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的脊梁》 第261章 分管煤炭工作 也难怪顾直如此激动,实在是压抑太久,终于有了释放机会。 三年前大学毕业,成了公家人,端上铁饭碗,誓要干一番事业,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可到头来不但没能施展抱负,还变成了收发杂志闲人,近期更是化身扫厕所的。 反观其他同事,要么职务提升,要么成为领导专职秘书,要么被重点培养,个个都是单位骨干。 自己却连个普通秘书都不是。 顾直是有些执拗,也淳厚得很,可并不傻呀。 为此他不敢和父亲讲实话,只笼统的说是当秘书。更不敢为亲戚朋友揽事帮忙,哪有单位会鸟一个扫厕所的呢? 在这样的压力下,不瘦得脱相才怪呢。 现在好了,先不论未来能发展到何种地步,最起码是真正的秘书了,还是专职跟领导的。 多亏了赵县长给机会,自己一定要尽心尽力,绝不能辜负赵县长,更不要枉费这难得机遇。 顾直一路心潮澎湃,来到了魏红颜办公室。 当听说要被调回县委办,简直不敢相信。 同样是给赵县长当秘书,但工作关系在政府办,代表着服务对象是副处。到县委办,就意味着为常委服务,差别大去了。 注意到顾直的接连失态,魏红颜下意识想要教训,但看着对方那黑瘦脸颊,最终还是不忍太过苛刻,而是变成了谆谆教导。 用了差不多一下午时间,在当天下班前,顾直办完调动手续,回去向赵林然报到,正式开始秘书工作。 一直在对面屋子忙到很晚,顾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第二天一大早又到了。 刚到上班时间,接到上任秘书后第一个工作电话,是政府办通知的,顾直马上汇报,并要跟着服务。 “你不用跟着了,以后也是这样,除非专门通知你。”赵林然谢绝顾直随行,接过水杯和文件袋,自己走了。 不是都由秘书送到会议室吗?赵县长果真不一样。看着赵林然离去的身影,顾真有些疑惑。 赵林然自然不会去猜秘书心思,他现在也在琢磨:县长办公会?县长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林然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三名非常委副县长已经在座。 常务副县长鲍大忠随后进来,大家互相招呼,免不了一番客套。 “大家早啊!”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谢顶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县长尤金豹。 大家纷纷起身:“县长早!” 尤金豹径直来到赵林然近前,主动伸出手去:“赵县长吧,果然年轻有为,欢迎你呀。” “谢谢县长鼓励!我还需要学习、提高,请县长多多指教。”赵林然握住对方,满面春风。 “客气了,客气了,互相学习,坐吧。” 尤金豹松开赵林然,来到主位坐下。 赵林然随后坐到尤金豹右侧,冲着对面鲍大忠笑了笑。 “咳咳。” 尤金豹常规的干咳两声,待到引来众人目光,开口说话:“同志们,这次我出差时间稍长一些,感谢大家坚守岗位,保证政府工作高效顺利运转。今天有位新同事在场,就是副县长赵林然同志,让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赵副县长的到来!” “哗”, 热烈掌声后,尤金豹继续说:“随着赵副县长的加入,班子成员基本配齐,非常有利于政府工作正常开展。赵副县长也来一周了,想必对县情了解了一些,不知希望分管哪些工作?” 赵林然回道:“我初来乍到,好多方面都需要学习,目前主要是看了些基础资料,对实际工作了解并不多。至于分管内容,完全服从安排。” “赵副县长很谦虚,以后肯定大有可为。要不这样,分管煤炭怎么样?这可是乌鑫县支柱产业,在全县经济发展中地位极其重要,希望你开拓进取,相关工作更上层楼。有困难吗?”尤金豹讲出安排意见。 赵林然微微一笑:“暂时没困难。等熟悉工作以后,如有需要县长指导和各位帮助的地方,一定虚心叨扰,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那好,分工就这么定了,下面咱们说一下近段工作。”尤金豹一锤定音,会议转入下一流程。 另外那些工作呢? 除了赵林然外,其他副职都不禁疑惑。 上个常委副县长落马时,空出的可不仅只是煤炭,其他工作给谁呢? 可令人们费解的是,只到十一点会议结束,尤金豹也没提那些工作内容分派。 “这几天事多,等过些日子,再给赵县长接风。”尤金豹宣布散会后,跟赵林然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其他人随后也出了屋子,但大都不由得腹诽:还有好多工作呢,这可是大把的权利,难道他要直接分管?还是他要用这些工作钓鱼,钓我们这些副职? 与那几位不同的是,赵林然并没盯着其他工作,目前仅分管煤炭工作正合心意,反而能够集中全力去做。 回到办公室后,赵林然马上拿出相关素材,对照今天会议内容,做起了工作开展计划。 之前还担心分管庞杂,需要平衡工作内容,现在则是专心谋划煤炭工作。 从已有掌握情况看,煤炭的确是乌鑫县第一支柱产业,不过也是最麻烦产业。远了先不说,仅是上次官场塌方,就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正是由于贪腐窝案,煤炭系统干部落马一半,副科以上人员更是只剩四分之一,缺编太多了。 但人员补充,可不是主管副县长说了算,必须由县委主要领导统筹,班子会集体决定才行。可从当前情形来看,书记、县长显然没这个心情,这就很麻烦了。 人员缺编的事没办法,着急也没有,只能在现有情况下,先考虑如何着手切入吧。 全县煤炭系统问题很多,但好多牵涉大型采煤企业,都由省部一级分管,县里根本插不上手。目前县里能左右的仅是小煤窑,也只能对小煤窑治理甚至取缔,拿常宝的煤窑开刀正合适。 但这需要协调警方、安全、质监等多个部门,必须首先取得县长支持才行,否则根本难以实施。 赵林然又理了一番思路,开始写起方案来,打算成型后报给县长。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到几天后赵林然拿出方案,正准备报给县长时,却出了大状况,不得不临时改变方案。 这是后话,赵林然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还在孜孜不倦的修改完善呢,一直到当天很晚才暂时停下。 第260章 选顾直做秘书 赵林然打开的文章,名叫《发力正当时——资源枯竭型城市转型思考》,正是朱远腾转发给自己的两篇文章之一。赵林然三年前见过文字版,是在陆教授家里见的,当时刊登在《陆兴内参消息》上。 正是因为之前见过这篇文章,并且非常欣赏,因此在面试朱远腾时,赵林然着重进行了探讨。不承想,顾直也出示了雷同文章,这就需要仔细甄别一下了。 一边拿着文字稿,一边盯着网页文章,赵林然一目十行的比对,这也太像了,百分之九十七八雷同。 随后赵林然又打开另一份电子版,就是由顾直提供的《转型宜早谋,枯竭误机遇》,两份电子版比对。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两份电子稿何止高度雷同?简直一模一样,唯一有区别的就是标题和作者笔名。 绝对是完全抄袭,否则不可能这么巧,何况两人还曾同一股室共事。 究竟谁是原创?谁又是抄袭者呢? 仔细一看两份电子版修改时期,仅差一天两小时十分钟,顾直的电子稿时间在前。 再比对顾直的电子版和纸质版,纸质版标注时间又早了两天。 如果从这些迹象来看,朱远腾的抄袭嫌疑较大,也能与顾直讲述相吻合。 但仅凭这些判断,未免有些武断,也不够严谨。 于是赵林然又从头通读文章,回忆着两人刚才对文章的解读。 很快,赵林然发现了疑点。 朱远腾在主动提及文章并刻意强调上过内参时,专门讲他是完全基于县域内煤炭资源现状,还特别强调没有参考其他资料与外地情况,但文章前半部分却两次提及“大量铅元素”,这就矛盾了。 赵林然在学习煤炭知识时,亲眼所见,好几份资料都标注着“煤中不含铅”,怎么可能还大量呢? 另外文中有一句“与陆兴省矿藏资源不同的是”,如果按照朱远腾的说明,难道乌鑫县不属于陆兴省? 类似的矛盾还有七八处。 而在朱远腾那里矛盾的内容,在顾直这里却非常吻合。 至于文字稿与电子版有出入,就更能解释通了,而且也更接近现实:在输入电脑时又有补充、完善、微调。 通过这些迹象,已经能够断定,朱远腾打着时间差,剽窃了顾直文章。并且利用省委内参不公开的特点,堂而皇之地成为唯一作者,甚至为此获得提拔与培养。 至于所谓的“为了低调使用笔名”,纯粹是担心万一露馅,可以有耍赖借口,而且露底可能性也大为降低。因为“领导要求必须不得公开”,除了顾直本人和自己,熟人里肯定再没别人见过。 而顾直却因未能完成上派任务、关键时刻离岗等因素,被跨部门调离,直至成了“扫厕所的”。这里面肯定有朱远腾的“功劳”,既是害怕事情败露,也是嫉妒朱远腾才情,甚至欲赶出党政大院为快。 之前在考察三位培养对象时,赵林然还比较倾向于朱远腾,虽说对方急于表现了一些,但毕竟有才气和见地。结果才气和见地全是“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而顾直有能力、有视野,肯深入实际,身处逆境不颓废,做秘书很合适。尤其从其遭遇来看,显然政界没靠山,社会关系较单纯,这就更好了。 经过一番思考与论证,下午刚上班,赵林然便把魏红颜请来,手指名单:“就是他了。” “你选顾直做秘书?”魏红颜很是意外。 “不可以吗?”赵林然反问。 “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也没接触过,并不清楚。” “有话请直说,也是对我的帮助和关怀。” “还关怀呢?你是捧杀我还是逗闷子?” 魏红颜娇嗔了一句,然后神情严肃,“我偶尔听人私下议论,顾直人如其名,很固执,不合群,不善于团结人,做秘书合适吗?” “通过上午的谈话,我也看出来他是有些轴。不过我觉得他品行没问题,稍加调教的话,也许会成为优点——坚持原则。而且通过交谈,我发现他其实挺有些想法,这可能和他学的‘应用经济学’专业有关。至于不合群、不善于团结人,对于秘书来说,也未必是坏事。”赵林然略过一些因素,但也给出了能说过去的理由。 魏红颜马上点头说“好”:“既然您已做过了解,相信看得更为全面,我负责调整他工作。需要调回县委办吗?” “调过来吧,工作更方便一些,给你添麻烦了。” “两办人员调整很平常,不麻烦。需要再叫他来一下吗?” “叫一下。” “好的,马上。”魏红颜说完,并未离开,而是直接拨打了电话,“我,魏红颜,让顾直来一趟赵县长办公室。” 结束通话,魏红颜收起手机,笑着说:“这小子遇到贵人喽!” “也许是我捡到宝了。”赵林然也笑着道。 “你很看好他,真说不准煤球变元宝。” “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 “我很期待。” “噔噔噔”, “笃笃”, 两人正说笑着,忽然一声急促脚步声响,紧跟着传来敲门声。 “进来。” 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快速推开,顾直闯了进来。 “赵县,是不文……”顾直话到半截,发现魏红颜也在,赶忙收住话头。 “都要做专职秘书了,还这么冒失?”魏红颜冷着脸,沉声呵斥。 顾直接连眨巴眼睛,显然很是懵逼。 “赵县长让你做他的秘书。”魏红颜说完这句,冲着赵林然说了句“有事打电话”,转身出了屋子。 “咣”, 直到关门声响起,顾直才反应过来,但仍旧不敢相信:“您让我做您秘书?” 赵林然点点头:“对,我选顾直做秘书,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谢谢,谢谢!”顾直忙不迭应声,深深一躬。 “无须这样。”赵林然抬手示意。 顾直挺直腰身,眼中泪光闪动。 “先去找魏主任办手续,其他事回来再聊。”赵林然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文章的事我不会随便跟人讲。” “谢谢!”顾直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出屋的一刹那,两颗泪珠迅速滚落。 顾直快速抹了把脸,暗自喃喃:“爸,儿子是真正的秘书了。” 第261章 分管煤炭工作 也难怪顾直如此激动,实在是压抑太久,终于有了释放机会。 三年前大学毕业,成了公家人,端上铁饭碗,誓要干一番事业,是何等的踌躇满志?可到头来不但没能施展抱负,还变成了收发杂志闲人,近期更是化身扫厕所的。 反观其他同事,要么职务提升,要么成为领导专职秘书,要么被重点培养,个个都是单位骨干。 自己却连个普通秘书都不是。 顾直是有些执拗,也淳厚得很,可并不傻呀。 为此他不敢和父亲讲实话,只笼统的说是当秘书。更不敢为亲戚朋友揽事帮忙,哪有单位会鸟一个扫厕所的呢? 在这样的压力下,不瘦得脱相才怪呢。 现在好了,先不论未来能发展到何种地步,最起码是真正的秘书了,还是专职跟领导的。 多亏了赵县长给机会,自己一定要尽心尽力,绝不能辜负赵县长,更不要枉费这难得机遇。 顾直一路心潮澎湃,来到了魏红颜办公室。 当听说要被调回县委办,简直不敢相信。 同样是给赵县长当秘书,但工作关系在政府办,代表着服务对象是副处。到县委办,就意味着为常委服务,差别大去了。 注意到顾直的接连失态,魏红颜下意识想要教训,但看着对方那黑瘦脸颊,最终还是不忍太过苛刻,而是变成了谆谆教导。 用了差不多一下午时间,在当天下班前,顾直办完调动手续,回去向赵林然报到,正式开始秘书工作。 一直在对面屋子忙到很晚,顾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第二天一大早又到了。 刚到上班时间,接到上任秘书后第一个工作电话,是政府办通知的,顾直马上汇报,并要跟着服务。 “你不用跟着了,以后也是这样,除非专门通知你。”赵林然谢绝顾直随行,接过水杯和文件袋,自己走了。 不是都由秘书送到会议室吗?赵县长果真不一样。看着赵林然离去的身影,顾真有些疑惑。 赵林然自然不会去猜秘书心思,他现在也在琢磨:县长办公会?县长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林然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三名非常委副县长已经在座。 常务副县长鲍大忠随后进来,大家互相招呼,免不了一番客套。 “大家早啊!” 一阵脚步声响,一个谢顶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县长尤金豹。 大家纷纷起身:“县长早!” 尤金豹径直来到赵林然近前,主动伸出手去:“赵县长吧,果然年轻有为,欢迎你呀。” “谢谢县长鼓励!我还需要学习、提高,请县长多多指教。”赵林然握住对方,满面春风。 “客气了,客气了,互相学习,坐吧。” 尤金豹松开赵林然,来到主位坐下。 赵林然随后坐到尤金豹右侧,冲着对面鲍大忠笑了笑。 “咳咳。” 尤金豹常规的干咳两声,待到引来众人目光,开口说话:“同志们,这次我出差时间稍长一些,感谢大家坚守岗位,保证政府工作高效顺利运转。今天有位新同事在场,就是副县长赵林然同志,让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赵副县长的到来!” “哗”, 热烈掌声后,尤金豹继续说:“随着赵副县长的加入,班子成员基本配齐,非常有利于政府工作正常开展。赵副县长也来一周了,想必对县情了解了一些,不知希望分管哪些工作?” 赵林然回道:“我初来乍到,好多方面都需要学习,目前主要是看了些基础资料,对实际工作了解并不多。至于分管内容,完全服从安排。” “赵副县长很谦虚,以后肯定大有可为。要不这样,分管煤炭怎么样?这可是乌鑫县支柱产业,在全县经济发展中地位极其重要,希望你开拓进取,相关工作更上层楼。有困难吗?”尤金豹讲出安排意见。 赵林然微微一笑:“暂时没困难。等熟悉工作以后,如有需要县长指导和各位帮助的地方,一定虚心叨扰,还请各位不吝赐教。” “那好,分工就这么定了,下面咱们说一下近段工作。”尤金豹一锤定音,会议转入下一流程。 另外那些工作呢? 除了赵林然外,其他副职都不禁疑惑。 上个常委副县长落马时,空出的可不仅只是煤炭,其他工作给谁呢? 可令人们费解的是,只到十一点会议结束,尤金豹也没提那些工作内容分派。 “这几天事多,等过些日子,再给赵县长接风。”尤金豹宣布散会后,跟赵林然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其他人随后也出了屋子,但大都不由得腹诽:还有好多工作呢,这可是大把的权利,难道他要直接分管?还是他要用这些工作钓鱼,钓我们这些副职? 与那几位不同的是,赵林然并没盯着其他工作,目前仅分管煤炭工作正合心意,反而能够集中全力去做。 回到办公室后,赵林然马上拿出相关素材,对照今天会议内容,做起了工作开展计划。 之前还担心分管庞杂,需要平衡工作内容,现在则是专心谋划煤炭工作。 从已有掌握情况看,煤炭的确是乌鑫县第一支柱产业,不过也是最麻烦产业。远了先不说,仅是上次官场塌方,就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正是由于贪腐窝案,煤炭系统干部落马一半,副科以上人员更是只剩四分之一,缺编太多了。 但人员补充,可不是主管副县长说了算,必须由县委主要领导统筹,班子会集体决定才行。可从当前情形来看,书记、县长显然没这个心情,这就很麻烦了。 人员缺编的事没办法,着急也没有,只能在现有情况下,先考虑如何着手切入吧。 全县煤炭系统问题很多,但好多牵涉大型采煤企业,都由省部一级分管,县里根本插不上手。目前县里能左右的仅是小煤窑,也只能对小煤窑治理甚至取缔,拿常宝的煤窑开刀正合适。 但这需要协调警方、安全、质监等多个部门,必须首先取得县长支持才行,否则根本难以实施。 赵林然又理了一番思路,开始写起方案来,打算成型后报给县长。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到几天后赵林然拿出方案,正准备报给县长时,却出了大状况,不得不临时改变方案。 这是后话,赵林然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还在孜孜不倦的修改完善呢,一直到当天很晚才暂时停下。 第262章 来得都是熟人 第二天刚上班,赵林然正要弄方案,却接到魏红颜通知,八点五十迎接市委组织部领导。 这是又要来新人了。现在班子成员缺编严重,确实该尽快补充了。 赵林然并不觉得奇怪,忙了会儿手头工作,按要求时间到了楼下。 办公楼前平台上,魏红颜已经就位,赵林然是第二个到的,随后宣传部长邓兴民、常务副县长鲍大忠、组织部长苗笑玉也到了。 人们寒暄之后,边等边聊,不过都是不痛不痒内容,主要为打发时间罢了。 “噔噔噔”, 随着县长尤金豹到来,人们在打过招呼后,闲聊随即停止。 与昨天见面不同,尤金豹显得官威十足,举手投足都很有气派。 县委书记冯贺茹是最后一个到的,人们自是要打招呼,但招呼方式不同。 其他人都是称呼“书记好”,但尤金豹仅冲冯贺茹点点头,好像他才是县里老大似的。 随后尤金豹点燃香烟,喷云吐雾,既没把一把手放眼里,也没有对女性的应有尊重。 不过赵林然注意到,其他人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诧异,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来了。” 听到魏红颜提示,人们下意识神情郑重,尤金豹也丢掉烟蒂,掸了掸衣衫。 时间不长,一辆黑色轿车出现,紧跟着又一辆, 规模不小呀!人们都不由得暗自嘀咕。 随着第一辆汽车越来越近,赵林然看到了副驾驶位小陈,后排座椅情况看不清。 “欢迎何部长莅临指导!” 轿车刚一停下,冯贺茹便快步上前,打开了右后侧车门。 “冯书记辛苦了!”一个中年女性迈步下车,举止优雅。 通过刚才的称呼,赵林然猜出了此人身份——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何冬香。 何冬香冲着众人招招手:“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欢迎何部长。”尤金豹上前握手,其他人出声问候。 随即后座走下一个年轻女子,三十岁上下年纪。 通过介绍,人们知道,这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科长。 干部二科科长?尤胜海还能主持工作吗?赵林然不由得替好友担心。 在小陈下车后,第一辆轿车开离原位,第二辆跟着缓缓驶来。 尤胜海也来了? 注意到第二辆副驾驶位身影,赵林然不由得狐疑:市委组织部一下子来四个?这是要干什么? “吱扭”, 右后侧车门开了,一名男子到了车下。 严书记?莫非他调这了? 赵林然一眼认出来人:崇诚县纪委常务副书记严清正。 “这位是严清正同志。”何冬香开口介绍。 他怎么也来了? 看到又一个人下车,赵林然顿时惊讶不已。 “王伯举同志。”何冬香再次介绍。 赵林然目光扫过现场,忍不住腹诽:都是熟人呀! “不多耽误了,过后大家再交流。” 在何冬香提议下,仅是冯贺茹代表县委表示了欢迎,并没给其他人留出寒暄时间。 身为熟人,赵林然用微笑与几人做了交流。 一众人等簇拥着何冬香,进到县委大楼,分乘两梯上楼。冯贺茹和外来众人一梯,其他人一梯。 由于有县长在,县里几名常委都不说话,但心里都在嘀咕,赵林然也不例外。 对于严清正的新职务,赵林然觉得没什么悬念,肯定是县纪委书记。本身之前级别已够,工作也很出色,职务晋升半格很正常。 但对王伯举新职务看不透,不知是升职县委副书记,还是继续当政法委书记,反正这两个职位目前都空着。至于另一空缺岗位——人武部长,出任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王伯举这几年工作平平,手下接连出事,自身也风评不好,似乎不该升职,但有些事也说不清。 可如果仍是原职务,王伯举真没必要折腾,何况以乌鑫县现状,哪有在崇诚县滋润? 一切皆有可能呀! 赵林然最终也没判断出结果,跟着众人出了电梯,一起进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了一百多人,除了县直机关以外,乡镇副科以上也都在场。 “哗”, 掌声欢迎中,在冯贺茹陪同下,何冬香走在最前,随后与尤金豹、女科长一起在台上落座,其他人则坐到了台下第一排。 怎么个情况?尤胜海不够上台资格?还是到乌鑫县任职? 靠,四个空位呢,还真有可能,尤哥要发达了。赵林然不禁替朋友高兴。 尤胜海和赵林然不同,赵林然毕竟之前已是副处级别,这次只是变成实职,能进县委班子有其特殊因素。而尤胜海之前仅是享受正科待遇的副职,若是出任县委常委,就是连升两级呀。 会议在冯贺茹主持下,开始了。 例行的欢迎和开场白后,会议进入主要议程——宣布任命决定。 “严清正同志任县委常委、纪检委书记。” 听到这个任命,赵林然并不觉意外,和大家一起鼓掌,祝贺曾经的领导、现在的同事。 “王伯举同志任政法委书记兼人武部长。” 嚯!身兼二职,可以啊! 对于王伯举的新职,赵林然有些没想到,不清楚是临时过渡,还是就要这样安排。 “下一项议程。” 听到冯贺茹这句话,赵林然不由得瞟了一眼:尤胜海呢?不可能只是来作陪的吧?那又是怎么个情况? 一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关于尤胜海的内容,赵林然心中疑惑更甚。 会后,何冬香以“单位事多”为由,谢绝了县里宴请,带着女科长和小陈走了。 欢送走市委组织部领导后,赵林然正打算找尤胜海了解情况。 尤胜海适时发来了消息:【我去县委组织部报到,任常务副部长。我的职务不够资格大会宣布,这次纯粹是蹭车。】还附了个呲牙表情。 赵林然不禁犯起嘀咕: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副科长?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级别倒是一样,可前者毕竟主持工作呀。尤哥这是失宠了?还是许部长权利受到了冲击? “嗡嗡嗡”, 忽然响起蜂鸣声。 赵林然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接通:“有事?” “赵县长好!老宁向您报到。”手机里是宁卫军声音。 “怎么个情况?不会你也到乌鑫县了吧?”赵林然半信半疑。 宁卫军回道:“乌鑫县警局政委。昨天晚上定的,今天就让报到。在来的路上给你打电话了,没打通。” 赵林然马上祝贺:“可喜可贺,这可遂你心了,你不是更喜欢军、警工作嘛。今晚我安排,好好庆祝庆祝。” “别,还按在崇诚县那样,明面上不接触,也许更能给你帮上忙。”宁卫军否定了这个建议。 第263章 常宝是县长小舅子 赵林然接受了宁卫军建议,两人没有聚餐,也未见面,依旧是电话联系。 一周过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不认识,知道的也只当两人仍有旧怨,毕竟当初宁卫军故布人设“史霄汉的人”。 在此期间,赵林然也曾要主动拜访严清正,但被对方拒绝了,觉得两人还是暂不见面为好。毕竟二人都是班子成员,同属崇诚系,已经很引人关注甚至遐想。并且纪检书记身份本就敏感,少接触对二人都好。 至于王伯举,虽然也算老乡,但赵林然却没有接触意愿,想必王伯举也不感兴趣,互不搭理最省心。 在过去的几天里,赵林然还是重点写方案,前后共完善了五次,终于弄出最满意版本。 再次浏览之后,赵林然再没发现瑕疵,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县长秘书,预约汇报时间。 “嘟嘟……” 占线中。 过了十分钟再打,电话还占线。 赵林然只得放下听筒,心中暗想:要不要上门去约?尤县长到底在不在?什么时候有时间。 “叮呤呤”, 就在赵林然犯嘀咕的时候,电话响了,正是县长秘书号码。 “叮叮”, 赵林然正打算拿起听筒,手机弹出短消息。 【赵县,我有急事。现在有时间吗?】 看到短消息内容,赵林然赶忙收回右手,迅速回复消息:【过来吧。】 时间不长,宣剑来了,进门后马上查看左右。 “放心,说吧。”赵林然点头示意。 宣剑快步来到近前,低声道:“常宝的底细查出来了,依仗不小,有些麻烦。” “难道是省部一级?”赵林然语气轻松,但心里还真怕是那样。 “这倒不是。”宣剑近一步靠前,“他是尤县长亲小舅子。” “什么?确定吗?”赵林然不由一惊,以前真没往这方面想。 宣剑很是肯定:“确定。常宝只有一个姐姐,名叫胡小荣,随母姓,常宝随父姓。常宝籍贯在外市,父母亲人也都在原籍,他也是十年前才来的,不久就开了煤窑。姐弟不同姓,又刻意隐瞒关系,因此知道的人很少。常宝来的时候,尤金豹还是县委副书记,刚刚代理县长。经过这几天调查,虽然没发现尤金豹直接参与煤窑证据,但常宝能够十年霸着富矿,安然无恙发大财,甚至好多部门为其保驾护航,绝对离不开尤金豹的庇护。” “哦,原来是这样。”赵林然心情不禁沉重。 虽说尤金豹级别没那么吓人,但县官不如县管,而人家既是县官又是县管,看样子对书记都不鸟,能帮自己查小舅子?再说了,常宝明显就是仗着尤金豹,若说尤金豹不知情,怎么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能指望尤金豹支持,让他知道都不行,否则什么也查不出来,而且还会惹来麻烦。 但自己要想管好煤炭产业,小煤窑治理绝对绕不开,拿常宝的煤窑开刀再合适不过,毕竟自己已经掌握好多证据了。 可这绝非小事,涉及方方面面,仅靠自己现有职权,肯定操作不成,也根本无法操作。 假如不先从常宝开始呢?那又从哪里切入?对其他家情况一无所知呀,也不可能再扮傻子进煤窑了。 再假如,暂时不动小煤窑,先尽量规范呢?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赵林然立即否掉:太理想化了。 小煤窑就是矿主和背后关系的摇钱树,怎能容人修剪其枝杈?要么不配合,要么阳奉阴违,一旦拖延下去,还不定出什么事呢。 若要治理小煤窑,必须以快制快,否则绝对被动。 可怎么说动尤金豹?没有尤金豹指令的话,又如何调动相关资源? 简直无解呀。 赵林然可真犯了难。 “笃笃”, 正这时,响起敲门声。 在赵林然示意下,宣剑走过去,打开屋门。 “赵县长,有事吗?看您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那时候正对外联系,占线,没接上。”进来的是县长秘书。 “打你那去了?怪不得打不通呢。”赵林然显得很惊讶,“不好意思,那就是打错了,下来我再好好核实一下。” “没关系,没事就行。我还以为您有事约县长呢,他正好现在有时间。不打扰了。”对方说完,退了出去,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还副县长呢,电话都会弄错? “噔噔噔”, 听到脚步声远去,宣剑又开门确认了一下,这才关好屋门,回到桌前。 注意到赵林然脸上笑容,宣剑下意识地问:“您这是有办法了?” 赵林然笑着摇头:“不是,我是在笑我自己。在你来之前,我还打算预约时间,向那位汇报治理小煤窑方案呢,结果连打几次他秘书电话都占线。后来人家回过来了,我正要接的时候,你发来了信息。这不人家主动上门服务了吗?” 宣剑也跟着庆幸:“幸亏差了那么一会儿,如果人家看到您要动他小舅子,这疙瘩就彻底结下了,方案也会跟着彻底漏底。” “哦,我明白了。”赵林然忽的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要亲自抓那些,只让我分管煤炭工作。之前还以为是人家贪权,现在看来是防着这手呢。 宣剑跟着眼前一亮:“诶,可不可以这样,悄悄把常宝弄住?利用手中现有证据,逼他交待违法勾当。” “这可使不得,咱们也没那个权利。” “可以让宁政委出手。” “不行不行,也许动别的矿主还行,动这家伙绝对不行,那是害老宁,除非他是奉命行事。” “能指挥他的,只有尤金豹和王伯举,王伯举更不可能帮忙了。” “王伯举……”赵林然沉吟着,双眼渐渐明亮起来,“你说如果他不知道常宝的身份,可又想立功的话,会不会出手呢?” “忽悠王伯举?他指定防着你呢。”宣剑深觉不可能。 “假如王伯举不但能获得政绩,还能打击我赵某人,是不就有兴趣了呢?我打算……”赵林然声音越来越低,低得只有离近才能听清。 听完指令,宣剑笑了:“如果王书记、王部长看到这样的机会,指定笑抽了。” 第264章 患得患失王伯举 王伯举真的快抽了,不过不是乐抽,而是气抽的,起因是一份红头文件。 这也是赴任乌鑫县以来,收到的第一份正式文件。 身兼数职,县委班子成员,全县政法系统老大,执掌全县人民武装。任何一个名头摆出来,那都是响当当的大佬。何况三职集于一身? 当初自己在崇诚,以许援疆为首的一众同僚,纷纷为姓赵小子站台,处处打压针对,堂堂县委常委被欺负成旧社会小媳妇。在自己调离的时候,竟然有人造谣“夹着尾巴逃跑了”。 全他娘放臭屁,老子这是二度逢春,是权途腾飞的前兆,到时管保让你们都傻眼。 自从新职确定以后,王伯举就等着向“旧人们”展示成果,并计划用“红头文件”做道具。 毕竟自己是县委重要领导,总不能逢人便讲职务吧,那样未免太肤浅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国庆假期接待崇诚来访朋友时,“不小心”露出红头文件来。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王伯举”,朋友看到这些内容会怎么想?指定是“王书记举足轻重呀”。随即消息会传遍崇诚政界高层。 可是等文件却费了劲,直到上任第十天,第一份红头文件才来。 拿起文件一刻,王伯举都有些激动,也看到了期待中的一众名头罗列。 可随即他就皱了眉,紧跟着怒火满胸:“这他妈不是瞎胡闹吗?有这么排的吗?” 红头文件上,不但严清正位置靠前,姓赵小子也排在自己前面。 对于严清正的排名,王伯举倒能接受,毕竟纪检部门特殊。 可姓赵的凭什么? 自己做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时候,姓赵的不过只是小镇长,刚参加工作而已。姓赵的调离崇诚之前,享受副处待遇也才几十天,连老子零头都赶不上,老子可是副处实职九年五个月。 即使不比资历,只讲现在职务,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可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哪个不比他副县长重要?更何况自己二职皆兼了。 可他娘恼火的是,竟然把老子排他后面,就因为他比老子早来几天? 早来能咋地?乌鑫不属于端河市、陆兴省?不属于国家?还他娘的闹独立不成? “娘们当政到什么时候也不行,这是对制度的挑衅与无视。老子找她去。” 王伯举愤然起身,顿觉满身正气:老子不是因私,而是纯粹为公,是在维护制度尊严。 “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来。”王伯举尽量压着火气,再次坐回原位。 “您的信。”秘书进来,递过一封信件。 王伯举鼻子“嗯”了一声:“放下吧。” “好的。”秘书放下信件,退出了屋子。 “制度不容……”王伯举再次起身,准备去找冯娘们理论。 在目光瞟到信封时,停了下来。 “政法委书记亲启(特别重要)。” 什么意思?瞅着信封上打印的标注,王伯举直犯嘀咕。 出于职业警觉,拿起一支铅笔,在信封上捅了几下。 确认到应该没有危险物,王伯举这才拿起信封,前后翻看了一遍,然后撕掉封口,取出信瓤展开。 “青天大老爷,救命呀!” 看到开头第一句,王伯举不由得心头一凛,赶忙浏览后面内容。 原来是这呀,大惊小怪的。 看完整封信,王伯举很不以为然:“小煤窑的事,不该找我吧?” 这是一封打印的匿名信,写的是小煤窑私挖乱采,导致矿工受伤,矿主不闻不问,甚至恐吓殴打伤者家属。除了这件事以外,还罗列了其他一些事项,比如扣身份证、收押金等,反正就是强迫吧。 “小煤窑?这不是姓赵的负责吗?怎么管的?”王伯举忽然想到这一层,忙又拿起信纸,浏览着主要内容。 “多次虚报事故,多人下落不明。虽然失踪的以外地人为主,暂时能瞒下去,可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彻底爆发。到时肯定引发社会问题,政法系统也要担责。领导,不是我危言耸听,到时领导也脱不开责任。” 再次捕捉到这段内容,王伯举眉头皱了起来,喃喃着骂道:“你他妈不负责擦屁股,干嘛让老子弄两手屎?反正你主管煤炭,责任最大,老子才不怕。” “可他有许援疆撑腰,我的后台却马上退休,到时别他娘替他背锅了。”想到这一层,王伯举眉头皱得更紧。 把这事捅上去。 这个想法一出来,王伯举又很是为难:捅到哪?肯定只能是县一级,假如到了上面,难保不会跟着挨板子。可乌鑫县是那娘们当家,连个排名都弄不对,还能指望她主持公道?别再提早偏向姓赵的。可如果听之任之的话,万一发生大乱子,到时自己这个政法委书记肯定被动。 要不我直接处置? 对呀,我是政法委书记,又是人武部长,维护社会稳定责无旁贷,岂会连个小煤窑也收拾不了?到时连其后面阿猫阿狗也办了。 姓赵的,你身为分管领导,选择性失明,负有不可推卸责任。而老子我打击犯罪,为苦难矿工做主,绝对有功,这可是实打实政绩。 王伯举越想越激动,不知不觉脸上乐成菊花,先前的愁苦与恼怒一扫而光。 只是我初来乍到,人单力薄,光杆司令一个,能指挥动政法系统坐地户?想到这一层,王伯举兴奋程度大幅下降。 “奶奶的,没有嫡系势力不行呀。”王伯举骂骂咧咧着,下意识地拿过系统内电话本,翻阅起来。 “宁卫军。” 看到这个名字,王伯举顿时双眼放光:这可是史霄汉的人,与姓赵的有宿仇。原来人们都传,史霄汉一系永世不得翻身,可宁卫军不是被重用了吗?如此看来,宁卫军也不简单,足可堪当大任。 只是之前没什么来回,不知宁卫军肯不肯合作?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自己还是他上级领导呢,试试再说,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 王伯举有了主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开始有意识地考察起宁卫军来。 在这期间,又有信件寄来,都是这个小煤窑的矿工或家属,请青天大老爷救命。 “也该找他谈谈了。”王伯举拍打着成沓信件,信心十足。 不过在即将拨打电话时,王伯举又迟疑起来:仅凭我俩是不单薄了一些?万一姓赵的知道此事,在班子里搬弄是非的话,我可是单打独斗,而他却有严清正帮腔呀。 第265章 万万没想到,人渣做同事 由于担心力量单薄,王伯举一时举棋不定,并未联系宁卫军。 这可急坏了赵林然。 信件发出那么多,“受害人”也换了诸多身份,但王伯举却没任何举动,如何是好? 是继续忽悠老小子,还是另想其他办法? 就在赵林然犯嘀咕的时候,接到通知,去楼下迎接市委组织部领导。 又来送人上任?八成是县委副书记到了。 赵林然放下手头工作,到了楼下。 魏红颜还是最先到的,赵林然是第二个,随后邓兴民、鲍大忠、苗笑玉、严清正、王伯举陆续到来。 尤金豹依旧披着大风衣,显得气宇轩昂,但配上光秃秃的头顶,实在有些滑稽。 今天冯贺茹也刻意打扮过,套裙颜色不再深暗,而是紫色偏亮,脸上粉黛也稍多了一些,暗红尖头皮鞋更是第一次穿。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赵林然很是疑惑:她有什么喜事呢?难道是要升官了?不会吧。才来这里半年多,工作也不怎么得力呀。 “啪”, 打火机一响,尤金豹再次喷云吐雾。 “噗”, 一口浓烟吐出,几乎笼罩了冯贺茹。 “也学学其他男同事,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冯贺茹快速闪避,很是不爽。 尤金豹“呵呵”大笑,转向众人:“谁说说,我没绅士风度?” 当然没人说了。 “看见没?别人都不矫情。”尤金豹说着,又是一口浓烟喷出。 “咳咳,等有……” 冯贺茹边躲边咳,正要厉声回呛,忽的眼前一亮,“来了。” 注意到冯贺茹眼中欣喜,赵林然忽然明悟:怪不得冯贺茹今天“硬气”了,肯定是觉得来了帮手,有了抗衡二把手的同盟者——县委副书记。 市委组织部汽车越来越近,赵林然忽的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汽车停了下来,冯贺茹大步上前,去拉右后车门。 “哼”,尤金豹鼻子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这次来的还是副部长何冬香,与组织部二科女科长。 一直等到何冬香跟县里诸人寒暄完毕,副驾驶车门才打开,一个面带笑意的男人走了下来。 “冯书记,这位是傅红寒同志。”何冬香抬手介绍。 “欢迎傅红寒同志。”冯贺茹脸上笑成一朵花,热情地伸出手去。 直到此刻,赵林然才彻底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来得就是人渣傅红寒。只是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家伙?这家伙也配在公务员队伍里? 傅红寒虽然是笑脸,但自带倨傲,与冯贺茹握过后,继续伸手:“你是县长吧?” 尤金豹脸颊肌肉跳动了一下,脸上闪过尴尬与愠怒,感觉威严被挑战,但还是伸出手去:“县长尤金豹。” “请多关照。” 傅红寒与尤金豹轻轻一握,便伸向下一位。 权当是摸猪蹄了。眼看着轮到自己,赵林然腹诽着,很不情愿地抬起手臂。 “你好!”傅红寒却跃过赵林然,抓住了王伯举的手。 赵林然右手正伸到中途,却被如此无视,忍不住暗骂“让孙子套路了”,尴尬地收回了右手。 怎么个情况?王伯举有些懵了。 冯贺茹也很诧异,一时竟忘了继续介绍。 还是王伯举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伸出右手去:“欢迎欢迎!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王伯举。” “王书记好,请多关照。”傅红寒笑意更浓,重重一握,结束握手环节。 随后众人一同进楼,一同乘梯,一同来到会议室。 掌声欢迎中,台上台下坐定。 靠,那家伙还坐台上去了? 赵林然一时很难接受。 好多人也都深觉不可思议。 书记、县长陪副部长坐台上天经地义,科长上台也正常。可陌生人怎么也上去了? 冯贺茹一通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后,由女科长宣布任命决定。 “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傅红寒同志担任乌鑫县县委副书记(正处级)。” 听到这个决定,人们顿时恍然大悟:闹半天是正处级副书记呀,人家果然有资格在台上。 赵林然却更为不愤:奶奶的,来了个人渣做同事。大家族再有特权,也不能突破制度吧。 随即科长介绍傅红寒履历,好多人竟然很是佩服,赵林然彻底没了脾气。 根据履历介绍,赵林然才知道,傅红寒早就进了体制,只不过中间停薪留职了,这次只是恢复既有身份而已,级别也由副处提到正处。 这家伙竟然重新回到体制,而且来了乌鑫县,还是在自己之后来的,这也太巧了吧? 赵林然绝不相信巧合,觉得一定是傅红寒故意为之。至于傅红寒是否有其他考量,暂不可知,但针对自己是肯定的。 前面刚到个王伯举,现在又来了傅红寒,往后的日子可就难了。 赵林然深知,傅红寒远不是王伯举能比的。 王伯举尽管做事也差劲,也和自己不对付,但一直没突破规则。 傅红寒却不一样,不但阴狠无比,做事无下限,而且有强大家族做后盾。这次傅红寒分明是有备而来,纯粹为了报复,肯定少不了恶心自己。 之前傅红寒隐在背后,已经损招尽出,差点掀翻自己。这次直接来到身边,职务上还压自己一头,这是要全面碾压呀,分明是预除之而后快。 怎么办?怎么办? 赵林然烧脑不已,压力山大。 “哗”,直到热烈掌声响起,赵林然才回过神来,原来会议已经结束。 这次何冬香依旧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带着女科长走了。 尤金豹不等别人转身,已经第一个进到楼里。 冯贺茹不知是真的有事,还是为了摆脱尴尬,给司机打电话,表示要出去一趟。 其他人陆续转身进楼。 “姓赵的。”傅红寒忽然出声。 “刷”, 人们全都投去目光。 赵林然冷冷着道:“姓傅的,你想怎样?” 傅红寒神情很是错愕:“你在跟我说话?我没喊你呀,喊的是那只……” “哈哈哈……”傅红寒大笑着走了。 还带这样的?这也太不成熟了吧? 人们很不理解。可他们如果知道傅红寒是个三代,就不觉得奇怪了。 “王八蛋。”望着那个张狂的背景,赵林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气死你。 注意到赵林然的神情,王伯举顿觉神清气爽,但也担心引火烧身,并未出言讥讽,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266章 人渣做同事 “高兴,高兴,真呀真高兴。” 王伯举一路上憋得难受,回到办公室便唱了起来。 “哈哈,真是老天爷开眼,姓赵的克星来了。” 王伯举看得明白,傅副书记和姓赵的有过节,而且还不是一般过节,应该是仇深似海。傅副书记来头肯定不小,举手投足非常有派,那可不是装出来的,分明是环境熏陶。有这样的一个强大存在,姓赵的日子能好过? 王伯举还看得出来,冯贺茹都在讨好傅副书记,显然是想借力抗衡尤金豹。不论那娘们有何打算,如此一来的话,指定会疏远姓赵的。 姓赵小子,你还有谁?严清正吗? 一个新来的外地户,能尿几尺高?严清正可不傻,能看不清眼前情形?指定自保了,哪还管你小子死活? 小子,成光杆了吧?老子就再给你来个四面楚歌。 王伯举心情大好,直接吩咐秘书:“下午到县警局调研。” 秘书立即把指示传达下去。 下午两点半,王伯举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乌鑫县警局。 “敬礼!” 宁卫军和一众警员列队敬礼,并亲自开门迎接。 “欢迎王书记莅临指导!” “宁政委,辛苦了!” 王伯举伸出手去,诚意十足。 寒暄一番之后,王伯举左右看了看:“人都到齐了吗?” “孙局下午有任务,没在单位,特意嘱咐我们做好接待、汇报工作。”宁卫军作出解释。 有屁的任务?还不是仗着尤金豹撑腰,瞧不起老子? 这样正好,老子说话做事更方便。 王伯举心中暗喜,并没再追问此事,开始在宁卫军等人陪同下,检查警局工作。 身为多年的政法系统老将,王伯举绝非外行,整个检查过程中,提问全都在点上,指示也非常到位,提枪射击也九环以上。陪同的人们全都不敢小觑,个别人甚至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被揪到错误。 两个多小时过去,检查告一段落。 “你们去核对刚才的资料,必要的需要带走。” 王伯举先是吩咐随从,然后对着宁卫军道,“我去亲自检查一下政委工作。” “王书记请!你们陪好了其他同志。”宁卫军抬手示意,陪着王伯举来到自己办公室。 泡茶、敬烟一番忙活下来,宁卫军到了王伯举近前:“请书记指示。” 王伯举对宁卫军先前表现很满意,笑着拍打沙发:“别那么拘谨,坐下说。” “是。”宁卫军敬礼后,坐到了沙发上,但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而且仅坐在沙发边沿处。 嗯,不错,懂分寸! 王伯举暗暗点头,关心地问:“卫军政委,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 “还习惯,就是业务正在熟练,毕竟第一次当政委,请书记多多指教。”宁卫军回应道。 王伯举摆摆手:“指教谈不上,只是早入行了几年,相互沟通、交流。你有军旅履历,又有从政经验,还做过纪委工作,适应现职不成问题。” 随后王伯举又找了些话题,宁卫军都回应得非常得体。 王伯举暗中拿定主意,语气更为亲近:“卫军呀,咱们都来自崇诚县,人生地不熟的,有事互相帮衬,工作上是上下级,私下就是朋友。” “谢谢书记看得起!” “见外了。有能力的人值得尊重,正直者更该深交,我是真拿你当朋友。” “还请书记多多关照。” 王伯举直接拍上对方肩头,语重心长,“卫军呀,好好干,我会帮你的,政委只是你新的起点,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谢书记鼓励,卫军一定坚决执行书记指示。”宁卫军起身敬礼。 “老弟别客气,老哥尽快给你创造立功机会。”王伯举也站了起来。 “谢谢谢谢!” “哈哈哈,别那么见外。走,去会议室吧。” 王伯举大笑着走去,宁卫军赶忙跟上。 “敬礼!”会议室里,看到领导到来,人们全都起立敬礼。 王伯举目光灼灼,严肃地扫过众人,然后“啪”一个敬礼:“坐。” “刷”一声,众警员全都落座,同时心里很是惊叹:不愧是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军礼标准利落,没得说。 王伯举坐到台上,示意宁卫军也坐,然后铿锵出声:“同志们!今天看到你们,非常高兴,也非常欣慰。高兴的是你们警容齐整,欣慰的是你们素质过硬,你们都是合格的好同志。这也说明,乌鑫县警局政治工作到位,广大警员思想、纪律作风建设过硬……” 在肯定众警员之后,王伯举着重表扬了警局政治思想工作,赞赏政委工作出色。 随后语气一转:“但也有一些不足,主要表现在……” 在王伯举接下来的讲话中,人们都听出来了,在批评局长和前任政委工作。 “同志们,在当前形势下,你们一定要……”最后,王伯举以一段鞭策鼓励之语,结束了讲话。 见面会之后,王伯举又以“政法、人武工作繁忙”为由,谢绝了宁卫军晚宴邀请。他这既是在下属面前保持矜持,也是对宁卫军的保护,否则局长肯定对宁卫军不满。 一众人等簇拥着王伯举,到了楼下。 “卫军政委,工作很不错!以后有什么困难或是不好解决的问题,只管向我反映,政法委全力支持你的工作。”王伯举再次明确地为宁卫军站台,然后才上车离去。 宁卫军靠得住,那事宜早不宜迟。王伯举靠在汽车座椅上,心中大定,已经在考虑着行动方案了。 却不知宁卫军快速回到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给赵林然去了电话,讲了王伯举视察的整个过程。 赵林然听完之后,缓缓点头:“这么说来,他是要拉拢你了。” “我该怎么做?他肯定是把我当成史霄汉的人了。”宁卫军问。 赵林然回道:“只要是职责范围内的事,并且符合法律法规,只管尽心履职即可。” “好的。凡是他让我做任何事,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宁卫军心头一松,他还真怕两头难做。 “好,先这样。” 赵林然结束通话,嘴角掠过一抹冷笑:“老王呀老王,这是觉得又来了同盟者,准备为矿工讨公道了呀。” 第267章 他就是他 满以为王伯举会马上行动,可是一直等到周末,也没见动静,赵林然不禁着急,也很是疑惑。 这可是捞政绩机会,还能借此打击对手,王伯举怎么可能不动心? 按说收到那么多告状信,这就是现成证据,完全师出有名。 他自己又是政法委书记,还收服了宁卫军,调用警务力量也不成问题。 而且县委班子里,可以请傅红寒牵制我赵某人,没有再拖的理由呀。 王伯举还等什么呢? 难道是等过硬证据? 可我仅去了煤窑一周,手上只有那些证据,也都以“受害者”身份寄出去了,还上哪去弄过硬的?老矿工还差不多能知道些。 想到这里,赵林然心中一动:顾得福有没有呢?会不会告诉他儿子? 应该不会,不会把儿子牵扯其中的。 就在赵林然烧脑的时候,顾直已经赶到首都,正和父亲、妹妹在一起。 顾直这些天一直想见父亲,想要报告自己近况。 之所以电话里没讲,一开始是担心事情有变,后来是想着当面分享喜悦。 另外他也有疑惑,纳闷父亲为何突然去首都,担心父亲生病或是出了其他事,只有亲眼看过才踏实。 本来上周末他就想赶往首都,只是担心赵县长到时找自己,这才一直守在单位。 后来是赵县长发现顾直没休息,特别强调“周末只要没有特别要求,只管正常休息”,他这才和赵县长打过招呼,坐周六早车到了首都。 一家人见面后,自是少不了亲近和嘘寒问暖。 随后顾直又问了妹妹学校情况,然后转到关心的话题上面:“爸,之前担心煤窑危险,我和妹妹都劝你别干了。可你就是不舍得,说什么离家近,还说常年不歇工、挣得多,这次是咋得了?” 下意识地看了眼女儿,顾得福笑着道:“以前你俩都上学,花钱地方多,现在这不是负担轻了吗。” 顾直追问:“我刚上班就跟你说过这话,你还说妹妹没读出来,后来又说上大学更费钱呀?” “大学是费钱,哪得看是什么大学,越差的大学花钱越多。你妹这是全国最好大学,一年四千块钱学费,一顿饭才五六块钱,还有奖学金,还能办理助学贷款,根本不用愁。再说了,钱多少是个多?等你俩以后出息大了,该我享受了,没有好身体怎么行?要是在煤窑出点事,就更亏了。”顾得福给出解释。 “真的?上半年你还说要再干几年,现在就能闲下来了?”顾直还是不太相信。 “人的思想会变的,你爹也不是封建老顽固,那时不是还不知道娇娇能考哪吗。现在娇娇上这名牌大学,爸如果再挖煤去,也给我闺女脸上抹黑呀。再说了,我来这也不是躺倒不干,刚在物业找上打扫卫生的活,也够交房租和生活费了,下星期一就上班。” 顾得福说到这里,担心儿子追问,马上转移话题,“那天通话,你说有喜事。什么喜事,有对象了?” 顾直脸上一红:“找对象着什么急?我说的是工作,我这回真当秘书了。” 顾娇下意识追问:“你以前不就是秘书吗?” “别打岔,听你哥说。”顾得福赶忙打断女儿。儿子在单位混得不好,顾得福其实早听人说了,只是不忍伤儿子心,才一直装作不知情的。 顾直也意识到说错话,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痛苦,随即很是激动地讲:“我现在给常委副县长当秘书,工作关系也回到县委办了。” “真的?”这回轮到顾得福惊讶了。 虽说他一辈子干体力活,从没在公家单位工作过,也不知道行政事业单位级别设置,但知道县委常委只有十一个,是真的大官。儿子不是一直收发杂志,最近还打扫厕所吗,咋就一下子给大官当秘书了? 顾直只当是父亲被惊到了,赶忙取出县报来:“爸你看,这位就是赵县长,我就是他的秘书。他旁边那个,不是我吗?” “哎呀,真是我儿。”顾得福激动得嗓子都哑了。 “真是我哥耶。”顾娇蹦跳着出门而去,“今天咱家大喜事,我去买肉,包饺子。” “我也去,省得她走丢。”顾直也跟了出去。其实他之所以出去,既是担心妹妹,更是去擦眼角泪水。 “我儿给大领导当秘书,再不用打扫厕所了。”顾得福想到儿子的不易,禁不住眼窝也湿润了,抚摸着报纸喃喃不已,“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领导,发现我儿这个高材生。” “诶,是不在哪见过呢?”顾得福忽然迟愣了一下,赶忙揉揉眼睛再看,还是觉得眼熟。 “我一个挖煤的,咋会见过人家?”顾得福想了好大一通,也没想起来,干脆不再费脑筋,而是赶忙和面去了。 兄妹俩回来很快,一家人包了顿饺子,爷俩还喝了酒,吃得美美的。 当晚,顾直和父亲睡上下铺,顾娇睡小床,中间隔着帘子,说不完的知心话。屋子虽小,却弥漫着无尽的温暖。 由于晚上聊得太晚,第二天起床已经快九点了,一家人忙活一通,吃了顿丰盛的午餐,顾直辞别父亲和妹妹,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我儿当县长秘书了。”顾得福喃喃着,再次拿过报纸,瞅在那张图片上,“咋这么眼熟呢?” 顾娇洗完餐具,收拾整齐屋子,准备离家返校。 注意到父亲叨叨咕咕的,顾娇笑着道:“爸,都快把报纸翻烂了。难道你这么看下去,我哥马上就变常委了?” “尽拿你爸开涮。”顾得福慈爱地拍了女儿一下,讲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咋感觉在哪见过这个县长?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是吗?老爸还有县长朋友呢。”顾娇嬉笑着拿过报纸,瞅近去看,神色忽得严肃。 跟着脑中灵光一闪,惊呼道:“他是他。” “这叫什么话?”顾得福笑斥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他是那个大个子,就是救咱们那人,你的工友。” 在女儿一再提示下,顾得福忽得一拍大腿:“真是他。” 随即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人家可是常委,怎么可能去挖煤?” “微服私访呀,电视上不经常这么演吗。”顾娇随口道。 “不可能,那可是重体力活,当领导的怎么能坚持下来?你是没见,他一人能顶我两个,比那几个干得都多。”顾得福给出否认理由。 “哦,也是。”顾娇点点头,随即拿起背包,“爸,我回学校了,有事发消息。” “好,路上慢点。”顾得福把女儿送出屋门,再次返回屋里,又拿起了那张报纸。 “像,真像,越看越像,就是这上面更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会是他吗?”顾得福又忍不住嘀咕起来。 忽然,顾得福眼前一亮:“没准真还就是他。” 顾得福可是听儿子说了,赵县长分管煤炭工作,特别强调安全生产,规范作业。还说赵县长特有能力,也才工作四五年,就从镇长升常委了,显然很不平凡。 不平凡人做不平凡事,他一定是去了解小煤窑现状,一定想要掌握第一手资料。 顾得福心中笃定,拿出手机,照着报纸,拨打起来。 第268章 夜会顾得福 报纸上,在这篇新闻稿下方,公布了一个监督电话,顾得福不确定是否是赵县长电话。只是觉得和儿子办公号码很像,仅差了最后一个数字。 “嘟……嘟……” 回铃声响起,顾得福心脏也跟着起伏。 可是一通铃声响过,并没人接听。 八成是错了,再说谁大礼拜天在单位呀。 顾得福失落地放下手机,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报纸,脑中再次翻来覆去:他真的是赵县长吗? 那人除了体力好,能干活,还有武功呢,骑摩托也厉害的很,简直没有他不会的。县长还学这些? 不过他有小汽车,还有专门的司机,看见警察也不慌张,自带着领导的威风。 他还不小瞧人,关心我们这些穷矿工,电视上不都这样吗。越是坏官越不拿老百姓当回事,越是好官越平易近人,那人绝对是好人。 对了,他可是几次问矿上情况,听着挺在行的,还真像分管领导的。 脑中两个形象不时对比、重合,顾得福也不停地自问:如果他真是赵县长,我能给他做些什么? “叮呤呤”, 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顾得福不由得一激灵,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顾得福接通了来电。 “哪位?刚才我出去了。”电话里传来赵林然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得福顿时哽咽:“赵县长,我是老顾,顾得福。” 电话对面,赵林然沉吟了一下,才又说:“顾直跟你在一起?” “不不不,他已经坐火车走了。我是从他拿的报纸上,看见你的照片,觉得太像大……大好人了。我没跟顾直说你的事,也没跟他要电话,号码也是照着报纸上打的。他拿报纸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证明他真的给县长当秘书,不再打扫厕所了。”顾得福赶忙撇清儿子。 赵林然笑着道:“没那么多讲究,说起来你还是我师傅呢。” “不敢不敢。”顾得福忙不迭否认,然后试探着说,“赵县长,我能见你吗?你去矿上肯定是了解情况,我掌握一些,也许你能用得上。” “好吧,我晚上去找你。”赵林然给出回复。 顾得福马上说:“哪怎么行?我坐夜车回县里,今晚上或明早上去找你。” “你哪也别去,就在首都等我,这些对你有好处,省得被常宝的人发现。告诉我你的地址就行。” “那好,我等你。你等会儿,我那记着地址呢,现在念给你。”顾得福立即翻出纸条,读出上面地址。 结束通话后,顾得福马上关紧屋门,在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电话另一端,赵林然看了看时间,给宣剑去了电话:“天黑以后去首都。” 晚上七点多,赵林然专车驶出县委大院,冲上高速公路,向着首都方向而去。 三个多小时后,来到首都,扣响了顾得福出租屋小门。 “谁?”里面传出顾得福警惕声音。 “我。”赵林然话音刚落,屋门打开,顾得福冲了出来。 “赵……” “里面说。” 赵林然打断顾得福,留宣剑在车上戒备,独自进了小屋。 顾得福快步跟到近前,仔细打量一番,“扑通”跪倒:“救命恩人哪!”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赵林然赶忙出手相搀。 “你听我说。”顾得福依旧固执地跪着,“那天在井下,要不是你,我非得让水灌死。我闺女那事更悬,要是你晚到一会儿,她就让那畜生祸祸了。我儿子要没有你,现在还扫厕所呢,你救了我们全家呀。” “我那两次出手,是正好赶上,又不是专为你们去矿上。至于顾直的工作,是他符合秘书要求。我这次来,是听你说矿上的事,又不是听这个。起来。”赵林然没再搀扶,而是严肃地退到了一边。 “你是做好事不图报,但我们不能没良心,一辈子都会记着。我也会跟顾直说,一定要听你话,好好工作,做好人,报答,报答……我们一辈子报答不完呀。”顾得福哭着爬了起来。 随后擦干眼泪,红着眼说:“县长,你肯定想了解矿上内幕,我把我知道的讲给你。常宝有后台,有说在县里,有说在市里,反正肯定有靠山。我去他矿上六年零七个月,光是大的伤亡事故就赶上九起,我都在本上记了。” 顾得福说着,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去:“事故时间,什么事故,死人多少,怎么处理的,上面都有记录。除了时间准一些,其他的都不确定,大多是听别人讲的。还有他非法用工,限制人身自由,还有……反正只要是我知道他做的坏事,都记了。还是那句话,准不准不敢保证,只能给你参考一下。” 赵林然接过本子,翻阅起来,边翻边说:“有录像或照片吗?没有。井下不能带,井上不敢拍,只能靠脑子记,回家再写上。以前有俩人要拍照,也不知咋就让他们知道了,后来都被打残,再后来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的,我把笔记本先拿上,到时用完会给你。” “不用不用,我不想看见这些,看见就做噩梦。” “那你为什么要记这些?为什么没交给有关部门呢?”赵林然忽得抬起头来,笑容中带着威严。 顾得福长叹一声:“唉,当初记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给谁看,只是觉着良心上过不去。我根本不敢交出去,要是让他们发现,那就完了。我也知道自个窝囊,也经常让噩梦吓醒,可我真不敢呀。我一个煤黑子,死就死了,倒没什么,可我还有儿女,他们还是孩子。说实在的,要不是知道你就是他,知道你管煤炭,就算你救了我们爷仨,我也不能交给你,只能在心里感谢。” “顾师傅,你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好人有好报,谢谢你呀!”赵林然说着,伸出手去。 “不敢当,不敢当,我做的很不够。”顾得福握住对方,有些语无伦次。 “幸亏你把它带出来,否则真没准被他们发现。他们把你家砸了。” “啊?那我的家……” “你放心,他们必须赔偿,这事我会记得。” 赵林然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递出一张名片:“我还有事,以后再联系,可以直接打我手机。保重。” “直接打手机?”直到门外响起汽车发动机声,顾得福才从激动中反应过来,急忙冲出屋子,却只看到一个拐弯而去的尾灯。 “我已经得到好报了。”顾得福盯着手中名片,想起赵林然的好,又禁不住哭了。 与此同时,赵林然也接通了来电。 里面立即传出一个急促的压抑声音:“你是不去首都了?” 第269章 夜袭小煤窑 “怎么啦?卫军。”赵林然反问。 宁卫军道:“今晚有警务专题学习,王伯举到局里授课。在授课间隙,他在我办公室翻看智慧云平安系统,看到你的车上了高速,去的是首都方向。当时我没太在意,是他发现你车以后又特意返回确认,我才注意到。随后他马上要求结束学习,把所有警员集中到楼下,说有特别行动,要求所有人上交通讯系统,除了我和他。我觉得太巧,担心跟你有关,这才趁他的车跑到前面,跟你通话。” “周日晚上学习?”赵林然疑惑道。 “本来正常是周四晚上,正因为他要授课,又临时有事,这才推到了今天,今晚也是从七点推到九点才开始。”宁卫军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今天孙局没参加学习,去市里了,明早市里有会。” “知道是什么特别行动吗?”赵林然追问道。 “目前不清楚,反正是往东南方向走。前面有车拐弯了,好像是奔山里。对讲呼我了,挂了。”宁卫军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赵林然握着手机,心中暗道:看来老王专瞅老孙不在,才行动的呀,至于我出门可能只是赶上了。 正如赵林然猜测的那样,王伯举其实早就想行动了,也找好了可利用契机——晚间警务专题学习。只是碍于警局局长在,不方便宁卫军调用人员,这才一直隐忍着,授课时间也一推再推。终于等到老孙出差,王伯举这才决定今晚行动。 至于赵林然是否在县里,王伯举没考虑太多,只计划着半夜行动,想着肯定就瞒住了。当然能瞒住最好,瞒不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翻看智慧云平台时,也只是随意翻翻,不承想赵林然也出门在外,这是又少了一个不确定因素,简直天助我也。于是王伯举果断决定,立即启动方案,并临时决定亲自带队。 虽说是第一次来,但王伯举已经提前了解过路线,这对老政法来说再简单不过,更何况举报信也提供了详情。 一路上出奇的顺利,没有任何突发状况。 眼看就要接近目标,王伯举命令车队停下,呼叫宁卫军:“卫军,卫军。” “书记,我在。”宁卫军回应。 “命令所有车辆熄灯,所有警员无声下车,到我车旁集合。” “是。” 接收指令之后,宁卫军立即用另一频段传达了指示。 茫茫夜色中,数十辆警车停下,车门轻轻开启,又轻轻关上,上百警员集中到一起。 在此过程中,王伯举把宁卫军喊到自己车上,作出了具体指令。 随后宁卫军到了车下,按指令分派任务: “一组守护在这,无论任何车辆、个人,一经发现,立即控制。” “二三四组,步行向前,过山口后,直奔左前方院落,控制所有人、车、物,一只猫也不要放走。” “五组,步行向前,过山口后,直奔右前方,守在离小院直线距离百米位置,发现人和车辆立即控制。” “六七八组,先跟着七八组一起走,在他们停下以后,你们继续往北,再往东,守在矿工宿舍区外,不准任何人离开。” “九十组,先跟着六七八组,然后在宿舍区右拐,前行三四百米是洞口,控制洞口人员,并守在那里。” “其余几组,留在山口,随时待命。” “其他人不得出声,各组组长分别回应,听明白了吗?” “一组明白。” “二组明白。” “……” 所有组别依次回复,全都“明白”。 “行动。” 宁卫军下达指令后,所有组别冲了出去,向着各自目标行进。 这里是煤窑,正是赵县长分管,王伯举会不会针对他呀? 宁卫军不禁疑惑,但并没有其他举动,而是直接跟着六七八组一起行动。 一瞬间,近百个黑影摸向山口,好似幽灵一般,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与此同时,小院西南角房间里,常宝正和一个苗条女人纠缠,当然他是被动式的,毕竟腰还不敢太用力。本来按照医生要求,还需再静养些时日,但他实在忍不住生理需求,这才来了个折中办法。 “叮叮”, “叮叮”, 接连响起的声音,影响了常宝发挥,常宝怒不可遏,抓起手机就要扔掉。 【快跑。】 无意中瞟到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常宝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掀翻身上女人,翻滚着到了地上,抱起一团衣物,冲出了房间。 女人正有了感觉,被忽然晾在这里,一时弄不清状况:他真不行了?不会又有折磨人的新招吧? 常宝哪管女人什么想法,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后,边跑边套衣物。 即将打开院门一瞬间,常宝竖起耳朵听了听,忽又急急返回院里,来在最西边厨房门口。踮起脚尖,摸到门头上沿胶布,用力一扯,一把钥匙到了手中。 “咔吧”,常宝打开门锁,闪身进了厨房,反手锁上屋门。 然后扑到西北墙角,移开上面货架,掀掉地上胶垫,提起下面木板,露出一个洞口来。 常宝身子倒踩进洞口,找到落脚梯子,然后矮着身子下行。 “咣当”, 木板盖上,胶垫复原,货架竟然也很快归位。 地洞里,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常宝松开系在货架脚上的绳子,快速下到洞底,摸着黑向前方冲去。 尽管常宝腰疼、裆肿,但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迅敏快捷,显然平时没少操练。 距常宝下到洞底不到两分钟,宁卫军带着人到了。 六组立即分散到院落四周,守住墙角和几个低矮处。 七、八组警员来在院门处,“蹭蹭蹭”攀着院门爬了上去。 “谁?” 门房里保安出了声。 “我,开门。” “你是……” 保安正要推门一看究竟,宁卫军已经掰住屋门,冲了进去。 不等保安出声,两名警员率先出手,很顺利地制住了两名保安。 俩保安在这里好几年了,晚上从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有些发懵。事实上,刚才如果不是常宝弄出动静,俩保安现在都未必醒来呢。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七八组警员都进了院子,已经守住各个屋门。 宁卫军出了门卫室,按照王伯举指示,直接来到西南角屋门前,打了个手势。 高个夏队长快步后退,又迅速冲上前去,连环两脚。 “嘭”, “嘭”, “吱扭”, “咣当”, 屋门应声而开,宁卫军带着警员冲了进去。 “啊!” 苗条女人看到几个陌生人进屋,惊呼一声,迅速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注意到被子下鼓鼓囊囊的大包,宁卫军沉声道:“常宝,出来。” 与此同时,院里响起多声“出来”,跟着便是一阵惊呼和敲门声。 第270章 常宝跑了 “什么人?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苗条女人强作镇定。 宁卫军没理苗条女人,而是继续盯着被子下鼓包:“常宝,出来吧,这下面能躲住?” “你们到底什么人?”苗条女人把被子裹得更紧。 “看清了。执行公务。”旁边女警掏出硬皮证件来。 “警,警察?”苗条女人不由得惊慌,随即却又镇静了,“谁派你们来的?不知道常总身份吗?” 看到这女人装逼,宁卫军很不耐烦:“闭嘴,马上穿衣服。” “告诉你们,常总不是一般人,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苗条女人还要逼逼。 宁卫军转过身去,挥动右手。 两名女警会意,直接上前,一手扯住一个被角,猛得一掀。 “啊!”苗条女人再也捂不住,整个身子露了出来,赶忙胡乱抓起衣物,挡住腿和胸。 “没人。” 随着女警话音,宁卫军转头看去。 大床上被子已经掀开,随了蜷缩成一团的苗条女人,只有一堆衣物盖在枕头上。 怎么回事?地上明明有男人鞋,这又有男人衣服,人能去哪? 不等宁卫军吩咐,警员们已经搜寻起来。 衣柜、床厢、卫生间、沙发底都搜了,甚至顶棚、墙壁也都敲过,却根本不见常宝影子。 “包庇罪犯,罪不可恕。”宁卫军沉声道。 意识到对方要却真格的,苗条女人赶忙说:“警官听我说,我只是他的姘头,需要就找来,不需要就赶开,他干了什么我真不知道呀。” 宁卫军冷哼一声:“哼,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马上回应:“在你们来之前,我俩正要……也不知怎的,他胡乱抱了衣服就跑,肯定是拿成我衣服了,鞋也没顾上穿。” 不等女人说完,宁卫军已经带人出屋,各屋搜寻起来。 其他屋子人已被集中到院子里,搜寻并不困难,很快便有了结果:没找到常宝。 “那屋。” “厨房不住人。” 大厨还要解释,警员根本不听,直接要求开门,去到里面,打开电灯,搜寻起来。 厨房不大,隔断里面是操作间,摆放得都是锅碗瓢盆油盐作料,冰箱里是剩饭和少许蔬菜,冰柜里冻着牛羊肉。 隔断外面,东南角摞着几个啤酒筐,搬开后空空如也。西北角是一个货架子,架子上有几个长条纸箱,架子最下端紧挨地面,根本藏不住人。 十多人搜了一圈,并没什么收获,就等着退出的指令。 宁卫军背着手,里外屋又转了一圈,目光忽的停在货架子下端,缓缓蹲了下去。 货架子四条腿周围,都有少许颜色偏浅,显然有轻微挪动,挪动时间应该不长。 “这。” 宁卫军一声令下,几名警员上前,搬开货架,抽去地面胶垫,一个方形木盖露了出来。 “咣当”, 木盖掀开,黑乎乎的洞口呈现在眼前。 “刷”, 一束光亮射到洞中。 “看,梯子,脚印,带五指的,没穿鞋,那边还有洞。” 人们立即发现异常,十多名警员踩着梯子到了洞里,宁卫军又是一马当先。 然后沿着横向洞口摸了过去。 “女人衣服。”一个警员捡起粉色内衣。 此时人们再不迟疑,快速追击而去。 洞内距离并不太远,大约一百多米便到了尽头,是另一个出口。出口处有铁门,门已洞开,显然平时应该是关着的。 出洞口十多米,有一处平台,平台处有一间车库,车库门敞开着,有清晰的轮胎印迹,印迹一直延伸到盘山路上。 毫无疑问,常宝从这里跑了。 “追。” 宁卫军一方面安排人手,从这里往前探查,一方面顺原路返回,带着部分警员,开车绕路追去。 绕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与地洞相通的盘山路上,可是一直追着入了国道主路,也没见到常宝其人其车。 趁着追击的当口,宁卫军给赵林然去了电话:“王伯举带我们来了一家小煤窑,抓捕矿主,但矿主跑了。煤炭是你分管,不知事前通报你没有?” “矿主是不姓常?”赵林然问道。 宁卫军不由得狐疑,但还是点头回应:“对,叫常宝。” “常宝跑了,你恐怕要麻烦呀。”赵林然说到这里,忽的又道,“别的人都控制了吗?有没有一个兔唇男人?” 宁卫军马上道:“有,兔唇特明显,吓得都快尿了,穿了件保洁衣服,看样子是打扫卫生的。” 赵林然赶忙嘱咐:“可别被这家伙骗了,他是常宝最得力助手,你一定要把他单独控制起来,也许到时对你有用。” “好的。”宁卫军更糊涂了。 王伯举显然不会向赵县长通报,可赵县长怎么了解这么详细,比王伯举知道的还多? 正这时,对讲机里传来王伯举声音:“抓到没有。” 宁卫军赶忙说了句“他找我”,挂断手机,拿起对讲:“没见到人影,看来只能通过指挥中心布控了。” “你马上安排,这人才是关键。”王伯举命令道。 “是。”宁卫军应允之后,立即向指挥中心发布指令。 就在宁卫军带人布控的时候,常宝正躲在一辆越野车里,看着不远处的城区灯光,拨打电话。 电话很长时间才接通:“宝儿,大半夜……” 常宝怒声打断:“尤金豹死的活的?打他电话也不接。” “你姐夫应酬喝多了,睡得可死了。” “马上让他接电话,否则老子就死了。” “啊?”对面女人惊呼一声,然后呼喊起来,“老尤,快醒醒,宝儿有急事。醒醒,醒醒,宝儿有事。” “干什么?成天就是他,有个屁事。” 听到电话里含糊的男声,常宝大骂道:“尤金豹,我靠你奶奶,为什么让人抓老子?” “又你妈发神情。哪有的事?”尤金豹回骂道。 “好几百人把老子矿围了,老子要是晚跑一分钟,现在早被铐住了。老子只穿了女人内衣,光脊梁跑出来的。” “真的?什么人这么大胆?” “警察,警察。那里是你势力范围,你他妈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呀。你先别着急,等我……” “等你妈屌,快点吧。他们指定要路口查车了,就老子这样,一查一个准。要是老子被抓了,你们都别想好。” “你先找地方躲起来,我尽快让人安顿你。”尤金豹说完,挂了电话。 第271章 尤金豹出手 尤金豹真急了,一个电话打给警局局长,警局局长孙生金也正懵逼呢,自是挨了顿好骂。 随后尤金豹穿戴整齐,直接到了单位。 刚进办公室,孙生金打来电话:“县长,是宁卫军那家伙搞鬼,趁我不在,带人突袭了小宝的煤矿,王伯举好像也参与了。” “这些杂种,刚来就挑事,我看他们活腻歪了。”尤金豹咬牙骂过之后,马上追问,“常宝呢?” “已经妥善安置。” “那就好,一定看住他,别让他露头,那也是个惹祸根苗。” “明白。对了,刚和小宝通话的时候,他怀疑是顾直中间搞鬼。” 尤金豹“哦”了一声:“就是那个黑难民?怎么说?” “我也不认识这小子。听小宝那意思,顾直的父亲老顾在矿上干活,前些天偷了矿上东西,骑摩托跑了。小宝的人没找到老顾,就把他工资扣了,还把他家翻了个底朝天。小宝说原想着祸不及家人,便没找这家伙的麻烦,不承想他反倒不依不饶。”孙生金给出回应。 “他有什么根据吗?”尤金豹追问道。 “直接根据暂时没有,不过他说最近没得罪别人。他还说顾直是县里秘书,肯定想法搭上了王伯举或宁卫军的线。” 顾直?秘书?尤金豹忽的瞪大了双眼:靠,他可是赵林然的秘书,崇诚势力要造反呀! 想到这一层,尤金豹再不迟疑:“你马上赶回来,亲自坐镇警局,明天市里的会让副职参加。立即补齐受害人报案手续,控制嫌疑人,搜寻物证。执法过程中,任何人不得阻挠,否则按妨碍公务处置。” “是。”孙生金答复的很痛快。 结束通话以后,尤金豹余怒未消,骂骂咧咧道:“奶奶的,刚来没几天,脚跟都没站稳,就想着抢班夺权,也太狂妄了吧?老子深耕乌鑫这么多年,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你们竟然上来就搞事,还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随即他又不禁疑惑:据说赵林然和王伯举不和,在崇诚县多次发生摩擦,还把王伯举手下弄进去了,宁卫军的靠山也是赵林然给整掉的,他们怎么能合作呢?就因为出门在外、老乡抱团? 可如果赵林然不掺和,黑难民又怎能攀上王伯举、宁卫军?他们又怎能那么卖力? 难道是常宝想拧了?并不是黑难民从中作梗?可那也太巧了吧? 会不会是老娘们指使?他们怎么能搅到一起? 尤金豹越想越头大,烦躁不安地踱起步来。 夜风习习,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百里外的山沟里,整个特别行动还在继续着,王伯举正听着宁卫军汇报。 “除了常宝暂未落网外,共控制了七十七人,其中管理层十二人,保镖、保安五十五人,厨师、保洁、杂工十人。至于屋里那个女人,的确是常宝的发泄工具,平时并不在这里,用的时候才花钱招来,对常宝的事并不知情。” 王伯举听到这里,插话道:“其他人不知道吗?总得有几个心腹吧?” “大多数人都不开口,只有保镖阿四和保安大头交待了一些。据阿四讲,两三周以前,井下发生了一次事故,好像是哑炮伤人,听说有死伤的,常宝都没管。不过当时阿四不在场,负责处理的是猴三,今天猴三没在。大头说的主要是对挖煤人如何控制,比如扣压身份证、高价工装押金、随意苛刻扣款等。好多人都还心存侥幸,交待肯定还需要过程。”宁卫军特意略去了兔哥信息。已经按照赵林然嘱咐,找心腹看管起来了。 “常宝查得怎么样了?按说那么多先进监控设备,还有那么多警力布控,总该有所收获吧?”王伯举换了话题。 宁卫军摇摇头:“确实挺奇怪的。主要路口都设了人,监控设施也都高速运转起来,可却没有任何发现。这又过去快一小时了,我打电话问问。” “也好。” 宁卫军得到指令,拿出手机来。 还没等他拨打,手机却先响了。 “孙局。他是不知道了?”看到来电显示,宁卫军不由得心头一沉。 王伯举也预感不好,但还是拿腔拿调道:“听他怎么说?如果是问这事,就打马虎眼。” 宁卫军点点头,接通了来电。 “宁卫军,谁给你权利,调动上百警力?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请示不汇报,你真当自己是老大了?我问你,行动的依据是什么?”孙生金上来便训。 宁卫军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孙生金提高了声音:“好啊,竟敢公器私用。我现在以局党委名义,命令你立即返回县局,向县局解释动机,等候进一步处理。” 对方扣了这么大帽子,宁卫军不能听之任之。急忙解释:“常兴保业煤炭公司违规用工、私采乱挖、瞒报事故,矿工和群众意见极大。接报后,经过向领导请示……” 孙生金冷哼着打断:“什么人报的?电话记录、文字材料呢、证据呢?还说向领导请示了,哪个领导?王伯举吗?政法委充其量只是指导、协调、监督,谁给的权利插手公安局事务,他管的太宽了吧?我是县长助理、局党委书记、局长、督查长,才是警局真正一把手,明白吗?” 听到对方点了自己,王伯举不禁愠怒,正想着要不要回呛。 “另外告诉你,找茬也看看人,常宝不是软柿子,他亲姐姓胡,胡小荣。”孙生金又补充了一句,直接撂了电话。 胡小荣?王伯举脑袋“嗡”了一声:尤县长夫人?常宝是尤县长小舅子? “书记,怎么办?”宁卫军转过脸去,满脸苦涩。 “回就回,他孙生金还想脱离政法系统不成?”王伯举心里发慌,嘴上强硬。 “那这里……”宁卫军请示道。 “先控制着。咱们回去再说。”王伯举挥挥手,让宁卫军离开了,眉头跟着紧皱起来。 电话另一端,孙生金扔下手机,骂骂咧咧道:“哼,还想找尤县长麻烦,真是找死。” 然后一脚油门到底,直奔乌鑫县城而去。 一个小时后,孙生金进了尤金豹办公室,满脸喜色:“县长,宁卫军刚回局里了,我已经让人看住。据路口眼线报告,进城的时候,他的车和王伯举的前后脚。另外,两个小时前,在县委七号车库里搜到了摩托车,上面贴有车贴,正是顾直父亲逃跑时骑的那辆,只是目前还没找到顾直本人。” 尤金豹眼睛眯了起来:七号车库?奶奶的,你赵林然能不知情?顾直能跑哪去呢? 第272章 夜审兔哥 孙生金当然找不到顾直,因为已经被赵林然“截”下了。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离着县城还有几十公里的时候,宣剑忽然接收到一条信息,知道那辆摩托车被弄走了。 当初在第一次接触那辆摩托时,宣剑就按照赵林然要求,在摩托车上粘了定位芯,可以实时定位摩托位置,一旦位置变动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本来只是预防万一,不承想真就用上了。 赵林然听到这个消息后,再结合常宝逃跑这件事,立即想到一种可能:常宝怀疑顾直搞鬼,并把怀疑告诉尤金豹或代理人,反诬顾直包庇其父并报复。 之前事发时,常宝就是用的“盗窃”借口,追踪、拦截赵林然和顾氏父女的,赵林然能想到这点并不难。更何况车库就在县委楼下,没有尤金豹允许,外人怎能随便破门并取物? 顾直危险了! 想到这一层,赵林然立即联系顾直。 当时顾直已经快到乌鑫站,正打算到站下车。赵林然立即告诉顾直,补票坐到下一站,等自己去接。虽然不清楚赵县长为何如此安排,但顾直还是听话的照办了。 就这样,宣剑过乌鑫而不入,直接开车走下一出口,到火车站接上顾直,找宾馆住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赵林然收到一条消息,于是留宣剑陪着顾直,自己独自开车出去了。 绕着镇子开了一圈,确认没有尾巴,赵林然到了镇子最西边,把汽车停在阴影里。然后化妆一番,从车上下来,来在路边院门外,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开门。】 消息刚发出不久,院里有了响动,随后院门打开,一名壮实男子站在院内。 壮实男子姓陆,乌鑫县警局刑警,是宁卫军心腹,负责单独看管兔哥。 之前宁卫军在接到孙生金“返回县城”指令后,意识到很快要失去自由,于是先向赵林然做过汇报,然后把赵林然号码给了刑警小陆,让小陆听这个号码指挥。赵林然决定到这里接顾直的时候,就给小陆发了消息,要小陆带着兔哥到这里汇合。 赵林然没见过小陆,小陆也看对方眼生,两人很自然地验看了消息,随后简短交流。 在小陆带着另外两人离开后,赵林然独自进了屋子。 小屋分里外间,就是简单的农户摆设,外屋做饭,里屋休息,现在是宁卫军的秘密地点之一。 听到脚步声不同,兔哥下意识看向屋门处,只见外屋走进一个戴礼帽、蓄黑胡男子,不认识。 同样是化妆,上次是壮劳力形象,这次是有身份模样,而且屋内灯光昏暗,兔哥当然认不出来。 赵林然一进屋,就看到了铐着的鼻青脸肿的兔哥,知道这家伙没少挨揍。 “说一下常宝的勾当。”赵林然直接开门见山,但故意变了口音。 凭什么?老子先前挨那么多打,都没讲出来,现在就凭你一句话?兔哥心里不屑,干脆闭上了眼睛。 “你不讲以为我不知道?”赵林然打开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立即有画面出现。 兔哥本来打算不闻不问,可是听着声音耳熟,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手机上播放的画面,正是兔哥私自打开更衣柜,偷拿新矿工身份证场景。而且兔哥边装入衣兜边说,“起码有上千张了,只卖信息的话有点太亏,还是得跟电信诈骗团伙联系一下。” 好像是前天晚上的事,这人咋就录上了?兔哥实在不明白。 屏幕随即跳动,换成了另一画面:光线很暗,只能看到好多人在奔跑,正往出运送伤者,但正在指挥的兔唇男人很显眼。 兔哥这次更疑惑:这可是去年的监控,当时让老黑删了呀,怎么还有?是不老黑偷着备份了? 影像不停变换,要么是录像,要么是图片,要么是账单,几乎都跟兔哥有关,兔哥越看越心惊。 “再不说,把你扔到枯井里饿死,正好凑齐一百个。”画面停止前,是兔哥恶狠狠的形象。 别看就这么十几分钟的时间,兔哥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那是吓的。 这些可都是隐秘,竟然被面前这个人掌握了,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假如这些东西到了警方手里,或是被常宝看到,自己都麻烦大了。 “那九十九个人的尸首在哪?你怎么杀得他们?”赵林然问道。 兔哥不由得心头狂跳,但仍咬牙挺着,不发一言。 “我数十个数,如果还不交待,那就只能交给司法部门处置了。”赵林然稍稍停了一下,开始数数,“一……二……” 随着赵林然话音,兔哥神情越来越难看,额头汗粒也越来越大。 “八……九……” 眼看着到了关键时刻,兔哥再也难以坚持,哭喊着出声:“我没杀人,只是吓唬他,那话都是编的。刚才那里边录的事,都是常宝命令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呀。” “迫不得已?”赵林然冷哼道。 “真的真的,我要不做的话,常宝饶不了我。你可以问别人呀。”兔哥急着辩解。 赵林然嗤笑道:“是吗?照你这么说,拖拽顾娇,诬蔑顾得福盗窃,砸了顾家,也是迫不得已喽?” “对对对,迫不得已,事情是这样的……”兔哥忙不迭地讲说起来。 随后又回答了赵林然好多问题,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个多小时后,赵林然结束问话,恢复原声:“刚才你说这些,我都录下来了,你别想反悔。假如你想戴罪立功,我会给你当庭作证机会。” 嗯?兔哥不由地狐疑:声音咋这么熟?在哪听过呢? 还没等兔哥反应过来,赵林然已经出去了。 听到脚步声,小陆三人快步回了院子,那两人当先进屋。 “外面没情况,一切正常。”小陆汇报道。 赵林然拍了拍小陆肩头:“辛苦了。到时看情况,如有必要的话,可能需要他去作证。” 那家伙都交待了? 小陆不由得眼前一亮,但他没有追问,而是重重地点头允诺:“随时听候您差遣。” 赵林然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小院,开车回到宾馆。 第273章 拳头硬才是理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赵林然三人吃过早点,开车回到乌鑫县委。 “嘎吱”, 汽车停在楼前平台下,顾直先一步下车,帮领导打开车门。 赵林然迈步到了车外。 “轰”, 一辆汽车疾驰而至,车门迅速打开,三名警员跳到车下。 “顾直,站住。”带队的夏队长直接冲上前去。 奶奶的,尾巴果然追上了。 赵林然一点都不意外,暗自冷哼着。 其实在刚下高速时,赵林然就注意到有“眼睛”盯上了,这本就不出意外,否则也没必要昨晚住外地了。 顾直不清楚这些呀,到现在还懵着呢,看到警察喊自己,不由得一愣。 自从做了赵县长秘书后,两办人员全都对自己刮目相看,好多势利眼更是转而巴结。至于外单位人全都一口一个“顾科长”,甚至直接称呼“顾主任”,最不济也会喊“顾秘书”。 现在对方竟然直呼其名,而且语气生硬、神情严肃,怎么个意思? “顾直,跟我们走一趟。”夏队长到了近前,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事?”顾直顿时警觉。 “你涉嫌包庇罪犯并报复企业家,跟我们去接受调查。”夏队长直接伸手。 顾直根本没防住,再说对方毕竟是专业的,眼前就要被抓住。 “干什么?”忽然一条胳膊伸来,直接挡开夏队长。 夏队长顿时手臂生疼,下意识要飙脏话,看到是赵林然出手,赶忙挤出笑脸,但措辞依旧很冲:“赵县长,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不要妨碍。” “出示证件。”赵林然沉声道。 “警局巡警大队大队长夏……”夏队长拿出证件一晃,便准备揣入兜中。这本就是常规操作,亮出证件已经是给面子了。” 不等对方撤回,赵林然直接抽到手中。 靠,我咋还把证件给他看呢?夏队长根本没意识到是对方“抢”的,还以为是犯糊涂主动奉上呢。 “你们的。”赵林然左手跟着伸出。 后面俩警察挺鸡贼,担心证件脱手,全都摇头:“没拿。在单位。” “妨碍公务是违法的。”夏队长有些急眼。 “公务?手续呢?”赵林然反问。 “证件都给你看了,还不够?”夏队长猛得出手,想要抢回证件。 “什么手续都没有,仅凭你一句话,就想带走我的秘书,开玩笑。”赵林然冷哼着,也没见有什么动作,却轻松地躲开了抢夺。 反观夏队长,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扑空,顿时前冲而去。 “噔噔噔”, 幸好双手及时撑住墙壁,否则非摔个狗啃屎不可。饶是如此,还差点磕到嘴巴。 “《警察法》第九条第……”夏队长真急了,扯着嗓子搬出法规。 “滚。”赵林然只回应一个字,便带着顾直进了大楼。 “我我我……”夏队长嘴唇哆嗦半天,最终没敢骂出国骂字眼。 “走。这事没完。”夏队长咬着牙,转身走去。 两名随从忍着笑,跟着一同上了警车。 顾直根本没防着有这一出,更没想到赵县长会这么“愣”,不由得担心,神情很是凝重。 一直来到楼上,一同进了常委副县长办公室,顾直赶忙泡茶、摆文档。 “手这么不稳?水都溅出来了。”赵林然坐到桌后,沉声道。 “县长,对不起,对不起!” 顾直连连道歉,又不无担心,“县长,他们肯定没完,还会再来的。” “那又怎样?”赵林然反问。 “毕竟他们是执行公务,其实没必要……”顾直话到嘴边,没敢说出来。 “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做?” “我跟他们去,解释清楚就是了。不该把您扯进来。” “解释清楚?你做了什么违法事,需要跟警方解释?”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顾直急急摇头。 “你都清楚没有,他们却言之凿凿,你能解释清楚?” “您是说他们故意找麻烦?不会吧。好歹是代表警方,还是个队长。” “做人要善良,这没错,但不能太单纯,不能做傻子。” 赵林然点拨一句,然后换了话题,“看样子你还不知道,那我简单跟你说说。我问你,你父亲为什么不在小煤窑干了?” “我这次专门问他了,他说是担心危险,也想通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上个月的时候,我跟他说别干了,他还不舍得呢。”顾直仍旧很是不解。 赵林然神情郑重起来:“的确是危险,这不单指工作本身,更多是来自矿主。就在半个月前,井下透水,你父亲幸好早升井一步,但他仍不舍得放弃这个活。直到几天后,你妹妹差点被矿主祸祸,你父亲不得不逃跑、躲避。” 顾直脑子“嗡”了一下:“我妹妹她……” 赵林然淡淡着道:“放心,你妹妹完好无损,只是被那家伙拉扯了几下。但现在矿主却污蔑你父亲偷盗矿上财物,还弄走了你家那辆摩托,接着污蔑你包庇罪犯。” “我……我找他们评理。”顾直头上青筋暴突,差点就破口大骂了。 “有时候拳头硬才是理。”赵林然做了个握拳动作。 “我,我……”顾直明白赵县长所指,可现在自己只是一个秘书,根本没有“拳头”呀。 “我告诉你这些,并非要打击你,更不是让你难受,而是提醒你必须自强,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赵林然说到这里,神色一松,“放心,有我呢。” 正这时,宣剑来了。 赵林然直接吩咐:“你陪着顾直在我这屋,谁叫门都不开。如果有人强行破门,你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是。”宣剑没有任何迟疑,眼中反而满是激动与战意。 “县长您去哪?绝不能让我家事影响您。”顾直不禁担心。 赵林然笑着递过手机:“看,紧急常委会。” “哦,那就好。”顾直长嘘一口气,赶忙帮赵林然拿过笔和本,还给水杯蓄满了水。 “这就对了,该干嘛干嘛,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赵林然说着,拿起一应用具,四平八稳地出了屋子。 别看赵林然看上去毫不在意,事实上他清楚得很,这个会绝没那么简单,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战。 第274章 紧急常委会 赵林然来到楼上,神色如常地进了会议室,却一下子愣住了:都来这么早? 屋子里,除了书记、县长,其他常委全都到了,就连三代傅红寒也已经就位。 “我没误吧?哦,还差两分钟呢。”赵林然自说自话着,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尤金豹面色阴沉地来了。 注意到这种情形,人们都识趣地没打招呼,而且大都神情严肃。只有两人神情轻松甚至轻俏,一个是赵林然,一个是傅红寒。 一会儿有你哭的。 纯他娘地主家傻儿子。 对于那两张笑脸,尤金豹给出这样的定论。 “咔咔咔”, 女式皮鞋声很急,冯贺茹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子。 来在主位坐定,看了看四周,冯贺茹转头说话:“尤县长,会议是你提议的,有什么事先说出来。” “咳咳”, 尤金豹重重咳嗽两声,沉声开口:“最近歪风邪气上升,一些风气实在恶劣,令人发指。” 听到这几个定语,好多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冯贺茹也不由得皱紧眉头,只有傅红寒笑容越来越灿烂。 “苗部长先说说吧。”尤金豹直接点了将。 组织部长苗笑玉说了声“好”,拿起文件袋,倒着打开拉链。 “哗啦啦”,上百个信封掉了出来,摊了好大一片桌面。 看到这个场景,赵林然暗自好笑:都会用这手。如果猜得不错,一是告我,一是告王伯举。 “这些都是企业来信,反映的主要是两个问题,一是个别领导、个别部门、个别人员,无端打压企业,甚至随便抓人,企业苦不堪言。” 听到这段话,王伯举脸颊肌肉跳了一下,神色很不自然。 苗笑玉接着说:“二是个别领导纵容手下,包庇手下的家属,是非不分,正邪不辨,甚至甘当这些人的保护伞。” 现场好多人全都神色凝重无比,都不禁暗吸凉气:好家伙,这也太那个了吧? 冯贺茹有些后悔:一开始应该先定个调子的,没想到这样的措辞都出来了。 “企业正常生产经营,个别领导却胡乱指使其下属,毫无依据地到企业抓人,阻止企业正常生产,已经造成极其恶劣影响。这是什么性质?这是公器私用,是滥用职权。” 随着苗笑玉的话,王伯举脑袋低得几乎到了桌面下。 “还有的领导,不但不约束下属行为,反而对下属包庇纵容,甚至阻挠执法,妨碍公务。妨害公务罪,懂不懂?你这已经涉嫌犯罪了。”苗笑玉为了表示气愤,竟然敲着桌子强调起来。 “苗部长,信都是寄给你的吗?都和组织程序有关吗?”冯贺茹忍无可忍,询问道。 她不满的是,组织部长不但不和县委书记同心,反而弄这些和组织工作不相干的事,帮着县长摇旗呐喊。 “有直接寄给组织部,有转来的,既然涉及到人,就跟组织工作有关。”苗笑玉含糊回应。 冯贺茹继续追问:“涉及到的是科级还是股级,怎么都找县委组织部?” 苗笑玉自然明白对方意思,自己假如顺着回答,对方马上就会说自己越权了,一时竟然无以答对。 “不论是哪个级别,都是组织的人,组织过问很正常。”尤金豹直接为属下解围,根本不管冯贺茹的面子。 冯贺茹冷冷着道:“组织工作者更需要懂规矩、守程序。” 这话还真不好接,但尤金豹却不会败退:“对于这类歪风邪气,只要是组织的人,都有义务关注,组织部长更不用说了。” 苗笑玉也来了劲:“既然是组织的人,就更该守正固心,而不是像某些人……” 傅红寒嗤笑着打断:“某些人,个别人,到底是什么人?打哑谜有什么意思?痛快地说出来不就得了?” “这,这个……”苗笑玉支吾着,没有说下去,而是偷看尤金豹脸色。 “大伙都看看吧。”尤金豹以眼神示意。 苗笑玉立即捧起信封,一沓沓递了出去,大多数人都接了。但冯贺茹没伸手,她要保持县委书记的矜持,也是表达被慢待的不满。 “政法委书记私自调用警力,无端查封我矿山……”傅红寒叨咕起了纸页内容。 苗笑玉跟着出声:“指使警局政委,到常兴宝业抓人……” 傅红寒又换了一封信件:“常委副县长包庇秘书,妨碍执行公务……” “给秘书私藏作案工具,常委副县长的作派严重违背工作职责,违反组织原则,是极其错误、极其可耻……”苗笑玉正读得起劲,却发现傅红寒忽然停声了,不禁有些尴尬。 而作为整蛊者,傅红寒却正满脸笑意,分明在看苗笑玉和赵林然的笑话。 但与苗笑玉不同,赵林然不但没有任何尴尬,反而满面喜色,看得津津有味,好像上面内容不是说自己似的。 不过他却偷偷发了条消息出去:【小陆,带兔哥到县委顶楼会议室,需要他揭发常宝,算他戴罪立功。“ 真是活宝。 人们注意到赵林然和傅红寒表情,真不知如何评价,只能用这个词形容。 过了一会儿,尤金豹才意识到氛围不对。本来应该有人反驳,继而已方迎战,这才能把对手掀翻,现在全都看得入神、专注,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里,尤金豹直接点名:“王伯举书记、赵林然副县长,你们就没什么可说得吗?” “这个,这,其实吧,是有原因的,主要是……”王伯举吭吭哧哧,语无伦次,显然很是难受。 “赵副县长,你呢?”尤金豹再次催促。 赵林然吧咂着嘴道:“要说矿上反应被抓这还合乎情理,可热心人竟然指控常委副县长包庇属下,他们是从哪看到的?” “怎么反应我就合情合理了?我那是被蒙蔽、受蛊惑,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王伯举趁着回呛,辩解道。 怎么个情况?听到王伯举的话,人们都糊涂了:他应该反驳才对,怎么倒像是承认指控并道歉呢? 尤金豹也回怼着:“赵副县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做了什么,自有千万双眼睛盯着。” 赵林然“哦”了一声,好像明悟了一般:“有眼睛盯着?县政府安插了眼线?这倒有可能。否则这口吻真像是圈内人胡编的。” 听到“胡编”这个词,好多人都神色精彩起来。 严清正忍不住暗叹:咋还这么不成熟?何必呈口舌之利呢,化解危机才是正题呀。 尤金豹则被讽得脸上变色:“赵副县长,现在我以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身份命令你,端正态度,面对问题。” “这可是县委常委会,县委副书记发命令?是否符合组织原则?” 赵林然此话一出,尤金豹、冯贺茹全都神色难堪。 尤金豹被扣了大帽子,却不能直接回呛,自是非常难受。 冯贺茹则因被越权而愤怒,也对赵林然撕掉遮羞布不满。 “咣当”, 正这时,屋门大开,一个人怒冲冲闯了进来:“书记、县长,打扰一下,我在执行公务。赵副县长,你太过分了吧?” 第275章 你不配 看到这个不速之客,人们全都震惊不已,就连尤金豹也很诧异。 当然也有人不在此列,比如傅红寒,虽然他也奇怪,可却笑成了一朵菊花,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孙生金,这里是常委会现场,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可是必须要道歉的。”尤金豹在愣过之后,马上为嫡系打掩护。 孙生金重重点头:“明白。我也是万不得已才找到这里的,请各位领导谅解。” 随即点指赵林然:“他秘书顾直包庇家属,警局夏队长来执行公务,他不但无理阻挠,还抢夺了夏队长证件。夏队长回去报告以后,我想着亲自来要取回证件,也顺便带顾直回去配合调查。可他竟然把顾直窝藏在办公室里,还派司机暴力阻挠,拒不开门、出言不逊。各位领导给评评理,这样的县领导称职吗?” 现场所有人都不禁惊叹:赵林然太胆大了。 看你小子如何破解?以为你也是二代三代?看到赵林然这么作,傅红寒收起嬉笑,准备关键时候踩上一脚,趁他病要他命嘛! 尤金豹在震惊的同时,也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充分,绝对站得住脚,不禁心中大定。虽然现场节奏被打乱,但有这事垫场也好,正好先打击一下赵林然气焰,随后再实施原有计划。好饭不怕揭锅晚嘛! 有了这样的打算,尤金豹便不准备插话了,毕竟孙生金是自己的人,又是在常委会议现场,想必赵林然或是冯贺茹肯定会开口的。 可出乎意料的是,赵林然和冯贺茹都不说话,现场出奇的安静。 哪有这样的?吵架也得对吵吧? 孙生金迟愣了好大一会儿,只好再次声讨:“赵副县长,把证件交出来,让我带走嫌疑人。” “你也配?”赵林然厉声呵斥。 “我怎么不配?” 孙生金火了,“乌鑫县县长助理、县警局党委书记、局长、督察长,这可都是上级警局和乌鑫县委、县政府任命的,我怎么不配?就冲你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按妨害公务罪处置,但我仍亲自上门请示,这也够意思了吧?” 赵林然“噗嗤”一笑,摇摇头:“就这些?不配。” “我还曾是一名军人,曾经为祖国洒过热血、流过大汗,这也不配吗?”孙生金说着,竟然要解衣展露伤痕。 “解呀,展示你的白皮囊、啤酒肚吗?”赵林然此话一出,孙生金立即掩住衣服。 现场几人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也太逗了吧。 赵林然神色忽得郑重:“军人保家卫国是天职,流血流汗理所应当,关键时刻献出生命也正常。你可以以此为骄傲,但这不是你显摆的资本,更不是胡作非为的依仗。你刚才也说了,身上担了那么多职务,这已是国家对你曾经付出的肯定,你就应该更加珍惜,而不是借此恣意妄为。” 怎么接?孙生金一时竟哑口无言。 哎,干嘛跟他斗嘴皮子?直接说要点呀。 尤金豹暗叹一声,冲着孙生金使眼色。 孙生金反应过来,赶忙追问:“对呀,我怎么不配?” “大家都听着,看看他到底配不配。” 赵林然以手示意,吸引了众人注意力,不紧不慢地剖析起来:“今天早上我和顾直一同下车,警局夏队长跟着追来,气势汹汹要带顾直走。我要求他出示证件,他只晃了这个硬皮本,就是我手里的。等我接过来看了后,要看他的手续,既然声称执行公务,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警方办案,只要按规定着装,根本无需出示证件。即使便装出警,也只需出示证件即可,根本不需其他手续。”孙生金自认占理,忍不住讥诮,“当然了,假如需要拘留或关押,到时自然会出手续。目前我们警方操作完全合情合理合法。” “分明是偷换概念。这不只是问话,而是把人带走。应该首先出示证件,表明自己身份,并出示传唤证或拘留证。”赵林然冷声道。 孙生金暗道“疏忽”,赶忙回应:“一般时候是这样,但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口头传唤,不需要书面手续。” “特殊情况专指情况紧急,指的是正在逃跑或有逃跑迹象抑或抗拒可能的,以及当场被指认违法犯罪的。” 赵林然说到这里,沉声反问,“顾直当时都被吓傻了,现在还在屋里待着呢,称得上情况特殊吗?” “你不是阻止了吗?”孙生金跟着上话。 “亏你说的出来?夏队长当着我的面,没有履行任何手续,便要出手拿人。我身为顾直的领导,难道不该阻拦?就该任由其非法挟持属下?这事从开始就非法,别说你一个县局长,就是厅长、部长也不配带人。”赵林然言词铿锵,声音振聋发聩,听者皆有感触。 “怎,怎么是非法挟持?”孙生金结巴了一下,马上甩出理由,“他包庇嫌疑人,窝囊作案工具。” “嫌疑人是谁?犯的什么事?” “嫌疑人顾得福,盗窃矿上财物。” “盗窃什么财物?怎么偷的?一共几人?人证、物证在哪?所谓的失主报案记录可有,什么方式报案?谁报的?” “顾得福借着预支工钱空当,并拿女儿打掩护,伙同另一身份可疑男子,共同盗窃矿长金首饰多件,价值两万多元,随即失踪。案件发生后,失主先是派人寻找,寻找未果才电话报案。警方接警后,经多日调查,其子顾直有包庇甚至窝藏嫌疑,这才决定带顾直问话。”孙生金亲自指示编造的记录,自是说得顺溜无比。 好多人听到这里,都不禁疑惑:难道真是这样? “孙局长,看着我的眼睛。”赵林然站起身来。 “你要干什么?”孙生金不由得警觉。 “问你几个问题。不敢吗?” “这有什么?耍花样而已。另外赵县长,当着众位领导,我声明一下,只陪你玩这一局,问完速速还证交人。”孙生金特意做了番说明,与赵林然对视起来。 还别说,别看孙生金眼睛不大,眼神还挺霸道。 “第一个问题,你敢保证刚才所说句句为真吗?” “敢。” “报案人是谁?电话号码是什么?” “涉及案情,不便公开。” “矿主是谁?如果还拿秘密搪塞,我就只能怀疑你是杜撰了。” “矿主常宝。” “常兴宝业的常宝吗?我怎么听说是另一个版本呢?”赵林然说完这句,笑了。 注意到赵林然的笑容,尤金豹暗道“不好”。 第276章 兔哥作证 “咳咳”,尤金豹赶忙以轻咳示意。 孙生金也意识到不宜拖延,立即开口:“我们已经获取重要物证,逃跑时所骑摩托车。你不要再妄图拖延时间,赶快把顾直交出来,并归还夏队长证件。” “摩托车?非法侵入县委七号车库,强行窃取摩托车,谁给你的胆子?今天敢动车库,明天就敢砸开常委办公室,后天就该非法侵入书记室了。”赵林然厉声呵斥。 孙生金不由得一哆嗦,急赤白脸道:“赵副县长,你这是危言耸听,更是强词夺理。书记和其他常委们堂堂正正,绝不会包庇下属,更不会帮下属窝赃,又怎会被搜查?在本案中,顾得福盗窃在先,这才是后续一系列操作的基础,事实证明警方操作是完全正确的。” 赵林然提高了声音:“顾得福盗窃在先?孙生金,现在当着全体县委领导,你敢郑重保证所言属实吗?” 孙生金稍一迟疑,避重就轻道:“警方办案自会遵守规定流程,而不是向谁做保证。” 赵林然冷笑一声:“理由多么的冠冕堂皇,还说按规定办事?呸!其实是你不敢保证,因为你明知道这是编造的。实际情况是,常宝犯罪在先,顾得福父女不得不逃命在外,而常宝又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你,你胡说八道,凭空捏造。”孙生金情急之下,说了脏话。 “赵林然,你身为常委之一,说话必须有证据,否则就是诬告。”担心属下再被抓到话柄,更担心事情不可控,尤金豹不得不亲自上场。 赵林然笑了:“当然有证据,你确定现在要见识?真的敢让展示?” 尤金豹真的含糊了,但又不得不接话:“有就拿出来,没有别废话。” 拿不拿呢?那家伙不给来? 赵林然不禁有些迟疑。 小子,想诈老子?注意到赵林然的窘态,尤金豹不由得腹诽。 孙生金更是自得不已,高声嗤笑:“常宝是真正的受害者。你在凭空杜撰。” “不是。”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人们全都循声看去。 “干什么?” “一边去。” “放开我,滚开。” 屋门外一阵吵闹,会议室大门“咣当”撞开,一个兔唇男子撞了进来,正是常宝的大马仔——兔哥。 兔哥用力过猛,虽然挣脱了秘书们拉扯,却不受控制得扑倒在地。等他再次抬起头时,兔唇已经血肉模糊,很显狰狞,但仍旧嘶喊着:“不是,不是。” 看到兔哥出现,赵林然心中踏实好多,但也不免担心:这家伙不会瞎说吧?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孙生金厉声呵斥。 冯贺茹沉声开口:“孙生金,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书记,我不是那意思。”孙生金给出解释。 冯贺茹没理孙生金,而是对兔哥说:“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再说事。” “不用处理。” 兔哥只是接过秘书递来纸巾,随意抹了两下嘴上血迹,便继续讲道,“常宝不是受害者,顾得福父女才是。那天顾得福正上工,他女儿找他没找到,没承想遇上了常宝。常宝见女孩长得漂亮,就假装说顾得福在公司那边,带她去找。女孩开始时信以为真,刚跟着走不多远,就觉得常宝不地道,想要离开。常宝一下子翻了脸,直接上手就抢,把女孩的一只鞋都拉扯掉了。在把女孩拉回卧室后,常宝就想把女孩睡了,是顾得福和傻大个矿工赶到,他才没得逞。傻大个在救出女孩后,骑着顾得福摩托,带他们父女跑了。常宝马上指使手下围追堵截,编的理由就是顾得福盗窃财物。” “哪来的狂徒?上来就信口开河。做假证要负法律责任的。”本来刚被书记训斥,孙生金不敢随意插话,但听兔哥的说辞对自己不利,只得再次出声。 兔哥马上回应:“我没做假证,我是常宝手下,给他打工。常宝遇到女孩的时候,我和他保镖也在,还是他保镖帮着抢的人,随后又给他放哨守着。顾得福和傻大个随后找来,还是我和保镖先拦着,只是没拦住人家。后来常宝让我带人去追,结果村里没有,半路也没追上。我们气不过,就把顾得福家也给砸了。” 听到这里,赵林然心中大定:果然没反悔,省得我说了。 其实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赵林然虽然给小陆发了消息,但不确定兔哥是否配合,担心他要么不来,要么推翻之前交待,现在看来无须担心了。 如果不是兔哥出现,自己就得亲自讲说过程,否则尤金豹会反诬自己包庇、窝赃,还会执意带走顾直。只是那么一来的话,自己就不得不解释消息来源,势必得讲微服私访的事,自己就没秘密可言了,对自己非常不利。这也是之前赵林然迟疑的原因,结果却被尤金豹、孙生金理解歪了,以为自己理亏心虚呢。 “好大的胆子,这不是打家劫舍吗?村里就不管?”冯贺茹不由得动怒。 兔哥马上回应:“在去村里的路上,按照常宝吩咐,我就联系村主任,让他们配合捉拿盗贼顾得福了。村主任拿过常宝好处,当下就答应了,还帮着动员村民捉拿呢。至于派出所所长帮着查车,那是常宝自己联系的,我只知道这个事,不清楚他怎么说的。” 孙生金急着插话:“你胡说什么?派出所查车是职责所在,跟矿上有什么关系?” 免哥急道:“千真万确。常宝跟警方关系可铁了,我好几次听他说队长是他眼线,局长给他通风报……” 孙生金急了,不由分说打断:“胡说八道,老子……” “孙生金,难道你要毁灭证人?”冯贺茹沉声喝问。 孙生金咬着牙,满脸黑线:“我身为警局局长,只知道兢兢业业,秉公办事,从未给谁私下报信儿。” 啥?他是警局局长? 兔哥顿时含糊:“他也没说是哪个局长,不知道是正的还是副的。不过他倒是说过,他姐姐……” 尤金豹忽然出声打断:“赵副县长,好手段呀,竟然找托搅混水。” 孙生金马上附和:“对呀,县长问你呢,从哪找的托?” 什么?县长?兔哥忽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暗道侥幸:幸亏刚才没说完那句话。 “他是托?你们信吗?”赵林然反问道。 这个人是?再次听到熟悉声音,兔哥循声望去,脑中几个形象迅速聚合:他是傻大个?傻大个是副县长? 神仙打架呀。我该怎么办?兔哥脑袋都要炸了,一时没了主意。 第277章 到底谁该回避? “赵副县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同僚之间有分歧很正常,何必无所不用其极呢?”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尤金豹、孙生金还没接茬,王伯举倒先搭了话。 老小子这是递投名状效忠呢!那就给你机会。赵林然心中腹诽,嘴上讥诮:“王书记也说他是托?” “还用我说?你能不明白?”王伯举以问代答,很是自信。 先前在小煤窑的时候,王伯举虽然没下车,但却看过当时录像,根本就没见到过兔唇男人。其实他哪里知道,那时候兔哥已经被戴上口罩,安排在陆警官车上了。 看到赵林然没有接话,王伯举更为自得,直接搬弄起是非来:“虽然你只是分管煤炭,但煤炭是全县支柱产业,政府主要领导并无半点轻视,反而是非常重视。一定不要心存怨恨,更不能借故阻挠执法,甚至无中生有攻击领导和职能部门。你为秘书私藏作案工具,已经严重违反组织原则,极其错误了,若再加上个妨害公务罪,谁也给你开脱不了。” 赵林然缓缓着道:“听你的语气,咋那么像举报信内容,莫非那些信件是你炮制的?” “那是英雄所见略同,说明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举报……”话到半截,王伯举马上又为自己辩解,“当然了,至于举报我私自调用警力,无端查封矿山,那完全就是误会,我根本没下过那样的指令。” “你确定?”赵林然追问道。 “当然确定。我堂堂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从没给警方下过那样的指令。即使警方有类似行动,那也是警局个别人员个人行为,与我王伯举无关。”王伯举看似言词铿锵,大义凛然,其实内心却又在腹诽:我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宁卫军你自求多福吧。 尤金豹自是明白了王伯举用意,假如放在平时,真不屑这样的行径,但此时却显得弥足珍贵,于是接了话:“王书记这才是坦荡君子做派,值得所有人学习,赵副县长你也要多学习,毕竟还年轻,来日方长。听人劝吃饱饭,别胡乱折腾了,让他离开吧,这事就当没发生,好不好?” “顾得福家被砸了,现在还逃命在外,就当没发生?”赵林然冷哼道。 “你还要怎样?这都是托的一面之词,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尤金豹也冷了脸。 赵林然神色清冽,言词铿锵:“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更要替顾得福讨回公道。这不只是为秘书家人撑腰,更是替广大底层人民发声。县委常委会作为全县权力核心,有义务为广大人民群众做主,替普通百姓伸张正义。” “赵副县长的提议很好、很及时,既然事情已经反馈到常委会,县委就没有躲避的道理。我提议,县里要严查此事,必须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冯贺茹接了话。 她看得出来,兔唇男人绝不是托,赵林然也很有气势,自己必须珍惜这个难得机会,跟尤金豹杠一杠。如果操作得当,就可以压尤金豹一次,即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可趁机拉拢赵林然。 严查?谁查?政法委吗?还是县警局? 尤金豹很不屑,但却不便当众顶撞冯贺茹,于是提出折中建议:“既然冯书记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说什么。那就这么的,各方关切都必须要兼顾到,既要重视兔……这个小伙子的反映,也必须尊重警局流程,由政法部门牵头,两件事同时调查,可以了吧?” “政法委责无旁贷。”王伯举马上接话。既然已经递了投名状,就必须态度坚决,绝不能首鼠两端。 “赵副县长,把证件还给人家,让顾直跟孙局长走一趟吧。”尤金豹自认放低姿态,给足了面子。 可赵林然根本不买账:“事情的源头是常宝,必须尽快捉拿归案,调查清楚其违法行为,然后才是其他。” “你这分明是有罪推断,根本就是不讲理。”尤金豹起了高腔。 “谁不讲理谁清楚。”赵林然话里有话。 尤金豹双眼微眯,扣上了帽子:“赵副县长,你这是故意跟我作对,跟政法委作对,跟组织程序作对,跟整个常委会作对。” “我无意跟任何人作对,只是在坚持真理、伸张正义。” “这么说,你是坚决阻挠带走顾直喽?” “不查清源头,绝不罢休,何况常宝犯罪行为不止这些。”赵林然说到这里,盯向兔哥,“你是常宝左膀右臂,想必应该清楚他那些勾当吧?” 昨天不是都讲给你了,你也录下来了吗?为什么偏要我说?兔哥立时满脸苦色。 他心里清楚,这是让自己当炮灰呢。 一边是县长、政法委书记、警局局长,一边是县委书记、副县长;一边是常宝姐夫,一边拿着自己把柄,怎么回复都不讨好呀。 可现在明确问到自己头上,不回复显然难以交代。 怎么办?怎么办? 兔哥伤神费脑,心率加快,刚刚止血的兔唇竟又溢出鲜血来,顿时满嘴血腥之气。 诶,有了!兔哥顿时眼前一亮。紧跟着扑通摔倒,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哎哟”连声:“我的头好疼,好晕。血,又流血了。” 算你小子聪明。 尤金豹冷哼一声,再次开口:“赵副县长,你的托无话可说了。” “不,他是耍滑头,担心得罪人。”赵林然针锋相对。 尤金豹提高了声音:“赵林然,身为新晋县委常委,你就该处处虚心请教,多向‘老人儿’学习,而不是百般阻挠。另外,你做为顾直直接领导,理应回避才对,而不是如此无理取闹。奉劝你一句,及时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否则后悔晚矣。” 听到如此严厉申斥,人们都不由得心头一懔。 冯贺茹也不禁迟疑:要不要再助赵林然一力?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赵林然不但毫无惧色,反而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尤县长,到底谁更该回避?” “你什么意思?”尤金豹眼中几欲喷火,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 “什么意思?”赵林然反问之后,再次转向兔哥,“还要耍滑头装相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在场领导答案。” “我……”兔哥一着急,伤口流血更猛,但他却顾不得再装,神色也更为纠结。 “笃笃”, 正这时,会议室门开了,五名黑衣人走了进来。 注意到这个场景,所有人神色全都一紧,个别人脑袋更是“嗡”了一声。 第278章 落网 五名黑衣人来到会议桌旁,当先方面男子冷脸出声:“尤金豹、苗笑玉涉嫌煤炭贪污案,跟我们走一趟。” “我……”苗笑玉身子一软,整个人出溜下去,但被身后两名黑衣人扯住了衣领。 “你们肯定误会了,我根本没有任何贪污行为。”尤金豹腾身而起,试图逃脱,当场就被摁在椅子上,仍旧不停挣扎,“我是冤枉的,冤枉!” 注意到这种情形,王伯举顿时心神不宁,后悔刚才“站队”鲁莽,盘算着如何扭转被动。 赵林然则是暗呼“侥幸”:想不到竟有神兵天降,帮着制住尤金豹,否则还真麻烦了。 其他人更多是疑惑,不清楚赵林然硬刚的底气是否来自于此,是否提前已有消息来源。 此时兔哥也反应过来,急着大声喊嚷:“我举报,常宝的姐夫是县长尤金豹,常宝能够一直违规开采,都有他姐夫背后撑腰。常宝犯的事可多了,光是我知道的就有……” 看到兔哥如此反应,好多人都不禁感叹:这小子还真是个人才,见缝插针功夫甚是了得。 随着兔哥不断爆出猛料,尤金豹不再挣扎,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了下去。 在此期间,方脸男子把严清正叫到外面,单独交流了一番,随后重新回到屋中。 在方脸男子示意下,五名黑衣人押着尤金豹、苗笑玉离去。 临出门时,尤金豹长叹一声:“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 什么意思? 对于这半句话,人们浮想联翩,给出多种解读。 有人觉得尤金豹在忏悔罪行,有人认为是其后悔与赵林然争论,还有人解读成引来小舅子。 事实上尤金豹后悔的是提议开会,否则也许有逃跑机会。 “咳咳”, 两声清咳,拉回人们思绪,大家这才发现,严清正已经站到孙生金对面。 “根据省纪委提供信息,孙生金涉嫌煤炭贪腐案,县纪委决定对孙生金实施双规。” 听完严清正宣读决定,孙生金下意识右手伸向腰间。 “负隅顽抗?休想。”王伯举早就瞅着机会呢,直接冲到近前,扣住孙生金手腕。顿时欣喜不已:哈哈,宝刀未老,再立新功! 事实证明,王伯举高兴早了,忽视了双方差距。 孙生金比王伯举小了六七岁,又长期在警务一线,怎是已养尊处优十多年的王伯举可比? 其实孙生金先前摸枪,也只是下意识动作,现在却成了应激反应。就在对方手臂刚搭上时,孙生金手腕猛然一抖,跟着手肘横撞。 “哎哟!” 王伯举闷哼着,整个人后退而去,“嘭”一声撞到墙上才停住。 此时孙生金右手已经按住枪套,枪套随即弹开。 “嗖”, “啪”, 一只水杯毫无征兆飞来,径直砸在孙生金手背上。 “啊!” 孙生金痛呼一声,不停地甩着血肉模糊的手臂。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人们都不禁疑惑:“暗器”来自何方? 等到扫视一圈才发现,赵林然面前水杯不见了,人们不由得暗自感叹:这也太准了,劲真够大的。 事实上,赵林然手上已经收了力,否则孙生金绝不仅手背皮开肉绽,而是要骨断筋折了。 注意到孙生金已经受伤,王伯举突然大喊一声:“孙生金拒捕!” 拒捕? 脑中闪过这俩字眼,孙生金顿时清醒,急急举起双手:“我没拒捕,我没拒捕,刚才,刚才只是抬了抬手。” “还说没拒捕,我再晚一步的话,你都该掏枪指着严书记了。”王伯举手撑地面,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腰上阵阵生疼。 “王伯举,你故意坑老子,想拿老子戴罪立功,真是老阴比。”孙生金歇斯底里喊着,双手拳心相对着伸了出去,等着戴手铐。 “老子怎么是老……又不是老子打的你。”王伯举话到半截,赶忙改口。 孙生金下意识看向赵林然,咬牙切齿吼道:“这小子虽然够狠,可人家玩得都是阳谋,不像你王伯举两面三刀出阴招。” 他是阳谋?老子出阴招? 王伯举尽管不愤,但没敢再接茬,以免再被抖落糗事。 “带走。” 严清正一声令下,两名纪检人员快步进屋,拧住孙生金胳膊,也同时简单包扎了手背。 孙生金刚要迈动步子,忽的又大声喊嚷起来:“我要戴罪立功,我知道常宝在哪。” “带我们去。”严清正沉声命令。 “严书记,需要协助吗?”冯贺茹出声询问。 严清正点头:“当然。” “政法委责无旁……” 王伯举刚要上前,便被冯贺茹喝止,“你还能行?走路都费劲。” 随即冯贺茹又说:“我看还是请赵副县长多受累,让警局出人配合。” “好的。”赵林然应承下来。 王伯举也不甘落后,立即给宁卫军去了电话:“腐败分子孙生金已经落网,你马上带人配合严书记,捉拿其他涉案人员。” “我也去。我见过常宝乔装改扮后的模样。” 就这样,其他常委依旧留在会议室,赵林然跟着严清正,带上孙生金和兔哥,去抓捕嫌疑人常宝。 一行人离开县委大院,根据孙生金提供线索,直奔县城南郊而去。 在接近目的地时,宁卫军也带人赶来了。 “就是那条巷子,东数第二个门。”孙生金再次确认。 人们立即各司其职,分散开来。 赵林然跟着严清正等人,走进巷子,来到了东数第二家门口。 “笃笃”, “有人吗?煤气安全检查。” 人们一边正常敲门,一边安排人手翻进了墙里。 没人出来开院门,屋门也已上锁。 “那个。”院门口的兔哥忽然喊了一声。 众人抬脸望向小巷西出口,只看到一个花里胡哨的婀娜背影。 赵林然、宁卫军等人马上追了过去。 “常宝呢?”来到巷口,不见人影,宁卫军厉声追问。 刑警小陆摇头道:“没见呀。” “就是那个穿花衣服的女人。”兔哥急着提醒。 “啊?那边去了。”陆警官惊呼一声,带人追了上去。 “轰”, 前方另一条小巷里,一辆摩托车蹿了出来,车上是一个穿西服、戴墨镜女人。 不是那个花衣服女人。 人们还在迟愣的时候,赵林然已经右手一弹。 “倏”, 一枚硬币飞向摩托车。 “啪”, “哎哟”, 摩托车一个栽歪,把车上女人甩到了地上。 宁卫军带人冲上前去,一下子摁住了对方。 此时“女人”墨镜已掉,假发脱落,喉结突出,不是常宝又是哪个? 同时已有警员发现,这条巷子里扔着一件大花风衣外套。 “三瓣嘴王八蛋,是你出卖老子?” 看到熟悉的兔唇脸,常宝目眦欲裂,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事实上,孙生金也在旁边,只是他一时没看见而已。 但警方不容他发威,立即把他押到了警车上。 此时常宝手机已到了宁卫军手上,他正在快速翻阅着。 “记住,硬币是你发出的,我跟严书记也这么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卫军转头看去,正看到赵林然做着鬼脸的笑容。 第279章 我佩服你脸皮真厚 历时一小时,整个抓捕行动结束,严清正、赵林然回到会议室,同去的还有宁卫军。 严清正简要通报了情况,然后补充说明:“这次抓捕行动,赵副县长和宁政委出力很大。” 赵林然马上接话:“我只是跟着走了一趟,主要是纪检和警方的功劳。” “居功不自傲,赵常委,好样的。” 冯贺茹先夸了赵林然,然后冲着宁卫军抬手示意:“宁政委也说一说。” “是。” 宁卫军应答之后,向各位常委汇报,“抓捕常宝后,根据他手机通话记录,抓捕了巡警队长夏嚣。据夏嚣交待,孙生金来找赵副县长,是他陪着来的,一直在院里车上待命。在发现孙生金被警方带走后,夏嚣意识到情况不妙,第一时间给常宝打电话,自己也躲到了刚买的新房中。另外,在昨晚查封常兴宝业小煤窑时,也是他给常宝提前发消息报信。” 王伯举插了话:“怪不得,我还奇怪常宝是咋跑的呢。为了保证昨晚行动顺利进行,我可是谋划了好长时间,昨晚还特意以学习为名留下上百名警员,行动前还专门收缴了通讯工具。不承想,孙生金的帮凶竟然私藏了另一部手机,这群败类。” 人们都听得出来,王伯举看似痛斥败类,其实却是为自己“洗白”,毕竟之前极力撇清过关系,都不禁有些鄙夷。 冯贺茹直接狠狠瞪了一眼,王伯举才没再继续标榜自己。 让王伯举这么一打岔,宁卫军也不再说话,屋里冷场了。 静了大约几十秒,严清正接过了话头:“宁政委做多说少,作风踏实,人也特别谦虚,好多情节都没讲。据我了解,当时常宝骑摩托逃跑,多亏宁政委用硬币当暗器,才把常宝打下来的。否则指定要费一些周折,甚至被常宝跑掉也有可能。” “为宁政委这种务实作风、硬朗手段鼓掌。”冯贺茹马上提议,同时瞟了眼王伯举,意思不言而喻。 面对热烈掌声,宁卫军以敬礼回应,脸颊红红的,既不免激动,也有些难为情,毕竟自己接受“被造假”了。 掌声停歇以后,严清正继续讲说:“根据孙生金交待,常宝在逃脱之后,和尤金豹取得了联系,尤金豹要求孙生金立即插手此事。孙生金随后联系常宝,常宝一口咬定是顾直引去了警察,目的是报复其父被追,还讲了顾得福盗窃一事。孙生金深知常宝德性,并不相信常宝所言,但乖巧的没有点破,并按照尤金豹指示,凭空伪造了报警记录等一系列手续。孙生金还交待,尤金豹命他和苗笑玉合谋,共同炮制了几百封告状信,矛头直指警方行动。至于指控赵副县长庇护下属,主要是对赵副县长维护顾直的报复。” 王伯举马上接话:“这拔腐败分子实在可恶,为了对抗我方强大的警务行动,竟然凭空造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建议立即彻底查封小煤窑,为顾得福全家主持正义,赔偿顾家被砸和精神损失,归还摩托车等。” “王伯举同志,身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最起码的会议纪律也不懂?几次插话打断别人,是何用意?对于整个案件处置,自有专业部门按程序操作,无须别人指手画脚,更不欢迎自我脸上贴金。”冯贺茹的话很重。 王伯举顿时老脸通红:“冯书记,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呼吁主持正义而已。” “是否需要复盘先前会议发言?”冯贺茹一句反问,怼得王伯举哑口无言。 大家都听得出来,冯贺茹在警告王伯举呢,不过王伯举也的确无耻。先前极力和警方行动做切割,恨不得跪舔尤金豹,现在又拼命出尔反尔,真是够下作。 故意等了一会儿,再没听到王伯举嘚嘚,冯贺茹这才又说话:“常宝交待了吗?” “还没有。”宁卫军回复道。 “迅速审讯常宝,争取最快时间内拿到口供,这是处理一切相关事务的基础,赵副县长代表县委继续跟进。根据目前已掌握的信息,常宝有重大犯罪嫌疑,因此必须封存常兴宝业名下资产,并控制相关管理人员。另据孙生金交待,还有证人指证,顾家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所以从现在开始,警方不得再以先前杜撰理由骚扰顾家。一旦常宝作了交待,证据链证实顾家是受害者,要立即启动对顾家财产与精神赔偿,并归还相应财产。同时,相关职能部门与个人,要无条件配合省市县纪检部门,协助煤炭贪腐案的调查、取证,并欢迎积极举报与自首行为。”冯贺茹指示一出,现场氛围更为严肃。 “谁还有补充?”冯贺茹询问道,还特意看了王伯举,但王伯举这次没敢吱声。 等了会儿没人补充,冯贺茹直接宣布“散会”,当先起身离座。 “宁政委,昨天我让你控制的小煤窑管理层,都还在吧?”王伯举故意大声说话,看似询问宁卫军,其实仍旧是标榜自己。 只是孙卫军的回复令人忍俊不禁:“都被孙生金放了。” 王伯举既尴尬又失落,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很是气恼地出了屋子。 忽然王伯举眼前一亮,立即加快脚步,冲着最前方傅红寒追去。 此时傅红寒正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脚,否则不但踩不成赵林然,还要成为笑柄。他倒不怕任何人,但却不愿在“泥腿子们”面前丢脸。 同时他也疑惑,不知今天的事是否为巧合,赵林然是否提前获悉尤金豹落马,假如真是那样还就麻烦了。 傅红寒正想着事情呢,听到身后脚步甚急,赶忙回头去看。 注意到副书记发现了自己,王伯举呲牙一笑,再次加快脚步,迅速到了近前,语带恭敬:“红寒书记龙形虎步,直乃大将风度,不,大帅风度。” 傅红寒脸上神情立马精彩:“我真佩服王书记。” “您太客气了。我有什么可佩服的。”王伯举立即心花怒放,表面还在客气。 “我佩服你的是……”傅红寒探身近前,压低了声音,“脸皮真厚。” 什么? 刚才注意到副书记表现亲近,王伯举正暗自心喜,不承想却是这样的语句,顿时尬在当场。 注意到王伯举的神情,赵林然不禁揶揄:老小子热脸贴冷腚,八成被傅红寒戏弄了。 第280章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散会后,赵林然回到自己办公室,讲了常委会上的大致情况,宣剑和顾直既惊又喜,顾直更是感动得泪目了。 安排走司机和秘书,赵林然马上处理手头工作,同时密切关注着对常宝的审讯进展。 常宝一案牵涉小煤窑整治,非常具有代表性,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夜长梦多,甚至突生变故。 宁卫军同样清楚这个道理,也狠下了番功夫,两天多动用了大量人力与手段,可却没有任何进展。 “要不你来试试?”再次电话沟通后,宁卫军试探地说。 “好,我试试。”赵林然点头应承,同时提出要求,“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现在也不能有监控,更不能留下影像资料。” 宁卫军马上回应:“明白,我已经考虑过这些,晚上十点来,一会儿给你发定位。” “好,就这样。” 结束通话后,赵林然先是处理完了手头工作,然后专门花半天时间准备,晚上十点钟到了约定地点。 这是城边一处院落,看着像是废弃的小作坊,宁卫军已经在提前等候。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只是宁卫军退出屋子,到车上等候并警戒,赵林然独自进了房间。 房间是里外屋,但外屋什么都没摆,只有里屋放了两把椅子,一把上面坐着常宝,另一把在常宝对面不远。 常宝背靠椅背,双手反绑,双眼紧闭,本就偏矮的身躯更显萎靡,比半月前小了一大圈,显然过得很不舒心。 赵林然进屋后,既没开口,也没落座,只是不停地来回踱步,观察常宝反应。 常宝除了刚开始耳朵稍动外,再没任何反应,分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积累了消极对抗的经验。 观察了两三分钟后,赵林然坐到椅子上,双眼紧盯常宝,开口说话:“你为了个人利益最大化,采取欺骗手段招工,非法扣压矿工身份证件,以高额工服押金限制矿工离职,运用恐吓手段面对职工维权。” 声音有些耳熟呀,在哪听过? 听着听着,常宝下意识睁开双眼,只是觉得稍有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两人其实只见过一面,就是赵林然搭救顾娇那次。当时赵林然突然出现,上来就打,常宝根本就没看清对方。何况那时赵林然妆扮较老,还粘了黑胡,常宝认不出来很正常。 看到常宝睁眼,赵林然出言讥讽:“不是闹绝食、闭目等死吗?看来纯粹是骗人鬼话。” 常宝正要开口回怼,马上又强行打住,并快速闭眼,决心再不上当。 赵林然冷冷一笑,取出手机,点击了一个音频文件。 兔哥的交待录音随即响起:“常宝这家伙太坏了,只要是他相中的漂亮女孩,千方百计都会弄到手上,那次有个……” 奶奶的,三瓣嘴,反骨仔。早知道有这一天,老子就该把你兔嘴戳烂,再在里面缝上鸡屎,反正你他妈的也爱满嘴喷粪。 心里狠骂了兔哥一通,常宝心绪平和下来,不由得暗自鄙夷:警方也是废物,都让老子听八百遍了,还放这玩意有屁用。 难道这家伙不是警察?跟他们不是一伙?那又是哪的?干什么的? 就在常宝正犯嘀咕的时候,赵林然突然关掉录音,飙了脏话:“靠,老二受伤,人更怂了,眼都不敢睁。” 他怎么知道老子老二被磕?老子严令不得外传的,莫非是那几个家伙嘴欠?常宝只是脸上稍有变色,并没睁眼。 “我靠,脸和屁股共用一个颜色,真是没谁了。”赵林然又爆脏词。 他怎么这事也知道?常宝不由得心惊。 赵林然点指对方,满脸不屑:“早知道就这熊样,那天就该多找几个保镖‘叠罗汉’,直接压死你算了。” 随着赵林然话音,常宝脑中闪过那次昏迷前场景,顿时明悟,眼也跟着睁开了:“你是傻大个?” 赵林然不说话,只是收回右手,冲着对方微笑。 “就是你这个家伙,老子一辈子也忘不了,等老子出去的,到时……”常宝不由得咬牙切齿,老二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话到半截,常宝又不禁疑惑:“你跟警方什么关系?是警方眼线?” “看看。”赵林然再次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网页页面。 “你是副县长?那怎么还去挖煤?”看着网页上内容,常宝瞪大了双眼,很是不可思议。 赵林然掏出工作证,直接打开:“赵林然,常委副县长,主管煤炭。” “哦,闹半天你是去卧底呀,奶奶的,咋就没淹死你呢?” 常宝缓缓点头,随即张狂的笑了,“副县长而已,有什么牛逼?就凭三瓣嘴那些说辞,根本弄不倒老子。” “你觉得有姐夫撑腰是吧?”赵林然笑容更浓,从包中取出一份红头文件,递了过去。 “什么?尤金豹被抓了?”看到文件内容一刻,常宝腾身而起,可惜双手被铐,椅子又绑在铁管上,除了手腕勒出齿痕外,并没任何效果。 停止挣扎后,常宝忽又连连否认:“不可能,他可是县长,在县里说一不二,怎么会被抓?肯定是你和他争权,想要陷害他,编出假文件诈老子。” “还他娘的做春秋大梦,幻想尤金豹能救你?你他妈也不想想,假如不是他落马,县局能抓你吗?”赵林然开骂了。 常宝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真是这么个理,但仍旧不愿相信。 “不光是他,包括苗笑玉、孙生金,还有给你通风报信的夏嚣,全都一锅烩了,剩下那些也正被清算着。别再心存幻想了,坦白交待是你唯一出路。” 赵林然说着,点开一份视频文件,孙生金出现在画面中。 此时孙生金正被两名黑衣人反剪着胳膊,右手背包着纱布,纱布渗出点点血迹,口中呼喊着“我要戴罪立功,我知道常宝在哪。” “明白为什么那么快找到你了吧?另外,尤金豹被抓视频我也有,但他是被上面抓的,我没权利给你看。”赵林然补充着,收起了手机。 “噗”, 常宝好似泄气的猪尿泡一般,顿时憋了下去,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但依旧咬牙硬挺,自己也不知在挺什么。 等了两分多钟,见对方仍不开口,赵林然站起身来,转身便走:“看来只能让胡小荣劝你了。” 常宝急道:“不不,别让我姐来,她是无辜的,并不清楚我作的孽,也从不参与尤金豹的事。” 赵林然并未停步,快步走到外屋,还摔上了屋门。 “求你了,回来吧。我说,我说,只要别牵连我姐就行。”常宝哭求起来。 奶奶的,还以为你撞南墙也不回头呢! 赵林然大松了口气,但仍旧拿捏了一下,直到对方哭求着撞墙,才又重新返回了屋子。 “胡小荣是否受牵连,这主要取决于她是否涉案,我不敢做任何保证。我能承诺你的是,只要她真的没涉案,组织绝不牵连无辜。”赵林然沉声道。 常宝咬牙点头:“好,我就信你一次。就凭你为了了解真相,甘愿冒险下井,应该是个诚信汉子。” “那就跟警方交待吧。”赵林然说完,转身便走。 身后再次传来常宝哭求:“我一定全都交待,希望你说话算数,我姐对我最好了。” 赵林然没再搭茬,直接出了院子。 宁卫军适时下了汽车,迎上前来:“怎么样?” “他说要交待,你们审吧。”赵林然回道。 “真的?莫非你用了特训时特殊招数?”宁卫军半信半疑。 这倒并非他怀疑赵林然能力,主要是自己两天多都没让对方开口,赵林然也不可能一小时就有效吧。 “这还用特殊招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罢了。”赵林然坏坏一笑,直接上了自己汽车,扬长而去。 第281章 恶贯满盈 第二天一大早,赵林然刚上班,宁卫军就打来电话:“还是你厉害,常宝全招了。什么时候向你汇报?” “冯书记也特别关心此事,等我向她汇报一下,再回复你。”赵林然挂断电话,立即联系冯贺茹。 “这样吧,上午九点,常委会听汇报。”冯贺茹给出指令,赵林然马上向宁卫军传达。 上午九点钟,顶层小会议室,几位常委全部在座,加上宁卫军也只有九人。 “开始吧。”冯贺茹招手示意。 宁卫军回了声“是”:“各位领导,请看审讯录像。” “刷”, 在宁卫军操作下,大屏幕上有了影像,正是警局审问现场,常宝居于醒目位置。 “我交待,全部都交待,我恶贯满盈、罪行累累。” 常宝以这样的开场白,启动了交待模式:“我叫常宝,祖籍湖河省,出生地陆兴省英州市英贤区,我是遗腹子,母亲带姐姐和我改嫁,我随后爹姓常。我刚记事的时候,后爹一家对我还正常,说不上疼爱,也不存在虐待。可是等我母亲给他生了双胞胎儿子,他是横竖看我不顺眼,尤其他的瞎眼妈恨不得把我掐死,我的噩梦开始了……” 从常宝的叙述来看,从小受继父和继祖母虐待,母亲又软弱怕事,基本是和姐姐相依为命。 影像中,常宝越说越激动,竟然声泪俱下,“我那时才六岁呀,由于营养不良,还没四岁孩子个高,死老常竟把我独自丢在深山里。假如不是我姐摸黑找到那,不是她学老虎叫,我早变狼粪了。就是那一口咬下去,我小半个屁股也没了,后来多亏我姐用草药敷,那里才慢慢长起来。” 靠,怪不得那么黑,原来狼咬屁股了呀。赵林然忍不住腹诽,却也不禁同情其遭遇。 在回忆过苦难童年后,常宝这才转到小煤窑上,人们的稍许同情顿时消失殆尽。 常宝干的根本就不是人事,凡是能克扣的地方绝不放过,大到工资、奖金,中到米面粮油,小到针头线脑,能用贱的不用贵的,能用次的绝不用好的。反过来,自己提供的东西,能高价绝不平价,能一次扣完绝不两次。 对于自己这种苛刻,常宝的理由是“从小苦怕了”,但他却又大把挥霍,完全自相矛盾。 对于女人,常宝完全是病态的痴迷,只要他看上的,想尽各种办法都要得逞,为此不惜恐吓、打压甚至霸王硬上弓。据他自己回忆,前后被他糟蹋的女孩,几乎上百了。 “我为什么想动顾得福女儿,漂亮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她是大学生,国内最好大学的。只可惜被傻大个中途破坏,不但没吃上天鹅肉,还差点把老二磕残,腰也疼了半个月,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大学生也不是没上过,可最顶尖大学的靓妞却是空白,如果有下次……哎……”说到这件事,常宝还唏嘘感叹,意犹未尽。 最让人憎恨的,是常宝对生命的漠视。据他交待,刚经营小煤窑的前两年,安全投入还比较到位,并未出现大的事故。随着尤金豹由代理县长转正,常宝的矿口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安全设施能省就省,投入能压就压,事故也就显著增加。尤其是近五年,每年都至少发生两三起大的伤亡事故,每年至少死伤数十人。这十年来,死亡至少上百人,伤残更是达到上千。对于这些死伤事故,常宝自是从不上报,要么采用私了方式,要么查无此人、拒不承认,这也是选外地人当矿工的主要原因。 “上百条人命呀,你那些矿工就是吞人兽。”画面中,宁卫军大声呵斥。 “也不都是死于矿难,有七八人是被手下打死的,要么不服从我调理,要么看了不该看的,听了不该听的。”常宝表情认真,略带自得。 影像静止,画面定格在常宝嚣张的表情上。 经过刚才观看,现场气氛很是压抑。 “各位领导,根据常宝交待,结合警方初步调查,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接下来,宁卫军用了半个小时,汇报案件进展情况。 然后再次播放影像,常宝换上了痛哭流涕表情:“我不该轻视安全生产,不该贪得无厌,不该漠视矿工权益,如果还能给我机会,我愿尽量补偿他们。在这里我向顾得福全家道歉,不该对顾娇起歹意,不该污蔑顾得福盗窃,不该砸了顾家,不该……呜……我错了,都是被尤金豹害得呀。” 影像彻底结束,但却激不起半点同情,人们有的只是愤怒与痛恨。 “无耻,可恶,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冯贺茹咬牙开口。 随即发出指令:“严书记,县纪委要彻查常兴宝业案,不论涉及到谁,务必一查到底。赵常委牵头,关停常兴宝业名下所有小煤窑,并对全县小煤窑进行综合治理,早日把全县煤炭产业纳入正轨。” 严清正、赵林然全都应声接下任务。 冯贺茹继续说:“常兴宝业公司及常宝个人如此嚣张,既与尤金豹之流为虎作伥不无关系,也与政法系统不作为密切相关。政法系统要痛定思痛,迎头赶上,好好配合严书记和赵常委工作,为政法声誉打个翻身仗。” 对他们都是肯定,咋轮到我就是这腔调?我也是才来不久呀! 王伯举心里憋屈的很,但也不得不点头称“是”,毕竟两天前有“变节”行为,不低头又能咋样? “宁政委虽然到任时间不长,但工作卓有成效,希望再接再厉。” 冯贺茹此话一出,王伯举更是直接自闭了,这分明是看人下菜碟呀。 “既然常宝已经承认对顾家污蔑,证据链也完整,警方务必在最短时间内,主持对顾家的财产与精神补偿,不能让老实人受气又受损。”冯贺茹安排完此事,直接宣布“散会”,当先离开会议室。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有序走出屋子。 只有王伯举呆呆坐在原地,满脸悲戚,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悲凉。 第282章 首次关停 会议结束后,赵林然先与严清正沟通了一下,又找来王伯举共同协商,很快达成共识: 严清正在县城坐镇,主抓涉案清查,重点查处行政人员涉案。 赵林然带队到现场,正式查封常兴宝业名下所有煤窑,处置协调相关善后。 王伯举指挥协调政法系统,配合严清正、赵林然工作,并保障社会治安稳定有序。 确定基本原则后,赵林然带着宁卫军、顾直,和警务、工业、安监、商务等系统人员,浩浩荡荡直奔涉案现场而去。之所以带这么多人手,并非赵林然摆谱,实在是涉及部门较多,而且是首次查封小煤窑,必须要做到合法合规,不留后遗症。 在赶去现场的路上,赵林然顺便提了顾家的事,讲了冯书记指示。 顾直心知肚明,虽说是县委书记指令,但完全是赵县长功劳。假如没有赵县长出现,顾家别说拿到补偿,不落个家破人亡都是万幸,很可能自己都会锒铛入狱。 再华丽的词汇也难以表达心情,顾直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永不背叛赵县长,即使刀山火海也要挡在前面。 除了讲顾家的事,赵林然更多的是和宁卫军探讨工作,部署整个关停事宜。 “轰”, “轰”, 一辆辆汽车驶进山沟,一名名特警围住矿区,一个个公职人员走入现场。 注意到这种架势,矿区所有人都心情复杂,有些人更是惴惴不安。 这里面最害怕的就是公司管理层了,毕竟他们和常宝走得较近,还替常宝做过许多事情,担心被清算,但留下的都是一般管理者,核心层几位早都逃了。本来那天夜袭小煤窑,宁卫军几乎控制了全部管理层,但随后孙生金奉尤金豹指令放人,才给了这些人逃跑机会。 至于普通勤杂人员和矿工,倒不担心被抓,他们关心的是能否足额领取工资,以后怎么办。 赵林然到现场的时候,官方已经控制了整个矿区。 他首先来到常兴宝业公司驻地,和管理层通报基本原则:“从即日起,彻底并停常兴宝业旗下所有煤窑,并对资产和账目进行清查,公司全体人员必须无条件配合。对于公司工作人员,凡是不牵涉公司和常宝个人犯罪的,均不追究任何责任。涉案人员视情节轻重,须承担不同程度责任,欢迎积极立功减责。” 听到这样的要求,绝大多数管理者都松了口气,勤杂人员更是彻底放心,但也有个别人吃不准自身情况,纠结是否要坦白和检举。 稳住管理层以后,赵林然带着部分人员,到了矿工聚集区,宣布县里决定。 赵林然站在高处,大声喊话:“各位矿工兄弟,我是县委常委、副县长赵林然,分管全县煤炭工作。我这次来,是代表县委,对常兴宝业旗下所有小煤窑查封、关停。” 听到这样的决定,矿工们在愣过之后,纷纷吵混起来: “关停?那我们怎么办?” “矿上还欠着工资呢,什么时候给?” “工装押金也扣着呢。” “矿都没了,我们干什么?” “一家老小指望着呢,让我们喝西北风?” 人们越吵越激动,有人还挥起了拳头,势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架势。 赵林然没有急着安抚,而是故意留给人们发泄时间。 直到有人爆了粗口,想要往前冲的时候,他才再次说话:“听我说,为什么关停,为了社会长治久安,为了全体矿工生命安全。结合常宝交待,经警方初步调查,常兴宝业旗下发生伤亡事故三百多起,仅涉及死亡事故就达四十七起,共死亡一百二十六人。” 啊?死这么多? 听到这样的数字,乱哄哄的现场立即安静下来。矿上死人不稀奇,但死这么多人就离谱了。 “重大伤残一千一百四十三人,均有至少一条四肢伤损,至于头破血流更不计其数。其中仅有五十七名死者、二百六十六名伤者得到补偿,人均补偿金额不足规定标准四成。其余六十九名死者、八百七十七名伤者,没有得到任何赔付,甚至尸骨无存,他们当中孤寡人员占七成,户籍均在外地。即使有个别家属找来,常宝等人也是以抵赖、恐吓、殴打等方式解决。” 再听到赵林然这样的补充,现场矿工全都后脊背发凉,纷纷庆幸自个命大,哪还能顾上再想干活的事。有人唏嘘感叹,有人窃窃私语,现场气氛改变好多。 人群外围,有三人匆匆赶来,正是赵林然曾经的工友——大力、二牛、老虎。 这三人来得晚,主要是因为跑肚子拉稀,再加上对他们管理也松,只要不出休息区便没有限制。 三人到了以后,听人们议论的热络,也跟着打听、插话,但依旧一知半解。 “诶,瞅嘛呢?”二牛正听得上心,忽见大力直勾勾望着前方,忍不住狐疑。 “你看那人是不有点眼熟?”大力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眼熟?”二牛瞟了一眼,打趣道,“可不眼熟,县里的头头,指定经常上电视、报纸。” 老虎则“咦”了一声:“真好像在哪见过。我咋感觉跟傻大个连相呢。就是年轻得多。” 二牛连连摆手:“别他娘胡咧咧,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跟老顾偷东西逃跑了吗?” “大家的工资、押金、证件和其他个人财产,县里会全部帮大家讨回,资金就从公司清算财产中支付。” 听到赵林然这句话,人们先是静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老虎同样兴奋,但兴奋的却是另一件事:“我靠,真的是傻大个,傻大个当上县……” “闭嘴。”大力一把捂住老虎嘴巴,不停地使眼色。 二牛也跟着说明:“别咋唬,别咋唬。” 接下来赵林然又讲了支付方式,督促大家尽快与常兴宝业公司对账,拿到准确结算凭证。 “县委、县政府非常重视此事,会全程监督、指导、跟进,直至解决完所有拖欠。其他善后事宜,县里会逐步跟踪、落实。大家还是先抓紧对账吧。” 赵林然说到这里,收住话头,向人群后面走去。 眼见着赵林然走来,大力三人不禁一阵紧张。 直到赵林然来到近前,大力才试探地问:“咱们是不见过?” 赵林然笑着伸手:“大力,你记性可不好,我可记得你和二牛、老虎呢。” “你是当官的?”大力继续追问。 “县委常委、副县长赵林然,也是你们的工友傻大个。”赵林然压低了声音,笑意更浓。 “你来救我们了?呜……再晚来几天,我非拉死不可,这里的馊饭就不是人吃的。”老虎竟然哭了,随即捂着屁股跑去,“又来了,快憋不住了。” 大力眼里也有了泪光:“幸好你来了,要不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就在大前天关停前,跟我们一班的老穆就被砸死了,我们仨眼睁睁看着,却救不了呀。” “去找个安全营生吧。”赵林然拍拍对方肩头。 “诶,我……不行了。”大力话到半截,撒腿就跑。 老虎跑得动作更别扭,边跑边嚷嚷:“靠,拉裤子里了。” 看着几个奔跑的身影,赵林然既好笑又心酸,关停全县所有小煤窑的心志更坚,压力也更大。 第283章 恶名远扬 赵林然自到矿区开始,连续一周没回县城,白天到矿区现场,晚上就住到镇里旅店。 这倒并非他小题大做,也不是对属下不信任,而是他要掌握第一手资料、熟悉相关流程、了解其中猫腻,为后续关停积累经验。 当然了,虽然他自己这么做,但并未要求职能部门也这样,只要安排了一定人手,正常完成相应工作即可。除非集中研究事项,或是部门工作实在不像话,一般不会把部门负责人调到现场。 事实上,由于涉及煤炭贪腐窝案,大部分职能部门都缺编严重,好多都是副职主持工作,个别部门甚至是股长暂管。 也正因此,职能部门效率较低,一些简单事项也难以处理,非得由赵林然出面才行。尤其涉及事故补偿的事,几乎全得赵林然亲自上场,弄得他也很是无语。 “顾直,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天连续处理完两个伤损补偿,赵林然忍不住问秘书。 顾直清楚赵县长问的是什么,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因此马上回应:“一是县里忽然发布公告,诸多死伤家庭看到希望,来得比较集中;二是相当一部分人觉得县里讲理,难免狮子大开口,但在当初面对常宝时根本不敢,或是被收拾怕了;三是好多职能部门第一次处理类似事项,没有经验可言,显得不知所措;四是好多工作人员赶鸭子上架,根本还没熟悉基本业务,自然更难处理突发问题;五是权限使然,毕竟涉及到钱,而且好多诉主的要求超出规定,他们不敢随意答应。” 赵林然微微点头:“你分析的我基本认同,这种问题也确实棘手,工作人员要么能力不够,要么权力不大。可我出面的时候,也从未有超出规定的答复呀?” “您能力高、有水平,回复的有理有据有节,而且身份也在那,苦主自然更容易接受。”顾直回道。 赵林然仍旧疑惑:“可我有时候还没做工作,只是随便唠几句,对方就同意了。比如刚才那个,我仅是报了身份,他们马上就认可了规范方案。你可别跟我说,因为我是常委副县长,这个职务平时唬人还行,真涉及到钱款就没人鸟了。” “可您不同于别的副县长,您……”顾直话到中途,忽然住口,显得很为难。 “实话实说,有什么可吞吐的?以后也不准这样。”赵林然冷了脸。 “您,您……不是普通的常委副县长,而是一出手就能把县长拉下马的副县长。”顾直吭哧了好几声,才给出回应。随即又赶忙补充,“这是外面传的。所以好多滚刀肉也不敢讹您。” “哈哈哈……闹了半天是因为这呀,难道是神鬼怕恶人?我也不恶呀。”赵林然放声大笑,却也很是无奈。 看到赵林然没生气,顾直又大着胆子道:“其实那些讹人者心里清楚的很,也知道自己要求过分,想着就是能多讹就多讹,讹不到就算了。等着见到是您,觉得您不畏强权,肯定更不惧耍赖,干脆就直接收手了。” 正这时,赵林然手机响了,顾直适时退了出去。 电话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苏梓妍声音:“没在办公室?” “在下面检查工作。说话方便。”赵林然回道。 苏梓妍马上郑重地说,“是不你又把县长弄下去了?” “怎么是我弄下去的?他为了打击我,特意申请召开常委会会议,编造罪名、群起攻击,我是被动应战,恰好赶上上级查他而已。而且当时纪检人员明确宣布,他是涉及煤炭贪腐窝案,我那时还没到乌鑫呢。” 赵林然说到这里,笑着道,“我哪有那样的能量,除非岳母帮忙还有可能。” “去你的。”苏梓妍轻啐了一声,随即又变得严肃,“当镇长时搞掉镇书记,做副县长又干掉县长,都说你是上司催命人。这么下去可不行,谁还敢跟你做同事,还不得都躲着你?” “别的先不说,就说和史霄汉的事,你比谁都清楚的,我不能等着挨收拾吧?”赵林然说到这里,追问道,“这里的事你听谁说的?我没跟你讲呀。” “这你别管,反正我是听说了。” “哎,看来我是恶名远扬呀。” 赵林然正说着,工作手机又响了。 “你有事先忙。”对面苏梓妍也听到了铃声,当先挂断电话。 赵林然放下手里这部,取出兜里另一部,接通了来电。 “赵县长,这人闹腾的太凶,我们根本就不好使,还是您来看看吧。”手机里是煤炭局陈股长声音。 “好吧。”赵林然挂断电话,起身出了屋子。 顾直从旁边房间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离着老远,赵林然就注意到,好多人围在那里,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嚷个不停。听话音是嫌伤损补偿太低,要求政府满足他们的额外要求。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小舅子那么好一个人,眉清目秀的,现在成了疤脸,胳膊还伸不直,以后怎么娶媳妇?” “别跟我说你们是代办,我不管这些,反正我小舅子是在这受的伤,你们就得管到底。” “就你们给那点,治伤都不够,更甭说盖房娶媳妇了。” “口口声声说是为矿工做主,还不是和常宝一个鼻孔出气,替他省钱?” 趁着对方喝水换气的空当,煤炭局陈股长解释道:“这位老哥,县里这么安排,真的纯粹是为矿工和家属考虑。以前常宝要么不管,要么耍赖,要么动粗,这次县里赵副县长专门……” “说这些有毛用?我罗塞夫要的是解决问题。别说是副县长了,就是县长也得……对了,县长就是让姓赵副县长给弄下去的,对吧?可我又没贪污腐败,穷老百姓一个,怕他副县长个屌。”人群里,络腮胡子已然说得唾沫横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此时赵林然已然到了人群外围,一眼看到了络腮胡子,心中暗道:怪不得声音熟呢,果然是这小子。 于是分开人群,走了进去:“不是谁怕谁的问题,而是凡事都得讲理吧?县里的方案完全有法可依,已经充分考虑了受损矿工利益。” “充分考虑?屁。又是那个副县长放的臭……”络腮胡子话到半截,怔在那里,望着赵林然瞪大了眼睛。 “这位是县委常委、赵副县长。”陈股长适时介绍。 “谢谢赵县长为矿工着想,我们家属万分感谢,完全同意县里补偿方案,没有任何额外要求。不打扰您工作了。”络腮胡子话音未落,人已钻出人群,兔子般飞快跑去。 人们全都愣在当场,不知为什么会是这样。 “赵县长,他已经闹腾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怎么做工作也不管用,这才麻烦您的?谁知……”陈股长实在不知如何解释,显得非常难堪。 赵林然当然知道具体原因,络腮胡子落荒而走并非仅因为自己身份,而是他认出了自己,担心自己追究他胡乱收费的事。但自己却不便当众明说,于是淡淡地说:“尽量做工作吧。” 顾直则在旁边腹诽:果然人的名树的影呀! 第284章 出乎意料的任命 类似事项还有很多,刚开始赵林然很是无语,最后干脆也就坦然了:管他呢,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是好事。 赵林然一直在现场跟进了半个月,假期也没休息,直到善后接近尾声才返回县城,还是被电话喊回去的。 电话是党政办主任魏红颜打的,说是市委组织部来人,县委要求县领导迎接并参会。 县委班子缺编好几人,的确该补充了,赵林然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非常期盼补充完整。只有县委班子配齐,职能部门岗位也才会尽快配备到位。 赵林然回到县委的时候,魏红颜已经在楼前等候,赵林然也就干脆没上楼。 其他常委到的也很快,不到两分钟全来了。 身为县委大管家,魏红颜没有继续站在原地等候,而是特意走到东墙根位置,瞭望着前方来车方向。 相比其他常委,冯贺茹显得心思很重,脸上没有丁点笑容,甚至眉头还微微皱着。 受冯贺茹这种情绪影响,现场气氛有些压抑,不禁令人遐想。 赵林然也感受到了冯贺茹情绪,心里同样纳闷:难道新来县长和她不对付?总不至于将她调整吧? 同时他还注意到,傅红寒总在有意无意看自己,神情意味深长,不知什么意思。 多注意点吧,这家伙说不准又动坏心眼了。赵林然暗暗拿定主意,并未和傅红寒眼神过招。 “来了。” 随着魏红颜手势,一辆黑色轿车绕过政府楼拐弯处,径直向县委楼下驶来。 何冬香坐副驾驶? 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个现象,纷纷心里狐疑:难道被送者来头很大? 黑色轿车眨眼到了近前。 冯贺茹略一迟疑,还是打开了副驾驶位车门:“欢迎何部长莅临检查指导!” 何冬香稍有诧异,但却露出会心笑容,不过没有伸手,只是招呼了一句:“冯书记好!” 不是应该道“辛苦”吗? 冯贺茹本已做好握手准备,一时很是尴尬。 此时右后侧车门已然打开,两侧各下来一个男人。 看到右侧男子,赵林然就是一愣:柯大海怎么来了? “冯书记,这位是组织部秦部长。”何冬香开始介绍了。 冯贺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欢迎、客套。 听到这个介绍,赵林然判断出了来人身份:市委组织部新到位的常务副部长秦民生。 “柯大海同志!”何冬香接下来又介绍。 两个副部长陪着来,只为送一个县长,有点太夸张了吧? 就在人们疑惑的时候,秦副部长已经开始和众人打招呼,柯大海只是冲人们微笑地点了点头。 简单寒暄后,一众人等分乘两梯上楼,两名正处——冯贺茹、傅红寒陪着市委组织部领导,其他县委常委坐一部。 电梯来到顶层,赵林然和众同事一同下梯,才发现另一电梯并未到顶层。 任前谈话?还是有其他说法? 赵林然立即想到这一层,但更为疑惑:柯大海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副厅级),不可能出任县委书记吧?那他来干什么?傅红寒也参与谈话,难道是兼任组织部长? 其实不止是赵林然,其他人同样不解。 带着满脑袋狐疑,赵林然等人进了会议室,坐到了台下第一排,但魏红颜还在电梯旁等候。 嚯!六七百人。全县干部大会? 赵林然更糊涂了。 随着常委们的到来,现场议论声停了下来,但小范围的比划探讨仍在进行。 “咔咔咔”,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魏红魏走进会议室,把手里桌签摆到台上。 柯大海、秦民生、冯贺茹、何冬香、傅红寒。 按照官场顺序,人们给台上桌签排出了位次,算是又一番猜测。 时间不长,再次响起脚步和说话声。 “哗”, 人们立即热烈鼓掌。 柯大海五人,按照桌签排位顺序,走进会议室,在台上就座。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让我们再次以热烈……” 冯贺茹开口主持,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措辞情境很是违和。 表示欢迎之后,冯贺茹直接交出了话语权:“请市委组织部何冬香副部长宣读任命。” 何冬香取出任命文件,直接宣读起来:“……任命柯大海同志兼任乌鑫县委书记” 听到这个决定,赵林然和好多人都很诧异,人们也终于明白之前冯贺茹为何神情沉重了。 “县委副书记傅红寒同志代理乌鑫县人民政府县长。” 何冬香话音未落,人们大都很是吃惊,赵林然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傅红寒才来不到一个月,县里情况都未必熟悉,竟然兼任县长,是不太草率了?何况县委书记也是新人呀。 赵林然惊愕,主要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以他的了解,就凭傅红寒的尿性,怎能做好政府当家人? 不理解也好,难接受也罢,任命流程继续,开始下一程序。 此时冯贺茹已经离开台上,直接出了会议室,何冬香正在介绍书记和县长履历。 通过介绍,人们才知道,柯大海已经出任端河市委常委,兼任县委书记属副厅高配。显然省市两级也意识到乌鑫县形势严峻,高配县委书记是对乌鑫县的重视。 在对柯大海的介绍中,重点强调了党性强、觉悟高、政治坚定。 对傅红寒的介绍,更多的是说懂经济规律、熟悉市场形势,中心思想就是“具备合格县长素质”。 在介绍完履历后,二人全都表态,拥护和服从上级决定,坚决完成组织赋予的任务,不辱使命。 “屁。” 看着傅红寒侃侃而谈,大言不惭,赵林然心中忍不住冒出这个字,担忧也越来越重。 最后一个程序是秦民生讲话,讲得非常有水平,强调了两位同志的重要性,其实也反衬出自己的重要。 会议最后,柯大海代表县委作了简单总结与要求,任命大会圆满结束。 面对县里盛情宴请,秦、何二位副部长婉言谢绝,直接乘车返回端河市。 众常委送别市委组织部领导后,柯大海由魏红颜带着,去熟悉办公环境。 但傅红寒却谢绝了政府办主任,并没去看新办公室,而是冲着赵林然道:“赵副县长,到我办公室来。” 靠,你算个屌? 赵林然心里刚冒出这个想法,却又不得不答了声“好的”,迈步跟进办公楼。 注意到这种情形,其他人都神色各异,王伯举则露出了嬉笑神色。 第285章 你就是我的驴子 傅红寒走得很快,当先进了电梯,但并没立即关上轿厢。 这家伙会等我?有这好心眼?赵林然不由得狐疑。 眼见赵林然即将跨入电梯,傅红寒嘴边掠过一抹笑容,按下了轿厢闭合按钮。 赵林然立即收住身子,并没去按开厢键,以免再被捉弄。 本来已经准备好奚落词句,结果对方并没上当,傅红寒有些小失落,不过随即就笑了。 赵林然乘另一部电梯到了楼上,来到副书记办公室外。 “赵县请稍等!”肖秘书迎了上来。 赵林然说了声“好”,等着肖秘书进去汇报。 过了两分多钟,肖秘书出来了,对着赵林然客气道:“傅县正在处理公务,请赵副县再稍等片刻。” “我进去等。”赵林然推开屋门,径直走了进去。 肖秘书望着关上的屋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副书记室里,傅红寒坐在桌后,正低头写划着,好像没发现有人进屋似的。 赵林然发现,屋里沙发上都堆着东西,只有办公桌对面椅子空着,分明是给他留着的。 “说吧。什么事?”赵林然到了近前。 “等着。”傅红寒依旧不抬头。 “等着?好啊!”赵林然应答一声,来到沙发旁,直接移开上面文档,坐了上去。 靠,这家伙不按套路呀。 傅红寒暗骂一声,抬起头来,面色阴沉:“让你坐下了吗?上下尊卑都不懂?” “有事说事,我可没时间陪你扯皮。”赵林然淡淡地说。 “假如我把你这种目无尊长作派上报,你猜上级会怎么做?” “求之不得,快上报吧,我正想找理由调离乌鑫呢。” “调离?想得美,等着降职吧。” “无所谓,只要眼前干净就行。” “你就这么怕我?小县长而已,就把你死死压住了?”傅红寒挑着眉毛道。 赵林然摇了摇头:“怕?就凭你?羞于为伍罢了。” “好好好,果然牙尖嘴利,还真是个好玩物,放过了岂不遗憾?” 傅红寒嗤笑之后,神色郑重起来,“现在我以县委副书记、政府代县长身份命令你,汇报分管工作。” “好的。目前全县煤炭形势严峻,主要问题是……”赵林然一本正经汇报起来。 傅红寒却听得一头雾水,因为他从未做过相应的案头工作,只是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句。 一直等赵林然讲完,傅红寒才说:“你刚才讲到,需要工业、安监、质检、财政、审计等部门支持,对吧?” 赵林然点头道:“没错。假如支持不到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煤炭工作也难有起色,县里也找不到我的责任。” “全都支持到位的话,还用你做?”傅红寒回怼之后,语气一转,“当然了,该支持还要支持,否则也显得我这县长太小气了。这样,工业、安监、质检、交通、运输等部门都划归你管,除了财政、审计。” 赵林然很是意外,不禁狐疑:“拿我寻开心?这可是工作,岂能儿戏?” 傅红寒冷了脸:“赵林然,端正你的态度,莫拿小人心度君子腹。我堂堂一县之长,岂会跟手下小卒开玩笑?自己能力低,难以胜任就明说,何必找其他借口?” “真让我管这么多,不怕我权力大?”赵林然仍然半信半疑。 傅红寒脸上涌起一抹坏笑:“驴的脾气再大,即使再能撒欢,到头来不还是畜生?只要主人一声吆喝,它马上就得干活。干好了是主人指挥有方,干不好就是畜生不尽力,主人直接抽鞭子就行。” “你……”赵林然不禁有些气恼。这家伙也太不讲究了,好歹也是代理县长,咋能这么粗俗。 “你就是我的驴子,有个性的驴子,训教起来肯定很有意思。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代表政府正式通知,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傅红寒说到这里,直接右手一挥,“驾!” 赵林然真想当场骂娘,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否则就给了对方收拾自己的理由。 “给个痛快话,能不能接?敢不敢接?无能的话,直接写下来。”傅红寒拿起纸笔,扔到了桌上。 “可以。”赵林然给出回复。 傅红寒嘴巴吧咂起来:“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多有尿性呢,到头来也是软蛋。假如让苏梓妍看到你现在的熊样,不知会作何感想呀?对了,司马红革一直就瞧不上你,是你非要上赶着软饭的。” “有工作就谈,没有别扯淡。”赵林然说着,站起身来。 傅红寒发出了怪声:“嘿嘿嘿,尥蹶子?倔驴,就等着挨鞭子吧。” “真你妈牲口。”赵林然咬牙骂着,出了屋子。 身后传来刺耳的声音:“驾!” 赵林然脸色很不好看,事前真没想到傅红寒会这么做。 在刚听到宣布任命时,赵林然就知道傅红寒会使绊子,绝对会压缩自己的权利,让自己有力使不上。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玩起了阳谋,自己还真没有不接任务的道理。 只是这么一来,干得多难免错得多,傅红寒要挑毛病简直易如反掌,以后真有自己受的了。 奶奶的,咋就弄来这么个家伙,这不是成心跟老子过不去吗? 赵林然气呼呼的回到屋子,尽管气得够呛,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只能尽量应对了。 “叮呤呤”, 赵林然刚坐下,桌上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直接拿起听筒。 “赵常委好!”电话里是尤胜海的声音。 赵林然笑着道:“尤哥出什么乏相?有事吩咐。” 对面尤胜海“嘿嘿”一笑:“跟赵常委汇报一件事情,上面让我主持县委组织工作了。” “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好好庆祝一下。”赵林然也替朋友高兴。 “近期公务实在烦恼,改天再约。” “靠,这官腔打得真溜。” “哈哈哈……” “哈哈哈……” 在双方的笑声中,这通电话结束了。 这么说来,许部长实力不俗呀!赵林然缓缓放下听筒,阴霾的心情有了些许晴朗。 第286章 再次分工 赵林然心情刚有所好转,便被一个通知破坏了。 快中午的时候,顾直来汇报,政府办通知,下午两点半参加政府班子会。 他清楚,开会肯定是关于分工的事,傅红寒急于给自己套上枷锁,根本不给准备时间,用心何其歹毒。 生气归生气,认真应对是必须的,否则很可能被当众敲打。 赵林然匆匆吃过午饭,大中午不休息,熟悉起了相关工作。 毕竟好几大项,仅是不到两小时,又能熟悉多少?赵林然也只是泛泛浏览了一下,记了些内容要点。 离开会还有五分钟,赵林然提前来到会议室。 其他三名副县长霍玉生、王允、董兴丽已经到了,大家纷纷打招呼,赵林然热情回应。 随后常务副县长鲍大忠进来,人们同样招呼,但大都少了热情,不知是太过熟悉,还是有什么说道。 “噔噔噔”, 脚步声响由远而近,会议室门再次打开,政府办主任穆鹏侧立门旁,傅红寒昂首阔步走进屋子。 与上午的藏青色服装不同,现在傅红寒一身猩红色西服,深红色皮鞋,暗色立领衬衫,显得年轻时尚,又不失稳重。 只是傅红寒两腮无肉,刀条窄脸,尽管梳着大背头,却没有任何上位者气质,反倒形象地诠释了沐猴而冠。 穆鹏一手水杯,一手文件袋,微微哈腰,好似太监般亦步亦趋。并在傅红寒坐定后,迅速放下水杯,取出笔、本、文档平摊桌上,然后才到后排就座。 傅红寒先是目光威严的扫视一圈,然后故意重重咳嗽两声,吸引来众人目光,这才宣布“开会”。 “同志们,之前和大家已经认识,但互相还不够熟悉。能在政府班子里共事,我感到非常荣幸,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简单的开场白后,傅红寒转到了正题,“班子运行效率高低,责权分工是否清晰非常关键。本来我还打算熟悉一段时间,但应个别同志要求,今天做重新分工。” 分工? 除了赵林然和穆鹏外,其他人全都不由得一愣,显然很是意外。 故意留出反应时间后,傅红寒继续说:“赵林然同志年轻、有闯劲,工作热情高,因此从即日起,分管煤炭、工业、安监、质检、招商、交通、运输等工作。其他同志在原有分工基础上,剔除掉刚才这些,其他分管内容不变。” 随着傅红寒的讲说,现场气氛迅速变化,最终变得非常沉重,霍玉生、王允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在傅红寒刚提到重新分工时,人们也以为是把尤金豹上次扣下的工作拿出来分,不承想远超了范围。听到自己分工要被拿出许多,霍玉生、王允简直气疯了。 赵林然心情也跟着压抑,不禁暗自咬牙:王八蛋,你这是祸水东引呀。 上午的时候,赵林然只顾想着被套枷锁,后来又急于熟悉相关工作,反而忽视了对他人的影响。现在才意识到,这是从别人碗里夺食。更要命的是,傅红寒那句“应个别同志要求”,简直就是诛心之语,而自己又不能辩解,否则岂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傅红寒注意到人们的神情,心里高兴得一匹,语句却依旧郑重:“能者多劳,假如谁有勇挑重担的意愿,私下也可以跟我申请,咱们还可以调整。” 奶奶的,你这是非要坐实老子“抢活”骂名呀。听到傅红寒如此强调,赵林然恨得牙根痒,真想当众给王八蛋一拳。但理智告诉他,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否则就中计了。 “当然了,如对赵林然同志分工有意见,也可以当面提出来。谁有?” 傅红寒说到这里,直接点名,“鲍副县长,你有意见吗?” 尽管鲍大忠也有工作被分出,心里也不舒服,但仍旧痛快回应:“没意见。” “你们几个有意见吗?”傅红寒又问其余几人。 你们他妈都私下分好了,常务也说没意见,我们还说个屁?霍玉生、王允对望一眼,没有吱声。 “没有。”董兴丽回复的最为轻松。因为她依旧只分管文教卫生,分工没有任何调整。 “既然都没意见,就说明认可了赵林然同志的能力。赵林然同志,你一定要不忘初心与承诺,勇于开拓进取,向组织交上一份满意答卷,不枉组织和同志们的信任与照拂。” 傅红寒说到这里,转向穆鹏,“会后马上拟定文件,下班前务必印发到相关部门,时不我待呀。” “是。”穆鹏答应得很肯定,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林然捕捉到了穆鹏的笑容,也一下子明白了其用意——幸灾乐祸。 在上次政府班子会上,穆鹏看自己的神情就很特别,当时赵林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才明白,那时候自己把顾直调过来,直接让魏红颜办的,根本没通过政府办,显然穆鹏那是闹意见呢。现在这小子如此表情,再结合会前作派,应该是攀附上了傅红寒,也明白了傅红寒意图。 做过指示后,傅红寒又笼统地说了说工作,直接宣布散会,当先起身离去。 穆鹏自是紧紧随行,好似跟屁虫一般。 满以为傅红寒要拿工作发难,不承想会上并没提,赵林然在心情略微放松的同时,又不由得警觉,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霍玉生、王允不等赵林然起身,已经腾身而起,几乎是和鲍大忠并排出的屋子。他俩恨赵林然,也对鲍大忠充好人很不满,觉得没必要给予尊重。 董兴丽倒是不紧不慢,还笑着和赵林然交流:“赵县长,年轻有为,以后有您忙得了。” “还请董县长多多关照。”赵林然赶忙回应。 “您太客气了!”董兴丽含糊回应之后,抬手示意,“赵县您请!” “请!”赵林然礼貌回应之后,与董兴丽先后出屋,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傅红寒可以假公济私,但自己必须要对工作负责。这些可都是重要工作,而且工作量巨大,涉及面太广了,想要全都做好谈何容易?一个不慎,就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而傅红寒正等着那种时刻呢。 第287章 我支持你 枷锁已经套上,只能负重前行了。 重新分工之后,赵林然立即调集相关资料,了解分管工作内容,随后又密集现场调研。 经过三周多紧锣密鼓工作,赵林然拿到了诸多数据,也掌握了许多实际情况,结果非常不容乐观。 新增的这些分工,大都和煤炭关系紧密,相当一部分人员牵涉煤炭贪腐窝案,致使行业生态很是糟糕。也因此缺编不少,尤其是部门负责人缺编严重,并引发了一系列问题。 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形势会更加严峻,只是这是人事问题,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何况县委书记、县长调整时间不长,按惯例起码得再过一个月才能研究人事。可如此一来的话,好多单位人心都涣散了,想要再聚起来很费劲,而且更容易发生事故。 怎么办呢? 就在赵林然正犯愁的时候,接到了书记秘书电话,县委书记柯大海让他去一趟。 柯大海找我什么事? 尽管不太明白,赵林然还是按要求时间,准时到了书记办公室。 这也是自柯大海上任后,赵林然第一次来这里,之前两次还是冯贺茹在任的时候。 “赵林然同志,请坐!”柯大海微微欠身,抬手示意。 注意到对方手势方向,赵林然心里很是舒服,道谢之后坐到了沙发上。 “本来早就想和你聊聊,只是见你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找你。忙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柯大海直接开门见山。 赵林然如实回答:“做了一些调研,情况不太好,最大问题是缺人。” “具体说说。”柯大海抬手示意。 “好的。” 赵林然应答一声,讲说起来,“在我分管的这些部门中,仅有一个部门班子完整,另几个都有不同程度缺编,班子缺编率三到四成。其中的五个科局正职空缺三个多月,由他人临时代管,甚至工业局班子成员仅剩一人。也正因此,这些部门人心惶惶,效率低下,差错频发,声誉日降。” “如此一来,你怎么完成既定任务?”柯大海反问道。 “尽力吧,能做到怎样就怎样。”赵林然很是无奈。 “那你岂不是要落话柄、挨收拾?” “书记什么意思?” “我可以帮你把人员配备完整。” “真的?” 赵林然不由得一喜,随即又缓缓摇头,“谈何容易?人员储备已经断层,培养需要过程,再说县里……” “赵林然,这不像你的风格呀,怎么还吞吞吐吐了?” “我,我在您面前说,不合适。” 柯大海追问道:“还有你不敢的?记得当初在省城,你又是放我鸽子,又是当众怼我,胆子大得很呀。那时你还只是正科,现在成了副处,怎么反倒腼腆了?” “县官不如现管嘛!当初我在县里,您在省里,中间隔着好几层呢,您不可能专门难为我。现在咱们是直接上下级,一句话说不对,惹您不高兴,难免,难免……”赵林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哈哈哈……” 柯大海放声大笑起来,显然非常开心,“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难以免俗呀。外面都说你是愣头青,其实你是故意的,是大智若愚。” 既然被对方挤兑,赵林然也不再藏着掖着:“按照惯例,县委书记到任,起码也得熟悉两三个月,站稳些脚跟,才会调整人事,否则难以掌控局面。” “你也太轻看我了吧?我的志向只是乌鑫县?”柯大海再次反问。 赵林然顿时明悟:对呀,人家可是市委常委,还是差点晋升省政府秘书长的人,岂会只有这种眼界? 柯大海看出赵林然明白了意思,接着说:“当然了,若想干出成绩,没有自己的人马也不行,所以我才找到你。” “为什么是我?你能信得过我?”赵林然半信半疑。 “如果放在以前,我自然不会找你,甚至根本不想见到。不过在我到了乌鑫县以后,特意研究了你的履历。尽管你有一些毛病,也爱惹麻烦,但你还是干实事的,这就足够了。”柯大海给出回应。 赵林然暗暗点头:明白了。柯大海雄心犹在,准备抓住机会搏一搏,他需要政绩,也正需要我这样干实事的,而且我管得部门也多。 但仍旧质疑:“您的想法是好的,可人事是需要常委会定的,并不是书记一人说了算。” 柯大海大手一挥:“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回答我,假如人马给你配齐了,你能不能做出成绩来。” “当然可以。” 赵林然肯定回过之后,又语气一转,“不过也不排除人为干扰,到时还需要书记帮着排除。” 柯大海摇了头:“在短时间内配齐班子,这已经是最大的支持。至于私人恩怨,我也不便干涉,毕竟你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我不能给你当枪。” 被对方看穿了心思,赵林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说:“可有人会假公济私,利用职权干扰工作。” “既然我兼任了乌鑫县委书记,就不会允许出大格的事,对谁都一样。”柯大海说得很郑重。 虽然只是空头支票,而且不偏不倚,但也好过什么都不说。于是赵林然点头应允:“只要人马月底前配齐,我保证做出成绩。” “那好,我支持你。马上谋划合适人手,三天内交我名单,跨系统甚至跨县调用也可以。” 听到对方这么说,赵林然很是吃惊:“我自己就能定?” “你推荐给我,我来安排。” “好的。” “你去吧。” “是。” 赵林然带着疑惑离开了书记办公室。 书记室里,柯大海望着屋门方向,定定出神,不知自己这一宝是否押对了,但目前也只能这么押。 柯大海之所以选择支持赵林然,既是相中了他的能力,又恰逢他分管工作多且重要,更是看重了许援疆的资源。否则别说更进一步,恐怕在县里都难以站稳脚跟。 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柯大海已经发现,傅红寒人很阴,绝不可能和平相处,必须有人在前面抵挡才行,而赵林然正合适,似乎他们本就积怨很深。 第288章 我想跟您干 赵林然没去过多揣摩柯大海心思,回到办公室便开始排布人手。 不排不知道,一排吓一跳。 之前只想着请县里配人,不敢奢望由自己编排,就没具体考虑人手配置。现在让自己申报了,才发现不只是缺人手,而是严重缺人才。 再延申去想,以乌鑫县当前情况,经过前一阶段贪腐窝案,全县都缺人才。即使让县里帮着安排,也面临同样问题。 没办法,只能矬子里拔将军,边使用边锻炼边培养了。 可每个单位股级以上就那些人,即使全都提升一两级,人手依旧不足,何况也不能那么做。尤其招商局和工业局,就算把所有中层以上人员编排一遍,也没能找出合格的局长人选,即便副局长都勉强。 这可有些麻烦了,怎么办呢? 赵林然盯着纸上人员名字,可真犯了愁。 经过前一阶段调研,结合分管工作现状,赵林然已经拟定了总体工作思路。即:以招商为抓手,以工业、交通、安监、质监等为纽带,推进煤炭管理尤其是小煤窑治理。 局长人选都找不出来,何谈抓手?又怎么做纽带?抓手和纽带都不具备,小煤窑治理又从何谈起?其他的先不说,仅是矿工安置就难以解决,这是要引起社会问题的。 经过好一通思考,又把所有人员都罗列了两遍,即使跨部门选用,也仅找出一个相对合适的工业局长,但招商局长仍无人胜任。 “叮呤呤”, 赵林然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直接接通。 “赵常委好!”手机里传出女声。 赵林然笑着道:“于陆,作什么妖?好好说话。” 于陆依旧之前称呼:“是,赵常委,咯咯咯……” “再这样作妖,我挂了啊。”赵林然故意道。 “主任,别挂,我想求您件事。”于陆这才正常称呼。 “说吧,只要我能力所及。”赵林然不是虚话,而是真的这么考虑。 之前在崇诚开发区的时候,于陆对自己工作绝对支持,而且能力出众,是出过大力的,但却从未提过个人要求,也没请自己帮过忙。现在既然开口,肯定是有了难处。只要是不违背原则,自己没理由不伸手。 对面沉吟了一会儿,忽得说道:“我想跟您干。” 嗯?赵林然脑子忽悠了一下:什么情况? “大干一场,酣畅淋漓的干。”于陆又补充道。 这女人发疯了不成?赵林然不禁凌乱,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您不是说只要能力所及吗?超出您能力了吗?”于陆追问起来。 赵林然稍一沉吟,组织起了措辞:“于陆,之前咱们是好同事,现在是好朋友。朋友之间应该随意,也应该真诚,但也要有个度,尤其是异性之间,毕竟,毕竟,万事不能出格。” 于陆显得很不理解:“出格?我只是想调你身边工作,就出格了吗?既然主任不愿帮忙,就算了。” 赵林然马上道:“等等,你说是到乌鑫县工作?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啊?主任你这思想也太,太……”于陆惊呼起来。 “我,这,真不,你。”赵林然闹了个大红脸,欲要解释,反而越发解释不清。 “咯咯咯,咯咯咯……”对面于陆笑成了一团。 赵林然这才意识到,被这女人整蛊戏弄了,一时哭笑不得。 笑了好大一通,于陆才又说:“主任,我真的想跟您干,到底行不行呀?” 注意你的用词。 赵林然话到嘴边,并没讲出来,以免又被对方拿来做文章。 “在那里不是好好的吗?咋又想起这么一出?”赵林然反问道。 “开发区升格已经是板上钉钉,工作人员行政级别也会水涨船高,俨然成了全市香饽饽。现在各路神仙都大显神通,千方百计要在开发区谋职位,几乎挤破了脑袋。像我这种没门没路的,最终只有被挤走的命运,绝不敢妄想级别坐地升格。与其到时被扔到犄角旮旯边缘部门,还不如早点自寻出路。可你也知道,我除了你之外,上面根本没人,所以才请您帮忙。”于陆讲说了原因。 尽管对方个别措辞听着别扭,但也的确是事实,不过这可是跨县调动,赵林然还是提醒道:“你在崇诚工作多年,亲人朋友都在那边,现在却要背井离乡,可得想好了。毕竟跨县调动不同于县内交流,到时想再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父母有哥嫂照顾,我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再说了,崇诚就那么大,圈子关系也基本固化,我又不可能做上县长、副县长,早晚都得跳出那个圈子。”于陆给出理由。 随即又补充,“我也是深思熟虑了好久,才跟您说的。我也知道您刚去时间不长,这个要求可能让您为难,可我实在没有合适关系。这事急不得,只请您有机会的时候,能够想到我这个老部下。” 赵林然沉吟了好大一会儿,给出回应:“好吧,我这边尽力,如果有消息,会通知你。” “谢谢主任!我真的想跟您干,只有跟您干最舒心。不打扰您了,再见!”于陆忽然声音软软的。 赵林然也道了“再见”,直接挂掉电话。 于陆要来?让不让她来呢? 以于陆的性格、能力,再加上开发区履历,做乌鑫县招商局长绰绰有余。于陆抓招商工作,对自己绝对是巨大助力,也能促进那些“纽带”发挥作用。 只是毕竟跨县调动,能不能实现还是未知数,另外会不会引来非议?无论是“崇诚”,还是“异性”、“老部下”等字眼,都难免让人诟病,甚至抓把柄呀。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赵林然也没拿定主意。 正这时,秘书顾直拿来一份文件,是县委发给副处以上实职的。 “为保证各职能部门正常高效运转,经研究决定,近期要尽快补充部门管理层,请各分管领导尽快上报人员配置,截止时间:明天下午下班前。” 注意到文件上这段主要内容,赵林然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皱眉:怎么个情况?都让自己报? 凝眉苦思好大一通,赵林然也没完全参透其中含义,但却决定了一件事,在“招商局长”一栏填上了“于陆”二字。 第289章 奇葩的通过方式 在确定了招商局长人选后,赵林然又经过一天考虑,在文件上约定时间前,上报了分管范围内人员配置方案。不过他并未把所有缺编人员填满,而是特意空出两个正科、五个副科岗位,请“柯书记帮忙推荐”。 赵林然之所以这么做,既是确实没有合适人选,更是对柯大海投桃报李。否则最终未必如愿,还会落个“吃相难看”印象,得不偿失。更何况傅红寒已经是死对头,如若再被县委书记放弃,以后工作根本就没法做了,又何谈为民办事? 柯大海第一时间看过赵林然方案,笑着给出两个字评价:“懂事。” 然后吩咐秘书:“通知,明天上午八点半,召开常委扩大会议,党政副处实职以上参加。” 转过天来,县委常委和副县长们,陆续提前来到会议室。 先到的人们闲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题,比如某某该减肥了,比如十月底的天气不太冷等等。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响,尤胜海进了会议室。 这倒没引起人们注意,毕竟尤胜海主持组织部工作,参会很正常。 但当尤胜海把一沓纸张发到手中的时候,人们都不淡定了,全都瞪大眼睛,死死地瞅着纸上内容。 这是一份人员任职建议名单,涉及岗位六十多个,几乎囊括了所有缺编的正副科岗位。 人们不淡定的是人员如此之多,也更在意上面是否有自己推荐人选。 在现场这些人中,最兴奋的是副县长霍玉生、王允,不但能够参加这种级别会议,推荐人选竟然全上了名单。 要说稍有失落的,就是王伯举了。在他分管范围内,公、检、法都缺一把手,但公、检两院长都是副处,根本不由他推荐,能推荐的只有警局局长。虽说自己推荐的人上了名单,但首先要县里通过,然后还得报市局批复。 其他参会者也心态不一,总之都是兴奋多于失落。不过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上面的人也太多了,反衬出自己推荐比例过低。当然了,赵林然的心态恰恰相反。 但大多数人都能想得开,毕竟书记、县长才是大拿,自己能有这种机会已经不易。 “噔噔噔”, 这次脚步声明显响了好多,人们听得出来,是县长到了。 果然,屋门推开,傅红寒当先走进屋子,政府办主任穆鹏提着文件包紧紧随行。 傅红寒来到主位左侧坐定,随手拿起桌面文档,顿时脸上黑成锅底,忍不住咬牙:欺人太甚! 县委前天发的文件,傅红寒也看到了,但没当回事。 以他的理解,这不过是柯大海的套路,虚晃一枪,忽悠人而已,最终肯定还得书记办公会拿主意。按常理,书记办公会一般是书记和副书记参加,现在缺少一名专职副书记,自然就是自己和柯大海探讨了。但没想到的是,柯大海事先没有任何沟通,竟然直接出了名单,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人们大多心思都在名单上,也想当然地认为县长肯定知情,并没关注傅红寒神情。 只有赵林然注意到,傅红寒脸色难看,不禁心生疑窦:难道他提前没见过名单?恐怕会上要不平静了。 正这时,柯大海来了,脚步沉稳,神态平静。 现场人们立即收起心思,投去目光,竖起双耳,全神贯注等待会议开始。 柯大海来在主位坐定,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开会。” “今天的会议议题,只有一个,讨论人事安排。” 听到柯大海这句话,所有人的心脏都狂跳不停,既期待接下来的议程,又担心出现什么变故。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乌鑫县科级岗位两次大范围缺编,第一次空缺五十六人,第二次空缺一七人,其中正科岗位二十二个,副科五十一个。严重影响了部门正常运转,极大地降低了工作效率,差错率翻倍增加,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因此补充人手已经势在必行,刻不容缓,否则行政系统声誉将轰然倒塌。鉴于此,县委决定,由分管领导提议部门人员配置。”柯大海讲说了事情起因。 傅红寒暗自冷哼:县委决定?你他妈的自己等于县委?老子倒要看看,你敢直接宣布通过?到时老子管保让你下不来台。 柯大海声音忽然严肃:“人是你们建议的,既是人员配套齐全之必要,也是保障部门正常运转之必须。现在你们来回答我,假如由你们推荐的人任现职,能否保证部门正常运转,能否如期完成工作任务。从这边开始。” 副县长王允稍一迟楞,马上回应:“能。” 此时此刻只能这么回答,否则何以印证自己眼光及被推荐人能力,如何获得县委通过? “能。”霍玉生回答的很痛快。 按照顺序,十多人都给出了同一肯定答案,马上轮到县长傅红寒了。 “好。”柯大海插了话。 靠,不给老子说话机会?傅红寒眼眉都立了起来。假如放到以往,早就张口骂娘了,但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不便当场发作,但他绝不会听之任之、善罢甘休。 柯大海继续说:“我没有推荐一个人,也没否掉任何一个被推荐者。这倒并非我高风亮节,更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只是我尊重你们的建议,不做过多干涉,不给你们推诿扯皮的借口而已。” 你没推荐?那你图什么?疯了?傅红寒不信。 “由于时间关系,就不逐一讨论了,否则恐怕没有三五天定不下来。现在大家看名单,上面都有简历,如果对哪位被推荐人有意见,可以当面讲出来,由推荐人来回应,并最终讨论出结果。”柯大海提出了讨论方式。 老子都不同意。这是傅红寒第一反应。不过随即他就发现了蹊跷,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人们都清楚得很,自己推荐的人就在其中,最好办法就是闭口不言,否则很可能招致他人反击,导致推荐失败。 你们倒是放屁呀。傅红寒恨不得亲自上手,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浏览名单,根本不熟悉这些被推荐者,又如何提意见? 留出了一定时间,眼见没人出声,柯大海直接提议:“对这份名单没有异议的,请举手。” 好不容易获得这种表决机会,更有自己的人马在名单里,几位非常委副处当先举手,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刷”,柯大海也举手了,只有傅红寒仍旧坐着没动。 柯大海扫视一圈,直接开口:“好,我宣布……” “嗯!”在最后一刻,傅红寒闷哼一声,气咻咻地举了手,否则就成了人们的公敌。 傅红寒根本不惧与在场所有人为敌,但身在官场,却不能犯此大忌。 “全票通过。”柯大海适时调整了语句。 “散会。”然后第一个起身出屋。 傅红寒紧跟着怒冲冲离去。 好多人尽管发现了傅红寒异常,但根本没去理会,而是急匆匆离开会议室,报喜去了。 第290章 傅红寒问计高人 赵林然也不能免俗,回办公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回铃音刚响,便传出于陆声音:“主任好!” 赵林然道:“尽快准备一下,来乌鑫县。” “去乌鑫?”电话里愣了一下,随即响起快速奔跑声,紧跟着是关门响动。 然后是于陆弱弱的声音:“我,我还没准备好,给我点准备时间,好吗?” 赵林然顿时不悦:“不是你说要调到乌鑫吗?咋又没准备好了?” “调,调动的事,有谱了?”于陆既惊讶又狐疑。前天才刚说,今天就能落实? 赵林然道:“县委常委扩大会议刚刚通过,于陆任乌鑫县招商局局长。假如你没准备好的话,我马上去回复书记,趁着文件没下。” “不不不,这事准备好了,我还以为是……” 于陆话到此处,忽的扭捏,声如蚊蝇一般,“主任真坏,我马上去找您。” 赵林然也听出了声音不对,马上打岔:“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这样的吧,先别着急,这边肯定会给崇诚发调令,看调令怎么说。” “好的,那我先做交接准备工作,等调令来。”于陆声音恢复正常。 “就这样。”赵林然担心对方再说出不着调话来,赶忙挂了电话。 随后不禁摇头:这女人可真虎,以后自个得多注意些,省得惹出风言风语来。 赵林然这边刚挂断电话,一个个电话便打了进来。全都是自己推荐的人,都是表示感谢或表决心,好多人还有当面感谢的意愿。 赵林然拒绝了见面请求,要求对方安心工作,把部门管理抓起来,自是费了番口舌。 接了一大通电话,赵林然再次拿起建议任命名单,不禁很是感动于柯大海的支持。 上面这六十四人,有自己报的十七个,其中正科四人,副科十三人。 另外自己留给柯大海的空缺,对方一个没填,其中两个正科岗位,都由自己推荐的第一副科代行职权,五个副科岗位则仍空着。 而且从柯大海的一系列操作来看,既是为了确保相关部门正常运转,也是为了自己的推荐人选顺利通过。否则一个个讨论的话,傅红寒绝对会坚决反对,何况还有王伯举盯着呢。 无论柯大海是为了讨好许部长,还是在收买人心,但事实上给予了自己大力支持,自己都必须以努力工作投桃报李。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以前总以为会是对立面,不承想现在却站到了同一战壕。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就在同一时刻,傅红寒同样在感叹这四个字,但却是骂出来的。 他在骂赵林然,更在骂柯大海,骂两人的无耻与狼狈为奸。 傅红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会联合,因此会议期间一直没反应过来,直到会后看名单才发现。 对于柯大海其人,傅红寒早就知道,那还是省民俗评优的时候,当时柯大海是活动组委会主任。虽然在柯大海主持下,最终崇诚开发区拿了第一名,但傅红寒也没多想,因为柯大海当时只是做本职工作。 傅红寒还知道,后来民俗博览会的时候,柯大海是组委会办公室执行主任,没少被赵林然戏弄,赵林然根本就没有基本的尊重。 所以得知要和柯大海搭班子,傅红寒并不排斥,也没故意找茬。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傅红寒又特意做了番调查,发现柯大海与赵林然有“旧仇”,否则很可能已经升任正厅了。 有这样的大仇在,只有穿小鞋打压的份,哪有联合的可能?傅红寒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但事实呢?名单上的六十多人中,光是赵林然分管范围的就占了将近三成。 他们怎么会联合呢?为什么呀?借用许援疆人脉?你柯大海好歹是省政府混过的,还用借副厅级的光?难道两人有断背之交? 傅红寒就是想破脑袋,也根本想不出来,不知道柯大海是搭错了哪根筋。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只需要反击就是。 你不仁别怪老子不义。 傅红寒脑筋急转,一个个主意接连转换。有泼脏法、诬陷法、离间法等等,可谓五花八门。 到底用哪一条?还是直接来复合型? 正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傅红寒收起脸上阴狠,换了恭敬神色:“老师好!” “傅少客气了!喊我老张就行,叫张子房也可以。”对面笑着道。 傅红寒一本正经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没有老师教导,就没有鲲鹏今日从政之路,鲲鹏一日不敢忘记。” “客气了,客气了。”张子房嘴上客气,心里很是受用。 然后问道:“那小子老实了吧?” “上次多亏您的高招,我已经用诸多工作套牢了他,让他分身乏术。而且那些部门全都缺编严重,管理层断层,即使他累出屁来,也难做周全。” 傅红寒说到这里,语气一转,“谁知他和柯大海沆瀣一气,直接安插了十七名正、副科亲信,一下子解决了用人荒,还收买了人心,拉起了团伙。” “你身为副书记,完全有话语权,怎么能听之任之呢?”张子房很是无语。 “老师是这样的,柯大海用了障眼法。他先是……”傅红寒简单讲说了整个过程。 张子房长长地“哦”了一声:“作法是挺无耻的,可并未明显违背程序,而只是打了擦边,显然经过了特别谋划。不愧在省里待过,还是有些道道的。那么你将如何应对?” “我……”傅红寒迟疑了一下,没有讲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而是说了个另外的手段,“我打算找个理由,重新分一下工,把分给他那些再拿回来。只要换了分管领导,即使是他提拔的人,也大多会反水,个别死硬派可以拿掉。” “不,这是下下策,不但会给人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的印象,也不容易服众,对你声誉影响不好。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将计就计便可。”张子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电话两端的人才能听清。 “好,老师果然高人。”傅红寒听完计谋,大呼高人,阴郁心情一扫而光,反而多了见证精彩的期待。 第291章 为下属站台 对于傅红寒新的算计,赵林然一无所知,他现在心思都在工作上,根本也没闲心去考虑那些。 分管部门都新搭建了班子,班子磨合需要时间,也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作为分管领导必须关注才行,关键时刻还要善于指导。 而且指导不能千篇一律,必须有针对性,否则就会流于形式,起不到应有作用。但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必须基于行业特点、部门现状,真正掌握实际情况才行。 除了要熟悉、掌握这些内容,由于分管部门增多,又都新换了领导,请示、报告也多了起来,光是接电话、审阅文档就占用了大量时间。 一时之间,赵林然忙得不可开交,甚至焦头烂额。 就在赵林然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于陆来了电话:“主任,我刚到乌鑫县,您在单位吗?我现在过去。” “你先按程序报到、赴任、熟悉单位情况,以后有时间再见。”赵林然回道。 “正是因为还没正式到任,才有时间嘛,等忙起来更没时间了。” “我也没时间,文档都堆满了,约见排队的就十多位。” “哦,我忘规矩了,您现在是县委领导,得预约才行,老下属也不例外。”于陆难免吃味泛酸。 赵林然语气缓和一些:“你不用拿话激将,我的确忙得厉害,过一段缓过来再见面,好不好?” “好几个月没见,人家想你了嘛!人家初来乍到,您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吧。您要是没时间出来,我去单位找你还不行吗?顺便也把带的土特产拿过去。”于陆语气中多了撒娇味道。 赵林然又找理由:“大白天人来人往的,你带东西过来算怎么回事?再说吧。” “白天不方便,那就是晚上见喽!”于陆立即抓住语中漏洞。 “快去单位吧,我还要忙呢。” “真是的,大老远奔你来,见一面也这么难,真是当官就翻脸。” “爱你怎么说吧,先挂了。” 赵林然不再啰嗦,直接挂了电话。 这倒不是赵林然故意拿捏,也并非完全没时间,而是纯粹为了避嫌。 跨县调来女下属,已经引人非议了,想必有人正盯着呢。何况那么多下属求见都未果,却偏偏见了女下属,这不是让人诟病吗? 接下来又忙了一周多,赵林然终于时间有了宽裕,准备到各单位走访一番,既是检查工作,也是加油打气。下属各部门大都新换了主要领导,或是重新搭建了班子,作为主管领导必须要支持一下。 可是前几天还积极求见,也表态“请赵常委莅临指导”的各位下属,现在却没了动静,只有于陆两次打电话邀请到单位。 之所以等着邀请,并非赵林然摆谱,而是要给部门留足准备时间。毕竟各部门班子初建,主要领导也多是初次上任,县委领导更应该以鼓劲为主,不宜突袭检查、打下属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这些科局之所以不急着邀请,就是为了准备更充分一些,尽量给主管领导留下最好印象。他们可是知道,赵县长那是敢怼县长的存在,担心单位工作不到位挨剋。 “赵常委、赵县长,我代表招商局全体,再次邀请您莅临指导,请领导给予温暖关怀!” 在于陆第三次邀请的时候,赵林然终于答应下来:“好吧。明天下午怎么样?” “黄土泼街,清水垫道,静候您的大驾!”于陆声音里透着欣喜与俏皮。 “先这样。”赵林然挂掉电话,向秘书顾直吩咐了此事。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赵林然带着顾直,来到县招商局。 县招商局在城南位置,是煤炭产业正红火时候建的,主要为对接煤炭大亨建造。随着煤炭企业饱和,尤其近些年煤炭产业走下坡路,招商局不复往日容光,偌大的建筑也破败了好多。 不过今天赵林然发现,县招商局大楼焕然一新,几个红色大字也是新换的。 楼前平台上,男女各站一列,男的都是西服套装,女的都穿职业套裙。 于陆站在队列最前端,同样是黑色职业套裙,同样盘发网在脑后,但腰间却多了条紫色丝带,皮鞋也是紫色的,黑色棉丝袜款式也略有不同。再配上标致的妆容,整个人婷婷玉立,仪态大方。 赵林然专车刚进大院,楼前迎候的人们便热烈鼓掌,齐声欢迎。 专车刚在楼前停下,于陆已经打开车门:“欢迎赵县莅临指导!” “于局长辛苦了,各位辛苦了!”赵林然以招手示意,代替了握手寒暄。 “不辛苦。赵县辛苦!”于陆笑颜如花,吐气如兰。 屋外寒冷,赵林然没有过多寒暄,而是跟着欢迎人群进了大楼。 “衣服很新,楼也很新。”赵林然边走边说。 于陆马上解释:“赵县,这可没花单位一分钱,都是友好合作企业提供,也是近期招商第一单。交换条件就是,双方结成友好合作单位,在招商局官网刊登对方广告信息,有效期一年;在有效期内,对方要给我局所有人员提供春秋、夏、冬服装各两套,并免费清洗楼体四次、亮化换新一次。” 就你们那破网站,有人看? 赵林然心中腹诽,嘴上却说:“招商局广告资源宝贵,这种合作是否物有所值呢?” “虽然目前网站广告很少,但未来指定爆满,因此我们只给了对方网页版面百分之五的位置,这还是友情价,预计下期只给百分之二位置。”于陆又道。 说话间,人们来到一楼活动室,赵林然眼前一亮。 前些天他就来过,活动室里还摆放着台球案,现在已经装修成了洽谈室,隔出了一个个半封闭空间。 赵林然注意到,空间和用具均有同一企业标识,不用说又是“友好合作单位”。 顶层的舞厅也换了,改成了职工活动室,里面有图书室、趣味屋等十多个空间,室外门上有明确的开放时间。 一路走过来,给赵林然的感觉就是:耳目一新。这不单指的是硬件设施,更多是精神面貌的不同。 赵林然很满意,在接下来的员工见面大会上,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肯定了一些作法,同时也提出了更高要求。 员工见面会后,于陆代表招商局,邀请赵县长就餐,赵林然以“接待客户”为由婉拒了。 “赵县还没检查管理层工作环境呢。”趁着赵林然接完电话,其他人远离的空当,于陆快步上前,小声说着。 “今天没时间了。”赵林然打了个马虎眼,然后逃也似地离开了。 坐在车上,望着车外招手的于陆,赵林然不禁腹诽:我怕她什么?两人又没啥。 车外的于陆同样揶揄:今天没时间,那就是改日喽? 招商局大多数人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局长不简单,不但带来了新思路,提出了新举措,还第一个邀请到了赵县长检查指导,对她又多了几分认同。 但副局长苟于勤却不这么认为,反而极为嫉妒:老相识第一个为她站台,看把她骚情的,就差直接劈腿了。 随着赵林然检查招商局,其他下属局也纷纷发出邀请,赵林然的检查工作排得满满当当。 一周多检查下来,赵林然整体是满意的,但大多是满意于职能局的工作态度,至于工作效能还需大幅提升。 赵林然的一举一动,也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还专门从招商局官网截取了图片片段,以备他日之需。 第292章 来年经济会议 这么一通忙下来,时间已经十一月上旬,也打乱了赵林然原有计划。 在第一次分工之后,赵林然原计划十月底拿出小煤窑整治方案,到时分阶段按步骤实施。但经过第二次分工,分管工作多了好几倍,工作量也翻倍增加,小煤窑分阶段方案也就没能最终成型。 现在忙过了一个段落,职能部门班子大都配齐,工作也正逐步步入正轨,赵林然觉得该重点关注小煤窑整治了。 可他刚拿起之前初稿,就接到通知,县长召集开会。于是只能放下方案,稍稍准备了一下,便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很多,县直正科级以上部门负责人都到了,个别单位常务副职也在,副县长也到了大半。 赵林然刚坐下,常务副县长鲍大忠随后进屋。 “噔噔噔”, 又是故意加重的脚步声,县长傅红寒在穆鹏服侍下,步入会议室。 笔挺的西服,锃亮的皮鞋,配上窄脸、扁腮、大背头,别有一番“风采”。 傅红寒来到主位坐定,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视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盯得低下头去,只有赵林然风轻云淡神色如常。 “开会。” 傅红寒收回目光,主持会议,“今天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拟定下年工作任务,制定目标计划。近几年以来,由于产业结构不合理,导致全县经济指标迅速下滑。尤其今年又发生了贪腐窝案,人事动荡、人心不稳,整个经济更是雪上加霜。所幸的是,县委想大家之所想,急大家之所急,最短时间内配齐了各部门班子。通过反馈信息来看,经过这十多天的运转,班子磨合已经非常成熟,部门工作大都步入正轨。看到这样的成效,县委、县政府非常高兴,感谢大家的努力与辛勤付出。” 听到这样的话,参会者都觉得非常受用。 赵林然也忍不住腹诽:总算说了几句人话。 “同志们,历史欠债太多了,全县经济堪忧呀。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唯有迎头赶上,才不枉我辈使命。必须早谋划,早决策,早准备,早实施。正因为如此,才特意提前几周召开来年经济会议,今天是县直科局,周五是乡镇。” 再次做过简单说明,傅红寒说到核心内容:“前几年既是欠债,也积压了潜力,趁着人马齐整,我们要把潜力挖出来,这既是客观条件使然,也是全县经济发展与正常运行的需要。所以要大胆计划,分阶段按季、按月计划,计划必须有数据、有措施、有预案。” 在县长主持开场之后,各主管副县长也做了发言,基本都是围绕分管工作作出要求,也提了一些针对性的建议,其中常务副县长鲍大忠还公布了一些经济数据。 最后,县长傅红寒做过指示,整场会议结束,历时将近三个小时。 会议结束之后,科局长们纷纷跑到主管领导处,请教数据填报技巧。 对于自己分管部门的请教,赵林然的回复是“尽量按实际预估填,不必留余地”。他的想法很简单,即使要求人们据实而填,人们也会适当打埋伏。 其实人们也猜出是这种情况,但仍旧上门请教,既是为了心中有数,更是表示对主管领导的尊重。达到想要效果后,人们离开县政府,回到各自单位,开始谋划数据估算工作。 于陆故意等其他人去过,选择最后一个上门。 “赵常委好!”于陆进门便鞠躬。 “又作妖。坐。”赵林然笑着抬手示意。 于陆答了声“是”,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请问赵常委,招商工作……” 于陆刚又开口,便被赵林然打断:“能不能好好说话?” “回赵常委,我就在好好说话。”于陆一下子站了起来,故意显得战战兢兢。 “你,你……哎。”赵林然点指对方,苦笑不得,“时间宝贵,别作妖了好不好?咱们尽量减少见面,对咱俩都好,毕竟咱们过去是同事,现在又是上下级,必须注意影响。” 于陆顿时委屈起来:“可我到这都半个月了,除了那次在招商局短暂公务接触外,再没见过一面,每次你都是找理由推脱。好歹咱们是同事、老乡,我又孤身一人出门在外,见见面怎么了?本来没什么事,让你这么一弄,反倒好像是有什么事了。” 眼见对方上纲上线,赵林然做出让步:“好好好,算我考虑不周,以后正常接触,好不好?” “您可说话算话,别到时又左推右推的。”于陆转忧为喜,娇嗔地做了个鬼脸。 “好,说工作吧。”赵林然引到了正题。 于陆重新落座,神态也恢复正常:“关于明年的指标计划,我们很不好做。假如参照近三年数据做,指标明显太低,难以调动积极性,也与您和县里的要求不符。可如果依据需要去做,数据又攀升太多,起码增加百分之七十,单位人们一时恐怕难以接受。这倒还在其次,做做工作,鼓励鼓励,应该能够认可。我怕的是一旦今年提升比例太大,明年、后年怎么做?” “你说的还真是个事。你的意见呢?”赵林然反问。 于陆回道:“我想是不折中一下,在去年基础上提升百分之四十左右,只是不知道是否符合县长要求。假如县长问起,到时候还需要您帮着通融通融。” “这事千万别指望我,通过我反而会坏事。”赵林然不便讲说过多,只能这么提醒。 于陆稍稍一愣,狐疑着道:“莫非你俩关系一般?” “不只是一般。反正你就记住,这事我帮不上忙。”赵林然再次强调。 于陆眉头紧皱起来:“你和县长关系特僵?以前在省里,你还怼过柯书记。要这么说起来的话,您的处境很不好呀。” “是不后悔调过来了?”赵林然追问道。 “不,我就想跟您干。”于陆上前两步,压低声音,“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都和您在一起。” 赵林然被对方的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后移了座椅,笑着低声道:“没那么糟糕,和柯书记关系还行,你的组织关系就是他帮着调的。” “啊?这,这,不懂。”于陆糊涂了。 赵林然马上道:“不懂不要紧,知道就行了,赶紧回去做计划吧。” “是。又赶人家。”于陆嘟着嘴走了。 临上车时,还不舍得望了望赵林然窗口方向。 巧得是,傅红寒正站在窗前,看到了这个场景。 忍不住冷哼道:“狗男女指定刚嗨皮完。你们先得意着,有你们哭的时候。” 第293章 接连驳回 于陆可不知道傅红寒的心思,回到单位后便着手来年指标计划。 经过全单位的努力,做通了个别人工作,最终一周后上报了方案。 政府办收到方案后,第一时间报给傅红寒。 傅红寒简单翻了翻,冷哼道:“招商额较上年增长百分之三十五,优良率、当年实际投资额增长百分之二十五?从崇诚大老远过来,又是在数据触底基础上,就是这样的计划,糊弄谁呢?就为了约炮老相好。想得美。” 很快,方案被打了回去,理由是“数据值太低”。 这还低啊? 县领导要求也太苛刻了,总得有个增长过程吧,哪有旱地拔葱似的增长? 于陆第一时间想到向赵林然汇报,但马上又打消了念头。赵县长说得清楚,他和县长关系不好,他根本无法中间做工作。再说了,老主任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人都累瘦好多,自己不要再添乱了。 既然县里嫌数据低,那就尽量深挖潜力,多计划一些呗。 自然又要做一些工作,包括业务上的,也包括思想上的,三天后第二版方案报了上去。 毫无悬念地又打了回来,理由如出一辙:与蕴藏的深厚潜力严重不符。 “这还不行呀?都百分之五十了。”于陆不由得起急,觉得被针对了。 于是特意打听了煤炭、工业、交通等部门,结果方案也是两次被打回,都是嫌“打埋伏太多”。 既然不是只针对自己,于陆也不再多做他想,只能咬着牙挖潜再挖潜,报上了第三版方案。 按说总该行了吧? 本以为再不会被嫌弃,但令她失望的是,方案又被打回来了,批复只有六个字:继续深挖潜力! “挖你奶奶个嘴!”于陆忍不住一通国骂。 在自己办公室独自发泄一通后,只能把电话打给赵林然,请赵县长帮着想办法,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招商额增长百分之七十五,优良率增长百分之四十,当年实际投资额增长百分之四十五,还嫌少?有没有搞错?”赵林然很惊讶。 于陆回道:“我们绝对没搞错,这已经是第三版了,一次比一次高。说实在的,就目前这个目标,即使累个半死,也未必能完成。这如果还不行的话,我们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了解一下,再回你。” 赵林然这边刚结束电话,顾直进来汇报,煤炭副局长陈坡杰约见。 “什么事?”赵林然问。 顾直回复:“关于来年计划的。” 听到也是计划的事,赵林然说:“让他五点来。” “好的,那我让他先回去。”顾直欲转身离去。 “已经来了?那现在过来吧。”赵林然又改变了主意。 “好的。”顾直应答一声,出去了。 很快,陈坡杰敲门进屋,上前问好。 相比那几个局长,陈坡杰更显拘谨一些,毕竟以前只是股长。这次主持煤炭局工作,既是赵林然看好其潜力,也有偶然因素在里面。 本来赵林然没有合适的煤炭局长人选,就把名额留给了柯大海,不承想柯大海不但没占用名额,还让刚提升的副局长陈坡杰主持工作。 赵林然让陈坡杰坐下回话。 陈坡杰坐到椅子边沿,满脸苦涩的递过方案:“本来不该麻烦您,实在是不知怎么报了。这是第三次报的,县长还是不满意,要求继续挖潜。” “明年底全部关停小煤窑?你可真厉害。矿工怎么安置?大多数小煤窑不同于巴掌沟,巴掌沟常宝太过极端,已经天怒人怨,矿工们只要拿上工资离开就满足。而大多数小煤窑,尽管有着诸多不足,也势必最终被取缔,但却是矿工们安身立命之所在,取缔时必须要考虑矿工再就业问题。十数万矿工,连同家属在内,起码三四十万,一旦安置不到位,非出大问题不可。按照原有计划,是五年内逐步取缔,最快也得三年,这里面有大量工作要做,懂不懂?” 赵林然发了通火,语气稍缓了一些,“取缔不是一句话的事,必须多部门联动,必须集全县之力才行。” “第一版我也是按五年写的,第二版写的三年,可,可……”陈坡杰吭吭哧哧着,又递上两份方案,是前两次的。 赵林然注意到,第一份方案批了一行大字:这怎么行?这怎么行?纯属磨洋工。 第二份上面批复的是:明年干什么?时不我待。 再看第三版批复,写的更直接:还是效率太低。 “穆主任在驳回第二份方案的时候,特意打电话讲,明年完不成这项工作,你这个副科就算到头了。我,我只好……可这样仍然不行。”陈坡杰脸颊憋得通红,都快哭了。 既然事出有因,又不便太过打击积极性,赵林然没再批评,而是稍稍安抚几句,就让对方先回去了。 刚安顿走陈坡杰,那几个局负责人也先后约见,都是计划方案接连被驳回,都向赵县长问计。 应对完这些,时间已经中午,赵林然安排顾直了解情况。 下午刚一上班,顾直带回消息:“所有科局都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赵林然“哦”了一声,让秘书先行离去了。 这么说来,不是专门针对我的喽?那么傅红寒要干什么?是完全不切实际,还是要逼疯各职能部门? 傅红寒当然不想逼疯各部门,他还等着好好做县长呢,之所以无差别打击,主要是为了隐藏真实目的。 其实每次驳回各部门方案后,他都要求穆鹏收集反馈信息,尤其是赵林然分管的部门,这次也不例外。 当听说招商、煤炭等部门都苦着脸上门,又苦着脸从赵林然办公室离开时,傅红寒满脸笑成菊花,自得不已:“姓赵的,你是上门求我,还是吃哑巴亏呢?求我也是自取其辱,我会让你名誉扫地,臭名传遍全省。假如甘吃哑巴亏的话,这亏可吃不完,管饱一个一个噎得你半死,最终以失败告终。” 想到得意处,傅红寒还美滋滋地哼唱起来:“你死你死你死……” 第294章 现场签订责任状 赵林然还真不知道傅红寒的心思,经过一番了解后,觉得没有被针对,于是回复下属们“按县长要求报”。 他已经拿定主意,假如第四次方案还不行,就真得找傅红寒说道说道了。另外他现在不发声,也是等着别的副职出面,毕竟傅红寒是自己死对头,两人单独碰面难免呛火,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过收到第四版方案时,傅红寒并未再驳回,而是在次日的班子会上予以了肯定:“看得出来,县直科局、乡镇、企业都很努力,也信心满满,我代表政府表示感谢,也非常欣慰。现在全县经济形势严峻,相信通过大家的努力,一定能够共克时艰,创造新的辉煌。” 尽管傅红寒说得冠冕堂皇,但并未引起共鸣,人们依旧低头看着文件,好似没听到一般。 “既然各部门信心十足,县里更要予以鼓励,须用仪式感来激发活力,因此我提议现场签订责任状,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尽管提出来。”傅红寒讲出了具体举措。 签就签呗,反正又完不成。 想搞面子工程尽管搞,到时全都兑现不了,县政府一把手也要跟着丢脸。 对于这个提议,人们并没过多反应,即使轮着发言时,也是不痛不痒地附和几句,总之就是听县长的。 “既然大家意见完全统一,那我就让办公室筹备,争取下周落实。”傅红寒拍板之后,会议也散了,大家各自散去。 赵林然回屋之后,沏了杯新茶,一边品茶,一边回味傅红寒的安排。 他总觉得傅红寒动作有些反常,可又说不清楚具体在哪,通过观察也没发现猫腻。 看来是自己先入为主,直接给了傅红寒“坏人”设定,神经过于敏感了。从目前来看,仅是好大喜功、爱搞面子工程而已。 分析一番后,觉得没什么毛病,赵林然给于陆去电话,讲了情况。 于陆一直等着消息呢,听到这次通过了,顿时心里一松,随即又叹气道:“哎,招商额翻一倍,优良率、当年实际投资额增长百分之六十,就是累吐血怕也完不成。”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敢闯敢拼雷厉风行,这些目标绝对不在话下。再说了,又不只是你一家,所有单位都目标远大,大家齐头并进嘛。”赵林然笑着道。 “我倒也有信心搏一搏,但并非所有人都是这心思,不使绊子就烧高香了。”于陆语气有些沉重。 赵林然马上说:“斗争无处不在,其实也是一种艺术,在斗争中前进,在斗争中成长,人会变得更强大。” “您的成长速度简直一日千里,都快成哲学家了,可我却离你越来越远,想单独见一面都成了奢望。”于陆忍不住伤怀。 难道我避嫌太过了? 想想也能理解对方,大老远背井离乡,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熟人,还算是县里头面人物,可却没什么实际帮助。而她自己还要独自面对压力,面对单位的排外势力,似乎对她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一层,赵林然也不禁汗颜,随即安慰道:“等忙过这一段,我尽地主之谊,专门请你,怎么样?” “但愿不是空头支票。”于陆还是不完全相信。 赵林然给出承诺:“不会的,今年肯定实现。” “啊?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我提醒你。”于陆先是失望惊呼,随即又欣喜起来。马上就要十二月份,今年只剩一个月了。 亲自给于陆打过电话后,赵林然又吩咐顾直,把今天会议精神传达到另几个职能部门,要大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几天之后,进入十二月,也到了现场签订责任状的日子。 相比分两拨召开的经济工作会议,这次规模更大,不但把乡镇和县直科局放到了一起,而且副科级以上全都参会,人数达到了一千五百左右。 现场布置一新,不但大屏、条幅、标语、背景板一应俱全,还摆放了当地冬季稀罕的物件——鲜花,音乐也激昂奋发。 但和现场氛围不搭的是,参会者几乎没有讨论数据的,全是侃大山、聊闲篇。主要是来年数据定的太过离谱,人们都觉得完不成,认为纯粹是走过场,反倒不去计较数据。 但也有个别人在乎数据,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完成,比如招商局局长于陆。这既是她个性使然,也是不愿给赵县长丢份。 别看她平常大大咧咧,言语上和赵林然腻乎,其实内心特别尊重对方,甚至带着几分崇敬。她可是亲眼见证,在赵林然带领下,崇诚开发区从濒临倒闭走向辉煌的过程。也正是赵林然的出现,才让她和一众开发区人由“混”转“搏”,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 就拿她这次调动来说,不但跨了县,从崇诚来到乌鑫,还跨了系统,从农村工作局调到招商局,而且是两天落实,不到一周便正式上任。 尽管赵林然讲得轻描淡写,但于陆清楚,这可不是简单的事,足见其能量巨大,还有对下属的关爱。 既然老领导如此看重,自己就算是累吐血,也绝不能在工作上趴蛋,既要完成工作任务,也要名列全县科局前茅。但要实现这些目标却非常不易,已知的、未知的困难太多了。 也正因为心事重重,于陆显得非常安静,根本没去参与胡侃乱聊,落在一些人眼里便成了高冷。 对于高冷,有人敬而远之,有人羡慕嫉妒,还有人诅咒唱衰,副局长苟于勤几种心态全占了。 音乐忽然一变,成了非常熟悉的进行曲。 人们立即收起嬉笑神情,快速回到各自位置,短时间完成了角色转换,人与景顿时和谐。 “鼓掌。”穆鹏出现在台上,带头示意,现场顿时掌声雷动。 “哗”, 热烈的掌声中,县长傅红寒、常务副县长鲍大忠、常委副县长赵林然、副县长霍玉生、王允、董兴丽依序上台,一同鞠躬致意。 望着众男女中鹤立鸡群的赵林然,于陆满眼都是小星星。 又他娘的放骚了!一直注意着于陆的苟于勤,嫉妒的要命,忍不住心中暗骂。 第295章 责任状即军令状 县领导就座后,音乐停歇,现场安静下来。 傅红寒满脸威严,目光灼灼扫过全场,故意重重咳了两声。 “咳咳”, 人们神情再一次严肃,全都竖起耳朵,摊开文档,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 “同志们,乌鑫是一座光荣的城市,有着优良的传统,在国家经济建设中曾经占有重要位置,发挥了重要作用。七十多年前的……”傅红寒上来便是一通抒怀,为人们描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 但听在现场这些人耳中,却显得那么久远,这既源于年代过久,人们难以感同身受,更因为现实与历史差距过大,难以产生共鸣。 傅红寒倒是讲得津津有味,甚至红光满面,激动得意气风发。 一番博古之后,傅红寒开始通今:“由于国家产业结构调整,乌鑫的辉煌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发展疲软,甚至颓废,这里既有大环境的因素,也与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作派密不可分。致使乌鑫整个发展上了慢车道,甚至开起了倒车。同志们哪,曾经计划单列市的备选地,现在成了兄弟县的吊尾蛋,脸红呀!” “怎么办?” “怎么办?” 傅红寒的声声质问,通过话筒传遍全场,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但真正被震动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则暗自腹诽“你说怎么办”。 傅红寒提高了音量:“令人欣喜的是,我辈痛定思痛、知耻后勇,以敢为人先的斗志,设立了宏大的目标,一组组数据振奋人心,一个个目标催人奋进。” “一份份方案让人蛋疼。”赵林然忍不住暗自腹诽。 事实上,和他一样腹诽的不在少数,起码一多半,还有人则是心里骂娘“全他妈你逼的”。 “以大家订立的目标来看,一旦全部实现,在全市各兄弟县排名绝对会大幅度提升,尤其是增速上肯定会‘放卫星’。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崭新的历史正在招手,等着我们去创造……” 傅红寒火力全开,情绪再次澎湃,一口气又讲了大半个钟头。 赵林然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换了脑子?就冲他之前做的狗屁倒灶事,怕是满肚子也没半两墨水吧,这些词都是从哪来的?背下来也得功夫呀。 历经一个半小时,县长讲话终于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常务副县长鲍大忠宣布签订责任状决定。 决定是穆鹏在傅红寒授意下写的,其中特别强调了“这个决定得到了县政府班子成员一致赞同”。 再然后是县政府各副职表态。 似乎副县长们事前都不清楚有此议程,但还是很轻松地完成了表态,这对副处级来说太简单不过。 副职表态之后,进入了会议最主要议程,现场签订责任状。 此议程宣布之后,数十名工作人员迅速上场,把一张张长条桌摆到了上面。条桌铺大红绒布,上面是一组桌签,桌签上都是各职能部门名字。 “财政局、发改局、公安局、卫生局……” 随着穆鹏宣布名单,第一组十人走到台上,坐在各自桌签后面。 工作人员立即把十张责任状,分别铺到每个人面前。 “签订责任状开始。” 在穆鹏提示下,十名负责人在责任状上签下了各自名姓。 “工业局、农业局、煤炭局、招商局……” 桌签重新换上,第二组十人也上台了。 身处一众中老年男士中,于陆更显风姿卓绝,但她此时却根本无心展示自己,而是冲着责任状上主要内容使劲。 “翻一倍。” “增长百分之六十。” 看着这些重要数据,于陆心中一阵忐忑:假如完不成的话,指定给赵县长抹黑,早知道就尽量少写一些了。 但事已至此,反悔无用,也根本不容后悔,于陆只能在招商局后面签下名字。 工业局、煤炭局、交通局等负责人也大抵是同样心情,都是咬着后槽牙签字的,但能否完成目标就只有天知道了。 与于陆、陈坡杰等人不同的是,农业局长刚开始眉头紧皱,但在看到责任状时,却忽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他下意识地想要转头询问,但注意到陈坡杰愁眉苦脸的样子时,立即打消了念头。然后他又偷偷观察,发现身旁大多数人都神情凝重,不禁心中一动,一言不发的签下了名字。 一组十人,每次换桌签,重发责任状,尽管工作人员动作很快,但还是用了将近一小时才签完。 就在大多数人认为议程接近尾声时,工作人员却把一沓沓纸张分别摆到了各位副县长面前。这些纸张正是刚刚签过的那些责任状,按各自分工分发的。 “请各位领导助签。”穆鹏再次提示。还微笑弯腰,显得很是恭敬。 副县长们都一脸茫然,显然事前都不知道这个议程,但也并未多想。 赵林然挨个翻阅了责任状,发现都是自己分管部门,而且各单位负责人也都在上面签了字,于是逐一在“主管副县长”后面签上了“赵林然”。 望着最后面一份上的“明年六月三十日前关停所有小煤窑”字样,赵林然不由得暗自腹诽:简直天方夜谭,数十万矿工及家属如何安置? 注意到赵县长投来的目光,陈坡杰只能在心里暗叹:赵县长,让您为难了,可我不那么写,根本通不过呀。 在各位副县长签字期间,后摆放的条桌已经全部撤下,台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穆鹏从副县长们面前快速收起责任状,放到了傅红寒面前。 看着责任状上“赵林然”三字,傅红寒转过头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这笑容,看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县长对签约完成的认可,但赵林然却从中发现了一抹邪魅。 “责任状即军令状,等同于……” 傅红寒大讲了一通责任状的重要性,也给在场人们扣了一顶大帽子,最后宣布散会,志得意满地离开了现场。 望着那个意气风发的背影,赵林然不由得挑了挑眉,心中狐疑: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第296章 阳谋加阴招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赵林然越想越蹊跷,但又一时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想不出就不去想了,还是先面对现实吧。 从责任状上的数据来看,分管各部门目标都高得离谱,完成的可能性极低,除非有特大机遇,但机遇本就可遇不可求,根本不可预计。 县里既然要求签订责任状,绝对会按季度甚至月份督导,势必给职责部门带去巨大压力。在重压情况下,各部门肯定会千方百计努力,争取更接近目标。 其他部门倒还好说,一级压一级,顶多承受一些指责甚至批评,最让赵林然放心不下的是关停小煤窑。 全县小煤窑好几百处,涉及经营者和矿工十多万,再算上家属至少三四十万人。县里压煤炭局,煤炭局逼小煤窑,非逼出大事不可。 怎么化解呢? 赵林然很是发愁。 自己身为主管副县长,总不能明确告诉陈坡杰,不用管县里的督导吧。 而且陈坡杰好不容易升任副局长,并暂时主持工作,绝没勇气对抗县里督导,只能绞尽脑汁达成目标。 矿主在小煤窑上利益丰厚,肯定不会任人宰割,绝对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的拼命反抗,出事就不可避免了。 面对这种可能,自己该怎么办? 事前坚决阻止?那如何向县里交代? 帮陈坡杰做好人员安置?十多万人呀。不是十多个。 多半天想下来,直到快下班的时候,赵林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干脆暂时不再去想,而是随手点开了乌鑫县政府官方网站。 嚯,更新这么及时? 赵林然注意到,官网最醒目位置四个大字——一诺千金,正是关于签订责任状的文章。文章重点强调,签订责任状是县政府集体决定,副县长们全都现场表态支持,并带头在责任状上签字。在文章最后,特别称赞了这种行为,还引用名人名言予以渲染。 “现在出风头,到时全都实现不了,看你怎么收场?毕竟你可是县长。” 赵林然不禁鄙夷,随即又盯着页面微皱眉头。 他发现文章上传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五十五,那时距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再考虑到文章审核时间,几乎就是散会便上传。 即使文章一气呵成,也总得二十分钟吧,审核也得时间吧?显然文章是提前成型。 傅红寒这也太魔怔了,难道只为了早出风头?他会如此幼稚?咋觉得这么怪呢。 赵林然狐疑心更重,搅得晚上加班也难以集中精力,但就是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眼看时间已快晚上十点,赵林然打算上床休息,手机却收到了顾直短消息。 【您休息了吗?】 这个时间点发消息,肯定有急事,于是赵林然直接回复:【有事直说。】 【我马上去单位。】顾直回了这么一条内容。 会是什么事呢?恐怕未必是好事吧。赵林然预感很是不好。 十多分钟后,顾直急匆匆地来了。 进门便说:“咱们的责任状有猫腻。” 赵林然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抬手示意:“坐下讲。” “晚上八点多,外地几个同学来了,我带他们去‘乌鑫饭庄’吃饭。中途我上卫生间,经过‘乌鑫之最’餐包门口时,无意间听到里面有人提到‘签责任状’,就下意识停了一下。餐包门掩着,没关死,听说话声,有畜牧局牛局、发改局沈局、农业局梁局,大概十人左右,好像喝得都很多。” 顾直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一开始是牛局提的,说是他签的责任状上,目标任务是第二版的,到时肯定能完成,有炫耀的意思。沈局跟着也说,责任状上不是第四版目标数,努努力没问题。梁局说,看到责任状的时候,以为弄错了,还想着问问别人,结果发现煤炭局陈局、招商局于局都神色凝重,就没问。桌上其他几个人则说签约时根本没细看。这时候牛局打岔‘喝酒喝酒’,他们就没提这个话题。我记得今天散会的时候,陈局还抱怨第四版目标太高,根本无法完成。就觉着他们说得很是蹊跷,赶忙给您发了信息。” 赵林然不由得眼睛微眯起来:傅红寒专门针对老子? 他在助签分管部门责任状的时候,可是挨个都看过的,全是第四版目标,而顾直提到的畜牧、发改、农业则由其他不同的副职分管。 赵林然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去把你同学安排好了,毕竟大老远来看你,不要失了礼貌。” 顾直嘴唇动了动,还想讲什么,但最后只是说了句:“您有事随时找我。” 待到顾直离开,赵林然稍加思考,给宁卫军去了电话。 但回铃音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听。 时间不长,宁卫军回过来电话:“下午市局领导来检查,刚把他们送走。” 赵林然“哦”了一声,问:“你今天签的责任状目标高不高?” 宁卫军“嘿嘿”一笑:“你们县领导做事就是猜不透,一连让报了四回,回回目标增加,到头来却用了第二版目标,闹半天是专为吓唬我们呀。” “我签得都是第四版。”赵林然淡淡地说。 “什么?我的弄错了?”宁卫军很惊讶。 “还有好多局也是第二版目标。”赵林然补充道。 宁卫军“啊”了一声:“这么说,县里专为针对你设局?难道县长真与你不和?那也不能这么做吧?” “很不和,而且是不可调和那种,但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赵林然说得很实在。 之所以白天一直没想透,主要是赵林然没往这方面想,觉着傅红寒做事应该有底线,毕竟身为一县之长,不该做得太过了。但事实证明,傅红寒为了个人目的,根本不惜以私废公。 而让赵林然无语的是,对方看似采用阳谋——签责任状,但却又是通过阴招使出来的。 怪不得让我们发言,还让我们助签,第一时间把此事挂到网上,闹半天就为了对付我呀。 费了这么大周折,动用了诸多公共资源,只为报复私人恩怨,至于吗? “需要我做什么?”宁卫军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赵林然给出回应。 “难道就这么算了?这哑巴亏吃得也太大了。”宁卫军很是不愤。 “考虑考虑再说吧。”赵林然直接挂断电话,陷入了沉思中。 第297章 人尽皆知 赵林然之所以没防住,除了没料到傅红寒如此下作外,也没想到对方用阳谋,之前傅红寒一直耍阴谋的。 说起来还是轻视惹得祸。 以傅红寒多年形成的品性,他不可能会用阳谋,一定是有高人指点,包括之前重新分工肯定也是被指点。 傅红寒阴险毒辣,再加上高人指点,完全就是“流氓会武术,简直弄不住”。 现在傅红寒已经用这么大的套,勒了自己脖子,还让分管部门陪绑,秋后算账是肯定的了。 到时其他副职分管的部门纷纷达成任务,只有自己分管部门差得老多,自己不但要跟着担责,还会在下属部门面前一文不值。 这招太毒辣了。怎么解? 除非达成目标。可哪那么容易? 要么也用阴招?那自己与傅红寒有何区别? 以傅红寒的德行,绝对报仇不隔夜,没耐心等个把月再报复,绝对还会再出阴招。出什么阴招呢? 赵林然真愁了。 老子找他去。 有那么一瞬间,赵林然冲动地站了起来,拳头也攥得嘎巴巴直响。不过在即将出门的一刹那,又慢慢地冷静下来:不能去。对方肯定正等着呢。 毕竟自己当众表态、当众签字了,而且傅红寒肯定不会承认目标数据有别,势必会讥讽自己没担当,并大肆渲染得人尽皆知。 就这么干等吗? 不。必须防着傅红寒再出阴招,也要积极寻求破解之法。 于是,赵林然放平了心态,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该干嘛干嘛,但暗地里却在拿着主意。 赵林然心态是暂时平和了,傅红寒却急躁起来。 本来以傅红寒的设计,已经预想到赵林然能够知晓详情,势必会怄气质问,甚至打上门来。可是一连等了好几日,都没见到赵林然来,即使在班子会碰面也无异常。 这怎么行?傅红寒早已准备了一通奚落,等着把赵林然批臭呢。现在架势都拉好了,对方不上套呀。 怎么办?还向老师问计?那也显得太弱智了吧? 傅红寒很是心急,都有些抓耳挠腮了。 正这时,穆鹏来汇报:“县长,有好几个部门联系,想看责任状内容,甚至还想复印一份。” 傅红寒眼前一亮,问道:“给他们看了吗?” 穆鹏马上摇头:“那哪能呢?当初只弄一份留底,就是不让他们互相知晓的,我肯定不能给他们看。” 傅红寒冷了脸:“这叫什么话?人家签过的东西,当然可以再看看了。当初之所以只签一份,是不想把正式文档在社会上传阅,那样显得太不正式。” 是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穆鹏一时思维错乱,只能试探地请示:“就是说,可以给他们看,但不能复印?” “还是不要复印了。”傅红寒点头道。 “假如他们要看别人的呢?”穆鹏又问。 傅红寒稍一沉吟,然后才说:“想参考也可以,不过要告诉他们,不得外传。” 可能不外传吗? 穆鹏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是另外说辞:“好的,我马上回复他们。” “去吧。” 傅红寒挥走手下,嘴角掠上一抹邪笑:“姓赵的,很快全县人尽皆知,看你怎么在下属面前抬头?又有何威信可言?” 穆鹏从县长室离开后,一路上都在犯嘀咕:不是不让通气吗?这么一来的话,互相之间都知道了,整个还不乱套啊? 尽管心里不托底,但执行县长指示绝没错,穆鹏回去之后,便给那几人回电话,表示可以过来看。 时间不长,这几个局长来了,其中就有农业局梁局、畜牧局牛局、发改局沈局。 穆鹏得到过指示,没有只拿这几个部门的,而是一下子拿出了一大沓,好几十份。 这几人在翻阅自家责任状时,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别人的内容,有人神态平淡,有人表情讶异。 从县政府办离开后,梁局、牛局、沈局躲开那几人,又单独凑到一起,探讨起了刚才所见内容: “我还以为就咱们几个占便宜了,闹半天文旅局、教育局目标也不高,很可能也是第二版的。” “怪不得生态局老郝那天特别反常,没签之前如丧考妣一般,签之后又乐成了地主家傻儿子,原来主要指标只增加百分之十五呀。” “不不不,工业局、招商、煤炭、交通、质检、安检的目标值都高得离谱,招商局最主要指标翻了一倍,工业局也增加了百分之八十。” 听到沈局这么说,梁局、牛局都不由得惊呼: “什么?那,那他们是第几版?” “他们该不会是第四版吧?” 沈局神秘一笑:“难道会是第二版?他们又没病,会一下子定那么高?” “哦……”梁局恍然大悟,随即又神情古怪起来,“你说的这些部门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 “什么?” 注意到这两人满眼放光,梁局赶忙打起马虎眼:“你说我这脑筋,说到哪了,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了。” 沈、牛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全都缓缓点头,已然反应过来。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得外传。”三人做过约定,各自散去,都以最快速度扩散起了消息。 什么?县长专门针对常委副县长? 这消息就像长脚了一般,迅速传播开来,好多部门也纷纷加入查阅责任状大军。在看到实际情况后,立即又加上自己的理解,再次向外扩散。 短短几小时,相关内容已传得沸沸扬扬,但于陆等人知道的较晚。 “什么?”于陆又惊又怒,当下赶到了县政府办。 穆鹏心里好笑,脸上故意神情平静,又拿出了那沓子纸张:“于局长受累自己找一下,我这急着给市里报一份表格。” 于陆说了声“好”,快速翻阅起来。 百分之十三,百分之十八,两成, 一份份翻阅起来,除了招商、工业、交通等部门目标特高外,其他单位增长目标就没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 他妈的,还带这么办事的? 于陆心中骂娘,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肯定找老相好哭诉去了。看着那个急匆匆而去的身影,穆鹏脸上满是看热闹的喜悦。 第298章 听之任之 正如穆鹏预料的那样,于陆的确去找赵林然了,而且进门就发火:“有他这么办事的吗?还主持全面工作呢,连最基层人员都不如。” 赵林然笑着摆手:“于大局长,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还不着急?” 于陆“咚”地一下坐到对面椅子上,怒冲冲着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你太熊,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分管部门的人都看扁了你。” “你也看扁我了?”赵林然反问了一句。 于陆急道:“是不专门气我?光我一人有什么用?我不那么认为,不代表单位人也跟我一样,更不能代表其他单位。现在他利用一把手权力,在大厅广众之下玩双重标准,这就是明晃晃的以权谋私,你必须予以反击才对,否则他以为你太好欺负,别人也肯定这么认为。假如你早些反制,他也许已经收手,就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了。” “怎么反制?” “直接找他去呀,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凭什么这么做?上级任命他做县长,是让他为全县人民谋福祉,不是让他以权谋私的。” “他那时肯定正盼着我上门呢,不但不承认实行了双标,肯定还会指责我们做事无章法,一堆大帽子都扣过来了,同样会弄得人尽皆知,让我名声扫地。” “可是……”于陆迟疑了一下,仍旧很不服气,“你不去不代表他不出手呀,这不照样传遍全县了吗?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有人误传或造谣,等我去政府办一查,果然是那么回事。而且穆鹏一下子就拿出好几十份,想看谁的都能看到,分明就是故意散播,是他故意指使的。” 赵林然淡淡地说:“既然去不去都一样,我又何必上门自取其辱呢?” “如果去的话,最起码代表反抗了,人们还会有所同情。现在都以为你软弱,分管部门哪能服气,以后怎会再服从你领导?你还有什么威信?”于陆急得站起来。 赵林然掩去了脸上笑意:“威信要靠同情获得吗?” “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于陆追问道。 “听之任之。”赵林然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于陆紧紧盯着对方:“你不是这样的人,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不会不珍惜名声,不会不管属下。你是不已经从其他方面反击了?” “你想多了。”赵林然缓缓地说。 “我……哎。”于陆叹息一声,转身便走。 赵林然嘴唇动了动,既没阻拦,也没多说,任由对方离开了。 事实上,赵林然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也再次刷新了认知。原来傅红寒根本不是底线过低,而是毫无底线,为达报复目的完全不在乎身份,公职不过是报复的工具而已。 之前赵林然还觉得,傅红寒多少会顾忌县长身份,只会让自己吃暗亏,没想到还非要挑明了,根本不管县里名声受损。 可恶的三代,既然你非要作,那就作出个好歹吧。 经过于陆的上门质问,赵林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也终于拿定了主意。于是打开电脑,连输几次密码,进入了一个特殊网页,开始编辑文档。 半小时后,文档编辑完毕,赵林然设置了定时发送,发送时间是三天后中午十二点。 做完此事之后,赵林然继续手头工作,连着几日一切如常,根本不管背后的指指点点,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就这么几天的工夫,传言版本再次升级,赵林然声誉一落千丈,职能部门对其失望透顶,甚至怨声载道。 在这期间,于陆承受的压力极大,一方面是对赵林然的信任,觉得赵林然不是人们说的软蛋;另一方面又要承受下属的质疑,毕竟自己部门被另眼看待了,事实就摆在那里,一切辩解都苍白无力。 至于其他几个同病相怜单位,从负责人到最基层员工,全是怨声载道,明着暗着骂赵林然的不计其数,甚至破罐子破摔。 这些情况自是反馈到了傅红寒那里,一时令他狐疑不已:那家伙真这么老实?咋就没反应呢?按说以那家伙的性格,必须反抗才对呀,难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哈哈,姓赵的怂了,闹半天也有软肋呀,以前如果早知道,又何必走那么多弯路呢? 傅红寒在兴奋的同时,也不禁遗憾,总觉得缺少痛斥恶贼的快感。 这天下午刚上班,穆鹏又来汇报:“上午招商局可热闹了,苟于勤带人找上门去,质问于陆能否领导招商局。” 傅红寒“哦”了一声,兴趣很浓:“那娘们怎么说?” “她当时都快哭了,但仍旧替相好的辩解,还说肯定会给大家个说法。苟于勤根本不信,带着人们好一通闹腾,最后是有客户拜访,才暂时散去。据说客户也发现异样,仅是应付地待了一会儿,就以工作忙为由离去了。随后苟于勤又带人围攻她,结果没找到人,这才暂时作罢,看样子下午指定继续。”穆鹏说得唾沫横飞。 “下午指定继续?”傅红寒喃喃了一句,挥挥手,让穆鹏离开了。 照这样看来,她相好的就要倒台了,可他怎么依旧没反应?八成是顾不过来了吧。 趁他病要他命。傅红寒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该怎么做呢? 就在傅红寒继续想歪招的时候,手机上弹出一条消息,是国内某知名明星的花边新闻。 怎么把网络阵地忘了?全县丢丑还不够,必须让其在全国丢人才行。 傅红寒顿时眼前一亮,立即拿定主意,电话联系起来。 正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傅红寒立即换上恭敬神情,接通了来电:“老师。” “傅少,谁给你出的主意?”对面张子房上来便是质问语气。 傅红寒不由得一愣:“您说什么?” “就是你和赵林然的事。”张子房道。 “不是您给出的主意吗?老师年纪也不太大呀,这么快就忘了?”傅红寒语气有些轻蔑。 张子房马上回应:“我当初只教你给他吃哑巴亏,没让你弄得全县皆知,更没让你捅到网上。” “捅到网上?我刚安排完,还没开始操作呀,谁跟您说的?”傅红寒很是不解。 “网上已经有了。”张子房说完,直接发过来一份截图。 看到截图,傅红寒立即点开搜索页面,输入了关键词“县长威武”。 第299章 市里很生气 “刷”, 页面显示相关结果有上万个,满屏词条都有标红的“县长威武”几字,标题也是相当吸睛: 《县长掌生死,下级挨宰割》、《官大半级压死人,目标多少随意定》、《县长还是现涨——霸王县长养成记》等等。 傅红寒随意点开一篇文章,标题是《目标伸缩无尺度,区别对待为哪般?》。 文章没有指名道姓,但用了指向性短语“曾经的小煤都”、“北部穷县”等字样,讲说的就是乌鑫县签订责任状的事。 文章以县里要求申报来年经济目标开篇,讲了四次申报经过,一直讲到签订责任状时的目标差异。 在文章最后,一连几条发问: “一县之长何以如此随性?谁给的权利?” “此等县长何以为民造福?” “副职和下属是你的同事,不是你的仆人,更不是你的奴隶。敢问县长大人,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权利是干什么的?是让你打击报复的吗?” 看到大篇幅质问语,傅红寒胡乱浏览了一下,立即关掉,换成了另一篇。 这篇文章标题是《查县长(化名)真渣》,言词更为激烈,尤其在品评时用了“呸”、“人渣”、“不配为人”等字眼。 “我靠你妈。”傅红寒怒冲冲砸在键盘上。 张子房沉声道:“傅少,你太过了。” 傅红寒意识到对面误会了,马上憋着气解释:“老师,我没说你,说得是胡编乱造的那些家伙。” 张子房回道:“这是老爷的原话。老爷还说,你不识大体,不守底线,丢了傅家的脸面。” “这,我……”傅红寒支吾着辩解道,“写这些东西的人为了博眼球,极力渲染放大,事实上根本没那么邪乎,只不过是正常的职场争锋而已。” “哼,你不遵循官场潜规则,一再公报私仇,竟然向社会广而告之,愚蠢之极,可恶之极。”张子房说过之后,马上补充,“这也是老爷的原话。” 傅红寒额头青筋跳了几下,很不服气:“不就是治了下刺头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张子房忍不住叹气:“唉,不是老朽说你,如果你按照老朽所教,仅是让他分管的部门签下高目标,那他只能吃哑巴亏。你不该自作聪明,先是让人大肆传看、扩散,更不该把此事放到网上。做事没有度、不守底线,是官场大忌呀。” “再说一遍,不是我捅上网的,我也不可能给自己卖臭。事已至此,我找人把网上的事压下去便是。我不承认区别对待,他又能把我怎样?反正他是落下了软蛋名声,以后下属都不听他的,到时照样找他算账。”傅红寒恨恨着道。 “官场是有规矩的,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你只有……” 张子房话到半截,县长室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傅红寒说了句“有人找”,趁机挂断电话。 随即怒声道:“老家伙,一个下人而已,也想对老子指手画脚。” “叮呤呤”, 固话还在继续响着。 傅红寒没好气地拿起听筒:“什么事?” “县长,书记通知,两点五十紧急常委会。”电话里是魏红颜声音。 “紧急常委会?出什么事了?”傅红寒很是不解。 “不清楚。我还要通知别人。”魏红颜回应了一句,直接挂断。 “有个屁事,准是柯大海瞎咋呼。”傅红寒尽管很是不屑,但眼看时间已近,还是拿起开会用具,离开了屋子。 傅红寒来到会议室才发现,只有尤胜海、王伯举到了,觉得有失身份,很是恼火。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响,赵林然进了会议室。 看到那个高挑的身影,傅红寒心情顿时舒爽,脸上怒气变成讥诮,分明写着两个大字——软蛋。 赵林然好似没看到一般,自顾自地坐到了自己座位上。但在傅红寒看来,对方就是怂了。 紧跟着,一个个成员到来,很快便坐满了多半位置。 “噔噔噔”, “咔咔咔”, 两阵错落的脚步声,柯大海来了,身后跟着魏红颜。 靠,带小秘了?不过这娘们倒也挺有料,手感肯定不错。傅红寒忍不住心中腹诽。 柯大海来在主位坐定,直接点首示意:“魏主任,发给人们。” 魏红颜就了声“是”,把手中纸张分发下去。 看到手中纸页的时候,好多人不禁神色变化,下意识转头望去。 都看老子干什么? 傅红寒不由得恼怒,也下意识瞟到了面前纸张上,顿时瞪大了双眼。 靠,这什么意思? 纸上内容正是先前看过的网页“精选”打印版,“县长威武”等字眼还被特意放大了。 柯大海想利用这个东西,上来挠老子一把? 傅红寒抬头望向柯大海,满眼战意:就凭你小小的副厅级,也敢跟豪门大少叫板?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柯大海也感受到了不友好,立即投去了目光,但目中并无咄咄逼人。 “啪”, 好似电光火石般,两对目光相遇,顷刻间爆出火花,又迅速消弭不见了,但现场气氛却压抑了好多。 “咳咳”, 柯大海重重咳嗽之后,沉声开口:“市里很生气,很生气。” 市里生鸡毛的气?傅红寒很是不解。 柯大海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这些文章在网页上特别活跃,点击量迅速蹿升,个别词条已经进入热搜榜前十。照这样的速度,一小时之内指定进前五,前三也有可能。市里已经注意到了此事,市委主要领导很生气,并特别指示,必须迅速控制舆情,迅速予以妥善解决,否则立即启动追责机制。” 现场气氛更为紧张。 傅红寒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追我责吗? “此事影响极其恶劣,端河市、乌鑫县都跟着丢丑了,傅县长必须马上解决。”柯大海直接点了名。 “又不是我传上网的。”傅红寒很是不愤。 “上面说得是不是乌鑫县政府的事?究竟有没有区别对待,故意给个别部门和人员穿小鞋?”柯大海反问道。 第300章 矢口否认 “区别对待怎么了?” 傅红寒本能地要脱口而出,但想到张子房的絮叨,还是稍一迟疑,赶忙否认:“绝没有的事。完全一视同仁。” 听到这个回答,人们全都神情精彩起来,没想到傅红寒也会认怂。 从这段时间的操作来看,傅红寒恨不得事情越闹越大,就差当众大喊“老子欺负赵林然”了,现在怎么大睁两眼说瞎话了? 傅红寒的回答显然也出乎柯大海意料:“真没有吗?市里主要领导非常重视,很可能省里也会过问,傅县长可要想好了再说。” “即使更高层过问,没有就是没有。”傅红寒回复地更为流利。事实上,以他的出身还真不惧省市领导,但他忌惮家里,那可是他底气所在。 跟着傅红寒又补充,“网上就是缺乏监管,好多自媒体没有任何道德底线,肆意编造、转载并影射他人。县里不用管这事了,我去处理,保证下班之前撤掉相关内容。” “怎么回复市里?”柯大海追问道。 “别管了,我来摆平。”傅红寒很是自信。 柯大海又问:“上级怪罪下来呢?” “完全由我一力承担,跟其他人无关,这总行了吧?”傅红寒回复地霸气侧漏。 “大家觉得呢?”柯大海把球踢给了众人。 人们全都下意识地望向赵林然:这才是苦主呀! 赵林然微微一笑:“都看我呀,让我说,是吧?那我就建议一下,县委最好马上统管那些责任状,毕竟都只有一份。万一损毁或丢失,到时省市追究下来,县里如何交代?” 听到此话,傅红寒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就要偷偷发送信息。 “县政府还在官网发布过消息,网上舆论也直指政府主官,假如真出现这种情况,那可就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县委指定要面对上级追究。再说了,责任状都没了,拿什么衡量各部门工作?”赵林然又补充道。 是呀!如果没了那些东西,我如何找他后账?傅红寒一时犹豫起来。 柯大海则心头一动:可以尽量不参与他们争斗,但不能把自己陪进去。 想到这一层,柯大海立即指示:“魏主任,马上带人到县政府,接管所有责任状。各位继续留在现场,不得向外传递任何消息,否则按泄密论处。” “你什么意思?”傅红寒不由得急眼。 柯大海先冲魏红颜使了个眼色, 然后才面向傅红寒:“这样不好吗?难道你希望那些责任状有闪失?” “你……”傅红寒脸颊肌肉动了动,想要当场骂娘,但还是忍下来,换了说辞,“我马上找人删除网上消息,尽快消除不良影响,否则出问题概不负责。” 柯大海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挑明,该不该跟这个可能的二三代撕破脸皮。 “堵不如疏。既然傅县长心底无私,直接网上公布责任状即可,到时网民自有定论。”赵林然又说了话。 “那可是县里重要文档,岂可随便公布?”傅红寒恶狠狠地说。 赵林然“哦”了一声:“是吗?那为何都弄到网上去了?” “网上最善于捕风捉影,你不知道吗?” “那就是有风和影喽,否则如何捕捉?”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清楚。” “你故意拖延时间,分明是不想迅速处理此事。” “靠删帖就能消除影响吗?” 几句对话下来,会议室里的火药味浓了好多。 傅红寒更是直接瞪了眼,甚至想起身干仗,活像斗急眼的公鸡。 但赵林然依旧神情平静,还带着淡淡笑意,一副大将风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傅红寒双眼越瞪越圆,赵林然笑意越来越浓。 “咔咔咔”,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响,魏红颜带人回来了,后面跟着穆鹏和几名政府办秘书,秘书手里全都拎着大文件袋。 靠,怪不得姓赵的东拉西扯,闹半天是给魏红颜争取时间呀。注意到这些人带的东西,傅红寒顿有上当感觉。 “县长,魏主任非要带走责任状,没有您的命令我没给。”穆鹏直接到了傅红寒近前。 魏红颜跟着说:“我和他讲,是柯书记的命令,他说他只听傅县长的。” 柯大海不由得愠怒,但脸上并没表现出来。 穆鹏赶忙解释:“我主要是担心,担心她传话不准。” 傅红寒故意脸色一沉:“穆主任,你认真负责没错,但要看面对的谁。魏主任是县委领导,怎会和你开玩笑?” “对不起魏主任,让您误会了,请谅解。”穆鹏马上换了一副苦哈哈神情。 魏红颜根本不予理会,而是径直到了柯大海近前:“书记,东西带回来了,就是他们手里拿的那些。” “东西留下,人先出去。”柯大海抬手示意。 穆鹏说了声“是”,就要跟着一同离开。 柯大海点指穆鹏:“你留下,给各位领导分发一下。” “柯书记,东西都拿来了,县委保存就是了,没必要广而告之吧?”傅红寒顿时急眼。 “难道县委常委不配看?我问你,乌鑫县政府还是不是党委领导下?”柯大海黑了脸。 本来柯大海还想坐山观虎斗,但通过取责任状一事,很是恼火。堂堂市委领导,假如不呲呲獠牙真要被人当成病猫了。 你算个屌?傅红寒心里并不买账,但嘴上不能这么讲,只能陪着笑脸道:“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不是就好,拿给各位看。”柯大海仍旧没面色不善。 穆鹏下意识地看向傅红寒,很是为难。 “让你拿就拿。”傅红寒好没好气地说。 穆鹏应答一声,拿起文件袋,一沓沓地分发了出去。 “哗啦”, “哗啦”, 阵阵纸页翻动声中,屋内气氛再次变化,变得诡异了好多。 注意到这种氛围,傅红寒暗道“不好”,眼珠快速转动起来。 柯大海一副高高在上神态,根本不屑翻动纸页,而是故意轻蔑地问道:“都签了什么内容?是不是网上说得那样?” 没人立即回应,全都不停地翻阅,一副没看完的样子,尤其赵林然看得最为认真。 注意到赵林然的神情,柯大海不禁好笑:小子还装相?指定心里做事呢。 第301章 根本不买账 “赵副县,网上说的受气包副县长好像是你吧?你也没发现什么?”柯大海直接点了名。 “好像是有点问题,您等等啊。”赵林然煞有介事地摆放起了手中纸张,念念有词, “生态局,城市空气优良率,在今年基础上增加百分之十五。” “农业局,粮食增产百分之十二。” “畜牧局,生猪生产增加百分之八。” “发改……” 赵林然唠叨到中途,忽然惊呼起来:“哎呀,好像比我分管部门指标都低得多呀,当时助签也没细看。那几个部门在哪呢?在王书记那里呀,劳烦您受累,帮着读一读。” 小王八羔子,真会巧使唤人。 王伯举心头气恼,但又没理由推辞,只能憋着气读取主要内容:“招商局,招商总金额增加百分之百。工业局,工业生产总值增加百分之八十。煤炭局,明年六月底前关停所有小煤窑。质检……” 待到王伯举读完,赵林然咬牙开口:“怪不得职能部门找我诉苦,说是被打压、穿小鞋呢。我当时还蒙在鼓里,一直给人们做工作,说县里不会干这种缺德事,没想到他妈……” 脏话即将出口之际,赵林然又强压怒火,换了语句,“大家给评评理,别的部门指标年增长百分之十几,我分管的全都百分之七八十,有的更是直接翻番。有这么办事的吗?这就是一县政府所为?如何服众,如何让人信服?” 傅红寒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沉声喝问穆鹏:“穆主任,怎么回事?我不是都让用第二版数据吗?” 你当初是这么说的吗?唉,我就是窦娥呀!替罪羊当定了。 穆鹏暗叹一声,惊呼道:“哎呀,我也是这么传达的,指定是经办人员弄混了。” 傅红寒马上打圆场:“我说过多少回了,办事务必认真,务必认真,怎么还能弄混了?” “弄混了?全县百十个部门,偏偏就都弄混了我分管的,太巧了吧?”赵林然沉声反问。 “有什么巧不巧的?失误而已,到时调整过来就是了。”傅红寒抢白道。 赵林然沉声追问:“只是调整过来?说得太轻巧了吧?知不知道那些部门经历了什么,部门负责人是怎么过的?” “你说怎么办?”傅红寒没好气地说。 赵林然冷冷着道:“不是我说怎么办,而是县里应该怎么办。既然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也必须承担责任,否则政府威信何在。” “你要我这个县长承担责任?”傅红寒追问。 “现在知道自己是县长了?那就拿出县长的样子来,别给人穿小鞋呀。”赵林然话很硬。 傅红寒眼中几欲喷火:“刚才不是说了吗?是下面人失误,你非揪着不放?” “你信吗?”赵林然反问道。 傅红寒直接抢白:“赵副县长,现在最重要的不应是计较个人得失,而是尽快消除社会影响,时间不等人呀,懂不懂?” “你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就因为县里区别对待、刻意打压,那几个职能部门已经心凉到底,现在就该及早予以安抚。否则到时万一部门不配合,别怪我没尽到提醒之责,也别赖职能部门不顾大局,那是人家心伤透了。”赵林然沉声警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说话?现在必须站在全县角度,必须首先为县委分忧。” 傅红寒回呛之后,转向柯大海,“书记您说呢?” 柯大海自是不愿帮傅红寒搭台,但此时必须先考虑大局,于是稍一沉吟后,对着赵林然和风细雨道:“赵副县,还是先让傅县消除社会影响吧,毕竟事关全县声誉,个人的事留待下来再说。” “我声明一点,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是非曲直的原则问题。做错了事还可以弥补,但人心若是失掉,想弥补都没机会。反正因为这事,我在职能部门那里已经威信无全,只要你们不怕人心有失,我也无所谓。”赵林然赌气道。 柯大海理解赵林然的不痛快,但也心中有火,于是对着傅红寒道:“整件事都是因你而已,你必须在下班前处理妥当,否则上面追究或是下面闹腾起来,你必须负全责。” “真背兴,招谁惹谁了,我去处理,行了吧?”傅红寒故意没好气地说。 “散会。”柯大海怒冲冲宣布之后,直接起身离开了。 傅红寒跟着第二个出去。 其他人也先后离去,神情各异,不知都在想着什么。 “哎,人善被人欺呀。”赵林然叹着气起身,满脸委屈,脚步似乎也沉重了好多。 但他刚一回到办公室,神情便轻松起来,嘴角还掠上了一抹轻笑:“想删帖?你试试。” 与此同时,傅红寒已经回到县长办公室,正联系人删帖呢。 可是一圈电话打下来,要么找不到正主,要么对方拖拖拉拉,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只有个别媒体能够通融。在此期间,相关文章点击率再次大幅攀升,有两篇竟然进入了热搜前五。 “奶奶的,真邪门了,屁大点事,哪那么多说法?”傅红寒不由得恼火。 正这时,张子房来了电话:“傅少,你刚才去哪了?手机不通,固话不接。” 傅红寒火气正盛,语气少了应有的尊敬。“还能去哪,开会呗,市里问那破事呢。我刚联系那些媒体,基本全都不买账,你马上以傅家名义疏通一下。” 张子房回道:“我已经联系过了,大多数还能给些面子,但要付出很大代价,不过仍有三家不通融。” “傅家面子也不行?真给他们脸了。”傅红寒很是不愤。 “这三家背景神秘,至今不清楚后台,谁的面子也不看。” “那他们要什么?” “要真相。目前他们的文章都已进入热搜榜前十。” “去他妈的真相,以为他们是谁?”傅红寒没好气地撂了电话。 随即拨打了一个神秘号码:“帮我办件事,联系几个单位,帮着删几个帖子。办法尽管用,报酬随便开。” 结束通话之后,傅红寒把相关内容发给对方,眼中闪过一抹冷厉:有种给老子挺着,别删帖,老子还就不信了。 半个多小时后,神秘号码打来电话:“无能为力,对方根本不买账,软硬不吃。” “怎么可能?你们没报身份吗?”傅红寒深觉不可思议。 “报了。结果我们有两个分支机构刚被关掉。以后我们不再联系。”对方说完,直接没了动静。 傅红寒急忙回拨,听筒里传来了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叮呤呤”, 正这时,固话又响了,是柯大海来了电话:“怎么还没删掉?市里又催了。” 第302章 扎心的通话 “正在删着,快了。”傅红寒随便应付一句,挂了电话。 然后马上拨打了张子房号码。 “傅少有事吗?”张子房声音冷冰冰的。 傅红寒赶忙解释:“老师别误会,刚才不是针对你,主要是气那些媒体,而且当时县委书记又来电话催了。” 张子房“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但显然并不全信。 “请老师再给出个主意,我该怎么办?”傅红寒态度进一步谦卑。 张子房沉吟了好大一会儿,给出答案:“公布真相。” “要我承认故意针对?绝不可能。”傅红寒不由得起急。 “听我说完好不好?都当县长的人了,必须有定力。” 张子房教训了一句,这才说,“我说的真相是给公众看的真相,明白吗?要么公布毫无差别的责任状,要么处理责任人,这个责任人必须担全责。” “说来说去,还是让我低头,要么给下属做工作,要么找替罪羊,破县长做得也太憋屈了。我就什么也不做,爱咋咋的,大不了不干这鸡毛县长。”傅红寒忍不住赌气。 张子房淡淡地说:“县长不是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个人必须服从家族布局,否则家族收回所有资源,别想得到家族任何支持。这是老爷子原话。” 收回所有资源?老子就是靠“傅家大少”身份混的,没了这个身份,老子还混个球呀。 尽管傅红寒很混账,但在事关切身利益上,还是拎得清的,只能憋着气应承:“好吧。” “傅少,事实上公职并非一无是处,而且已经为你带来便利,否则你如何能给对手穿小鞋,不就靠得手中权力吗?之所以现在局面被动,主要是你没按正规流程操作,做事太出圈了。”张子房忍不住教训。 “知道了。”傅红寒耐着性子挂掉电话。 随即骂骂咧咧起来:“早知道是这样,老子坚决不回体制。以前做事多他娘随性,想咋样就咋样,哪像现在缚手缚脚,跟他娘受气小媳妇似的。” 但事已至此,傅红寒也只能发发牢骚,必须面对现实才行。 正这时,魏红颜又打来电话,要傅红寒去开会。 “妈的,全他娘对老子吆五喝六,狗娘养的玩意。”傅红寒骂着脏话,出了屋子。 当傅红寒来到会议室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位,他是最后一个。 “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柯大海直接开门见山。 傅红寒坐到椅子上,淡淡地说:“都谈好了,只要发给他们无差别责任状,就可以撤掉帖子。” “那就赶快弄吧。”柯大海马上道。 听到这话,人们全都下意识地看向赵林然。 赵林然感受到了人们目光,但却好似浑然不觉般,依旧盯着笔记本发呆。 又他娘的装相。 傅红寒心里喝骂,嘴上客气:“赵副县长,辛苦一下,给那几个负责人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来县政府,新换一份责任状。” “为什么换?”赵林然反问。 傅红寒陪着笑脸:“之前工作人员失误,弄错了,不好意思。你就联系一下吧。” 赵林然摇头道:“不好意思,县长大人,我不打电话。这不是闹情绪,实在是无能为力,先前开会时我已说过了。假如早两三个小时联系,也许还偶尔有人响应,现在我在他们面前屁威信也没有,说话根本没人听。” “好好好。”傅红寒乜斜着眼,拿起手机,对照通讯录,拨打号码,“我亲自联系,看他们摆个屁谱。”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区。” 连换两个号码都没打通,傅红寒冷声质问:“堂堂招商局长,大白天两个号码全关机,这就是你大费周折调来的人才?二十四小时开机,这是公务员最基本要求,她不知道吗?” 赵林然没有任何表示,头都没抬。 “赵林然,我问你呢。”傅红寒加重了语气。 “问我什么?再说一遍。”赵林然抬起头来,一脸茫然。 “你……”傅红寒正要发火。 手机里传来声音:“谁?” 听到是男声,傅红寒脸现讥诮:“你怎么在于陆屋里?是她什么人?” “我怎么不能在?这是她的专属呀?”对面声音很冲。 傅红寒沉声道:“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就该在局长室。” “该个屁,她不合格,我们要罢免她。”对面吐了脏字。 不过傅红寒非但不生气,嘴角还出现了笑容:“哪方面不合格,尽管说。” “县里那么多单位签责任状,目标大都是增长百分之一二十,只有她签了增长百分之百,冲这点就不合格。我苟于勤身为第一副局长,有义务也有权利组织广大员工罢免她。”苟于勤说得大义凛然。 傅红寒脸上笑容尽失,马上予以说明:“那是工作人员失误,弄错了。” 苟于勤冷哼道:“哼,屁的弄错,分明是县长打击赵林然,给赵林然穿小鞋,她跟着倒霉了,谁让她是……” 电话里声音很高,现场人们都听到了,顿时神情精彩,个别人甚至憋得满脸通红。 “胡说八道。”傅红寒哪容对方再讲,厉声打断,“于陆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坐班?” “她还有脸坐班?下午就没敢来。来了我们也围攻她,现在大伙都在守株待兔。” 苟于勤话到此处,才意识到该核实身份,于是赶忙道,“你是谁?赵副县长?刚才那话也不只是我说,全县人民都这么讲,的确是县长给你穿小鞋,导致你分管部门跟着遭殃。” “胡你妈屌说。”傅红寒骂着脏话,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傅县长,于局长为什么不开手机,也不在办公室?我没太听清。”赵林然偏偏还要来上一句。 “不知道。”傅红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照着通讯录,拨打了陈坡杰号码。 “叮呤呤”, 几声回铃音后,手机里传来声音:“哪位?” 听到电话里声音很吵,傅红寒追问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胡搞什么?整天就知道喝酒下馆子?” “你,我。”电话里断断续续蹦出两个字,随即没了声音。 “上班时间娱乐,还挂我电话,这就是你管的煤炭局?”傅红寒忍不住冲赵林然发火。 “下馆子?不可能。”赵林然立即否认。 傅红寒嗤笑一声,拨打了煤炭局办公室电话:“陈局长在哪个饭店?我是他朋友。” “什么饭店?你是他朋友?那太好了,快去救救他吧。他去煤矿调研,被成百上千工人围攻了。”电话里女声很急。 “为什么围攻?”傅红寒下意识询问。 女声怒道:“还不是那个破责任状?说是明年六月底要关停所有小煤窑,工人们在矿主忽悠下,觉得要丢饭碗,全都找他要说法。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别的部门目标任务都特低,只有我们几个部门时间紧、任务重。县领导也有病,你给赵县长穿小鞋,拿我们这些部门撒什么气,纯属……” 傅红寒不能再听了,直接撂了电话,一阵阵地扎心。 “柯书记、各位,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怎么领导他们?”赵林然满脸阴成黑锅底,脸颊肌肉也“扑簌簌”抖动,显然气愤至极。 第303章 亡羊补牢 “林然县长,先别激动。” 柯大海一面安抚赵林然,一面转向傅红寒,“傅县长,你干的好事。” “只是个误会,下面人工作失误而已。”傅红寒回道。 “一句误会就行了?必须拿出切实可行办法,安抚所有受伤害者,否则谁和你签责任状,谁来继续领导他们,又如何删除网络热贴?”柯大海声声质问,直指问题核心。 看来不安抚也不行了。 傅红寒稍一迟疑,说道:“要不这样,县里发个说明,解释一下失误的事,各部门先把责任状换签了。同时政府这边抓紧调查,看看失误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失误的,到时该追究责任再追究。” 注意到没人回应自己,傅红寒看向赵林然:“赵副县长,你说呢?” “无话可说。”赵林然硬梆梆地说。 “你……” 傅红寒刚要发火,又不得不语气和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到时指定给你找到责任人,怎么样?现在县里马上弄出说明,然后你联系各分管部门,先把责任状换了,删除热帖最要紧。” “什么叫给我找到责任人?既然你问我,那我回答你‘不清楚’。现在陈局长可是被上千人围攻,起因就是那份不平等责任状,县里就这样不闻不问,只知道删帖删帖,陈局长会怎么想?另外即使他想来政府,也得工人放他才行,得工人们想通了。还有于陆局长,到现在都不知被逼得躲到哪,仅凭一份说明她敢露面吗,会不会觉得是苟于勤等人的计谋?质检、交通、工业等部门肯定也有类似情况,他们愿不愿意来政府,敢不敢来,能不能来?” 赵林然说到这里,郑重声明,“我可以联系他们,这是我身为县委常委和主管副县长的职责,但效果如何不敢保。假如因此耽误时间,甚至事态进一步恶化,我概不负任何责任。” “那你说怎么办?”傅红寒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你是县长,也是你主导了签责任状,我不知道怎么办。”赵林然毫不客气。 “你,你……”傅红寒一时难以回呛,转而向柯大海求助,“柯书记,你看……” 柯大海冷哼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林然县长说得很有道理。现在那几个部门都被骗怕了,尤其于局长、陈局长更是如此,仅靠轻飘飘的说明难以取信于人。我建议,必须对责任人立即处理,最快时间解决问题。” 傅红寒只得应承:“好吧,我让穆主任马上调查,找到具体经办人,然后……” 柯大海毫不客气打断:“还找什么找?即使真是下面人失误,穆鹏是直接负责人,也绝对难辞其咎。” “好,那就暂停他工作,等候进一步调查。”傅红寒咬着后槽牙答应下来。 柯大海转向赵林然,和颜悦色:“林然县长,你觉得呢?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意见,只是希望调查不要不了了之。”赵林然回应之后,马上又补充,“联系职能部门重新签约我就暂不参与了,毕竟这事影响太不好,弄得我现在威信全无,只能慢慢树立了。” 既然对方这么讲,柯大海也不便强求,毕竟人家受到了伤害,而且伤得真不轻。 奶奶的,小兔崽子还拿捏起来了。 傅红寒心中骂娘,嘴上却是另外说辞:“书记,既然赵副县长有难处,可否请在座各位辛苦一下,毕竟时间不等人,我还要联系删帖。” “好吧。傅县长,这可是给你擦那什么,你要记住大家的情。”柯大海话中不无挖苦。 但傅红寒也只能忍着肚疼回应:“好的。” 接下来,柯大海给在场众人分工:“鲍县长和尤副部长马上拟定处理决定,然后立即签发。邓部长和魏主任负责联系所涉及部门,首先传达县里处理决定,然后要求负责人第一时间赶到县委,重新签订责任状。严书记和王书记要特别辛苦一趟,带着处理决定,调动政法力量,尽快赶到现场,化解冲突,救出陈坡杰。” 然后柯大海面向傅红寒:“你马上先准备签责任状事宜,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否则再有下次,县委将立即启动追责机制。然后最快时间联系删帖,尽最大力量控制不良影响,就当是亡羊补牢吧。给我个准话,多长时间可以彻底处理利落?” “大概……只要重新签约了,两,三小时内没问题。”傅红寒回复得有些含糊,心里很不托底。 “马上行动,并抓紧吃饭。”柯大海说完,第一个出了屋子。 其他人也纷纷匆匆离去。 只有赵林然不紧不慢,慢吞吞起身,四平八稳地去了食堂。 吃过晚饭后,直接回到办公室。 “叮呤呤”, “叮呤呤”, 屋子里,固定电话正响个不停,已经响了很久。 看到来电显示,赵林然笑笑,拿起听筒。 电话里立即传来于陆声音:“我刚听说,魏主任打电话,要我去县委重签责任状。我去不去?” “签吧。”赵林然回道。 于陆有些不理解:“听说只是对穆鹏暂时停职,分明是避重就轻、找人顶包,你就认了?” “不认咋得?胳膊拧不过大腿。” “只要重新签完,所谓调查很可能不了了之,用不了多长时间,穆鹏就恢复工作了。” “那也没办法?你总不能一直躲下去吧?” “我倒一直希望被你藏着。”于陆声音忽然低了好多。 “可不能瞎说,是你自己躲着,好不好?别磨蹭了,和单位确认一下,县里处理决定到没。如果到了,你就直接到县委签字吧。”赵林然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铃声跟着再次响起,是陈坡杰的电话。 “赵县长,刚接到严书记电话,说是县里要重签责任状,就按第二版内容,是真的吗?”陈坡杰声音里满是忐忑。 “严书记绝不打诳语。”赵林然给出肯定回应。 “太好了,太好了。这回你们信了吧?我可以走了吧?”陈坡杰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紧跟着响起杂乱声音:“还不行,必须见到县里大官才行。” “赵县长,我还被围着呢。”陈坡杰声音再次传来。 “如此规模的调研很难得,正好多和工人聊聊。”赵林然笑着挂了电话。 随即脸色却阴沉下来,他想到了傅红寒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304章:别高兴太早了 正像赵林然调侃的那样,陈坡杰此次调研规模庞大,上千工人来自多个矿区,这些人一直陪着他。直到严清正、王伯举带人来,才把他接回县城,重签责任状。 在赵林然分管的部门中,陈坡杰是最后一个赶到,签完责任状已将近晚上八点。 傅红寒立即拿着这些责任状,扫描给了张子房,用以网上删帖。 晚上十点,能删的帖子已经删掉,个别没删的帖子热度大幅下降,直接掉出热搜榜,没了什么影响力,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忙活了这么多天,到头来落个如此结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早知道就不费这劲了。” 面对傅红寒的牢骚,张子房在电话另一端安抚道:“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最起码吃一堑长一智嘛!” 靠,这不是奚落老子吗?傅红寒不由得懊恼。 张子房跟着又说:“一个人要想长大,总会付出些代价的。莫说是你了,当初老爷子也摔过跟头,而且摔得更重更惨。摔跟头不可怕,重要的是吸取教训,总结经验,改进处事方式。” 听到老爷子也有这样的过往,傅红寒心态平和好多,火气也消了。 “以老朽的角度看,傅少资质优于好多人,只是身处环境太顺了,这既是你的优势,也是你需要加强磨炼的地方。事实上你现在好牌很多,职位和权利就是其中之一,你完全可以借机指挥他人去做,而不必亲自上手,这样也更便于进取有矩。”张子房进一步点拨。 傅红寒叹气接话:“哎,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人实在……要魄力没魄力,要实力没实力,根本不堪重用。” 比你还废吗? 张子房心中好笑,但嘴上却是另外说法:“不然,不然。官场中人大都讲究内敛,事实上手段都不简单,混迹二三十年的人尤其如此,就看你如何激发了。相信对方已经看到你的实力,也想借用你的能量,只是你要展现足够的诚意。‘展现诚意’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要做足样子,至于心里咋想是另一回事?”傅红寒确认道。 “对。毕竟你年轻尚轻,但你又执掌县政府权柄,只要你做出姿态,绝对会有好多人为你所用。到时有他们冲锋陷阵,你只管操控即可,进可攻、退可守,岂不快哉!”张子房说得不无得意。 “明白了。” 傅红寒缓缓点头,随即又问,“查出源文件没?是不跟姓赵的有关?” “奇怪的很,根本查不到。应该不是他,否则绝不会无迹可寻。”张子房很是自信。 傅红寒深知张子房信息资源的实力,也相信对方的判断,但仍旧有些怀疑,总觉得网络热帖着实蹊跷。 “过往已成历史,尽管面向未来,别忘了你可是县长,话语权在政府绝对最大。”张子房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对呀,老子可是一县之长,区区小事能耐我何?”傅红寒信心顿增,在某些事上已经有了决断。 被傅红寒当作的小事,在乌鑫人眼中却非同小可,再次刮起一阵舆论之风。 前段时间人们还在讨论“赵软蛋”,短短几天就出现反转,责任状竟然重签了,目标数据降了一大截,而且责任人还受到了停职处理。 对于这样的变化,人们普遍认为,县长傅红寒承受了极大压力,不得不纠正偏颇做法。但好多人觉得并非赵林然自身实力使然,肯定是借用了外力,否则之前也不至于被区别对待,这些人还拿网络热帖予以佐证。 另外,相当一部分人觉得仍存在变数,毕竟穆鹏仅是以失误名义被停职,后续处理可能才是最终结果。 尽管人们看法不一,也大多觉得并非完全是赵林然实力,但“赵软蛋”再未被提起,下属也收起了轻视,赵林然威信又回升好多。 对于这些变化,赵林然自是能适时收到反馈,不过他并不特别在意,反倒更为关心对穆鹏的进一步处理。 可是又过了一周多,不但没收到调查进展通报,反倒听说穆鹏要恢复工作了。 消息最先是顾直带回来的,说是秘书处已经传开,好多人已经在称呼“穆主任”。 之后赵林然又接到了诸多反馈,也都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有人说看到穆鹏来县政府大楼了。 莫非傅红寒真要作妖? 赵林然并不觉意外,反倒有些期待可能出现的“盛况”。 传言终于得到印证,穆鹏不但露面了,而且是陪着傅红寒一起出现在政府班子会上。 看到傅红寒身旁亦步亦趋的穆鹏,几位副职全都神色诧异,但意思却不相同,有人担忧,有人欣喜,有人想看热闹。 迎着一众目光,穆鹏没有任何怯意,反而显得更加从容。他先是拉开椅子,服侍县长落座,又把公文包中用具一一放到桌上,最后竟然坐到了后排位置。 傅红寒注意到了人们神情变化,嘴角掠过一抹得意笑容,连咳两声宣布“开会”。 “在进行正式议题之前,通报一件事,经过认真调查,之前责任状的确是经办人疏忽,穆鹏主任没有任何责任,从即日起恢复正常工作。” 傅红寒通报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以后这事再不要提了。” “处理决定是柯书记安排我和尤部长弄的,是不该经过尤部长一下?”鲍大忠提出了疑议。 “他只是正科级副部长,当时也仅是辅助而已,现在还需要他批准?”傅红寒以问代答。 鲍大忠沉声道:“柯书记那里总得经过吧?” “我自会和柯书记沟通,无须鲍副县长费心。”傅红寒故意咬重了“副”字读音,潜台词不言而喻。 鲍大忠呼了口闷气,没再言声,反正提醒职责已经尽到。 “认真调查?谁调查的?调查记录在哪?经办人又是谁?通过什么下的结论?”赵林然缓缓开口,一连几问。 “我堂堂县长,还需要事事向副县长汇报不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傅红寒霸气挥手,直接进入会议议题。 注意到这种情形,穆鹏顿时感激不已,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现,随即群发消息:【我又正常工作了。】 在放下手机的一刻,他又双眼含恨地看向鲍、赵二人,暗中咬牙不已:王八蛋,想坏老子好事? 面对凶狠目光,赵林然回以微笑。 穆鹏更加得意:想讨好老子?去你妈的吧,老子不领情。 其实他会错了意,赵林然在笑他:小子,别高兴太早了。 第305章 断尾求生 在很显诡异的氛围中,政府班子会正常进行着。 可能是因为会前的霸气侧漏,傅红寒今天气势如虹,所有指示都坚决果断、不容置疑。 与此同时,穆鹏恢复工作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社会上又掀起了一轮讨论高潮。 之所以传得这么快,不仅因为穆鹏群发了消息,而且门外值守的秘书也功不可没,何况还有人背后推波助澜呢。 对于这个结果,人们看法不一,但不影响认知共性:县长就是一县之长,副职终究只是副的。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看热闹,相当一部人表现出不满,比如县委书记柯大海和部分常委。 不过傅红寒正讲得意气风发,并不清楚外面这些适时反应。 “刚才我的这些指示,必须坚决地传达下去,传达到每个部门和个人,不打丝毫折扣。假如有人阳奉阴违,别怪我傅某人不留情面。”傅红寒硬气强调后,根本不给副职们发言机会,直接宣布散会,起身离去。 穆鹏又像开始那样,快速收拾起桌上用品,好似哈巴狗般跟了出去。 屋子里众人面面相觑,神情各异,心态不一。 鲍大忠黑着脸、鼓着腮,显然气得不轻,但也只能生闷气。 霍玉生、王允故意表情严肃,其实内心高兴的一匹,早就乐见鲍、赵二人吃瘪了。 董兴丽、赵林然则神情如常,前者是因为事不关己、不悲不喜,后者则是自信满满、期待再次反转。 此时穆鹏已经追上傅红寒,自是露出了虔诚的谄媚笑容:“万分感谢您的厚爱,以后穆鹏这条命都是您的。” “哈哈,言重了,跟我混的人都不会吃亏。”傅红寒很有风度地拍了拍属下肩头。 正准备继续收买人心时,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傅红寒不由得一阵厌恶,但还是接通了。 手机里立即传出柯大海怒冲冲的声音:“傅红寒,作什么妖?” “柯书记,这又是为何?”傅红寒懒散回应,声音里没一丝尊敬。 “马上到我办公室,否则后果完全自负。”柯大海沉声命令后,直接挂了电话。 “姥姥。”傅红寒不屑地腹诽一声,说了句“把东西放回我屋”,这才四平八稳地走去。 本来两分钟的路程,傅红寒故意磨蹭了五分钟才到,进门还大咧咧地问:“什么事?我那还……” “你他妈干的好事。”柯大海抓起一份文档,狠狠地摔在了桌上。 “你他……”傅红寒本能地也要以脏词回骂,但话到半截还是换了说辞,“到底怎么了?” 柯大海点指对方:“我问你,到底想对穆鹏如何处理?” “其实那根本不算事,纯属……” 傅红寒话还没说完,便被柯大海粗暴打断:“市委书记亲自打电话了,还不算事?” “又打电话?至于吗?”傅红寒很不以为然。 “自己看。”柯大海怒吼着,扳过了电脑屏幕。 一行醒目的大字,立即跃入眼帘:县长无法又无天,权力玩弄股掌间。 看到这个标题,柯大海下意识探身近前,细看文章。 “傅姓渣县长,给副职穿小鞋,签订高于正常标准五六倍的目标责任状,并大肆宣扬淫威。事情败露后,迫于舆论压力,找下属顶包。待风声刚过,马上又恢复下属工作,他是这么操作的……” 文章从签订责任状说起,详细记录了一些重要节点,直至写到恢复穆鹏工作。 文章最后,对“渣县长”予以了痛批,深斥其玩弄权术、愚弄民意的恶劣行径,并对当地整个官场生态表示担忧。 这他妈的又上纲上线? 傅红寒看得只想骂街。 “看见没?权威媒体,已经热搜榜前三,评论区民意汹涌。另外,之前几篇文章也开始活跃,有两篇已经重返热搜前十。市委书记非常愤怒,责成上午必须处理利落,否则中午十二点正式启动问责机制,先对你停职,再让我到市委述职。”柯大海几乎是吼出来的,显然愤怒到极点。 十二点启动问责?只剩一个多小时了。还停职? 想到因此即将承受的家族惩罚,傅红寒也不由得冒了汗。 经过短暂惊慌后,傅红寒马上给出回应:“书记,根本没有的事,全是自媒体恶意猜测并杜撰。事实上,我刚调查清楚责任状数据遭调包一事,正要向书记汇报调查结果和处理建议。” “要经得起推敲的结果。”柯大海敲击桌面,话中有话。 “绝对经得起推敲。” 傅红寒重重点头之后,讲说起来,“经调查,因赵副县长从政府办调用顾直做秘书,未经过穆鹏,而是由魏主任直接操作,穆鹏便怀恨在心、决心报复。这次签订责任状,为了激发各部门潜力,政府共让报了四次方案。但考虑到可执行性,最终决定以第二版数据为准,由政府办操作具体事宜。穆鹏看到了机会,偷偷把赵副县分管部门数据换成第四版,这才造成了数据标准不一现象。当然了,我因工作繁忙,疏于对责任状纸质版逐一检查,也有一定责任。” 柯大海可没心思关注对方自我批评,他更在意结果是否可靠:“傅县长,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真的是最终结果。” “千真万确。”傅红寒很是肯定,然后补充,“鉴于穆鹏手段阴险,已给诸多当事人造成困扰,也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不良影响,我建议开除其公职。” “开除公职?事关一个正科级仕路前途,应该常委会研究一下。”柯大海很是吃惊,不由得谨慎。 傅红寒急道:“召集人们开会,还要经过一番讨论,网上攻关也需要时间,势必超过市委时限要求,到时可就晚了。时间紧急,刻不容缓,为了县委利益,我愿对我所言全权负责,恳请书记立即决断。” 柯大海凝眉思索之后,作出决断:“好吧,特殊事特殊处理。这样,你手写一份详细说明,签字按手印,交组织部备案,并于今日补齐相关手续,我让组织部拟定开除决定。” “好。”傅红寒应答一声,拿过纸笔,当场书写起来。 柯大海也不怠慢,马上打电话给尤胜海,要对方立即过来。 十多分钟后,尤胜海从外面匆匆赶回,脑门上全是汗珠。 此时,傅红寒洋洋洒洒写就数百字,历数了穆鹏的“罪状”。 柯大海正好审阅完毕,直接交给尤胜海。 尤胜海接过纸张,大吃一惊:还带这么玩的?傅红寒断尾求生的本能也太强烈了。 第306章 开除穆鹏 尤胜海尽管很是惊讶,但并未过多废话,而是按照县委书记要求,收起文字说明并存档,随后出具开除决定。 开除决定立即下发,并在政府官网公布,傅红寒也据此要求媒体删帖。 有了这个决定佐证,没用多费口舌,一条条热帖快速消失,总共历时不足一刻钟。 在此期间,市委书记得到汇报,并注意到舆情危机确实解除,并未继续向县里施压。 网上热度和上级的压力解除了,但乌鑫县的热度才刚刚开始,而且迅速升温。 各部门在接到决定时,第一反应都是“弄错了”。 刚刚有确切消息,穆鹏已经恢复工作,而且是县长在班子会上霸气宣布的,怎么可能开除? 更何况开除的可是正科级,还是政府办主任,必须严格履行一定程序才行,这都需要时间的。 可开除决定是红头文件,签发人笔迹也对,还是组织部亲自下发,怎么可能弄错? 意识到这一点,人们马上震惊了:难道之前信息有误?还是穆鹏刚刚得罪了县长?怎么得罪的? 经过一番论证,这样的假设不成立,更大可能是“县长败给了副县长”。 赵林然打败了傅红寒? 人们简直惊掉了下巴。前段时间还说赵林然是软蛋呢,怎么忽然就成了金刚战神? 尽管人们不理解,但是经过梳理时间线,深觉是这样的结果,对赵林然的评价也变成了“硬核副县长”。 职能部门更是不敢再有丝毫轻视,全都满怀敬畏,赵副县威信大增。 事实上,不止其他人震惊,老部下于陆同样震撼,没想到此事竟然一再反转,而且反转巨大。 在前些天穆鹏被停职的时候,于陆就曾担心,不用多久穆鹏会官复原职,果然今天刚上班不久,就得到了穆鹏正常工作的消息。 于陆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马上向县委、县政府的人了解,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县长的确在会上宣布了。 “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呀。副县长能把县长逼得暂停了马仔一段工作,已经很是不易。”于陆不由得叹息,也在千方百计找着心理安慰。 可就在她暗自难受时,关于穆鹏的开除决定就来了,这反转也太大了。 “果然我没看错这个小男人,不,大男人。” 于陆忍不住激动,拨打了赵林然办公室号码,连打了好几遍都占线。 她又试着拨打赵林然手机,连拨了两次都没人接听,再打固话还占线,只好暂时作罢。 心中不免嘀咕:他在跟谁通话?时间这么长。对方是什么重要人物?难道是苏梓妍? 想到这一层,于陆心中不免酸楚。 事实上赵林然的确在通话,通话对方也很重要,但并非苏梓妍,而是许援疆。 电话是许援疆主动打的,上来便问:“签责任状的事又上热搜了,知道谁搞的吗?” 赵林然马上回应:“不知道。又上热搜了?什么时候的事?” “前阶段的热搜呢?”许援疆又问。 “知道。哦,不知道。” 赵林然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随即说明,“知道前阶段热搜的事,但不清楚什么人搞的。”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才又响起许援疆声音:“这事弄得市里非常被动,市委书记很是生气,既生气某些人胡搞,也生气搞事的人。网络是把双刃剑,既伤人也伤已,好多时候还会误伤。就因为乌鑫县这破事,市里也跟着沾包,带起的相关话题风评非常不好。公务员不同于其他职业,更应该严于律己,时刻把组织放到首位,绝不做伤害组织的事,即使误伤也不行。利用网络反击情有可原,但牵连组织要不得,乃是官场大忌。” 赵林然自然能听出对方的敲打,既要装糊涂,又不能完全装。于是他苦哈哈地说:“部长,您也怀疑我动手脚?我真是太冤了,比窦娥还冤。前阶段让傅红寒穿小鞋,成了全县笑柄,人们都叫我软蛋。好不容易真相面世,我也赢得些许同情,咋又成怀疑对象了呢?” “不是最好,谅你也没有那样的手段,以后也不能那样做。市里可是特意查了,但一直没找到源文件IP,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来自市外。” 许援疆经过喝诈、敲打之后,语气缓和好多:“你聪明、有能力、有魄力,一定要行大道,不要走岔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赵林然咋呼起来:“是吗?借您吉言。是不我也可以进市委、做大部长什么的?” 许援疆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志向仅是副厅级吗?别贫了。现在既然县里已经拨乱反正,你就更该大展拳脚,好好干出一番业绩来,也不枉你这棵好苗子。” “是。一定牢记部长谆谆教导,集中精力、锐意进取,把……” 赵林然一本正经地表态到中途,发现对方已经挂断,“嘿嘿”笑着放下听筒。 刚才之所以说话特别随便,并非赵林然没大没小,而是刻意拉近与对方的关系,事实上许援疆于他也是亦师亦长。 这几年自己升迁特快,既与自己努力出成绩分不开,更与许部长的一路提携密不可分。许部长不屑于拉帮结派,也从不收受好处,但自己必须要有这份敬意。 赵林然清楚,许部长特意打来电话,看似敲打,事实上更是关心,担心自己走岔路,更担心自己惹麻烦。也正因此,他的回复才半真半假,既要明白对方这份心意,又坚决不能讲出实情,这样对许部长也好。 事实上,网络热帖就是赵林然发的,但经过了特殊处理,这要得益于他的特殊经历和特殊渠道。之前这么做的时候,他也想到了可能会误伤组织,但还是这么做了。他要打击傅红寒的嚣张气焰,更要为属下部门树立信心,否则这些部门根本没法工作。 不过经过许部长的提示,赵林然也更为警醒,不到万不得已,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做,否则有些愧对组织了。 想到组织,赵林然嘴角掠过一抹笑意:穆鹏被组织除名,不知是愤怒?失望?还是愤怒加失望呢? 第307章 穆鹏认罪 穆鹏刚听到这消息时,既没愤怒更没失望,而是气得哭笑不得:“开什么国际玩笑?太无聊了吧。咋不说我忽然死掉呢?等一会儿后补了恢复工作手续,看他们还放不放屁?” 正因为今天恢复正常工作,穆鹏才抽空出来和姘头腻乎。不承想还没到关键步骤,就接到死党朱远腾电话,听到了如此可笑又低级的谣言。 “整个单位都传疯了,组织部文件都下了。你等着,马上发给你。”朱远腾说完,撂了电话。 “真的吗?”穆鹏也有些含糊了。 朱远腾可是自己的小马仔,平时把自己奉为大哥,根本不敢讲过分的话,更别说开这种玩笑了。 可这没道理的。再说县长也不允许呀。 “鹏鹏,都好长时间没嗨皮了,快来快来。”姘头甩掉薄毯,白花花的身子黏了上来。 “叮叮”, 正这时,手机响动,一条图片消息弹了出来。 “什么?”看到图片的一刹那,穆鹏顿时跳起,双眼瞪大。 图片是组织部红头文件,文件标题就是“关于开除穆鹏公职的决定”,文件编号、签发人、公章一应俱全,格式完全正确。 “到底怎么回事?县长知不知道?”穆鹏马上回拔电话,握手机的右臂青筋暴突。 朱远腾回复:“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就是县长提议的。” “我,我,我靠他妈。”穆鹏大脑一片混乱,牙齿打颤,疯了般冲出屋子。 姘头正攀着穆鹏,冷不防被甩开,整个人顿时闪到床下。 穆鹏哪还管这些,来到外面,跳上汽车,一路横冲直撞而去,有两次差点发生车祸。 来到单位后,胡乱停下汽车,穆鹏一口气冲到楼上。 政府办公室里,人们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忽然看见穆鹏进来,下意识地就要散开,却又讥笑着收住了步子。 “给老子看。”穆鹏扑到近前,一把抢过人群中纸张,正是那份开除决定。 “老子心胸狭隘、伺机报复,老子掉包责任状数据,老子理想信念缺失,老子……”喃喃着纸张上刺眼的字眼,穆鹏冲出政府办,直奔县长室而去。 来到县长室外,穆鹏抬手便砸:“开门,开门。” “主……穆鹏,干什么?” 县长秘书刚上来拦挡,便被穆鹏一胳膊抽开:“不想死滚远点。” 秘书当然不想死了,只是站在远处质问,再不敢上前。 “给老子开门。”穆鹏拧动门把手,改砸为撞。 “咣当”, 屋门大开之际,穆鹏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扑进屋子。 “噔噔噔”, “噗”, 直到扑倒在沙发上才收住身子。 秘书紧跟着冲进屋子:“县长,他……” “关门,出去。” 傅红寒挥手示意,秘书退出屋子,关上房门。 穆鹏反身扑到办公桌前,把纸张拍到桌上,双眼瞪成牛铃:“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滚一边去,坐下说话。还知不知道上下尊卑?”傅红寒吼道。 这声还真管用,穆鹏稍稍一愣,立即“扑通”坐下,带着颤音问:“县,县长,是,是不弄错了?应该下发的是,是恢复,恢复工作文件呀?” 傅红寒沉声道:“想什么呢?你利用经办签责任状机会,把赵副县长分管部门指标全部调包,致使多个部门指标高得离谱,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影响,也让上级领导非常震怒,不开除不足以平民愤。” “什么?我调包的?啊?别人不清楚,你能不清楚?”穆鹏“噌”地站起,身子前探,大声质问。 “我最清楚了。”傅红寒说着,在电脑上点了一下。 立即有录音传了出来:“顾直就是我手下废物,赵林然竟然调去当秘书,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让魏红颜把人弄走。他眼里还有没有政府,有没有县长?我恨他,坚决要报复。” 穆鹏当然知道是自己声音,赶忙辩解道:“这只是我那天跟你表决心,并不代表肯定就要报复呀。” “这么说,你表决心就是放屁,纯属在骗我?”傅红寒反问。 穆鹏急忙摇头:“不是,不。我是说,这和签责任状根本没关系,责任状上数据都是你让咋弄就咋弄呀。” “我让弄的?证据呢?”傅红寒伸出手去。 “我……”穆鹏顿时没了说辞。 当时只是口口相传,哪有什么证据,自己也不可能录音的。 “那几份责任状是不是你打印的?是不是你传给我的?是不是你安排专人在现场发的?”傅红寒一连几问,更是把对方问得哑口无言。 傅红寒跟着冷哼道:“哼,就冲你做的这些狗屁倒灶事,假如不是我一力作保,你他娘早让政法部门抓走了,至少判你个七八年。” “我,我,我怎么办呀?” 穆鹏都快哭了,央求起来,“县长,求求您,别开除我,好不好?” “说什么也晚了。”傅红寒冷冷地摆手。 “可我工作没了,我不能没工作呀。”穆鹏真哭了。 傅红寒很是厌恶着道:“挺大男人,尿叽叽的,丢不丢人?你工作是为了什么?” “为了升官挣钱呗。” “以你的心性,大官根本别想,爬上去也是祸祸社会。就说你现在挣多少吧。” “起码五六千一个月,全年都算下来,差不多快十万了。” “瞧你这点出息,十万就觉得不少了?我给你一年三十万,怎么样?”傅红寒伸出三根指头。 穆鹏懵了:“你给我三十万块钱?” “不是我直接给你,是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年薪三十万。”傅红寒纠正道。 “真的吗?什么工作能挣这么多?”穆鹏立即转忧为喜。 傅红寒说了声“等着”,拨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很快,一个西装革履男人出现在画面中,语气恭敬:“傅少好!” “安排个人,做公司部门负责人。”傅红寒直接道。 “好的。您有具体要求吗?”西装男人请示道。 “就做综合处处长吧。年薪三十万,奖金另算,房补、车补、话补按标准走。”傅红寒给出指示。 男人点头应承:“是。” “人就在我旁边,名叫穆鹏,做过县政府办主任。”傅红寒说着,屏幕一转,把穆鹏弄进了画面,“就是他,很快就过去,到时直接找你。” “是。” “挂了。” 傅红寒说完,直接挂断通话,转头问道:“还满意吧?” “满,满意。”穆鹏整个人还懵着,忽着又道,“刚才那不是鸿什么运天通老总吗?他叫您傅少。您是官、富二代?” “不该知道的别乱打听。”傅红寒沉声说过,一指旁边纸笔,“把你在责任状上做手脚的事写下来。” “写下来?”穆鹏霎时冷静,不由得迟疑起来。 工作还八字没一撇,先把罪证留下?万一刚才那人是假冒的呢? “难怪做不成大事。”傅红寒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支票,“刷刷刷”填写了一张,“先预付你一年工资。” 三十万呀! 穆鹏下意识接过支票,双眼放光。他这几年没少经手过支票,绝对是这方面内行。 很快,公司名称、公章、签名印鉴等等验看完毕,没有任何毛病,支票是真的。 “写不写?不写的话,我不管了,自有政法部门找你。”傅红寒说着,就要抽回支票。 “写写写。”穆鹏把支票藏在身后,拿过纸笔,书写起来。 不多时,完整的犯罪记录成形,从心态到过程,写得严丝合缝。 “穆处长,取钱去吧。”傅红寒看过“认罪书”,抬手示意。 “好,好,谢谢您!”穆鹏连连弯腰致意,转身时差点撞到桌子上。 在临出门时,忽然又问:“既然您背景深厚,这次为什么……” 傅红寒莫测高深一笑:“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懂不懂?穆处长。” “懂,懂。”穆鹏满脸笑成菊花,揣起支票,出了屋子。 待到屋门关上,傅红寒用手机拍照存档,然后拿起“认罪书”,直奔组织部而去。 这才是傅红寒最需要的,否则后患无穷。与此事比起来,安排一个公司职位根本不算事,何况还把人也收买了。 第308章 急切发展势力 傅红寒把穆鹏的“认罪书”直接交给尤胜海,算是补上了最关键手续,随后命人补充调查报告等内容。当天下午四点前,所有手续全部轻松补齐,傅红寒长松一口气,柯大海听到汇报也很满意。 “奶奶的。”傅红寒靠在椅背上,既如释重负,也倍感失落。 终于不用被市委追责,也无须面对柯大海的唠叨,只是败得太惨了。 以自己堂堂傅家大少、政府县长身份,竟然被一个草根副县长逼成这样,傅红寒心里非常难以接受。 正这时,电话响了。 看到是张子房号码,傅红寒不由得皱眉。 但迟疑一下,还是接通了,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果然,张子房上来便问:“是不那事又出现反复了?” “是。本来我以为……” 傅红寒不敢隐瞒,老实地讲了整个过程,然后主动承认错误,“我不该不听老师教诲,执意恢复穆鹏工作,否则也许不至于这么糟糕。” 没想到张子房并没批评,反而笑着道:“傅少能够及时止损,非常不错,说明你又成熟了好多,拿得起放得下,我想老爷子知道了也会欣慰的。当然,如果不固执的话,可能情况更好一些,但也无所谓。” “真的吗?老爷子真得不会怪罪?”傅红寒有些不敢相信。 “放心吧,老爷子不会怪后辈摔跟头的,他更在乎值不值。你能在关键时刻杀伐果断,他绝对会高兴的。还是那句话,指挥别人冲锋是艺术,亲自冲锋是莽夫。”张子房安抚之后,又嘱咐了一些内容,结束了通话。 傅红寒放下电话,反思这段经历,缓缓点头:“是呀,何必直接冲锋呢,指挥属下与对手拼杀,坐镇总览全局不好吗?只是可供指挥的人在哪呢?” 细想起来,自到乌鑫县后,真正收为己用的只有穆鹏,但现在却不得不用做替罪羊,除此再无可供放心驱使的属下,现任秘书也不行。不用说,继任主任绝不可能由自己推荐,自己也没资格竞争,毕竟自己的马仔刚刚犯过事。 自己身为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假如县委没人,政府机关没人,下面单位没人,跟瞎子有何区别?更妄谈与对手拼杀了。 但发展势力谈何容易?又有谁值得发展呢? 傅红寒一个头两个大,陷入了冥思苦想中。 “叮呤呤”, 一阵铃声打断了思绪。 手机上是一个陌生号码,傅红寒开始没接,但号码又连着两次打来,他这才接通。 “您好,请问您是县长吗?”电话里声音很恭敬,也有些耳熟。 傅红寒反问:“你是哪位?” 对方马上回应:“我是小苟,苟于勤,招商局副局长。上周您打局长室电话,是我接的。当时说话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在这向您赔罪了。” 傅红寒缓缓点头:哦,是那个家伙! 当时这家伙说得太扎心了,口口声声说我给姓赵的穿小鞋,所有常委都听到了,姓赵的更是借机向我发难。 不过从当时的话音来看,这家伙跟于陆极不对付,很可能是她占了他觊觎的位置。这么说来,这家伙和赵林然是天然的天敌呀。 想到这一层,傅红寒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对面苟于勤听不到回应,马上又急急表态:“县长,我那天是无心的,主要是外面都那么说。只要您能原谅,我可以亲自上门赔罪,甘愿给您当牛做马。” “组织的人不讲究拉帮结派,你也无需为我个人做什么,重要的是为组织好好工作,对上级认真负责,不得推诿扯皮,不得欺骗隐瞒。”傅红寒打着官腔,但却话里有话。 苟于勤稍一迟疑,马上表态:“身为县长下属,小苟绝不敢隐瞒,更不敢欺骗,一定如实高效汇报工作,恳请县长教导指正。” “今天我不表态原谅与否,一切看你表现。”傅红寒道。 苟于勤继续表态:“是。谢谢县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绝不向他人提起此事。” “先这样吧。”傅红寒不再多说,直接挂断电话。 电话另一端,听着耳中传来的忙音,苟于勤激动地一跳大高,心头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 那天刚接电话的时候,苟于勤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又以为是赵林然。直到前几天看本地新闻,才意识到是县长傅红寒声音,当时差点没吓死。 于陆抢了本应是自己的位置,自己和于陆势同水火,赵林然指定也恨死了自己,现在又把县长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县长都能给副县长穿小鞋,收拾自己还不跟踩死蚂蚁似的? 经过连续几日冥思苦想,苟于勤决定冒险一搏——向县长主动道歉。 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虽然县长没彻底点透,但意思已经很明确,只要自己及时向他传递有价值消息,机会就有了。 从此我就做县长的“专职情报员”,一定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苟于勤紧握右拳,眼里满是坚定,脑中充满无限遐想。 傅红寒自是没这么多心理活动,虽然苟于勤有投靠意向,但还要看其忠诚度与能力,自己不需要反骨仔和废物。 结束通话后,他的思绪很快回到先前,梳理着班子里可利用的人。 鲍大忠不行,太愚直,认死理,不可能为自己所用。 邓兴民坐地户、老好人、墙头草,不会轻易靠拢,也不易建立忠诚度。 严清正过于正直,绝不会和谁过从亲密,根本不能同化。 魏红颜适合发展成同床好友,共谋大事不行,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 尤胜海和赵林然同属许援疆系,想也不要想,何况并没真正进班子。 要说最合适的只有王伯举,他不但和赵林然有旧仇,也向自己表达过靠拢意思,只不过当时没看上对方,这才错失了机会。 对,就是他。不过以自己目前处境,还不具备收为属下的条件,倒是可以从合作结盟起步。 傅红寒拿定主意,又思谋了一通,拨打了王伯举电话。 “嘟……嘟……” 回铃音响了好几声,没人接听,再打一遍还是如此。 靠,难道老小子也不行吗?在有意拒绝我? 傅红寒不由得气馁,也有些着急:奶奶的,要不要再打第三遍? 第309章 抱团取暖 事实上,并非王伯举故意不接电话,而是事出有因。 电话第一轮响起的时候,王伯举正上卫生间。等他方便完,回到座位时,第二轮响铃已接近尾声。 傅红寒电话?他找我干什么? 王伯举正盯着来电显示迟疑时,第二轮铃声也停了,于是干脆坐下来,费起了脑筋。 之前的时候,由于常委会议上错站了尤金豹的队,王伯举处境很是尴尬,几乎被班子所有成员孤立,曾经向傅红寒表示过靠拢。 可傅红寒根本瞧不上,不但没接纳,反而当面言语侮辱“我佩服你脸皮真厚”。 人活脸树活皮,何况多年的县委常委?王伯举倍感羞辱,从此再未和傅红寒接触,甚至话都没说一句,会上碰面也从不交流。 最近间接有所关联的,还是上周出现场救回陈坡杰。其实王伯举一万个不乐意,但县委书记发话了,不得不跟着严清正一起去,否则他绝不会给傅红寒擦屁股。 尽管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但王伯举还是没少关心傅红寒的事,毕竟和赵林然有关,而且那破事影响太大了,不关心都不行。 王伯举注意到,傅红寒这人底线太低,也足够阴险,以那种方式给对方穿小鞋便可见一斑。但同时他也发现,傅红寒还是有些手段的,或者说背景不浅,否则如何拿替罪羊搪塞?网上如何同意删帖?穆鹏又凭什么乐意配合? 管他娘的怎样?又跟老子何干? 本来不打算再发生联系,不承想刚刚却连打两次电话,不可能是打错吧?他找老子干什么? 哦,明白了,这次姓傅的没整了姓赵的,反倒被对方扳了大跟头,简直是光屁股拉磨——转圈丢人。 现在这家伙成了孤家寡人,八成是找人抱团取暖呢。靠,现在想到老子了?早干什么了? 王伯举一万个不屑,却也感觉心舒气爽、幸灾乐祸。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禁犹豫:自己何尝不是孤家寡人?一旦遇到坎坷,怕是更惨,毕竟自己的靠山早已退休了。 要不要抱团取暖?除了姓傅的还有其他人可选吗? 一时之间,王伯举举棋不定,难拿主意。 “叮呤呤”, 手机又响了,还是傅红寒号码。 接不接? 稍一迟疑,王伯举接通了来电。 “王书记忙呢?”傅红寒很显亲切。 王伯举声音不冷不热:“刚去厕所了。” “那天多亏王书记接回陈坡杰,否则我一个人又忙不过来,就不能圆满换签责任状,非出大娄子不可。一直想着当面道谢来着,谁知这段时间破事不断,现在才有点时间。” 傅红寒说明原因后,马上又询问,“王书记在办公室吗?我什么时候去合适?” “哦,我……” 王伯举稍一迟疑,语气缓和了好多,毕竟对方高自己半格,“该我去县长室才对,不巧正好外面有事,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只能等以后了。” 事实上傅红寒只是表明姿态,根本没有上门打算,对方大睁两眼说瞎话正好避免尴尬。 于是换了话题:“当然呢,除了道谢外,也想交流一件事,不知王书记说话是否方便?” “方便。”王伯举给出回复。 “之前做专职副书记的时候,感觉还比较轻松,等做了代理县长就忙不过来了。你也知道,之前县里出了那么大乱子,影响一直都在,遗留问题一大堆,处理起来太费神了。所以我打算合适的时候,把专职副书记职责剥离出去,推荐合适的人专门来做。”傅红寒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让别人当副书记?什么意思?王伯举不由得心中一动。 故意给出一个反应时间后,傅红寒才又说:“可是纵观整个班子,能担此重任的不多。论人品、资历、能力,你王书记绝对算一个,不知王书记是否有兴趣?” 当然有兴趣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三把手,退休前最次也能进阶正处级待遇。 王伯举心中希望火苗骤燃,下意识要给出肯定回复,但随即又不由得狐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能这么好心? 想到这一层,王伯举稳了稳激动心情,淡淡地说:“傅县长年轻有为,捎带着就做了,何必分出权力呢?” “王书记,挑明了说吧,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看中了你这个人,想把推荐资格给你。二是也想专心做好政府工作,早日去掉代理二字。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绝不附加其他条件,只希望以后在大事上能互相帮衬,以免被那些拉帮结派的人挤兑收拾。”傅红寒显得很是诚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比起赵林然来,傅红寒给的难堪倒也不算什么,何况当时也没第三者听到。因为有巨大诱惑出现,王伯举的心态瞬时发生变化。 “我停薪留职了几年,在国外接触的都是商圈,说话随便惯了,开玩笑也没深浅。假如我哪句说得过火了,在此专门向王书记道歉,请王书记多多见谅。” 傅红寒此话一出,王伯举仅有的矜持一扫而光,马上热情回应:“县长言重了。你能瞧得起我这个老朽,那是老朽的荣光,岂能不识抬举。以后凡有用得上老朽之处,尽管差遣。” 靠,可费了老子一通大力。 傅红寒暗中长嘘一口气,语气仍旧谦恭:“绝不是差遣,是合作,互相帮衬,抱团取暖。” “好好好,互相帮衬,抱团取暖,哈哈哈……” “哈哈哈……期待政法委王书记早日成为县委王副书记。” 在和谐的大笑声中,两人结束了通话。 事实上,两人都不完全相信对方,但都看到了希望,而且有共同的敌人,这就是合作的基础。 赵林然自是不知道傅、王二人“电话情深”,他此刻正喃喃着一件感兴趣的事:“穆鹏怎么能喜笑颜开地离开县长室呢?” 也不怪赵林然狐疑。党政大院已经传开,正是傅红寒关键时刻断尾求生,决然抛弃了穆鹏,才使穆鹏十多年仕路戛然而止。 按说穆鹏该拼命才对,进门前也拉满了架势,出来时怎么就变了?傅红寒究竟用什么抚慰了穆鹏的心灵创伤呢? 直到手机弹出信息【穆鹏直接去了银行】,赵林然才恍然大悟:“对呀,人家可是傅大少,分分钟开出百万支票,只要钱能办的都不算事,指定也帮穆鹏在企业谋了差事。” 第310章 赵阎王 随着穆鹏的被开除,责任状的事算是告了段落,如何达成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而眼下临近双节,节前安全尤为重要,为此县里特别开大会强调。 其中,煤炭、工业、交通、资检、安监等部门,安全生产更是重中之重。 赵林然不敢怠慢,在县里会议之后,马上又召集分管部门,专门召开安全会议。 会议没有放在县政府,而是使用了招商局大会议室。这既是因为年前会议较多,县政府会议室使用编排较紧,也是赵林然不愿太过招摇。 与刚刚结束的县政府会议不同,此次会议布置极其简单,除了LED屏上的“安全生产重于泰山”几个大字外,没有其他任何标语、口号,更不可能有鲜花摆台了。会议室仅有热水,不提供茶叶,桌签也只是几个。 参会人员也有了变化,除了部门正副职外,分管股室负责人也参加了。 各单位人员到会后,按照单位桌签摆放位置分区域就座,正副局长坐在本单位第一排。 下午两点半,赵林然准时到位,独自一人在台上就座。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现在的赵常委可不是“赵软蛋”,而是“赵硬核”,谁敢捋其虎须?难道自己比县长还头铁?何况县长也败北了。 赵林然示意顾直给各单位发了一份纸张,然后轻咳两声开口:“全县安全会议刚刚开过,两节安全责任重大。刚刚发给各位的安全考核表,是两周前已经下发考核细则的浓缩内容,要求各单位细查再细查,三天后我会亲自检查。提前已经打过招呼,而且也有了执行标准,一旦检查到问题,完全按标准执行,没有任何商量。” 听到此话,负责人们不禁心头一凛。 虽说之前的确有过细则,但人们大多认为还有讨价余地,现在听主管领导当众声明“没有任何商量”,都不由得心里打鼓,担心自己成了被执行标准者。 “可能有人觉得个别条款过于苛刻,认为惩罚条目太多、罚款数额太大,但我觉得只能算做正常。” 听赵林然这么说,好多人不禁腹诽:这还算正常?是我们不正常,还是领导不正常? “今年以来,乌鑫县爆发了煤炭窝案,牵涉人员之广、数目之多、级别之高,均创历史新高。尽管数百不法分子已然归案,但其影响极其深远,遗毒涉及方方面面,真可谓沉疴痼疾。我不希望在座各位步其后尘,沉疴用猛药嘛。” 赵林然抛出这个案子,顿时触动众人。人们深觉有理,赶忙收起轻慢,屏息静听。 “我要强调的是,我是监管者,自然以监督为主,主要手段就是惩罚。但你们各部门既是执行部门,又是监管、服务部门,必须监、管统筹,罚管结合,不能以罚代管。否则就是懒政、怠政,同样要受到惩处。因此……” 接下来,赵林然主要强调了重点行业、重点时段、重点部位的安全生产,要求各部门务必坚决贯彻下去。 随后,各局局长代表所属部门表态发言,自然都表示要不打折扣地执行到底。 会议两个多小时,将近五点钟结束。 三天后,赵林然准时下基层检查,而且提前不打招呼,期间严格按标准衡量,凡不合规的一律处罚,该谁责任就谁责任。 心存侥幸的企业被罚款,动作慢的职能部门被惩处,人们这才真正意识到:赵县长说到做到,真不闹着玩。 于是这些部门全都加班加点,自查自究,整个节奏紧凑了好多,一些被忽视的隐患得到解决。 当然了,还有不开眼的个别人,自然受到了相应惩罚。 对于这些现象,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深以为然,有人不以为意,还有人看做是赵林然的把柄。苟于勤就属于后者。 经过几日不间断的侦探,苟于勤整理了一堆材料,拍照发给县长。 但他收到的回复却是:【惩罚措施已在政府备案,罚款帐户经批准设立,不存在私设小金库现象。】 靠,搞了这么多天,到头来白忙了一场,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苟于勤不禁气馁。 不过半小时后又收到消息:【警惕性不错,继续发扬。】 苟于勤顿时犹如补满气的尿泡一样,转眼鼓鼓胀胀,牛皮哄哄,干劲十足。 赵林然自是不会专盯这些魑魅魍魉,但很注重情况反馈,多渠道收集着信息。 这天,赵林然叫住顾直,问:“‘两节’严查已进行两周,刚开始你反馈了不少情况,近一周怎么什么都没讲?” “该讲的都讲了,人们大都拍手叫好,说是安全生产重于泰山,利国利民利家。”顾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赵林然板起了面孔:“顾直,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讲,我要的是通报实情的助手,不是阿谀奉承的马屁精。今天如果你藏着掖着,以后就不要再讲了。” 看到领导这个神情,顾直脸上不由变色,赶忙说道:“县长,我没藏着掖着,更没阿谀奉承,大多数人真的这么看。只有个别人,纯属歪曲理解,胡说八道,当不得真。” 赵林然没有应声,而是低头写划起来。 注意到这个情况,顾直不敢再磨蹭,急忙又说:“也有人讲惩罚太狠,罚款太多,说,说您是‘赵阎王’。” 听到微不可闻的三个字,赵林然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哈哈哈,阎王好啊,阎王专治恶鬼,不吓好人,恶人才怕阎王。阎王是恶人的克星,我愿做这个克星,尽量克住好人不变恶、恶人少作恶。” 眼见赵县长真没生气,顾直心头一松,也不禁后悔自己自作聪明。 “还有吗?”赵林然追问。 顾直认真回复:“没了,这次真没了,我的消息来源就那几条,该问的都问过了。” “是吗?比如离职的老矿工,就没什么看法?”赵林然又问。 顾直稍稍一楞,明白过来,赶忙回应:“上周末我去首都,我爸问起我的工作,我跟他提了这事,他当时一直点头说‘防患于未燃,不错’,别得好像就没有了。” “再想想,真的没有,还是你没细说?” “要说有的话,就是后来我爸喝上头了,临睡前嘟囔了一句‘只怕阳奉阴违呀’,不知是不是指这事,我当时只以为是他的醉话。” 赵林然点指对方,语带敲打:“你呀,敏感性有待提高,绝对有阳奉阴违的,还是老矿工有经验。这么的,晚上九点,府后街广场等我,咱们杀他个回马枪,就去今天上午刚去的地方。” “是。”顾直眼闪希冀,早就盼着这种场景了,“要不要知会煤炭局陈局?” “不,仅限你我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保险。”赵林然说过之后,又补充,“宣剑也由你通知。” “是。”顾直再次应答之后,退了出去。 赵林然望着窗外方向,眼中闪过冷厉,口中喃喃自语:“最好别耍花活,否则绝对扎你们几个血窟窿。” 第311章 回马枪 晚上九点钟,夜风呼啸,街灯闪烁。 府后街广场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越野汽车,汽车看上去很破旧,就好似报废车一般。 一个高大又佝偻的身影出现,颠簸着奔向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里,顾直不由得警觉,下意识地提醒:“宣剑,有情况。” 宣剑抬手,做了个噤声动作。 与此同时,佝偻身影已然到了车旁,直接打开车门,坐到了后排座椅上。 “走吧。” 顾直听到声音,才意识到是赵县长,顿时不由得惊奇:扮得也太像了,根本看不出来。而且这车也扮得破旧不堪,赵县长竟然直接找到,看来他和宣剑之前没少这样干。 想到电视剧中的类似桥段,顾直不禁血脉偾张,内心早已跃跃欲试。 宣剑先是启动汽车,然后请示:“县长,去哪?” 听到宣剑这么问,赵林然暗暗点头:顾直还行。 其实下午跟顾直那么吩咐,赵林然就是有考教之意,看来答案还比较圆满。 “上午去过的掌背沟。” 听到赵县长具体吩咐,宣剑不再多言,驾驶汽车先是左拐,然后右拐,一路出城而去。 城外没有了路灯光,四周一片黑暗,风声也大了好多。 国道上车很少,一路上走下来,只遇上两辆外地牌照轿车,还有一辆摩托。 在车道上行驶了差不多一小时,越野车拐上岔路。 赵林然对这条路很熟,微服私访的那次就走得这条路线,只不过到前面山梁还要分岔,一条通往巴掌沟,一条去往掌背沟。 掌背沟就在巴掌沟的背面,和巴掌沟共用一道山梁,巴掌沟的那侧像手心,掌背沟这侧像手背,因此而得名。 汽车又走了二十多分钟,车灯映照下,前面岔口山梁已经清晰可见。 宣剑正要右打轮,去往掌背沟。 赵林然忽然吩咐:“左拐,快开,到前边山凹口掉头停住。” 宣剑没有废话,直接按吩咐行事,汽车左拐之后,加速前进。 顾直则疑惑不已:去那边干什么?巴掌沟都是常宝的洞口,已经全部关停了呀。 越野车颠簸着,很快到了山凹口,然后掉头停下。 赵林然拿过车座上挎包,取出红外线望远镜,调节起了焦距等参数。 不多时,望远镜调节完毕,赵林然举在眼前,瞭望起来。 顾直更为纳闷:这什么都没有呀,看什么呢? 宣剑忽的眉头微挑,竖起了耳朵,捕捉那微不可闻的发动机声。 又过了一会儿,轰鸣声大了好多,掌背沟一侧,两道强光跃过山梁,那是一辆大货车,正向着岔口外驶去。 一辆,一辆,又一辆, 宣剑不禁再次佩服赵林然耳力之高,上次遇到过类似情形,但这次显然离得更远,领导竟然比自己早那么长时间捕捉到,而且还是在越野车前行过程中。 赵林然把望远镜交给顾直:“你也看看。” 顾直接过望远镜,稍稍换了换方位,镜片中出现清晰的影像:前四后八大货车,槽帮加高,车上盖着绿苫布,但仍有粉尘飘散,再结合货车车厢表面颜色,显然拉得是煤炭,载货量起码翻了一倍。 在顾直看到第三辆的时候,赵林然问道:“看出点什么没?” 顾直想了想,说:“加上刚出现的这辆,已经十二辆了,每辆按载货五十吨算,就是六百吨,而且后面还有车出来。可是上午咱们检查的时候,矿上明确讲,近段时间由于整改停工等因素,出产量大幅减少,根本供不上订单,这么大矿区目前储煤不超三百吨。这明显就矛盾了,要么是之前诉苦有瞒报,要么今天表态的‘再整改一周’纯属放空炮。” “你太保守了,起码车货总重九十到一百吨,光是载货就八十吨,十二车已经是千吨左右。” 赵林然话到此处,吩咐起来,“你联系交通局,就说上面有超载暗访,从现在起,各超卸站务必严格执行卸载任务,不得以罚代卸,更不得以少充多。如若发现一次不按规定执行,或是十分钟内仍有超卸站不执行此规定的,立马拿局长试问。” “是。”顾直接任务后,立即给交通局长打电话,传达了赵县长指示。 交通局长连四海心头一惊,他清楚,这绝对执行不下去,以前也从来没这么执行过。 “是是是。” 连四海口中连连允诺,心里快速盘算,随后试探地问,“顾科长,这样卸下去,怕是要出娄子呀,那卸的可不是小数目。刚才是赵县长原话吗?” “连四海,你身为交通局长,屁股应该坐哪边,是维护公路正常使用寿命,还是替货主撑腰?” 赵林然此话一出,对面连四海顿时脑门冒汗,赶忙解释:“赵县长,我绝对不敢,只是,只是,卸得太多了,车主非拼命不可。” 赵林然冷哼:“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你执行的是国家规定,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能卸多少?我记得你们上半年的报表中,可是明确写着超载量百分之三十左右。一车卸百分之三十,货主不至于想不开吧?” “我那是……”连四海差点说出“我那是糊弄前任副县长的”,只能硬着头皮回应,“是,我坚决执行。” 赵林然笑了:“连局长,这就对了嘛,希望下面不要糊弄你。” 连四海自是听出了敲打之意,赶忙郑重表态:“谁假如糊弄我,我就摘他官帽。现在我马上传达,立即分批连夜督导。” “辛苦了。”赵林然说完这三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连四海一再确认通话确已结束,顿时跌坐在椅子上:“超载百分之一百五呀,能卸下来吗?” 随即他又咬牙发狠:“能不能卸也得卸,否则我非让赵阎王卸了不可。” 紧跟着连四海一个电话打给主管副局长:“马上通知下去,上面有人来暗访超载治理,县里要求必须按规定卸货,不得以罚代卸,更不能以少代多。” 副局长马上叫苦:“局长,这怎么卸呀?那一车下来……” 不等对方说完,连四海瞪眼骂道:“妈的,假如不想当副局长了,就给老子打折扣。” “是。”副局长都快哭了。 连四海直接挂了电话,又拨打起其他电话下达指令,乌鑫县交通系统顿时忙成一锅粥。 赵林然可不管这些,结束通话之后,先是闭目沉思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问:“过去多少辆了?” “一共三十三辆,后面十几辆我录像了。”顾直回道。 “三千吨呀,凭空冒出来的?等那辆车过去,直接去矿上。”赵林然吩咐着,眼中闪出冷厉。 第312章 装相 待到最后一辆货车离去,宣剑启动汽车,返回岔口处,上了右边岔路。 五分钟后,汽车越过山梁,径直向右,来到一处院落前,这里是矿区的办公地点。 院落大门紧锁,只有门卫室亮着灯,但没人出来。 赵林然来到车外,身材不再佝偻,走路也不颠簸,早恢复了身姿挺拔的风采。 顾直也跟着下车查看,院落里的确没人。 于是二人重新上车,开车直奔生产区而去。 事实上,办公地点并非完全没人,而是负责值守的保安在上厕所,厕所就在院落旁边小山坡上。 保安正解大手,听到汽车发动机声,赶忙匆匆起身。透过厕所花墙孔,看到了刚才一幕。 我靠,那不是赵阎王吗?保安三魂立即吓丢两魂。 待到越野车离去,立即跑回门卫室,用对讲机呼叫:“老板,老板,赵阎王来了。” 对讲机里传来骂声:“你他妈是不发癔症?那是上午的事,现在已经半夜了。” 保安赶忙回应:“不是,不是,是刚来,奔矿井那边去了。” “什么?怎么不早说?”对讲里怒吼道。 “我也是刚……” 保安还要再解释,对讲里早没了声音。 对讲机的另一面,矿主邢有盈腮帮鼓动、鼻翼扇动,真的慌了。 经过几秒钟平抑心情,大吼起来:“马上去拦,宁可让车轧死,也要拖住他。” “啊?”两名手下惊呼不已。 “死了抚恤金翻几番,一家一百万,儿子媳妇都给安排工作。”邢有盈吼着,已经起脚踹去。 俩手下别无选择,只能跟头趔趄地离开,其中一人还抓起了汽车钥匙。 邢有盈随即抓起另一部对讲,命令起来:“各矿口注意,各矿口注意,五分钟内能升井的马上升井,不能升井的全部停止作业,矿工都猫在矿井里。” 对讲机里立即传来七嘴八舌声音: “五分钟升井?时间太紧了,为什么呀?” “现在没到升井时间,光是通知、集中就得好几分钟,恐怕来不及呀。” “升井起码……” 邢有盈大吼:“时间这么紧,还逼逼个鸟?赶快执行,别问为什么。” 然后根本不等回应,又拿起手机,在群里呼叫起来:“你们几个,火速到我这,能多快就多快,快快快。” 这边还没放下手机,邢有盈又打开抽屉,却一时忘了干什么,赶忙又翻起了档案柜。 “轰”, “噔噔噔”, “老板,怎么啦?” 不到一分钟,第一个心腹心急火燎地来了。 “快快快,把今天的出产单全部找到,藏起来。”邢有盈顾不上回头,边翻柜子边吩咐。 “好多单子都在矿口,还没来得及……” “那他妈还逼逼个毛?赶快通知他们藏起来呀。” 瘦心腹第一次听老板骂自己,意识到事情紧急,便不再废话,赶紧跟矿口吩咐起来。 “噔噔噔”, “老板,老板,老……” 第二个心腹很胖,气喘吁吁跑来,大冷的天竟然满脑门汗珠。 “老板,嘛事?”第三个心腹随后到了,身材比较适中。 邢有盈找到一沓纸张,边翻边转头,说:“赵阎王又来了。” 就这几个字,身材瘦胖中三人顿时惊呼出声:“啊?” “他正从办公区赶来,我让大宝二宝去拦了,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我们现在要统一口径,坚决不承认在继续生产,把所有跟生产有关的手续能藏藏,实在藏不住的就毁掉。我刚已经呼叫各矿口,你们肯定也听到了,现在分头去监督,绝不能露出马脚。”邢有盈说到此处,正好翻到要找纸页,确认后直接撕掉,扔进了火炉中。 “是。” “好的。” 那二人应答后,就要离去。 胖子却说道:“万一被发现,我们该怎么圆场?” “万一个屁,绝不能万一。” 听邢有盈这么一说,胖子不再废话,跟着出屋。 邢有盈稍稍一愣后,又追了出去:“你们仨也帮着想想,万一被发现了,想什么辙。” “哦”,三人答话间,已经乘车离去了。 “赵阎王呀赵阎王,你咋又回来了?为嘛偏偏来老子这里?”邢有盈返回屋子,急得团团转。 忽得心头一沉:这家伙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老子可是一直保密的,跟谁都没讲过。 他怎么可能知道?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不成? 邢有盈这么一想,心里稍稍踏实一些,赶忙深呼吸平息心情。 在此期间,对讲机多次传来汇报,有的说刚刚升井,有的表示已经让矿工在井下猫了。 “再确认一遍,是否已经彻底停工,回复。”邢有盈再次郑重呼叫。 各矿井依次给予肯定回复。 “好。从现在起,不论什么人问起,都回复一直在停工整改。”邢有盈做过强调后,转身出屋。 走出几步后,又快步跑回屋子,迅速打开桌上肉罐头、花生米等吃食,还拿过白酒瓶倒了半杯酒,又在身上洒了些酒液,才踉踉跄跄地重新出去。 离开小屋后,邢有盈绕过前方矿工住宿区,一眼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两辆汽车。 一辆正是大宝二宝开的巡洋舰汽车,一辆是很破旧的黑色越野汽车,车灯下有几人在吵吵。 那是赵阎王专车?车牌号也不对呀。 邢有盈尽管疑惑,但却没敢放松,走路依旧趔趄,还打上了酒嗝。 “靠,闹球甚咧?”离着两辆汽车近了,邢有盈乜斜着眼睛喝问。 “老板,这人说车上有赵县长,还说要见矿领导。我跟他们要手续,他们又不给提供,汽车看着也不像,我担心是同行捣乱,就僵持在这了。”大宝跑过来回应。 “汽车是够旧的,跟赵县长上午坐的也不一样。不过赵县长低调、朴实,也说不准随便找辆车坐。”邢有盈来到近前,眨巴着小眼,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邢有盈忽然瞅上顾直,惊呼着向车后走去:“哎呀,这不顾科长吗?赵县长,赵县长在哪?” “邢老板,你到底是眼神好,还是不好?顾秘书在黑影里,你都能看见。我坐车里,你却找不着?”赵林然说笑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哎呀,赵县,呃,县长,不知大,大驾光临,有失远,远迎,万望恕罪。”邢有盈酒嗝声更响,从车后绕过来时,还故意差点绊倒,“这,这不是晚上没什么事,喝,喝了点吗。” “加班加点生产,能不忙?”赵林然似笑非笑。 邢有盈呲牙一笑:“嘿嘿,赵县真会开玩笑,近些天一直停工整改。自大前天您到矿上检查后,我们更是严格按照整改单整改,哪敢生产?” “老板,不是大前天,是今天上午。”大宝赶忙插话。 邢有盈打着酒嗝,含混地笑骂:“胡说八道,当着县长面,呃,还胡咧咧,明明过两个黑夜了,呃。” “老板真喝多了。你可千万清醒着,赵县长还要检查工作呢。”二宝也跟着插话,还过来扶了一下。 “边去。”邢有盈抖胳膊甩开,伸手去扯赵林然,“赵县,走,检查工作。” 看着三人一喝一和的样子,尤其是邢有盈假装抓空的右手,赵林然心中不由冷笑:现在跟我装相,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第313章 睁眼说瞎话 赵林然心里冷笑,面上却很和善:“邢矿长,上午刚来检查过,可我又担心矿上阳奉阴违,这才杀了个回马枪,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心里没鬼,我怕什么,走,检查。”邢有盈踉跄着,转身带路。 “去那看看。”赵林然抬手一指矿工宿舍区。 “哪有什……”邢有盈可要委婉阻拦,又赶忙改口,右转,“什么也比不了赵县关爱矿工之心。” 赵林然没再多言,跟着邢有盈一直来到宿舍区。 “呃!”好久不进矿工宿舍的邢有盈,直接干呕起来,好在正好应和了刚喝酒的人设。 顾直也被恶臭味呛得胃里翻滚,但还是忍着没出声,不过也尽量憋起了气。 赵林然有过睡大通铺经历,但还好些,但仍旧不免皱眉:“矿工生活太次了,你看那边冻的冰,是尿的吧?这么大屋子,还四外漏风,就生那么一个小炉子,还不把人冻坏了?” 邢有盈立即冲着大宝瞪眼:“上个月就跟老诌说过,必须把漏风地方堵了,生成三个炉子,彻底搞搞卫生,趁白天没人好好彻底消毒,怎么就没执行?” 哪有老诌,大概是胡诌吧! 大宝心中腹诽,但反应足够快速:“都说他老婆生了三胎,只顾着回去侍候老婆,就不管矿工死活了,真是欠收拾。老板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找他,限他三天内安排人办妥。” 赵林然没接两人的双簧,而是忽的走上前去,掀开一个被角:“这怎么回事?睡觉还穿戴整齐,鞋都没脱?分明就是刚升井回来躺下的。” “没有没有,肯定是屋里冷,也可能是为了拉肚子跑外边,都是那个死老诌。” 邢有盈给出解释后,马上对着大宝道,“别废话,也别等老诌,现在就去找炉子,连夜架起来,否则光腚到这睡来。” “好,好的。”大宝愁眉苦脸地跑出大房子,转身去了另外的空屋子,捂着肚子偷笑去了。 矿长大宿舍里,邢有盈转向赵林然:“赵县长,您看下一站去哪?” “你说呢?”赵林然反问。 “既然您来检查整改落实情况,那我们去矿口怎么样?”邢有盈请示道。 赵林然点点头:“可以。” 邢有盈心中暗喜,马上转身,和二宝在头前带路,赵林然、顾直跟了出去。 “我的妈呀,可憋死我了。”在他们离去不久,矿工宿舍里,一个个破棉被掀掉,所有躺着的矿工全都翻身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赵林然刚走出不远,忽的收住步子询问:“对了,不是整改了吗?还要那么多工人干什么?” “整改也需要人,大部分都放了,只留下这么多人。”邢有盈回复地很自然。 “是吗?那么晚上整改吗?”赵林然又问。 邢有盈马上否认:“本来就是安全整改,晚上不安全,只是白天进行。” “对了,刚才有件事忘了。” 直到赵林然返回到宿舍拐角,邢有盈才意识到上当,可赵林然已经大步进到宿舍,正看到工人大喘气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赵林然问话,邢有盈硬着头皮进了宿舍,冲着工人们吼叫:“平时让你们上工,一个个腻着不想起,这些天晚上让休息,你们又发什么疯?” 矿工们也意识到惹了麻烦,一时难以回应。 二宝马上抖机灵:“是不又以为组织安全学习?今天晚上没有。” 立即有矿工跟着圆场:“刚才都怪老尚,说梦话有学习,我们就都跟着起来了。” “对对对,今天晚上没有,明天才有,每周一三五晚上嘛!”邢有盈更是大睁两眼说瞎话。 “真是这样?”赵林然盯住邢有盈。 邢有盈心头发颤,但仍旧梗着脖子点头:“是。” “好好好。”赵林然连说三个“好”,转身出屋。 邢有盈抹了把鬓角汗珠,快步跟了出去:“赵县长这边走。” 一路上借着矿灯光,邢有盈把赵林然带到一号矿口,胖属下正在那里值守,自是和邢有盈演了段双簧。二号矿口是瘦下属在,说得比胖子还流利。只有三号矿口的属下嘴笨,但回复更简洁,要么“是”,要么“没有”。 “地上看不出来什么,还是下井看看吧。”赵林然说着,直接走向罐笼车。 看到属下发苦的神情,邢有盈暗叫“不好”,使劲冲着对方做口语。 下属终于反应过来:“赵县长,因为检修缘故,所有罐笼车都停了,全都检修利落才启用。” “是吗?停多少天了?”赵林然随口追问。 “两……” 下属还在打磕巴的时候,邢有盈接了话:“两周左右了。” “半个月了?看轨道上滴的润滑油,不超过三天吧。” 听到都林然这句话,现场众人全都震惊,没想到赵县长这都能看出来。 还是邢有盈反应迅速:“前天养护时弄的。” 赵林然意味深长的瞥了邢有盈一眼,转身便走。 邢有盈心中打鼓,快步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后,赵林然又问:“都养护什么设备了?” “所有设备全部检修养护,大到传送设备,小到矿灯安全帽,一样不落。” “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不可能都在进行中吧?” “当然,大设备还需要第四轮检修养护,小设施基本都养护完毕了。” 赵林然没再问话,而是快步到了左侧活动房,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女工正在打盹,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询问:“几组?哪个班?” “七组,邢有盈班。”赵林然随口回应。 “七组是孟大胆,正在井下,邢有……”话到半截,女工彻底惊醒,顿时脸色蜡黄。 邢有盈更是脸颊肌肉抖动。 “矿灯只剩这么几个?都发给矿工下井用了吧?”赵林然盯着女工问。 “我,我,哎哟,又拉稀了。”女士支吾到中途,哈腰捂肚,跑了出去。 “这个怎么说?”赵林然转过头去,面色森冷。 邢有盈艰难地编着理由:“可,可能是我记混了,还有的安全帽和矿灯没养护完,还没送回来。” “不对吧,应该是十点三十八分之前井下一直在作业。” 赵林然此话一出,邢有盈顿时臀后发紧,感觉真的要拉了,他意识到一定出了内鬼,否则哪能猜得一分不差。 顾直先前也是一愣,但想到领导先前显露的超强听力,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第314章 要出人命的 “没有,绝对没有。”此时邢有盈也只能硬着头皮否认了。 赵林然淡淡一笑:“现在你死不承认,又以罐笼检修为由阻止我下井,以为就查不出来了吗?” “赵县长,您误会了,绝没有的事。我敢对天发誓,假如我欺瞒您,就让天打五雷轰。”为了打消对方怀疑,邢有盈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赵林然没有立即接话,但眼中的笑意却别有意味。 邢有盈被盯得心里发毛,只能讪笑着转移话题:“赵县,您看您已经转了这么多地方,大冷的天怪累的,要不要到我那休息一下。” “好啊。”出乎邢有盈意料的是,赵林然竟然爽快答应了。 邢有盈恨不得抽自己一通耳光:嘴太欠了! 他的本意是提醒对方时间够长了,对方应该会很自然想到离开,不承想…… 但话已出口,邢有盈自是不能表现出后悔,还要显得热情兴奋:“真是太荣幸了,您请!” 赵林然当先出屋,顾直、邢有盈先后跟出。 直到脚步声远去,女工才脱力了一般,趴在桌子上:“我的妈呀,生孩子不叫生孩子,纯他娘的吓(下)人呀。” 离开器具间之后,在顾直引领下,赵林然带着顾直,到了一个稍大空间的活动房里。 “条件实在有限,还请赵县多多见识。”邢有盈把人带进屋子之后,又是擦拭座椅,又是吹掸桌上灰尘,忙得那叫一个兴奋。 赵林然进屋后,首先扫到了桌上的酒菜,但他却发现,肉罐头还完动过,桌上、地下也没有花生米皮,咸鸭蛋还是完整的。但之前邢有盈却满身酒味,还表现得喝多了,显然是他自己加的戏。 忽然赵林然眼前一亮,目光盯在一个药盒上。 随后看似随意地问:“邢老板胃口不好?” “啊!”邢有盈顺口应和之后,又马上补充,“近期连着整改,一直在现场盯着,经常灌凉风,吃饭又不按时,胃炎可能又犯了。” “常灌凉风的话,对肺也不好。”赵林然又说。 “可不是嘛!现在还咳,咳咳……”话到半截,邢有盈还很是夸张地咳嗽起来。 赵林然指向药盒:“怪不得屋里有这药,闹半天就是你吃的呀!一天吃几顿?” 邢有盈转头瞟了一眼,回道:“一天两顿,不过白天经常吃不按时,今儿个的第二顿刚吃了不到一小时。” “哎呀,快打120。”赵林然忽的咋呼起来。 邢有盈不由得一愣:“赵县怎么啦?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呀。头孢吃了不到一小时,刚才还喝了酒,‘头孢就酒,马上就走’。”赵林然显得很着急,冲着顾直吩咐,“帮他打。” 顾直“哦”了一声,立即取出手机。 “不不不,不用。”邢有盈一把抱住顾直手臂,拦挡着打电话。 赵林然吼道:“要出人命的,你还不当回事?” “我,我,我没吃药吧,还是没喝酒呢?”邢有盈也不知怎么圆场了。 二宝反应还真机敏,马上冲上前解释:“老板就是喝多了,明明前天吃过头孢,这盒是老姚刚拿过来的,我还碰见老姚了,你今天根本就没吃。” “是吗?看来我真喝多了。喝酒误事呀。”邢有盈拍打着脑门,显得很是懊恼。 赵林然看了眼顾直,意思再明白不过:看见没,都是戏精,撒谎太顺溜了。 既然对方已经找理由圆上,赵林然也没再继续纠缠,而是绕着屋子踱起步来。 邢有盈寸步不离跟着,生怕赵林然发现什么出库单之类的东西。 赵林然停下脚步,双眼盯在透明文件柜上。 邢有盈顿时心脏收紧,集中全部注意力,双眼不眨地盯着。 “叮呤呤”, 忽然响起的铃声,把邢有盈吓了一跳,随即下意识地摁掉。 可铃声却又一次响起,他再次摁掉。 铃声第三次响起。 邢有盈讪讪一笑:“赵县,不好意思,我先接一下。” “随便。”赵林然头也不回,右手伸向文件柜。 邢有盈心脏狂跳,手机也恰好接通。 “老板,我这边十一车煤全被扣了,那两条线上的二十二车也让扣了。”电话里声音很急。 “三十三车都扣了?”邢有盈吼出这句话,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三两下蹿出了屋子。 二宝自是也跟了出去。 赵林然转过头,望着蹦进黑影的邢有盈,露出整蛊般的笑容。 “为什么扣?哪扣的?”邢有盈边跑边问。 对方回应:“全是超卸检查站,要求卸掉超载部分。” 听到是这种情形,邢有盈反而松了口气:“他娘的,老子当什么事呢,咋咋呼呼的。卸就卸呗,一车卸个三五吨,实在不行,再捐给他们两条烟。” “试了,根本不行,必须要求按标准卸,那得卸掉一多半呀,他们那两条钱情况一样。” “以往不都这么操作吗?今天这是咋了?路政那些家伙转性了?跟他们讲,这也太狠了,要出人命的。” “说是有上头人暗访,必须严格按规矩执行。” “上头暗访?”邢有盈眉头皱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吧?而且这做法实在缺德,太符合赵阎王作派了。 想到这一层,邢有盈又道:“跟他们商量一下,咱们不往出运了,还拉回来,给他们点好处费。” “各种办法都试了,该找的关系也找了,全都不管用。现在就一条,只要进了他们管理区域,必须按规矩卸。” 对方刚说到半截,又急道,“他们人过来了,看样子要强制卸载。” “奶奶的,按要求执行吧。”邢有盈很快作出权衡。 相比要惊动好多人,甚至要把煤炭运回矿区,这样省了好多麻烦,最起码“死无对证”,即使事后赵阎王问起,也照样可以死不认账。 对方急道:“可那样一车得卸七成……” “卸。”不等对方讲完,邢有盈给出坚定回应,断然挂掉电话。 但他没有立即返回活动工棚,而是要好好考虑一下,万一赵阎王问起,该如何回答。 就在邢有盈在外面磨蹭的时候,顾直收到交通局长信息:已经按规定卸载,每车起码卸掉六七十吨。 随后发来了多张图片消息。 赵林然看过后,以眼神示意,顾直点头表示明白。 正这时,邢有盈回来了。 刚要讲出编得瞎话时,看到了顾直伸来的手机屏幕,顿时呆在当场。 “邢老板,这是交通超卸站发来的图片,一共有三十三辆前四后八货车严重超载,每辆车都重有百吨,出货单显示今天晚上从你这里出的货。”顾直指着手机屏幕发问,“这怎么讲?” 邢有盈马上回应:“一定是他们从别处拉煤,冒用了我这里的票据,要么就是改了出货日期。” “是吗?这是我十点多的时候,在进入矿区前拍的。”顾直又调出了新的图片。 看到这些图片,邢有盈顿时哑口无言:这还怎么辩解?人家逮现行了呀。 忽然,赵林然耳朵动了动,惊呼起来:“不好,要出人命了。” 邢有盈先是一愣,随即哭丧着脸解释:“我真没吃……” “谁说你这破事?我说的是……”赵林然厉声打断。 “叮呤呤”, 刺耳铃声忽然响起,又打断了赵林然的话。 邢有盈正好借此转移话题,直接便接通了。 “老板,出大事了,要出人命的。”电话里传出破音的嘶吼声。 第315章 间接救了百条人命 都他娘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邢有盈真想骂娘,但当着赵林然的面,没敢:“慢点说,天塌不下来。” “塌了,真塌了,井下塌方了。”电话里带了哭音。 邢有盈顿时惊呆:“塌,塌,砸死多少?” 对方真哭了:“不清楚是二号,还是三号。如果二号的话,问题不大,要是三号的话,起码上百……” “啊?砸死上百?”邢有盈身子一个趔趄,幸好有顾直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你他妈不说都停工了吗?”赵林然瞪了眼。 邢有盈咧着大嘴也哭了:“我胡说八道的,其实只有你上午检查才停工。刚才听说你来,一二号好像都升井了,其他矿口工人来不及升井,都在井下猫着呢。” “混蛋。”赵林然忍着飞踹冲动,带着冲出屋子。 顾直跟着出去。 “快,快,带我去。”邢有盈撑着桌面,软绵绵地吼着。 二宝上前扶住,很不放心:“老板你身体……” “身体算个球,要真死上百人,老子非挨枪子儿不可,快,快呀。”邢有盈踉跄迈动了步子。 就在赵林然、邢有盈急急赶奔矿口的时候,矿区一个库房里,一个体态适中男人正急急拨着电话。 连拨了三遍,里面才传出不耐的声音:“是不有病?大半夜的打什么电话?” 男人压低声音:“苟哥,井下塌方了。” “塌方了?死了多少人?”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精神起来。 “一个矿口起码上百吧,这几天可是把人全铺上了,加班加点呀。” “我靠,死了上百?太他妈刺激了。你马上躲起来,奖励尽快转给你。”随即电话里没了声音。 男人脑海中顿时满是钞票影像,竟然呆呆地傻笑个不停。 与此同时,赵林然、邢有盈已经到了声响现场。 现场矿口处,有哭的,有喊的,有吵的,早已乱成一锅粥。 “都不许吵。”赵林然声音并不太高,但却震慑得现场众人不再吵嚷。 邢有盈跌跌撞撞地跑来,连跑边喊:“到底是几号井?” “不知道呀,听声音也辨别不出来,像这边又像这边。”瘦子下属冲过来,来回点指二三号矿口方向。 “这可怎么办?上百号人呀。”邢有盈已经六神无主。 “到底几号矿井有人?有多少?”赵林然目光如矩。 瘦子说:“二号由我守着,之前升进也是我盯着,事后又核对过了,井里肯定没人。三号是钟三守着,现在早不知道去哪了,里面具体多少人不清楚。” “呼叫三号升井,不就清楚了吗?如果能联系上的话,先让人有序升井,其他的上来再说。” 经赵林然一提醒,邢有盈才反应过来,心里也更为害怕:“对呀,咋没人升井上来呢,不,不会是都砸死了吧?” 没你的命令,矿工也不敢随便升井呀。 瘦子心中腹诽,但嘴上却是另外说辞:“我们刚才各负责一摊,只怕我说话不管用,还是老板亲自跟说吧。” “奶奶的,就你们球事多。”邢有盈骂着,在二宝搀扶下,才移到了简易调度室,拿起井下对讲呼叫仪。 “有,有人吗?升井,别乱。”邢有盈嗓子沙哑,声音都是颤的。 “矿长吗?赵阎王走了?”呼叫仪里有了回应。 “你……少他娘的废话,升井。”邢有盈下意识瞅了眼赵林然,又急又慌,下达指令后,撂下了呼叫仪。 然后众人齐齐奔向三号矿井口。 “嘎啦啦”,罐笼轨道响动,第一罐上来了。 人们全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井口方向。 “咣当”, “嘎巴”, 罐笼停下,门锁落下,一群黑脸、白牙的男人走出罐笼,全都下意识地询问:“赵阎王走了?” “下面塌方没?”赵林然出声了。 “下……赵阎……”好多矿工认出赵林然,顿时吓得黑脸抖嗦。 “说呀,赵县长问话呢。”邢有盈催促着,心早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没有。” “听着那边好像有动静。” “不会是二号井下塌方了吧?” 听到矿工们七嘴八舌回应,邢有盈一下子瘫软在地,作揖祷告:“谢天谢地!那肯定是二号井塌方,里面一个人没有,老天开眼了呀!” “老天开眼?如果不是赵县长突查,你让工人紧急升井,能有这幸运?”顾直冷哼道。 邢有盈稍稍一愣,马上扭转方向,冲着赵林然叩拜:“救苦救难活菩萨,赵县长救了上百矿工,也救了我邢有盈呀。” 赵林然面色冷峻:“先别急着侥幸,对升井人员点名,核对所有矿工。” “对对对。”邢有盈点头如捣蒜,对着手下命令,“还愣着干吗?核对呀。” 瘦子等人立即行动,召集人手,核对人员。 在此期间,顾直一直守在旁边,认真监督着整个过程。 赵林然则回到车上,闭目沉思,想着心事。 他看到刚才邢有盈满脸鼻涕眼泪的时候,又有熟悉的感觉,感觉似乎和一个人很像,可又一时想不起来。 邢有盈?盈,满,财富满盈? 赵林然想了好大一通,忽的心中一动,脑中闪过一个人名:金有财。 像,太像了,虽说态度不同,但神情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盈?有财?名字也像。 对了,金有财二弟还叫金有福。 这要再凑个“有满”,不就是财富满盈吗? 只是这姓氏,一个姓金,一个姓邢呀。 正这时,顾直来汇报,名单核对无误,的确一个不少。个别调休人员也当场打电话核对过,有的电话还是他亲自拨打核对,的确人、名相符,没有任何出入。另外塌方矿井的确是二号,里面没有任何人,现场图片和录像也都核对了。 直到这一刻,赵林然才长嘘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否则责任可就太大了,大的怕是自己都担不住。 “嘀呜……嘀呜……” 忽然警笛声大作,一辆辆制式车辆出现了。 “你联系的?”赵林然不由得皱眉。 “没有。” “我也没。” 顾直、宣剑双双摇头。 “他们怎么来了?”赵林然望着远处的车队,心中狐疑不已。 第316章 王伯举骑虎难下 制式车辆越来越多,公检法的全有,车上下来的人也是满身公服,并迅速控制了全场。 “轰”, 又有一辆警车开到。 宁卫军也来了? 赵林然正纳闷着,又是两辆制式车辆驶来。 法、检两院院长也来了? 公检法联合大行动?干脆政法委书记也来,那就齐活了。 真是说什么有什么,果然紧跟着出现熟悉车牌号码。 车门打开,王伯举到了。 此时的王伯举并非便服,而是身着笔挺戎装,明显是人武部长身份。 靠,王伯举要搞事?搞什么事呢? 赵林然示意车窗摇下缝隙,侧耳听着外面声音。 “都准备好了吗?”王伯举沉声发问。 “矿区出入口、重要场所全都封控,都有警务人员把守、值勤。”宁卫军率先回复。 法、检院长跟着回应: “法院干警、专职人员到位二十七人,一应手续齐全。” “检察院已启动特别程序,凡牵涉人员将一律纳入程序。” “好。” 王伯举喊了声“好”,发布指令:“立即对矿主及所有管理人员采取强制措施,对涉事矿口进行特别封控,必须确保里不出外不入。” “是。” 警员们齐声响应后,急吼吼扑向邢有盈等人。 “干什么?我们又没犯罪?”邢有盈刚一反抗,便被警员背摔在地,直接嘴啃泥。 其他管理人员情况类似,顺从的人挨摔轻些,稍有反抗者则被摔得七荤八素。 “上百条生命被埋井下,就断送在你的贪婪、无知上,这已经不是一般犯罪。”王伯举冷哼道。 邢有盈扯着嗓子吼起来:“上百条生命?根本没有的事?” “井下塌方,上百工人在下面,能有个好?这么大的案子,还想隐瞒不成?”王伯举瞪了眼。 邢有盈急急辩解:“是有矿井塌方,但下面并有一个矿工,赵县长已经……” “赵林然吗?” 王伯举傲然打断,“他身为主管领导,也难辞其咎,你还指望他包庇你?” “可赵县长明明已经确认过,塌方的确没造成人员伤亡呀。”邢有盈嗓子都喊破了。 “他确认过?怎么确认?用意念?”王伯举不屑地讥讽道。 “王书记,你来干什么?”赵林然走下汽车,向前走去。 赵林然?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王伯举差点吓得真魂出窍。 他当然不至于对赵林然怕成这样,主要是没防住,真就以为是“意念”作祟呢。 “你,你怎么在这?”等到看见真人,王伯举更是吃惊不小,甚至怀疑出现了幻觉。 直至捕捉到暗影中的破旧车辆,才恍然大悟:他娘的,差点没把老子吓死,这家伙八成是偷偷暗访来的。 随即王伯举又不禁狐疑: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知不知道塌方死人的事? 赵林然没有回应对方,反而询问道:“王书记,大半夜带着公检法大队人马出行,想必是奉了县委甚至省市指令,敢问有什么事吗?” “哼,什么事你不知道?”王伯举终于恢复常态。 “不知道你指得是什么?”赵林然反问。 “矿井塌方,上百人压在下面,你还想帮着矿主隐瞒?这可是包庇罪。”王伯举直接扣了大帽子。 赵林然“哦”了一声:“请问王书记,你所谓的塌方压百人,是县委还是市委反馈的消息?” “全都传遍了,你不要避重就轻,就问你知不知道。”王伯举气很粗。 “你到底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否则哪有权利带着公检法招摇过市?”赵林然继续追问。 “看来你要包庇到底了。那对不起,请跟我们一同回去,接受调查。”王伯举说着,已经冲身后使眼色了。 但公检法的三位负责人全都没动,宁卫军是坚决不执行,那二人则是不敢惹。 “你们难道要……”王伯举不由得恼火。 但最终还是压住火气,专门冲着宁卫军示意,“还愣着干什么?” “你师出无名,还胡乱指挥,自然没人听。”赵林然既是讥讽王伯举,也是在为宁卫军解围。 王伯举直指自认的对方要害:“少扯没用的,百条人命大于天,有这一条就足够了。” “你就依仗这?” 赵林然反问后,冲着邢有盈示意:“你给他们讲讲。” “诶。” 现在有自辩机会,邢有盈自是珍惜万分,忍着脸颊咯出的压痕,嘶吼着道:“我这里是塌了方,但塌得不是三号井,而是二号井,二号井里根本没人。因为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赵县长忽然来暗访,趁着让手下人拦挡的几分钟,一二号矿井里的人及时升了井,其他矿井没来得及升,全都猫在矿井里,所有作业全部停下。。” “什么?” 王伯举深觉不可思议,“他来暗访你们就停工,这是什么逻辑?编都不会编。” “之前我的矿区安全措施不到位,搪塞应付整改,赵县长来了就停,他走了我们就干,还偷偷往出运煤。他肯定也是发现了猫腻,才当晚又杀了回马枪,幸亏这个回马枪呀。”邢有盈给出解释,心中再次庆幸万分。 赵林然不由得心中腹诽:我当然觉得有猫腻,不但是你的做派,还有你这个人本身。 “二号没人?塌的是三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伯举自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赵林然沉声道:“王书记,我不得不说一句。你身为县委领导,掌管全县政法和人武工作,既然自认出了人命,到场第一要务就该是争分夺秒救人。可你是怎么做的?现在趁着大伙作证,我特此声明,等从这里回去,我要向县里弹劾你的真实用意。” “继续严密封控,核查实情。”王伯举直接下达指令,潜台词就是“有种别让老子查出包庇证据来”。 “是。”公检法众人齐声响应,浩浩荡荡地核查起来。 查录像,翻记录,对名单,下巷道,上百人忙活到天光大亮,终于有了结果:塌方的的确是二号矿井,井下空无一人,所有矿工全都安全健在。 怎么会是这样?王伯举不由地头疼。 随即大手一挥:“走。” “你这么走可不行。”赵林然跨出一步,拦在那里。 王伯举自知理亏,可又不愿受制,一时骑虎难下。 第317章 查封没商量 注意到眼前情形,邢有盈心头不禁震撼:赵林然这么横,竟然把政法委书记、人武部长质问的哑口无言?早知道就不耍小聪明了。 同时也不禁窃喜:赵林然为了他自己不受牵连,肯定也会保我邢有盈的。 正这时,煤炭、安监、质检等局局长一同来到现场。 “该怎么处理?”赵林然目光投向三人。 来之前已经了解到事情经过,煤炭局长陈坡杰不敢怠慢,赶忙回应:“按照‘双节’安全条例规定,我作为职能部门负责人,负有不可推脱责任,须付三个月工资做罚金,并在全局做公开检查。我坚决执行这些规定,并严格监督局里副职、职能股室负责人承担责任和接受惩罚。” 安监、质检二局长也不甘落后,马上表态愿承担责任、接受惩罚。 面对三人自查表态,赵林然点头同意:“可以” 陈坡杰跟着又说:“鉴于有盈矿业落实安全生产责任不力,屡次欺骗职能部门和上级领导,建议按照规定,罚款三十万元,暂停生产,整改到符合规定为止。” “都罚款了,还停产?通常都是任罚不任打,二选一呀。” 邢有盈不由得苦脸,转而向赵林然讨巧,“赵县最为公正,能力超群,极具魄力,请您说个公平话吧。” “对,陈局长对企业的处罚建议,不够公平,必须予以完善。” 赵林然此言一出,现场人们顿时神情各异。 陈坡杰立即成了霜打茄子,感觉灰溜溜的。 邢有盈则心里欢喜,但脸上苦色反而更重。 王伯举则满是鄙夷:说得好听,还不是在为企业拉偏架?最好别让老子抓到把柄。 这些人的神情,赵林然尽收眼底,但他没有理会。 而是看着邢有盈继续说:“二十多天前,县里召开专题会议,随后我又部署、传达会议精神,职能部门也第一时间把文件发放到辖区企业,这个你不否认吧?” “对对对,各局发文件的时候专门强调了重点内容,文件就在文件柜里放着,您在我屋交谈时肯定也看到了。”邢有盈连连点头,言语中套着近乎。 赵林然眼神逐渐犀利:“但你却没按规定整改,阳奉阴违,继续偷偷生产,在职能部门和领导检查时弄虚作假,当场欺骗。并且在我二次突查时,你仍旧故伎重演,变本加厉,心中毫无安全概念,眼中只有金钱和暴利,根本不把矿工生死当回事,这次避开人命伤亡也纯属侥幸。对不对?” “对……哦,不对。这几次的确是我认识不够,也心存侥幸,我不该这么做,以后也一定痛改前非。”邢有盈感觉有些不对,言语也不免慌乱。 赵林然提高了声音:“所以陈局长提议不够公平,最公平的处理是,按照规定,你这作法属于极其严重,性质恶劣,因此罚款一百万元。” “一,一百万?”邢有盈顿时脸上变色。 其他人也吃惊不小,这可以最重的处罚,以前县里从来没有过。 赵林然声音再高:“而且停产无限期。直到整改完全符合规定,并经职能部门两个月内三次核验合格,尤其还必须经受住我三次突查暗访,才会讨论研究是否恢复生产。” 邢有盈不由得起急:“那不是要我命吗?工人没活干,到时去上面闹腾,可怪不得我。” 赵林然冷了脸:“你还想裹挟工人?那就再加一条。在停工期间,有盈矿业必须支付每名矿工最低生活保障金,保障金不低于当地标准,而且不得限制矿工在此期间打零工。” “你他……” 邢有盈忍住骂脏话冲动,简直目眦欲裂,“你这是不让人活呀,我不服。” 赵林然不再理会邢有盈,而是看向了王伯举:“王书记,你觉得我的处置是否合理?” 王伯举正考虑如何应对发难,听到这样的询问,只能回复:“合理。” “那就辛苦王书记了,请政法部门配合查封矿区,并负责维持秩序,及时制止不法分子生事。”赵林然语句看似客气,但却有命令的意味。 先前有把柄在,而且赵林然提议并不过分,王伯举实在没有推诿理由,只能冲着现场人发狠:“公检法各部门,立即配合查封矿区,遇有反抗甚至生事者,直接抓捕。” 觉着自己的说法容易留人话柄,又马上补充,“安全生产无小事,生命安全大于天,适用顶格惩处。” “是。”数百政法人员齐声响应,立即配合职能部门,投入到查封工作中。 就眼前的阵势,谁敢闹事? 何况工人利益得到超常规保障,更没有闹事的理由。 矿区管理人员之前已被制住,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与勇气? 靠他妈的,赵阎王果然是厉鬼,说整人就整呀,整死老子了。 邢有盈怒火满胸,有万千不甘,但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做不出任何应对反应来。 政法人员本就是来执法的,不承想头领却被他人抢白,还被人当下属使唤,大都憋着一股火。现在终于有了发泄出口,岂会客气?执行起决定来,严之又严,根本没得商量。 这可苦了矿区管理人员,别说趁机转移公司财物,就是个人用品都别想带走,整个被当嫌疑人对待了。 注意到这种情形,邢有盈的火气又加了个更字,简直火冒三丈,却偏偏不敢有任何反抗,生怕再罪加一等。 “啪啪啪”, 带着大红印章的封条贴出了上百张,大到矿井入口,小到矿灯充电器,能贴全贴,唯一留着门的就是几个临时活动间,还有一间职工食堂,男女厕所各一个。 赵林然整个检查一遍,比较满意:“王书记,干的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再接你妈!老子不是你下属。 王伯举几乎要骂字出口了,是忍了再忍才忍住。面无表情地回应:“还有什么事?” “暂时没有了,不过要随时关注封条完好情况。”赵林然说完,率先走了。 王伯举黑着脸,也上了汽车。 “轰轰轰”, 一辆辆汽车呼啸而去,转眼只剩下矿区管理人员。这些人面面相觑,神情木然,还没缓过劲来。 邢有盈更是“扑通”一声再次摔倒,大躺在冰冷土地上,从里到外得透心凉。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老天开眼,收了赵阎王吧! 第318章 金有财死讯 直到躺得后脊背冰凉,浑身打哆嗦,邢有盈才在手下劝说下起身,颤颤巍巍地回了屋子。 捂着大棉被,喝过两大碗姜汤,身上冷意才基本散去。 邢有盈屏退左右,反锁好屋门,用被子捂着头,拨打了一个特殊号码。 “老四,怎么还打电话?不是说近期别联系吗?”电话里的声音做过了变声处理。 “大哥,我没法活了。”邢有盈声音不由得哽咽。 对方缓缓着道:“那也不至于像我一样死了吧?这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就弄巧成拙真死了。我这次就差一点点,幸好行动计划预案充足。” “大哥,我没瞎说,的确不好活。我的矿上刚被封了,还要罚款……” 邢有盈讲了自己的遭遇,随后咬牙道,“赵阎王不得好死。” “赵?不会是你们县的赵林然吧?”对方语气有了变化。 “对对对,就是他,这个赵阎王,他……” 话到半截,邢有盈忽然疑惑道,“大哥知道他?” 电话里嗤笑一声:“岂止是知道?我现在落到这地步,都是拜他所赐。之前我没细讲,主要是不想你为我担心,现在既然你也撞上他,那就没必要瞒着了。” “啥?当年你石场也是被他关的?那他就是咱兄弟共同敌人,我更没放过他的道理了。我这就联系道上朋友,找……” 邢有盈话到半截,便被打断。 “想也不要想,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你自认比大哥如何?” “我当然不如您。” “这就是了嘛!我各种办法都试过了,现在不照样落个诈死下场?” 邢有盈顿时气馁,却又很不甘心:“难道就这么认了?” “当然不能认。” 对方给出肯定答案后,又语气一转,“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尤其你更不能轻举妄动,事实上你今天就不该跟我联系。” “大哥,我也没想到您和他有过节,早知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老四,你这叫什么话?咱们可是亲兄弟。我并非怕影响到我,自从他关停我石场那天起,我们已经不死不休了,早晚还有生死一战。他很快会知道我的死讯,而且肯定不信,我担心他怀疑咱俩的关系,再进行调查。他只要知道了咱妈姓邢,你就会大祸临头,极其危险了。“ 邢有盈听到这样的话,不禁心头一紧,后脊梁冒凉气,脑海中立即出现了大哥满脸疤的照片。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听哥的,能逃就逃吧,哥就是例子。“电话里说完这句,便没了声音。 亡命天涯吗?邢有盈凉飕飕的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邢有盈犯嘀咕的时候,赵林然也在打电话。 是宁卫军打给他的:“我刚到矿区那会儿,在山口处逮住一个人,当时他正要逃走。根据审讯,这家伙叫钟三,是邢有盈重要手下,在应付你突袭时负责三号矿井。钟三还交待,塌方发生后,他没弄清楚状况,以为上百矿工在井下,还把这事告诉了苟于勤。” “苟于勤?招商局那个副局长?他俩能有什么关联?”赵林然有些疑惑。 “据钟三交待,他俩老家是一个镇子的,还有一点儿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但之前基本没联系,也好多年没见过了。在半个多月前,苟于勤忽然联系到他,说是想帮他挣些外快,交换就是把矿上发生的大事小情反馈给他,尤其是事故类的。” 听宁卫军说到这里,赵林然的双眼眯了起来,不禁暗想:苟东西有问题呀。 宁卫军继续说:“钟三觉得有问题,但苟于勤给出的解释是,这是在做市场调研,供之后招商参考。而且苟于勤给出的条件诱人,反馈一般事项累计支付,但如果是死人事故,每次现付,根据死人多少报酬有区别。尤其是死亡百人以上的,直接一次给三万。钟三讲,虽然他算是邢有盈的大马仔,平时看着挺牛的,但收入并不高,于是直接就答应了。” “你怎么看?”赵林然插话。 “我觉得这次公检法突然大联动,也许和钟三传递出的消息有关。当时我即将休息,政法委突然通知到法院集合,然后就直接行动了。而且事前没讲具体行动,还把人们的通讯工具收上去了。尽管我和法检两院院长的手机还在,但王书记车上有信号屏蔽装置,也根本打不出去,我也就没给你通你气。” 宁卫军给出回复后,又说出一个信息:“对了,我昨天刚得到消息,金有财在保外就医期间烧死了。” 赵林然不由得一愣:“确定吗?” 宁卫军说道:“昨天得到消息后,我又找朋友打听,朋友刚刚回过电话,说是的确如此。据朋友讲,当时金有财正在一个疗养院住着,前天晚上突然起火,大部分人都跑出去了,只有金有财和一个瘫痪者被烧死。火情特别严重,二人被烧得面目全非,基本只剩了骨头棒,根本辨认不出来。其中有一个骨头棒上有个烧残的观音挂饰,经确认是金有财的。” 金有财真的死了? 赵林然不由得狐疑,总觉得那么狡猾的人很难死掉,更何况是保外就医期间。但只要死上一次,人死账消,所有的事也跟着消失了。以后做个整容,再换身份面世就是了。 跟着他又想到另一个人——史霄汉,也是突然不见,死讯也只是人们猜测的结果,两人的死简直异曲同工。 久久收不到回应,宁卫军问道:“你在听吗?是不信号不好?” 赵林然收回心思,给出回应:“听着呢。之后再留心一下,我总觉得金有财的死有些蹊跷。” “我也这么认为。” 宁卫军说过之后,又提到先前话题,“钟三把知道的已经交待了,下一步怎么做?” “这事知道的人多吗?” “仅限我和两个靠得住的属下。” “那就好,把苟于勤逮了,好好审讯一番。” 听到赵林然这么说,宁卫军有些迟疑:“证据不充分呀。” “那还不简单?黄赌毒随便涉及一项就是了,而且我听说他外面有姘头。”赵林然给出建议。 “明白。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那好,先挂了。” 结束通话之后,赵林然嘴角掠过一抹笑意:钟三把消息透给苟于勤,苟于勤又告诉了什么人?王伯举吗?还是另有其人? 姓苟的还有哪些眼线?不可能专为针对邢有盈吧? 邢有盈?赵林然脑海忽然闪出自己离开时的场景,当时邢有盈眼含怒火,却又刻意压制,简直太像一个人了——金有财。 这俩人到底有无关系? 事实上,赵林然之所以把回马枪杀到有盈矿区,除了感觉到此矿区可能阳奉阴违外,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第319章 苟于勤失踪 一路上,赵林然都在狐疑金有财、邢有盈的关系,于是临下车前吩咐宣剑调查。 赵林然刚回到办公室,宁卫军电话又到了。 “苟于勤这家伙也真是能作,身为招商局副局长,竟然在上班期间嫖宿暗娼,正好被我手下捉到,这倒也省事了。附近监控视频显示,他是半夜去的那里,时间就在接到钟三电话不久,显然是去那里庆祝。苟于勤并不承认嫖娼,谎称是和女同学聊天,但那个女人承认了,还展示了收嫖资的电子截图。除此之外,苟于勤一问三不知,还叫嚣着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我们调取了苟于勤的通话清单,的确有钟三来电的显示,另外还发现有一个通话,就在他和钟三通话之后。” 宁卫军说到这里,卖了关子,“你猜号码是谁的?” “莫非是王伯举的?”赵林然道。 “傅红寒。”宁卫军给出回应。 “是这样?” 赵林然先是微微皱眉,随即眼前一亮,吩咐道,“封锁消息,看情况再说。先这样吧。” 结束和宁卫军通话,赵林然再次梳理起了思绪:苟于勤接完钟三电话,马上打给傅红寒,傅红寒转而把消息反馈给王伯举,王伯举立即带领人马杀到矿区。毫无疑问,这是要抢先掌控矿难主动权,借机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他们错打了算盘。 可苟于勤怎么和傅红寒有了联系?难道源于那次电话?苟于勤意识到得罪了县长,又担心被我收拾,以道歉为名进行了勾搭?应该是这样的。 当时傅红寒刚舍掉穆鹏,手下正缺耳目,两人一拍即合,苟于勤才不惜买通钟三等操作。 至于傅红寒和王伯举的联合,这个很好理解。两人不但在班子里势单力孤,而且还有我赵林然这个共同敌人,自然就有了合作基础。 想通这些关联,赵林然又不禁疑问:我下一步怎么办?如何破解傅、王联手进攻?要不要拿王伯举私带政法力量做文章? 就在赵林然犹豫是否要主动出击时,王伯举已到了县长办公室,正在汇报着行动的事。 “什么?消息有误,闹了乌龙?确定吗?是不是赵林然为了逃避连带责任,使了障眼法?”听完汇报,傅红寒很是震惊,也非常狐疑。 王伯举很肯定地说:“的确没有死人,矿工都提前撤离了。也是那家伙幸运,就在他暗访的时候,矿上为了应付他的检查,能升井的都升井了,塌方的二号矿井就是这种情况。当时我也怀疑,于是组织力量,几方一起核查,核查的结果就是矿工都安然无恙,塌方矿井真的没人。” 妈的,苟于勤给老子报假消息?傅红寒不由得恼火。 “对了,塌方刚发生的时候,矿上也曾经发蒙,不清楚是二号还是三号矿井,经复核就是没人的二号矿井。” 王伯举进一步补充后,试探着问,“县长从哪得来的消息?” 傅红寒稍一迟疑,给出回应:“一个匿名电话,言之凿凿,说是塌方砸了上百人。现在看来,要么是消息有误,要么是恶作剧。” “唉,就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消息,政法系统却出动了大批人马,赵林然已经明确表态,要拿此事发难。假如他在班子会上提起此事,或是专门到县委书记跟前告状,我要如何回答?”王伯举叹着气询问道。 “这个……” 傅红寒真还不好回应,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少安毋躁,容我想想,你先忙去吧。” 王伯举站起身来:“好吧,希望尽快有回应,否则我只能实话实说了,毕竟这事可大可小。现在他不但第一时间在现场,还采取了极其严苛的处置措施,已经完全掌握主动权。如果他主动发难,我真不易接招,只有搬你出来对抗了。” “行,这有什么。”傅红寒嘴上应得爽快,但心里并不踏实,也很不舒服。 待到王伯举离开后,立即打出了一个电话:“马上去找苟于勤,第一时间控制起来,千万不要让他落到对手手里。” 做过吩咐之后,傅红寒长长嘘了口闷气,心里更加憋得难受。 满以为天赐报复机会,不承想竟然反落了把柄,这个苟东西真是成事不由败事有余。现在必须把这家伙控制起来,否则一但被姓赵的弄住,非把自己牵扯进去不可。自己倒不怕姓赵的发难,但毕竟这种作法下作,难免有损县长形象,还是不被牵连为好。 同时傅红寒也憋屈不已。 就凭自己的身份、背景,按说弄这么个穷草根,简直不要太简单。但事实却是,不但自己一次又一次摔跟头,对方反而借此捞取大量升职资本,真是气死人也。 这次行动无疑已经失败,之后该继续发难,还是暂时低调一些?如果接连出手,会不会仍旧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要不加限制任其发展,姓赵的会不会风头更劲,甚至反守为攻? 傅红寒真是一时愁苦难当,整天都心神不宁,无精打采。 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傅红寒得到回复:“苟于勤失踪了。” “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傅红寒不由一惊。 电话里回应:“应该是昨晚的事。他家楼下街道监控显示,昨晚十一点多,苟于勤从家里出来,到了城东,进入监控盲区,之后再没找到其影像。而且他今天并没去上班,父母丈人家都没有,亲戚朋友也没见到他。” “他妻子不知道?他总不至于打光棍吧?”傅红寒追问道。 “前几天两人打架生气,他老婆跑回岳父家了,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失踪,正吵吵着要报警呢。” “报个屁的警,必须想办法阻止她。” “是。明白。” 傅红寒气咻咻挂断电话,眉头凝成了疙瘩:苟东西到底去哪了?看时间应该是和自己通话之后。 该不会已经落到姓赵的手里了吧?此想法一出来,傅红寒神情更为凝重:姓赵的能这么神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要如何应对?他准备拿姓苟的作何文章? 第320章 忐忑不安傅红寒 赵林然当然要拿苟于勤做文章,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还必须搞清楚一些事情,比如弄明白金有财与邢有盈的关系。 很快,第三天上午,赵林然便得到了电话汇报:“金有财与邢有盈的确有关系,而且是亲兄弟。” “确定吗?他们的姓氏为何不同?”赵林然追问道。 对方很是肯定:“确定。我们不但查了户籍,还专门实地走访了。金有财共有兄弟四人,有财、有富、有满、有盈,他们的母亲姓邢。邢家也是当地大户,可一直男丁单传,到了这一代更是连生五个丫头。邢家没办法,就和金家商量,把有满过继给了邢家,不过邢有满十一岁那年得急病死了,后来就又过继了有盈。金有财兄弟几人关系亲近,尤其觉得亏欠邢有盈,对这个小老弟特别关照,煤矿也是他帮着开起来的。” “知道了。我挂了。” 果然所猜不假。 得到确切消息后,赵林然立即给宁卫军去电话,要求马上控制邢有盈。 虽然不清楚赵林然意图,但宁卫军知道赵林然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以“检查封条是否遭到破坏”为由,带人赶到了矿区。 令他“失望”的是,封条完好无损,这个抓人理由就不成立了。 随后他又发现,邢有盈不知去向,电话也打不通,于是马上向赵林然汇报。 “他怎么能跑了呢?”赵林然有些不解。 “之前已经封停矿区,也要求邢有盈不得无故离开,而且离开要报告。满以为有矿区这么多资产牵动着,对方不会逃跑,谁知……唉,早知道就派人盯着了。”宁卫军多少有些自责。 意识到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赵林然给予了说明:“我并没责怪你们的意思,而且封矿之后也没控制邢有盈人身自由的依据。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是否受到了其他因素影响?” 宁卫军道:“我继续派人盯着矿区,还有他在市县的住宅,有情况第一时间汇报。” “好,辛苦了。”赵林然道过辛苦之后,挂了电话。 邢有盈失踪了,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赵林然的打算,待到弄清楚邢、金二人关系后,便开始向傅红寒发难。假如邢、金二人没关系,那就直接在班子会上抗议,把傅红寒指使苟于勤针对自己一事发挥到极致,趁机打疼傅红寒。假如邢、金二人关系亲密,那么就要有选择的出手,以免扯出之前的事,而影响了反击效果。 无论采取哪种方式,邢有盈无疑都是关键所在,不承想现在人却失踪了,别人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邢有盈,因为“死无对证”嘛。 邢有盈咋就跑了?咋能舍得那么多资产? 赵林然想着想着,忽然心头一动:莫不是受到了金有财提醒?金有财果真还活着?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赵林然顿觉心头沉重:比起这诸多事项,金有财活着一事显然更重要。 之前金有财已经与自己不死不休,之所以金蝉脱壳借死逃循,很大概率也是因为要报复自己。现在再加上其弟弟的仇恨,只怕“你死我活”的对立已经不可避免了。 一个社会上的金有财已经够腻歪,若再加上傅红寒在体制内施压,简直就是腹背受敌,到时恐怕难以应付,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必须先去掉一个威胁才行。 先弄掉谁呢? 金氏兄弟不知所踪,那就只能先搬开傅红寒了。 可怎么搬开他?他可是县长,又有家族背书,一般的事根本奈何不了呀! 赵林然很是发愁。 直到晚上快休息的时候才拿定主意,于是一个电话打了出去:“还在盯着赫鲁赫吗?” 对方回答:“一直盯着。” “逮住他,之前的案子该收网了,大鱼也该捞上来了。”赵林然给出指令。 “是。”对面回复很痛快。 不多时回过来消息:【赫已到手。】 赵林然只回了个【好】字,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只要把这张牌打出去,管保傅红寒吃不了兜着走。 傅红寒是次日天明得到的赫鲁赫失踪消息,脑子顿时“嗡”了一声,深觉不妙。 “确定是失踪了吗?你怎么知道的?”傅红寒忍着心惊,沉声追问。 对面的小霜有些支吾:“是,是失踪了,昨天,昨天晚上我俩商量工作,我忽然就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之后电话都不通,其他人也没见到他,公司更没去。” “商量工作?床上工作吧?”傅红寒眼中闪过冷厉。 对面小霜心头一凛,更为结巴:“的,的确是商量工作,我俩……” 傅红寒直接开骂:“放你妈屁,分明是你俩吃药过多,在床上干得累瘫了。然后有人趁你俩睡倒,把他弄走的。” 小霜脑袋“嗡嗡”直响,浑身冒出冷汗。 “尽最大努力,把赫鲁赫找回来,否则别管老子不客气,到时把你卖到国外窑子接客。”傅红寒甩下这么一句,直接撂了电话。 尽管傅红寒刚才说得阴狠,但他对小霜找回赫鲁赫并不抱希望。 他已经意识到,赫鲁赫绝对是被赵林然的人捉走的,肯定一直盯梢着,只是自己之前忽视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赫鲁赫可是直接接受自己指令,之前对赵林然的打击全是通过此人。那些手法不但见不得光,而且好多已经严重违法,假如自己还是社会人,倒是一点都不怕。可现在自己是政府县长,一旦和这样的事划上等号,仕途就算完了,家族也没办法改变,毕竟这可是触了底线。 姓赵的已经下狠手了,自己怎么办? 走! 傅红寒首先想到了调离,但不敢保赵林然不发难,同样会影响到自己。除非赵林然没了这个权限,可那又如何做到? 傅红寒算是愁大发了,一时头痛欲裂。 直到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收到一份函件,这才眼前一亮,可随即又犹豫起来:机会难得呀,难道真要便宜了他? 第321章 干柴烈火 就在傅红寒惴惴不安的时候,赵林然已经到了端河市,正和于陆约会呢。 当然了,“约会”是于陆的理解,赵林然并没这种想法,之所以选择市里纯是为了不惹麻烦。 “谢谢您,这次终于没有爽约。” 温馨的餐饮包间里,于陆穿着白色紧身毛衫,脸颊绯红,语调温柔地再次举起酒杯。 你一天三四个电话,想爽约也不行呀。 赵林然尽管心里腹诽,但嘴上自然不能这么讲:“既然答应你今年做东,自然不能推到年后去。也别说谢不谢了,如果真要谢的话,也是我谢你,感谢你坚定不移的支持,和出色的工作成绩。” “为了你,人家什么都愿意。”已经有了半斤酒垫底,于陆的话越来越暧昧。 赵林然岂能听不出弦外之音,但他仍旧装糊涂:“县里太小,咱们又被人重点盯着,稍不小心就可能传出闲话,甚至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这才不得不到市里来。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 说完,当先一饮而尽。 “嗯,都在酒里。”于陆妩媚一笑,也干了满杯,然后又拿酒瓶。 赵林然赶忙拦挡:“这可是五十多度白酒,已经喝一瓶多了,我看今天就算了吧。” “人家专门留了两瓶,平时都不舍得喝,剩这么多都跑味了。哎,您是县里实权派,好酒管够,根本不稀罕这些了,可却是人家一片心呀。”于陆低头轻语,楚楚可怜。 “好,那我多喝点,你少喝些。”赵林然不便再驳面子,只能做出妥协。 “你真好!”于陆语音甜腻,脸颊更红。 接下来的酒局中,喝酒进度慢了很多,聊得也大多是轻松话题。 “这次王伯举突袭矿区,是不和傅红寒有关系?”于陆忽然问道。 赵林然稍一迟疑,点了点头:“没错。傅指使的王。” 于陆冷哼一声:“哼,肯定是想抓你把柄,不承想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活该。有了这次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 “你说呢?” “肯定不敢呀。再也不用替你提心吊胆了,我也能放开手脚工作了。” 赵林然马上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绝不可掉以轻心,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知道吗,之前的民俗评优、民俗博览会,还有孙行悟失踪,都是他幕后主使。” “啥?为什么呀?”于陆惊得站了起来。 为什么?赵林然一时还不好回答。 他刚才之所以告诉于陆,一是于陆能信得过,二是于陆经历过那些事,三是提醒于陆提高警惕,以免受到伤害。 可现在怎么说呢? 于陆双眼连眨之后,忽的向前探头,很是神秘地问:“是不跟苏梓妍有关?他是你的情敌?” 靠,女人的第六感也太准了吧,只是这措辞有些问题。傅红寒怎会是自己情敌,是他想骚扰苏梓妍,好不好? “别瞎说。”赵林然只能模棱两可地回应。 “是瞎说吗?”傅红寒一副猜中了神情,有些小得意,“苏梓妍在镇里干得好好的,忽然就调到了首都,八成就是傅红寒给她办的,因此她疏远了你,你和傅红寒也结下了死疙瘩。” “不是你想得那样。”赵林然赶忙插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非要这么执拗呢?”于陆说到这里,身子探得更近,话里有话。 对方的香气直扑鼻孔,弄得赵林然痒痒的,赶忙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身子。 正这时,服务员来送菜。 “无坚不摧,菜齐了。” 报过菜名,放下菜品,服务员出去了。 “什么意思?这又是什么菜?”赵林然看着盘中的肉段,很是不解。 “我哪知道?喝酒。”于陆脸颊绯红,借着举杯,掩饰谎言。 她怎么能不知道?她到的较早,菜都是她安排的,她还专门问过这道花炒鹿鞭的。 赵林然也没多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手夹起菜品:“你也吃。” “我不吃肉。”于陆脸颊更红。 赵林然把菜品放到口中,有一股腥骚,还有一丝微辣,真没尝出来是什么。 因为这道菜的缘故,于陆扭捏了好多,心里那股奇异感觉再次升腾。 她这次来,可是做过充分准备的,甚至想借机把自己交给赵林然。之前她还有些顾忌,担心破坏他和苏梓妍关系,但有了刚才的脑补分析,便没了任何愧疚,只剩下了满满的期待。 白酒就鹿鞭,越吃越挺坚。不知不觉,赵林然有了些反应,这才意识到吃的东西是什么。 靠,可不能犯错误。 赵林然不由得警惕,大口干掉最后一杯,直接起身:“两瓶都喝完了,走吧。” “走。”于陆起得有些勉强,两人一起出了包间。 在结账的时候,两人有了分歧,最终还是赵林然付了账。 “哎哟,哎哟。”在离开收款台的一瞬间,于陆忽然捂着头,缓缓蹲了下去。 “怎么啦?哪不舒服?”赵林然跟着蹲下。 “哎哟,我……”于陆话到半截,说不下去了。 赵林然赶忙道:“我扶你出去,找医生。” 于陆急急阻止:“不,不,肯定是老毛病犯了,不能受风的。你把我放平,让我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行。” 怎么能躺休息区沙发呢?还是临时开间客房吧。 赵林然想到这里,直接打电话订房,扶着于陆进了电梯。 于陆看着不瘦,但现在整个身子都挂在赵林然身上,赵林然又不便实打实抱着,委实有些受累。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她的两团山峦就压在自己胸前,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也有很强烈反应。 好不容易出电梯,来到客房,把于陆放到床上,赵林然已经浑身是汗,赶忙进了卫生间。 他要急着擦汗,更想用凉水使自己冷静,否则真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同时他也疑惑,那道菜那么管用?自己怎么反应如此强烈? 来到卫生间后,赵林然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准备打开水龙头。 “哎呀!” 忽然一声娇柔惊呼传来,赵林然赶忙冲出洗手间。 不知什么时候,客房的灯关了,黑暗中只有于陆痛苦的声音。 “怎么啦?你在哪?”赵林然尽管目力不错,但因为心急,又忽然由亮转暗,一时也看不到于陆。 “嗯……” 顺着声音,赵林然来到近前,伸手寻找。 忽然,两团绵软迎了上来,同时两条美腿攀到了身上,两条秀臂也吊到了脖子上。 赵林然一时没防住,身子不由得一栽歪,整个人扑到了床上。 “林然。”于陆双唇猛然盖上,身子贴得更紧。 靠,她的衣服全脱了? 赵林然刚感觉到异样,一只小手已经摸到了要害部位。 赵林然直觉得一股火气由下而上,直冲头顶。 “林然。”于陆又是一声忽叫,也不知哪里来得力量,竟然一下子解开赵林然腰带扣,顺势撕开了对方裤子。 “轰轰轰”, 赵林然身体反应更为强烈,甚至大脑一片眩晕,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对方。 “要我。” 于陆一声娇呼,几乎成了情绪催化剂,赵林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拿下她。 干柴烈火,已然火星四溅,就差轰然燃起了。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歌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第322章 挑拨 “林然……”于陆已经急不可耐,直接撕掉了赵林然最后一层遮挡。 但赵林然大脑却猛得一凛:我在干什么? 急忙用手去推对方。 “林然,我要给你,快呀。别管它。”于陆哪肯松手。 但赵林然焉能不管?那可是专为苏梓妍设置的铃声。 赵林然忍着冲动,推开于陆,拿起电话,冲进卫生间。 稍稍稳了稳情绪,这才接通。 “林然,你在哪?”苏梓妍的声音很急。 “我,我在市里。”赵林然给了个模糊回音。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我梦见你在办公室和女下属偷情,被人撞见了。”苏梓妍显得心有余悸。 “啊?” 赵林然不由得大惊,也心虚不已,赶忙转移话题,“做梦而已,梦都是反的。” “我还梦见,有两个蒙面人要杀你,听声音好像是金有财和史霄汉。”苏梓妍接着又说。 “更不可能了,史霄汉已经不知所踪,八成是死了,前几天金有财也死在火灾中了。”赵林然尽管这么说,但心头却挂上了阴云。 “不过你也要注意,千万小心谨慎。” 苏梓妍在嘱咐之后,又问道,“你去市里干什么?” 赵林然随口道:“见客户,天晚就住下了。” “见客户?只有你自己?”苏梓妍语气中带了警觉。 “是。不过你放心,绝不会给人话柄,当时省直部门也有人在。”赵林然心虚不已,赶忙自圆其说。 “我还以为你带着招商局长呢,嘿嘿,没事了,休息吧。”苏梓妍笑着挂了电话。 赵林然不禁汗颜。 又在卫生间待了几分钟,赵林然重新来到客房。 此时于陆已经穿戴整齐,除了绯红的双颊外,基本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没有刚才的一场似的。但脸上还是多了遗憾,遗憾没把自己真正交给他。 赵林然则是庆幸,关键时候没过火,否则有得麻烦了。当然也免不了遗憾,毕竟那可是软绵绵的大美人,自己也是身体正常的男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林然自然清楚,于陆的头疼明显是装的,分明是为了拿下自己。 “你肯定不能开车了,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明早单独回。”赵林然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能自己来,就有办法回。”于陆声音冷冰冰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赵林然没再迟疑,转身出了房间。 屋门关上的一刹,于陆不禁泪光闪闪,很快变成两条泪河:“你个混蛋,咋就不要我呢?” 赵林然来到楼下,直接上了自己的专车。 宣剑鼻翼中飘进一抹淡雅清香,不由得心头一动,但并未多言,而是直接启动了汽车。 赵林然头枕在座椅上,脑中一时很是混乱。 他强迫自己抛开与于陆有关情节,专心回想苏梓妍的梦境,不禁很是担忧:怎么感觉她做的梦那么真,金、史二人真要联手呢? 事实上,真有类似的事情正在发生,主角之一也正是史霄汉,但另一主角并非金有财,而是沈若琳的父亲沈兴业。 此时的史霄汉身处海外,不但身着异域服装,脸上还做了大幅度整容,声音都变了,名字也改成史蒂芬.涅槃。假如他自己不暴露,即使熟人也难以认出了。 沈兴业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但并未立即下车,而是观察了好大一会儿,没发现异常,才带着四名保镖走下劳斯来斯汽车,来到沙滩旁遮阳伞下。 盯着伞下陌生的中年男子,沈兴业问:“你是史蒂芬.涅槃?” “不错,正是史蒂芬.涅槃。” 史霄汉肯定回应后,确认道,“阁下是兴业九宇纵横实业董事局主*席沈兴业?” “我是。你打电话说有重要事找我,什么事?”沈兴业问。 “请坐。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史霄汉抬手示意,欲言又止。 沈兴业稍一沉吟,摆手示意:“退后吧!” “是。”四名保镖退到了后边,但其中一人冲着史霄汉做了个开枪手势,警告意味浓厚。 “这下可以说了吧?”沈兴业坐到了水晶桌旁空椅子上。 史霄汉缓缓着道:“阁下的贵公主沈若琳小姐还在闹着要出家吗?” “你从哪知道的?”沈兴业眼神不由得凌厉。 史霄汉微微一笑:“我还知道,沈若琳小姐三次到海外,第一次是你要求的,后两次却是被逼的,为感情所逼。” “你到底是什么人?”沈兴业紧紧盯着对方,大有彻底看穿的意思。 史霄汉面色如常:“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若琳小姐的幸福。若琳小姐两次都是被同一人所伤,正是此人的始乱终弃,才导致若琳小姐远赴海外,甚至不惜落发为尼。” “始乱终弃?你有什么依据?”沈兴业追问道。 “依据太多了,仅举几个小例子吧。沈小姐上大学的时候,天资聪敏,相貌出众,更重要的是身份高贵,成为许多同学的追求对象。可沈小姐心高气傲,根本看不上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单单对草根出身的他情有独钟。事实上并非此人不仰慕小姐,而是自觉身份悬殊,故意采用的欲擒故纵之术。正当那人要得逞之时,沈小姐被你弄到海外求学,他的入赘梦破碎。但他没有放弃,而是专门办理休学,用两年时间寻找,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史霄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唉,注定是悲剧呀。后来若琳小姐听说了他的‘痴情’,特意去找他,那时他已到镇里上班,并缠上了女镇委副书记。若琳小姐带着情意和巨资,希望弥补他的痴情,不料却反成了他的利用手段。他一边和若琳小姐亲近,一边又和那个女人鬼混,终于纸包不住火,他俩在宾馆鬼混时,正好被若琳小姐撞到,也才有了第一次负气出走。” 是这样吗?沈兴业心里不禁画了问号。女儿当时可没这么说。 “后来他又采用花言巧语,解释所谓的误会,善良的若琳小姐又信了,再次回国想要重续前缘。结果还没等她赶到镇里,却在省城宾馆撞到两人搂抱着开房,场面简直不堪入目,若琳小姐伤心欲绝,二次被逼出国。” 注意到对方被自己话语吸引,史霄汉又微笑着补充道,“你还不知道吧?若琳小姐的女助理也被他拿下了,但究竟是他花言巧语,还是两人甘愿苟且,还不得而知。” “这家伙是哪个?干什么的?”沈兴业气息很粗,显然已经动怒。 史霄汉给出回应:“赵林然,原陆兴省崇诚县柏墨镇镇长,后升任县开发区主任,再之后又升县长助理。现在更不得了,已经是乌鑫县委常委、副县长。工作短短四年时间,别人还在为解决了副科待遇沾沾自喜,他已经是副处实职,县里第七把手了。手段了得吧?” “谁能证明你说的这些?”沈兴业追问道。 “太多太多,只要到他工作过的地方打听便可。当然了,他拉拢的好多人已经把持当地权柄,绝对会美化他的人品,这就需要你鉴别了。要说了解最多的,倒是有几个,原常务副镇长涂大力、党政办主任马彼金都是,可惜都被他网罗罪名送入了监狱。还有原镇党委书记史霄汉,不但被他陷害下了大狱,即使对方疯掉也不放过,在他离开前给悄悄弄死了。哎……”史霄汉长叹一声,眼中泪光闪闪,一副替人冤屈的神情。 “说完了吗?”沈兴业站起身来。 他这就要走?史霄汉心中很是不甘,但并未表现出来:“若琳小姐心中死结就是他打的,只要除掉他,死结自然解开。” “如果你胡说八道,那里就是你永远的家。”沈兴业指了指海浪,眼中再无怒意,而是霸气地扬长而去。 史霄汉不由得后脊背发凉,心里也不免焦虑:姓沈的到底听不听挑拨呢? 第323章 蹊跷的培训 就在史霄汉疑惑挑拨是否成功时,赵林然回到了乌鑫县,时间也已是后半夜。 简单洗漱之后,赵林然上床休息,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被铃声叫醒的。 手机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魏红颜有些焦急的声音:“赵县长,你在哪?” “我在办公室。”赵林然回道。 “刚才敲门没人呀。”伴随着魏红颜话音,响起清脆高跟鞋声。 靠,喝酒误事,尤其那道鹿鞭。 赵林然暗道“糟糕”,随便找了理由:“刚从外面活动回来,稍等一下。” 匆匆挂掉电话,赵林然迅速起床,急急洗漱,五分钟后来到外屋,打开屋门。 魏红颜走进屋子,眼中满是狐疑,但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递过了一份传真函件:“你的,明天报到。” “首都培训?党校?”看到文件头和标题,赵林然不由得一愣,迅速浏览了文件内容。 这是央党校厅处级培训班,培训时长三个月,脱产学习,主要对象是厅局级和县处级干部。 能进这样的培训班,是无数干部求之不得的事情,为此不惜奋力争取,但赵林然却感觉怪怪的。 自己只是新晋副处级,级别、资历都差好多,而且根本没争取过,提前更没丁点消息,怎么会天上掉馅饼?难道是许部长帮的忙? 可现在正是煤炭整治关键期,更是各部门践行责任状起步阶段,无论对自己和县里都很重要。自己去脱产学习,就意味着要换人管,对整个目标执行势必产生不利影响,这样做的道理何在?如果是许部长帮忙的话,最起码应该和自己通个气,了解一下自己的意愿才对呀。 “提前没听到一点点消息。”魏红颜又说话了,声音有些低沉。 赵林然接话道:“事前我也没有任何消息,确实太突然了。” “之前你不知道?”魏红颜明显有些没想到。 赵林然点点头:“千真万确。假如不是你送来,我都以为是假的了。”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重要?”魏红颜忽然低下头去,声如蚊蝇,脸也红彤彤的。 什么情况?赵林然也感觉到异样,但却很是不解。 其实他哪里知道,魏红颜经过观察,已打定主意依靠他。这既是仕途生存需要,也是为了抵挡不怀好意男人的骚扰,比如傅红寒之流。 谁承想…… 魏红颜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感觉到稍有慰藉的灵魂再次孤独,更担心被坏男人忽然得手。 “叮呤呤”, 铃声忽然响起。 尽管魏红颜不甘也不舍,但还是不得不道了声“你先忙”,退出了屋子。 她怎么了?不会有那意思吧? 赵林然腹诽着拿过电话,发现是许援疆号码,赶忙换了严肃神情,接通来电。 许援疆上来便问:“你要去首都培训?” 赵林然直接道:“事先一点都不知情,我还以为是您帮着争取的。” “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全省指标决定权在省里,我也没那么大面子。” 许援疆否认之后,话题一转,“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挺蹊跷的,现在正是煤炭治理关键时期,也是全县责任状实施……” 赵林然讲了自己的疑惑,又补充道,“从表面看这绝对是天大的陷饼,不可能无缘无故砸到头上。假如从脱产三个月来看,更像是在变相剥夺我的工作机会,以便在此期间发生更大改变。” “嗯,看来你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很不错。一定要多加小心,找出症结所在,以便做一定准备,迎接可能出现的更大挑战。” 许援疆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这有人来了。” 听到话筒里再没了动静,赵林然挂断电话,眉头皱了起来。 先前那会赵林然虽然狐疑,不过还以为是许部长帮着争取的机会,现在既然对方已经否认,那么就非常值得警惕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谁最想让自己离开呢? 赵林然稍一思考,便锁定了目标——傅红寒,而且傅家应该也有这样的能力。 但以这样的方式搬开自己,他是否得不偿失?难道就没考虑? 再说了,即使以他家的能力,似乎也不能轻松就得来吧?毕竟这可是央党校,那可是由上面统筹的,哪能随便临时加人的。 赵林然正费解的时候,严清正、尤胜海先后来了电话,也是对培训一事感到蹊跷,提醒赵林然多加小心。 刚结束与尤胜海通话,于陆也打来了。 “你是不早就打算到首都去了?怪不得根本不碰我。”于陆的声音里带着幽怨。 “这是哪跟哪呀?我也是刚刚突然接到通知。”赵林然哭笑不得。 于陆叹着气道:“唉,满以为我有机会了,结果还是你俩要在首都长相厮守。” “我现在可没打算待在首都。” “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 “根本就是两码事。”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过我的心里永远有你,祝你一切顺意。” “这都什么事呀。”赵林然不由得苦笑。 与此同时,傅红寒也在通话:“我这不是关心下属,提供机会吗?” 电话里却道:“只是这机会也太……那可是你家专门给你争取的。你和现在这人关系那么好?” “我和所有下属关系都不错,还是愿意给他们多提供些机会。” “既然这样就好,只要没出差错就行。”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傅红寒苦笑着道:“党校服务太到位了,主动服务上门呀。” “叮呤呤”, 手机又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傅红寒略一思考,接通了。 手机里立即传来张子房严肃的声音:“傅少,这次太鲁莽了,怎么能把机会给他呢?为了这个机会,家里动用了一定资源,得到并不容易。你可知道,就凭着央党校研究生学历,会为他的晋升、进步提供多大助力?” “机会有时也不一定是助力。”傅红寒道。 “我知道你的想法,趁现在架空他在县里权力,并趁机对他出手。可你想过没有?假如他挺过了打击而不倒,三个月后会是怎样?你又有何高招?” 经张子房如此一问,傅红寒的眉头不禁紧皱:是呀,有何高招?难道真鲁莽了? 第324章 危机重重,决绝奔赴(第一部终) 一石激起千层浪! 赵林然央党校培训的消息瞬时扩散,不但乌鑫县党政系统人尽皆知,也传到了省外甚至海外有心人耳中。 邢有盈就是其中之一。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邢有盈简直傻了,脑中全是那句话: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 在邢有盈看来,像赵阎王那样的酷吏,就该拿下甚至获罪,不承想反而得到这样的机会。 虽然邢有盈不从政,家族也无从政的人,但因为经商的关系,不可避免要接触官方,因此对官面上的事颇有研究。他可知道,央党校不是一般人能去的,有此经历就代表着要被重用。 赵阎王年纪轻轻已是常委副县长,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若再升职,那还有自己活头?大哥还能复仇? 邢有盈实在担心的不行,又给大哥金有财打了电话。 “大半夜的干什么?不是跟你讲了吗,没事别打电话,小心暴露。”金有财训斥道。 邢有盈哪还顾得上这些?赶忙急声道:“大哥,大事不好了,姓赵的明天就要到央党校培训了,那可是厅处级干部培训班,最次也是县委书记、县长呀。” “等等,等等,咋就到央党校培训了?他不就是刚晋升半年的副处吗?够资格?说清楚了。”金有财也很吃惊。 “就在今天早上,我属下‘瘦仔’打电话,说是乌鑫县收到央党校……” 邢有盈讲了听到的消息后,不禁气馁,也担心得够呛,“是不他靠山特硬呀?实在不行的话,大哥咱就认了吧,你可不要冒险。” “绝不可能认命,我与他不死不休。”金有财发狠后,没了声音。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心里很没底。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金有财忽又惊疑道,“你刚才说什么?脱产学习三个月?那就是说,接下来的三个月,他将失去在乌鑫县甚至处级公务员的权力,只是一个泯灭在众多政坛骄子中的普通学员。失去权力的庇护,更方便下手呀。我现在都怀疑,这更像是对手给他挖的坑。” “对手挖坑?用这么香的诱饵?”邢有盈既希望是这样,又很是不敢置信。 “诱饵不香怎么钓老虎?不,怎能打阎王?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看来他已经犯了众怒。”金有财心情大好。 邢有盈心情也马上开朗:“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尽快行动。” “不是我们,只是我,你必须老老实实猫着。我是老大,为了家族献身责无旁贷,但我不希望金家断种,更不能让弟弟陪我赴死。”金有财语气很坚决。 “大哥,我……” “少废话。你如果胆敢擅自行动,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弟弟。而且没有你的牵绊,我会行动更利落,成功机会更大,也相对更安全。” 金有财冷声打断弟弟后,语气又轻柔下来,“有盈,咱家就指着你了,你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大……” “听话。” 金有财哽咽着挂了电话,脸上闪现出绝决,嘴角反而浮现一抹笑容。 “叮呤呤”, 手机又响了。 看到是个陌生号码,金有财没有理会。但对方却很执着,一遍遍拨打着,竟然连拨了五次。 金有财不得不接通:“你打错了。” “是吗?你不是有财老弟吗?”对面故意疑惑着。 有财老弟?久远又熟悉的声音。 金有财突然心头一凛,浑身发毛:“史霄汉?你不是死了吗?” “你不是烧死了吗?”史霄汉笑着道。 金有财眼前一亮:“哈哈哈,天不绝好人呀。” “也有人说祸害活千年,哈哈哈……”史霄汉自嘲地笑了。 “老哥更幽默了。” “老弟更精明了。” “怎么想起大半夜打电话?” “不,我这里阳光明媚。” 史霄汉说着,直接拍了张实景图,发了过去。 金有财看着手机图片上的阳光、沙滩、洋女人,又笑了:“老哥够潇洒,睡大洋马了。” “错,被大洋马睡。”史霄汉再次幽默。 “老哥很滋润,有什么事?” “咱俩能有什么事,你说呢?” “姓赵的马上要失去权力三个月,这可是下手的好机会。” 听到史霄汉这么说,金有财心中一动,但却不动声色:“那可是央党校,并不好下手,何况我也没什么财力了。” “他总有出来的时候吧。至于钱,你完全不用担心,我手里有世界大财团。另外,我很怀疑,这次是故意有人弄他,我们也可以联合起来。”史霄汉嘴里说得肯定,但心中却不免发虚。 金有财“哦”了一声:“需要我做什么?” “策应即可。今天打电话,主要是看看老弟还有没有报仇雄心。” “我与他不死不休。” “好,那老哥就放心了。过后再联系。” 史霄汉挂掉电话,整个人顿时萎靡起来。 其实他刚才打电话,主要是想借助金有财的财力,否则自己只是一个偷渡穷鬼,哪有实力实施行动?但对方已经提前把话堵死,他也只能那么说。 至于沈兴业,史霄汉不敢抱希望,毕竟自己那可是忽悠人的,沈兴业未必钻套。 “叮呤呤”, 铃声响起一刻,手机上跳出一个“沈”字,史霄汉顿时精神一震。 稍一思忖,接通来电。 “我要弄死他。” 听到沈兴业开口这句话,史霄汉不由得一愣:这也太突然了吧? 沈兴业继续说:“调查清楚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他的确伤害了我女儿,有这条就足够了,我会马上让人弄死他。” “马上弄死?那太便宜他了。应该先让他受够侮辱,最终再毫无尊严地死去。”史霄汉咬牙切齿地说。 沈兴业点头道:“主意不错,就让他多活二十九天吧,也足够对他侮辱了。” 大富豪也不过如此,也太听话了。史霄汉不由得腹诽,自得之极。 “但如果我发现你说的有出入,你首先会被赤身挂到舷号‘www’的游船上,七天后抛到‘野人岛’里,最终成为狼虫虎豹的粪便。”对面沈兴业声音忽然森冷。 史霄汉更是不由得打哆嗦,看着不远处的‘www’游船,和游船上的“野人岛探秘”字样,双眼阵阵模糊。 可他转头四顾,却没看到任何可疑车船,不禁心里更为恐慌:他在哪看着我呢? 与此同时,空中的热气球里,沈兴业正满脸冷笑的盯着下方。 就在大海彼岸“沈猫”戏“史鼠”之时,赵林然已然醒来。 之所以天不亮醒来,既是要赶路去首都,也是被噩梦惊醒的。 赵林然梦到好多人,有金有财、史霄汉、傅红寒,还有好几个没见过的,但所有人都在对他追杀,子弹、枪、炮全用上了。 看来又是一条凶险之路呀。 赵林然不禁心头沉重,但依然绝决地踏上了首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