我的名誉保证,这里有最专业的安保团队,大家的安全会得到保障。”
说罢,钱宁·阿瑟就和那个年轻人匆匆离开伊甸园,在保镖的簇拥下去往尖叫传来的方向。
他们的背影一离开,剩下的客人们不禁开始交头接耳,猜测事态的严重性。这些权贵沉浸在不满与恐慌的情绪之中,议论声此起彼伏,嘈杂异常。
恰在此时,高大的黑衣保镖们排成一列防止有人离开餐厅,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却趁乱潜进了餐厅。
那是一个大约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年,剃着一本正经的小平头,脸蛋白白嫩嫩,穿着一身俏皮的蓝白水手服,背着鹅黄色小书包,蹑手蹑脚地避开人群。
奇怪的是,这个小少年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黠,苟在餐厅绿植后面的姿态,甚至有些猥琐。
小少年从一本与他身高不符的黑色大本子上撕下一页纸,一枚罗盘有他的脸那么大,需要两只手捧着。
“全场最强的玩家……”小少年自言自语,说出口的话语像带有磁力,让罗盘的指针开始疯转,几秒后牢牢地指向一个方向,不动了。
小少年欣喜地往那个方向望去,却在下一秒垂下了飞扬的眉毛——因为那个方向有两个人。
某张餐桌旁,一名黑色短发的清冷青年身着修身的燕尾服,正在垂睫沉思。从这个方向能看到他雕刻般的侧脸,细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他身后还有一个坐姿不羁的英俊小伙,把玩着脖子上佩戴的大金链子,正在给左边人递名片,笑得一脸贱嗖嗖的赔钱模样。
小少年稍微观察了片刻,便自信地再度扬起唇角。
大佬怎么可能是那种穿得像暴发户一样的地主家傻儿子?当然是是那个气场十足的高冷小帅哥!
“亲爱的大腿,老子来了……”
小少年嘿嘿笑得老道,一张小圆脸上眉毛邪恶地拧起。
……
季承望整理了一下已知的信息,他们的调查任务是“寻找船上异常的原因”,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船上的异常指的是什么。
目前来看,船上的异常就是这个面具男杀人事件,他们要搞清楚面具男为什么要杀人。但是现在出现了一点意外,丹尼·柏宜斯创作的惊悚小说,居然和面具男的作案行为一致。
这样情况就复杂了,分为两种可能:
1、丹尼·柏宜斯是幕后黑手,面具男和他是一伙的。
2、丹尼·柏宜斯不是幕后黑手,有人在利用丹尼·柏宜斯的惊悚小说,进行模仿杀人。
季承望观察丹尼·柏宜斯的反应,从那下意识的、错愕的微表情来看,2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演的,那么此人的演技堪比影帝。
但是这个人必须能提前拿到丹尼·柏宜斯的作品,才能在他们上船的白天就开始作案。
据说此次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四位小说家的创作过程可以说是足够私密。他们不仅从三个月前接到邀请开始,就断绝了与外界媒体等的来往。
而且四人上船后有单独的一层甲板作为活动空间,每人一间独立的创作房间,甚至连手稿的纸笔都是由香槟先生统一提供。
想要搞清楚真相,抓住那个面具男就是关键。
“伙计们,我现在有点后悔受邀登上歌诗达协和号了,丹尼·柏宜斯写的恐怖故事竟然成真了,船上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变态杀人魔!这是节目效果的一部分还是某种诅咒?记得订阅我的频道,持续关注后续……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顶着扎眼蓝毛的网红博主对着手机摄像头,一顿浮夸的演说,让周围的宾客忽然质疑起一切的真实性:“这难道是特别安排的演出?白天的受害者只是配合表演躲起来了?”
亲眼目睹过尸体的季承望眼眸一沉,心知肚明这是在自欺欺人。
“各位,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随着一声清脆的拍手声,钱宁·阿瑟带着浩浩荡荡的安保团队回来了。
他往右边让开,露出身后被保镖控制住的一名船员,那个瑟缩的中年男人浑身浴血,被反剪着手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罪魁祸首已经落网,我的人已经审过他了,一个见财起意的人渣,因为贪婪谋害了两名出色的女性。我已经联络当地警官,第五天的凌晨他们会第一时间在岸上等候,让这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报应。”
罪魁祸首?季承望简直想笑,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身高和面具男差了起码五厘米,脸上标志性的面具也不知所踪。
钱宁·阿瑟就是仗着大部分人没有目击过案发现场,在欺骗他们。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真相?”季承望冷声开口,全场的视线一下子都落在他身上,“这场活动应该立刻终止。”
季承望蹙着眉,他无法理解这个人机的决策。
香槟先生目前表现出的都是理智成熟的做派,怎么会在这种事降智成这样?现在赶紧开船掉头回去,不就没有事了?
同一桌的红毛玩家不屑地轻哼一声,转头和边上的玩家小声说:“死装,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阻止NPC作死?还自称Easter呢,跟个新手似的,要是这么容易,那还叫深红难度吗?”
钱宁·阿瑟漫不经心地瞥了季承望一眼,轻笑着说:“我是生意人,知道诚信的重要性,因此我从来不说谎。我知道很多来宾会质疑我是不是在搞什么噱头,我要很不幸地告诉大家,船上确实发生了命案,这是超乎我想象的意外。”
“但是自我二十年前创业至今,遇到过无数阻碍,还没有什么能阻止我钱宁·阿瑟做想要做的事情!熟悉我的朋友们都知道,犬子扬·阿瑟和我为了筹划这场活动,付出了无数心血,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五十岁寿宴!不论发生什么,这场比赛都会进行下去。”
鸦雀无声的伊甸园里,忽然有人带头鼓起了掌,是侧边冷清席位上,一名穿着黑大衣,沧桑狠戾的脸庞上有一道刀疤的深褐发色男人。
他身高接近两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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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坐的那张桌子周围,坐满了全副武装的保镖,个个高大健硕、西装革履。
这又是谁?季承望听到旁边的宾客在讨论,因为忌惮什么,声音极小,他的耳朵只能零星刮进几个词语“军火商”、“通缉犯”。
“不过是这么点小事,噢,钱宁,我亲爱的老朋友,这可不值得你动怒。”
随后钱宁·阿瑟欣然给在场所有人介绍了麦基·布洛姆菲尔德,称刀疤男是“全球最大跨境安保公司负责人”,他手下的精锐会竭尽全力保护大家的安全。
季承望感觉此人就是一个□□老大,看来钱宁·阿瑟认为不会出乱子的底气就来自于他。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所有宾客都接受了这个处置方式。在谈笑风生中,晚宴结束,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场,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转场酒吧等地纵情享乐。
“你改变不了NPC的想法,正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可以称得上是人机,没有自我意志,只会按照某种设定好的剧情往下走。”郁今难得颇有耐心给身边人解释,回头一看身后空空荡荡,人已经没影了。
郁今:……
他抬头四处寻找人的踪影,终于在餐厅出口处,看到季承望在和那个狄寒严肃讨论着什么。
此时郁今周围没人,他收敛了那种轻浮的气质,沉眸看向那个比季承望高半个头的寸头青年。狄寒微微倾着身子,俯视季承望的目光里,盛满了某种绝对信任的钦慕。
区区伸冤人……郁今眼里愠色渐浓,不知为何心情很差。
怎么不和我讨论?
……
“伸冤人?”
季承望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
“是的,我就是伸冤人的二把手,您曾经在【庇护所】指点过我们!非常感谢!您是我的偶像!”狄寒忽然呈90度向人深深鞠了一躬,吓了季承望一跳。
……伸冤人是啥?
季承望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是Easter。”
“我懂的,您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您的身份。”狄寒一脸会意,神神秘秘地掩着嘴,压低嗓音道,“我嘴很严,我发誓我会严格保密的。”
季承望感觉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有些无力,沉默两秒,决定换个话题:“你刚才说有五个人当时不在现场,是哪五个?”
狄寒紧接着一一向季承望交代,船长讲话时不在现场的有:1、粉丝过亿的美韩混血网红“幸运Ghost”,2、身体抱恙的大副鲁伯特,3、军火商麦基·布洛姆菲尔德,4、船长情人、著名歌星多萝西·贝拉,以及香槟先生的妻子和儿子。
“必须得搞清楚这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季承望自言自语,这几个人里有几个他连照面都没打过,该如何去套这些NPC的话?
“好的,”狄寒速答,“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指示吗?”
季承望迟疑两秒,原来Easter的身份还能这么用?
这么一看穿Easter的马甲好像没什么坏处,毕竟他从来没承认过他是Easter,这也不能算骗人吧,只能怪这些玩家太莫名其妙了。
于是隐约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季承望顺势点点头:“暂时没有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23. 歌诗达协和号(05)
“还有一件事,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抓住的那个杀手是香槟先生临时找船员假扮的,用来安抚众人的挡箭牌。”狄寒补充。
“好,我知道了。”季承望点点头。
狄寒十分有礼貌地向季承望点头告辞,然后才满脸写着使命感,大步流星转身离去,准备去挨个询问不在场证明。
狄寒正走到海景走廊,忽然被三个玩家拦了下来。带头者是一个红发男人,微笑着向他伸出右手。
“伸冤人二把手对吗?我是伍仁,代号「英仙座」。”
狄寒眼眸一压,没有伸手。对这种突然搭话的陌生玩家心生戒备,他冷声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伍仁没料到会被拒绝,表情一瞬间变得阴沉,片刻后才收回手,细长的双眼促狭半眯:“你不认识我很正常,但是我更想问,你真的认识刚才和你说话的那小子吗?堂堂伸冤人,你不会真的信了他就是Easter吧?”
“他是不是Easter和你有什么关系?”狄寒警惕地眉头紧锁,挨个扫视了他们三人一样,判断不出这伙人的目的。
“我来告诉你,那两个人互相认识,他们就是配合起来,一个散布假消息,一个打着Easter旗号招摇撞骗的冒牌货。”
狄寒摇摇头,不屑于对这种荒唐的想法发表意见,绕过人就要走:“随便你怎么想,和我没关系。”
伍仁横跨一步,再一次伸手拦住狄寒,语气循循善诱,一副假惺惺的关切神态: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让我们这些强大的玩家给他们卖命、挡刀、趟雷,最后任务奖励还会被他们夺走……「狄」,你能忍受有人冒充我们心中的最强玩家,来使唤我们吗?这不仅是侮辱我们的智商,更是对Easter的冒犯。”
狄寒是个善于接纳意见的聪明人,听了这番话,他眸色微沉,缄默不语。
在狄寒看来,如果说叫季承望的黑发青年有什么不像Easter的地方,就是他太过于平易近人了,和他一贯在论坛上狂妄高调的形象截然不同。但是,说不定Easter在现实里也有社交恐惧?
伍仁看出他多少有些动摇,自信地挑眉:
“明天一早你就会知道真相,如果我揭开了那个冒牌Easter的真面目,我们就结盟,如何?”
狄寒脸色陡然一变,感觉到对方的话里不怀好意,态度立刻变得强硬:“什么意思?我警告你,我们伸冤人最厌恶看到玩家内斗。”
“……放心吧,当然不会。”伍仁讪讪地笑。
狄寒沉着脸径直离开,路过时似是不经意撞了一下伍仁的肩膀。
看着狄寒头也不回的背影,伍仁左侧的小个子狠狠地“切”了一声:“拽毛啊,不就是个私立玩家组织吗……伍哥,咋办,我们还整那个冒牌货吗?”
“整,当然要整。”伍仁咬牙揉着一边肩膀,眼里流露出狠戾,“「狄」没有很坚定地反驳我,说明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那个假Easter百分百就是个冒牌的。我很期待「狄」发现‘Easter’死在第一天的晚上,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哈哈哈,多么天大的笑话!”
“可是我们这样做,会不会给副本带来危险?”
“怕什么,你经验太少,这么多人的大型调查副本,只要会苟就安全得很……等着看吧,只要我能揭穿那个冒牌货,得到「狄」的赏识,我就有机会加入伸冤人了。”
伍仁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意。
然而他们交谈时没有注意到,已经只剩寥寥几人的餐厅里,郁今独自坐在天鹅绒座椅上,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手上慢条斯理地摇晃着高脚杯,澄亮的葡萄酒丝绸般滑动。
即使相距数百米远,即使中间隔着无数高分贝的嘈杂人声,郁今还是在耳边刮进“Easter”这个单词的一刻,停止了低头浅啜。
他抬起头,精准地越过广播声、音乐声、碗碟声、对话声的聒噪,定定地看向几人的方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随着耳边听到“Easter”的次数越来越多,郁今唇边的笑容也逐渐玩味,弧度甚至有些渗人。
“这不比邮轮旅行有意思多了?”
因为高兴,郁今情不自禁地鼓了一下掌。身披黑色狐裘的羊羔卷发男人轻快地站起身,随手放下的高脚杯碰撞鎏金席面,发出钟鸣一般的脆响。
……
季承望在走廊上向船员打听四个小说家所在的位置,想要询问丹尼·柏宜斯一些具体情况。
终于,他刚看到丹尼·柏宜斯走进电梯,正要追上去时,突然感觉自己的右腿被一双小手抱住了。
季承望心跳加速,保持冷静,缓缓低头,却没有看到臆想中的恐怖景象——而是看到一个像洋娃娃一般脸蛋胖嘟嘟,身穿水手服的小男孩,冲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爸爸!”脆生生的童音唤道。
?
季承望的大脑停止思考了一秒钟,困惑地蹲下身,扶住男孩的肩膀:“你在找爸爸吗?”
“你是我爸爸!”男孩澄澈的眼睛里满是童真,作势就要扑进季承望的怀里。
季承望一手抵住他的脑袋不让靠近,来不及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匆忙回头,电梯门早已关上,他赶紧记住了下降的电梯停在了13楼。
男孩像个腿部挂件一样死死挂在季承望的腿上,季承望头疼地俯身看着他:“小朋友,我不是你爸爸,你认错人了,我带你去找爸爸好吗?”
“为什么?爸爸,你不要我了吗?”说时迟那时快,男孩的眼睛里立刻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红彤彤的脸蛋鼓起,梗着脖子就开始嚎啕大哭,“爸爸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这一声哭号引起了周围路过船员的注意,不论男女纷纷对季承望投来了鄙夷的目光,窸窸窣窣的声音飘进耳畔。
“偷偷带孩子上船就算了,还在这大哭大闹的……”
“真是极品家长……”
无助和无语的心情交织在季承望心头,拜托,他看起来像是这个十岁小男孩父亲的年纪吗?
季承望初步判断这个男孩是哪个NPC走丢的孩子,脑部曾经受过创伤,才会见人就喊爸爸。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小孩暂存进自己的宿舍。晚点这些有钱有势的NPC发现孩子丢了,肯定会在广播里大肆找人的。
于是季承望硬着头皮道:“别哭了,我先送你回我房间。”
那小男孩果真立马不哭了,收放自如的神情让季承望感到一丝违和。但是他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毕竟,怎么可能有年纪这么小的玩家?
“我不要,我要跟在爸爸身边。”
“不行,我要去办正事。”
季承望刚说完这一句话就后悔了,他亲眼看见大颗大颗的泪珠又开始在小孩眼眶里打转,生怕人继续哭嚎,硬着头皮赶紧改口:“……你可以跟着我,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班喆,特别吉利的意思!”
拗不过小孩的季承望,只能牵着班喆的手来到了13层甲板,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夸赞他弟弟可爱。
季承望一心只想跟进任务,向服务生打听到丹尼·柏宜斯去了“黄昏酒吧”,据说这四位作家平日除了创作,就喜欢在这里喝酒放松。
他一踏进转角这家灯光昏暗的酒吧,就在中央的吧台上发现了那名已经有点微醺、面色红润的作家。
丹尼·柏宜斯身边还围着两个出版商,正在眉飞色舞地劝说着什么,被丹尼·柏宜斯像驱赶飞虫一般挥手推开。
“不过是沾了点命案的噱头,撞了大运,得意什么?这次的赢家肯定是休·昆顿,等他写完他的恐怖短篇,到时候你来求我们也不会和你签约!”
气势汹汹地甩下这句话,两个愠怒的出版商转身离去。
“想要签名?”丹尼·柏宜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季承望,懒洋洋地掏出衬衫口袋里随时准备的钢笔,“书拿来吧。”
季承望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眯起眼仔细打量起这个金发碧眼的中年作家。
瞳孔清明,精神状态看起来正常,只是有些轻微酗酒,如果他是幕后黑手,或许身上会有蛛丝马迹……
季承望松开班喆的手,上前不由分说掰开丹尼·柏宜斯的手掌,翻来覆去查看,没有异样;他又一把掀起人的衣袖查看手臂,在丹尼·柏宜斯的抗拒下强硬地扯开衣领检查,光滑干净,没有任何奇怪的图腾或纹身。
这是个正常人。
“嘿!”丹尼·柏宜斯皱眉后退,提高音量警告季承望,上下打量他的蓝眼睛里飘着古怪,“我是直男!”
……也许不太正常。
直男季承望对NPC突然的自证感到莫名其妙,噎了片刻,才问正事:“有任何人干预或引导你创作《海上猎场》的过程吗?这个故事是你凭独立意志写的吗?”
“这话可真失礼,我痛恨抄袭,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这个故事几年前就在我的脑子里有了雏形,我只是为了这次的比赛,把舞台改到了歌诗达协和号上,全部都是我独立完成的!”
丹尼·柏宜斯相当骄傲地道。
难道问题真的不是出在丹尼·柏宜斯的身上?那或许就是主办方出了问题,香槟先生发起这场比赛的目的不纯,也对,正常人怎么会策划这么诡异的比赛,还是作为自己的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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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寿宴?
“爸爸,广播里在说什么呀。”
这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围客人品酒,狂咽唾沫的班喆,突然注意到什么,歪头扯了扯季承望的衣角。
季承望屏息聆听,好像是船长刘易斯的声音。
“你带着孩子还来酒吧搭讪……”
面前的丹尼·柏宜斯露出浮夸的震惊表情,季承望没空理会,迅速转身拉着班喆走出人声鼎沸的酒吧,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上。
果然,广播里是船长刘易斯在召集客人们,都把自己行李中携带的红色衣服送到顶楼甲板,由他们进行统一销毁。
船长应该是知道了杀手还游荡在外,心生恐惧,所以才会做此决定。
和丹尼·柏宜斯的小说里一样,陷入恐慌的人们只知道杀手专门猎杀穿红色衣服的人,于是天真地以为“把所有红衣销毁”就能平安无事,殊不知这只是噩梦的导火索。
《海上猎场》的后半段写道,有一名贪财的船员不明真相,在销毁过程中,偷偷藏了几件昂贵的名牌红色衣服。
半夜,这名船员在宿舍往自己身上比划红衣,却引来了面具男,遭到了残忍杀害。其实面具男就躲在通风管道中,暗中窥伺一切。发现红衣都被撕碎烧毁,面具男受到刺激,开始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海上屠杀,亲手用鲜血给亡者制作‘红衣’。
这些NPC根本不相信恐怖小说会变为现实,自然没人把剧情当回事,但是玩家却不一样。
季承望火速赶往广播里提到处理衣服的顶楼甲板上,此刻夜幕低垂、月明星稀,海上咸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焦味,看来东西已经烧完了。
甲板上零零散散聚集了不少人,一眼望去全是玩家。
意外地,季承望没有在人群里找到郁今的身影,他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
季承望站在远处观望,看到以那个红毛玩家为首的几人,正将一个躲在太阳能板后面的船员摁在地上,一袋红色衣物散落在地。
这些玩家面面相觑,还真的和《海上猎场》里写的一样,有个船员偷藏了衣物。
“各位请放心,这次我们亲手处理掉这些被藏起来的红衣,今晚应该就不会出意外了。”那个红毛玩家自信地举起那袋衣物,转头就扔给了旁边的小个子。
那个小个子往后一抛,那袋衣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扔进了大海。
被逮个正着的船员懵逼地蜷在甲板上,战战兢兢,连连道歉,表示自己只是一时起了贪念,求众人放过他。
“滚吧,是我们救了你一命。”红毛踹了那个船员一脚。
其他玩家纷纷给红毛鼓掌,称赞他处理得漂亮,不愧是精英玩家云云。
季承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现在小说里的剧情改变了,今晚应该就不会发生命案了吧?
海上潮湿阴冷的晚风拂过面庞,季承望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很晚了。
睡好觉才能养精蓄锐,明天继续调查。季承望刚挪了一步想要回宿舍,感觉到腿上沉甸甸的腿部挂件,心头一沉。
差点把这个NPC小孩忘了……
季承望原地蹲下,燕尾服摆拖在地上,他很认真地看着男孩道:“班喆,很晚了,我先送你去找客服中心的姐姐,她会给你准备舒服的床铺。”
“我不要,我就要和爸爸在一起!”
班喆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委屈巴巴地仰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两只手像磁铁一般吸附在了季承望的腿上。
季承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仰望月亮,欲问苍天自己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趁着人移开视线,班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心中嘻嘻:气运最高的人,身份怎么会简单?睡得肯定是最豪华的套房!
“这可是你说的。”季承望无奈道。
五分钟后。
季承望自觉力气很大,却要用尽全力才能推开单人宿舍生涩的门,他疑惑地回头看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来的小男孩。
“快进来,当自己家就行。”
班喆嘴上“嗯嗯”,咬了咬后齿根,做足了心里建设,才踏进这间比套房厕所还小的单人胶囊宿舍。
这么闪亮的燕尾服,怎么是服务生的制服啊!难道是在利用底层身份寻找线索?这就是大佬的觉悟……
班喆思绪万千,收起小肚腩从季承望腿边挤过去,看到那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越发无语凝噎,感觉自己当年流浪露宿街头睡的公园长椅都比这大。
“你一定要和我睡,那就只能挤挤了。”
季承望发现这个挺阳光的小孩一进宿舍之后,就格外沉默,还在心里估摸小孩熬不了夜,恐怕是已经困了,赶紧开始铺床。
24. 歌诗达协和号(06)
季承望带班喆去船员的公共沐浴间,很快就收拾完毕。
他发现班喆和他接触过的这个年纪的其他小孩不太一样,非常独立,从刷牙到洗澡,全都坚决拒绝季承望的帮忙。季承望感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心里有些莫名的慰藉。
熄灯后的单人宿舍里一片漆黑,清浅的月光从一轮小小的圆窗里溜进来少许。
窗外沉默的大海广袤无垠,仿佛没有尽头,翻涌的黑色波浪义无反顾地撞上深红涂漆的船身,朵朵涟漪在灯火下闪烁,移动的歌诗达协和号宛如一座辉煌的海上城市。
第一个夜晚刚刚开始。
……
季承望和班喆在一米二的单人床上背对背睡下。
歌诗达协和号上的夜晚格外寂静,豪华邮轮的引擎静音极好,几乎听不到什么嗡鸣的杂音。
置身海浪轻微的摇晃中,没有顾虑的季承望侧躺蜷着身子,三秒钟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半小时后,班喆还是勉强地挤在墙角,眼睛瞪得比窗外挂着的月亮还要圆。
根本无法休息好吗!这可是深红难度的副本!
虽然班喆知道自己和大佬在一起,处境应该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但他还是不敢在危险的夜间睡觉……所以大佬怎么这么安静,不会是真的睡着了吧?
不不不,想什么呢,大佬肯定是有非常灵敏的危险感知道具,正在假寐养精蓄锐,如果遇到危险就会光速醒过来。
就在班喆翻来覆去时,忽然听到了打破寂静的笃笃声——宿舍门口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
……
船员休憩的底层船舱,光线昏暗的弧形走廊上,伍仁带着小个子玩家,蹑手蹑脚地一间间查看门牌号。
小个子玩家提了一下拎在身后的大袋子,咽了口唾沫,紧张又兴奋地问走在前面的伍仁:“伍哥,我们一会儿是直接撬门潜进去吗?”
“唐小凯,我发现你是真的蠢得可以,你觉得这种狡猾的玩家,会在副本里最危险的晚上放心睡觉?他们一般都要在周围提前布置陷阱,准备好警示道具。”
“嘶,有道理啊哥,那我们咋办?这袋衣服还能派上用场吗?”
没错,唐小凯手里拎着的那袋东西,正是本该在顶层甲板时,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海里销毁的红衣。
唐小凯的恩赐【百灵鸟的镜子】,可以制造一个非生命物体的复制品。
当他从伍仁手里接过沉甸甸的衣物时,换手的瞬间制造了一个赝品,走到栏杆边把那袋赝品扔进了海里,瞒过了所有玩家,留下了这几件真正的红衣。
“就是这间……”伍仁看了看向经理要来的员工宿舍名单,远远核对了门牌号,压低声音对身边人道,“我直接正大光明过去敲门,他反而不会有戒心。你在远处藏好,他开门的一瞬间我就能用恩赐【石之眼】定住他,你立刻过来给他套上红衣,然后我们就赶紧撤。”
唐小凯低头看了一眼黑色袋子,几件鲜艳的红色衣服缠绕在一起,他忽然拉住要上前的伍仁:“那个面具杀手多久会来啊?我们会不会也有危险……”
“怂屁!你别往身上穿就不会有危险,那个作家不是这么写的么?你给他套上然后我们就火速离开这里,明天早上再来看笑话。”
伍仁给人使了个眼色,唐小凯会意地后退,退到猫眼能看到的范围之外。
咚,咚,咚。
“Easter,麻烦开下门,我有点事想向你请教。”伍仁清了清嗓子,曲起手指,敲了敲冰冷的金属门。
一门之隔的屋内,班喆一听到敲门声就猛地闭上眼装睡,屏息等待边上人的反应。
……边上人没有反应。
均匀的呼吸声还在,在越来越响的敲门声里,呈现出诡异的稳定和平静。
班喆疑惑地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转过头去看向季承望那头,发现人没动静,大胆了些坐起来查看。
黑发青年依旧静静蜷着,鸦羽般的睫毛纹丝不颤。在震耳欲聋的敲门声里,似乎陷入了婴儿般甜美的睡眠,看起来毫无防备。
“……”
班喆小心翼翼收回目光,神情却逐渐坚定:除非真的睡死了,否则这种音量不可能听不见……难道说,大佬是不想理会外面的人?
等等,刚才外面的人叫他什么来着?
班喆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Easter,我是玩家之一,有和任务有关的重要情报想和你商量,麻烦开下门。”
咚咚咚咚。
伍仁的敲门声越来越不耐烦,因为动静实在太大,引得旁边几间单人宿舍频繁有人开门探出头来。
“看什么看?”
那些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员一看到穿着华贵、面露不悦的伍仁,脏话全都咽了回去,赶紧钻回门内装聋。
尤其是隔壁,一个脸上雀斑的褐发年轻人,默默看了一会儿才进去,并没有出声阻止。
伍仁懒得理会这些NPC,把他们驱赶回去之后,又加重了敲门的频率,皱眉疑惑里面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是他低估了这个家伙,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来者不善,所以故意躲在里面不出来?
“别敲了,你以为Easter会给你们开门吗?”
夜深人静,空荡荡的弧形走廊上只有伍仁和唐小凯两个人,两人都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
什么人,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
出于某种本能的防御,伍仁在感觉到对方杀气的瞬间回头,左手掌心五芒星的光圈旋转,恩赐【石之眼】发动!
然而他回头看去,身后是贴着金色暗纹墙纸的空荡墙壁,此外空无一人。
【石之眼】如果不能与人对视,就无法命中!
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伍仁红发飞掠,猛地旋身试图看清目标,却又扑了空,感觉那道幽冷的气息再次出现在他身后,紧紧挨着他。
怎么可能这么快?
伍仁慌忙再度回头,却感觉一把冰冷的枪口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右手小臂被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道反剪,他不得不顺着惯性前倾身体,跪在地上。
下一秒,他被巨钳一般的一只手揪起发顶,正脸猛地一扬,瞳孔中不断扩散的灰色圆圈里,映出了角落里唐小凯错愕的脸。
【石之眼】还在发动!
只见唐小凯没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任何声音,扑过来协助的动作僵在原地,全身如同石化一般,眼皮都不再眨动。
该死!
队友已经失去行动力,而且还是因为自己的技能,伍仁顿时慌乱,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蹬地,大腿肌肉绷紧,试图借力挣脱身后的人,却猛地被一柄坚硬无比的枪托狠狠地重击后脑,霎时间大脑嗡嗡作响,一股热流顺着鼻腔喷涌而出。
同时伍仁听见“咔嚓”一声,失去了右臂的直觉,直到被反拧的关节传来剧痛,才意识到那是自己手臂发出的声音——硬生生被掰脱臼了。
伍仁惨叫着脱力瘫倒在地上,听到身后人轻快地“芜湖”了一声,拍了拍手,皮鞋鞋底迈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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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顶,在他眼前大咧咧地蹲下。
伍仁用尽全力抬眼,顺着摇曳的黑色狐裘大衣和笔挺的西装,看清了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正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袭击者竟然是那个自称是Easter粉丝,从进入副本到现在,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事都没干的卷发小白脸!
“你是……什么人……”
伍仁眼神阴鹜,不甘的眼眸通红,死死盯着对方,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们的计划,也不可能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俩,像个幽灵一样。
“我啊?我只是Easter的粉丝之一,他手下最普通的一个小弟,喏,名片不是都给过你吗?”
郁今慢悠悠地伸出两指,从伍仁的上衣兜里夹出一张名片。
“我是个卖保险的啦,不过对你来说应该用不着了,毕竟Easter给我的命令是把你们全部杀掉,不,留,活,口。”
郁今勾唇轻笑,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这张笑意盈盈的英俊面庞此刻倒映在伍仁眼里,像个阴森低语的恶魔。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敢在这里杀人……
伍仁在战栗中四肢发冷,他断断续续地道:“那,那个年轻人,真的是Easter?”
“对啊,我不是都警告过你们了,你惹错人了啊。”郁今想到什么,兴奋地一拍手,“不过你们还算走运的,他派了我,我不太擅长打架、灭口这种事,算是他手下最菜也是最善良的。如果让那位大人自己动手,啧啧,估计你早就碎成肉块了,连全尸都不能留下。”
伍仁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旁边一动不动保持着前倾姿势的唐小凯,脸上也不断滑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的东西。
“求求你,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也是Easter的粉丝,因为崇拜他才不想看到别人冒充他的,求求你,饶我一命吧!”
伍仁忽然转了转眼珠子,大声地求饶道。
“你想活命吗?”郁今叹口气,做出了相当为难的样子,“可是……”
就在这时,伍仁低头掩下眸中一抹杀意,他左手手心的五芒星骤然消失,恩赐【石之眼】解除!
此刻的郁今蹲在伍仁面前,背朝着无法动弹的唐小凯,弱点全部暴露无遗。
去死吧,Easter的走狗!
只见唐小凯恢复行动后,瞬间无声地从袖口变出一把军刀,直直地就朝着郁今的后颈扎了下去——
“可是我看你并不想啊。”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突然在两人面前凭空消失了,一缕深红色烟雾从眼前扯过,唐小凯看见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一把对准眉心的、漆黑锃亮的枪口。
USP消音器手枪的扳机毫不犹豫地扣动。
一声闷响,唐小凯直挺挺地倒下了。
伍仁愕然失色,眼睁睁看着血浆顺着唐小凯身下的赤色地毯扩散,血腥味逐渐弥漫在空气里。
“真可惜啊,我本来真的在认真思考怎么放你们一马,结果又在耍花招,怪不得Easter反复跟我强调你们俩必须死呢。”
“求求你!大哥,郁哥,你别杀我,我明天开始就消失在你们面前,到游戏结束我都不会出现。”
“嚯,想得真美啊,知道是多人大型调查副本,所以放心苟起来最安全?”
红毛闻言怔愣,缩小的瞳孔剧烈颤动,似乎陷入了极端的恐惧。
这个人……这个人一直在暗处监视他们,连他们说过什么都知道!
25. 歌诗达协和号(07)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Easter无所不知。”
郁今吹了一下枪口不存在的硝烟,枪在修长的指间转了三圈,顽劣地笑着,眯起一只眼,似乎正在瞄准伍仁的额心。
看着漆黑的枪口,伍仁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停止了呼吸,举起双手,因为恐惧扭曲的语调都在颤抖:
“求求你,郁哥,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都行,求你不要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身上所有的技能和道具都可以给你……”
“行,那你拿来吧。”郁今立刻说。
因为对方答应得太快,伍仁迟疑了片刻:“你真的放过我……”
“你拿不拿?”冷冰冰的枪口不耐地抵上了额心。
伍仁立刻闭眼,用手碰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仿佛掐着什么没有实体的东西,虚点面前的人的眉心,因为不舍,几乎是颤抖着念出:“我将过渡我所有的权柄。”
走廊上的光影在此刻静止。
伍仁身旁逐渐显现出一本亡灵书,星点尘畿从书页中剥离,脉脉汇入郁今手上的亡灵书。伍仁亲眼目睹,眼眶泛红,只觉得仿佛大病一场,全身虚弱而无力。
“一般,连个深红品质都没有,就这么几页东西。”郁今漠然点评。
伍仁咬着嘴唇,隐忍不语。
这是他在副本里敢横着走的全部倚仗。
但他无意间瞥见了对方手里的亡灵书,吓得以为自己眼花了。那本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几乎没有一页是空置的。
自己那几页东西和这对比确实不算什么。
这只是Easter手下最普通的小弟?!那Easter本人……手中的道具和技能得多到什么地步?!
伍仁从前对榜上玩家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他只是觉得这帮人走了狗运,比如他自己,有惊无险通关过15个金色副本,已经拿到过4次额外奖励。他因此逐渐迷恋上了使用恶魔力量的感觉,认为自己就是为这个游戏而生的。
甚至这一次匹配到了深红副本,也觉得不过如此。
直到此刻伍仁欲哭无泪,真的快尿裤子了。他恨自己的狂妄自大,以至于自投罗网,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看在你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Easter那边,我帮不了你。明天早上他如果看到你还活着,我们俩都得完蛋。”郁今合拢了亡灵书。
伍仁脸色大变,以为对方果然要变卦,几乎带着哭腔道:“啊?!”
郁今的话锋随着眸色一转,狡黠的目光闪烁:“所以……我教你个办法吧,Easter很重视面子,如果你明天在所有人面前对他下跪,大喊你是Easter最忠实的信徒,边磕头边喊,声嘶力竭,足够真诚,他应该会破例放你一马。”
伍仁惶恐不安:“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那位大人这么……仁慈吗?”
郁今摸了摸鼻子:“没错,虽然他肯定会勃然大怒,责怪我没有处理掉你,但是你只要一直磕头恳求并感谢他,他会放你一马的。毕竟收了你的东西,明天我也会帮你说两句话。”
见人的脸色似乎不太相信,郁今摊了摊手:“相信我,这是你唯一活命的办法,而且最好见一次磕一次头,让他开心你才能活得更久。”
伍仁只是迟疑了一下,他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这么简单,拼命点头,面露狂喜:“我明白了,这容易,我一定可以做到!”
郁今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作驱赶状:“好了,快滚吧,别打扰那位大人睡觉。”
“是,是……”
伍仁连滚带爬地拖着垂下的右手站起身,最后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唐小凯,擦了把汗,头也不回地夺路就跑。
看着人慌不择路的背影,郁今嗤笑一声,直到对方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喃喃自语:“我的玩具要是坏了你赔得起吗?我都还没玩够呢。”
他转了转有些扭到的手腕,嫌弃一本正经的西装袖扣十分碍事。
还好自己来得及时,这两个蠢货没有把那个东西招来。郁今不太想面对副本衍生的怪物杀手,未知实力的东西,对付起来可比玩家棘手多了。更何况这个副本的赞助商还是那东西……郁今已经能预感到祂的恶意了。
忽然,郁今敏锐地回头,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一扇房门随着他回头迅疾合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算了,随便。
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玩具别出事就行。
郁今耸了耸肩,一想到明天季承望会作何反应,心情就格外明媚。他双手背在脑后,吹着轻快的口哨,跨过地上的尸体大步离去。
与此同时。
那扇悄悄合上的房门背后,雀斑脸的褐发青年惊魂未定地抱着一个袋子,气喘吁吁地盯着猫眼,确认那个穿黑色大衣的宾客已经走开了。
他低头打开袋子,看着里面几件珠光宝气的红色大衣,指尖轻抚手工缝制的名牌logo,柔软的皮革面料舒适亲肤,面上浮现出欣喜到近乎痴狂的笑容。
狭小昏暗的单人宿舍里,汤米两眼泛光,不在乎走廊外面正躺着一具尸体,他只知道自己要发财了。
……
紧邻的隔壁单人间,气氛则有些凝重。
黑发青年安然地闭着眼,在床上呼吸均匀。
班喆蹑手蹑脚地跨过人下了床,费尽全力搬了把椅子到门口,踮脚通过猫眼看到了走廊上发生的一切。
这种员工宿舍的隔音并不好,就算关着门,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他也把外面的动静和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班喆的心里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拜托,他只是想找个气运最强的大腿混过副本,怎么就摊上了那个大名鼎鼎的榜一?而且还是他在论坛私信挑衅过的那个Easter!
班喆回头默默看向床上双眸紧闭的黑发青年,啃着大拇指的指甲。
他想不通,为什么外面都死人了,Easter还在安然睡觉,这一幕简直太诡异了。
Easter会派出手下去对付那两个人,足以证明他早就知道今晚会有人要来找事——他根本没把那两个家伙当回事啊!
班喆甚至有了一种细思极恐的猜想:这个人会不会早就看出了自己的伪装,故意假装不知情?他在装睡,观察自己的反应?
班喆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脊背一寒,又摇摇头宽慰自己。
不不不,【庇护所】是完全匿名的,没有地址ip,Easter每天收到那么多私信,怎么可能会注意他的挑衅……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和自己对上号,没理由要这样报复自己。
真**烦,好想抽支烟……
班喆圆圆的小脸铁青,小萝卜头的身高,穿着成年人的大号T恤当作睡衣,表情却像个上了年纪的人一般,愁苦郁闷。
就在这时,班喆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类似坚硬的东西在地上拖动。
他好奇地趴到猫眼上,却猛地看到了一张灿烂的小丑笑脸,就站在门外,歪头对他似笑非笑!
班喆吓得一个踉跄摔下椅子,手脚并用地以最快速度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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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床上,期间不小心碰到了一下季承望的背。
季承望的眼睛瞬间睁开了。
班喆遭到双重惊吓,两眼一闭,缩在床的最角落装睡,故意发出哼哼声,假装是翻身时不小心碰到了人。
卧槽,Easter果然一直在装睡!班喆前额冷汗密布,心脏简直要跳出胸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
季承望从梦中被吵醒,朦胧地睁开眼,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发现小孩正缩在角落,呢喃着什么梦呓。
季承望叹了口气,他对自己十分了解,他的睡眠质量非常好,无论外界是打雷刮风都不会醒,但是被人碰一下就会立刻醒来。
这是以前在医院给妈妈陪床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季承望翻过身,给小孩掖好了全部蹬掉的被子,忽然疑惑地眉峰蹙起,因为他发现对方小小的身子在发抖。
难道是冷吗?
季承望坐起身,他记得门口的折叠柜里还有一床被子……
哐啷,哐啷。
忽然,外面传来器物撞击、断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季承望猛地警觉,屏息聆听,发现声音来自隔壁。
隔壁住的是他的同事,那个叫汤米的船员。
季承望确认了角落里的班喆乖巧地缩着一动不动,没有被惊醒,才起身慢慢挪到门边,俯身透过猫眼观察走廊。
这一看不要紧,季承望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发现门外不远处的地上竟然躺着一个人,身下一滩血,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气息。
这身形有点眼熟,季承望隐约觉得有点像白天见过的一个玩家。
靠墙的床角,班喆一动也不敢动,躲在被子下面装死。
还好Easter没有说什么,反而给他盖好了被子,班喆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班喆悄悄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紧闭的眼睛大胆了些,睁开一条缝。
还好声音来自隔壁,和他们没关系,那个面具杀手刚刚应该是在寻找目标……啊啊啊!
班喆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亲眼看着季承望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阶段一】
【任务:找到船上异常的原因】
【奖励:金色品质技能X1】
季承望瞥了一眼左下角,慎重考虑后立即做出了行动。调查任务至今没有任何进展,季承望决定赌一把。
他估算了一下两个单人宿舍之间的距离,开门之后只需要走两步。
红衣分明已经在甲板上销毁,面具杀手没有理由出手,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季承望就更要出去看看,尝试找到线索。
隔壁的惨叫还在继续,时间紧迫。
季承望用幅度最小的动作打开门,踏上走廊,压低脚步。他远远瞥了一眼那具尸体,确认了就是那个跟在红发玩家身边的小个子。
他睡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承望眉头紧锁,空气里除了血腥味,他还闻到若有似无的一阵冷香,似乎之前在哪里闻到过。
光线晦暗的弧形走廊上,隔壁的门微敞着,原本门锁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砸痕。惨叫声不断从里面传来,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钝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让季承望感觉很不适。
走廊上安静得十分诡异,为何叫声如此凄厉,其他员工宿舍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
季承望深呼吸,没有慌乱,在即将走到敞开的宿舍门前的瞬间,左手手心的五芒星亮起。
发动【恩赐:古戈尔普勒克斯】。
26. 歌诗达协和号(08)
季承望踏入边界闪烁的正方形里,隐匿身形,同时看清了门后面的景象。
那个戴着小丑面具的杀手,高高举着那把滴血的弯钩,全力砸下再举起,机械地重复,一下接一下,直到将身下人的脑袋砸得血肉模糊,惨叫声才渐趋停止。
那被害者毫无疑问正是汤米,他仰倒在逼仄的单人宿舍地板上,单薄的身板套着和简陋环境格格不入的华丽红衣,刻有飞鸟雕花的金质排扣因为挣动散落一地,被飞溅的血渍染红。
直到地上的尸体彻底停止了痉挛,面具男才结束了捶打的动作,弯钩的寒光别在腰间,气喘吁吁,似乎沉浸在屠杀的余兴之中。
季承望无法理解杀戮的意义,尽管死去的只是人机,是一段程序,他还是觉得这景象太过残忍,就算实习时在手术台上见过再多血腥景象,他的内心还是无法保持平静。
汤米死了,出于某种贪念,代替那个船员穿上了红衣。
所有的红色衣服分明被销毁了……季承望敛眸沉思,姑且只能认为,当时还有其他人偷藏了红衣,阴差阳错落到了汤米手里。
在【古戈尔普勒克斯】的作用下,面具男完全没有察觉到站在门口的季承望,用后脑勺对着他,以至于季承望连绑着面具的粗粝短发都看得一清二楚。
面具男捡起地上散落的其他红色衣服,像爱抚一般用脸摩挲,然后忽然看着尸体陷入凝滞。
汤米里面穿着的劣质白色衬衣,此刻被鲜血彻底染红,在老旧钨丝灯照耀下,甚至比身上套着的暗红色风衣更加鲜亮。
季承望趁着人走神,尽可能地靠近,走到那边界朦胧的正方形边缘,因为单人宿舍的面积太过促狭,他现在和面具男只有一步之遥。
忽然,他的靴底踩到了地上粘腻的血浆,“啪叽”的清脆脚步声在屋内回荡。
面具男像脖颈没有骨头一般猛地回头。
霎时间,季承望眼眸一凛,将右手伸出正方形之外,快准狠地掀开他脸上的小丑面具——
季承望的目标,就是看清楚这个杀手的真实身份!
然而随着那一副涂满油彩的诡笑小丑面具被季承望掀飞,翻滚着落在地上,季承望心中却被骇然占据。
季承望看到,面前站着的这个男人,身上的船员服像猎装一样布满血污,身高比自己高一个头,却没有脸。
没错,他脸上本该是五官的地方,是一团模糊的马赛克。
季承望的记忆闪回,忽然在这瞬间明白了什么,《海上猎场》这本小说里,从来没有描写过面具杀手面具下面的模样!
所以这个面具杀手货真价实,就是因为那部短篇小说诞生的灵异产物,而不是有人在模仿作案。
面前这个人,不,季承望不确定“它”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因为被看不见的东西打飞了面具,它似乎也茫然了片刻,变得极其警惕。
它矮身迅捷地从地上捞过面具,一边戴回脸上,一边猛地夺路而出,试图窜出门去。
季承望见状大气不敢出,迅速侧身给它让路。
浓重的血腥味飘过身侧,季承望眼底温度微冷,此刻自己只能放任面具杀手离开。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有郁今那样的实力,是不是就可以在听到惨叫的时候就阻止这一切?
确认那个面具杀手消失在楼梯间,周遭安全了,季承望才收起恩赐,从正方形里走出来,拿起被子给惨不忍睹的汤米尸体盖上。
至少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线索,能做的只有这些。
季承望回到自己的单人宿舍,瞥了一眼走廊上的尸体,打算明天再叫狄寒来处理。
他来到床边,意外地发现角落里的班喆双眸紧闭,依旧睡得香甜,奇怪地“咦”了一声。
刚才那么响的声音,居然没吵醒这小孩?
这小孩和自己的默契又多了一点,睡眠质量都这么好,季承望神色寡淡的脸上轻轻扬起笑意。
不过刚才走廊上也没有人出来凑热闹,或许这群NPC就是被设定好了,要在面具杀手行凶时陷入熟睡。
季承望躺回有些生硬的单人床上,全然没注意装作熟睡的男孩,在听到他“咦”的那一刻抖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一层闪亮的细汗。
方才班喆不敢迈出门,只能撅着屁股,鬼鬼祟祟地趴在墙根,监听隔壁的动静。
他什么也没听见,这就导致他完全不知道Easter用了什么手段,不仅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而且能让那个面具杀手落荒而逃。
好在Easter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班喆缩在被子里,劫后余生般地松口气。
哈哈……班喆强颜欢笑安慰自己,他都有点佩服自己的天才决策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Easter也不知道会有人敢装成NPC多在他身边……吧。
即便如此,睡在结过梁子的人边上,班喆还是失眠了。
次日清早。
季承望起床时,依依不舍地在连帽卫衣和制服间犹豫,想到今天还要想办法接近NPC,他还是放弃了心爱的连帽衫,悠悠地扣上了西装制服的衣扣。
班喆也醒得非常早,早早换好了水手服坐着,小胖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就是眼下有些发青。
季承望盯着他歪了歪头,刚想问是不是没睡好,就被外面的喧哗声吸引了注意。
这一层的船员们几乎都目击了走廊上的尸体,尽管船长刘易斯迅速带着安保人员来到了现场,将其封锁,避免走漏风声,但这件事还是很快传遍了整艘歌诗达协和号。
恐慌这一次开始在底层船舱里蔓延——船长说抓住了杀人犯,怎么会又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季承望在走廊上遇见了焦头烂额的狄寒,私下里告诉了他昨晚发生的事。
狄寒听到那杀手没有脸时,顷刻间脸色一白,扶着额头:“那麻烦了,不是模仿作案,而是灵异事件,这下性质完全不一样,这是调查副本里最难的……当然是对我来说,Easter你应该不怕。对我来说,我擅长的推理几乎没用。”
睡足八个小时的季承望,注意到他脸色也很差,随意地问:“没睡好?”
“我昨晚以安保队长的身份,挨个问询了命案时不在场的,结果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狄寒揉了揉脑袋,面露苦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Easter,你昨天没遇到什么事吧?我是说,除了目击案发之外。”
狄寒这问题很奇怪,除了目击案发还能有什么事?
季承望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困惑:“并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我睡得非常好。”
太好了,狄寒暗自松了口气。
狄寒昨天本来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伍仁的话告诉Easter,让Easter小心,后来出于轻微动摇的私心,他选择了缄口不言。
毕竟只要季承望是真的Easter,那么狄寒相信根本没有提醒的必要。这也太可笑了——就算有不自量力的玩家来挑事,对真正的Easter来说也不过是挥挥手驱赶苍蝇罢了。
季承望既然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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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就是Easter。
只是今天早上就一直没见到那个红毛小子,他不是最爱凑热闹的玩家之一么?
“哦对了,我遇到了一个走丢的小孩,你有空帮我关注一下那些来宾,有没有在找小孩的。”
季承望忽然说,他微微转身看了一眼宿舍,正好班喆探出半个脑袋,人畜无害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冲他微笑。
小孩?
狄寒匆匆瞥了一眼房里的小男孩,感觉有些眼熟,没有放在心上,一口答应下来,便去和同事汇合。
“队长,那个服务生是不是有点可疑?每次案发现场怎么都有他。”名叫巴顿的黑人安保员殷勤上前,迫不及待地道。
“可疑?你懂什么,他是最重要的证人,侦破案件的关键,全力保护的对象,驱散黑暗的启明星,人类最后的希望,真相揭露者。”狄寒莫名其妙地嗔他一眼,眼神看起来在质疑他的智商。
巴顿看起来十分茫然。这,这么多头衔吗?
……
季承望回到房间,计划着装成酒保,去黄昏酒吧接触那几名小说家,异常一定出在他们身上……但是带着孩子未免太不方便。
于是他严肃地对班喆道:“今天我要去办正事了,你可以选,是乖乖待在这个房间里,还是去客服中心和姐姐们玩?”
“我就待在这里!”
意外地,这次班喆居然没有坚持要跟着自己。季承望赞赏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刚要走,又被小孩抱住了小腿。
“但是爸爸,我一个人待着好害怕,我想要玩具!”班喆抢在季承望开口之前撒娇道,扬起小脸,水灵灵的大眼睛拼命眨动。
玩具……季承望面露难色。
看不见的地方,班喆藏在裤管后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正常人谁能随身搞来玩具啊?这些玩家总是出于心软,把一些道具赠送给他当玩具或者防身……
然后班喆只见被他抱着裤管的季承望,冷若冰霜的脸从苦恼转为欣喜,灵机一动拍了一下手,从亡灵书中掏出来一黑一白两只玩具熊,背着断剑、破破烂烂。
季承望立刻想到了这两只熊。没错,【道具:无常】正好可以充个数,这两只熊虽然破烂了一些,但也勉强算是玩具吧,至少自己小时候挺喜欢的。
季承望这么想着,拎起那两只一动不动装成玩偶的熊后颈,特地嘱咐了一句:“照顾好这个小孩。”
黑白两只熊似乎对于重见天日十分高兴,黑熊对季承望诚恳地眨了眨纽扣眼,白熊也乖巧地悄悄点头。
季承望这才放心地蹲下身,面色柔和地把两只熊塞到有些呆住的班喆怀里:“给你,乖乖待在宿舍,哥哥去办正事了。”
班喆僵硬地颔首,搂住两只软趴趴的玩具熊,佯装喜欢,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然而他已经在心里无声咆哮:不是,Easter怎么真随身带着玩具啊!还想着白嫖一个什么珍惜道具呢!早知道就说要东西防身了,提什么玩具啊……
季承望出门之后把门锁好,班喆咧着嘴向人招手告别。
在听到“咔嗒”落锁声之后,班喆露出小虎牙的纯真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目光一下子变得老成而狡黠。
他把两只玩具熊扔到地上,伸了个懒腰,正在思考一会儿溜去哪里看热闹,就亲眼目睹倒在地上的两只玩具熊,居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露出了比他更加狡黠邪恶的笑容。
“……”班喆伸懒腰的动作僵在原地。
27.歌诗达协和号(09)
因为船员遇害,底层船舱乱成一团,客房部的服务人员都暂时修整,季承望和经理提出调岗去餐饮部。
“不行,这不符合规定。”经理没转过头来之前相当不耐烦,听到季承望一再坚持,金发碧眼的中年白人刚想回头呵斥,忽然愣住,“你是昨天那个服务生……是那位贵宾要求的?”
“……对。”季承望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位贵宾”是谁,将计就计,硬着头皮道,“他想让我去做黄昏酒吧的服务生。”
季承望发现一个好的身份确实在副本里行动起来会更方便,如果是行动自由的客人,出现在船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理由,而他只能……蹭一蹭客人的权威。
“话又说回来,规定是死的。”经理一脸严肃地道,“你记得帮我和贵人美言几句。”
在经理的帮助下,事情立刻变得顺利了起来。
季承望领到了全新的酒保马甲和衬衣,经过简单的培训,就成功在黄昏酒吧后厨入职了。
这里相对船上其他的酒吧位置更偏僻,客人更少,因此更安静隐秘。
季承望在吧台间穿梭,端送帕林卡酒,终于通过客人们的闲聊找到了其中一个目标。
酒吧角落,垂地的白色窗帘旁,一个褐色中分短发、看起来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点燃了雪茄,一个人默默不语地坐在那里。
“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休·昆顿?”
季承望佯装给壁炉添火,侧耳听着吧台上客人们的闲言碎语。
“是啊,你看过他的小说么?我最喜欢《黯魂》和《狂热粉丝》。”
“拜托,地球上不可能有人没看过《黯魂》吧?听说英美合拍的同名电影明年就要上映了,奥卡斯影帝基蒂专门出山给他当主演呢。”
“这次香槟先生真是下了血本,居然能请动休·昆顿,他的作品是最后一天公布吧?我可太期待了!虽然昨天的故事很刺激,但我的票只会姓昆顿!”
“话说,昆顿本人居然这么低调随和,和他笔下黑暗诡诞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嘛……我还以为会是留着长发,穿一身黑袍的怪人呢。”
“岂止随和啊,应该说是顾家吧?他可是四个作家里唯一一个带着家人来参加比赛的,我早上在餐厅遇见了他妻子莉莉·伯特,你真应该瞧瞧,那可是位相当优雅端庄的女士……”
“这对夫妻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季承望听了一圈,总算搞明白了原委。休·昆顿,31岁,这两年凭着代表作《黯魂》风靡全球,人气一下子盖过了其余三位,是风头正盛的后起之秀。
季承望在黄昏酒吧蹲守了一上午,其他三个作家连影子都没见到,只有休·昆顿一直在角落的位置喝酒、抽雪茄。
季承望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您不用回房间写作吗?听说其他几位作家都在忙不迭地修改文章呢。”
季承望擦拭扶手椅,装作不经意来到休·昆顿附近,轻笑着随意寒暄。
休·昆顿眺望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海浪,被人搭话才回过神来,看到说话者是一个身材高挑、英俊清秀的年轻酒保,随和地挠了挠后脑勺:“啊,我还在寻找灵感。”
“您如此才华横溢,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对写作如此从容。”
季承望简短而生硬的夸奖,居然让休·昆顿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毫不夸张地说,我没有任何才华,应该说是宿命使然……”
“您是想说运气吗?”
“是啊,这个时代,一部作品能够成功,与作品本身无关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你看这次,丹尼的《海上猎场》设定居然意外地和命案撞上,多少人亲眼见证。你看着吧,有这样神秘的纪实背景,这部作品一定会大红大紫,我的压力属实不小……”
休·昆顿苦恼的神情不像作秀,他愁闷地又点燃了一支雪茄,在烟雾缭绕里叹气。
“时势造英雄,这样离奇的巧合,真的是丹尼老兄运气好……”
“今天早上又发现了尸体,你还认为命案是巧合?”季承望迟疑道。
“什么?今天早上?”休·昆顿神色错愕,被猛地吸进鼻腔里的烟草呛到,剧烈咳嗽几声,一把抓住季承望的手臂,“昨天不是把凶手抓住了吗?”
他们居然还不知道今早发生了命案?
季承望也有些诧异,看起来这件事只是在底层船舱蔓延开了,当时狄寒他们应该就是在忙着封锁消息。
但是,死人这种事能瞒多久?
季承望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哗然,夹杂着尖叫,有不少客人在往外面跑。季承望拦住一位从他身边跑过的惊恐女士,礼貌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又有人死了,很多人说要下船,在大厅闹起来了。”
“哪个大厅?”季承望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就是伊甸园那层……”惊恐万状的女士提着裙摆,挣脱了季承望,跟上离开的人群匆匆奔去。
“你想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吗?”
季承望转头,询问一脸呆愣坐在原地的休·昆顿,却见人苦笑着摆了摆手:“这违反规则了,为了比赛公平性,我们四个在写作期间不能接触其他人,尤其是彼此……我不能离开这层甲板,和你说话已经算违规了……你去吧。”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则?
季承望来不及多问,放下托盘刚要走,衣袖又被休·昆顿拽了拽,只见这个满脸写着好奇的褐发男人卑微道:“我应该会一直待在黄昏酒吧,如果你得到了什么重要消息,麻烦来这里找我。”
季承望毋庸置疑地答应了他,一路逆着人群来到暖和的皇家大厅。
这里地处歌诗达协和号最中心的位置,穹顶的上水晶吊灯二十四小时熠熠生辉,拱门连接着“伊甸园”餐厅的海景长廊。
他赶到的时候,发现大部分玩家都在这里。
不少珠光宝气、衣着华贵的男女神色焦虑,和身穿白色西装的香槟先生交谈着,言辞激烈,不断地向大厅另一侧投去鄙夷的目光。
原来包括狄寒在内的一队安保人员,在边上控制住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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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船员。他们看打扮像水手、机工等,不断挣扎抗议,嚷嚷着什么“危险”、“下船”之类的话。
“观众朋友们,现在是我登上歌诗达协和号的第二天中午,我刚刚得知底层船舱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大概率是凶手有同伙还藏在底层船舱什么的吧……结果冒出来好多船员向香槟先生抗议,要保安去看守底层船舱,他们是不是疯了?那谁来看管我们上层船舱?”
人称“幸运Ghost”的美韩混血青年拨了拨蓝发,举着手持自拍杆,对着手机慷慨激昂地录制着,刻薄的嘴脸写满了不悦。
听到他的话,许多权贵纷纷附和,那些被按住的船员眼中怒火愈盛: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大厅紧张郑重的气氛,在身穿黑色大衣的军火商麦基·布洛姆菲尔德带着黑压压的保镖队伍踏入时,达到了顶峰。
那些船员一看到人高马大、腰佩枪械的黑衣人,个个噤若寒蝉,立刻安静了些。
刀疤脸男人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故作惊讶地问:“这么多人聚在这,今天的午餐应该相当美味吧?”
香槟先生似乎对死了一个船员这种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笑着重复道:“各位放心,我承诺过,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贵客们的安全,大家可以先移步伊甸园享用午膳。”
季承望在旁边抱臂独倚,冷眼观察。
宾客们言笑晏晏,陆续前往伊甸园,而他注意到了被安保人员礼貌地“请”出去,骂骂咧咧的船员们眼中的恨意。
直觉告诉他,这两批NPC矛盾的激化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狄寒结束了工作,远远地瞧见季承望,招了招手,小跑着过来和季承望汇合,请教的语气相当诚恳:“Easter,我有些别的发现,昨天除了那个叫作汤米的NPC,还死了一个叫作唐小凯的玩家,他的伤势很奇怪……”
狄寒正说着,忽然看着某个方向话音一顿,面露古怪。
季承望茫然回头,顺着人视线的方向,看到了宾客们的人群中,有一个躲躲闪闪的红发身影。
只见那个红发玩家右臂被白色绷带系着,一天的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昨天意气风发的样子荡然无存,脸色铁青,憔悴得仿佛大病一场。
他周围还围着几个面露担忧的玩家,但是他表情恹恹地摆手,四处张望,似乎在躲什么人。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与季承望疑惑的目光交错,对上了。
很难形容红发玩家那一瞬间的表情,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如纸,仿佛看见了最恐惧的梦魇,然而他的脚步却片刻未停,直直地冲着季承望和狄寒而来。
狄寒神色一凛,正要挡在季承望身前,就听“扑通”一声,那是膝盖狠狠地撞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
狄寒和季承望都怔住了。
只见红发玩家直直地跪在了季承望的鞋前,双手合十,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用足以引人侧目的音量高喊:“Easter,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