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梁朝肃》 第1章 她不是梁家人 洗手台上静置的验孕棒出了结果。 鲜红两道杠。 连城抬手揉搓脸,眼中密密麻麻的血丝,满脑子天崩地裂,形容不出的害怕,只剩一个想法。 这是禁忌。 绝不能暴露。 窒息间,庭院传来引擎声,楼下当即热闹起来,有脚步声快速走到她门口,保姆王姨唤她,“连城,大公子出差回来了。” 连城手一抖,只觉猝不及防,西南项目紧急,梁朝肃怎会提前回来。 不等她深想,门外王姨又催。 连城只得嘶哑应一声,“马上。” 她迅速拉开洗手台镜子,胡桃木壁柜第二格,放有梁朝肃很久以前的打火机和烟盒。 拿起火机,一把火将罪证全烧了,又拧开水龙头,仔细冲净缝隙灰烬。 连城这不是谨慎过头。 梁朝肃当过兵,有常人想象不及的机警敏锐。连城觉得他那一双眼,洞若观火,能透视人心。 门外王姨第三次催,“连城,夫人叫你,大公子带了礼物。” “来了。” 连城开门下楼。 挑高三层的大客厅灯火通明,连城第一眼望见她母亲。 五十岁的贵妇,皮肤莹白细腻,衣着打扮温柔,比太多豪门贵妇的雍容华贵,多添了仁和慈爱。 宠溺望着把玩珍珠的亲生女儿梁文菲,眸光柔和能凝出水来。 连城心头一涩,揪得她近不了一步。 十八岁以前,她也是被梁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但梁文菲带着亲子鉴定回来,一切天翻地覆。 梁文菲才是梁家正牌大小姐。 而她,只是个被抱错,又因为梁母良善不舍留下的外人。 “靛省盛产玉器,送我碧玺玉镯,菲菲耳坠,那你父亲呢?” 坐在侧位沙发的梁父摆手,“几十岁的人了,不讲究这个。” 伫立对面的男人轻笑,递上礼物盒子。 从连城这个角度,单看男人背影,属于英贵成熟那一挂,兼具宽肩劲腿,穿着一身高定深色系西装,风姿出众,气势沉着。 乍一看,稳重又严肃,还有一种冷漠疏离的禁欲感。 可连城亲身体会,梁朝肃是一头披着文明外衣的狼。 内里是最阴鸷,疯狂,残暴的灵魂。 梁父干咳一声,打开盒子。 沙发上母女猝然间一阵大笑,间歇相互对视,默契十足的促狭。 因为梁朝肃正巧挡着,连城看不见是什么礼物,只瞧见梁父佯怒瞪眼,随即绷不住笑出声。 一片灯火中,温馨欢乐的景象。 连城情不自禁走过去,立在梁母沙发旁边,“爸,妈,文菲姐,大哥。” 笑声戛然而止。 梁文菲腻在梁母怀里,撇她一眼,“你怎么下来这么晚?哥哥出差很累,还好心带礼物,你好意思让他等你。” 连城望梁朝肃,梁家祖上有混血,到他身上格外显化,长相立体,眉骨高,眼窝深,鼻梁直挺。 灯火一渲染,眼窝阴影浓重,更衬出他眼神锐亮发冷,直插人心。 连城后背直冒冷汗,低头避过,“抱歉。” 梁文菲心中畅快。 连城嘴刁牙利,单打独斗,她没一次是对手,可哥哥回来就不一样了,哥哥永远站在她这边儿,而且深深厌恶连城。 梁文菲偏头面向梁朝肃,眼睛却一直盯在连城身上,不怀好意问,“哥哥,连城是什么礼物?” 梁朝肃笑一声,声音磁性醇厚,语气却漫不经心,“她没礼物。” 梁文菲立即喜笑颜开,梁母张嘴想说什么,被她一把拉住。 偌大的客厅沉寂几息,才有梁父出声,“为什么没有?” 梁朝肃一派从容镇静,轻描又淡写,“她不是我妹妹。” 连城一阵窒息。 四年前梁文菲回到梁家,梁朝肃迅速也回了家,而后没多久,就为了梁文菲闯进她房间,断了她的念想。 从那天起,白天她是不受待见的外人,晚上是被他捏在掌心的玩物。 当然不再是妹妹。 气氛更向凝滞划落。 几息后,梁母径直转移话题,“菲菲和黎川的婚事提上议程,接下来三个月忙着张罗,今年我们家的体检就提前到这个星期, 你们做好准备。” 连城一怔,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冻她骨头发凉。 梁家每年体检,一般安排在年尾。 她本来算好还有两个月。 足够她处理肚子里的炸弹,现在骤然紧迫到一星期了? 梁文菲第一时间注意到连城的不对。 “你害怕?害怕什么?害怕我和黎川结婚?” 连城心里更乱了。 黎川,沈黎川。 以前连城的未婚夫。 梁文菲对沈黎川一见钟情后,梁朝肃帮忙,变成了她的未婚夫。 因为这个,沈黎川是个雷点,连城碰一回,炸一回。 果然梁文菲话音未落,所有人就都看向她。 其中,梁朝肃眼神最阴戾。 四目相撞,如刀如刺。 梁朝肃最厌恶她贼心不死,再跟他的亲妹妹抢沈黎川。 连城好不容易把笑脸端住,“你想多了,我是怕医生又诊断我不孕不育,再加腹腔镜,疼得要人命。” 她输卵管天生不畅,子宫也有问题。年年检查结果出来,梁朝肃都会强迫她接受各种腔镜手术。 连城想到手术室的天花板,无影灯,冰冷的长导管戳进身体,心情更差。 忍不住看梁文菲,“他做你未婚夫四年,跟我才两年半,论日久生情,你怕什么。” 梁文菲面色难看。 订婚是两年,可谁不知道连城跟沈黎川青梅竹马。 “哥哥——”梁文菲搬靠山。 “道歉。”梁朝肃声音结了冰,寒瘆瘆的警告,“菲菲结婚前,不准你见沈黎川。” 连城“……” 真是无语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无语家了。 四年来,哪一天允许她见过。 下一秒,余光扫见梁母满脸不认同,梁父不耐的焦躁。 她惨淡一笑,低下头。“抱歉。” 一场合家欢,不欢而散。 …………………… 洗漱后,连城拉开浴室门。 床边多了一双米白色简约男士家居拖鞋。 她顿时僵住,立在原地不动了。 梁朝肃倚在床头,意有所指,“念念不忘,不甘心?” 连城清楚刚才楼下的事,她不交代清楚,不算完。 “不至于。” 梁朝肃冷笑一声,几步跨过来,扣住她后脑勺,力道强悍。 “知道我为什么提前回来,还不给你礼物吗?” 梁朝肃愠怒时,有一种雷霆万钧的犀利威慑力。 明明他声调不高,面容也不狰狞,可那种冷峻凛冽的怒意,从眼眸射出,能将人四肢百骸都冻住。 连城本能的开始颤抖,咬紧牙关,“因为你不认我这个妹妹。” 梁朝肃手顺着后脑勺,摸到她的脸,“还想隐瞒吗?你最近做了什么?” 连城瞳孔紧缩。 她这几天就做一件事,发现自己好像怀孕,上网买验孕棒,测试确认,消灭证据。 难道…… 他发现了? 第2章 你心虚什么 连城又觉不对。 刚刚她在浴室又检查一遍,现场处理很干净。 而且手机购买记录提前清空了,快递寄到公司,纸盒也撕碎扔掉…… 全程并无遗漏之处,连城稳住心神。 “我上班有监控,下班家里也有,路上交通半小时,全程司机盯梢,路边的狗都比我有隐私,我能瞒什么?” 梁朝肃眉眼深冷,提醒道,“早上见了谁?” 连城心下立松。 不是怀孕…… 她喘口气,“沈黎川。” 这点,连城无惧。 “早高峰友谊路出了车祸,堵车时他停旁边儿。双方司机在场,你不用怕我给梁文菲使绊子。” “不使绊子,你们回忆什么?回忆过去相爱?共鸣当下可惜?” 梁朝肃俯首,近距离审视她。 近到他的英俊都锋利,毒刃一般,轻易将人剖开一道口子。 连城努力诚恳,“只是随机扯到以前,许多事我已经忘了,聊不上几句话。” “没聊上——”他忽地笑,眼底却无一丝温度,“为什么不报备?”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报备?”连城反问,“况且,不管我做什么,司机会一字不差报告你,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梁朝肃面容阴郁,从表面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他这个人,出了名的棘手难缠,城府极深,很少有人瞒得过他这双利眼。 连城不敢松懈,直挺挺任他打量。 梁朝肃在她脸上找不到破绽,又问,“刚才提到结婚,你心虚什么?” 连城心口咯噔。 她以为在楼下岔过去了,没成想还是瞒不过他。 只一瞬间的马脚。 梁朝肃脸上温度消失殆尽,猛然俯首咬住她嘴唇。 戾气,凶猛,不是吻。 更像要吃了她。 直到铁锈味充斥,梁朝肃甩开她,狭长的眼眸锋亮,“我看你是死不悔改。” 察觉他怒火膨胀,连城连滚带爬远离他。 梁朝肃嗤笑一声,扯开衬衫扣。 光亮照在他袒露的胸腹肌肉,腹肌壁垒纵深,呼吸间肌理起伏贲张,扑面而来一股雄性荷尔蒙的野性,攻击力直捣人心。 平心而论,上流圈子位高权重者多不胜数,无一有他出彩。 权势,财富,样貌,身材,能力,五角俱全。 可谓万中无一,女人见他发疯,爱他死去活来。 连城蜷缩在床头,不看他一眼,“我生理期到了。” 梁朝肃一顿,手指顿在皮带扣上,“我记得是下个星期。” “前几天供暖刚开,夜里热燥,吃了几袋冰,提前了。” 梁朝肃松开皮带,大步过来掀她睡裙,手指粗茧刮蹭到大腿根细嫩皮肤,砂砾摩擦的刺痛感。 连城咬牙忍住。 梁朝肃不仅手指有茧,虎口掌心也粗粝。 她悄悄上网查过,应该跟他部队服役有关,因为他肩头也有茧子,符合长突击步枪,或超远程狙击步枪留下的枪茧特征。 许多次深夜水深火热,她两腿架在他肩头,粗粝厮磨,蹭掉她一层皮。 男人手指触到厚厚阻隔物,“真来了?” 连城垂眸,“你不信,浴室垃圾桶有证据。” 她深切体会过梁朝肃的多疑本性,准备自然万无一失。 男人彻底烦躁,“故意的?” 她过去有装身上不适的前科,也曾大量喝凉水吃冰,甚至服用药物,提前或延长生理期。 连城拉下裙摆,细声细气否认,“真的太是热了,没忍住。” 她嗓音大声清,小声甜,这会儿低眉顺眼,无辜又乖巧,像细雨绵绵里,不堪惊扰的枝头梨花。 铁石心肠的男人见了,也得捧着她。 可梁朝肃看多了她装模作样的可怜,涉及原则问题,他硬下心肠发力一扯。 连城扛不住他力道,被掼倒在床尾。 “我有没有警告你,禁止吃冰冷食物?” 连城不吭声,乌黑浓密的发丝,铺洒在床上,遮挡住脸,露出一小截儿下颌,白润皮肤与乌黑发丝形成冲击,可纯可魅。 但她不打扮,不保养,头发光泽度不够,缺少莹亮的质感,显得脆弱。 梁朝肃一 时伫立不动,声音有松缓,“回答。” 连城没察觉。 她对梁朝肃积存太多负面情绪,被他暴力甩出那一刻,已经到极限了,“你准备打我吗?” 梁朝肃蓦地深吸气,灯光描绘他的轮廓,阴沉至极,“我对你动过手?” 梁朝肃没有动过手,但他有的是外路子的下流手段,简直叫人难以启齿。 十八岁到二十岁这两年,连城反抗特别激烈。除了顾及梁父梁母,不敢惊动梁家,她试过不限于逃跑,拍他裸照威胁他。 最激烈一次,代价是休学一年。就这一年,黑夜白天,他生生用层出不穷的手段,教会了她表面顺从。 连城从过去找回理智,不敢继续激怒他,“没有。” 梁朝肃俯身,掌心落在她脸上,随着发丝拂开,露出连城整张脸。 她眼中有水迹,盈润润的,倔强不肯落下,眼睫眨也不眨,像一只牛脾气的野鹿。 连城察觉他的手逐渐向下,也察觉到他胸膛近在咫尺,灼烫攀升,沸腾独属于男人饱胀的情欲。 连城不敢置信他竟如此禽兽,刚要挣扎。 梁朝肃却先一步退后,转身离开。 连城大惊大喜,目不转睛盯着门口,过一分钟,才懈了劲儿,瘫软在床。 ………………… 接近夜里十点钟,梁母忽然敲门。 连城急忙去开,“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走廊灯光熏熏橘黄,映出梁母笑意生暖,“你哥哥不给你带礼物,是他的错。你父亲特意叫他去书房批评,妈妈过来看看你。” 连城心头酸软成泥,让开门,“妈妈,我没事。” 梁母眼眶也发红。 连城忽然被她抱住,耳边是梁母哽咽的声音,“连城长高了,也瘦了。” 扑面袭来的玉兰香,暖融融,流淌灌溉她。 连城像丢弃在风雨里的小猫,终于被母亲叼回去,软了四肢,全心意趴在梁母怀里,挨挨蹭蹭。 “没长高,妈妈能抱住我。”连城矮下身,环住她腰,“是有瘦,以后不减肥了。” 话音未落,连城明显感到梁母的手臂又拥紧几分,“减肥节食了?怎么不找营养师跟着,亏了健康可不好。” 她几欲落泪,埋首在梁母怀里厮磨,“妈妈对,听妈妈的。” 可梁母下一句话令她如坠深渊。 “正好要体检,这次我吩咐医院给你做全套,查查微量元素,还有内部脏器,缺什么营养,有没有损伤,发现才好补救。” 第3章 他的无情 “不要。” 声音破了腔,连城意识到反应过度,牵强一笑,“妈妈,每次体检我受罪,结果都一样,这次我不做了,好不好?” “不听妈妈话了?”梁母面颊贴上她额头。“你是我一手养大的,怕不怕疼,坚不坚强,我能不知道?” 换个时间,这话连城肯定眉开眼笑,欣喜坏了。 可她怀孕了,梁朝肃的孩子,只有满心惊慌,无处安放。 “菲菲和黎川结婚,妈妈理解你心里委屈,但菲菲怀孕了,事已成定局。” 连城一怔,没想到梁文菲也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不久,刚测出来。”梁母握住她手,“连城你该向前看,世家子弟里出彩的,并不只有黎川一个,你眼光放一放,只要你看上,妈妈替你做主。” 自小在上流富贵圈里长大,连城清楚梁母这句的分量。 上流联姻是体统,你图我权,我图你财,再不济共享人脉。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血脉上。 连城是公开宣明的假货,按常理,将来嫁个暴发户,已是挂靠梁家颜面。 梁母现在让她在世家子弟里选,是表明态度,梁家认她这个女儿。 连城一时百感交集,却不敢答应,“妈妈,我刚毕业,想忙两年事业。” 梁母以为她放不下旧情,不由着急,“连城,你是晓事轻重的,有些事心中想想无妨,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但做出来,就不一样了。” 什么做出来,什么不一样。 是怕她争抢沈黎川,梁家难堪,还是怕梁文菲伤心。 连城发现她笑不出来了,“妈妈,我没想。” 其实她该多阐明几句,敞开天窗说清楚,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 可心中刚升起的温暖,凝聚成了铅,坠得她疼,坠的她空,天旋地转。 “那好。”梁母好言好语地信了,“你把证件给妈妈,妈妈帮你安排体检。” 连城双手冰凉。 她意识到逻辑进入死胡同。 体检不再是单纯检查,成了她不捣蛋梁文菲结婚的投诚书,她答应就是她服软,不答应代表心有不甘,预谋生事。 梁母察觉她手心冷腻的汗,目光带上怀疑。 连城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答应,“证件没带在身上,我明天拿给您。” 梁母离开后,连城愣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不光是体检的问题,她证件还在梁朝肃手里。 那个男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她想拿证件,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 转天早晨,连城起了个大早,卡在佣人起床准备早餐的空档,从正门敲响梁朝肃的门。 王姨正巧经过,连忙阻住她,“连城,大公子有起床气,最厌恶人早上叨扰他,你知道的呀。” 连城深有体会,可没别的办法。 梁朝肃看似禁欲,其实最重欲,一旦动了念头,有的是不做到最后,就纾解的办法。 更何况她生理期本来就是假的,实在不敢两人单独相处,冒不起这个风险。 “王姨,我找他是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早饭时说的哇。”王姨真心实意劝她,“大公子脾气不好,你别惹他又对你发火。” 梁家上下全都清楚,梁家最想赶连城走的,不是梁文菲,是梁朝肃。 平日冷眼相待,一旦连城犯错,他声色之厉,毫不念旧情。 连城不认错,不罢休。 “王姨,我心里有数。” 连城毕业回来后,对梁朝肃避之不及,王姨实在不解她这次,“连城——” 下一秒,双开的红木门,从内拉开。 连城回头。 梁朝肃穿着深黑缎面睡袍,领口严整,他气势天然带有三分凛冽,主导性的,侵占性的锋锐。 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腿长手长,配上不太好的表情,显得格外有震慑感。 “什么正事?” 他在屋内听到了。 王姨心虚,“您醒了,我下去催催早餐。” 王姨抬步开溜。 连城大骇,“王姨等我一下,我说句话跟你一起下去。” 王姨犹豫止步,余光瞥梁朝肃,见他似笑非笑,原本阴沉的一张脸 ,愈发透出寒意,“大早上叫我起来,就是交代我一句话?” 连城硬着头皮,快速开口,“妈妈要我准备体检,你把东西给我。” 梁朝肃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王姨目光跟着疑惑。 连城用力捏紧手,她想拉王姨当保险,避免梁朝肃近距离接触。 可有好处,必定有坏处,坏在事清不能说的太明白。 倘若她点明是证件,接下来如何解释她证件会在梁朝肃手里,在一个嫌憎她的人手里。 “你知道的。” “不知道。”梁朝肃目光犀利,语气已然不耐,“牢记你的身份,不要无事生非。” 门嘭的关上,连城神情木然。 王姨叹口气,过来拉她下楼。“连城,大公子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在他们眼里,血缘是无解的。” 足够委婉了,连城道谢。 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跟梁朝肃警告的感情不一样。 他是威胁她,牢记禁忌关系见不得人,不要生出一丝招致暴露的举动。 事实上,连城已经后悔了。 她知道梁朝肃薄情寡义,对她毫无容情,却因为记忆中宠溺她的哥哥,永远留有一丝余地。 事实再次证明,梁朝肃对她只有亵玩,没有感情。 早餐时,梁文菲视线在桌头桌尾两点,来回跳跃。 梁朝肃气定神闲由她看,连城垂头喝粥,不理她打量。 “连城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 连城眼皮不抬,继续喝粥。 梁文菲表情顿时不好看,目光移向梁母,“妈妈,你让连城准备我们家体检吗?她一大早问哥哥要证件。” “没有。”梁母回应她,“妈妈昨晚只要了连城的证件。” 梁文菲忽然笑出声,“连城是不是以为妈妈安排你帮忙?” 找茬生硬,段位太低。 连城心里乱糟糟,不耐应付她,一撩眼皮看她。 梁文菲做好迎战的准备。 连城又垂下眼,戳碗里的粥。 梁文菲一脸的蓄势待发,不上不下卡在那,憋涨得发红发绿。 她撂筷子,下狠招,“我冤枉你了?你不是自作多情,难道是想找理由,乘机讨好哥哥?” 梁朝肃望过来,目光说不上戏谑,还是不屑。 连城握紧筷子。 她不想打低端局,菜逼非往脸上舞。 就算梁朝肃在,她是包子,那也是灌汤的。 第4章 要她嫁给别人 连城抬头笑,“你早餐盐放多了?” 梁文菲不信连城是关心。“什么意思?” “看把你闲的。” 话放出去,连城拎包走人。 梁文菲反应过来,气红了脸,转头搬靠山,“哥哥,你看她。” “站住。”梁朝肃目光幽凉,“梁家送你读书,就是供你磨尖牙利齿?” 梁文菲露出一抹笑。 胜利的,炫耀的,洋洋得意。 连城瞥见那抹笑,又望梁朝肃。 他今天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袖口手腕露出一款白金腕表,整个人成功又成熟,天生一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上位者风度。 仿佛任何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任何人看不进他眼中。 可谓目下无尘。 却时时宠应梁文菲,高射炮来打她这只小蚊子。 连城敌不过,只能忍气吞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安慰自己,这叫能屈能伸。 出门还是红了眼。 司机小刘老远见她出来,没有像往常打开车门,只慢悠悠抽着烟。 连城不解,“你今天休假吗?” 小刘点头。 连城也不多问,转身往大门方向走。 早饭她提前离席,时间多有空余,足够走上公路打车。 旁边的宾利忽然降下车窗,“连城小姐。” 连城顿住,“张哥有事?” 张安跟小刘不同,小刘是梁家雇佣轮班制司机,谁都可以用。 张安是梁朝肃专用司机,受梁朝肃信赖器重,属于能递上话的心腹。 梁家除了梁父梁母,见他都喊一声张哥。 有意思的是,连城从前喊他张哥,是礼貌。梁文菲刚回来不明情况,跟着喊,梁朝肃听过一次,特意纠正她。 梁文菲喜不自胜,又问连城用不用改。 梁朝肃回答,“她跟你不一样。” 连城那时痛苦,像心脏捧在手里,被人拎起来摔地上,用脚碾得稀巴烂。 “梁先生说小刘学识不足,不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典故,以后禁止他为您开车,三日内会为您配备一名专属司机。” 连城觉得屈辱。 路遇沈黎川这个误会,她以为梁朝肃警告过,就算结束了。 毕竟他那么小心呵护梁文菲,麻烦暗地能解决,绝不会声张出来影响她。 可眼下,明摆着通告所有人,她有意勾引姐夫沈黎川,一来震慑她,二则是让所有人盯着她。 想到这,连城忽然明白梁母昨晚为何会有那一遭,更明白这个体检她是如何躲不过去了,也不能躲。 怀孕暴露和被认定心怀不轨,下场说不上哪个好,反正她都扛不起。 张安忽然下车,拉开车后门。 连城余光出现一双黑皮鞋,向上延伸出笔挺的西裤一角,冷峻的熟男风。 她刚挪开视线,就听到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上车。” 连城不想上车。 这两天没一个好消息,眼前还飘着梁文菲得意扬扬的笑。 数不清郁气梗在胸腔。 连城背好包,径直往大门口走。 男人声音是真不痛快了,“你再走一步试试看。” 连城一动不动,不往外走了,却也没转过身。 “上车。”梁朝肃屈指叩击车门,“别浪费我时间。” 连城攥紧拳。 想到证件还在梁朝肃手里。 这次要是不做忍者神龟,闹过了头,怀孕曝光,王八都没得做。 她扭头上车。 车门被带的“砰”一声震响。 小破脾气。 梁朝肃斜瞥她一眼,没计较,吩咐张安开车。 张安也是个人精,车刚启动,隔板立时升起来。 后座密闭,空间死寂,男人气场也更凛冽,“今天早上这一会儿,你犯几个错误了?” 连城紧靠车门,胸脯急促起伏几下,勉强平复。 她目光盯着自己脚尖,“两个。” “说。” 连城不是死不认错的性子,假如她真违背良知道德,自我检讨绝不打折扣。 可梁朝肃指的错事,是什么错事。 是她不听话,不想粘他。 是她不长眼,偏偏长了嘴,怼梁文菲下不来台。 可叫连城自己看来,她不是性玩具,更不是软包子。 她何错之有。 连城嘶哑着声,“一错,不该在王姨面前增加暴露风险。二错,不该跟梁文菲争执。” “只是这些?” 男人身影侧过来,他身高一米八八,肩宽背阔,车窗外清晨白亮的光,投在他身上,在连城身上拓出影子。 一团大的,辗轧一团小的。 剥夺她自尊,还要踩她向泥里,再低一头。 她红眼眶,“我不该明知道你有起床气,还打扰你休息。” “我没有起床气。”梁朝肃钳住她下颌,抬起来,硬逼她对视,“刚才是不是也哭了?” 无论多少次,连城依旧对他的敏锐感到惊心动魄,“没有,刚才是风吹到了。” 梁朝肃拇指摩挲她眼尾,茧子粗粗刺刺,连城忍不住哆嗦。 瑟瑟缩缩的可怜样儿。 男人泛出微不可察的笑意,“说谎。” 连城哆嗦更厉害,梁朝肃最不容忍她说谎,说一次教训一次。 她条件反射的乖觉,“我错了,绝没有下次。” 梁朝肃却不喜反怒,面庞阴沉下来,“你很怕我?” 连城心下嗤笑。 刚刚将她面子里子,连人践踏成泥了。 让她面对梁文菲只能跪着,不能反抗、不忿。 现在多问这一句,好彰显他仁慈? 连城不接他仁慈,转而问,“我证件可以给我吗?” 梁朝肃掌心贴着她脸,目光从她眼睛落到嘴唇。 晦暗又幽深,充满暗示。 连城早上白折腾那一通,还是没逃过。 好在梁朝肃在外不会太孟浪,应该只是一个吻。 她硬着头皮凑上去。 碰触的一瞬,梁朝肃摁住她后脑勺,摁得不留余力。 吻的加倍凶野。 直到榨干她,窒息濒死。 连城伏在他怀里,拼命喘息,贪婪摄取每一口活着的氧气。 梁朝肃也喘,抚着她头发,意犹未尽,“菲菲怀相不稳,我请了京里的妇科圣手给她安胎,顺便看看你的病。” 晴天霹雳。 连城两眼发黑,嗓音发紧,“什么妇科圣手,又要做手术?” “中医,针灸,或喝药。” 梁朝肃抚摸她的动作幅度稍大一些,连城条件反射似的痉挛。 “其实。”连城尝试挽救,“我不治挺好,不孕不育对你没风险。” 梁朝肃手一顿。 连城察觉到,却不敢抬头望他神色。 怕隐藏的心虚,被他一眼看穿。 “就没想过以后?你嫁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