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万福(清穿)》
1. 第 1 章
“呼!呼!呼!”急促的喘息声在夜色中响起,月影中,一道纤细的人影快速穿梭在纵横的巷道里。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门牌号,她拿出钥匙打开门闪身进入,又迅速把门关上。
乔玉蓼扶着门狠狠喘了口气,听了会儿门外的动静后屏住呼吸凑到猫眼处往外看。
今晚的月色明亮异常,而外面,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刚被人追踪只是乔玉蓼的错觉,可乔玉蓼知道,那不是。
她很确定,有人在跟踪她!而且不止今天!
收回视线,乔玉蓼脸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和惊惶。
随手开了灯,光亮给了她几许暖意和安全感。
她环着手臂走到沙发边拿起云朵靠枕抱在怀里坐下。
想了想,乔玉蓼撩开衣袖,灯光下,手钏上的宝石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芒。
她仔细端详手腕上的镶七色玉石金手钏,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若说她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人觊觎的,那必然是这枚宝石手钏了。
可,这枚手钏再珍贵,也不值得别人起杀人夺宝的心思吧?
光是邀请那个身手奇诡的雇佣兵就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了。
乔玉蓼轻抚手钏,眼中满是探究。
这宝石手钏,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室内的灯光很亮,乔玉蓼又有些神思不属,等她发现月光异常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笼罩在了血色的月色里。
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血月凌空!
乔玉蓼刚要做出反应,人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已经晕了过去。
隐在暗处的大汉感觉到不对,警觉抬头,发现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没有丝毫异常。
但他很确定,刚刚有一瞬间,月光变成了暗红色!
大汉暗暗摇头,天象有异这种大事轮不到他来操心,他只管完成任务拿到佣金就是了。
他撬窗闯进乔玉蓼家里,姿态闲适。
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中抢夺宝石手钏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对方出的佣金实在是高,他是不屑接的。
本以为手到擒来就能完成委托,结果,室内除了沙发有些微的凹陷和掉在地上的云朵靠枕外,什么都没有。
对了,还有窗外照亮此方天地的,亘古不变的月亮。
斗转星移间,一道暗红色的光影在月亮上一闪而过。
乔玉蓼意识恢复,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似是五感尽失。
怎么会这样?
是因为刚刚那诡异的月色吗?
想到外面还有人虎视眈眈着,乔玉蓼就想快点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不想成为砧板上任人拿捏的鱼肉!
精美的雕花拔步床上,面容苍白的女人如往常般静静躺着,只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脚踏上守夜的大宫女倦极,抱着被子左右轻晃了几下靠着床沿睡了过去。
整个坤宁宫落针可闻,无人知晓雕花拔步床上的钮祜禄·玉录玳曾经极短暂地失去过呼吸。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咨尔妃钮祜禄氏,乃公遏必隆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钦哉。”
正大光明牌匾下,年轻的帝王落下最后一笔。
他提笔看着圣旨的内容,神色严肃,眉心微微拧起。
乾清宫灯火通明,却照不亮这位帝王幽黑深沉的眼睛。
乔玉蓼有点烦躁,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好在她性格坚韧,一直没有放弃尝试。
终于!
她感受到了手腕传来的凉意!
乔玉蓼一喜,更加努力想要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司琴端着亲自熬好的老参汤走入寝殿,轻声问守在床边的司画:“主子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一直昏迷着,一丝动静也无。”司画回道。
司琴闻言神色一暗,放下托盘,柔声说道:“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守着主子。”
“我陪姐姐一起。”司画没动,府里等着坤宁宫第一手的消息呢。
万一她前脚刚走,后脚主子就……
她得守在主子身边。
司琴闻言,没有再说话,只点了点头,轻轻搅了搅老参汤,舀起一汤匙,如之前那样灌给玉录玳。
司画把帕子放在玉录玳的唇边,备着随时擦去溢出来的参汤。
她心中微微摇头,司琴就是一根筋。
太医都说了,主子身上的元气已经败完了,便是这上等补元气的老参汤喂下,也立时就会泄去,补不了什么的。
如今,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她的动作很小心,力求不让汤汁流到玉录玳的脖颈上,免得她不舒服。
看着大多参汤都“喂”了帕子,司琴强忍泪意,心中祈盼“主子,您至少醒一醒,交代奴婢几句啊”!
忽然,她喂参汤的手一顿,刚刚,主子的睫毛是不是轻轻颤了下?
她摇摇头,眼泪滚落,这恐怕是她太希望主子能醒过来花了眼的缘故。
太医都说了,主子醒不过来了,会直接就……
乔玉蓼又努力了很久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光亮,口中也有了些微的苦意。
她甚至感觉到有一股细微的暖流汇经身体,让她能攒够力气睁开眼睛。
“啪!”司琴手一松,玉碗落地。
玉器落地清脆的声音犹如洪钟入耳,唤醒了乔玉蓼的听觉!
她终于又重新拥有了五感!
“太医!陆太医!快来!”司琴有些失态地喊道,“快来!”
一直在外头候命的陆厚朴心一颤,暗道一声:来了!
乾清宫外,梁九功抬眼看了看天,今夜月华极盛,银辉散落,各处都添了几许神异之色,倒是难得一见的景致。
可惜,他家万岁爷近日心情不甚明朗,恐怕无心赏这美景。
倒是便宜他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他派去坤宁宫等消息的小太监快步朝他走来,梁九功立时收起脸上轻松的神情。
小太监快步来到梁九功身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梁九功闻言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又整了整衣冠,轻手轻脚迈过门槛进了乾清宫。
“皇上,钮祜禄妃醒了。”梁九功打了个千后躬着身轻声禀道。
玄烨放下奏折捏了捏鼻梁,说道:“去坤宁宫。”
“嗻!”
“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
乔玉蓼不动声色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人。
人多,却稳而不乱,每个人各司其职,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没有。
关键!
他们都穿着古装!
乔玉蓼垂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床大红色凤穿牡丹锦被,手工刺绣,金银二线点缀,牡丹栩栩如生。
这一切异状无不告诉乔玉蓼:她,穿越了!
好消息是她新身份的家庭条件应该相当不错。
不等乔玉蓼多想,门口就传来了威严的问询声:“钮祜禄妃如何了?”伴随着声音,有人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乔玉蓼眼神扫看过去,心里便是一“咯噔”。
龙袍!
还有,光脑门!
清朝!
看着原本围在她身边的人跪了一地高呼“万岁”,乔玉蓼后知后觉想起刚刚来人喊她“钮祜禄妃”!
她所知道的,清朝历史上能被称为“钮祜禄妃”的,只有二人,一是孝昭仁皇后,另一个就是她的妹妹温僖贵妃。
那她,是谁?
“回皇上,娘娘的脉息。”陆厚朴沉吟了几息,这才想出了恰当的描述,“似是,续上了些许生机。”
玄烨闻言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微微点头,说道:“宫中最好的药材,你尽管取用,若能保钮祜禄妃无恙,朕重重有赏。”
“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玄烨走到床边坐下,拉着玉录玳冰冷的手安抚道:“钮祜禄妃,太医说的你听到了,你的身子已经有了起色。”
“你好生将养着,定能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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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蓼张了张口,想学着电视剧里那样说一声“多谢皇上”,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
玄烨不在意地拍拍玉录玳的手:“你刚醒,别勉强自己。”
他原本是过来见玉录玳最后一面的,如今她续上了生机,他自然不会多逗留:“朕过几日再来瞧你。”
说完又嘱咐了宫人几句就带着人走了。
陆厚朴问了几句玉录玳的情况,回太医院斟酌用药去了,司画收拾好碎瓷片出去处理,室内就剩下玉录玳和司琴。
“奴婢就知道您会没事的。”司琴红着眼眶帮着玉录玳掖了掖背子。
她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之前玉录玳也待司画更亲厚些,是以,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守在床边,不再出声。
室内安静异常,乔玉蓼心底升起了几分荒诞,但她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谁的恶作剧。
她,确确实实穿越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她的穿越跟那一抹血红色的月光有很大的关系。
还有,她手腕上持续散发着凉意的手钏!
她觉得,随着手钏上的凉意不间断地沁出,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乔玉蓼闭上眼睛,掩住了震惊。
这手钏果然是个异宝,怪不得会有人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抢夺。
不过,她穿越了,那些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算计和阴谋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玉录玳的这幅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没多久,乔玉蓼就沉沉睡了过去。
玄烨回到乾清宫,意味不明看了眼封后的圣旨,吩咐梁九功收起来,就开始批阅起了折子。
后宫不知道放了多少双眼睛在坤宁宫,玉录玳醒过来,太医说她暂时无碍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东西六宫。
苏沫儿躬着身微微用力把孝庄从跪垫上扶起来。
“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心力。”孝庄借力站起身,“倒是不愧她身上的血脉,有几分她祖父额亦都的血性。”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赞许。
苏沫儿眼中闪过疑惑:“格格对钮祜禄妃似乎颇为赞赏?”
她家格格可从未表现出对后宫哪个妃子有所偏向,便是人人称颂的先皇后赫舍里氏,她家格格也是淡淡的。
孝庄叹息着拍拍苏沫儿的手:“这后宫啊,很需要有个手段雷霆却又心软良善的人来整顿整顿。”
苏沫儿便懂了。
如今皇上膝下就只有两位皇子,能不能立住还两说。
若是……
那如今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就又会起变故了。
“格格,您不怕钮祜禄妃也有失偏颇吗?”苏沫儿好奇问道。
同为后宫嫔妃谁不希望自己能专宠,能多绵延子嗣?
钮祜禄妃能做到她家格格的期许吗?
孝庄笑笑,不在意地说道:“她不行,那就再换一个人,后宫人这么多,总能有合适的人选。”
苏沫儿便接话:“听说,皇上很中意佟舅舅家的格格。”
孝庄脸上的笑意便收了收:“玄烨与她算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他又素来看重佟氏一族,多顾念几分也是应当的。”
沉默了几息后,孝庄说道:“科尔沁之前送了些宝刀和奇珍过来,你去我私库里寻些好的,拿去给琪琪格把玩。”
说完这些,孝庄就闭上眼睛捻着佛珠,不再开口。
苏沫儿福了福,安静退出,遵照孝庄的吩咐,去私库里寻了些科尔沁的宝贝亲自送去寿康宫。
她心中轻叹,同是舅家,皇上看重佟氏却若有若无打压科尔沁,怪不得她家格格不喜佟格格了。
被孝庄不喜的佟静琬听大宫女清雪汇报完坤宁宫的情况后,脸就拉了下来。
钮祜禄·玉录玳若是不死,就不可能封后,她若不封后,她的贵妃尊位可就难说了。
便是得了这贵妃尊位,也有个皇后在她头顶压着呢!
佟静琬扯了扯绣帕,忍不住说道:“她可真能熬!”
熬得人白欢喜一场!
玉录玳好转的消息同样传进了延禧宫翊坤宫和钟粹宫,居住其中的惠贵人,宜贵人和荣贵人皆扼腕。
2. 第 2 章
她们倒不像佟静琬那样咬牙切齿的,因为她们很清楚,即便玉录玳没了,她们也不可能立刻就得了尊位。
她们的万岁爷对位份可是吝啬得紧呢。
但是吧,这后宫的位份都是有数的,若玉录玳没了,妃位空出来了,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可惜了呢。
“怎得去了这许久?”司琴见司画回来,压低声音说道,“我去小厨房给主子熬些补气血的粥,主子醒了好用,你守着主子。”
“知道了,司琴姐姐。”司画眼神闪了闪,连忙应下。
她刚刚借着处理碎瓷片的功夫把玉录玳好转的消息传回府里,正有些心虚呢。
好在司琴如今的心思都在玉录玳身上,又交代了司画几句,便急匆匆去了小厨房,根本没有注意到司画的异状。
司画轻松了口气,看着拨步床上沉睡着的玉录玳,安慰自己,她只是把主子好转的消息第一时间传给府里,不算背主,不必心虚。
但她到底不自在,虽守在床边,眼神却很快避开,只时不时关注一下玉录玳的情况。
乔玉蓼做了个冗长冗长的梦。
梦里,她是果毅公遏必隆次女钮祜禄·玉录玳,温僖贵妃钮祜禄·阿鲁玳是她的亲妹妹……
乔玉蓼:……
所以,她成了那个死后才被追封享尽哀荣的孝昭仁皇后?!
乔玉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带走了坤宁宫最后一丝余晖,原本华丽的宫殿显出了几分幽冷与沉寂。
司画见玉录玳醒来,面上一喜:“主子,您醒了。”
“奴婢这就把宫灯点燃。”
乔玉蓼,不,是玉录玳。
玉录玳看着脚步轻快,仿佛因为她的醒来而欢天喜地的司画,脸上闪过暗讽。
若不是知道司画只对钮祜禄这个姓氏忠心,她会以为司画的笑容是因着她的好转而表露的。
“司琴姐姐,你回来的正好,主子醒了。”司画点燃宫灯,见司琴进来,忙笑着说道。
司琴脸上便现出了真切的笑容,她端着托盘走进寝殿,行过礼后,恭敬说道:“主子,奴婢熬了些补气血的粥,您用一些可好?”
玉录玳睡了一天,确实饿了,便点了点头。
司琴将托盘放到一边,扶着玉录玳坐起,司画整理好枕头,让玉录玳靠坐得更舒适些。
“司琴姐姐熬粥辛苦了,奴婢来喂主子吧。”司画笑着说完,径自端起人参粥就要喂玉录玳。
她自恃比司琴得脸,这样抢功劳的事情,做起来驾轻就熟。
玉录玳可不惯着,直接开口:“你下去吧,司琴留下。”
“主子?”司画面上露出委屈,“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喜了?”
“你快下去吧。”司琴接过粥碗,轻轻推了推司画,“主子刚醒,别说些有的没的惹主子心烦。”
司画虽不服气,可玉录玳亲自发了话,她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然离开。
司琴很高兴,这是第一次,主子在她和司画之间选择了她。
她搅了搅粥碗,笑着说道:“主子,您多吃点东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玉录玳摸了摸手钏,笑着点了点头。
“司琴,我昏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玉录玳咽下一口粥真诚说道。
若没有司琴每日坚持给她喂老参汤,保留了她身体的一线生机,她是不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的。
司琴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起来:“主子能醒来,奴婢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见司琴真情流露,玉录玳心中感慨万千,“她”昏迷这些时日,坤宁宫里心思浮动的,可不只有司画。
只当务之急,不是惩治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肃清坤宁宫,也不是收拢坤宁宫上下的人心。
而是,她要尽快恢复!
这里可是康熙的后宫,堪称史上最难混的后宫!
想想吧,若哪个王朝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那皇帝退位后是能含笑九泉的。
而康熙朝呢,九龙夺嫡!
九个皇子阿哥几乎就在伯仲之间!
而他们的母妃,在康熙那么吝啬给位份的情况下,这几位仍旧能混上妃位,又越过有青梅竹马情分的佟静琬共同协理六宫。
可想而知,她们会是何等惊才绝艳!
这康熙后宫说一句神仙打架的地方也不为过了吧。
想到从梦中了解的玉录玳与这几位的交集,玉录玳就觉得,宫斗什么的,要不就算了吧。
倒不是不能斗,只是一来她对公用的那位没什么兴趣,争来斗去的没意思。
二来她如今没死,皇后的宝座那肯定是没她的份了。
但身为后宫唯一的妃主子,有属于自己的宫殿,有伺候的人,关键俸禄也丰厚。
那她发挥一下中庸之道,不争不抢的,是不是,能试着躺平看看?
这般边养身边理梦境边规划如何躺平,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自在又安全,时间便很快又过去了几日,玉录玳的手脚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这几日,她一有空就会研究手钏。
这手钏跟她在现代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只除了,现代的那只手钏内侧有很多凹凸不平的刻痕,而这只手钏的内侧却是光滑平整的。
还有不同的是,这手钏会时时刻刻散发凉意。
玉录玳能确定,这就是一直带在她手上的那只镶七色玉石金手钏。
自己的穿越是因为那夜的血色月光和这手钏。
所以,这就是他们不惜代价要抢夺手钏的原因吗?
玉录玳摇摇头,手钏,应当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秘密。
“主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司琴见玉录玳摇头,立刻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司琴,扶我下地走走。”
“主子,奴婢问过太医,您在床上躺久了,手脚会有些无力,您别担心。”司琴边说话安抚玉录玳,边使了力气把玉录玳扶了起来。
玉录玳笑着说道:“我知道,我有心里准备。”
她拖着虚软的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喘匀气后,又说道:“之前那样凶险,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如今啊,我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将养身子。”
司琴闻言,眼底微微发亮,主子性子好强,她一直担心主子逞强不肯安心休养来着。
如今,她可算是能放心了。
见司琴笑眯了眼睛,玉录玳笑嗔了一句“傻丫头”便不再说话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说话还是太费力气了。
她慢慢挪动脚步,边转头四顾。
坤宁宫不愧是皇后住过,且要给未来皇后住的地方,便是今日光线不那么好,其中的金碧辉煌也足够闪了玉录玳的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走的这一路,手腕越来越凉了。
玉录玳想了想,停下脚步说道:“司琴,扶本宫出去,本宫许久没有晒过日光了。”
司琴有些犹豫,外头有风,且今日日头没那么好。
玉录玳想要验证心中的猜测,说着话便直接挪步往外走。
司琴无法只能小心扶着自家主子。
“司琴姐姐怎么扶主子出来了?外头风大,主子刚好转,着了风可怎生得好?”司画说着话,过来就要扶玉录玳回寝殿。
玉录玳面无表情看着殷切的司画,冷冷说道:“什么时候你能做本宫的主了?”
司画双手停在玉录玳手臂旁,怎么也不敢扶上去了。
“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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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不敢!”司画忙跪地求饶,“奴婢错了,请主子责罚。”
玉录玳眯了眯眼睛,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喜。
司画这是想将她的军?
从前的玉录玳为了贤德的名声,虽手段凌厉,但从不轻易体罚宫人。
宫人犯错她都是直接罚月奉,多罚几次便会长记性了。
而司画,是不怕罚月奉的,她私房可多呢,都是玉录玳赏的。
玉录玳勾了勾嘴角:“你既知错。”她故意顿了顿,果见司画的嘴角不经意弯了弯。
“那便在这里跪上半个时辰。”也给坤宁宫众人紧紧皮,她环顾了眼竖着耳朵听此处动静的宫人们,冷冷说道。
“是,多谢主子。”司画说完下意识就要起身,随后,笑意僵在了脸上。
刚刚,主子是罚她跪了?
玉录玳没理会司画的错愕,扫视了一眼四周,原本有些松散的宫人立刻严肃了脸色四散着忙碌去了。
见状,司琴咽下了替司画求情的话。
主子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从前的主子性子刚强,可所求甚多,因而忌惮的事情也多,是断断不会这样惩罚宫人的,更何况是她一直颇为倚重的司画。
“本宫有些乏了,司琴,扶本宫回寝殿。”
“是,主子,您小心台阶。”司琴立刻收回神思,专心扶着玉录玳回了寝殿。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对司画太过疾言厉色了?”玉录玳靠躺在攒金丝雪绸软枕上,温声问端茶给她的司琴。
这几日,玉录玳待司琴很亲厚,司琴在玉录玳面前说话便少了几分从前的拘谨。
她伺候着玉录玳喝了茶,又接过茶杯放下,这才说道:“司画做错了事情,受罚是应该的。”
犹豫了几息,她继续说道:“其实,奴婢觉得主子您现在就很好。”
“嗯?”
司琴的语气中便带上了几分心疼:“主子从前万事求全,可这宫中又有许多的不得已,是以,您过得并不十分顺心。”
“也是因为您从前总把所有的事情都闷在心里,这才……”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司琴立刻跪地:“奴婢僭越,请主子责罚!”
“快起来。”
“你说的是事实,何来僭越。”玉录玳微微垂眸,语气中带了几分惆怅,“我罚司画,不仅仅因为她言行无状。”
司琴眼中便闪过了几分好奇。
玉录玳说道:“等司画下回出去,你跟上去听听就知道了。”
“可您身边还离不了人呢。”司琴也很想知道主子为何忽然疏远了司画,但她不放心长时间离开。
玉录玳失笑:“傻丫头,你听到你想听的立马回来不就成了。”
“不然,你还打算跟司画手牵手一起回来不成?”
司琴想到自己偷偷跟着司画,等司画跟人说完话再突然冒出来“说完了?完了咱们一起回坤宁宫”的画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主子,您这样真好。”她有些感慨地说道。
“经历了一场生死,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说到这个司琴便又红了眼眶。
见状,玉录玳忙安慰:“好了,别哭了,本宫不是没事嘛。”
司琴便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对,主子是吉人自有天相!”
“奴婢再给您熬些人参粥去,那个养身极了。”
自从玉录玳说自己能醒过来和司琴日日喂食老参汤有关系后,司琴就很迷信人参了。
这几天,玉录玳的主食都是人参粥。
要不是陆厚朴说玉录玳身体亏空得厉害,确实得这么进补,玉录玳都不敢喝粥了,生怕补得太过。
司琴离开后,玉录玳便摸着手钏沉思了起来。
3. 第 3 章
之前在正厅溜达的时候,手钏冰得几乎要把她的手腕冻伤,而刚刚在外面,手钏虽然仍旧泛着丝丝凉意。
但怎么说呢?
玉录玳闭上眼睛认真感受了一下。
刚刚她在外面的时候手钏的凉意是最浅的,比如今还要浅一些。
玉录玳不解,但直觉告诉她,弄清楚这个很重要。
“主子,人参粥熬好了。”司琴拿着食盒笑意盈盈走进来。
这一路过来人参粥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是以,司琴将人参粥放在托盘上,直接端给了玉录玳。
上次陆厚朴来诊脉,告诉玉录玳,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人参粥好克化又能温养身子,是她目前养身最好的选择。
是以,玉录玳即使吃人参粥吃得嘴里泛苦味,仍旧毫不迟疑接过了人参粥。
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正准备往嘴里送,手腕上却传来了明显的凉意!
玉录玳动作一顿,把汤匙放回碗里,下意识看向司琴,问道:“司琴,这人参粥是你亲自熬的吗?”说罢仔细观察着司琴的表情。
“回主子话,从您昏迷到醒来这段日子,您的一应吃食都是奴婢亲自准备的。”
玉录玳见司琴神情自然,言语轻缓,且这几日的相处,司琴的真心实意,她也看在眼里。
她相信司琴说的是真的。
玉录玳把盛粥的瓷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强忍着没有去触摸手钏,脸上不由自主露出几分若有所思来。
司琴以为玉录玳是吃腻了人参粥,便柔声劝道:“主子,为着您的身体着想,您多少用些吧。”
“司琴,今日这人参粥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
司琴闻言眼中瞬时露出警觉:“主子,这人参粥不对?”
玉录玳摇头,她现在还不能很确定。
司琴提着心回道:“人参粥是奴婢亲自熬煮,并且寸步不离守着的。”
“不过,今日这人参是奴婢现从库房里拿的,之前的已经用完了。”
“库房如今是谁管着?”
玉录玳昏迷许久,对坤宁宫人事记忆有些模糊也是有的,是以,司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忙答道:“是曹嬷嬷。”
“她跟我和司画一样都是您从府里带进宫的,为您守着库房一直兢兢业业的。”
她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些疑惑:“难道她也跟司画一样,有了异心?”说完这话,她的表情中就带出了几分痛心。
玉录玳拍拍司琴的手,安抚道:“曹嬷嬷的事情如今倒还不好说。”
“只人各有志,若是世事不能如人意,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听玉录玳这么说,司琴的表情从痛心变成了感动:“主子,您说得对!”
主子真是太好了,会说道理给她听!
玉录玳:……真好哄!
玉录玳失笑摇头,继续说道:“今日陆太医会过来请平安脉,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琴不假思索道:“陆太医是个好人,医术好,话不多,最重要的是,所有太医里只有他愿意替宫人诊治,还分文不收。”
说曹操曹操到,主仆俩正说着陆厚朴呢,就听传话的小太监在门外通禀:“主子,陆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了。”
“让他进来。”玉录玳说道。
司琴将月影纱织成的床幔放下,双手置于腹前恭敬立在床边。
陆厚朴整了整衣冠,神色更严肃了几分。
今日的坤宁宫比往日多了几分肃穆,是以,他一迈入宫门,便暗暗提起了心。
这会儿又见到大宫女司画跪在正殿门口,他心里的那根舷便又绷紧了几分。
等请晚安,把完脉,他便想如前几日般说句“娘娘的身体已经大有起色”之类的话,再顺势提出告辞。
玉录玳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前先说道:“本宫的身子是不是大有起色了?”
陆厚朴:……
“是,娘娘洪福齐天,如今已然大安了。”陆厚朴忙说道,“之后,娘娘只需按方调养,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就听玉录玳冷嗤一声,说道:“陆太医说得轻巧!”
“本宫的身子被毒药侵害,差点送命,真的还能恢复如初吗?”言语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厉色。
玉录玳的手不自觉轻触手钏。
这话,她是诓陆厚朴的。
玉录玳是个洞察力很强的人。
结合梦境中的见闻和这几日司琴常的表现,她几乎能确定,太医院属于她的脉案里不会有她中毒的只言片语。
但,她摩挲了一下手钏,她觉得“玉录玳”的垂危,没那么简单。
她透过月影纱往外瞧,陆厚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大的变化。
玉录玳微微凝眉,难道她猜错了?
很快,她便舒展了眉眼。
陆厚朴把微微发抖的右手藏进了袖中!
她赌对了!
玉录玳乘胜追问:“陆太医不给本宫解释解释吗?”
“或者,本宫该质疑陆太医的医术与为人医者的品性?”微微压低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压迫!
“微臣罪该万死!”陆厚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本宫不需要你万死。”
玉录玳撩开月影纱,司琴收回因震惊神游的心神,上前几步扶着玉录玳起身。
玉录玳居高临下看着陆厚朴,见其额上渗出汗珠,对此事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本宫要知道真相!”
见陆厚朴一言不发,玉录玳冷冷勾了勾嘴角,胸有成竹说道:“凡中毒者,体内余毒淤积,极不容易彻底清毒。”
她微微低头整了整旗袍的宽袖:“更何况,我这身子差点废了。”
“若这事禀给了万岁爷,你猜,你们太医院的脑袋能保住几个?”声音清浅,仿佛几条太医的人命并不值得当什么。
陆厚朴已经快跪不住了。
太医从来就是风险极大的行当,他若不是有所求,也不会巴巴进宫当这劳什子的太医。
如今,他心愿未偿,实在是不甘心就死的。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陆厚朴没有挣扎多久,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娘娘容禀。”
根据陆厚朴的讲述,他接手玉录玳时,院判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跟他说:“娘娘乃忧思过度,劳神伤肺导致的不治。”
这宫中之事,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玉录玳人一去,往事随风,此事又有院判背书,当是万无一失。
他便没有多事,只按着从前的脉案润色,只等事情尘埃落定。
哪里知道玉录玳竟然还能好转?
说到这里,陆厚朴小心翼翼看了眼玉录玳,心想,钮祜禄妃这样的世家贵女手中怕是有解毒的至宝了。
“你有记录本宫真正的脉案吗?”
陆厚朴沉默。
玉录玳冷笑,看了眼金碧辉煌的寝殿。
她是天子嫔妃又是钮祜禄一族的贵女,谁敢这样对她?
又是谁能指使得动太医院的院判?
玉录玳眼中满是凝重与忌惮,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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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她心里有了个极不好的猜测。
不经意间,她扫了眼乾清宫的方向。
很快,她收敛了心绪,问道:“本宫,到底中了何种毒?”
陆厚朴摇头:“娘娘脉象奇异。”
“微臣能确定您的脉息有显示中毒之象,但您所中何毒,微臣却始终无法探知。”
玉录玳便指了指粥碗,说道:“你验一验,这人参粥中掺了什么东西。”
陆厚朴忙应下,拱了拱手,踉跄了一下才站起身拿着粥碗研究了起来。
“如何?”
“这人参粥中的毒与本宫所中之毒可是一致?”
陆厚朴摇头:“这不是人参粥。”
“这是赤乌子!”
“赤乌子?”
“是。”陆厚朴说道,“赤乌子外形与人参相似,不懂药理之人很容易混淆。”
“人参补气,而赤乌子则极伤元气。”
“这样一碗赤乌子粥服下去,娘娘如今好不容易存下的元气必定一泻千里。”
“到时候,怕是神仙难救了。”
司琴眼中闪过惊恐,差一点,她就害死主子了!
她要撕了曹若梅!
“若是身康体健之人服用了赤乌子会如何?”玉录玳又问道。
“必然气血两亏!”
“若不及时补充元气,后果不堪设想。”
玉录玳点点头,示意司琴把粥碗收起来。
“陆太医辛苦了,司琴,看赏。”
司琴忙给了陆厚朴一个荷包,陆厚朴接过荷包,又谢了恩,这才惴惴着离开。
玉录玳身子微微一晃,司琴忙扶着她坐在床上。
她边挽起月影纱,边说道:“主子,您为何不让陆太医将有人要毒害您的事情禀给皇上?”
玉录玳摇头:“如今很多事情都还扑朔迷离,若冒然将事情上禀,打草惊蛇不说,皇上,未必会相信咱们说的。”
刚刚陆厚朴说了,许是她体质特殊,或者服用什么厉害的解药丸子,如今,她体内是一丝余毒也无的。
关键太医院里也没有她真正的脉案。
可谓人证物证皆无。
口说无凭,一碗赤乌子的粥只能证明有人谋害她,却无法证明她之前濒危是因为中毒。
玉录玳垂下眼眸,而且,她不确定,“玉录玳”的垂危与乾清宫那位有没有关系。
她必须要自己查!
“那陆太医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司琴有些紧张地问道。
玉录玳摇头:“不会,他比本宫更希望此事能到此为止。”
一旦事情曝光,院判自然得不了好,但陆厚朴渎职也是铁板钉钉。
他这太医没得做不说,更是要入罪的。
司琴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枉奴婢还觉得他是好人来的。”
“那您就这么放过他了么?”
主子可差点没命了呢!
“本宫自然是要放过他的。”
“主子!”司琴不依。
玉录玳轻笑摇头:“急什么。”
“本宫不放过他,怎么收为己用?”
司琴眼睛一亮:“主子您说的对!”
“太医院里确实要有咱们自己的人!”
玉录玳失笑,司琴真的很好哄。
她看了眼粥碗,冷冷说道:“这样好的东西扔掉可惜了。”
“你去把它热一热,本宫要赏人。”
“是,奴婢这就去!”司琴一听就知道主子要整治曹若梅了,忙高兴应下。
4. 第 4 章
司琴走后,玉录玳低头轻抚手钏,对它的功效有了几分笃定。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手腕上持续传出的凉意,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了几分。
“玉录玳”的生死危机是人为,是连太医也把不出的奇毒!
还有刚刚的赤乌子粥!
有人在暗处处心积虑着想要她的命!
这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她怕是不能安枕,也不能给已经逝去的玉录玳一个交代。
躺平计划暂时搁浅,她得先支棱起来把已有的谜团解开,好给自己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乾清宫
梁九功提着个精致的食盒步履轻快来到御案前,他陪着笑小声说道:“皇上,佟格格给您送了养身汤来。”
玄烨将奏折轻扔到御案上,微微往后一靠,捏了捏鼻梁,说道:“呈上来吧。”
“嗻!”
梁九功躬了躬身,上前几步放下食盒,将养生汤取出,放在玄烨最顺手拿取的地方,又迅速收好食盒,小快步取了湿帕子给玄烨净手。
这一套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
玄烨将帕子扔回给梁九功,取过养生汤喝了一口,微微皱着眉头说道:“这养生汤?”
梁九功面皮一紧,正要请罪,就听玄烨继续说道:“用的是皇额娘留下的方子。”
他放下玉碗,感慨道:“可惜,朕再也吃不到皇额娘亲手炖煮的养身汤了。”
梁九功垂首恭敬立在御案边,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跟在玄烨身边多年,自是知道这位万岁爷对于“子欲养而亲不待”是多么得遗憾。
万岁爷感慨这些的时候,不是他一个奴才能插话的。
梁九功以为玄烨会喝完养生汤的,哪知,玄烨说完话就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养身汤,继续看起了奏折。
这?
佟格格弄巧成拙了?
坤宁宫
司琴端着重新热好的“人参粥”走进了寝殿。
玉录玳睁开眼睛,眼神透出几分冷冽:“把曹若梅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司琴应诺,脚步轻快走出寝殿,正好见到司画踉跄着起身。
想到两人的交情,司琴本能上前一步伸出了手,但一想到司画可能也做了背主的事情,她的手便又收了回来。
等解决了曹若梅,她就弄清楚司画的事情。
若司画是清白的,她道歉赔罪,自然不在话下,可若司画真的背主了,她也不会顾及多年的情分。
希望司画不要错了主意。
在这深宫里,主子与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没了主子庇护,她们什么也不是。
目送司画离开,司琴转身去了库房喊人。
钟粹宫
马佳·吉萘抱着将将两个月的胤祉轻哄着,不时抬眼看看外头。
不多时,她派去乾清宫送汤盅的大宫女虹云就提着食盒回来了。
虹云脸上不见喜色,马佳·吉萘心里便涌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虹云一见到她就自责请罪:“主子,奴婢没用,汤盅,没能送出去。”
她觑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踟蹰着说道:“奴婢过去的时候,碰到清雪空着手从乾清宫的方向出来。”
“所以,皇上收了佟格格的汤盅,却把我的心意拒之门外?”
这虽然是事实,但虹云不敢回话,只低着头,握着食盒的手微微发紧。
马佳·吉萘有些失落,她不舍地看着胤祉:“难道,我只能把小阿哥送去承乾宫吗?”
虹云放下食盒忙安慰道:“不会的,佟格格如今都没有正式册封,从名位上说还不如您呢,皇上怎么会把小阿哥交给她养育?”
“你不懂。”马佳·吉萘看着食盒叹了口气:“佟格格册封是势在必行。”
“如今只是被钮祜禄妃的事情打乱了阵脚而已。”
“这?”虹云闻言,脸上露出不舍,“主子,您不能想想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马佳·吉萘苦笑:“我阿玛如今都还只是个员外郎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我既没有钮祜禄妃的家世,也不如佟格格与万岁爷沾着亲,受万岁爷垂爱。”
她看着怀里的小人,言语之中尽是苦涩:“若要留下小阿哥,我便得成为一宫主位。”
“可是,皇上连我送的汤盅都不收!”
眼泪滚落,很快被襁褓吸收,马佳·吉萘轻拍了几下襁褓安抚胤祉。
“主子,若小主子一定要交给高位娘娘抚养,那还不如选钮祜禄娘娘呢。”虹云没忍住说道,“至少那位与您还有些交情。”
马佳·吉萘摇头:“皇上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虹云不解。
马佳·吉萘摇摇头,没再说话。
钮祜禄·玉录玳代表的是旧勋贵,皇上好不容易力压辅臣亲政,他是不会让旧勋贵有机会重新掌权的。
坤宁宫
玉录玳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宫人,淡淡说道:“本宫垂危这些日子多亏你兢兢业业守着库房。”
“娘娘言重了,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曹若梅满脸笑容接话。
“话虽如此,本宫也得体恤你的辛劳不是?”
曹若梅眼中露出了几分欣喜:“奴婢谢娘娘赏!”
玉录玳勾了勾嘴角,示意司琴将“人参粥”端给曹若梅:“宫里当差辛苦,你这个年纪,要好好补养才是。”
曹若梅脸上喜意更甚。
“这碗人参粥,本宫赏你了。”
“这是今朝新取的人参熬煮的,补气养身是最好的。”玉录玳淡淡补充道。
这话一出,曹若梅脸上冒头的几分喜色立刻褪得干干净净,整张脸都苍白了起来。
玉录玳眯了眯眼,看曹若梅这个反应,就知道赤乌子之事,曹若梅是知情者,这“人参粥”赏给她,不冤!
司琴心中痛快,几乎要将“人参粥”怼到曹若梅嘴边:“嬷嬷快用,可别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这,这人参粥?”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侥幸。
“正是用嬷嬷今晨给的‘人参’熬的!”司琴忍着怒气咬牙切齿说道,“可新鲜热乎着呢,嬷嬷快吃!”
“这?这可使不得!”曹若梅急中生智,忙推辞,“这是给娘娘补气血用的,奴婢哪里有资格用?”
“本宫赏你的。”玉录玳轻抚袖口,仿佛对上面的刺绣很感兴趣。
她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往后的每一日,本宫都会赏你一碗人参粥吃。”
她抬起头,眼神直直看进曹若梅的眼中,勾了勾嘴角,说道:“你是本宫从家里带来的老人,本宫自然要格外关照的。”
曹若梅本想硬着头皮喝了的,横竖这“人参粥”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她就喝上这么一次,想来是不打紧的。
哪里想到,这往后的每一日她都得接这样的赏赐!
若是这样,那她怕是有命接赏赐,没命喝“人参粥”呐!
伤元气的东西吃多了,她人就得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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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是她做的事情被娘娘知晓了吗?
不,不会的,赤乌子和人参长得一模一样,司琴又不通药理,不可能认出来的。
她正欲些什么,司琴却容不得她推脱,捏住她的下巴就要把“人参粥”灌给她!
曹若梅惊骇欲绝,用手死死抵住,讨饶道:“娘娘!娘娘饶命!”
“你要本宫饶你的命,可你,却想要本宫的命!”玉录玳一拍桌子,疾言厉色道。
曹若梅心中侥幸尽去,瘫坐在了地上。
司琴见机,把“人参粥”灌给了曹若梅。
“曹若梅,本宫自问待你不薄,想来,若无外力,你也不会背主。”
“说!谁指使你害本宫的!”
玉录玳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气势十足,雷霆之怒下,曹若梅便有些抗不住。
司琴将瓷碗放下,恫吓道:“曹若梅,你可是家生子!”
这话一出,曹若梅倒反而多了几分底气,她说道:“娘娘,不是奴婢要害您的,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玉录玳敏感地察觉到曹若梅的变化,转念便有了些猜想。
“曹若梅,在本宫与你之间,你猜,被放弃的,会是谁?”语气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闻言,曹若梅心中一惊,再不敢有一丝侥幸。
“娘娘,奴婢愿意和盘托出,只求娘娘保下奴婢与家人。”
玉录玳冷笑:“你害本宫,还要本宫保你与家人的性命?”
“简直痴心妄想!”
“司琴,把曹若梅押去慎刑司,并向皇上禀明此事!”
若如此,她与家人必死无疑啊!
曹若梅惊骇欲绝,不住讨饶:“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说!”
“是王公公,是王公公让奴婢换了您的人参!”
玉录玳凝眉:“哪个王公公?”
“就是,就是给家里传话的王公公!”曹若梅说完这句,整个人瘫在地上,再无一丝力气。
“怎么可能!”司琴不可置信,她有些无助地看向玉录玳,“主子,怎么可能是家里?不会的!”
玉录玳眯眼看着曹若梅,心中思量着她话里的可信度。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曹若梅说道,“不然,奴婢怎么也不会害娘娘的!”
“求娘娘饶奴婢家人性命!”
玉录玳没有应承这话,她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
曹若梅敢对她下手,就该承担后果。
“你手上还有多少赤乌子?”玉录玳问道。
“没有了!”
“就这一根!”
“王公公说,以娘娘如今的状况,估计不用吃完一根就……”
玉录玳冷笑:“司琴,把剩下的赤乌子赏给曹嬷嬷。”
曹若梅轻轻松了口气,娘娘到底是念着几分往日情谊,她身康体健,吃一根赤乌子是伤不了她的根本的。
她正为此庆幸,就听玉录玳继续说道:“这赤乌子太医院里多的是,从此以后,赤乌子熬粥就是你的主食。”
“娘娘!”
“赤乌子伤气血,奴婢若是以此为主食,怕是活不了多久啊!”
司琴拉住想要爬到玉录玳身前求情的曹若梅,冷冷说道:“你也知道赤乌子吃了会出人命?”
“早上你笑意盈盈将赤乌子递给我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有如今这般下场吧?”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眼看着司琴就要拉自己出去了,事情成了定局,曹若梅忙喊道,“奴婢愿将功折罪,求娘娘成全!”
5. 第 5 章
“你是想说司画有异心之事吧?”玉录玳看也不看曹若梅,云淡风轻说道,“此事,本宫早已知晓。”
曹若梅心中顿起惊涛骇浪,没想到娘娘连这个都知道!
她不是才刚醒来没几天吗?
这坤宁宫在她的眼里当真一丝秘密也无?
这么想着,曹若梅心里就生出了几分绝望。
但她还想争取一下。
“那娘娘不想知道奴婢与司画为何都背叛了您吗?”
“只要娘娘肯手下留情,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玉录玳微微一笑:“背主之人所言,本宫信不过。”
“真相是什么,本宫自会查明。”
“司琴,把人拉下去关起来,找个人每日给她送赤乌子粥!”
“娘娘饶命啊!”
“是王公公说府里已经弃了您,要全力扶持三格格上位,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啊!”
“拉下去!”玉录玳冷声说道。
“曹嬷嬷最好安静些,您的家人可还都在府里呢!”司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娘娘法外开恩,没有迁怒你的家人,你该知足了!”
曹若梅知道司琴说的是真的,可她不想死,还是这样钝刀子割肉,慢慢地死啊。
“司琴姑娘,我真的只是听命行事,你帮我求求情啊!”
“走吧,别惹得娘娘厌烦了,连你家人一起罚!”
曹若梅无法,只能拖着虚软的腿跟着司琴退出了寝殿。
玉录玳轻抚手钏,压下心底的躁意,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只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没多久就直接睡了过去。
司琴回来看到玉录玳歪在软枕上,立刻上前帮玉录玳调整好姿势,又细心盖好了被子,这才守在一边。
这天夜里,很久没有进后宫的玄烨去了承乾宫。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佟静琬蹲身行礼,身姿袅袅,很有几分江南女子婀娜如柳的味道。
玄烨快走几步伸出手,佟静琬微微抬眸看了眼玄烨,莞尔一笑,将手放在玄烨手里,眉目流转间尽显情谊。
“朕不是说过,表妹见了朕不必多礼的吗?”玄烨柔声说道。
“礼不可废嘛。”佟静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娇俏与雀跃,让玄烨忍不住失笑。
佟静琬拉着玄烨坐下,榻桌上都是他爱吃的点心。
佟静琬接过清雪递过来的湿帕子亲自给玄烨净了手,这才拿起一块金黄色的糕点递到玄烨嘴边笑说:“这是我用今年的早桂做的桂花糕,表哥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玄烨就着佟静琬的手直接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几分:“嗯,跟咱们小时候在皇额娘跟前吃的差不多。”
佟静琬有些娇羞地收回手,爱娇地说道:“表哥喜欢,便是这桂花糕的福气。”
玄烨认真看着佟静琬,笑言:“朕可不仅仅喜欢这桂花糕。”
佟静琬脸上娇羞之意更甚。
见状,梁九功轻轻挥挥手,领着殿内所有宫人出去了。
没多久,殿内便熄了烛火。
这一夜,马佳·吉萘在胤祉的小床边守了一宿。
玉录玳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日午时,后宫掩藏在风平浪静底下的暗涌她都还不知道。
见她醒过来,司琴偷偷松了口气:“主子,奴婢熬了粥,您用些吧。”
“您放心,奴婢找陆太医看过,确定是真正的人参才下的锅。”
玉录玳把净脸的毛巾递还给司琴,笑着说道:“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司琴笑眯眯说道,“只要您能安好,奴婢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玉录玳接过粥碗,感受了一下手腕的温度,她边喝人参粥,边说道:“库房那边在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你先辛苦管一阵。”
“是,娘娘放心,奴婢定会管好库房。”
见司琴眉头拧着,玉录玳便问道:“怎么了?”
“主子,您,是不是信不过咱们宫里的人?”司琴小心翼翼问道。
玉录玳放下瓷碗,叹了口气:“司画和曹若梅都是本宫从家里带进宫的,连她们也……”
“除了你,本宫实在不知道这坤宁宫里,还有哪个人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本宫如今体力不支,也没有办法立刻梳理坤宁宫的人手。”玉录玳真诚说道,“司琴,本宫如今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司琴眼眶湿润,感动道:“主子,您马上就能好起来的,到时候,宫里不得用的人,都清出去,您就能安枕了。”
“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守着您的。”
玉录玳微微一笑:“那本宫给你涨月钱。”
“噗嗤!”司琴被这话逗笑,捂着嘴笑出了声。
司画捧着束花香四溢的早桂走进寝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主仆相宜的场景,她心口一窒息,几许躁意涌了上来。
从前,这样陪着主子说笑的人,是自己。
司画捏紧手,早桂粗糙的枝杈硌得她手心通红,她轻轻退出寝殿,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空气中一闪而逝的早桂香味已经漫入了玉录玳的鼻中。
“司琴,你不是想知道司画背着本宫都做了些什么吗?你现在跟着司画,应该就能得到答案了。”
司琴脸上笑意一收,眼底浮出几分厉色,她福了福身,郑重说道:“主子,那奴婢跟过去看看。”
“若司画有什么不轨,奴婢立时就拿下她!”
玉录玳失笑:“去吧,注意着点自己的安危,司画那里,不必心急。”
目送司琴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玉录玳会心一笑。
这完全陌生的时空,好在有司琴陪着她。
她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粥碗,轻轻摩挲了下手钏,还有这宝贝,若没有它,她估计就不明不白交待在这陌生的世界了。
红色月光啊……
不知道,清朝会不会有?
对于回现代,玉录玳倒并不是很着急,那里没有很值得的人和事等着她,反倒还有未知的敌人虎视眈眈着,
只是,这后宫也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她还没有走出坤宁宫一步呢,就已经有人谋算着她的性命了。
这可真是往前一步是刀山,往后一步是火海呐!
算了,多想无异,反正天象也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出现,把日子过得舒心自在,在哪里都一样。
玉录玳比之前好了很多,司琴不在,她也能自己起身。
她按着原本的计划,一点点游走在寝殿里,一件件物什摸过去,感知手钏温度的变化。
最后,她发现,寝殿里几乎所有的摆件都会让手钏有明显或不明显的降温。
玉录玳:……
摸到后来,玉录玳都无语了。
若手钏是她分析的那个功用,那她这是住在毒窟了啊!
到底是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小命呐!
“娘娘,陆太医来请平安脉了。”守门的小宫女通报。
“让他在正殿等着。”玉录玳说完,慢慢走出寝殿。
小宫女很有眼色,立刻上前搀扶。
玉录玳看了眼小宫女,见她动作殷勤,神情讨好,明白这是深宫中的求生之道,心下多了几分怜惜,便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正好,如今她身边没有可信可用之人,若这小宫女合适,倒是可以培养起来,好早日给司琴减轻些负担。
“回娘娘话,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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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语。”
花字辈,那就是坤宁宫的末等宫女,平时负责扫撒庭院,偶尔被使唤着跑腿传话的,怎么会守着殿门?
许是临时调动的,玉录玳思索。
她才刚好一些,尚没有精力去理清坤宁宫的内务,这人员调动倒也是寻常之事,只刚起的心思已经淡了几分。
用人,还是谨慎些为好。
玉录玳便笑夸了一句:“倒是个颇有意趣的名儿。”
“多谢娘娘夸奖。”花语忙露出感激的神色,奉承道,“奴婢贱名,能得娘娘夸奖,死而无憾了。”
听她这么说,玉录玳的心思更淡了几分,有些人能用,却不能重用,这花语,有些伶俐过头了。
花语扶着玉录玳在主殿正座坐下,她本想打蛇随棍上,趁着玉录玳身边得用的人都不在,就守在玉录玳身边,好在主子面前得脸出头。
可一想到玉录玳素来极重规矩,她身为末等宫女守殿门已经逾矩,若再得寸进尺,怕是会惹得玉录玳不喜,到时候得不偿失,可就不划算了。
而且,她守殿门这事在主子这里过了明路,主子并未责罚,她也算是熬出来了,其他的事情,以后慢慢筹谋也就是了。
还好当时曹嬷嬷漫天要价的时候自己舍得!
想到这里,花语忙福了福身,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陆厚朴没敢多看小宫女,见玉录玳过来忙下跪请安。
这位妃主子,可掌着他的身家性命呢。
“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了。”陆厚朴从药箱中拿出两个木盒子递上,“这里面的是人参,这个盒子里的是赤乌子,请娘娘过目。”
之前有人用赤乌子充做人参欲伤玉录玳元气的事情,司琴已经告诉他了。
是以,他很理解玉录玳想看看人参与赤乌子的区别。
只是,他不明白,玉录玳为何不将这样要命的事情上禀给皇上。
就像,之前院判“误诊”,他保持缄默,将错就错一样。
不过,这话,他不敢问。
玉录玳接过盒子打开,用左手拿出人参,手钏散出了几分浅浅的暖意。
这是玉录玳来了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手钏的暖意。
掩下思索,她又伸手将赤乌子拿在手中,果然,手钏立刻沁出了凉意。
如此反复了几次,玉录玳对手钏的功能便更加笃定。
司画回到房间,负气将早桂扔在地上,随后用力坐在床上,牵动了膝盖上的伤。
“哎呦!”
司画揉了揉膝盖,心中因玉录玳濒死而改弦易撤升起的愧疚消散地干干净净。
良禽择木而栖!
她没有做错!
而且,她只是把主子的身体情况告诉府里,她不算背主!
她是府里的家生子,玉录玳是她的主子,府里各位更是!
司画看着正殿的方向咬了咬牙,终于定下了决心。
司琴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司画一脸不服又皱眉痛苦的模样。
她收敛好情绪,关切说道:“跪了那样久,伤到膝盖了吧?”
关上门,她几步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我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膏,你涂一些,也能好得快一些。”
司画躲开司琴关心的眼神,气呼呼说道:“主子体恤我常常要给人下跪行礼,这样的药膏,我自己多的是!”
司琴拿药膏的手一顿:“既如此,那用你自己的吧。”
“我早就涂好药膏了!”司画硬邦邦说道,“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走走。”
司琴没有再说“这个点她们要守在主子身边听候差遣”的话,而是默默关上柜子门,悄悄跟上了司画。
6. 第 6 章
陆厚朴离开后,玉录玳静坐了几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默默站起来,开始抚摸正殿的各个物件。
花语和另一个守门的小宫女对视一眼,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微微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花语垂下眼眸,掩藏起眼中的一缕不屑。
若她有娘娘的家世地位早一心笼络万岁爷产下皇嗣巩固地位了,哪里会忧思过度差点亡故?
可惜,她身份卑微,想上进都要小心翼翼的。
玉录玳可没有心思管小宫女的想法,她现在是越摸心越凉,越摸心越惊。
这正殿中的物件全体让手钏降温了!
最夸张的是正殿的盘龙柱,这玩意她一上手,手腕就被冰了一下!
伤害值拉满的那种冰,玉录玳现在都觉得手腕有些木木的!
这玩意儿掺了多少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呐!
她心中升起滔天的怒意与浓浓的疑惑。
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能量与手笔,能让坤宁宫步步杀机?
“玉录玳”到底挡了谁的路?引得人这样处心积虑要她的命!
司琴一路跟着司画经过御花园,来到一处僻静的巷道里。
见司画停下来等人,她立刻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躲好。
没多久,一个瘦削的太监甩着拂尘昂首挺胸走了过来。
司琴认识他,他就是曹若梅口中的王公公,内务府掌管宫人月奉银子的副总管,王吉。
从前,主子不好的时候,她也曾请他带口信,让家里想办法请名医进宫。
可直到如今主子大安了,也没见名医进宫。
主子怀疑司画,司画不曾奉命却私下来见王吉。
王吉有问题!
司琴眉头拧在一起,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听着司画与王吉的对话。
“二格格怎么样了?”王吉捏着嗓子,吊着眉斜眼看着司画问道。
司画摇摇头,做出悲伤的模样:“还是不大好。”
王吉满意点头,想着应当是他给的赤乌子起了效用。
但他还是拧起细眉毛,眯眯眼中露出几分精明与疑惑:“宫人都在传娘娘否极泰来,吉人天相。”
“怎么娘娘?”说完直勾勾看着司画,等着她回话。
司画面上丝毫不显,理直气壮说道:“宫里的传言还少吗?”
“哪件不是变了味道的?”
“娘娘身体到底如何,我这个贴身伺候的不比外头人清楚?”
王吉便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
“你继续看着,若是娘娘不好了,你要及时给我递消息。”
说完,他又给了司画一些甜头:“你的好本公公都会原原本本报给家里。”
“等三格格进了宫,你就是三格格身边第一得用的大宫女。”
司画脸上露出几许恍惚,很快又高高兴兴应下了。
目送王吉离开,司画脚步轻快转过身,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彻底绽放就看到了不远处从墙角缓缓走出来的司琴。
司画:……!
司画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司琴一句没听,一字没信,拉着人脚步匆匆往坤宁宫走。
“主子,司画没您的命令私下联系王吉,还跟王吉说您不好了!”司琴忿忿甩手,司画踉跄了一下,迅速跪下。
“主子,奴婢,奴婢是想着将您的身子说得严重些,这样家里着急,没准就会请来名医给您诊治,彻底医治好您!”
“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您好啊!”
玉录玳因为坤宁宫满室毒物正怀疑天怀疑地呢,司画的狡辩,她能信才怪!
“司琴,你去搜司画的私物,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玉录玳下意识说道。
说完,她也反应过来了。
坤宁宫里的摆设,尤其是盘龙柱,绝不是司画一个宫人可以摆弄的。
不过,搜搜也好。
司琴立刻应诺离开,良久,她捧着一个小匣子过来了。
“主子,奴婢仔仔细细搜过了,没有搜出什么要命的东西。”
“但这个小匣子里的一整套鎏金首饰奴婢没有见过,也不像是您之前赏给司画的。”
“呈上来。”玉录玳看了眼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司画,沉着脸说道。
司画哪里还敢不老实?
也是从前“玉录玳”待她太好,好得她行事太过张扬肆意,连私下见王吉这样的事情,也没有怎么遮遮掩掩,直接被司琴逮了个正着。
她如今想的都是怎么用和玉录玳的情分还有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事情糊弄过去。
还有就是王吉快点把话带回家里,好让三格格快点进宫。
等三格格进了宫,她有了新主子,就不怕玉录玳了。
但事情哪里如司画的意?
玉录玳打开小匣子,拿出鎏金步摇打量。
这步摇做工精细,用料讲究,又是一整套首饰,造价不菲,且上面没有内造印记,显然不是“她”从前赏赐的。
“主子,这是家里体恤奴婢伺候您辛苦特意赏的,奴婢真的一心只为您啊!”司画转了转眼珠子,急声说道。
见玉录玳不语,她又补充了一句:“主子,自从您住进坤宁宫身体就开始慢慢败坏,他们都在传是您福气不够压不住。”
“宫里的太医都是势利眼,那会儿都说您是在熬时间了,满宫的人都等着您闭眼。”
“可如今,您不是好好的吗?”
“奴婢就想着,治病去根,这事,能信任的,还得是家里人!”
司画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渐渐理直气壮了起来:“所以刚刚司琴姐姐才会听到奴婢跟王公公说您身子不好的事情。”
“奴婢就是想让家里找个名医进宫来给您瞧瞧!”说到这里,司画露出了几分真心被辜负的委屈,“奴婢一片赤诚,没想到……”
她怯怯看了眼司琴,仿佛司琴欺负她太过:“没想到,司琴姐姐竟然这样污蔑奴婢!”
司琴口舌不及司画伶俐,只看着玉录玳,急声说道:“主子,奴婢看司画和王吉说话的模样,没有一点为您担忧的样子。”
“司画就是背着您在往外递消息,还是传递不实的消息!”
“司琴姐姐,自从主子醒来后对你倚重有加,你又何必非要把我打压下去呢。”说到这里,司画便伤心地哭了起来。
司琴百口莫辩,想到从前玉录玳总是偏向司画,脸上不由自主现出几分颓然。
但她还是说道:“主子,奴婢绝没有打压司画的意思,请主子明鉴!”
“主子,奴婢冤枉啊!”司画面上委屈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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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却很稳。
她自觉刚刚的说辞一点问题也没有,玉录玳一定会相信她的!
玉录玳安抚看了眼司琴,示意她稍安勿躁,司琴情绪立刻好转。
她暗暗自责,自己刚刚不该怀疑主子的,主子那么英明,一定不会被司画蒙骗。
玉录玳有些累,便歪了歪身子靠在座椅扶手上,她轻晃了几下鎏金步摇,步摇上的金流苏来回摇动,晃了司画的眼。
“司画,这是王吉给你的吧?”
司画心一紧,她知道,之前的话玉录玳都听进去了,如今只需把鎏金首饰的来历说明白,这一关,她就过了。
她抿抿嘴,委屈地说道:“主子,这是家里因为奴婢对您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给奴婢的奖励。”
玉录玳闻言轻笑了一声:“奖励?”
“这难道不是你改弦易撤后王吉给你的定心丸?”
玉录玳说的是王吉,不是三格格阿鲁玳。
司画一惊,脸上不由自主现出了几分犹疑之色:“主子您说什么呢?”
“什么改弦易撤,什么定心丸的?”
“没有的事!”
“这就是家里给奴婢的奖赏!”
听司画狡辩,玉录玳也不恼:“司画,你须知晓一事。”
她不紧不慢说道:“若本宫不放人,你便哪里也去不得。”
话落,司画的脸便肉眼可见难看了起来。
是了,她忘了,玉录玳一句话就能抹去她所有的努力!
更让她心惊的是,玉录玳会这么说,就代表刚刚她的狡赖之词,她一个字都没信!
“主,主子。”向来伶牙俐齿的司画语塞了。
“司画,你想好了再跟本宫说。”玉录玳将鎏金步摇放回匣子,再次强调,“想清楚了。”
司琴心口微松,主子心思清明!
司画乱传主子的消息出去就是错!
无论她把消息传给了谁!
司画低头,眼里终于泄出了几分慌乱。
玉录玳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她仍旧是之前那套说辞,那就要追究她擅自泄露主子信息的过错。
可如果她说自己已经向三格格投诚了,那就是妥妥的背主!
背主的奴才是可以乱棍打死的!
她还年轻,不想死!
“主子饶命!”司画决定拼一把。
“当初太医说您只是熬时间了,一旦您……”
“奴婢便如风中柳絮,无所依凭。”
“三格格,是自己人。”
“一旦您……,三格格进宫是必然。”
“奴婢,奴婢耳根子软听信了王吉的挑唆,这才错了主意,求主子恕罪!”
玉录玳冷笑,司画若真的只是想换个主子,她成全了又何妨?
心不在她这儿的奴才,她留着,反而会成为祸患。
但她从梦境中看到的,司画可不仅仅只是想易主,她还想弑主!
赤乌子之事,司画未必不知情!
司画听到头顶传来冷哼声,跪伏在地上,再不敢出声。
“本宫记得,你祖父曾经随老国公征战沙场。”
司画心一松,暗道:稳了!
就听玉录玳慢悠悠加了一句:“而他,颇通药理!”
司画抬头,满脸惊恐!
7. 第 7 章
司琴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如土色的司画,一时震惊失语。
赤乌子!
承乾宫
佟静琬把玩着玄烨新近让人送来的碧玉如意,闭目歪靠在榻上,唇角微微勾起,显见得心情不错。
清雪脚步轻缓步入内殿,附在佟静琬耳边低声说道:“主子,坤宁宫那边好像有些不大安稳。”
佟静琬睁开眼撇了下清雪,脸上不自主露出来几分轻蔑:“她不是素来以一国之后要求自己的吗?”
“怎么如今竟不要体统了?”
佟静琬眉目一转,立刻收敛篾笑,看向清雪问道:“打听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清雪摇头:“之前钮祜禄妃娘娘垂危,咱们的人还能打探到些许内情。”
“如今她重新坐镇坤宁宫,咱们只能探到些许动静。”
“是以,坤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也不得而知。”
佟静琬微微眯眼,表情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清雪说的是实情。
钮祜禄·玉录玳那个女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她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她命可真硬啊,都那样了,还能活过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佟静琬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
宫里的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室内立刻落针可闻。
清雪微微低下头,小心收敛着呼吸声,就怕惊扰了佟静琬,会落得和之前几位“清雪”一样的下场。
这般静默良久,佟静琬忽然掩唇轻笑道:“咱们不能知道坤宁宫里发生了什么,有人能。”
梁九功以手挡额,抬眼看了眼天色。
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最近都是艳阳天,照得人心都暖暖的,就看到佟静琬亲自提着个食盒领着人袅袅娜娜往乾清宫而来。
别看这位主如今只是个没有正经名位的格格,人家可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迟早登高位的,不能轻易开罪。
他露出个和气的笑容,老远就迎上去,殷切道:“这当口日头烈,您怎么亲自来了?”
佟静琬没了在承乾宫时的高高在上,柔声说道:“梁公公,我亲自炖了养身粥,皇上现下可有时间见我?”
“奴才这就进去通报,您在外头稍后。”梁九功是知道这养身粥的能量的,没敢怠慢,说完话就快步通报去了。
没多久,他就满脸笑容出来,微微躬着身把佟静琬迎了进去。
玄烨放下奏折从御案后出来,拉着佟静琬坐下,笑着说道:“这几日日头烈,你身子弱,怎么这时候来乾清宫了?”
佟静琬将食盒打开,脸上露出些许心疼,嘟着嘴说道:“秋日日头烈,人就容易躁,表哥平日里忙忙碌碌的,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玄烨脸上笑意更深:“表妹费心了。”
玄烨喝完养身汤,两人又话了几句家常,佟静琬拿绣帕掖了掖嘴角,仿若不经意地说道:“许是时气燥的缘故,我仿佛听闻坤宁宫,有些闹腾。”
玄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眼眸深了深,仍笑着说道:“坤宁宫素来循规蹈矩,如今有些动静,想来也是高兴于他们主子恢复了康健。”
佟静琬忙点头称是:“我也这么想。”
她做出担忧的模样:“只钮祜禄妃才刚好转,若坤宁宫太过吵闹,对她的身子到底不好。”
玄烨微抬眸,眼神在佟静琬脸上扫过,随即起身拉过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既关心坤宁宫的情况,朕陪你去瞧瞧也就是了。”
佟静琬立时便喜形于色,高兴说道:“多谢表哥!”
“说起来,我如今住的承乾宫还是钮祜禄妃帮着布置的,我总觉得欠了她一份人情。”
“如今她大好了,我想去看她,又怕打扰了她。”
“有表哥同行,我便没那么忐忑了。”
玄烨笑而不语,拉着佟静琬出了乾清宫。
坤宁宫
司画已经坚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她的表现已很说明问题了。
“司画,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你要另觅高枝,本宫也不会拦着。”
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叹息:“多年主仆情分,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置本宫于死地!”
司琴拼命点头,主子对司画这么好,好到同为大宫女的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嫉妒,司画的心为何会这样狠?
即便跟了别的主子,也不过是个大宫女,能有主子对她好吗?
“对我好?”司画冷笑,“你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听话能干又能哄你开心。”
她直视玉录玳:“你不过是把我当成猫儿狗儿般对待罢了!”
“司画,你怎能如此没有良心!”司琴再忍不住,怒道,“主子待你与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的!”
“亲姐妹?”司画冷嗤,“你竟然敢自比高高在上的三格格?”
事情虽败露,但她自恃有人撑腰,索性豁出去,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若主子真的待我好,怎么会不知道我与表哥早就互许了终生?”
“又为何要把我带入宫中,让我和表哥生离?”
玉录玳深吸了口气,冷冷说道:“你那表哥我都不稀得说!”
“吃喝嫖赌抽,他哪样不精通?”
“你上赶着嫁给他,是准备用你的嫁妆和人生给他填窟窿吗?”
“他能给你什么?”
“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你五迷三道的,你脑子是什么?摆设吗?”
这话刚好被联袂而来的玄烨和佟静琬听了个正着。
同是表哥表妹结缘的两人:……总觉得被影射了呢!
“皇上驾到,佟格格到!”梁九功连忙唱喏。
钮祜禄妃原来这么敢说的吗?
玉录玳:……人都到正殿门口了才唱喏,康熙果然喜欢听墙角啊!
玉录玳心里吐着槽,不妨碍她动作迅速从座位上下来恭敬行礼。
这是她第二次见这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
上次,她整个人都迷糊着,很快就昏睡了过去,只记得这位“千古一帝”说话慢条斯理,却压迫感十足。
“起吧。”玄烨压下心底的怪异,来到主座施施然坐下。
“谢皇上。”玉录玳起身,又受了佟静琬的礼,这才和佟静琬在玄烨下首分左右坐下。
玄烨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司画,挽了袖子接过梁九功递来的茶,淡淡说道:“奴才不得用,撵出去便是,你身子才刚有些起色,没得为了个奴才惹自个儿不痛快。”
玉录玳站起身福了福,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是,臣妾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把人处理了。”
司琴知机,拉着司画站起来候在玉录玳身边,提着心防备着司画,生怕她有不妥的举动连累玉录玳在康熙面前吃了挂落。
“嗯。”玄烨放下茶杯,关心问道,“你的身子,太医怎么说?”
“托皇上的福,指了陆太医给臣妾诊治,臣妾如今已然大好了。”
“既如此,以后,你的身子便由陆厚朴专门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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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笑着说道。
“是,多谢皇上!”玉录玳忙笑着道谢。
眼看着两人和和乐乐的,都快要开始拉家常了,佟静琬可不高兴了。
她撺掇着玄烨来坤宁宫可不是为了给玉录玳机会和玄烨琴瑟和鸣的。
这个玉录玳,活过来后更讨人厌了!
“皇上,奴才犯错固然可恨,可这司画是钮祜禄妃身边的得意人。”
“钮祜禄妃身子刚好,少了贴心人,怕是会生出些许不便。”
“不若,让这奴婢辩解两句?”
“若事情不大,小惩大诫也就罢了。”
闻言,玉录玳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越俎代庖。
佟静琬仗着是皇帝的表妹,这么明目张胆插手坤宁宫的内务,很让人讨厌呢!
不过,这位是康熙皇帝心头的朱砂痣,直到康熙二十八年逝去,一直盛宠不衰。
为着安抚她无子的寂寞,巩固她在后宫的地位,康熙还把年幼的雍正皇帝抱给了她抚养,若与她在康熙面前交恶,怕是自己会吃亏呢。
想到这里,玉录玳便扯了扯嘴角,不冷不热说道:“让佟格格见笑了。”旁的话,一句也没有。
“佟格格”三个字已经点了佟静琬了。
一个还没有正名的“格格”是没有资格管其他宫妃的内务的。
往严重了说,这是“犯上”了。
玄烨自然明白玉录玳已经很克制了,但他只是拿茶盖拨了拨茶叶,不时浅啜上一口,却没有阻止佟静琬的“放肆”。
佟静琬一看玄烨的动作,便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歪打正着了。
万岁爷想来也是愿意她探探玉录玳虚实的。
实在是玉录玳恢复得太过莫名其妙。
那个时候,几乎人人都在等玉录玳闭眼,太医院也说黔驴技穷,拼尽一身医术,也救不回来人了。
哪里知道,玉录玳忽然就醒了。
这若是回光返照也就算了。
可人家硬生生好了!
佟静琬敢打赌,这宫里但凡有些门路的,必然都问过太医玉录玳几乎算得上死而复生的奇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说,佟静琬还真没有想错,在坤宁宫陆陆续续传出玉录玳身子一日好过一日的时候,太医院确实被很多人问了话。
便是玄烨也是找了院判和陆厚朴一再询问的。
结果,只得了两个字——奇迹。
再问就是“皇上洪福齐天,钮祜禄妃娘娘得您庇佑,这才化险为夷”。
呵,这知道的,他是在问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问萨满呢!
他这么厉害,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刚刚佟静琬一提坤宁宫,他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她希望坤宁宫里有什么不妥,希望玉录玳不能顺利封后。
而这,也是他希望的。
玉录玳的身份与行事确实足以胜任皇后一职,甚至,她比元后赫舍里氏更适合这个位置。
然当初,他力排众议选了赫舍里氏当皇后,今日,他亦不希望正位中宫的,是钮祜禄氏。
是以,他配合着佟静琬来了坤宁宫。
许是经历了生死大劫,钮祜禄氏给他的感觉与从前不同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佟静琬能不能趁此机会拿捏钮祜禄氏,让封后之事无限延后。
更重要的是,钮祜禄氏到底是如何几近起死回生的?
8. 第 8 章
慈宁宫
孝庄闭目捻着佛珠,听苏茉儿禀报后宫的诸般动静。
“三阿哥的所有事情荣贵人都亲力亲为,听钟粹宫的宫人说,荣贵人已经连着好些天没有合眼了。”
“倒是皇上那里,因着钮祜禄妃好转,册封六宫的事情,一直没再提起。”
见孝庄没什么反应,苏茉儿又继续说道:“方才,万岁爷和佟格格一起去了坤宁宫。”
听到这话,孝庄睁开眼睛看着苏茉儿,问道:“杨五味怎么说?”
“杨院判说,钮祜禄妃之前确实是绝脉,毫无生还的可能。”
见孝庄捻着佛珠不语,苏茉儿忙又说道:“他的意思是,钮祜禄妃应当是吃了什么奇药。”
“玉录玳的祖父额亦都曾随太祖努尔哈赤征战各方,她阿玛遏必隆虽然看着怕事,但当初也是深受先帝爷器重,数次委以重任的。”
孝庄沉吟了一下,复又说道:“钮祜禄氏一族底蕴深厚,手里有什么奇药倒是不奇怪。”
她将佛珠平放在桌上,又合十双手念了句佛偈,这才继续说道:“奇怪的是,有这样的奇药,玉录玳为何不早早用了?”
“是呢。”苏茉儿看了眼孝庄,猜测道,“许是,钮祜禄妃觉得时机还没到?”
孝庄看了苏茉儿一眼,伸手示意苏茉儿,苏茉儿立刻微微低头伸出双手将孝庄扶了起来。
“本宫年纪大了,操心不了这许多了。”说完,她就慢慢走进了佛堂。
不久后,苏茉儿走出佛堂,招手唤来心腹,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心腹恭敬点头,出了慈宁宫快步朝坤宁宫方向而去。
坤宁宫
玉录玳见玄烨只撇着茶沫不说话,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位恐怕也是想探探自己的虚实呢。
也是,一个必死之人忽然就活了,还肉眼可见越来越好了,怎么着都是件奇事。
这样的奇事发生在紫禁城里,身为紫禁城的掌权者,自然是想知道事情的原委的。
更甚至,他应当很希望她手中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奇物。
玉录玳思量着,估计康熙没能从太医那边查问到什么,又不好动坤宁宫的宫人,正好佟静琬提了坤宁宫有动静,便顺势过来一探究竟了。
她看向满面春风的佟静琬,这位历史上有名的朱砂痣怕是也抵不过江山永固与逍遥长生呢。
索性,她是魂穿,又经历了生死大劫,便是性子与从前不同,只要不疯魔,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司琴是她的身边人,她都没有起疑,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玉录玳的心便宽了宽。
只要不是来妖魔化她的,她都无所谓。
而佟静琬的意图就更好猜了。
她怕是很想让康熙知道,她驭下不严,连个坤宁宫都管理不好,没有资格正位中宫吧。
要不说人家是康熙的朱砂痣呢,想法和康熙一样一样的,康熙也不想在她活着的时候立她为后呢!
不过,她不在乎。
在她看来,皇后除了有名正言顺站在康熙身边的资格外,并没有什么多的好处。
以康熙乾纲独断的性子,本朝的皇后除了管管后妃侍寝,估计也没什么特殊的功能了。
当然了,俸禄那肯定是比她如今的妃位多很多的。
玉录玳有一瞬间的心动,但转念一想,银子再多,她在这紫禁城里也买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若侥幸又遇到一次血月能回到现代,这些身外物她也是带不走的。
是以,当皇后的念头转瞬就烟消云散了。
她撇了佟静琬一眼,这皇后,谁爱当谁当吧,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就行。
佟静琬见玄烨没有驳斥自己手伸得太长,玉录玳也没有露出委屈样趁机向玄烨上眼药的意思,胆子便愈发大了些。
她直接问司画:“你来说说,你做了什么混账事,竟惹得你们娘娘大动肝火?”语气肃然,其中的幸灾乐祸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司画虽然对玉录玳有异心,但她对钮祜禄氏还是很忠心的。
她的家人都还在府里呢!
因而只跪在地上请罪,旁的话是一句也没有的。
这么一来,佟静琬就有些没脸了。
正殿的动静不小,守门的两个小宫女自然都听见了。
她们当差前都是受过训练的,自然很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
这个时候,她们只需要谨守本分,守好门户就行了。
但花语不这么想,她仗着自己长得好,一向自视甚高。
只是从前玉录玳驭下甚严,康熙也不常来坤宁宫,她一来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二来怕被惩罚清算,从来不敢轻易冒头。
可这回,佟格格来势汹汹,又有皇上撑腰,若她能襄助一二,没准她从前的所求能成真!
便是不能,那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花语垂眸轻抚了抚自己年轻娇嫩的面庞。
她不想自己最好的年华都在繁重的劳作中度过,也不想像个木头人般守着殿门,等到了年岁被放出宫去,被家里人配个鳏夫或者孤独终老。
以她的容貌才情,她应该有更好的前途才是!
人活着,总该拼一把的!
花语双手交握,不再犹豫。
于是,在正殿气氛胶着,佟静琬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的时候,花语跳了出来。
“奴婢有要事禀报!”花语说道。
她话音一落,玉录玳厉眼便扫了过去!
花语瑟缩着避开玉录玳的眼神,怯怯望向玄烨,眼眶泛红,泪珠要落不落,很是惹人怜惜。
佟静琬:……哪里来的狐媚子!
她看向玉录玳:说好的你驭下甚严呢?这平白跳出来的狐媚子,你不管管?
玉录玳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谁挑的事啊?谁挑的谁平去!
反正康熙本来就是公用的,多个人少个人她根本不在乎好么!
佟静琬气结,她只是想把玉录玳打压下去,不希望她封后踩在她头上,并不想后宫再多一个所谓姐妹分宠!
可显然,佟静琬已经失去了对事情的掌控了。
玄烨终于放下了他“青睐多时”的茶碗,慢悠悠吐出一个字:“说。”眼神却没有落在花语身上。
花语有些失望,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她的声音也是被很多人夸过的。
“皇上,娘娘自从醒过来后行为古怪,待身边人也没了从前的亲近。”花语做出害怕的模样看了眼玉录玳,很快又收回了目光,语气中带着些柔媚。
玄烨没想到花语说的是这个,瞬间失去了兴趣。
历经生死有所顿悟,行事与从前不同,乃是常态,此种传闻他不止一次听说过。
且玉录玳身为主子,如何待身边的宫人还轮不到一个小宫女来置喙。
这小宫女心思浅显,野心都写在了脸上,为了攀龙附凤不惜背主,她的话,不可信。
玄烨感叹探知玉录玳恢复生机的机会就这么被个蠢货给浪费了。
想到这里,他便没了继续待在坤宁宫的兴致。
许是人在紧张的时候会生出几分急智,花语见玄烨似是有抬腿走人的意思,忙又说道:“奴婢所言句句为真!”
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玉录玳,以额触地,恭敬说道:“前儿娘娘还把她从娘家带来的曹嬷嬷给关了起来每日服食人参粥呢!”
玄烨起身的动作一顿,正待问些什么,玉录玳已经轻笑了起来。
见玄烨看过来,她忙福了福,说道:“宫里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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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少见多怪,让皇上见笑了。”
“怎么说?”玄烨这回没有再做出品茶的模样,而是认真问道。
“皇上,臣妾确实让人关了曹若梅,也确实让人每日只给她送粥。”
“但那不是人参粥,而是赤乌子粥。”说这话的时候,玉录玳认真看着玄烨,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赤乌子?”玄烨沉吟,随即疑惑道,“这是伤人元气的药材,发生了何事?”
以他对玉录玳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惩戒宫人。
闻言,玉录玳心下微松,她最不希望跟“玉录玳”死劫有关的人是康熙。
那意味着,她将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求生,而不是顺心遂意的生活。
如今,她至少能肯定赤乌子粥不是康熙的手笔。
这么想着,玉录玳的心情便好了些。
心情一好,说出的话便也好听了些。
“皇上知道赤乌子?”
“皇上学识渊博,臣妾自叹不如。”
玄烨微讶,玉录玳还真变了,从前的她一直端着贵女的架子,从不曾用这种带着崇拜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问道:“可是那奴才办事不利,害你误食此药,你以此来罚她?”
“皇上英明!”玉录玳做出心悦诚服的模样,真心实意说道,“臣妾本就大病初愈,正是最该注意饮食的时候。”
“曹若梅失职,臣妾便以赤乌子粥小惩大诫。”
她看了眼花语,笑说道:“花语是臣妾宫中的末等宫人,不了解事情始末。”
她蹲身行礼,自责道:“臣妾驭下不严,让宫人惊扰圣驾,请皇上责罚。”
玄烨站起身亲自把人扶起来:“宫人犯错主位娘娘固然有责,只你情况特殊,这宫婢的错,与你无关。”
“梁九功,把人拉下去处置了。”他随口吩咐。
“嗻!”梁九功领命,招招手,花语的口鼻被跟来的小太监捂住,直接被拖了出去。
玉录玳一愣,没想花语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拉了下去。
这一刻,康熙那张英俊的脸莫名让她觉得畏惧。
这就是皇权吗?
“至于曹若梅,那是你从家里带来的人,你自己处置了吧。”玄烨拍拍玉录玳的手,笑着说道,“如今你大安了,朕心甚慰。”
“皇上。”玉录玳顺势拉住玄烨的手。
玄烨眼神微冷,他以为玉录玳是想仗着他此刻的怜惜邀宠:“你且在坤宁宫好好修养,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玉录玳放开玄烨,再次蹲身行礼,见玄烨似有不耐之意,忙说道:“皇上,臣妾想换个宫室居住。”
玄烨万没有想到玉录玳竟然想换宫室!
这坤宁宫可是中宫居所,玉录玳在此间居住又是后宫唯一的高位妃嫔,这隐形的地位,后宫谁不羡慕?
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欲擒故纵?
佟静琬捏紧绣帕,心中愤懑,眼神中便泄出了几丝嫉恨,坤宁宫是她梦寐以求的住所,玉录玳竟然不要!
她竟敢不要!
玄烨想知道玉录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没了离开的意思。
当然,他也没像之前那样把玉录玳扶起来。
他重新坐回主位,摩挲着腰间的白玉玉佩,沉声问道:“为何?”
玉录玳:当然是因为在坤宁宫住久了会要人命啊!
但这话,她不能说。
说了,就会有无数的质疑声,而她,也无法自圆其说。
感谢身体记忆,让她能稳稳半蹲着回这位至高无上帝王的问话。
玉录玳微微垂下头,目视龙袍一角。
皇帝疑心都重,这位尤甚,她要怎么说才能让康熙不认为她是在讨要中宫之位,而是真的想搬宫,可是门技术活。
9. 第 9 章
“臣妾蒙皇上天恩忝居坤宁宫。”玉录玳说道,眼神诚挚,语气和缓,微垂着眸,一副恭敬到极点的模样。
嗯,这话听着顺耳,玄烨对玉录玳的不耐少了些许。
当然他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玉录玳的自谦之言。
后宫嫔妃中有资格入主坤宁宫的,还真非玉录玳莫属。
玄烨下意识看了眼佟静琬,见她脸上已没了平时的温婉,暗自摇了摇头。
“只是,这坤宁宫历来都是中宫皇后居所。”玉录玳又说道,语气一如之前。
闻言玄烨眼中闪过轻嘲,脸上也露出了些微的恼意。
这个时候,玉录玳若是识相,就该停下话头,请个罪,说一句“臣妾妄言,请皇上恕罪”这事也就过去了。
横竖她大病初愈,康熙又常以仁君自诩,也不会过分苛责。
但玉录玳没有,她是打定主意要搬离坤宁宫的,所以,她继续说道:“臣妾福薄。”
她下一句是不是要求着表哥封后了?
好大的胆子!
佟静琬手上绣帕的丝线被扯断,显见的,她内心极不平静。
也是,她原是想着落井下石,这才费了心力拉着康熙来了坤宁宫。
她可不是来给玉录玳机会邀宠,借机正名的!
佟静琬正想出口打断,一看玄烨的脸色,心又放回了原处。
表哥可不想立活着的钮祜禄氏为中宫皇后。
那些个老不死的早早被收了权柄哪里能甘心?
若是玉录玳成了皇后,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保管那些人上赶着巴结。
若她运气好再产下皇嗣,那表哥怕是不能安寝了。
想到这里,佟静琬的心便定了下来。
玉录玳知道,在场的这两位都不希望她正位中宫。
康熙不用说了,帝王心术,玉录玳知道结果就行,其他的懒得费神多分析。
倒是佟静琬,虽与她不对付,但在搬宫一事上必然会帮腔助力一把。
天时地利都有了,这事,今儿必须得成!
“皇上,臣妾自入住坤宁宫,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辱了坤宁宫的名头。”
“太医说,臣妾之前濒危,就是因为思虑太甚之故。”说完微微抬头,观察着康熙的神色。
玄烨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兴阑珊之色。
若玉录玳再不说重点,他估计就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玉录玳垂眸,一时间也摸不清康熙的虚实,但她还是希望之前“玉录玳”濒危与康熙无关。
她掩下诸多心思,继续说道:“皇上,臣妾想搬宫!”语气恭敬又坚决。
“搬宫”二字一出,殿内众人皆惊。
连玄烨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几分不解与茫然来。
后宫女子争恩宠,争名位,争子嗣,最终不都希望自己能入主坤宁宫封后,得到名正言顺管理后宫的权利,与他一同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吗?
怎么玉录玳已经入住坤宁宫,成功了一半,却要搬宫呢?
佟静琬:……哼,名不正言不顺地在坤宁宫住着,是不如搬宫来的痛快。
佟静琬暗暗咬了咬牙,可若她是玉录玳,是怎么也不舍得搬宫的!
这莫不是什么另辟蹊径的邀宠手段?
佟静琬下意识看向玄烨,见对方的目光还在玉录玳身上流连打量。
佟静琬:……气死!表哥快成全她!
“这坤宁宫既是朕恩准你入住的,你便是这坤宁宫的主人,不必介怀至此。”玄烨徐徐说道。
这是让玉录玳安心住下去的意思。
佟静琬失望的低下头,险些把绣帕扯成两半。
玉录玳一听就知道康熙这是客气话,估计他心里巴不得马上同意她搬宫呢!
这都当了皇帝了,还搞这种三请四推的把戏,累不累?
也是,皇帝嘛,怎么能轻易让人洞察了心思呢!
玉录玳收拾收拾心情,继续诚恳说道:“臣妾感念皇上天恩,但时时惶恐,还请皇上允准臣妾搬宫。”
“臣妾任性,求皇上成全。”说完,便跪伏在地上。
额头贴上冰冷的地板,玉录玳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从她在玉录玳的身体里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现代社会那个自由自主的乔玉蓼了。
她的所言所行都要符合玉录玳所在的这个封建王朝的条条框框。
尤其,她面对的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康熙。
玄烨看着恭敬跪伏在地的玉录玳,忽然明白了皇玛嬷看重玉录玳的原因。
审时度势,进退有度。
玄烨轻叹,他其实很需要这样一个皇后的。
可惜了,封玉录玳为后风险太大,得不偿失。
玄烨手指轻敲玉佩,玉录玳这个时候主动搬宫,倒是给了前朝后宫一个明显的信号——玉录玳不会封后,至少现在不会。
如此,前朝后宫倒都能消停下来。
只是,后宫真的有女子能摆脱正位坤宁宫的诱惑?
就听玉录玳继续说道:“若皇上允准,臣妾愿意立刻搬宫。”
玄烨微怔了下,玉录玳这样干脆,倒让他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皇上,钮祜禄妃深明大义,您就成全她吧。”佟静琬生怕康熙不允,玉录玳清醒过来后反悔,立刻帮腔。
“还请皇上成全。”玉录玳再次请求。
“既如此,朕便允了。”玄烨沉吟,思量着指哪座宫殿不会委屈了玉录玳。
“这样,你搬去永寿宫,那里虽不及坤宁宫大,但向阳,寓意也好。”
玉录玳微一抬眸,欢喜说道:“臣妾喜欢永寿二字,多谢皇上!”
玄烨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你喜欢就好。”
“梁九功,你去通知内务府,钮祜禄妃搬宫,让他们务必尽心。”
“嗻!”
玄烨扶起玉录玳,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新搬了宫殿,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让内务府给你置办妥当。”
“若他们不尽心,你直接处置,不必报给朕。”
“这坤宁宫若有你喜欢的物件,也可以带去永寿宫。”玄烨又说道,这就是恩典了。
玉录玳眼神亮晶晶,显得很领玄烨的情,她笑着道谢:“多谢皇上!”
“行了,乾清宫还有许多政务没处理,朕下回再来看你。”
佟静琬扯了扯嘴角,正待站起身,说几句场面话后跟着离开,就听玄烨接着说道:“表妹就留下陪钮祜禄妃说说话。”
又对玉录玳说:“表妹一直忧心你的身子,你俩说说话,安安她的心。”
说完这句,玄烨就前呼后拥离开了。
至于司画,自然是交给玉录玳处置了。
“恭喜钮祜禄妃得偿所愿了。”佟静琬不阴不阳说道,“承乾宫里还有些内务,先告辞了。”说完甩了甩绣帕就要离开。
“是什么内务?”玉录玳上前一步把人拦住,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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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笑看着佟静琬,接话道,“本宫刚好有空,陪你一起去处理了吧。”
佟静琬咬牙,玉录玳这是报复她刚刚手伸太长呢!
她扯出一抹假笑:“不必了,只是些许小事而已,坤宁宫搬宫诸事烦琐,就不劳钮祜禄妃费心了。”
玉录玳笑笑,不急不缓说道,“皇上刚刚说了,搬宫的事情内务府会尽心尽力,本宫有空,正好帮你分担分担。”
虽说佟静琬也算阴差阳错帮了她,但她得让佟静琬知道,不越界,才能和平相处。
玉录玳的笑容里带上了两份虚伪的真诚:“佟格格深受皇恩,即使没有正式册封,想来也能在承乾宫立住脚跟。”
佟静琬听玉录玳奉承自己,虽知道对方肯定还有后话,但心里到底舒坦了些。
“只不过,这宫里拜高踩低,没有眼力见的奴才也不会少。”
“佟格格到底少了些底气吧?”
“刚刚皇上说佟格格一直牵挂着本宫,本宫很是感激。”
“咱们这就一起去承乾宫,本宫为你撑腰!”
这话说的漂亮,可也戳了佟静琬的心窝子。
她便是再受宠,仍是没有名位的格格!
手里的绣帕被撕成了两半,她迟迟没有晋封是因为谁?
佟静琬恨恨看向玉录玳,又很快收敛了情绪:“多谢娘娘好意,娘娘刚好转,还是好好休养吧。”
说完,她福了福身快步往坤宁宫外走去,背影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主子,您从前不是说过,不能与佟格格交恶吗?”司琴不解。
从前主子多是避开佟格格锋芒的,今日怎么争锋相对了起来?
玉录玳掩下眼中万般情绪,淡淡说道:“本宫倒是不想与佟格格为难,但我们二人恐难以和睦了。”
司琴满眼疑惑,从前主子与佟格格就是相安无事处着的啊。
“为什么啊?”她忍不住问道。
“傻司琴。”玉录玳叹了口气,说道,“从前是本宫对她多有忍让。”
玉录玳看着康熙“钟爱”的茶碗,叹了口气。
康熙四年,她与赫舍里·芳锦,那拉·蕴如,郭络罗·纳兰珠以及马佳·吉萘一同进宫。
后赫舍里·芳锦封后,她封妃,其余三人从没有名分的格格熬了十多年,才熬倒了贵人位份。
佟静琬是去年才入的宫,却自恃与康熙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从来不曾将那拉·蕴如三人放在眼里。
她虽遵照旧制以格格身份入宫,但满宫里谁不知道下一个封尊位的宫妃必然是她!
按着原本的轨迹,玉录玳殁后,佟静琬便越过那拉·蕴如三人直接封了贵妃,成为后宫第一人。
想来,对于这件事,康熙话里话外应当是给过佟静琬暗示的,甚至情浓时给了明示也说不定。
是以,佟静琬想必没少盼着她死。
可她活了!
公认的,薨逝即封后的她,活过来了!
佟静琬能不急?能不恨?
她如今又这样识时务搬出了坤宁宫,只要她不犯错不疯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后宫没有人能在位份上越过她去。
这种情况下,佟静琬最高被封个妃位与她同尊。
恐怕佟静琬就是想到了这些关节,怕朝中有人提起她封后的事情才会巴巴拉着康熙来坤宁宫抓她小辫子,倒是提前促成了她搬宫的计划。
“把茶碗收了吧。”玉录玳说完看向司画,“咱们接着算账。”
10. 第 10 章
司画一愣,刚刚玉录玳没有将她谋害主子的罪状上禀,她以为主子是顾念着从前的情分网开一面,要放她一条生路的意思。
原是她想多了。
也是,若不是主子警醒,如今,她已经收拾好包袱等着三格格进宫了,另投他主了。
司画苦笑,其实司琴说的对,即使她跟了三格格,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大宫女。
为了这个谋害主子,她图什么呢?
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后路而已,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局面呢?
是王吉跟她说表哥一直未娶,一直在等着她的缘故吗?
“什么未娶?”玉录玳冷笑,“怕是人家看不上他没银子没出息,将来有可能卖儿卖女还赌债不肯下嫁吧!”
司画听到玉录玳讽刺的声音才意识到她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玉录玳略带刻薄的话语彻底把司画从怔愣中拉了出来。
她脑海中那个玉树临风,会拿着糖葫芦哄她,专心看着她的表哥慢慢变成了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恶狠狠掐着她脖子讨银子的落魄男人。
嘶!
司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啪!”玉录玳一拍桌子,冷着脸道:“说,有多少人掺和了赤乌子之事!”
司画腿一软,“嘭”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知道主子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主子多看重皇后之位,多自豪自己能入住坤宁宫啊。
如今呢?
主子主动提出了搬宫!
甭管主子此举是不是以退为进,她如今表现的不那么在乎后位了是事实。
她连后位都不在乎了,还会在意她一个奴才的死活吗?
所谓旧情,主子还会顾及吗?
绝望一阵阵袭上心头,司画只觉得死期将至。
既然要死了,就别连累了家人,一个人把事情担了吧。
她不说,主子总不至于对她用刑,跟了主子这么多年,她不会连这点体面也不给的!
想到这里,司画咬紧了牙关,沉默不语。
玉录玳见司画负隅顽抗,收起了最后一丝怜悯。
她可不吃倔强小白花这套!
“司琴,准备杖刑。”玉录玳漠声吩咐。
司琴一惊,却没有求情,福了福就出门传人去了。
“主子饶命!”司画跪爬到玉录玳身前哀求,“刑杖的板子有暗钉,奴婢受不住的!”
“你决心害本宫的时候就该准备好承受失败的后果。”玉录玳拂开司画的手,表情没有一点松动。
若不是她有至宝,保不齐,她已经稀里糊涂殒命在这陌生的清朝了。
她穿越时空而来,可不是换个地方就死的!
司画要害她,对她用刑,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在任何一个时空都是通用的。
正殿门口传来摆放长凳的声音,司画心中绝望更甚。
但她还是想赌一把。
“主子,准备好了。”司琴走进正殿,看了眼司画后禀报道。
“拉出去,就在正殿门口行刑。”玉录玳冷冷说道。
司琴招了招手,走进来两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嬷嬷,两人对玉录玳行了礼,拉起司画就往门口拖去。
“主子饶命!”司画这回是真的怕了,尖声求饶,“主子饶命!”却只求饶命,不说招供。
玉录玳冷嗤,跟她玩这套?
见玉录玳没有反应,拉人的嬷嬷就知道,她们可算有了显能耐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用了巧劲,一下子就把司画按在了长凳上。
从她们分到坤宁到到现在还没有被娘娘启用过,今儿个,她们就得把所有的看家手段使出来。
当然,两人也留了手,没像从前那般羞辱受刑的宫女,司画的衣裤仍是好好穿在身上的。
“啪!”刑杖重重落下,司画闷哼。
不是她不想喊痛,而是这俩嬷嬷极有经验,在杖刑前已经用帕子堵了司画的嘴。
坤宁宫关门打奴才没必要闹得满宫皆知。
玉录玳听着外头的动静,闭上眼睛,掩下不适。
她若是连要害自己性命的人都下不了手,那不如趁早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来收割了这条性命。
司琴双手交握在一起,见玉录玳眉头拧起,便知道主子心中也是不忍的。
想到赤乌子,她硬下了心肠。
司画从没想过事情败落后,她会落得被杖刑的下场。
行刑的板子打在她腰臀处,仿佛要把她懒腰打断。
一开始,她怨恨玉录玳不念旧情,还硬气地想着她用一人性命保住其他人也好,若她不幸殒命,暗处总有人替她报仇。
可等十几下板子打在身上,司画就只有一个想法了:她招!
行刑的嬷嬷仿佛能看透司画的想法,又打了几下杀杀威便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嬷嬷扯下司画口中的帕子,沉着脸问道:“姑娘,为着维护你的脸面,老奴没有褪下你的衣衫。”
“可时间一长,这被板钉拍进皮肉里衣衫可要连着皮肉才能被扯下来。”
“生不如死可不是说说的,姑娘可要思量明白了。”
另一个嬷嬷接话:“别跟她废话,咱们领了娘娘的令,只管行刑就是。”
“我,我招!”司画用尽力气,忍痛吐出几个字。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接话的嬷嬷将手里的刑杖递出,整了整衣衫,恭敬步入正殿禀报:“禀娘娘,司画愿意招了。”
玉录玳睁开眼睛,眼中赞赏一闪而逝。
吴秋杏这样经年的老嬷嬷对于主子的情绪自然不会错过,她双手置于腹前挺直背,腰更弯下去几分,以示恭敬与臣服。
司琴伸出手,玉录玳将手搭在司琴手臂上,缓缓走出殿门。
司画已经痛得失去思考与感知的能力,待玉录玳的裙角出现在眼前,她才后知后觉说道:“主子,奴婢,招!”
玉录玳环视了下四周,说道:“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早就因为司画受刑噤若寒蝉,玉录玳一发话,众人忙不迭行了礼就退避开来。
“说吧。”玉录玳看着虚弱的司画,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怜悯。
“主子不省人事那段时间,王吉曾问过奴婢,什么药材最伤人气血且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当时……”
“奴婢哪里知道这个。”司画闻言,不自在别过脸,避开王吉的目光。
“咱家听闻姑娘祖父精通岐黄之术,姑娘应当自小耳濡目染才是,怎得推说不知呢?”王吉吊梢眼上下打量着司画,不阴不阳说道。
“祖父早逝,不曾传授奴婢医术。”司画想起祖父说她脑子不够聪明,学不来医术,心下有些难堪,便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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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道。
索性王吉也没有追问,又问了几句坤宁宫的近况后,两人就分开了。
几日后,王吉找人传话要见她。
知画应约,王吉笑着塞给她一个长条匣子:“把这东西交给曹若梅,她知道该怎么做。”
司画一惊,曹若梅竟也……
随即,她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赤乌子。”
“赤乌子?”
司画闻言下意识手一松,王吉忙托住:“小心些!”
他阴恻恻说道:“这可是咱家问了你兄长后花了些心思才得到的。”
司画颤抖着唇反问:“我兄长?”
王吉撒开手甩了甩:“没错,你兄长说赤乌子与人参极为相似,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
“你可收好喽,别浪费了你兄长的一番心意。”
“行了,内务府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咱家处理,你回吧。”说完,王吉便甩着拂尘大摇大摆离开了。
“主子,奴婢一开始真的只是想为自己找个下家。”
司画想拉住玉录玳的裙角求情,却使不出力气,只能颓然垂下手。
她继续说道:“奴婢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奴婢踏入了王吉的陷阱,还连累了家人。”
“主子,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开始真的只是想为自己找个依靠而已。”
“继续。”玉录玳没有理会司画的剖白。
司画颓然:“后来,奴婢把赤乌子交给了曹若梅。”
“曹若梅看出奴婢不安,安慰奴婢‘良禽择木而栖’,还说,还说以主子您的状况,根本用不上赤乌子,让奴婢安心等着新主就行。”
“曹若梅对您用赤乌子,奴婢真的是不知情的。”
“那你为何要对王吉说主子不好了?”司琴恨恨说道,“不就是因为知道主子服下赤乌子无力回天了吗?”
“不是!”
“当然不是!”司画连忙解释,“主子,奴婢那会儿只是因为您偏心司琴,待奴婢不如从前亲厚,这才在王吉那边传了假话!”
“主子,奴婢错了,可奴婢从来没有真正背叛过您啊!”
玉录玳冷眼看着司画,肃声道:“你传本宫不行的消息给王吉或许有泄愤的原因。”
“但你更想让府里加紧将阿鲁玳送入宫,好让你能依附新主,重新得到重用。”
司画震惊,玉录玳竟然知道她如此隐晦的心思!
“本宫记得,当年你进宫的机会是你兄长求来的。”
“你一边为家人求情,一边却又毫不犹豫把你兄长卖了。”
“你在怪他当初没有成全你和你表哥,反而将你送进了宫。”
玉录玳摇头:“你还真是辜负了你兄长的一片心意。”
可惜了,司画做为大宫女知道“玉录玳”太多的事情,不宜放出宫去。
不然,她还真想成全司画,让她跟那个五毒俱全的表哥过“好日子”去。
“把人拉下去跟曹若梅关在一起,饮食比照曹若梅。”
“主子饶命!”司画求饶,话出口的下一瞬嘴巴就被塞住。
两个行刑的嬷嬷一人一边提着司画就下去了,令行禁止,很是利落。
“司琴,这两位嬷嬷是什么来路?”玉录玳问道。
“主子,两位嬷嬷都是慎刑司退下来的。”
“慎刑司?”玉录玳若有所思。
11. 第 11 章
“是。”司琴微微偏头凑近玉录玳,压低声音说道,“她们是慎刑司内斗失败被赶出来的。”
“奴婢还隐约听人说,那会儿慎刑司乱了好一阵呢。”
玉录玳有些意外,眼中思索之色更浓,随即感慨:“能全须全尾出来,还能在各宫有一席之位,很厉害了。”
“主子,您是不是想用她们?”
玉录玳下意识点头,见司琴神色疑惑,便问道:“怎么了?”
“主子,从前您觉得慎刑司那样的地方伤阴鸷,从不肯用她们的。”
莫说重用了,便是连提都不提,见都不见的。
玉录玳微微凝眉,随即苦笑道:“本宫从前用的倒都是身家清白的。”
“可本宫醒来后,坤宁宫就出了三个背主的,暗处还有没有其他人都还不好说。”
“用人,还是别具一格吧。”她叹道,“只要忠心,能干就行。”
司琴跟着叹了口气:“要不说人心隔肚皮呢!”
玉录玳失笑:“是啊,所以,更得谨慎些。”
“那两位嬷嬷,再看看吧。”
“主子说的对!”司琴立刻附和。
玉录玳失笑:“行了,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搬宫,人手的事情,等去永寿宫安顿好了,咱们慢慢琢磨。”
她看了眼碧蓝的天空,若没有意外,她得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过上一辈子呢,不急!
“司琴,你去内务府传话,坤宁宫搬宫的事情由王吉负责,让他过来见本宫。”
司琴听到王吉的名字面色一冷,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司画行刑是关门打狗,动手的两位嬷嬷又是极有经验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
倒是玉录玳搬宫的事情,佟静琬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前脚一踏出坤宁宫后脚就让人宣扬了出去。
孝庄自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这回她没有再捻佛珠,而是笑夸了一句:“果然不愧是钮祜禄氏养的女儿。”
钟粹宫
马佳·吉萘满脸不可置信:“搬宫!”
她满脸疑惑:“她怎么可能愿意搬宫?”
钮祜禄·玉录玳对后位有多执着,她们这些一同进宫的老人都很清楚,便是让她死在坤宁宫,她也不会愿意搬宫的!
“虹云,除了搬宫,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虹云瑶瑶头:“您知道的,坤宁宫的消息向来是最难打听的。”
“不过,奴婢听人说,在传出坤宁宫搬宫的消息前,皇上和佟格格曾结伴去了坤宁宫。”
马佳·吉萘捏紧绣帕,不悦道:“怎么哪里都有她!”
虹云小声问道:“会不会是佟格格做了什么?”
马佳·吉萘摇头:“便是佟格格做了什么,皇上也不会这样下钮祜禄妃的脸面。”
“搬宫一事,只能是她自己提的。”
她疑惑道:“虹云,难道经历一番生死,真的能大彻大悟吗?”
“这?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马佳·吉萘甩着绣帕激动道,“可我知道,若是我住进了坤宁宫,那是打死也不肯搬宫的。”
后宫因为玉录玳搬宫的消息私下里又刮起了几阵风,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搬宫。
当然,也有那野心大的,知道坤宁宫空了出来,就开始奢望自己住进去了。
这些,忙着搬宫的玉录玳是不知道的。
“主子,这几日王吉行事周全,对您也是毕恭毕敬,咱们根本抓不到他的错漏。”
见司琴有些浮躁,玉录玳便安慰她:“别急,内务府耳目众多,王吉估计得了些风声,所以行事格外谨慎些。”
“那怎么办?”
“等搬完了宫,再要整治他就难了。”
玉录玳弯了弯唇:“既是要整治他,那就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
她在司琴耳边低语了几句,司琴眼睛一亮,忙不迭答应了下来。
“呦,司琴姑娘来了。”王吉露出个笑容,殷勤说道,“你让娘娘放心,搬宫的事情,咱家保准给办得妥妥的。”
司琴客套笑笑,说了句:“王公公费心了。”
“不妨事,不妨事。”
“能为娘娘办事,是咱家的荣幸,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要不说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呢,便是司琴讨厌死了王吉,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她笑着说道:“娘娘说想挑件坤宁宫的摆件当做念想带去永寿宫,让公公帮着掌掌眼。”
“哎呦,娘娘太客气了!”王吉眼中闪过思索,语气仍旧殷勤,“万岁爷发了话,娘娘喜欢坤宁宫的摆件,尽可以都带去永寿宫的。”就别让他挑了。
司琴就笑看着王吉不说话。
主子要如何行事轮不到一个外八路的太监干涉。
王吉笑容收了收,应声道:“是,咱们家这就挑,劳烦司琴姑娘等候片刻。”
“公公慢慢挑,挑好了有劳公公亲自送去给娘娘过目。”司琴在“亲自”二字上加重了声音。
“娘娘那离不得人,奴婢先告辞了。”说完,不等王吉推脱司琴转身便离开了。
旁边眉眼灵活的小太监立刻过来恭维:“公公真是有牌面,娘娘想带个物件去永寿宫都得经公公的手。”
这话原是拍马屁的,他们这些没根的太监能在主子面前得脸是件极好的事情。
但这会儿,这小太监却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这是在坤宁宫,王吉不好发作,只冷冷说了句:“滚去好好干你的活!”就阴沉着脸挑物件去了。
他是个聪明人,之前接到玉录玳亲自点名让他负责搬宫事宜,他虽有些惴惴但更多的是沾沾自喜。
但他在坤宁宫这几日都没有见着司画,心中便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是以,对于搬宫事宜,他真的尽心尽力,恨不能什么事情都亲自上手,就是怕有什么差错被玉录玳抓住他无法全身而退。
没想到啊,他是千小心万小心了,但架不住人主子一句话就能给他挖个坑!
可是能怎么办呢?
梁公公都已经三令五申让他们务必把搬宫诸事做得漂漂亮亮的,万不能惹钮祜禄妃不快。
关键人家说了,万岁爷的意思,谁惹得钮祜禄妃不快了,钮祜禄妃可自行处置,不必上禀。
王吉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这会儿听小太监奉承,没立刻把人打死了,就是想着,万一呢,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万一玉录玳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她想见他可太正常了。
他亲眼见证她大安,传话给府里,府里诸人才好安心不是?
王吉虽心绪烦乱,但挑选摆件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眼见着不能再磨蹭了,王吉苦着脸,捧着物件去了正殿,枯瘦的脸上,那吊梢眉吊得更高,不经意间便显出了几分滑稽的丑态。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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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王公公来了。”司琴的声音微微扬着,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玉录玳纵容一笑,今儿这坑就是明着挖给王吉的,他不踩也得踩。
是以,司琴这样外显的兴奋,倒合时宜得很。
玉录玳和司琴心情是飞扬了,王吉脸上的愁都快溢出来了,坤宁宫正殿的门槛就在那儿,但王吉却觉得脚沉得很,抬腿都困难。
可是怎么办呢?
没辙!
王吉一咬牙,心说自己在这宫中混了这么多年,比今日还凶险的事情也不是没遇上过,这一关,他未必闯不过!
结果,玉录玳根本不给他机会。
人根本不跟他玩虚的,直接一个没接住,王吉精挑细选的价值连城的景泰蓝珐琅彩为盆,红珊瑚为枝,各色宝石镶嵌点缀的盆景摆件便“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声音砸得王吉脑子嗡嗡作响,宫中交锋都是阴来暗去的,冷不丁玉录玳给他玩了个直接的,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玉录玳满意看着满地的宝石和珊瑚碎片。
这种毒物件,少一个算是她积德了。
司琴立刻呵道:“大胆王吉,竟敢冲撞娘娘!”
外头候着的吴秋杏与赵冬鹊立刻冲进正殿,一人一边将王吉制住,按跪在地上。
王吉回过神就要喊冤,下一瞬,嘴里就被塞了布襟子。
此时天色已晚,原本闹哄哄的坤宁宫已经安静了下来,坤宁宫的宫门也缓缓合上。
关门打狗!
玉录玳对王吉可没有对司画的耐心,问都没问,直接先来一记杀威棒。
王吉虽然吃过很多算计,但他身后毕竟有钮祜禄氏一族作为倚靠,银钱上从不曾短缺,所以,他在宫里的日子并不难过。
准确的说,比大多数宫人都过得滋润。
尤其这皮肉之苦,那是从来也没有受过的。
司画还能熬十几个板子,这王吉,三五下板子下去,人就昏死了过去。
司琴忍不住嘀咕:“这人平时看上去趾高气扬的,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玉录玳也没想到王吉这么虚,她这才上了开胃菜呢。
她看了眼吴秋杏,吴秋杏会意,将一杯冷茶泼在了王吉的脸上。
王吉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唔唔!”他看向玉录玳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见玉录玳微微点头,吴秋杏伸手粗鲁地扯下了王吉口中的布襟子。
“娘娘饶命!”
“奴才,奴才……”他本想说他认赔,可那样大数目的一笔银子不该是他这种身份的宫人能拿得出来的。
这银子一拿出来,他也别想有活路了。
仿佛,横竖都是死呢!
王吉颓然。
玉录玳不想跟这样的老油条扯皮,直接吩咐:“继续打!”
王吉没了脾气,心说:您倒是问话呐!
您问了,我不说,您再打也不迟啊!
“娘娘饶命!”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中,他只能主动了,“娘娘,奴才手脚粗苯,打碎了宝物,惊扰了娘娘,奴才罪该万死!”
“还有呢?”玉录玳沉着声音说道,“本宫给你提个醒。”
“赤乌子。”
“司画。”
“还有,三格格!”
此时王吉心中再无侥幸,他脑海中只有四个字:东窗事发!
他要怎么做才能给自己挣条生路?
12. 第 12 章
司画和三格格的事情他都有办法狡赖过去,唯独这赤乌子之事很有些棘手。
“娘娘容禀!”王吉眼珠一转,语气中便带上了天大的委屈,他向着玉录玳跪爬了几步,哭诉道,“这赤乌子虽然是伤人气血的药材,但用的好,也是有奇效的啊!”
“奴才没读过书,但知道有句话叫‘以毒攻毒’,那会子娘娘濒危,奴才是想着,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来着。”
“这一碗赤乌子喝下去,冲一冲,没准给您冲好了呢!”
“娘娘明鉴啊!”
“奴才是无根之人,能有今天全赖家里照拂,奴才怎么可能害您,断了自己的依靠啊!”
“至于三格格。”王吉苦笑一声,“家里的吩咐,奴才身不由己啊。”
“正是家里传了话,让奴才提前为三格格铺路,奴才心里一着急,这才想到了赤乌子。”
“奴才,是盼着您安好的啊!”
这一番话王吉说得是真心实意,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他自己。
“至于司画。”
“奴才卑微,家里传了话,奴才总要有所应对,她身为您的贴身大宫女,能扶着三格格以最快的速度在宫中站稳脚跟。”
“司画她,她没有犹豫就接受了橄榄枝。”
“她还说了好些误导奴才的话!”
这么一说,所有的事情就都串联起来了!
王吉把刚刚说的话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心便定了定。
如今不是万岁爷刚登基根基不稳的时候了,便是如钮祜禄府这样的大世家想在宫中安排人手也没那么容易。
他都混到了内务府的小主管了,虽然是副的,但也算成了气候。
光凭司画所言,没有真凭实据,玉录玳不敢轻易处置了他。
想到这里,王吉心安了,这心一安,挨板子的地方就显出剧痛来。
他隐晦看了眼行刑的两个嬷嬷,心道:等他过了这劫,自有手段等着这两人!
王吉口舌是真伶俐,他把时间线模糊掉,又甩锅给司画,真真是清白无辜的紧。
但他的诡辩玉录玳一个标点都不信。
她见王吉不老实,也懒得费心和他争辩,使了个眼色让两位嬷嬷继续用刑。
两位嬷嬷都是人精,刚刚王吉那阴毒的眼神自然没有逃过她们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显出了几分狠意。
此时天已经擦黑,佟静琬由清雪伺候着净了手,覆了层香膏,有一搭没一搭和清雪说着话。
“主子,这香膏效果真好,您的手娇嫩,秋日里干燥,往年,你的手都会发干。”
“用了这香膏后,您的手当真称得上如凝脂一般了呢。”
这话佟静琬很受用,她笑着说道:“元后的妹妹手倒是巧。”她满意打量敷着香膏的手。
清雪边给佟静琬捶腿边笑着说道:“是呢,满后宫她只送来了主子这里,旁人都是没有的。”
佟静琬脸上露出几分骄矜:“她是元后的庶妹,送进宫来是帮着元后的嫡妹占位置的。”
“等她那嫡妹长成了,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与主子您同日进宫,主子虽碍着规矩住的是偏殿,但掌着承乾宫事物,满宫里谁不知道这承乾宫主殿是虚位待着您的。”
“她却只分到了储秀宫的配殿,与那些个官女子答应混住。”
“听说,连个正经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呢。”
“是啊,她也是个可怜的。”佟静琬清清淡淡接了一句。
“还好有主子您照拂她一二。”
佟静琬哼笑了声,闭目养神了起来。
王吉真是又一个万万没想到!
玉录玳这人是真不按常理出牌啊!
按理说,不论她信不信他刚刚那些话,总要和他分辨几句的吧?
这话一搭上么,他就有把握脱身了。
后宫嫔妃不论内里底子怎么样,那都得表现出个慈心仁和吧!
哪能随意喊打喊杀的?
没成想,人家根本不搭理这茬,直接又给了他一顿板子!
而且吧,这回是真打狠了,他都觉得骨头隐隐作痛。
痛晕也不好使了,那俩老虔婆心黑手狠,直接给他又打醒了!
莫非,这位钮祜禄妃娘娘手里有什么证据?所以恨他狡赖?直接痛下杀手了?
王吉成功把自己攻略,再次被扯下布襟子后,他的那些个小算盘就不敢再打,准备老老实实等玉录玳问话。
结果,玉录玳又一次出其不意,她不问司画三格格,也不问赤乌子了。
“王吉,你中饱私囊这么多年,应当赔得起本宫这珊瑚宝石盆景吧。”
这话虽是疑问,语气确是笃定。
王吉闻言悚然一惊!
他忘了规矩,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看向玉录玳。
玉录玳眼睛一眯,知道自己猜对了。
刚刚王吉开口时那纠结的样子她看着就有鬼,这才拿话诈他。
王吉敢信口开河说些有的没的为自己脱罪不就是打量着她没有物证吗?
玉录玳轻笑:“王吉,你说你是无根之人,本宫猜,这世上除了你自己,你谁都不信。”
“那么,你贪的那些银子必然在你每日能看到的地方。”
“万岁爷给了恩旨,坤宁宫搬宫这段时间,本宫尽可以支使内务府。”
“你猜,本宫能不能找到脏银?”
“娘娘饶命!”王吉这回是真怕了。
“娘娘,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只求娘娘放奴才一条生路!”
“那就说些本宫感兴趣的。”玉录玳声音冷冷,端着姿态,仿佛已经掌握了一切。
其实,她所有的认知都源于梦境,而“玉录玳”的梦境给出的信息毕竟有限。
司画那里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想理顺一些事情,解开心中疑惑,只能从王吉这里下手。
索性,她的身份能唬住王吉。
王吉偷觑玉录玳,正好对上玉录玳扫过来的厉眼,他忙垂下头,犹豫了一息,方才说道:“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玉录玳冷嗤,将一截断掉的珊瑚踢到王吉身前,淡声说道:“本宫今日便是将你打死了,万岁爷那边也有交代的。”
她话音一落,吴秋杏便上前一步,欲将王吉重新按在长凳上。
王吉这回是真认怂了,忙不迭说道:“是有人想要娘娘的命,给了奴才赤乌子!”
“说仔细些!”玉录玳拍桌子呵道。
“是。”
“如娘娘所言,奴才这些年,收受了不少银子。”
“奴才不够谨慎,这事被人知晓了。”
“那人,就威胁奴才为他办事。”
“那人是谁?”玉录玳追问。
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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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摇头:“奴才不知,那人都是半夜找的奴才,每次见面他都披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便是说话,也故意压着嗓子。”
怕玉录玳觉得他没用,立时就要打死他,他忙又补充道:“您搬宫的动静这么大,又指了奴才负责,他一定会来找奴才的。”
“奴才愿将功折罪,帮着娘娘捉拿那人,只求娘娘饶命!”
“只被人抓了把柄,你就敢谋害本宫,背叛钮祜禄氏一族,王吉,你是真不在意自己的小命啊。”
玉录玳站起身,做出没耐心再跟王吉浪费时间的模样:“坤宁宫正殿沾染了血腥不好收拾,吴嬷嬷,将人提出去打。”
“万岁爷那儿,自有本宫担着。”
“是!”吴秋杏冷眼看向王吉,语带骄傲,“娘娘放心,王公公这样的,咱们姐妹用上些巧劲,不消十个板子就能解决了。”
“他还给了奴才一小箱金子奴才砌在了炕床里!”王吉语速极快交代,“府里确实没有让奴才加害您,但知道您不好的消息迫切想让三格格进宫也是真的。”
“您当年选后落败,虽占着高位,但不受皇上宠爱,三格格年轻活泼,人又聪颖伶俐,入宫后很能争一争。”
他看了眼虎视眈眈的吴秋杏,往后爬了几步,继续说道:“元后已过世三年,皇上早晚会立新后。”
“您,您是大奸臣鳌拜义女。”
“皇上如今大权在握,您只要活着,皇上绝对不会封您做皇后。”
“倒不如……”
“倒不如把位置腾出来,宫里宫外全力扶持三格格。”
“司琴曾经让你带话给家里,让他们延请名医进宫,这话,你带到了吗?”
王吉心虚,看着眼前的碎宝石珠子,说道:“自然是带到了的,只是府里,府里没搭理。”
怕玉录玳再次发话要把他打死,他忙又说道:“娘娘,您搬宫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了府里。”
“即便您身康体健,家里肯定也会把三格格送进来。”
“这时候,暗处可不能再有敌人了。”
“奴才愿意帮娘娘将那人抓住,也愿意将金子全数献给娘娘,只求活命,求娘娘成全!”
“本宫不信你。”玉录玳说道,“万一你是拿个莫须有的斗篷人糊弄本宫的呢?”
“天地良心!”王吉立刻说道,“奴才这回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金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奴才就是再能捞,也不可能捞到一箱子金子啊!”
“司琴,你与两位嬷嬷跟着王吉去拿金子。”
玉录玳又看向王吉:“若你所说为真,本宫就容你多活些日子。”
王吉:……这,还是要他死啊!
“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是能保你性命的。”
王吉苦着脸:“娘娘,奴才知道的都已经交代了。”
玉录玳挥了挥手,懒得再跟王吉废话。
四人离开后,玉录玳捡起脚边的几颗玉石藏在袖中,这才喊人来收拾。
这类摆件损坏了都是要报给内务府的,是以,宫女收拾得很仔细。
司琴和两位嬷嬷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玉录玳打赏了两位嬷嬷后就让她们下去休息。
司琴点燃了内殿的宫灯,玉录玳打开小箱子拿出里面的金子打量。
“司琴,你来看看,这印记你见过吗?”
13. 第 13 章
司琴疑惑接过金子仔细翻看:“主子,真的有印记!”
她将金子靠近宫灯,指着一处,说道:“看着好像是一朵什么花。”
“你见过吗?”
司琴摇头:“没有。”
“奴婢只知道,有些大家族是有徽记的,这会不会是那个幕后之人家族的徽记?”
玉录玳接过金子放回匣子:“你贿赂别人会用这种明显的会暴露身份的物件吗?”
“那当然不会!这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到小辫子吗?”
“奴婢又不傻!”
“是啊,根据王吉的说法,那人应该是个很谨慎的人,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主子,奴婢去问问王吉。”
“他应该也不知道。”玉录玳思索一阵摇头说道,“王吉怕死,若他知道,之前就会用对方的身份换取免罪的机会。”
玉录玳合上匣子在司琴耳边低语了几句,司琴福了福身拿着匣子出去了。
第二日清早,玉录玳步入正殿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太监指挥着宫人搬运封存各种物件。
她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王吉正是最畏惧她的时候,便是腰臀受了伤,只要能下得来床,必然不敢不来。
她昨夜问过吴秋杏,吴秋杏说王吉伤得有些重,但没到下不了床的程度。
身边有贴心的司琴,有些话自然不需要玉录玳来问。
“公公是那位?”
“原来负责搬宫的王公公呢?”
那太监听见有人问话,忙转过身,先向玉录玳行了礼,被叫起后才恭敬回道:“奴才是内务府分管宫人月奉的马江。”
“王吉他……”
“他怎么了?”司琴追问。
马江压低声音说道:“王吉没了。”
“没了!”司琴捂住嘴里的惊呼,“怎么会?”
马江小心翼翼看了眼玉录玳,神色恭敬。
他是王吉的顶头上司,王吉在坤宁宫受了板刑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
他在手下几个副手身边都是放了人的。
这会儿王吉出了事,自然只能由他来顶了。
玉录玳神色一肃,王吉死了。
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王吉口中那个斗篷人。
但她从马江躲闪的眼神中读出,她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也是,昨晚“扶”着王吉回去的是坤宁宫的宫人,王吉受刑必然是得罪了她,她被怀疑也很正常。
玉录玳垂下眼,背后还有人等着要她的命,王吉的死怕是被拿来做文章攻攻讦她。
她得快点把王吉的死因弄清楚,不然于她不利。
在这封建王朝的后宫,没有人会相信“清者自清”,她必须自证清白。
“司琴,去请陆太医过来,把两位嬷嬷也喊来。”
“是!”司琴知道事情要紧,应诺后立刻去办。
“娘娘,您这是?”马江不解问道。
玉录玳倏然看向马江,见对方神色自然,只脸上带着不解。
按理说,她的行止不需要向一个太监交代,但玉录玳态度很好地说道:“王吉昨日在本宫这里受了刑,本宫总要知道他的死因。”语气中带着些微自责。
马江立刻说道:“奴才做错事情受罚是应该的,娘娘不必介怀。”
“怎么能不介怀呢?是一条人命呢。”说着玉录玳的语气里便带上了几分担忧,“皇上以仁孝治天下……”
吴秋杏快步过来行礼,玉录玳仿佛回过神,止了话头,但意思很明白,她怕见罪于康熙。
玉录玳笑着对马江说道:“本宫有些失态了。”
“娘娘哪里话,奴才惶恐。”马江立刻回话。
“坤宁宫的摆件都要封存重新入库内务府,这活不能出错,马公公盯仔细些。”
说完,她就要带着吴秋杏离开。
“娘娘,太监住的窝铺简陋极了,您贵足踏贱地,实在是委屈了。”
“太监的命不值什么,娘娘大病初愈被冲撞了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马江打了个千,语气更加诚恳:“娘娘若有差遣,奴才愿意效劳。”
这话说得敞亮,就像王吉说的那样,太监是无根之人,在宫中找到能投效的主子,才是生存法则。
不然,便是在高位上,心也是虚的。
马江如今的言行就是想投靠的意思了。
玉录玳没接茬,仍是说道:“坤宁宫诸项事宜就交给你了。”
说完,直接领着吴秋杏离开。
“赵嬷嬷呢?”
“回娘娘话,赵嬷嬷有些不适,怕过给娘娘,让奴婢帮她请罪。”
玉录玳脚步一顿,明白了,赵冬鹊估计收到王吉死讯,怕牵连太深,想避嫌了。
她点点头,没再提赵冬鹊,问道:“嬷嬷对宫中不成文的规矩知晓得多吗?”
御花园一角,两名小宫女正在说闲话。
“你说的对,咱们宫人的命在主子们眼里就跟蝼蚁一样,说踩死就踩死了。”
“你别这么说,不是所有主子都是这样的。”
“是啊,没准在高高在上的钮祜禄妃眼里,那些位份低的主子跟奴才也没什么两样。”
“这事我得说给好姐妹听,让她们以后避着些钮祜禄妃,咱们做奴婢已经够命苦的了,没得把命也丢在这里。”
“你说的对,我也告诉我的小姐妹们,让她们小心一些。”
“胡咧咧什么呢!”两个小宫女的话被人粗暴打断,来人肃容说道,“钮祜禄妃已经带着太医去了窝铺,人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是未知,你们这样乱传流言,被主子知道了,是要打板子的!”
“嬷嬷饶命,奴婢再不敢了。”
“管好你的嘴,不然,谁都保不住你!”
“是,是,奴婢记住了。”小宫女说完,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嬷嬷?”留下的小宫女不解看着来人,“不是说要把钮祜禄妃打死王吉的事情宣扬开来吗?怎么?”
那嬷嬷叹了口气:“钮祜禄妃行事出人意料,且她在宫中经营日久,别这流言没伤到她,倒是把咱们折了进去。”
“这事主子自有主张,忙你的去吧。”
“是。”
她们选的地方本就偏僻,人一走,这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玉录玳和司琴一到窝铺就有太监过来行礼。
“王吉是哪个屋?”玉录玳问道。
“王公公一早就被拉走了。”太监回答。
玉录玳丝毫不意外。
一方面,就像马江说的,太监的命不值钱,没了就没了,不可能有人还给做个道场。
另一方面,王吉这事就是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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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毁尸灭迹了才能把王吉的死彻底按在她头上。
若不是晚上宫门落锁,怕是王吉早就被拉出去处理了。
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主子,这儿路不平,您慢一些。”司琴扶着玉录玳担心地说道。
“慢不了,吴嬷嬷和陆太医的面子人家未必愿意给。”
“主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王吉不在窝铺了?”
见玉录玳默认,司琴不解问道:“那您怎么还要来窝铺一趟?”
“本宫若不来,怕是半路上就会被人用琐事绊住。”
她们赶到偏僻宫巷的时候,吴秋杏陆厚朴正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纠缠着。
吴秋杏还有余力和对方理论推搡,陆厚朴已经被推到了地上。
“大胆!”司琴怒喝,“见了娘娘还不行礼!”
那领头的太监脸上一白,立刻停止推搡率先跪了下来。
玉录玳没叫起,示意司琴扶起陆厚朴,同时说道:“吴嬷嬷和陆太医是奉了本宫的令来查看王吉死因的,怎么,他们竟没有说吗?”
吴秋杏立刻福身,恭敬说道:“禀娘娘,奴婢与陆太医一开始就表明了身份,但他们仍一意阻挠。”
“是啊。”陆厚朴冲玉录玳拱手行礼,也说道,“这几人行事蛮横,根本不听臣与吴嬷嬷的解释。”
这是要将不敬之罪按在他头上了!
领头太监立刻辩解:“禀娘娘,奴才也是职责所在,王吉这样的不能在宫中久留,不然,就是奴才失职了。”
玉录玳可不会被这样的话糊弄,她端着架子,说话的时候略带了些长音:“那么现在,本宫来担待。”
“你,还有意见吗?”
“奴才不敢!”
玉录玳就看向了陆厚朴。
陆厚朴拱了拱手,走到担架面前掀开白布。
秋日早晨天凉,领头的太监额头却渐渐渗出了汗水。
玉录玳见状忽然有种直觉,王吉这事,只是个开始。
“娘娘,王吉是被人击碎喉骨而死的。”陆厚朴的声音把玉录玳拉回神,她下意识看向王吉喉咙处,没发现明显的凹陷。
就听陆厚朴继续说道:“下手之人分寸掌握得极好,一击毙命,若不细查,根本发现不了。”
“司琴,去乾清宫,说有人谋杀王吉。”
领头太监一听,差点跪不住。
宫中死几个宫人是常事,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但若跟谋杀扯上关系,那一干人等必然受到牵连。
他的前程,到头了!
可玉录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便是再想毁尸灭迹,也不敢动作。
司琴冷冷瞟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监们,冲玉录玳福了福身转身朝乾清宫快步走去。
承乾宫
“主子,赫舍里庶妃来了。”
“让她进来吧。”
话落,一个肤色略黄,神情拘谨的年轻女子缓缓步入正殿。
“给佟姐姐见礼。”赫舍里·芳菲蹲身行礼。
其实,她和佟静琬都没有正式册封,名分上是平级,互相福个身,亲近些的互相点头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没必要行这种下位者对上位者的礼。
而按规矩,这个时候佟静琬是要回礼的,但她没有,她甚至没有装模作样挪一下位置,只客气说道:“妹妹太多礼了,清雪,看坐。”
14. 第 14 章
“多谢佟姐姐。”赫舍里·芳菲笑着道谢,沾着绣墩前沿坐下。
她笑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平口的小罐子递给清雪:“入秋了,佟姐姐的手又要受苦了。”
“这是妹妹亲手采摘了御花园的早桂制成的香膏,佟姐姐用用看,若是喜欢,等海棠开了,妹妹再去摘。”
佟静琬接过清雪奉来的香膏打开浅闻了一下:“嗯,香味淡雅,你费心了。”
“佟姐姐哪里话。”见佟静琬满意,赫舍里·芳菲欢喜道,“这香膏能敷在佟姐姐手上便是她的福气了。”
她叹了口气:“可惜,妹妹人微言轻,只能拿出这样的小玩意送给姐姐。”
这话,佟静琬听着便有些不大高兴。
效果这么好的香膏在赫舍里·芳菲口中只是“小玩意”,那把这“小玩意”当好物用的她又成什么了?
佟静琬看着赫舍里·芳菲一脸真诚自责的模样,苛责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却也不想搭话茬。
赫舍里·芳菲仿佛没有看出佟静琬的不喜,身子微微前倾,推心置腹说道:“我进宫前曾经听嫡额娘说过要找冰绡花为妹妹调理。”
“冰绡花?”佟静琬略略起了些兴趣,问道,“是何物?有何效果?”
“是长在长白山中的一种奇花,内服外服都可。”赫舍里·芳菲眼神中透出几分卑怯,摸着脸小声说道,“若能有那奇花,我必能肤白莹润,也不会入宫到现在都……”
入宫到现在怎么样,她没继续往下说,这是她被满后宫笑话的事情,能这样在佟静琬面前说出来,算是推心置腹了。
若说之前佟静琬对赫舍里·芳菲只是面子情,如今听她在自己面前自揭伤疤,倒让她有了几分真怜悯。
于是她搭话道:“这冰绡花的效果竟然这么好吗?”
赫舍里·芳菲使劲点头:“我姐姐曾贵为皇后,嫡母也出生大家,她说的,不会错的。”
“那这冰绡花,找到了?”
赫舍里·芳菲摇头:“没有,找了几年了,一直没消息。”
她低下头,声音低落:“嫡母曾派人传话,让我打听宫里是否有冰绡花。”
她苦笑:“我在宫中如履薄冰,哪里敢有大的动作?”
“先前钮祜禄妃大好,我倒是想着去问问她知不知道冰绡花的消息,可,你知道的,当年,她与我姐姐相争,闹得并不愉快。”
“坤宁宫是我姐姐的旧居,我不好登门。”
佟静琬点头:“说起来,钮祜禄氏一族世居长白山,没准还真能知道些冰绡花的消息。”
“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他们祖上还曾用冰绡花做过族徽呢。”
“还有这事?”
“是呢,我阿玛闲话时提过一句,听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后来额亦都跟着太祖打江山,就编入了镶黄旗,再没有族徽的说法了。”
“没准啊,钮祜禄妃如今还收藏着有冰绡花印记的物件呢。”
佟静琬眉头微蹙:“这我倒是没有留意过。”
说着话,清雪端着点心步入正殿,她蹲了蹲身,给佟静琬和赫舍里·芳菲呈上点心后,小声禀报:“听说,负责坤宁宫搬宫的王公公,没了。”
佟静琬拿点心的手一顿,问道:“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是。”
“说是得罪了钮祜禄妃被打了板子,回去后就不好了,今儿他本该早早起来去坤宁宫的,几个小太监一直没等到人。”
“他们结伴到王吉住的窝铺一看。”清雪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人已经凉了。”
佟静琬文言“蹭”一下站起来,下意识就要往乾清宫告状去。
清雪忙扶住她,继续说道:“钮祜禄妃已经喊了陆太医去查王吉的死因了,还有人看见司琴往乾清宫去了。”
佟静琬看向清雪,清雪点点头,示意自己说的消息准确。
一声惊呼响起,赫舍里·芳菲捂着嘴从绣墩上站起来。
佟静琬看过去,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心生不喜。
赫舍里·芳菲与她同时进宫,都在宫里打滚了这么久了,什么阴私没见过?作这阳春白雪的姿态给谁看?
“佟姐姐!”赫舍里·芳菲眼中震惊不曾消退,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一惊一乍的!”佟静琬白了眼赫舍里·芳菲,不耐烦问道。
“我想起来了,有人看见过王吉手里有冰绡花印记的金子!”
宫巷
玉录玳对跪地的几个太监说道:“内宫安危干系重大,王吉死于谋杀,皇上必定亲自过问。”
“这整个天下皇上都治理得紧紧有条,内宫事故,皇上必然查得清清楚楚。”
“本宫奉劝你们一句,说真话,不然,王吉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
匆匆而来的玄烨将玉录玳这掷地有声的话听了个正着,原本紧皱的眉头立时舒展了几分。
“钮祜禄妃这番话乃金玉良缘。”玄烨神色严肃说道,“你们若是隐瞒真相,也别等明日了,今日,朕就能让你们去给王吉作伴!”
玉录玳听到玄烨的声音立刻转身行礼:“皇上,王吉之死,臣妾有责任,求皇上让臣妾参与调查真相,将功折罪。”
玄烨亲自把玉录玳扶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搬宫之前朕就说过,奴才犯错,你可以直接处置不必报来给朕听。”
“这话,作数。”
“所以,你不必介怀。”
“多谢皇上,只臣妾惶恐。”玉录玳引出话头,“依陆太医所言,杀王吉之人出手狠厉,一击即中,怕是个功夫高手。”
“这样的人在内宫行走,臣妾实在是惶恐难安。”
“钮祜禄妃这话说的,王吉不就是你派人除去的吗?又何来惶恐难安之言?”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见佟静琬扶着清雪的手疾步过来。
“佟格格这话何意?”玉录玳冷了脸,“宫规森严,你这样空口白话污蔑高位嫔妃,是可以入罪的!”
佟静琬没搭腔,喘着气向玄烨行了礼,玄烨皱眉将人扶起,说道:“钮祜禄妃所言乃正理,静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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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可有证据?”
“皇上,您可还记得钮祜禄氏一族在额亦都跟随太祖之前世代居住在长白山上?”
见玄烨点头,佟静琬继续说道:“他们一族的族徽是冰绡花。”
玉录玳闻言,眼睛微眯,无端想起了那一小箱有印记的金子。
看来,她之前想得没错,王吉之死只是开始,暗处的敌人当是准备了连环计来对付她!
玉录玳看向玄烨,见对方若有所思,心下微顿,这位康熙爷的心,很偏呐。
明明刚刚言语之中对她颇为关怀偏袒,佟静琬一来,只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康熙心中怕是又起了疑虑了。
“皇上,王吉之死,乃是钮祜禄妃收买不成杀人灭口!”
玉录玳镇定对上玄烨怀疑的目光,肃容说道:“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请佟格格用证据说话。”
不等佟静琬开口,玉录玳又补了一句:“若佟格格污蔑了臣妾,还请皇上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这四个字一出,佟静琬的气焰就弱下去了一些。
她虽然自信不是无的放矢,但她手上还真没有什么证据。
不过,她可不怕什么惩罚,反正最后表哥一定会心软的!
这么想着,她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笃定,对玄烨说道:“皇上,您派人去搜王吉的窝铺,那里必定有冰绡花印记的金子。”
她又看向玉录玳:“想必,钮祜禄妃手上也有很多有冰绡花印记的物件。”
玉录玳脸色不变,看向玄烨,说道:“还请皇上做主。”
她主动请缨查王吉,是想把躲在幕后的蛆抓出来,如今佟静琬怀疑她杀人,又有康熙在场,她若再主动,就会落下话柄了。
玄烨见她坦荡的模样,心中的天平不自主开始持平。
不过,王吉这事确实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论是宫中有恶徒行凶还是有人心怀不轨收买宫人不成杀人灭口,这样的人,他都不能姑息。
“杨五味,去查验王吉死因。”玄烨说道。
“陆太医,有劳你相助杨院判一二。”玉录玳可没忘记杨五味这厮隐瞒“她”濒危真相的事情,这人,她信不过。
对上玄烨不悦的眼神,玉录玳笑着插刀:“杨院判年岁大了,臣妾怕他力有不逮。”
杨五味:……背后凉飕飕。
玄烨闻言,看向虽瘦削却背脊挺直,神采奕奕的陆厚朴,再看向虽面色红润,背脊却有些弯曲了的杨五味,一时间竟觉得玉录玳说的极有道理。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一起验看。
“梁九功,去查王吉的窝铺。”
梁九功领命,点了几个小太监往窝铺而去。
“皇上,不若趁着坤宁宫搬宫,让人翻找一下有冰绡花印记的物什来佐证。”佟静琬又说道。
玉录玳倏然看向佟静琬,神色冰冷,她蹲身行礼,对玄烨说道:“皇上,臣妾愿让人翻查坤宁宫以证清白。”
“但后宫无证检举之风不可涨,若臣妾无罪,还请皇上严惩口说无凭之人以正宫规!”
15. 第 15 章
玉录玳这话有理有据,玄烨便是再偏心佟静琬也不能置宫规于不顾。
后宫嫔妃不是御史,可以风闻奏,若上行下效,人人都没有实证便随意攀诬,那这后宫成什么了?
他看向一脸正色的玉录玳,又看向显出委屈之色的佟静琬,终是叫起了玉录玳。
“钮祜禄妃所言极是,后宫当有宫规约束言行,此番,朕会将真相查明,若,佟格格所言不实,朕自当严惩以儆效尤。”
“但若她所言为真,那么,朕也不会姑息!”
“多谢皇上!”玉录玳立刻说道。
有了这话,佟静琬就别想私下讨巧躲过惩罚了。
上次佟静琬插手坤宁宫内务,她虽不快,到底借势让康熙答应搬宫。
且那会儿她虽然理顺了“玉录玳”的梦境,还研读了宫规,但面对康熙和康熙的朱砂痣到底心里没有底气,这才将事情翻了篇。
没想到,佟静琬会紧追不舍,没证据的事也敢捅到康熙面前。
她不会真的以为康熙会爱美人不爱江山吧?
佟静琬必须受罚,不然,整个后宫的人都会以为她玉录玳是个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欺凌!
杨五味查验过后,与陆厚朴低声交谈了几句。
“什么结果?”玄烨问道。
“回皇上,陆太医没有说错,王吉确实死于喉骨碎裂。”
“还有其他发现吗?”
“这?”杨五味有些迟疑。
玉录玳意味不明笑笑,直接说道:“杨院判是想说,王吉身上有受刑的痕迹吧?”
“怎么杨院判不知道王吉昨儿是受了板刑后才离开的坤宁宫吗?”
不待杨五味回答,玉录玳又继续说道:“想来是杨院判年岁大了,精力不足,除了钻研医术外,竟是分不出心神关注其他了。”
“按理说,有杨院判这样专注医术的太医在皇上身边,臣妾应该安心才是。”玉录玳转过头有些担忧地对康熙说道:“皇上的龙体关系着百姓天下,可皇上的心情也很重要呢。”
这话就差明说杨五味消息不灵通,必定不能体察上意了。
玉录玳这是明着上眼药了,但玄烨却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觉得玉录玳不愧是将门之后,心直口快的。
他看向有些尴尬的杨五味,心说,谁让杨五味那会儿直言玉录玳必死,连药方也不肯写了呢?
别管玉录玳几近起死回生是不是奇药的缘故,杨五味放弃施救是事实。
这么一想,玄烨看杨五味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若哪天他也遇上这样的生死危机,杨五味会不会也……
玄烨眼神转冷,开始思索接替杨五味的太医。
玉录玳一看玄烨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阳谋成了大半。
杨五味违背医德,不惜欺君也要伪造她的脉案,这其中怕是有大缘故。
他是康熙御用的太医,若一直简在帝心,她还怎么查真相,怎么报仇?
佟静琬见玉录玳这样中伤杨五味,玄烨却不呵斥,心往下沉了沉。
在这之前,她千方百计要把玉录玳打压下去,是因为玉录玳无论家世还是资历都比她高,若她没有任何过错且好好活着,那么,她的位份必定会高过后宫所有女子。
佟静琬其实可以不要高位,但,她想离玄烨近一些。
玉录玳的存在,就好像王母娘娘拿神钗划的卡在她和玄烨之间的银河,让她跟玄烨的距离变得遥远无比。
她不要!
她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站在玄烨身边!
若说从前,玉录玳在她这里只是个条要填平的河,要翻越的山,那么如今,玉录玳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她绝不允许玄烨对玉录玳有别样的情愫!
或者,更准确地说,佟静琬不允许有人比她在玄烨心中还要特殊,还要重要!
这也就是玉录玳不知道佟静琬的想法了,不然,她指定得爆几句粗口!
招谁惹谁了她?
玄烨自然也是不知道佟静琬想法的,他按下思虑,对一直跪在地上的几个太监说道:“把你们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朕,只想听真话!”他语气淡淡加了一句,充满了压迫感。
那领头的太监对上玉录玳还能狡辩几句,但对上玄烨,却是一点旁心思都不敢有。
“回皇上话,王吉应当是昨夜子时前后被杀的。”领头的太监磕了个头,老老实实说道,“奴才起夜时听到他那边有争执打斗的声音。”
“应当?你没去查看情况?”玄烨问道。
“是。”
“王吉这人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得罪了很多人。”
“奴才不止一次听人说要给他点教训。”
“奴才怕事,是以,便没有去查看情况。”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玄烨并未在意,让领头太监继续交代。
玉录玳却是思量开了:在宫里能混到小主管的位置,智商肯定是要在线的。
在这个放屁都要谨慎,怕崩到人的宫中,真的会有人这样口出狂言?
“寻衅滋事者,情节严重可杖毙”可是明明白白写在宫规里的。
她掩下眼中的深思,继续听领头太监描述当时的情况。
没多久,梁九功就领着人回来了。
“皇上,王吉的窝铺中并未发现有花朵印记的物件。”
“怎么可能!”佟静琬下意识质问,“你有没有仔细检查?”
玉录玳微讶,梁九功这样的,便是孝庄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佟静琬这朱砂痣可以的啊,没白当!
梁九功是个人精,这会儿又是在玄烨面前,他立刻好声气回道:“回佟格格话,奴才领着人里里外外搜检仔细了,确实没有发现什么。”
“不可能,有人亲眼见过王吉手里有冰绡花印记的金子!”佟静琬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讪讪。
赫舍里·芳菲刚刚拉着她的手求她不要把她牵扯进来的。
只现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皇上,这话是赫舍里庶妃亲口所说,想来不会是假的。”
此时,王吉的死因已经验明,玄烨挥手让梁九功处理了。
这事,梁九功便不用亲自动手,他喊了两个小太监把王吉抬出了宫。
玄烨看向佟静琬,默了一息,吩咐道:“让赫舍里氏去坤宁宫回话。”
玉录玳垂眸,藏起眼中的冷意。
康熙这话的意思就是相信了佟静琬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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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搜坤宁宫了。
赫舍里·芳菲提起裙摆跨过坤宁宫宫门,这是元后崩逝后,她第一次来坤宁宫。
这里可真是金碧辉煌啊,她窝居的储秀宫便是这里的一间厢房也比不上呢。
她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帕子,朝上首座位上的男子行礼。
玉录玳站起身福了福,说道:“皇上,您喝口茶歇歇,臣妾来问吧。”
玄烨点头,端起茶碗,正好,他也不耐烦跟赫舍里氏说话。
赫舍里·芳菲闻言,将帕子捏得更紧,心中对玉录玳敌意更深了些。
“王吉手中刻有印记的金子,你仔细说说。”玉录玳扫到赫舍里·芳菲的动作,又移开眼神,轻声问道。
佟静琬总觉得这话问得不对,却又想不通哪里不对。
就听赫舍里·芳菲回道:“回钮祜禄妃话,这是从前给王吉打下手的小太监说的,那些金子上的印记,是冰绡花。”
说完这句,赫舍里·芳菲咬了咬嘴唇,她太急切了。
玉录玳微微一笑:“你事后可查证过?”
赫舍里·芳菲摇头:“嫔妾人微言轻,没有资格查这件事。”
玉录玳点头,又问道:“那小太监,你可还有印象?”
赫舍里·芳菲摇头:“嫔妾也只凑巧听闻。”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佟静琬皱眉,刚刚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若不是赫舍里·芳菲赌咒发誓,说王吉手上的金子必然和玉录玳有关,她也不可能冒冒失失就去找玉录玳的晦气。
还有,她知道玉录玳话里奇怪的地方了。
梁九功根本就没有在王吉那里搜到金子,但玉录玳问话的时候却是默认有印记金子的存在!
想到这层,她就想出言提醒,不管怎样,玉录玳的威胁更大一些。
她看向赫舍里·芳菲刚要开口,就见对方微微抬头偷看上首喝茶的玄烨,那眼神还含羞带怯的!
佟静琬:……大意了,这宫里每个女人都对表哥虎视眈眈,都是威胁!
她眯了眯眼,赫舍里·芳菲的脸好像白了许多。
她涂粉了!
因为要见表哥,她特意涂脂抹粉了!
佟静琬默默坐直了身子。
玉录玳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对佟静琬说道:“佟格格刚刚言之凿凿,本宫还以为有铁证,怎么竟只是道听途说吗?”
赫舍里·芳菲一怔,道听途说?
佟静琬剜了眼赫舍里·芳菲,自觉理亏,不敢接话。
倒是赫舍里·芳菲察觉到不对,很快回神,立刻说道:“虽说口说无凭,但若非王吉持有印记金子,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怎么能知晓呢?”
“皇上,那小太监总不能是在钮祜禄妃这里看到的吧。”
玉录玳眯眼,这位赫舍里庶妃可比佟静琬难缠多了。
这人就差明说,王吉那里的印记金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坤宁宫有没有印记金子,若有,那么,她就绝不清白无辜。
玉录玳轻笑:“皇上,赫舍里庶妃这捕风捉影的本事倒是厉害。”
“钮祜禄妃既然说是捕风捉影,不若让人搜宫,以证清白。”佟静琬没忍住,接话道。
三人同时看向玄烨,等着他示下。
16. 第 16 章
其实这个时候玉录玳应该要怒一下,或者对着玄烨哭诉委屈的。
毕竟,搜宫对宫妃来说算是耻辱,是皇帝不信任的表现。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件事情是有可能拿出来被人反复说嘴的。
但玉录玳没有多余的动作,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事情最好是当场证明清白。
她诸多阻拦,在多疑的人眼里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的:“皇上,臣妾无辜,请皇上还臣妾清白。”
“证明钮祜禄妃清白最好的方式就是搜宫。”佟静琬说道。
“皇上,嫔妾所言句句为真!”赫舍里·芳菲也说道。
佟静琬顺着声音的方向暗瞪了一眼。
“梁九功,你亲自去。”最后,玄烨说道。
“嗻!”梁九功领命,带着几个亲信小太监开始搜查。
玉录玳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说道:“皇上,趁着梁公公搜宫,臣妾有事要禀。”
佟静琬心头一跳,她又想干什么?
搬宫,搜宫,哪个对后宫的嫔妃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玉录玳为何能这般云淡风轻?
虽说搜宫的事情是她挑的头,但若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可是羞都要羞死了的,怎么还能在表哥面前言笑晏晏的?
玉录玳:……并没有言笑晏晏好么!
佟静琬复杂的感想玉录玳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想让这场闹剧快点结束,并且让相关的人都受到惩罚。
“什么事?”玄烨对搜查坤宁宫之事心中到底有些愧疚,便放下茶碗,和颜悦色问道。
“皇上,臣妾是今晨听说王吉出事的消息的。”她把早上和马江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玄烨点头,敏锐点出:“刚刚那几个太监招认,一醒来就被派去处理王吉的事情,马江身为王吉的上司,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是,但他那会儿却跟臣妾说,王吉还在窝铺。”
“他误导你。”
“皇上英明,若臣妾信了,王吉之死,臣妾怕是百口莫辩了。”
玉录玳话落,吴秋杏与赵冬鹊一左一右扯着马江进了正殿,她做出惊讶的表情,问道:“皇上还没有定马江的罪,你们怎的把人抓了?”
“奴婢给皇上娘娘请安,给佟格格,赫舍里庶妃见礼。”
吴秋杏双手托举,上面是一枚染了半个血手指印的金子,而这金子上,赫然刻着花朵印记。
“皇上容禀,娘娘早先察觉马江有问题,便让赵嬷嬷想法子盯着,刚刚,她发现马江正要将什么东西塞在要封存的物件中。”
赵冬鹊接话:“奴婢见状便和马江撕扯了起来,这枚金子是从马江手中掉下来的,当时在场的宫人皆可作证。”
“是,奴婢看这金子上有血手印,不敢擅自做主,便将人带了过来。”吴秋杏又说道,“请皇上娘娘做主。”
玉录玳接过金子呈给玄烨,玄烨接过,眸色暗沉。
梁九功此时正在搜宫,若这太监得手,那玉录玳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此时此刻,他有些相信,从王吉之死到印记金子都是有心人给玉录玳设的局!
玄烨将金子扔在马江身前,冷声问道:“这金子是哪里来的?”
见玉录玳微微点头,吴秋杏扯下塞在马江嘴里的布团。
“皇上明鉴,这金子是她强塞给奴才的!”马江指着赵冬鹊说道。
玉录玳冷笑:“你是想说本宫指使赵嬷嬷将这枚染了血手印的金子硬塞到你上的吧?”
赵冬鹊立刻说道:“皇上,这枚金子确确实实是从马江手中掉下,奴婢亲眼所见。”
“当时还有很多宫人都看见了,随时可以做证的。”
“奴才冤枉!”马江想辩解,却发现,辩无可辩。
“皇上,先是王吉,后是印记金子,臣妾惶恐!”玉录玳示弱,“臣妾原以为命不该绝,此后余生都该是康庄大道,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杀招等着臣妾。”
“若非臣妾警醒,臣妾就成了贿赂太监不成便杀人灭口之人。”
玉录玳缓缓下跪:“众口铄金,到时候,臣妾这样心怀叵测之人是无福继续相伴君侧了,便是整个钮祜禄氏都会蒙上阴影。”
“背后之人心思之毒,手段之狠辣,是在让人心悸。”
玄烨亲自将人扶起,安抚道:“你放心,朕一定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多谢皇上。”玉录玳抹了抹眼泪,感激说道。
佟静琬人都傻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所以,玉录玳是被人陷害的,而她成了帮凶?
她下意识看向赫舍里·芳菲,见对方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又按下了心中的怀疑。
搜宫什么的,梁九功是老手了,这边还在审着马江,他就领着人回来了。
“启禀皇上,坤宁宫并未搜到什么不寻常的物件。”
马江豁然抬头,眼中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他亲眼看见司琴三人拿走装着印记金子的小箱子的!
“你很意外?”玉录玳看着马江点头说道,“算计不成,你倒是该意外的。”
“毕竟按着你们的计划,梁公公应当是带着这枚印记金子回来的才是!”
“拖下去打,朕要知道真相。”玄烨话语中不含感情。
佟静琬心头突突直跳,事情已经差不多明朗了,玉录玳是清白的,那她就是无证诬告。
想到之前玉录玳说的,要严惩无证检举之人,她心中便添了几分惶惑。
马江知道自己这条命无论如何怕都是保不住了的,何必多受皮肉之苦?
于是,他大声说道:“奴才招!奴才招!”
梁九功见玄烨微微点头,便挥退了拉人的小太监。
“皇上,王吉之死乃意外。”
“意外?”玄烨挑眉,这马江真是满口胡言。
玉录玳微勾唇,很满意这信息差的效果,只要康熙从一开始就不信马江,那她就能在这场阴谋中全身而退。
如此,也不枉费赵冬鹊担了胆小怕事,怕受牵连的名头。
就听马江接着说道:“是,深宫寂寥,奴才常常与王吉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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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是奴才没有顾着王吉伤情,行事太过,这才……”
“大胆!”梁九功呵斥,“这样的污言秽语,你也敢当着皇上娘娘们面前说!”
玉录玳微愣,反应过来,马江说的是他与王吉关系匪浅。
很好,王吉之死没能按到她头上,转头就给王吉安了个秽乱后宫之罪。
秽乱后宫是死罪,马江指控落实,王吉便是死有余辜!
等等!
王吉是她亲自指定负责搬宫事宜的,他还是钮祜禄氏在宫中的眼线,这人轻浮外显,马江怕是早猜到王吉暗藏的身份了。
他怕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想在死前指证王吉,再给她和钮祜禄氏泼一盆脏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帝最忌讳有人在宫中安眼线!
想到这里,玉录玳几步挡在了玄烨面前。
她突兀的动作让玄烨很不解,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皇上,杀王吉的凶手是功夫高手,甚至是杀手。”玉录玳没往下说,但意思很明白了。
她怕马江有异动,伤到玄烨。
玄烨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心底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宫里的孩子少有孩童懵懂的时候,他从懂事起就知道他和额娘想活得好,就必须争。
小时候,他想尽办法护着额娘,少年时,他亲自动手智擒鳌拜,现在,他手掌天下权。
这期间,他一直一往无前,还从未有人这样将他护在身后过!
玉录玳肩膀一暖,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在怀里。
梁九功自觉站在两人面前护驾。
玉录玳有些不自在,但她没挣扎,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若让马江再说下去,康熙对她可不会再有此刻的温情。
她不喜欢康熙,但她想要在清朝后宫安稳富足的生活着,就不能失去康熙的庇护。
康熙可以不喜欢她,防备着她,甚至完全忘了她,但不能厌恶她。
玉录玳看向康熙,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把佟静琬看得火冒三丈。
她眼珠一转,正要往玉录玳私德有亏上引导,就听玉录玳说道:“马江仗着身怀武功强迫王吉就范,秽乱宫闱,罪在不赦!”
“还请皇上诛杀马江,肃清宫闱!”
玉录玳正要下跪请愿,被玄烨一把扶住。
他看向马江,眼神中透出杀意,梁九功知机,对马江说道:“大胆奴才,满口胡言!”
“好叫你知道,太医已经验明,王吉乃是被人击碎喉骨而死,并非你口中污言所致!”
马江猛然抬头看向玉录玳,她没有去窝铺,王吉没有及时运出宫!
他又看向赵冬鹊,这人从玉录玳离开坤宁宫后一直跟着他,也是她把印记金子亲手塞在他手里的!
所以,玉录玳从一开始就怀疑他了!
她做出被自己言语迷惑的假象,不过是想破局!
不,她不是想破局,她是将计就计设了局中局,而他,无知无觉跳了下去!
还有,那箱印记金子去了哪里?
17. 第 17 章
马江想豁出去把所有事情捅破,反正他结局已定,让皇上知道玉录玳是个心思诡诈的毒妇,也不枉此番算计一场。
可惜,这事,由不得他!
玉录玳既已知道他用心险恶,哪里还能容他多活?
就在马江猛然抬头想要开口时,玉录玳惊呼一声,转身背对他挡在玄烨面前,做出害怕马江暴起伤人,却依旧坚强勇敢要保护玄烨的姿态。
玄烨立刻低喝一声:“梁九功!”
梁九功迅速出手,一招将马江击毙!
惊呼声响起,玉录玳心道她赌对了,却忍不住腿一软,被玄烨半抱着扶住。
“皇上,恶贼已然伏诛。”梁九功复命。
“臣妾失仪。”玉录玳忙站稳,福身请罪。
玄烨叹息,玉录玳实在是将礼仪刻进了骨子里。
他握住玉录玳的手将人扶起:“钮祜禄妃一心救驾,何罪之有。”
“多谢皇上。”
佟静琬见二人腻乎个没完,手里的绣帕又报废了一张。
待见到梁九功着人将马江拖出去,她才显出几分惊惶来。
“我害得皇上差点被恶贼所伤,罪该万死!”她颤着声音说完,就要站起身请罪,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
玄烨立刻放开玉录玳将佟静琬扶住,半抱在怀里。
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颤抖,他明白,表妹是被吓到了。
玉录玳眼神微沉,其实,这个时候她最好的做法是大度地说上一句“佟格格受惊了,想是知道了其中厉害,以后当谨言慎行,谨守宫规”把这事过了。
然后再客气几句,恭送康熙护着佟静琬离开。
那么,康熙就会觉得她识大体,又有容人之心,加上之前她主动提议搬宫,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她在康熙那里都会是阳春白雪般的存在。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又不奢求康熙的青睐,关键,康熙并不会因为这份另眼相看而给她加封高位,而她被人恶心了一回,却不还回去,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想到这里,玉录玳挂上微笑,柔声说道:“皇上,佟格格受惊了。”
她话音一落,佟静琬就有些期待地看了过来。
“不过,一码归一码,佟格格触犯宫规,捕风捉影,无证检举是事实,还请皇上秉公处理。”
这是事先就说好的,康熙金口玉言亲口允准的。
佟静琬想要不受罚除非玉录玳这个苦主松口,不然,康熙也不可能为了她出尔反尔。
事已至此,康熙只能肃容说道:“佟格格罚抄宫规百遍,不抄完,不能出承乾宫。”
他又看向瑟缩在旁边的赫舍里·芳菲,心中厌恶更深,若不是她教唆表妹,表妹也不会受此牵连。
“赫舍里氏搬弄口舌是非,禁足储秀宫。”没说期限。
赫舍里·芳菲眼中露出些许哀怨与绝望,康熙并不理会,说完就扶着佟静琬离开。
“恭送皇上!”玉录玳蹲身行礼,目送康熙离去。
跨出坤宁宫门槛时,梁九功微微偏头看了眼玉录玳,心说:以后得对这位主多客气几分。
司琴扶起玉录玳,心有余悸说道:“还好主子早有防范。”
“是啊,不然,咱们这搬宫,可就直接搬去冷宫了。”玉录玳感慨。
主仆几人回到正殿,玉录玳笑着让司琴三人坐下,吩咐人端来茶点。
“今日能化险为夷多亏了大家。”她拿出几个小金锭分给三人,“让你们陪着本宫历险一回,这些,给你们压压惊。”
三人接过小金锭,欣喜谢恩。
吴秋杏更是说道:“娘娘实在客气,奴婢虽不识几个字,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是啊。”赵冬鹊接话,“娘娘此番若遭了难,奴婢们也就没了依靠,在这深宫中,没有依靠的奴才是任人欺凌的存在。”
“奴婢们愿意为娘娘尽忠。”赵冬鹊这话可谓是真心实意。
玉录玳点头,感慨道:“大家都不容易。”
这话差点把司琴三人说哭。
几人吃着点心又叙了会儿话,吴秋杏和赵冬鹊便告辞退下了。
因着刚刚的变故,内务府的人都被遣了回去,搬宫诸事明日内务府会指派新的人来负责。
玉录玳从收到印记金子起就提着心,她身体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会儿精神头便有些萎靡。
司琴忙扶着玉录玳去了寝殿。
“主子,您好好休息,奴婢守着您。”司琴满脸心疼,扶着玉录玳躺下。
玉录玳拉住司琴的手沉声说道:“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只那些印记金子毕竟是隐患。”
“司琴,你去把金子拿回来放在本宫的衣箱里,本宫亲自收着。”
“短时间里,本宫这里应当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主子您安心休息,奴婢这就去。”司琴看着玉录玳苍白的脸色满脸心疼。
主子这么好的人为何总有人针对陷害?
玉录玳原还想说几句话安抚司琴,只头一沾到枕头,眼睛便不由自主眯了起来,交代完印记金子的事情便睡了过去。
司琴帮玉录玳盖好被子,如往常般吩咐守门的宫女几句,就去了小厨房。
没多久,她就拿着个食盒去了关押司画与曹若梅的地方。
司画和曹若梅被关了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这小房间里,便是想极力维持干净体面,也免不了传出异味。
“司琴姐姐!”司画激动地凑过来,“姐姐,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司琴轻轻蹲下,放下食盒打开,里面是空的。
她说道:“等搬完宫,主子会带你去永寿宫,能不能熬到三格格进宫就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司画边哭边笑。
“你该谢你自己。”司琴的声音中藏着淡漠,“谢你自己还有底线,那日没在皇上和佟格格面前胡言。”
司画愣愣看着司琴,苦笑一声:“我知道主子是好人。”
说完,她倒退几步,将无知无觉躺在稻草上的曹若梅扒拉到一边,从层层稻草下面拿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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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箱子,赫然就是之前从王吉处拿来的那个!
司画将小箱子从门缝中递出去,不小心与挂在门上的锁链碰着,发出不小的声音。
“小心些!”司琴接过小箱子放进食盒里,盖上盖子,提着心说道。
“姐姐不用紧张,这地方如今能喘气的就剩我一个了,不会惊动旁人的。”
见司琴朝房间里看来,她冷漠说道:“她就只有进的气了。”
“梁公公刚刚带人来,知道我跟曹若梅是犯了错被关在这里的,仍让人打开铁链进来搜查。”
“在那之前我将腌臜物泼在曹若梅身上,做出她已失禁的模样,梁公公几人捂着鼻子随意看了几眼就走了。”
司琴闻言,沉默了好一会而才说道:“从前你那么讲究,没想到……”
“司画,你从来都比我聪明,但我还是想说,你选错了。”
说完这句,司琴就提着食盒离开了。
司画倚在门上仰头透过门缝看向外头,喃喃:“我算什么,主子才是聪明人。”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她这种犯错被关的宫婢必然对主子心存怨愤。
梁九功再是谨慎多思,也不会怀疑主子会将那样要命的东西交给她保存。
司琴回到小厨房,将小箱子放入灶中销毁,又将印记金子清洗了一番,用帕子包好放入另一个精致的食盒里,之后便提着食盒回了寝殿。
坤宁宫动静不小,但因为本来就在搬宫,搜宫又是梁九功亲自负责,后宫很多人都不知道内情。
但这样的事情,是瞒不过慈宁宫的。
孝庄拿起一支色彩繁复的花簪笑着对苏茉儿说道:“等玉录玳入住永寿宫那日,你把这十二花神簪送去给她暖房。”
苏茉儿一怔,迟疑着说道:“主子,这是您当日出发盛京嫁给太宗时大祭司赠与您的,您一直珍藏着,怎的?”
听苏茉儿这么说,孝庄的眼中便露出了几分怀念:“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呢。”
“奴婢失言,请主子责罚。”苏茉儿见孝庄这样感慨,不敢再多说,只应诺,收好了花簪。
孝庄没责怪苏茉儿,笑着挥挥手,让人下去了,只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涩难懂。
玄烨将佟静琬送回承乾宫便要离开,佟静琬拉着玄烨的手期期艾艾说道:“表哥,我错了,我认罚,你别不理我。”
“你啊。”玄烨语气里带着叹息,拉着佟静琬的手坐下,叮嘱道,“朕公务繁忙,不可能时时护着你,后宫很多人的话,你不可尽信。”
这话就差明着说赫舍里·芳菲不可信了。
佟静琬掩下眼底的疑惑,从善如流点头,扯着玄烨的袖子说道:“表哥,那我抄宫规的这些日子,你能来看我吗?”
玄烨闻言拉着佟静琬的手一顿,见佟静琬只一脸希冀看着他,眼眸含情,暗道自己多心,表妹只一心想着他,哪里懂这其中的弯绕。
他本想跟佟静琬解释几句的,最终还是在她期待的神色中点了点头:“朕得空就过来。”
18. 第 18 章
得了玄烨这话,佟静琬的心可算是安了下来。
笑容满面送走玄烨,她扶着清雪的手来到内殿,挥退了其他人。
清雪扶着佟静琬在软榻坐下,刚关上门,佟静琬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贱人!竟敢害我!”佟静琬一把将榻桌上的物件扫落在地。
承乾宫的主人简在帝心,宫中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更替也是最及时的,还没入冬,内殿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绒毯。
是以,器物落地只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声响,便是守着殿门的小宫女也只以为是清雪不小心碰倒了什么。
“主子息怒!”清雪立刻上前一步检查佟静琬的手有没有受伤,“万幸您没有受伤!”
她放下心,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物什。
“主子宽心,皇上答应会时常过来瞧您,后宫谁也不敢轻瞧了您去!”
闻言,佟静琬总算收敛了些脸上的阴沉。
玄烨以为她不懂后宫法则,撒娇卖痴让他过来只是因为情深。
佟静琬苦笑,情深为真,可维护自己的颜面,不让后宫诸人小瞧更为真。
她要让满后宫的妃嫔知晓,便是她受了罚,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也未减分毫!
她支着额头看着满室雕梁画栋,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你去储秀宫吩咐一声,赫舍里·芳菲犯错禁足,不必好吃好喝伺候。”
清雪收拾物什的手一顿,她以为佟静琬怨恨的人是玉录玳,没想到,竟是赫舍里·芳菲。
又或者,其实她家主子两者都恨,只是她奈何不了钮祜禄妃,便只能拿赫舍里庶妃出气。
“主子,若是这样,那香膏?”
佟静琬瞪了清雪一眼:“她敢不给?”
“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等等!”佟静琬把人喊住又说道,“你去找几个机灵些的宫女太监训练着。”
“钮祜禄氏搬去了永寿宫必然会筛选宫人,到时候肯定会添补空缺,你趁着时机,把人送进去。”
“主子,钮祜禄妃是被人污蔑的,您为何还?”说完这话,清雪立刻咬了嘴唇,污蔑玉录玳的人不就坐在她面前吗?
好在这回佟静琬没生气,只是没好气地说道:“这回她是清白的,难道她回回都能清白?”这千载难逢放眼线的机会,她能白白错过?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你把人安排进去就是,旁的不用你管。”
“是,奴婢遵命!”
相较于安稳待在承乾宫还有余力考虑放暗桩的佟静琬,赫舍里·芳菲就要凄惨很多了。
便是佟静琬没吩咐清雪苛待她,她在储秀宫也是如履薄冰,仅仅是“人言可畏”四个字就够她难受的了。
“哎呦,元后的妹妹被禁足了呢,你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赫舍里·芳菲阴沉着脸听着外头的闲言碎语。
“咱人微言轻的,哪里能知道这些。”有人接话,“这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志得意满地出门,我还以为,她回来后就能升位份搬宫了呢!”
“哪里知道,竟然是被禁了足!”
“听刚刚押解的小太监说,还是没有时限的禁足!”
“这是魅上不成被原路退回不说,还被厌弃了呀!”
赫舍里·芳菲握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她心中暗暗发誓,这些人都给她等着!
“嗳,什么味儿?”一个答应打扮的宫装女子拿帕子掩住鼻子,不高兴地问道。
提着食盒的小太监陪着笑说道:“回答应小主的话,这是赫舍里庶妃的晚膳。”
那答应闻言,不怀好意笑笑,有些嫌恶地挥挥手:“赶紧给她送进去!闻久了,我都要吐了!”
“嗻!”
“哎呦,赶紧散了,难闻死了!”
“这味道不会沾在我身上吧?我可是要等着万岁爷召幸的!”
“这样的话你也挂在嘴边,不害臊!”有人羞她。
“我害什么臊啊?”那被称作答应的女子斜了眼侧殿,“喏,不害臊的人在那儿呢!”
说罢,几人嬉闹着各自回了房间。
赫舍里·芳菲看着散发难闻味道的残羹剩饭眼中冒出愤恨。
她知道,这事肯定是佟静琬那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干的,若是玉录玳出手,她吃的就不是臭饭,而是毒药了。
玄烨看了几本奏折就看不下去了,他将奏折一扔,背着手,一言不发走出了乾清宫。
梁九功忙招呼人跟了上去,今日这事确实够糟心的,后宫不睦,还扯出恶贼杀人事件。
这宫里可还住着太皇太后和皇嗣呢!
好在大阿哥养在宫外,太子殿下养在乾清宫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也就只有三阿哥了。
梁九功微微抬头看了眼龙行虎步前行的玄烨,心说:按着万岁爷原来的心思,等钮祜禄妃搬完宫,就该册封承乾宫那位了。
那位封了妃,三阿哥就有了去处了。
可惜,那位实在是太心急了,听了几句别人的挑唆就急急火火去对付钮祜禄妃。
结果呢,嘿,踢到铁板了。
在她罚抄完宫规之前,封妃是不可能了。
便是抄完了宫规,万岁爷也不可能马上给位份,除非那位运气好,肚子争气,或者佟家立下了什么功劳。
不然,鸭子煮熟,且有的等呢!
按着祖宗规矩,三阿哥不能长久养在低位份的生母身边,得尽快给他寻找合适的养母。
可如今宫里能名正言顺养孩子的就只有钮祜禄妃了。
虽说钮祜禄妃进宫至今从未行差踏错,醒过来后性子虽比从前更刚烈了几分,但为人处事仍旧没的说。
可万岁爷是不可能把三阿哥给她养的。
有时候,梁九功都心疼这位天下第一人,真心的,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唉,万岁爷去御花园散散心也好,若能遇上个知冷知热的排遣排遣,就更好了。
梁九功不愧是玄烨身边最得力的,把玄烨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去钟粹宫!”玄烨脚步微转,循着心意去看小儿子去了。
很自然的,这一夜,他留在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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粹宫。
得到消息的佟静琬恨恨扔了笔,摸了摸肚子,闷闷不乐了起来。
玉录玳醒来,觉得精神头比之前好了很多,她想着会不会是坤宁宫的很多摆件都封存入了内务府的缘故。
“主子,印记金子奴婢已经藏在您放冬衣的箱子里了。”司琴低声禀报。
玉录玳点头,笑言:“多亏有你,不然,本宫哪里能睡得安心。”
她看向司琴,皱眉说道:“如今天渐冷了,你怎么还穿得这样单薄?”
司琴笑着说道:“奴婢穿得轻便些,做活的时候便少些束缚。”
“你是本宫的贴身大宫女,那些个不太要紧的活就派给人去做,赶紧去加件衣服。”
司琴心中温暖,笑着应下:“是,奴婢这就去。”
“对了。”她脚步一顿,转身又说道,“奴婢看着曹若梅不太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昨日奴婢去看司画的时候,见她没怎么用力就把曹若梅挪开了。”
“曹若梅,身上没几两肉了。”
“这才几天?”
“多亏主子您警醒,不然,奴婢都不敢往下想!”
说到这里,司琴也不急着去加衣服了,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不吐不快。
“奴婢看曹若梅那个样子,真是解气。”
“这宫中真正是应了那句‘人心隔肚皮’,您从前待她也不薄,她竟能这样害您!”
“如今她自食恶果,也算报应!”
玉录玳没有打断司琴的话,在司琴心里,司画,曹若梅与其他宫人是不同的。
让她把心中的愤懑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
玉录玳还贴心的给司琴倒了杯茶,唬得司琴立刻噤了声。
“主子折煞奴婢了!”司琴双手捧着茶杯,只觉得融融暖意从手心传进了心里。
“这有什么,咱们私下里相处,不必在意那许多。”
玉录玳拉着司琴的手说道:“司琴,宫中情势波诡云谲,本宫会尽力护着自己,护着你,必不让咱们二人落到那样下场。”
司琴眼眶湿润,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主子如此相待。
同时,她对玉录玳的事情更加上心了几分。
她问道:“主子,奴婢上回听您说过,只会带一部分人去永寿宫,您确定人选了吗?”
玉录玳摇头,也发愁这事:“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本宫都没有时间思索这事。”
“不说这个了,你先加件衣裳去。”
司琴笑眯眯应下,脚步轻快出了寝殿。
没多久,她就回来了:“主子,两位嬷嬷有事找您,奴婢让她们在正殿候着了。”说罢,接过玉录玳手中木梳,速度很快帮她盘了个小两把头。
玉录玳扶着司琴的手来到正殿,她起得晚,这会儿已经过了早膳的点。
“司琴,让小厨房上几样填肚子的点心,再上些热牛乳,你和嬷嬷们陪本宫一起用些。”
“是,奴婢这就使人去传话。”
吴秋杏和赵冬鹊见玉录玳待她们这样亲近,对视一眼,对自己的选择更坚定了几分。
19. 第 19 章
吴赵二人极有默契站起,又同时跪下。
玉录玳猜到二人来意,没让司琴扶人。
“请娘娘带我二人同去永寿宫,奴婢们愿为娘娘尽忠,永不背叛!”吴赵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玉录玳见二人神色严肃,言语真心,加上之前能解了王吉之危也多亏了这二人,心里已然接受了她们的投诚。
只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在前头的。
“两位嬷嬷能这么说,本宫很欣慰。”
吴赵二人知道玉录玳还有话说,恭敬跪在地上听着。
“本宫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差点被构陷,虽身处高位,但身边亦是危机重重。”
“你们愿意跟着本宫,本宫自然会护你们周全,但日子,未必能过得安稳。”
“奴婢们知道,奴婢们不改初心!”
玉录玳点头,神色严肃说道:“那么,本宫说最重要的一点。”
“恭请娘娘训话!”
“本宫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得背叛。”
“你们既跟了本宫,之后若有背叛,本宫决不轻饶!”
“奴婢愿跟随主子,誓死不悔!”吴赵二人异口同声说道。
玉录玳亲手将二人扶起,柔声说道:“那么,咱们主仆几人,以后风雨同舟!”
钟粹宫
马佳·吉萘满面春风抱着胤祉轻晃。
虹云会心一笑,将点心放下。
“主子,皇上很久没在承乾宫外的地方留宿了,他还是怜惜您的。”
马佳·吉萘闻言,却是叹息了一声,“光是怜惜有什么用呢。”
“主子,皇上怜惜您,或许会给您一个嫔位,到时候,您就能把小主子养在身边了。”
马佳·吉萘眼中彻底没了笑意:“哪有那么容易,我熬了十多年,才熬到了如今的贵人位份。”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失落和掩饰不住的委屈。
这话一出,室内就安静了下来,连小胤祉都停止了咿咿呀呀。
静默许久后,马佳·吉萘终于说道:“佟格格受罚,心情想必不会好,你拣了皇上送来的最好的物件送去承乾宫,希望能让她展颜。”
“主子!”虹云面上显出不情愿。
自从佟格格进宫后,皇上来后宫几乎都直奔承乾宫。
她家主子久未承宠,如今皇上好不容易来了,还赏了不少好东西,主子却要将最好的送人。
真真是让人难受!
“去吧,嘴巴甜一些,哪怕得个冷脸,也别发作。”马佳·吉萘苦涩低头,轻拍襁褓。
“是,奴婢这就去。”虹云咽下不满,默默退了出去。
时间不紧不慢过去,坤宁宫所有物件被清点封存,永寿宫也修缮妥当,只等主人入住。
这日,天朗气清,乃时宪书里上好的黄道吉日。
一大早,玉录玳就坐上轿撵领着宫人热热闹闹去了永寿宫。
吴赵两位嬷嬷在坤宁宫多年,里头的牛鬼蛇神根本瞒不过她们的一双厉眼。
有她们相助,玉录玳原本最头疼的筛选宫人之事竟成了最简单的。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她本想让二人当永寿宫掌事嬷嬷的,只两人都推拒了。
一来她们出身慎刑司,怕影响了玉录玳的声望,最重要的是,让她们训人用刑,她们在行,但掌事理家,她们并不十分擅长,怕坏了玉录玳的事。
主仆几人把话说开,倒也没有隔阂,反倒更亲近了几分。
玉录玳便让她们掌管永寿宫的人事,所有在永寿宫当差的宫人,都得服她们管束。
“主子,永寿宫看着比坤宁宫还要大几分呢!”司琴兴奋附在玉录玳耳边说道。
玉录玳点头:“看着确实比坤宁宫宽敞许多。”
内务府修缮得还算用心,主殿虽不如坤宁宫金碧辉煌,但妃位该有的摆件一应俱全,廊柱也用新漆漆过,隐隐还有些味道没有散去。
玉录玳伸手触摸正殿的盘龙柱,手钏没有变化,她心中偷偷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住在毒窟里了。
她站在盘龙柱旁四下环顾,又将目光放到门外碧蓝的天空一角。
不出意外,她余生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永寿宫中度过了。
“司琴,陪本宫到处走走。”
“是!”
有了吴赵两位嬷嬷,司琴身上的担子终于轻了很多,这会儿也不用心急火燎看着宫人们收拾,能安心陪着玉录玳说话。
“院子里还是有些空,等来年春天,咱们在这种些果树,再支架秋千,得闲了,坐在秋千上吃点心聊天。”
司琴听玉录玳述说未来的生活,露出神往。
吴秋杏不妨自家主子这样接地气,院子里不种名贵花草倒是要种果树。
她便笑着接话:“奴婢记得老家那边有满山的杏子林,每年六月,果子成熟了,一家老小都上山打果子,腌蜜饯。”
“奴婢出生那年杏子熟得极晚,村里的老人都说怕是有什么妖异之兆,结果,那年早秋,杏子林大丰收。”
“奴婢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吴秋杏仔细观察院子里的土,笑说道:“杏子树很好养活,能在各种土地里生长,就是怕涝。”话说到这里一顿,随即她脸色微变。
玉录玳一直面带微笑听着,见吴秋杏神色有异,心中升起不好预感的同时也升起了几分烦躁。
这宫中就没个消停时候吗!
“吴嬷嬷陪本宫说说话,安顿的事情有劳赵嬷嬷了。”玉录玳面上不显分毫,仍旧笑意盈盈说道。
赵冬鹊与吴秋杏相伴多年,又是互相扶持着一同从险象环生中逃出生天的,对吴秋杏的言行举止很是熟悉,她刚刚明显就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她笑着福身,恭敬接话:“主子放心,奴婢保管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时间,她把宫人指挥得团团转,没多久,院子里就只剩下“说闲话”的主仆三人。
“吴嬷嬷,这土是有什么不妥当吗?”玉录玳说完,几步上前蹲下,伸手覆上土壤。
“主子不可,脏!”司琴下意识说道。
玉录玳宽容笑笑:“土地是万物的根本,咱们能活着就是靠着土地的产出供养的。”
“这供养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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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灵的土地怎么会脏。”
好消息,手钏没有变化,这土壤无毒,玉录玳看向吴秋杏,等着她说坏消息。
等来的是玄烨从永寿宫门口传进来的声音:“说得好!”
玉录玳心跳漏了一拍,迅速收回手,暗道:康熙果然很喜欢听墙角!
掩下心思,她顺势蹲身行礼,笑着问安。
“快起来。”玄烨亲自把人扶起来,看向那一小块地方,笑着夸道,“爱卿所言深得朕心啊!”
“这土地别看不起眼,却是万民之根本!”
说完便蹲下来,捻了一小撮土在手上,似是颇为感慨。
玉录玳用绣帕轻擦了下鼻尖,藏起微变的脸色。
看刚刚吴秋杏的表现,土里埋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位万岁爷不会心血来潮想挖土种地,体验民生吧?
要是这样,她会裂开的!
不行,谁都不能在她搬新家的第一天触她的眉头!
玉录玳轻吸了口气,以前所未有的柔情笑眯眯扶起玄烨,并真心诚意拍马屁:“皇上心系万民,宵衣旰食,臣妾敬仰万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臣妾搬宫只是小事,要皇上放下国事特意过来,实在心中有愧。”
她拿出帕子轻轻将玄烨的手擦拭干净,心说,可别在她这儿玩土了,要玩回你自个儿的乾清宫玩去!
但她面上却染上了些微心疼,语气带着嗔怪:“秋日早晨土地已染上霜冻,皇上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玄烨受用极了,拉着玉录玳的手进了正殿坐下,殷殷询问永寿宫可有欠缺,又说让玉录玳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直接找内务府讨要。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铭感五内。”这话就更多了几分真诚。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守门的宫人就过来通禀,说是慈宁宫的苏嬷嬷来了。
苏嬷嬷?玉录玳反应了一下,“嗖”一下站起来:“快请!”
苏茉儿在外头代表的是孝庄,所以玉录玳的这番表现在玄烨的眼里就是对孝庄的极度尊重。
他嘴角含笑,拿起手边的茶碗饮了一口,忽然觉得待在永寿宫里很是舒心。
“奴婢给皇上,娘娘请安。”
“苏嬷嬷快请起。”玉录玳亲自将人扶起。
“多谢钮祜禄妃娘娘。”
苏茉儿并没有因为玉录玳的客气有礼而对她另眼相看,端着标准的笑脸说道:“皇上,这是主子让奴婢送来给钮祜禄妃娘娘的暖房礼。”
说罢打开手中的匣子。
“这是,十二花神簪!”玄烨眼神微眯,“朕记得这是皇玛嬷从草原带来的,很是珍爱。”
“皇上好记性,正是十二花神簪,是当年主子出发盛京之时科尔沁大祭司赠与主子的。”
原本玉录玳是不想插话的,但这东西意义不凡,她便不能不做声了。
“多谢太皇太后美意,只这样贵重的物件臣妾不能收。”
苏茉儿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训诫:“长者赐不可辞,钮祜禄妃娘娘不必客套。”
玉录玳微微皱眉,看向康熙。
20. 第 20 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位苏嬷嬷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的样子。
玄烨没有察觉玉录玳的视线,他心中正思量着孝庄送来十二花神簪的用意。
见康熙没有给出反馈,玉录玳只得双手接过这份可能意味着麻烦的暖房礼。
“还请苏嬷嬷代本宫多谢太皇太后赏赐,等永寿宫收拾停当了,本宫亲自去慈宁宫谢恩。”
苏茉儿微笑颔首:“奴婢定会把娘娘的话带到。”
玉录玳嘴角微弯,露出些感激的神色,心中却觉奇怪:这会儿这位苏嬷嬷似乎又不讨厌她了。
她将匣子交给司琴,郑重说道:“一定收好。”
“是!”司琴肃容回答。
“暖房礼奴婢已经送到了,主子身边离不得人,奴婢这就告退了。”说罢便福了福身。
玄烨回过神,颔首,语气亲近:“嬷嬷自去忙便是,朕明日去给皇玛嬷请安。”
“是,奴婢告退。”
苏茉儿的离开仿佛也将之前玄烨和玉录玳之间的和乐闲适带走了般。
玄烨思量着孝庄的用意,便失了说话的兴致,没多久就领着人离开了。
“宫中传言,十二花神簪是太皇太后爱物,您从前与她并不十分亲厚。”司琴看向玉录玳,脸上露出几分惶然,“为何她送您这个?”
“十二花神掌管时令花开花谢。”玉录玳看着精致繁复的花簪,心中升起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太皇太后不会是想让她掌管后宫吧?
虽说这活油水多有面子,还能提高在后宫的地位,但同时这也容易招人嫉妒,若有人给使个坏,她也是要吃挂落的。
宫中诸事烦琐,她其实不太乐意接这种吃力未必讨好的活。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做不得准,若太皇太后真有此意,她也是推脱不了的。
想到这里,玉录玳便说道:“司琴,把它收进本宫的衣箱里。”说罢给司琴使了个眼色,又加了句,“千万收好。”
司琴心领神会,福了福身,进入寝殿,打开放着印记金子的衣箱,把匣子放入。
“主子?”吴秋杏用眼神示意院子还有东西没挖呢。
玉录玳摇头,太皇太后率先送来暖房礼,后宫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便是一开始不愿意与她走动的,也定然会紧跟着送来暖房礼表明心意。
“等天黑,关了宫门再说。”
事情果然如玉录玳想的那样,永寿宫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送暖房礼的。
玉录玳位份高,除了罚抄宫规的佟静琬和被禁足的赫舍里·芳菲遣人送来贺礼,其他人都是亲自捧着礼物过来的。
一开始玉录玳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可以趁机认一认后宫诸人,也顺道探探她们的秉性。
可后来,人一波接着一波来,话茬子一个接着一个说,玉录玳都有些麻木了。
康熙爷的后宫,人,确实有些多啊。
好容易熬到天擦黑,永寿宫终于清静了。
待用了晚膳,玉录玳便歪在临窗小榻上,等着天完全黑下来。
钟粹宫
马佳·吉萘解开胤祉的襁褓,又解开棉马甲。
“主子,秋日天凉,小主子受不住的!”虹云大着胆子上前阻拦,哭求,“主子,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求您三思啊!”
马佳·吉萘哭道:“还能有什么办法?”
“若我不这么做,三阿哥去了那里,不定会被怎么慢待,他还这样小,怎么经得住?”
“主子,可万一小主子,您可怎么活?”
马佳·吉萘想到胤祉之前生的几个孩子,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可我能怎么办?”
她双眼无神看向窗外,喃喃:“我能怎么办?”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玉录玳披上斗篷,亲自提着个精巧的宫灯,领着司琴三人在院子里散步闲谈。
偶尔有宫人出来,赵冬鹊便会以打扰玉录玳兴致为由将人挥退,如此几次下来,便无人再敢出来。
夜色又深了些,玉录玳低声说道:“开始吧。”脚步不停,仍在院子里游走。
吴秋杏渐渐脱离队伍,拿着小铲子,借着宫灯微弱的光开始刨地。
“按着计划,明日内务府会送几个宫人过来填补空缺。”玉录玳边走边思量,“赵嬷嬷,你明日一早就去内务府,就说本宫说的,要你亲自去挑选人手。”
“主子是怕有人会塞钉子进来?”司琴和赵冬鹊对视一眼,说道。
玉录玳点头,看了眼吭哧吭哧挖地的吴秋杏,不太高兴地说道:“才刚搬进来呢,就有人给咱们下了暗手,本宫不信补缺的宫人,她们会不插手。”
说起这个,司琴就有些后怕:“那会儿皇上忽然出声,奴婢真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谁说不是呢。”玉录玳感慨,“这日子也没个消停的时候。”
“主子,有了!”吴秋杏放下铲子,用手扒开碎土,露出埋在里面的包袱。
玉录玳忙说道:“去正殿。”说罢,忍着过去查看的冲动,快步往正殿走去。
吴秋杏将小包裹抱在怀里,快步跟了上去。
正殿的大门被关上,隔绝了外头的黑暗。
吴秋杏打开包裹,里头竟是一个插着针的布偶!
她手一松,布偶掉在了地上。
“厌胜之术!”赵冬鹊用力捂住嘴,才将惊呼咽下。
“主子!”司琴瞬间白了脸。
“别怕!”玉录玳出声安抚众人,“好在吴嬷嬷警醒,咱们把这东西挖出来了,没事的。”
见她们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玉录玳又说道:“便是咱们没发现,本宫也绝不会让人得逞的。”
“主子,您怕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吴秋杏回过神,捡起布偶,心有余悸说道,“这东西在您的永寿宫里发现,便是之后证明了您的清白,皇上也会对您,对永寿宫心存芥蒂。”
那个时候,永寿宫就成了冷宫,玉录玳怕是再无翻身之日了。
“是啊,这背后之人居心之毒,简直骇人听闻!”赵冬鹊附和。
闻言,玉录玳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了,她忘了,这个时代的人,尤其宫中之人对这种邪术是极为避讳的。
若她被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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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别说她的命了,整个永寿宫所有宫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对了,还有她那个敌我难辨的家族,也必然受到牵连。
动手之人其心可诛!
“主子,这上面有生辰八字。”吴秋杏翻看布偶,又有了新的发现,“这,若是奴婢没有猜错,这可能是三阿哥的!”
这话一出,玉录玳的脸立刻黑沉黑沉的。
这人是冲着她九族去的!
“主子,咱们快把这东西销毁了吧!”司琴抖着声音说道。
玉录玳深吸一口气吐出,镇定道:“你们仔细看看能不能辨认出布料,还有写生辰八字的笔墨是否能寻到出处?”
“主子,奴婢认得这布料,这,这是晴雪缎!”吴秋杏苍白着脸,抖着手说道。
玉录玳觉得不对,吴秋杏在宫中多年,对厌胜之术的后果很熟悉,可她刚刚还敢捡起布偶的,怎么突然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嬷嬷可是联想到了什么?”玉录玳沉声问道。
吴秋杏和赵冬鹊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惊恐。
“主子。”吴秋杏上前几步靠近玉录玳,声音压得极低,“不知您是否听说过一个传言。”
她咽了咽口水:“奴婢与赵嬷嬷是因为内斗失败被赶出的慎刑司?”
玉录玳点头,这个她之前听司琴说起过。
“难道不是?”
吴秋杏摇头:“不是。”
她内心纠结,面上也忍不住闪过犹豫,最终她咬咬牙,还是说道:“奴婢和赵嬷嬷是三年前从慎刑司出来的。”
“不过,奴婢们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千方百计逃出来的!”
玉录玳皱眉,试图从之前的梦境中找到些线索,但她只找到三年前那桩大事:“本宫只记得,那时候赫舍里皇后难产,千辛万苦产下皇嗣,后力竭而亡。”
她继续回忆:“皇上哀毁逾恒,爱屋及乌下对那孩子爱惜至极,加之要稳定朝局,没多久就立了那孩子为太子。”
“是,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宫内宫外都知晓的事实,但暗地里,那年还发生了很多无人知晓的事情。”吴秋杏接话。
那段煎熬的日子,对她和赵冬鹊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
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大部分宫殿都已经熄了灯火。
钟粹宫也陷入了黑暗中,马佳·吉萘终是没有舍得,将胤祉的棉马甲和襁褓整理好,把小婴儿紧紧抱在怀里。
胤祉在睡梦中被箍醒,大声啼哭。
马佳·吉萘如梦初醒,忙松开襁褓,夜色里,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虹云,你去大厨房要些羊奶来。”
“羊奶?”虹云不解。
“对,羊奶,旁人问起,你就说小阿哥忽然不愿意喝奶了,要用羊奶试试。”
虹云眼睛一亮:“主子!”
马佳·吉萘点头:“是我魔怔了,有些事,真真假假又有谁会在意。”
“明日一早,你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她沉默一息,“记得打点好。”
这一夜,虹云进出大厨房数次,惊动了很多人。
21. 第 21 章
这一夜,同样不安稳的,还有永寿宫。
“那些日子,慎刑司里几乎堆满了宫人的尸身。”吴秋杏陷入回忆,她的脸在明明灭灭的宫灯下露出了几分凄诡之色。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阵痛三天三夜的赫舍里皇后诞下麟儿后撒手人寰。
彼时,吴三桂斩杀云南巡抚,提出“兴明讨虏”剑指大清。
那个时候的康熙还不像现在这样手握权柄,乾纲独断。
朝中吵吵嚷嚷,人心浮动,加之后宫不安稳,皇嗣一个接一个夭折,尤其马佳·吉萘连折三子,差点疯魔。
康熙身为帝王之尊,百年基业却有无子嗣传承之危,几个汉臣本就不是真心降服,便开始蠢蠢欲动。
如此内忧外患,又加之失去结发妻子,康熙没多久便立了襁褓中的胤礽为储君。
立下了继承人,汗臣安稳了许多。
吴三桂那边虽然有异动,但清朝本就马背上起家,骁勇善战的大将不少,也能弹压得住。
很快,局势就被稳住。
由此,胤礽在康熙心中分量更重,被直接养在乾清宫中由康熙亲自照看,身边是配了足足的人手。
就是这样,胤礽也差点出事。
“事情的起因是乳嬷嬷在喂完奶后欲用晴雪缎擦拭太子殿下的唇。”吴秋杏心有余悸说道。
“等等!”凌普之妻秦香纱几步上前握住那乳嬷嬷的手,“婴孩娇贵,这晴雪缎带异香,不能用在婴孩身上。”
“你懂什么!这可是先皇后最钟爱的料子,太子殿下在先皇后腹中时,先皇后就最爱穿晴雪缎做的里衣。”乳嬷嬷振振有词,“太子殿下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才能安心。”
“太子殿下安着呢!”秦香纱坚持己见,据理力争,
“便是你心意是好的,但这样的东西婴孩确确实实是不能用的。”
“秦氏!你只是内务府调来打下手的,太子殿下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乳嬷嬷恼怒。
两人争执的声音被过来看儿子的玄烨听了个正着。
梁九功立刻上前问明原因。
玄烨皱眉,胤礽不仅仅是他最爱重的儿子,更是大清的储君,他的事情要慎之又慎。
“传杨五味过来。”玄烨说道。
芳锦能诞下胤礽杨五味居功至伟,她离世前还拉着他的手夸了杨五味,是以,胤礽的身体他一早就交给了杨五味。
杨五味来得很快。
“你去看看那晴雪缎能不能给太子用。”玄烨随意挥手叫起了请安的杨五味吩咐道。
事情发展到这里,玄烨心里其实没有很当一回事,若晴雪缎不能用于婴孩身上,便是这乳嬷嬷失职,直接撤了就是。
若晴雪缎能用,那便让胤礽用,芳锦为了生他付出了生命,他从小就记得生母的味道也是孝道。
杨五味面上很是慎重,只心里倒觉得擦嘴的帕子而已,有点大惊小怪了。
哪知他一接过晴雪缎鼻中便蹿入了一丝异香。
这?
杨五味心神一震,立刻肃了神色仔细嗅闻检查了起来。
见他神色凝重,玄烨便知不好,他吩咐梁九功使人看住偏殿所有人,又亲自抱着胤礽,这才问道:“杨五味,这晴雪缎可是有什么异常?”
“回皇上话。”杨五味满脸不可思议,“这晴雪缎里掺了奇香!”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抖着手说道:“这奇香本身没有问题,还极为珍贵,乃是很多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提神神香!”
“可若太子殿下用了,必定会好动而不思饮食休憩,长久下来,身体必然受损!”
玄烨眼神黑沉得吓人,他看向乳嬷嬷,声音冰冷:“你方才说,先皇后孕期最爱用这晴雪缎制成里衣穿着?”
面对帝王乳嬷嬷早没了刚才的气势,她腿一软跪在地上讨饶:“皇上饶命!奴婢不知晴雪缎的香味是提神的,奴婢只是想让太子殿下记住先皇后啊!”
梁九功上前一步将人踹倒,喝问道:“先皇后有孕时喜穿晴雪缎是否为真?”
“是,是!”
玄烨看向杨五味:“先皇后的身子一直由你照看,朕记得那时候你说过,先皇后因胎大心神不稳,是以日夜难安枕。”
杨五味抹去额头汗水,点头应道:“是,当时微臣也觉不妥,曾查验过坤宁宫一应事物,没有查到异常。”
“没想到,竟是,竟是里衣的料子被人掺了效果绝佳的提神香!”杨五味语气中带着懊恼和尴尬,还有一丝避讳。
玄烨沉默,后宫女子都爱熏香,旗装好几层穿着,别说杨五味需要避讳,哪怕把脉,也不会离后宫女子太近。
便是他,也只觉得与芳锦在一处神思清明,从未怀疑过其他。
但,杨五味失职是事实!
就在此刻,秦香纱惊呼:“太子殿下的尿片是乳嬷嬷换的!”
玄烨一惊,立刻将胤礽放在小床上:“杨五味!”
杨五味冲上前把脉检查,秦香纱壮着胆子上前解开胤礽襁褓,将晴雪缎制成的尿片一把扯下!
宫中唯三的小苗苗不太安稳,这个消息自然没有人敢瞒着。
第二日下了早朝,玄烨就领着人直奔钟粹宫。
“三阿哥如何了?”他问太医。
“回皇上话,三阿哥身体无恙。”陆厚朴照着脉息如实回答。
也是巧了,今日是他当值,他一到太医院就被请来了钟粹宫给三阿哥看诊。
来的路上,钟粹宫的大宫女语焉不详暗示了他几句,还试图塞荷包给他。
他都拒了。
一来他犯不上为了几个银钱蹚浑水,二来么,这位钟粹宫的主子前几年确实很受宠,孩子一个接一个生。
可惜,她福薄,一个都没保住。
到如今,恩宠几乎到了头。
若不是有个三阿哥在,皇上又重旧情,钟粹宫早成冷宫了。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算是永寿宫的人,那位主可不是吃素的。
他可不敢踩那位的底线。
是以,皇上问三阿哥情况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说了实话。
马佳·吉萘用眼神询问虹云:不是让你打点好太医吗?
虹云:……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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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她真的打点了,但太医不接招啊。
她是想把这个情况跟主子说的,但皇上来得太早,她没有机会啊。
玄烨眼神微眯,看向马佳·吉萘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探究。
“皇上,小儿闹腾有很多原因,未必是身子不舒服。”佟静琬扶着清雪的手匆匆赶来。
她蹲身请罪:“请皇上恕罪,三阿哥不舒服,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之前情浓时,玄烨跟佟静琬透过口风,等她封了妃,三阿哥就交由她抚养。
是以,这会子佟静琬火急火燎过来倒是情有可原。
玄烨将人扶起,没说什么责怪的话,而是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您还记不记得您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一直胃口不佳,后来姑母情了收惊姥姥您才好转?”
关于生母的记忆玄烨从不曾忘却分毫,他很快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梁九功!”
“奴才这就去请收惊姥姥。”梁九功忙领命快步往外跑去。
“这是怎么了?”苏茉儿见梁九功朝她弯了弯腰就走,急走几步来到内殿,关切问道,“三阿哥可还好?”说着给玄烨行了礼。
“苏嬷嬷快请起。”玄烨说道,“太医把不出什么,朕让收惊姥姥过来看看。”
“原是这样。”苏茉儿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三阿哥有您的龙气庇佑,必能安然无恙。”
玄烨点头,见三阿哥安稳躺着,便说道:“本打算下了朝去慈宁宫请安的。”
“皇上哪里话,皇嗣是大事,主子发话了,让皇上务必以三阿哥为重。”
玄烨心下温暖,又问了几句孝庄的起居。
趁着玄烨跟苏茉儿说话,佟静琬来到三阿哥身边,拿绣帕掩着唇,怜惜道:“可怜见的,三阿哥还这样小,竟然要受这样的罪。”
说完狠狠瞪了一眼马佳·吉萘,这人敢使心眼子糊弄她,给她等着!
还好有人事先提醒过她,她准备了后招。
马佳·吉萘避开目光,心中虽惴惴,却并不后悔。
胤祉是她的命根子,她不能失去。
很快,梁九功就带着收惊姥姥过来了。
“别行礼了,快去看看三阿哥。”玄烨挥手叫起。
“是。”收惊姥姥来到床边,先是摸摸胤祉的小手小脚,又摸了摸他的后颈后背,再是仔细观察胤祉的脸色。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了眼一脸急色的马佳·吉萘,方退后几步行礼汇报:“皇上,小阿哥吉人天相,并无大碍,奴婢给收收惊就好了。”
“快去!”
“是!”
那边收惊姥姥让马佳·吉萘寻些胤祉平日里最爱玩的小物件放在他身周,又让人折了一根新鲜的桃枝给她,便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这边玄烨和苏茉儿继续说着话。
见收惊姥姥开始动作,苏茉儿便出言安慰:“皇上安心,三阿哥很快就会好的。”
她皱起眉:“只好端端的,三阿哥怎么突然就受惊了呢?”
佟静琬接话:“会不会是被什么给冲撞了?”
22. 第 22 章
苏茉儿不赞同摇头:“宫里有皇上龙气镇着,哪里会有什么冲撞之物?”
佟静琬不好意思笑笑:“我的意思是,三阿哥还小,为着他,宫中也不好大动干戈。”
“这又是搬宫,又是杀。”她看了眼玄烨,声音渐低,但到底把话说完了,“杀人的,保不齐,就冲撞了呢。”
佟静琬见玄烨沉下脸露出不快,不自觉露出些惶惑之色。
但她心里却很稳,她比玄烨以为的还要了解他,他这样,明显是把话听进去了。
玄烨确实把佟静琬的话听进去了,但他脸色这么难看,倒不全然是因为她的话,而是想起了当年事。
胤礽比胤祉还小的时候,宫中更不安稳,便是如今,他身边的宫人也没少撤换,怎么不见胤礽受惊?
他看向胤祉,这孩子啊果然不能养在生母身边,生母宠溺,娇惯太过了。
因着有胤礽的例子在,佟静琬这冲撞之说在玄烨这便有些立不住脚。
“皇上,佟格格所言虽没有依据,三阿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受到影响,但,宁可信其有啊。”苏茉儿说道。
“是啊,表哥。”佟静琬立刻说道,“我刚刚失言了,但也是真心为三阿哥着急。”
“皇上,嫔妾一直很用心照看三阿哥,三阿哥也一贯都是健健康康的!”马佳·吉萘满脸心疼接话,“昨夜三阿哥忽然就不愿意喝奶了,嫔妾真是吓坏了!”
昨日,玉录玳刚好搬进永寿宫!
玄烨到底心疼儿子,且这种事情便如苏茉儿所言,宁可信其有。
他便问道:“苏嬷嬷,这事可有什么说法?”
玉录玳支着下颚歪在临床小榻上看着外头宫人忙忙碌碌着整理内务。
昨夜,吴秋杏讲到有人用晴雪缎暗害胤礽,她听得是胆颤心惊,立刻让她止了话头。
这事可以以后再说,但那晴雪缎做的布偶却是要立刻处理掉的。
这东西最好就是如存放印记金子的小箱子一般放进灶洞里一把火解决了,不留痕迹。
但她刚搬进永寿宫,小厨房还没有收拾出来,这半夜三更冒然生火,很是不妥。
最后,玉录玳干脆让司琴生了火盆子,把布偶付之一炬了事。
反正她大病初愈,身子虚弱是公认的,她不耐冷,提前生火盆子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别说,秋日夜间寒凉,生着火盆子睡,还挺舒坦的。
只身体是舒坦了,玉录玳的心却仍是悬着的。
永寿宫的前任主人是世祖顺治爷的孝献皇后董鄂氏。
当年顺治爷与这位还是董鄂皇贵妃的孝献皇后爱得是死去活来。
据说,顺治爷就是因为失去了这位挚爱之人,才会在正值壮年时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那之后,永寿宫就一直空着。
玉录玳忽然坐直身子,神色严肃,康熙母子在这位孝献皇后手中可没少吃亏受委屈。
所谓恨屋及乌,加之她于康熙而言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绊脚石。
只要有她在,他就没有办法越过她给他的朱砂痣表妹封高位。
他把自己安排进永寿宫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盘算?
她相信晴雪缎布偶这样阴私的手段不会是康熙的手笔,那么坤宁宫满室的毒物呢?
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连坤宁宫盘龙柱上都掺了毒呢?
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掺进去的,那各式毒摆件又是什么时候进的坤宁宫?
元后之死与这些毒有没有关系?
玉录玳皱眉,无论历史上的记载还是她现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是告诉她,康熙对元后可谓情深义重。
若元后之死有康熙的手笔,那康熙简直太恐怖了!
玉录玳天马行空做着猜想,司琴提着早膳过来了。
“主子,咱们宫里的小厨房还得晾些时日,这几日只能委屈您吃御膳房的膳食了。”
玉录玳回过神失笑:“吃御膳房的膳食怎么就是受委屈了?”那可是御膳呢!
况且“他们还敢怠慢了本宫不成?”
司琴笑盈盈说道:“御膳房那边倒是不敢怠慢,但没有办法完全按着您的口味做。”
“那边总得紧着太皇太后和皇上。”
“还有承乾宫那位。”司琴心里又偷偷补了一句。
“无妨,咱们就当换换口味,也挺好的。”
看着五花八门的早膳,玉录玳笑着说道:“这么多东西本宫也用不完啊。”
“这样,你把吃食分些出来,再去把吴嬷嬷和赵嬷嬷喊来,咱们一同用些。”
司琴点头,睁大眼睛期待看向玉录玳。
“怎么了?”
司琴看了眼门口,凑近玉录玳压低声音问道:“主子,今日,还让吴嬷嬷往下讲吗?”
“你想听?”
司琴用力点头:“奴婢昨夜害怕得睡不着,但还是想听。”
玉录玳笑着点点司琴:“那还不快去请两位嬷嬷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
玉录玳失笑,拿起玉箸将各种膳食分出来一些。
很快,司琴三人结伴而来。
吴秋杏和赵冬鹊见玉录玳亲自为她们分膳食,惶恐之余便是狂喜。
两人对视一眼,对当初认主的决定庆幸不已。
食不言寝不语,主仆四人很快用完早膳。
玉录玳让司琴拿来针线,又让吴赵两位嬷嬷烘早桂花,自己拿了本花样子册子在手里,靠坐在临床小榻上,不时翻上两页。
四人就这么生着火盆子,开着窗,不时往窗外的院子瞧上几眼。
临窗小榻的位置极好,只要将窗子打开,院子里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是以,她们只要压低声音说话,就不怕有人偷听。
玉录玳又叮嘱司琴三人收敛神色,做出闲适的模样,外人远远瞧见,便是主仆几人闲话家常,任谁也不知道,她们说的,竟是与元后有关的秘辛!
玉录玳翻过一页小册子,调整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又看了眼窗外,这才问道:“吴嬷嬷,这晴雪缎可有什么讲究?”
“为何元后这样钟爱,几乎穿了一整个孕期?”
吴秋杏还是第一次在这般可以称得上是悠闲的状态下讲那些惊心动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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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觉得那些刻骨铭心的恐惧仿佛消散了大半。
她将早桂花翻了个面,调整下僵硬的坐姿,第一次在回忆那些事情的时候,呈现出了放松的姿态。
“妇人有孕不耐燥热,夏日里自然有上好的冰蚕丝绸供给。”
“但到了秋日甚至冬日,这冰蚕丝绸穿在身上就极为不舒服了。”
“晴雪缎顾名思义,触手温凉,正是最适合那时的元后使用。”
吴秋杏感慨:“奴婢记得,那时候荣贵人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没,宫里只一个保清阿哥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前朝后宫都在传,皇上这百年基业怕是要无人承继了。”
吴秋杏这些话传出去是要杀头的,她能跟玉录玳说这些,就说明,她是真心跟着玉录玳的。
玉录玳自然知道这些,亲自倒了盏茶给吴秋杏。
吴秋杏双手接过谢恩,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元后本就与皇上鹣鲽情深,一朝有孕,真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各类珍稀好物流水一般进了坤宁宫。”
“这晴雪缎便是皇上知道元后有孕,时常心烦气躁特意让人花了大力气寻来的。”
玄烨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晴雪缎,想到自己花了那些多时间和精力着人寻找,又巴巴捧着献宝般送去给芳锦。
若芳锦难产是晴雪缎所致,那他就成了帮凶!
帝王尊严被冒犯,玄烨的脸覆上一层寒霜,眼神阴沉得吓人。
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利用他这个九五至尊!
“梁九功,去查,彻查!把这晴雪缎经手的人一一给朕查出来!”
“一个一个审!”
“嗻!”梁九功领命退下。
晴雪缎之事涉及元后难产,更是涉及皇帝,牵连之广,难以表述。
慎刑司一下子忙碌了起来,每日关进来多少人又抬出去多少人数都数不清。
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的牵扯进晴雪缎案中,又有多少人是被有心人趁势陷害,谁都说不准。
总之,进了慎刑司的,就别想囫囵个离开,酷刑成了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如今人人避讳慎刑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其中很多细节不能详说,怕把玉录玳唬出个好歹来,吴秋杏便用一句话总结了:“那会儿,奴婢觉得这紫禁城的天都是红的。”
听到此处,主仆四人皆沉默了下来。
钟粹宫
苏茉儿正回着玄烨的话:“三阿哥五行缺金,按着萨满的做法,便是在生了乱象的地方找个吉位,埋下金器冲一冲,也就好了。”
佟静琬和马佳·吉萘一脸期待看向玄烨。
佟静琬忍不住说道:“钮祜禄妃身为三阿哥庶母,定然不会在意此事的。”
马佳·吉萘蹲身行礼:“求皇上怜惜三阿哥!”
“皇上,此事,最好在收惊姥姥仪式完成之前办妥。”苏茉儿又添了句。
玄烨再不犹豫,站起身,说道:“去永寿宫。”
此时,永寿宫主仆四人才刚回过了神。
第 23 章
第23章
第23 章
吴秋杏见气氛紧张,本想说些其他的调节一下,出口的却是:“因为晴雪缎,连江南织造也牵连其中。”“听说皇上趁势查办了好些官员。”赵冬鹊接话,不自觉露出几分神往,“也是在那之后,曹家开始在江南立稳了脚跟。
玉录玳点头,曹家之名如雷贯耳,但这不是她今日关注的重点,暂且先放到一边。
她问道:“那这些风波之后,晴雪缎没有被销毁吗?”为何会被人制成布偶来陷害她?
“奇就奇在这里。”吴秋杏满脸不解,“奴婢记得很清楚宫里的晴雪缎是全数销毁了的!''
“那这晴雪缎怎么会出现在咱们这里?”司琴忙着说话差点被绣花针戳到。
“当心些。”玉录玳叮嘱。
她又说道:“这事估计不容易查,着急也没用的。永寿宫修缮,人来人往,有心人趁着夜色,挖坑埋个东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布偶上的笔墨有出处吗?”玉录玳又问道。司琴看了眼见多识广的吴秋杏,见她摇头,也跟着摇头,不好意思说道:“奴婢不识字,辨认不出。”“奴婢也是。”赵冬鹊附和。
“那就只能往晴雪缎的来源去查了。”玉录玳低语。她又问吴秋杏:“那后来晴雪缎的事情有结论吗?“是谁染了提神香在晴雪缎里?‘
“又是谁把晴雪缎的存在告诉了皇上,借着他的手给了元后?”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呐!
吴秋杏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会子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连慎刑司内部也生了乱象,夺权倾轧,铲除异己之事几乎每日都在发生,奴婢过得战战兢兢,只求自保,无力关注其他。玉录玳点头表示理解,生存都有问题了,自然没有心思关注旁的事情。
吴秋杏与赵冬鹊对视一眼,两人都还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后来,奴婢二人用尽人脉,花尽积蓄,这才得以从慎刑司脱身。‘
玉录玳想到司琴曾提过,对吴赵两位嬷嬷,“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的,便疑惑问道:“那你们怎么去了坤宁宫的?”吴秋杏迟疑,倒是赵冬鹊接了话:“是奴婢一个远亲帮的忙,奴婢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能在那样飘摇的时候帮奴婢二人安排了好去处。”语气之中满是感激。玉录玳正想问问这位远亲的情况,下意识往窗外一撇,见康熙领着人大步流星往正殿而来。她脸一沉,想到晴雪缎布偶,心中便生出几分戾气来。她都已经避居永寿宫了,还是不消停!玉录玳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低声说了句:“皇上来了!”便起身理了理衣裳,快步往正殿门口迎去。司琴三人对视一眼,忙收拾好手上的东西,跟了上去。康熙一迈入正殿,满室早桂的香味便飘入了他的鼻尖,他有些恍惚,忽然就忆起了当年景仁宫里的那棵桂花树。
见玉录玳匆忙过来见礼,嗓音下意识就柔和了几分。“别多礼,快起来。”说完,他径自在主座坐下。玉录玳挂着客套的笑容受了佟静琬,马佳.吉萘和苏茉儿的礼,又吩咐司琴赶紧上茶点,做足了姿态后,才在下首左边位置坐下。
她面色温柔看向玄烨,言笑晏晏:“皇上,臣妾很喜欢永寿宫,昨夜睡得很安稳,多谢皇上记挂。”她转过头又对佟静琬三人说道,“也多谢诸位惦记本宫。不管他们来意如何,她一概当成关怀,至于旁的,想让她递话头?那不能够!
说完,她便低头饮茶。
玄烨闻着早桂香,品着清茶,只觉通身舒泰,朝政与后宫的烦扰仿佛也在这一刻离他远去。心情舒畅了,心思便也清明了许多。这在别人宫中找吉位埋吉物的做法,对这人来说多少是有些冒犯的。
毕竟,人家也怕受到影响。
玄烨虽然对玉录玳情分不深,但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他想着怎么说得委婉些,过后再补偿一些好东西给她。这么一耽搁,佟静琬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之前的几次算计都被玉录玳躲了过去,玄烨对玉录玳的态度也越来越好,这让她内心充满了危机感与愤恨。她捏了捏绣帕,脸上带了几分忧思:“皇上,我实在担心三阿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说完,对着玉录玳福了一礼:“好叫钮祜禄妃知晓,昨夜你好眠的时候,三阿哥却不安稳极了。玉录玳眯眼,清朝这会儿就有道德绑架了?什么叫她好眠的时候,三阿哥不安稳?“那么,佟格格昨夜是一夜无眠吗?”玉录玳语气中带了些阴阳,她看了马佳-吉萘一眼,“佟格格与荣贵人还真是同心同德。
她极为真诚地对马佳·吉萘说道:“佟格格能将三阿哥视为己出,荣贵人可以放心了。
这话有些诛心,马佳·吉萘的脸色肉眼可见不好看了起来
但今日这事,只许成功
因为佟静琬应承她了,只要绊倒了玉录玳,她就会向皇上进言,许她嫔位
她想自己养育三阿哥已经快想疯了。想到这里,她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跪在玉录玳面前哀泣道:“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救三阿哥吧?玉录玳心中恼怒,便做出对马佳-吉萘下跪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模样,等她跪实了,这才忙着示意司琴将人扶起。
她也不跟马佳.吉萘打机锋
,而是露出担忧之色,问康熙:“皇上,三阿哥到底如何了?
"怎么佟格格说三阿哥只是不安稳,而荣贵人却喊救命呢?
“皇嗣为重,臣妾自是很愿意施以援手,只是,若连皇上也无法,臣妾怕也是有心无力啊。玉录玳这话在玄烨看来是极体面的,但听在马甲.吉萘耳中却极为刺耳。
玉录玳这是在诅咒三阿哥!
到了这刻,她心中忽然后悔了起来。虹云带话回来的时候,没有明说要怎么对付玉录玳,只说让她配合,让三阿哥受些委屈。但需要翻土找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这么一细想,她立刻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那东西虽然能让玉录玳万劫不复,但万一她的胤祉真的受到了影响可怎么办?
这一刻,她是真真把佟静琬恨到了骨子里!可箭在弦上,所有人皆已入局,事情早就由不得她了。玉录玳从头到尾不问来意,不递台阶,有些话便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这个时候,站在玄烨身边的苏茉儿对玉录玳福了福身,玉录玳没像上次般侧身只受半礼,而是受了全礼,却仍旧不主动问话。
“时间紧急,请钮祜禄妃娘娘恕奴婢失礼了。”不等玉录玳回答,她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刚刚她看得很明白,这位钮祜禄妃怕是知道来者不善,一直溜着人呢
她若不直说,这位还能扯东扯西很久。"还请钮祜禄妃娘娘以皇嗣为重,能在永寿宫匀出一小方天地为三阿哥避祸祈福。
玉录玳看向苏茉儿,这位本该在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养老的嬷嬷,若说她只是着急皇嗣才掺和进这事的,玉录玳是不相信的。
所以,她昨天没有感觉错,苏茉儿对她确实心怀恶意。这事先放一边,以后再计较。
玉录玳微微一笑,说道:“原是这么回事。”一边迅速思考,寻找破局的办法。
她原本以为,幕后之人只是想找机会挖出晴雪缎布偶陷害她,没想到人家还有后招,还要在永寿宫埋金器。若她被算计成功,那金器自然随她们去埋,爱怎么埋怎么埋!
但晴雪缎布偶已经化为飞灰,她就不能让这金器埋在永寿宫里,连沾都不能沾!
不然,以后但凡三阿哥有不妥当的,就都得是她的锅虽说她知道三阿哥能安稳长大成人,还能兴兴头头跟人争皇位,但他如今还是个小婴孩,距离他长成还有漫长的岁月。
在这段时间里,谁能保证他一点磕碰也没有?可这种事情还真不好直接拒绝,不然,三阿哥以后但凡出现小状况,也还是她的锅!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玉录玳极力在脑海中搜索玄学相关的知识。
吴秋杏眼看情况不好,轻轻用手碰了碰赵冬鹊。赵冬鹊会意,上前一步行礼:“请皇上娘娘恕罪,奴婢有话要说。
“你说!”玉录玳直接答应,她眼睛晶亮看向赵冬鹊,便是赵冬鹊没有切实的法子,帮她拖延一下时间也是好的。“是,那奴婢就斗胆说了。”赵冬鹊又对玄烨福了福,这才说道,”奴婢以为在永寿宫埋金器之事不妥。“大胆奴才!皇嗣之事也是尔等卑贱之人该置喙的!”佟静琬怒喝道,“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拉出去打!‘“谁敢!”玉录玳将赵冬鹊护在身后,“佟格格怕是越俎代庖习惯了,这里是本宫的永寿宫,本宫的人,容不得你肆意处置!
“宫规森严,这贱婢乃僭越,不可轻纵!“既是宫规森严,佟格格此时应当在承乾宫偏殿罚抄宫规才是,谁允许你出来的!‘
“皇上,佟格格罚抄宫规乃是您金口玉言所说。”她对着玄烨福了福身,语气铿锵,“佟格格藐视天威,乃大不敬,不可轻纵!’
“你!”佟静琬气得嘴唇轻颤,却拿不出话和玉录玳辩驳。
她私出承乾宫这事本就可大可小,前提是没有人追究。无法,她只得可怜兮兮看向玄烨。
在这件事情上,玄烨便是再偏心也不可能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的,不然,君无戏言就成了笑话了。这事,只能和稀泥含混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兼听则明,你说吧。”他指了指赵冬鹊。
见状,玉录玳便也没有再揪着罚抄宫规的事情不放。赵冬鹊有玉录玳全力维护,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底气:“皇上,奴婢想说的是,为着三阿哥的长久着想,在永寿宫埋金器不妥当。
“嬷嬷详细说说。”玉录玳连忙接话。“是。’
就听赵冬鹊娓娓道来。
“三阿哥需要埋金器来冲,那他便是五行缺金命,金属西方,而永寿宫位于西六宫,与之同方位,会形成相争之局。
”若永寿宫主殿无人居住,此局倒也好解,只需在主殿供上一尊金佛像即可。
但玉录玳才刚搬进主殿,且她是三阿哥庶母,若为了三阿哥兴师动众再次搬宫,那么他日,三阿哥就可能被冠上不孝之名。
这一局,总算是解了。
心念电转间,玉录玳想到承乾宫正是在东六宫,不知能不能做些文章,她便看了赵冬鹊一眼,引导道:“是不是要方位相对才能互补?
赵冬鹊先是不解,见玉录玳又看向佟静琬,立刻恍悟,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若要三阿哥安好,便须找
一处主殿无人居住却有人气的位属东方的宫殿埋下金器最为合适。’"气场相合,又兼互补,如此,不但三阿哥能得到庇佑,便是居住在埋金之所的人也能得到益处。“这么看来,佟格格的承乾宫是最合时宜的了。”玉录玳接话,“承乾宫位处东六宫,主殿空着,又有人气。”“最重要的是,佟格格视三阿哥如己出,又都能受益,承乾宫实在是埋金器最好的地方了。她一脸喜色看向康熙:“皇上,如此,三阿哥之危便可迎刃而解了!,
此时佟静琬的脸色真真是比吃了屎还要难看。合着搞了半天,她还成了最后的“受益者”了!去他娘的受益者,她若不及时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以后但凡三阿哥有什么不好,她就得担上干系!更关键的是,她册封后是要搬进主殿的,这神鬼之说本就莫测,万一她被三阿哥吸了气运,她找谁说理去“皇上。”她想说东六宫主殿无人居住,却有人气的宫殿多的是,不必非得是她的承乾宫。但玉录玳能给她这机会?
“皇上,佟格格这是迫不及待要应承了呢。”她一脸欣慰感动,“真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感天动地啊。"“三阿哥孝顺,必能过了此次劫数。一句话恶心了两个人,佟静琬慈母之心感天动地,完了三阿哥还孝顺她,那把马佳.吉萘这个生母置于何处?佟静琬被玉录玳的话噎住,狠狠瞪着玉录玳,若不是康熙在场,她必定要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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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玳狠狠撕扯一番,再呸她一脸!这人,怎么能如此慷他人之慨,自说自话!若玉录玳知道佟静琬此刻的心思,那他肯定欣然应战。她必定会用她的九阴自骨爪抓得佟静琬满脸开花,好叫她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佟静琬狠瞪了眼马佳:吉萘,又求助看向苏茉儿。马佳.吉萘低头,掩下眼中的愤恨,苏茉儿则淡漠移开视线。
此战,玉录玳以一敌三,完胜!
可惜了,她战斗力再是爆表也及不上有人拉偏架。玄烨坐在上首,佟静琬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他?他知道佟静琬处处针对玉录玳皆因尊位而起,但事已至此,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纠缠已经失了体面。关键,几次交锋下来,佟静琬就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过。他抚抚额头,之前没多想,如今他看得分明,此事就是佟静琬几人合伙找玉录玳不痛快来的。他便直接下了定论:“梁九功,去东六宫找个有人气,主殿空着的宫殿将金器埋了。''“嘛!”梁九功领命,端着盛放金器的托盘离开。”好了,此间事已了,你,回钟粹宫好好照看三阿哥。”他指了指马佳-吉萘,又看向佟静琬,“佟格格罚加抄宫规百遍,未抄完前,不准出承乾宫。“苏嬷嬷也回慈宁宫去吧,皇玛嬷那边离不得人。”语气少了几分亲和。
说完这些玄烨站起身看了玉录玳一眼,径自离开了“皇上!”佟静琬跺脚喊道。
玄烨充耳不闻,快步踏出永寿宫。
“几位请吧。”玉录玳冷下脸下逐客令。“你别得意!”佟静琬怒气冲冲来到院子里,指使清雪将土挖开。
只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挖出布偶,玉录玳就是再舌灿莲花也是徒劳!
清雪不敢在佟静琬盛怒之时忤逆,只得硬着头皮徒手挖土。
“佟格格这样胡闹,钮祜禄妃娘娘竟也纵着?”苏茉儿拉着脸阴阳怪气说道。
玉录玳扯出个假笑:“来年春天,本宫要在院子里种杏树,佟格格愿意帮忙松土,本宫何乐不为?"她转过头直直看向苏茉儿:“秋日天寒,苏嬷嬷擅自珍重,本宫不送。”说完站在苏茉儿面前等着她行礼告退。苏茉儿深吸一口气,微躬了下腰:“奴婢告退。"荣贵人既不急着走,便去帮佟格格一把,跟清雪一起挖土去吧。
马佳.吉萘拘谨笑笑:“娘娘说笑了,嫔妾告退。“等等。”玉录玳将人喊住,与马佳-吉萘一同看向气急败坏的佟静琬,继续说道:“承乾宫那么大,佟格格连个吉位都舍不得,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好好待三阿哥。她当然知道佟静琬从头到尾没有抚养过三阿哥,但不妨碍她拿话恶心马佳.吉萘,顺便在她和佟静琬之间下蛆。最好让她们反目成仇,天天内斗,别来烦她。“嫔妾告退!”马佳-吉萘苍白着脸福了福身,带着虹云低头急匆匆离开。
“主子,就由着佟格格这样胡闹吗?’玉录玳冷冷一笑,随她去挖好了,反正那要命的晴雪缎布偶已经化为飞灰了。
“她仗着恩宠行事悖乱,本宫碍着皇上不好处置,自然有人会治她。
那位偏心的九五至尊不舍得罚,总会有人正后宫风气的。
不然,很快就会有人有样学样,到时候后宫乱象丛生,反正急的不是她。
“啪!”孝庄一拍桌子,“胡闹!”
她厉眼看向苏茉儿:“苏茉儿,本宫知道你恨额亦都,但玄烨的后宫,你不能插手生乱!苏茉儿早没了在外头的神气,她跪在地上哀哀哭泣,老泪纵横:“奴婢只是不甘心。"
“这世间之事本就难两全。”孝庄神色严肃,“本宫也有许多不甘心!‘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后宫不宁,影响深远,本宫绝不允许你因私怨影响大清基业!
"你去佛堂跪经,清一清心中杂念。
”若还是堪不破,本宫便送你回科尔沁。“主子!”苏茉儿震惊抬头,她自幼跟
着主子,科尔沁早就没有亲人了!
“奴婢知错!”她终于知道,再是多年的主仆情谊,她也终究是仆。
她的委屈不甘,只能咽下。
孝庄闭上眼睛:“去吧。”
”是。”苏茉儿离开后,孝庄吩咐另一位老嬷嬷:“内尔吉,你送几本佛经去承乾宫请佟格格抄写,就说本宫急着要。
“是,奴婢这就去。
佟静琬带着挖半天土什么也没有挖到的清雪刚回到承乾宫,就接到了来自慈宁宫的“请托”。玄烨的禁足,关键时候,她阴奉阳违一下,多的是人睁只眼闭只眼,但太皇太后的"请托”她没有完成前是别想离开承乾宫一步了。
佟静琬一消停,整个后宫都安静了下来,玉录玳只觉得耳根清净了许多,便是这紫禁城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危机过去,还让生事之人得了惩罚,玉录玳自然是要论功行赏了。
“此次风波赵嬷嬷居功至伟。”玉录玳笑着将一只金手镯带在赵冬鹊手上。
“主子,这也太贵重了。”赵冬鹊爱不释手,却有些不敢收。
“本宫赏你的,收着!”
”多谢主子!’
她又期期艾艾问道:“主子,奴婢懂这些神鬼之道,您不忌讳吗?
玉录玳惊讶,不解问道:“本宫为何要忌讳?""今日若不是你,本宫都不知道要如何避开埋金之局。
“若真让她们将金器埋在永寿宫,本宫哪里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可,可奴婢这样的人待在您身边,怕是会给您招来祸患。
“万一哪里出了什么神异之事,您身边有奴婢这号人,总是难免被人猜忌的。
玉录玳正色道:“赵嬷嬷,你记住,这是你的本事,不是什么忌讳,本宫很欣赏。"
“至于那捕风捉影的事情,本宫也曾深受其扰,本宫保证,只要你没有害人,本宫定然护着你!赵冬鹊满脸感激,忽然就坚定了心中的某个想法。她福了福身,说道:“主子,奴婢想向您引荐一个
第 24 章
第24章
第24章
“奴婢的这点微末伎俩都是从她那边学来的。玉录玳微怔,猜出赵冬鹊想引荐的必然是她口中的那位远亲。
她眉头微蹙,以赵冬鹊的城府合该知道,宫里是奉行举贤避亲的。
只赵冬鹊刚立了功,她也不好直接驳斥对方,免得她寒她先将人扶起,想着怎么样委婉拒绝赵冬鹊的引荐,就听吴秋杏说道:“一大早就不清静,主子身子还没有好全,还是先休憩一下吧。''
"奴婢和赵嬷嬷这会儿先去内务府挑些人手回来,免得迟了,内务府直接领着人过来,到时候清理人手又得废一番功夫。"
玉录玳顺势轻抚额头,说道:“本宫倒是真有些累了。”赵冬鹊见状只得把嘴里的话咽下,和吴秋杏福了福身后,结伴去了内务府。
司琴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皱眉说道:“主子,赵嬷嬷是宫中积年的老人了,不会不知道主子没问却擅自引荐人是犯忌讳的事情。’
“她怎得一立功就失了分寸?”
玉录玳微微一笑:“人有千面,并非每一面都是完美的,端看怎么用这个人。"
“赵嬷嬷那里,你以后多留意几分就好了,只面上别显出来,她刚刚为了本宫抗住了压力破了局,本宫是感激她的。"
“为主子尽忠本就是应当应分的,哪里能当得起主子的感激。”司琴觉得自家主子醒来后通透了很多,但对自己人也太过心软了些。
主子待她们好,她自然高兴,但她怕有些人会失了分寸。玉录玳没和司琴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如今咱们已经在永寿宫安定了下来,你也该拿起一等大宫女的架子来。’
搬进永寿宫的第一时间,玉录玳就宣布司琴升等,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在永寿宫定下职级的宫女。她拉着司琴的手说道:“以后本宫身边会有很多人,但你在本宫心里是不一样的。’
司琴闻言泪盈于睫,感激行礼:“奴婢愿为主子尽忠,誓死不悔!‘
“快起来。”玉录玳把人扶起,笑嗔,“本宫知道你的忠心,本宫的意思是,这永寿宫的一摊子事情,你得拿起来。
“便是将来有了管事嬷嬷,你也别气短什么,你们只是职位不同,别让人轻易拿捏了。"玉录玳这话真真是肺腑之言了。
其实管事嬷嬷的人选她早就选定了,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只是如今对方心有顾虑,她便也不着急定下来。正好趁着这个空挡把司琴培养起来,也把自己重视司琴的态度放在明面上。
这样,她们二人无形中也能多磨合磨合。等将来职位定下来,可以更好的互助互补。只人心难辨,且宫中形势复杂,莫说嫔妃之间勾心斗角了,便是宫人之间,心腹与心腹之间也容易争个高下。她跟司琴推心置腹说这些,就是不想她将来受什么委屈。
只不过,她这么说司琴未必能理解。想了想,她换了个方式:“你只有立住了脚跟,震慑住永寿宫的宫人,才是真正帮了本宫的大忙。"这么说,司琴就懂了,她立刻应承:“主子放心,奴婢入宫这么多年,早不是当年那个被抢了冰糖葫芦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玉录玳笑着点了点司琴:“还说呢,要不是本宫帮你找回场子,你不知道要哭多少次鼻子呢!"“主子贯会笑话奴婢。”司琴跺脚,笑容亲昵。玉录玳也笑,随后轻叹一声:“本宫醒来后各种状况应接不暇,真是烦不胜烦。"
“是呢,如今佟格格被罚,主子总算是能清静几日。”玉录玳摇头:“宫中形势千变万化,这一刻清静,不代表下一刻还能如此。''
“咱们无法预估所有情势,但必须把握永寿宫的人和事。’
“等吴嬷嬷她们领着人回来,本宫会颁布永寿宫内部的宫规。’
她看向司琴:“以后永寿宫宫规就由你来执行奖惩。这也算是变相给司琴权利,给她立威,让她在永寿宫彻底站稳脚跟。
司琴肃容,郑重回道:“是,奴婢必不负主子所托。''说完扶着玉录玳去了书房,玉录玳拿起笔郑重写下宫规第一条:凡进出永寿宫者必须写明离宫原因与来去时辰。阳光穿过云层照进书房,将玉录玳笼罩在光晕中,司琴磨好墨抬起头呼吸窒了窒,她家主子真是美得不像话呢。去往内务府的宫道上,吴秋杏正皱眉与赵冬鹊争执:“咱们都是从勾心斗角中存活下来的,我不信你不知道主子们的忌讳。"
"各宫主子都防备着手底下的人结党欺上瞒下,除非不知情,不然是不会绝对不会重用亲属的。''“你怎么能跟主子引荐那位呢?”
“便是远亲,那也是亲!"
“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说么,主子不会知道的。”“你之前提过远亲相助的事情,主子心思清明怎么会猜不到?,
赵冬鹊便拍了拍吴秋杏的肩膀安抚道:“主子跟旁人不一样,她不会忌讳的。’
“正因为主子好,咱们才更该自觉才是!”"可我总想着姑姑孤苦无依的,若是能来永寿宫与咱们一道,咱们也能互相照应。’
见吴秋杏脸色越发不好看,她便转了话头:“秋杏,当时主子提议在咱们二人中选一人担当掌事嬷嬷,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推掉?’
“当永寿宫的掌事嬷嬷,手中有些权利不好吗?”“咱们出身慎刑司.....”吴秋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你别用这套糊弄我,"英雄不问出处''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吴秋杏就叹了口气:“咱们这位主子已经是你我能遇上的最好的主子了。”她认真看向赵冬鹊,“这宫里愿意护着手下人的主子万里难挑其一,我不想失去。''“咱们都是宫里的老油条了,手里有了权利免不了会用上从前的那套。
她撇了眼赵冬鹊:“你若成了掌事嬷嬷,下一步怕就是把姑姑接来永寿宫了吧?
她握住赵冬鹊的手腕,露出了玉录玳之前赏的大金镯子:‘
还有这个,你的最爱,你能忍住不伸手?”“到时候,主仆之间能不生了嫌隙?''“咱们这位主子别看对咱们心软,但应对变故时手段且硬着呢。”
"满宫里谁不知道佟格格是皇上的心尖尖,她从前为难人的时候,谁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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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谁又敢吱声?"“如今呢?光抄写佛经就够她喝上一壶的了!’“实话跟你说,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只要主子会护着我,我就绝对不会辜负背叛。’
她露出一丝期待:“等来年,主子在永寿宫院子里种下杏树,我就又有家了。’
赵冬鹊摸着大金镯子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我听你的,当初要不是你当机立断,咱们早就折在慎刑司了。”“姑姑那里,我多孝顺就是了。"
"永寿宫的事情,主子的事情,姑姑那里,你口风严些。
“姑姑不会问的。’
“问了也别说!''
“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内务府。
“呦,两位嬷嬷怎么亲自来了?”分管人事的常喜一脸笑意迎上去,“奴才正打算领着人去永寿宫呢!”“常公公贵人事忙,娘娘怕耽误了你的事,这不,咱们这把老骨头也该多走动走动,就索性让咱们自己个儿过来挑人了。”
是挑人,不是领人。
宫里消息传的飞快,佟格格与钮祜禄妃相争败下阵来的事情,但凡有些人脉耳目的,早都打听清楚了。如今可没人会刻意得罪玉录玳,不过是挑人去永寿宫,小事一桩!
常喜脸上笑意更深:“多谢娘娘体恤,人选都已经备下,两位嬷嬷这就去过过眼?”
”有劳了。
“哪里话,咱们做奴才的不都是为着主子办事尽忠的嘛,请!‘
个个的都给咱家站直喽!抬起头来给两位嬷嬷瞧瞧,若是被挑中去了永寿宫,那可是你们的福气!”吴秋杏朝常喜点点头便看向一排宫人。赵冬鹊虽然懂些神鬼之道,但她却不会看人相面,是以,她只站在旁边,等着吴秋杏选出人手后,大致合一下生肖五行,不和主子冲撞就可以了。伺候嫔妃的宫人一等宫女几人,二等宫女几人等等都是有定数的,但粗使不在其列。
是以,很多嫔妃都会在这个上做文章,多要些宫人伺候,心理上和排场上都能得到满足。但玉录玳事先交代过吴秋杏,她不讲究什么排场,就按着妃位的规制填补空缺就好,新入永寿宫的宫人全部先从粗使做起,等时机成熟,人也看得差不多了,再提拔。按着妃位待遇,玉录玳可以有一个一等宫女,两个二等宫女,三个三等宫女贴身伺候。
其他皆属不入流又称粗使,可按工种称呼,或洒扫宫女,或守门宫女,或直接称呼末等宫女,也可统称粗使宫女,称呼随意人数自定。
吴秋杏只需选六个宫女带回永寿宫和其余人一起调教,届时再选出合适的填充人手即可。而这些,如今在永寿宫的宫人都是知情的,玉录玳当初把话都挑明了,也让宫人自己选择是否跟随。常喜见吴秋杏只是相看却不选人,想卖个好,便甩了甩拂尘将这批宫人中最出众的几个点了出来。“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将自己的情况跟嬷嬷说说,若能跟了娘娘,将来可别忘了嬷嬷的好。”“是。”被选中的几个宫女异口同声说道。其中一人出列,抬起头盈盈福身给吴秋杏行了个礼,柔声说道:“奴婢乌雅氏给嬷嬷请安。’
第 25 章
第25章
第25章
吴秋杏顺着声音看过去,见是一个长相端秀,身形纤瘦的宫女。
“乌雅氏,你是包衣?”吴秋杏问道。乌雅-颂宁微微垂首,恭敬应道:“是,奴婢是包衣正黄旗人,前御膳房总管额森是奴婢祖父。’吴秋杏点头,这宫女有点意思,身为旗人身姿做派却偏汉人,且这宫女出口便亮了祖父身份,显然想自抬身价。宫中派系盘根错节,有个曾做过御膳房总管的祖父,乌雅氏在宫中确实会过得比旁人好很多。很多根基不深的嫔妃就喜欢这样有背景的宫女,总觉得收拢了宫女就会连着她身后的势力一并收拢了。殊不知,人家只是想寻个踏脚石而已。这样的宫女心思大着呢!
吴秋杏点了六宫看着伶俐且眼神清正的宫女便要离开。乌雅.颂宁咬咬牙追上去:“敢问嬷嬷一句,奴婢有哪里不好,嬷嬷为何不选奴婢?
吴秋杏微微一笑:“姑娘很好,容貌出挑,声音婉转,身姿绰约。
“那嬷嬷为何不选奴婢?‘
“正因为姑娘太好了,老奴觉得姑娘该有更好的前程,才没有挑选姑娘。”她笑容温和,语调轻缓,对着乌雅.颂宁点点头,领着人就离开了。
乌雅.颂宁知道吴秋杏虽言语真诚,但说的却都是套话,人家就是觉得她不合适,只是没明说而已。她俏丽的脸上布满阴云,不能被挑去永寿宫,她就得重新回承乾宫去伺候那个矫情的佟格格去,之前所有的心思都白费了。
“怎么样?咱家说什么来着?”常喜见乌雅.颂宁垂着头,一脸不高兴地回来,挥退了其他人,笑着说道,“咱家之前就说过,永寿宫那位不好糊弄,她手下的人也精明着呢。
"让咱家说着了吧?
”您还乐,我要是回了承乾宫,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乌雅-颂宁气道。
常喜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原以为佟格格受宠,皇上常去,这一来二去的,你总能被看上几眼。"这看着看着,不就能看对眼了吗?
哪里知道那位佟格格是个善妒至极的,承乾宫里但凡平头正脸的都别想走到皇上跟前去。乌雅-颂宁在承乾宫虚度了一年多,苦活累活干了,打点关系的银钱也费了,可却连皇上的正眼都没得到一个。若继续待在承乾宫,怕是她成了白头宫女那日都摸不到皇上的衣角。
好不容易清雪要选人去永寿宫当钉子,她当时眼睛就是一亮,这才费尽心思被选上,重新来了内务府。到了这一步,她就觉得自己前途开始光明了,因为管着人事的常喜跟她祖父很有渊源,领她去永寿宫就是顺手的事。
哪里知道,这永寿宫的主子不安常理出牌,人家直接派人过来挑人!
就这还不算,还只要了区区六个宫女。永寿宫那位是妃位呐,宫里多养些宫女怎么了嘛!便是如今还没有名位的佟静琬身边都不止六个宫女伺不过是巧立名目罢了,谁会追究!
“行了,抱怨的主子的话少说,隔墙有耳,若被人听了去,于如今的你来说就是桩麻烦事。“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只能回承乾宫了。”常喜说道,“咱家倒是能给你换到旁的宫去等待机会,但你敢这时候得罪佟格格吗?
“那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儿。”
那位自从进宫后便是一枝独秀,哪里吃过如今这样的大亏
她奈何不了永寿宫那位,还弄不了一个小宫女?乌雅.颂宁皱眉,阴着脸说道:“我没能被挑去永寿宫也同样开罪了她,就这么回承乾宫去,能少了磋磨?‘常喜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招了招手,待乌雅.颂宁靠近,便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乌雅.颂宁越听眼睛越亮,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常喜说道,“不这样,你蹉跎了岁月,咱们也等不起啊。
“我的好姑娘,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咱们可都指望跟着你出人头地呢!
乌雅-颂宁很快定下了决心:“你说得对,那就这么做!"
“你答应了就好,其他的事情,咱们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只管做个‘老实人''就好。
吴秋杏领着人回到永寿宫,玉录玳就把她喊了过去。她随手指了个宫女,吩咐道:“你领着新来的宫女去安顿好,等会儿一起出来听主子训话。“是。”宫女福了福身,领着人下去了。吴赵二人进了正殿,玉录玳先道了声“辛苦”,又让她们喝了盏茶,这才进入正题。
她冲司琴点点头,司琴便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二人。吴秋杏与赵冬鹊对视一眼,赵冬鹊示意吴秋杏接过,她不识字,看不懂。
玉录玳笑着解释:“这是本宫做的记录册,专门记录永寿宫宫人出入宫门的时间和事由。“每一行最后一列让宫人签上名字或者按上手印,每一页最后由你和司琴或者你们亲自指派监督的宫人签字。吴秋杏边听玉录玳说话边翻看记录册,眼睛越来越亮。她一下子找准了玉录玳设置这么个记录册的用意。“主子,有了这个册子,万一再起了什么幺蛾子,咱们宫里这些个,是人是鬼就容易分得清了。玉录玳点头,不愧是她看中的管事嬷嬷,反应比斯琴还要快一些。
她又将手里的纸递过去。
“本宫得闲的时候想了几条咱们永寿宫的宫规,嬷嬷帮着参详参详。
吴秋杏满脸笑容接过,定睛一看,眼睛里就是异彩连连。
”主子,若永寿宫上下皆按此宫规执行,那咱们这里便会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家里自然要调理好了,保证安全了,咱们才能住得安心,住得放心。”玉录玳笑言。
”主子放心,奴婢和赵嬷嬷都会协助司琴把宫规执行下去的。
玉录玳暗赞吴秋杏通透,连她想让司琴主理宫规一事都想到了
“司琴,还不快谢谢吴嬷嬷,要把这宫规执行到位,可得废不少心思呢。
司琴忙双手捧了茶给吴秋杏,语气带着笑与亲近:"嬷嬷请喝茶,还请嬷嬷不吝赐教。吴秋杏忙双手接过:“姑娘太客气了,咱们同气连枝,都是为主子分忧,谈不上赐教。”笑着说完客气话,又饮了口茶,算是应承了会知无不言。接着,她便说起了去内务府挑人的经过。”还好主子警觉化被动为主动让奴婢二人去内服务挑人。
“果然有钉子吗?”司琴惊叹:“嬷嬷好利的眼,竟是一眼就看穿了钉子的身份!”
“噗呲!”玉录玳笑出声,“对,嬷嬷好厉害,快说出来让咱们长长见识!
吴秋杏哭笑不得:“主子真是!”又对司琴说道,“奴婢哪有那么厉害,奴婢要说的是旁的事。司琴害羞跺脚:“主子和嬷嬷不许笑奴婢!’“好,不笑不笑,噗!”玉录玳忍住笑意,“嬷嬷快说!’吴秋杏脸上笑意就没下来过,接了话头就说道:“那内务府准备了一个资质上好的宫女,又几次隐晦地把人推到了奴婢的面前。
“哦?什么样的宫女竟当得上嬷嬷如此盛赞。”玉录玳好奇问道。
如吴秋杏这样的算得上阅人无数了,能被她赞一句资质上好,那宫女得出挑成什么模样啊?司琴也好奇说道:“嬷嬷快说,急死奴婢了!”众人又是一阵笑,司琴自己也跟着笑。笑过之后,吴秋杏方说道:“是一个年约十六七,面如满月,身姿如柳,声如黄鹂的宫女。"那是个有心人,她一出口就说了自己的来历,抬了自己的身价呢。
“听嬷嬷说得有趣,只这样的宫女,咱们这永寿宫怕是留不住的。
"是呢,奴婢没选上她,她还追问奴婢来着。‘“倒是个胆子大的,可惜了,道不同。”玉录玳说道。便是之前和佟静琬几人大战了一场,也反击了她们,但本质上,她还是想过安稳日子的。吴秋杏口中的宫女目标明显就是龙椅上的那位,她们还是不要做了别人的踏脚石好了。
不然,被人踩两脚后踢开事小,被粉身碎骨才是万般不值当呢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夸了她几句,就领着人回来了。
"对了,她说她姓乌雅,祖父额森曾是御膳房的总管。
玉录玳闻言"嗖”一下站起来,追问:“你说她姓什么?吴秋杏一愣,立刻作答:“回主子话,那宫女说她姓乌雅,乃是包衣正黄旗人
“是她?”玉录玳将惊呼含在嘴里。
“主子认识这宫女?”司琴疑惑问道,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没发现主子与姓乌雅的宫女有什么交集啊。玉录玳摇头,对吴秋杏说道:“好在嬷嬷警醒,没将这人领回来。
不然,这对她而言就是烫手山芋了!玉录玳忽然沉默了下来,司琴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皆不敢打扰,只安静候在一边。此时,玉录玳心里却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传说中的四爷生母,德妃娘娘啊
若只是姓乌雅,那可能是玉录玳想多了,但祖父是前御膳房总管额森的,那就只能是那位了。常听说德妃成为康熙妃嫔前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原来竟是真的吗?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在承乾宫等待一飞冲天的机会的,没成想都被佟静琬打发出来做钉子了呢!玉录玳可不知道乌雅.颂宁是自己争着来永寿宫当所谓的钉子的。
她是想着佟静琬那边得不到的机会没准在玉录玳这里能实现.
再者,佟静琬对面容姣好的宫女实在算不上友好,偶尔不顺心了,拿捏着她们磋磨都是寻常。也就是佟静琬是康熙的心尖子,胆小老实的宫女不敢反抗,心思玲珑的,怀着旁的心思怕坏事也不敢反抗。所以,佟静琬苛待宫女的事情才一直没有被爆出来。当然,这些跟玉录玳是没有关系的。但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啊!比如,如今这位身不由己的乌雅氏很快就会爬上龙床。“今年是几年?”她随口问道。
“回主子话,十六年。”司琴立刻答道。“十六年,十六年,那明年就是十七年!”玉录玳喃喃着说了句废话。
她记得雍正皇帝就是康熙十七年生人,他的生辰是,是什么时候来着?
玉录玳皱眉苦思冥想,没想出来具体的日子,只隐约记得那会儿天已经转冷了。
那么,算算时间,乌雅氏是今年年底或是明年年初就会怀上雍正皇帝了。
不过这些,除了她,没有人知道。
想了想,她对吴秋杏说道:“吴嬷嬷,本宫怀疑乌雅氏就是承乾宫派出来的钉子,你去查查看,她离开内务府后去了哪里?
“是,奴婢记下了,这不难查
,奴婢之后出去一趟回来就能给主子答案。
玉录玳点点头,拿起茶盏饮了一口。吴秋杏知机,福了福身,说道:“主子,奴婢这就去把所有人喊到院子里,听您的训话。玉录玳点头。
玉录玳最近算得上是一战成名了,她一发话,宫人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在院子里,很能称得上一句令行禁止了。
玉录玳满意点头,坐在上首,将订立新规矩的事情说了。
司琴挺直背脊侍立在侧,等玉录玳说完话便拿起写着宫规的纸张打开一一宣讲。
“若不能接受新规的宫人本宫也不会为难,领了赏钱自寻出路去便是。
宫人面面相觑,万没有想到,他们除了要遵守整座宫殿的宫规外还要遵守永寿宫自己的小宫规。且这小宫规的很多规矩针对性极强,对别有用心之人极其不友好。
玉录玳这话一落,城府浅的便立刻露出了几分端倪。玉录玳瞧得分明,她看了眼吴秋杏,吴秋杏点头,将人记下。
若这些人这次不走,以后寻了机会也是要撵出去的。终于,有人衡量过后,选择了离开。玉录玳点头,当真一点也没有为难人,让人领了赏钱便放行了
有现成的例子在,队伍里又出来了几个人,玉录玳一-放行。
"本宫只给这一次机会,留下的人本宫会视为自己人。”玉录玳站起来,朗声说道,“外人背叛,本宫且容不得,自己人若是背叛,本宫会让他连‘后悔’二字都没有机会说!
见众人噤若寒蝉,却不再有人出列离开,玉录玳便换了语气,笑着说道:“跟着本宫,本宫兴许不能保证你们荣华富贵,但只要你们忠心,本宫保证最大程度护着你们安全。
玉录玳没有将话说满,众人反而信了她的话。主要这宫里意外情况太多,连皇上都有护不住的人。若话说得太满了反而显得虑伪。
“那么,以后,就辛苦大家守好永寿宫了。玉录玳扫视了眼众人,又说道:“另外,本宫每个月都会从俸禄中拿出五两银子作为本月表现最优越宫人的奖励。
“而这份奖励,得了职级的宫人不参与争夺。”也就是说,这份额外的银子是给平日里苦兮兮的不入流的宫人准备的
听闻此言,所有宫人都是精神一震,看身边的同事眼神都不一样了。
"司琴,将剩下的银钱给大家平分了。"玉录玳又扬声说道,“值守宫人不准饮酒,其他人,本宫让司琴给你们准备了席面,大家也贺一贺自己乔迁。“多谢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心悦诚服,齐齐下跪。
玉录玳知道筛了这两次未必没有漏网之鱼,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永寿宫关上门来,就真的能清清净净过日子。
散了众人后,吴秋杏忙蹲身请罪:“主子恕罪,奴婢看漏了,竟将钉子也带来了永寿宫。玉录玳将人扶起:“不怪你,若没有你掌眼,今日走的人肯定更多。
“多谢主子。”吴秋杏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还是主子英明,设立了五两银子的奖励。
"这样一来,若有钉子露出行迹,便没有人会包庇了。”毕竟,少一个人便是少了一份竞争。虽说之后还会补齐人手,但这个月竞争少了也是极好的啊
玉录玳微微一笑,站在台阶上,看着澄澈的天空,感受着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从此,她就是永寿宫的钮祜禄妃了。乌雅-颂宁回到承乾宫吃了几次排头,又被安排了最磋磨人的活计,一路装着乖巧顺从,终于过了这一关。都说抄佛经静心,佟静琬却是越抄越烦心。她一把将笔墨挥到地上,不知第几次问道:“清雪还没有回来吗?
伺候在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回答:“回娘娘话,清雪姐姐还没回来。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佟静琬随手拿起支毛笔扔在宫女身上,染黑了她的衣襟,“还不快出去看看!’“没用的东西!
“是,奴婢这就出去!”宫人颤抖着声音福了福身,一脸庆幸出了书房。
“清雪姐姐回来了吗?”她轻声问守着书房门的宫女。那宫女摇头压低声音:“没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乾清宫离承乾宫不远却也不近,清雪才离开多久?就算是跑的,也没那么快就回来啊。
可主子发话了,她们能怎么样,脏了衣襟的宫女连叹气都不敢:“我去宫门口迎一迎清雪姐姐。说完便大步离开,生怕被佟静琬叫住又是一顿训斥。从前她总羡慕清雪虽然没有一等宫女的职级却能做格格的贴心人。
等格格得了尊位,清雪便是当之无愧的大宫女!可如今,她替着清雪伺候了几回佟静琬才发现,这一等宫女吧,还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清雪是在两刻钟后回来的。
“清雪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清霜高兴地迎上去,冷风吹过,很快吹散了她的兴奋劲。
她见清雪提着食盒回来,又见清雪比她还愁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仍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清雪姐姐,皇上是不是收下暖身汤了?
清雪看了眼不想面对现实的清霜没有说话,把食盒交到她手上,皱着脸去了书房。
清霜垂头跟在清雪身后,有气无力拎着略微沉手的食盒
守门的宫女见到清雪就是一喜,待看见对方的表情又立刻收敛了笑意。
她默默打开书房门,又默默关上,和清霜默默对视-眼,又默默撇开了眼。
“碰!
“噼里啪啦!
“撕拉撕拉!‘
各种各样的声音之后是佟静琬压着怒意的呵斥:“没用的东西!连个汤品都送不好,要你有何用!"接着是清雪的求饶声:“主子饶命!奴婢尽力了,奴婢被乾清宫的小太监拦着,与他们周旋了许久,却连梁公公的面都没有见到。
“梁九功那个狗东西,他是故意的!”佟静琬怒极,心中却知道没有玄烨授意,梁九功绝不敢怠慢她的人。所以,表哥真的生她气了?
后宫女子这么多,千娇百媚的贱婢也不少,等她抄完佛经抄完宫规,表哥会不会已经忘了她了?佟静琬失神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充满了绝望。“主子?”佟静琬没了动静,清雪便大着胆子抬了下头,见佟静琬脸色灰败唬了一跳,忙几步跪爬到佟静琬身边,焦急喊道,“主子,主子!
又喊了几声,佟静琬才回过了神:“清雪,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太过,表哥以后都不会理我了?"不会的,您在皇上心里是最重要的,后宫女子没人能越过您去,您放心,皇上不会不理您的。佟静琬摇头,整个人有些患得患失:“这宫里女子争奇斗艳本就分去了表哥不少心神。
”她们平日里不知道多嫉恨我得了表哥青睐,如今我被困在乾清宫里,她们还不铆足了劲勾引表哥。“等我出去了,表哥身边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闻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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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有些无语,她家主子这才几天没见到皇上?主子犯错都惊动太皇太后了,皇上若还如从前轻轻放过,将太皇太后置于何地?
他便是心里不舍,面上做做样子也得冷着主子几天的。可这些车轱辘话她说了又说,主子就是听不进去!清雪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咽下了回来路上听到的消息。这个法子旁的娘娘主子兴许会答应,她家主子必然是不肯的,别她提这法子,主子以为她居心不良就不好了。虽然,她心中并不是一点涟漪也没有。承乾宫关上门来闹腾,后宫除了观望,无人担忧。玉录玳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趁着某个搅屎棍无法添乱,她亲自站在司琴身后看着她在吴秋杏的协助下迅速把小宫规实施到位。
现如今,她的永寿宫虽然还称不上铜墙铁壁,但旁人再想要探听消息,或者动些手脚却是没那么容易了。住的地方安全感大大提升,身边又有得力人帮手,玉录玳的心情便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这日,她让司琴裁了一张宣纸,边构思院子的格局边落笔绘图
她还记得当日说起杏树时吴秋杏渴望又伤感的眼神,所以,来年春天,这永寿宫的院子里必然有杏树的一席之地。
不过,她喜欢院子里各式花开时的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还有满室的花香。
想到这里,她在宣纸其中几处画了各色花卉,看着就喜庆。
司琴满脸笑容看着主子作画,自从进宫后,主子将所有的心思放在皇上与宫务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吴秋杏端着托盘放轻脚步进来。
“嬷嬷快来,你是喜欢将杏树栽在一起成林,还是喜欢散着栽,看着野趣多些?
吴秋杏微愣,万没有想到主子会过问她的意见。她放下托盘,满怀期待看向玉录玳手绘的图像。“真美!”她由衷说道。
玉录玳见状,笑着哄道:“还没有上色呢,等上了色,那才叫美。”话里带着几分傲娇,显见的,对自己的绘画水平很自信。
笑容爬上吴秋杏的脸,她不住点头:“是,是,到时候肯定更美!
“主子,奴婢想在这里种一棵,还有这里,这里。”她指着几个地方期待地说道。
“种!”玉录玳拍板,“明年春天,你亲自选亲自种!”“主子,奴婢喜欢吃石榴,咱们也种几棵石榴树好吗?
“都种!”玉录玳笑着说道,“本宫也喜欢吃石榴。‘“还有花。”司琴一脸向往,“那时候,咱们永寿宫得美成什么样啊!
”主子,那奴婢现在就开始收集花种,等来年春天化了冻,咱们就能种了。’
“好,那花种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玉录玳拍拍司琴的肩膀笑着说道。
吴秋杏整个人洋溢着欢喜,从前一直绷着的身体在这刻彻底放松了下来,做了个从前一直觉得粗鲁的动作。她一拍大腿:“哎呦,光顾着说话,奴婢竟忘了正事了。
这动作一出,嗓子一亮,吴秋杏身上的森冷沉肃便彻底消失殆尽,无端让人觉得亲近了几分。司琴从前对吴秋本总有几分畏惧,这回却主动靠近.好奇问道:“嬤嬷,是什么事情啊?‘司琴自然的亲近让吴秋杏很是受用,她亲昵地帮司琴掸了掸肩膀,这才说道:“是主子之前吩咐打听的事情。说罢,她正了正脸色,对玉录玳说道:“主子,奴婢打听清楚了,乌雅氏之前确实是承乾宫发回内务府重新派活的,如今又灰溜溜回去了。
“听承乾宫的宫人说,她日子过得很不好。玉录玳点头,前几次和佟静琬交锋她就看出来了,佟静琬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娇娇女,对康熙更是有种后
宫女子少有的占有欲。
按着她了解到的信息,乌雅氏是旗人中难得偏江南女子的长相与性格,与佟静琬差不多是一个类型的美人,很投康熙的喜好。
这样的女子,佟静琬应该是有天然的危机感和敌意的。所以,她在承乾宫过得不如意几乎是定局。而想要破局,就必须有所牺牲。
玉录玳轻叹,乌雅氏是个有决断且心狠的,真正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话实施了个彻底。按理说,乌雅氏怎么历经千辛万苦,机关算尽才在佟静琬的眼皮底下爬上龙床跟她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吧,这事能给佟静琬添堵啊,她多少得掺和掺和,不时推上一把。
从她醒来佟静琬找了她多少麻烦?
是,她没死阻了佟静琬晋封高位的路。那她找康熙使劲去啊,让康熙放下所有的顾虑与筹谋为她冲冠一怒啊。
若是康熙愿意,便是要封佟静琬做皇后她也没有意见。可佟静琬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舍得为难她的亲亲表哥,于是就来为难她,寻她晦气,手段还一次比一次狠毒,这也就是在清朝后宫了,不然,她高低得给佟静琬几个大嘴巴子,让她醒醒神。
不过,在一个地方就得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她懂!
不就是宫斗吗?
干就完了!
这不,玉录玳在听吴秋杏说起乌雅氏这个人的时候,立刻就起了帮她一把,恶心恶心佟静琬的心思。乌雅氏这人不仅行止和佟静琬相类,便是性子也很相似,都是极度自我的人,相比于佟静琬看重情,她更看重的是利。
到了后来,只因为胤禎没有听她的话扶持她小儿子,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恨上,便可看出她心性凉薄。有这样记恨佟静琬的人杵着,想必能让她伤伤脑筋了。不用时时应付佟静琬,她就有时间和精力彻底掌控永寿宫,也能收拢人手彻查晴雪缎的事情,她总觉得以佟静琬的脑子兴许能想到用晴雪缎布偶来陷害自己,但她手段应该会更直白一些。之前那个局太严丝合缝了,不太像是佟静琬一个人能摆弄的开的。
想到这里,玉录玳冲吴秋杏招了招手,吴秋杏会意,微微靠近。
玉录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吴秋杏睁大眼睛:“主子?’
"去吧,如果本宫所料没错,咱们也不过是在她的花路上添上一笔罢了。
"主子,虽然奴婢也觉得乌雅氏心怀大志向,但这宫中形式多变,且她身处承乾宫,这条路怕是极不好走的。“可奴婢听着主子话里的意思,好像笃定她会成功?”玉录玳神秘笑笑:“本宫和你打个赌如何?’“奴婢可不敢。”吴秋杏笑道。
“哎呀,嬷嬷赌吧!”司琴凑热闹,“大不了,奴婢跟您站一处,奴婢也赌乌雅氏不会成功。"玉录玳便笑看着吴秋杏。
吴秋杏心一横,便说道:“行,奴婢跟主子赌!’“那咱们设个赌注吧。”玉录玳一脸得逞的笑意,“若本宫输了,便将当月的俸禄都给你。
“主子不可!”吴秋杏惶恐,“只是说着玩的,主子不必如此
玉录玳不在意笑笑:“无妨,给你机会多攒些养老钱!”
吴秋杏哭笑不得,她自觉还年轻着呢。但到底受了玉录玳的好意。
“那,若是奴婢输了呢。
玉录玳和司琴对视一眼,笑道:“那你就尽心尽力管好永寿宫一应事物,做这永寿宫的管事嬷嬷,为本宫分忧吧。
“主子!”吴秋杏万万没想到玉录玳竟还存着让她做掌事嬷嬷的心思。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她虽不是“士”但她有心,玉录玳以诚待她,她如何还能辜负?
吴秋杏悄然红了眼眶:“主子厚待,奴婢万死难报!”“快起来。”玉录玳笑着把人拉起,“那咱们可说好了。“是!说好了!”吴秋杏斩钉截铁回答。司琴看看玉录玳再看看吴秋杏,“小声”问道:“若乌雅氏没有成功,那咱们永寿宫岂不是没有掌事嬷嬷了?”玉录玳"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就继续打赌其他事呗,本宫总能为自己赢个掌事嬷嬷来的。这话一出,主仆三人便笑作了一团。永寿宫其乐融融,承乾宫这里却是让人苦不堪言。不说贴身伺候的清雪了,便是负责洒扫的宫人心里也渐渐生了怨。
抄写佛经的书房每日都是一大堆的碎瓷片,断毛笔,还偶有被踢翻了火盆子滚得到处都是的炭块。若只是打扫干净,宫人自然不会生怨。但佟静琬自己不痛快,便想着法子磋磨人啊。她不准洒扫的宫人使用笤帚一类省力的工具,而是让她们用手捡,用布一点点擦,把书房收拾干净。这倒也算了。
宫人大多被驯化,主子怎么吩咐,她们怎么做便是了。但佟静琬却常常前脚踢翻火盆子后脚就让人捡拾。几个洒扫宫人简直苦不堪言,心中自然生了怨恨。这一日,佟静琬故技重施,又让她们收拾炭块。乌雅颂宁拉住几人,心疼道:“姐姐们别去,我去!“不用了。”一位年纪较长的宫女苦着脸说道,“你便是替咱们去了一次,却也不能次次去,你自己还有做不完的活计呢。
第26章
乌雅·颂宁与之微微点头,随后垂下眸子,藏起眼中万千思绪。如今,万事俱备,只愿之后的事情也能如现在这般顺利才好。她抬起下颌,重新睁开眼睛,眼里充斥着欲望与野心。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
不然,他们就会扶持旁人,成为弃子的她,日子会比如今还要艰难万倍!承乾宫风雨欲来,佟静琬却是无知无觉。
永寿宫
吴秋杏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知道玉录玳只属意她担任掌事嬷嬷后,对永寿宫更加上心了几分。
加之司琴是个好脾气的,她身上戾气与森冷收敛干净后,对她很是亲近,两人都没有私心,合力将永寿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内忧去除大半,其余人心向背只能经历世事后慢慢看。
玉录玳想得明白,知道目前的永寿宫不可能全部是自己人也不着急,她此时的心思都放在了乌雅氏身上。
这可是见证历史的事情,她还能在其中掺和一脚,想想就挺兴奋的。
吴秋杏是个很合格的助手,执行力更是一流。
自从玉录玳将自己的想法跟她说了后,没多久,她就带着事情的进展过来回话了。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玉录玳都惊了,这才过去几天?便是打通承乾宫的关节都不止这个时间吧?
吴秋杏笑道:“主子太高看佟格格了,她自以为深受皇上宠爱,她宫里的人便都得依附于她,行事很有些随心所欲。”
“殊不知,她的行为已经天怒人怨了。”
玉录玳皱眉,佟静琬变相禁足后,她忙着梳理永寿宫诸事,还真没留心承乾宫里的事情。
“怎么承乾宫的消息很容易打听吗?”她是真心觉得疑惑。
宫中耳目众多,说句夸张点的,便是路边的廊柱可能都长了耳朵。
所以,她制定的小宫规很多都是针对消息外泄的。
只有保护好了自己的隐私,不给人窥探的机会,才能在与人交锋中不那么被动。
不然,看似不重要的消息没准会成为精准打击自己的致命点。
见玉录玳疑惑,吴秋杏便与有荣焉道:“主子心思清明,行事有度,奴婢拜服。”
玉录玳失笑,要不说上位者喜欢会说话会来事的手下呢,便是他们偶尔心思不纯,也愿意宽容几分呢。
真的,真心实意拍马屁的话听着真是顺耳极了。
就听吴秋杏继续说道:“后宫中不是每个人都如主子这般通透的。”
“多的是自以为是之人。”
“当然,聪明人也多,但聪明没用到正途的也不少。”
玉录玳点头:“这倒是。”
她叹息一声:“而且,宫中等级分明,规矩森严,便是聪明人也有很多有心无力的时候。”
这话刺耳却实在太真,主仆俩都沉默了下来。
还是玉录玳打破了沉寂:“不说这个了,说多了,就觉得日子没盼头,没意思。”
“说说你那边的进展吧。”
吴秋杏也收起感慨,笑着说道:“是,奴婢跟您详细说说。”“您是不知道,那承乾宫的宫门都快关不住宫人的怨气了。”
“快说快说!”日子清净了也显得无聊,听听八卦也是好的,更何况是佟静琬的八卦。好吧,她没存什么好心,她就是想听佟静琬的不好。
“是。”吴秋杏给玉录玳将茶杯续满,方才开口道,“奴婢这两天常往宫人聚集的地方走,佟格格苛待宫人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再是没有地位的人也会在宫中有一二亲眷友人说说体己话,吐吐苦水。
更何况如今承乾宫中很多事情都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着。
这不,那几个粗使宫女手上的伤很快就被人发现了,并惹得后宫众人议论不休。
“她这样肆意折辱宫人是在表达对本宫的不满吗!”孝庄气道,“内尔吉,你去乾清宫找玄烨说说这事。”
她哼道:“佟家格格金贵,本宫是管不了了,让他好好管管吧!”
“主子息怒,当心身子,奴婢这就去传话。”内尔吉忙躬身领命,脚步轻巧离开慈宁宫。
而被禁锢在承乾宫的佟静琬对此毫无知觉,只一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又不得不重复抄写佛经。
玄烨听说内尔吉过来的时候还有疑惑,皇玛嬷知晓他政务繁忙,自从退居慈宁宫后很少使人来找他。
慈宁宫来人自是在乾清宫受到礼遇的,只玄烨还没有来得及客套上两句,就被内尔吉带来的消息惊到了。
“怎么可能?”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表妹自小柔弱,心地纯善,怎么会这么对待宫人?”
内尔吉才不和玄烨争辩,福了福身:“奴婢传主子话: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如此苛待宫人之事若传到宫外必定使皇上蒙羞,还请皇上公正处置以正视听!”“奴婢告退!”内尔吉行事干净利落,传完话便告退离开,不像苏茉儿每每会和玄烨唠上几句家常,感怀一二。
玄烨内心再是不信,也知道内尔吉不会也不敢假传太皇太后的话。
“梁九功,去查。”他皱眉说道。
梁九功躬身领命离开。
事情早
就发酵,就等着人查验,梁九功甫一出现就只查问几句,事情便清楚明白了。这事其实对上位者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这宫中责打奴才的主子不只有佟静琬一个。但大家都有默契,不留下痕迹,事后封好口,就等于没事。
是以,很多宫人其实有口难言。
这回,承乾宫的事情能这么快就传播得沸沸扬扬的,很多深受其害的宫人也是默默推手了的。
当然,有心人引导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嗯,吴秋杏得了玉录玳的吩咐后,适时的,小小地推波助澜了一把,之后立刻功成身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却让宫人心中怨愤更深了几分。
梁九功只在宫里走了一圈,事情就明朗了。
有理有据,佟静琬,不冤!
他是人精,又伴在玄烨身边良久,对佟静琬在玄烨心中的地位还是有数的。佟静琬这事,其实简单直白,如换做旁的嫔妃,他直言就行了。
但这事事关佟静琬,梁九功在回乾清宫汇报之前,很是慎重地把所有的话理了又理。
他要怎么说,才能在玄烨惊怒的情况下不被迁怒,又如何保证,等佟静琬过了这劫后,不会记恨于他。虽说他心中百转千回的,但并不妨碍他一点没耽搁回了乾清宫。
这事虽然棘手,但他不能让皇上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不然,后头想取代他的人可海了去了。
“查清了?”玄烨见梁九功苦着脸回来,心里就对这件事情有了数,但他仍是说道,“仔细说说。”“皇上,这事,宫人确实受苦了。”梁九功躬身,先把结果说了。
他可以润色结果,但不能拎不清重点。
皇上让他查什么,他就得答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加了一句:“估计,佟格格心里也是苦的。”
“之前承乾宫的清雪天天来送佟格格亲手熬的暖身汤,奴才瞧着,都有些不忍心拦了。”眼见着玄烨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梁九功就收了话头,事情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过犹不及。他得让皇上知道,他不是站队,只是因为皇上的偏爱才为佟格格言语一句。相较于梁九功费了全部心思应对此事,玄烨是没有放一丝心思在梁九功身上的。但这对梁九功来说却是个安全的信号。
若哪天他回事的时候,玄烨的心神反放到了他的身上,那便是他的言行让玄烨感受到不妥了。
要是这样,他就得考虑后路喽。
梁九功顺利功成身退,只等着玄烨决断。
玄烨长叹一口气,说了句:“去承乾宫。”便沉着脸背着手大步离开了乾清宫。“摆驾承乾宫!”梁九功唱罢,麻溜跟上。“奴婢估摸着,这事很快就会惊动皇上。”吴秋杏说完总结道。
玉录玳点头,皱眉陷入沉思,手无意识翻转着空茶盏。佟静琬苛待宫人的事情发酵得过于迅速且顺利了。但想到那位包衣出生的乌雅氏,玉录玳便也了然了。
可别小看那些包衣,觉得人家是奴才,人家可是皇家的奴才,混得好的,为官做宰的都不少。如今的内务府总管噶禄就是包衣出生,那可不是个能小瞧的主,人家家里可养着皇上唯三的皇嗣呢!别看康熙以后儿子多得认不出来,如今他可是被人传子嗣艰难传了好些年了的,这三位阿哥可都宝贝着呢。
想到了被养在宫外的大阿哥,玉录玳不期然就想到了延禧宫惠妃,如今的惠贵人,又顺势想到了她养在偏殿的未来良妃,如今还没有名分的卫氏。玉录玳按住旋转的茶盏,黑眸露出些许笑意。
后宫妃嫔苛待宫人之事可大可小,按着康熙对紫禁城的掌控程度和行动力,没准他现在已经去了承乾宫。佟静琬被罚,变相禁足承乾宫,期间一定不止一次尝试给康熙送汤汤水水,试图将康熙引去承乾宫。显然,她没成功,不然,有康熙安抚,她不会情绪失控以至苛待宫人。想到佟静琬一脸惊喜迎接康熙,迎来却是呵斥甚至加重处罚时佟静琬那哀怨的脸,玉录玳就忍不住发笑。
以佟静琬的性子,难保不患得患失亲亲表哥不要她了。
她的天,要塌了呢。
该!
她不仅要幸灾乐祸,还得继续背后添火,也让佟静琬知道知道,别没事总想着整别人。乌雅氏这么想上位,她就做个好人,助她一把。
“吴娠嬷,等皇上从承乾宫离开,你找个机会让人透话给佟静琬。”玉录玳眼中露出促狭,“同样是有子的贵人,为何荣贵人几近失宠,而惠贵人却长盛不衰。”吴秋杏眼中露出几分好奇,她也想知道呢。
“主子,这是为何啊?”
玉录玳笑道:“自然是因为惠贵人宫里养着美人儿勾着万岁爷的鬼了。”吴秋杏睁大眼睛,主子连这样的秘辛都知道!
因着顺治爷的事情,太皇太后最是怕皇上被美色所诱耽误了朝政。这位惠贵人为了固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她倒是一点都没有怀疑玉录玳的消息会不会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她家主子可是钮祜禄氏的贵女,若真有心,宫里什么事情瞒得过她?
说到钮祜禄氏,吴秋杏就想起一个人来。
“主子,住子荒院的司画说想见见您。”吴秋杏说道。
司画
背主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当初的杖刑还她亲自执行的呢。
对于背主之人,她自然是鄙视的,但她不会替玉录玳做决定。
是以,司画闹着想见玉录玳的事情,她没有瞒着。身为奴才,最忌讳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欺瞒主子。所以,她是打定主意,任何消息都不会隐瞒玉录玳的。
“司画?她见本宫要做什么?”玉录玳疑惑,她不是一心等着阿鲁玳进宫好做她的大宫女吗?
“前几日,您赏了席面,咱们宫里便热闹了些,动静传到荒院,她问了送饭的宫女,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出想见见您。”“本宫不想见她,随她闹腾去吧。”反正荒院离的远,不会影响到永寿宫的人。其实关着司画的地方叫荒院有些言过其实了。
只是那院子离正殿偏殿都远,玉录玳搬宫又急,内务府没顾上好好修缮,看着就凌乱荒芜一些。
但正经住个人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玉录玳既然答应司画饶她一命,让她平安等到阿鲁玳进宫就不会刻意虐待她。
吴秋杏见玉录玳不想搭理司画,便把这事放下,转而思索起该怎么完成玉录玳的吩咐又让永寿宫在承乾宫的风波里完美隐身。
承乾宫
就如玉录玳预料的那样,佟静琬听到玄烨驾临的消息那真正是喜出望外。
“清雪,快,快给我洗漱换衣!”佟静琬放下毛笔,焦急说道。
她双手捧住脸:“我的模样是不是很憔悴?”又拉了拉衣袖,“快把新做的,还没有上过身的那件鹅黄色旗装拿来,表哥喜欢我穿得俏丽些。”然而,佟静琬欢天喜地梳洗打扮好迎上的却是玄烨的冷脸。
“表哥,我做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佟静琬如往日般娇声说道,“可表哥也太心狠了些,这么久才来看我。”说完嘤嘤嘤了起来。
往日里吧,她这么一嘤一靠,玄烨的心这么一软,两人再说说悄悄话,忆忆往昔,耳鬓斯摩一番,什么过错,什么惩罚,那都是往事如烟,散了的。错的都是别人!
可这回,佟静琬嘤了半天也不见康熙过来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她微微抬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对上了直直看过来的玄烨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情绪她分辨不出,但里面没有往日的怜惜她是看得分明的!
佟静琬心里一“咯噔”,想了想,不嘤了,而是柔声说道:“表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我只是太想站在你身边了,钮祜禄妃安然无恙,我一时想岔了。”
“表哥,我这就开了私库,选最贵重的礼物送去永寿宫给钮祜禄妃赔罪,你别不理我,好吗?”玄烨终是被一声声“表哥”叫软了心肠,但佟静琬这苛待宫人的事情毕竟闹得太过,若不给些惩罚,怕是难以服众的。
见佟静琬一脸无知无觉,玄烨心里叹了口气,表妹驭下与玉录玳相比,相差甚远啊。
至少,玉录玳身边人即使背叛,也知道内外,便是他上次和表妹去坤宁宫责问,人家也是什么口风都没有露的。为着这个,玉录玳还制定了小宫规约束永寿宫诸人,假以时日,怕是他想知道永寿宫内务都需要些曲折了。
而承乾宫呢?
他一进宫门,洒扫宫人在行礼的时候就故意露出了手上的伤。宫人自救没有不对的,但这承乾宫,表妹真的没有管好。原想着等表妹晋封后让她管理后宫的,如今想来,还是算了。倒是皇玛嬷属意玉录玳这事,他得认真考虑考虑。玄烨走神的这会儿功夫,佟静琬已经脑补到伤心欲绝了。
玄烨知道满宫的人都等着佟静琬苛待宫人这事的结果,便说道:“佟格格苛待宫人,罚俸一年,加罚抄宫规三遍,禁足一月。”“表哥!”佟静琬一脸震惊,“什么苛待宫人?我……”她正欲狡辩,清雪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佟静琬想到让宫人徒手捡拾未熄的炭块,沉默了下来。
玄烨叹了口气,见不得佟静琬颓丧,他终是说了句:“等禁足结束了,朕就来看你。”说完不再多言,领着人离开了。
佟静琬在原地愣怔了许久,久到腿微微发麻才回过神。
“主子。”清雪对上佟静琬阴沉的眼神,心中便是一突突,她当即下跪,不待她说些求饶的话,佟静琬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承乾宫的事情表哥怎么会知道?"
“你就是这么管着承乾宫的?”
"枉我这么信任你!"
“主子,奴婢知错,求主子饶恕。”清雪忙求饶,“这事奴婢已经叮嘱过,让她们不准说出去的。”
“奴婢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了。”
佟静琬恨恨说道:"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刚刚表哥罚她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讲,表哥一定觉得她是个手段狠辣的女人,厌弃她了。
她很想像之前那样发作宫人泄愤,可她怕事情再传出去,让玄烨更加厌弃她。
强忍下心里的暴躁,佟静琬终于从混沌中解脱出来,开始想对策。
好在,表哥说了等她禁足结束后会来看她。
她还是有挽回的余地的。
佟静琬虽不是很聪明的人,但也不是蠢人。
之前在玉录玳那里几次三番受挫,又几次被
罚,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清明了起来。
当务之急,她不能再随意发泄心中的愤恨了,她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罚抄的内容写完,最好能在一个月里完成。
到时候刚好解了禁足,她也可以和表哥修复关系,回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日子。
想是这样想的,但佟静琬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表哥待她不如从前了。
这个时候,若有人在她耳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就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了。
要不说帝王最反感结党营私呢!
曾任御膳房总管的额森给乌雅·颂宁留下了极为隐蔽而庞大的人手。
这些人给佟静琬挖的坑正在缓缓成型,而猜到这一切的玉录玳还默默添了把火,让这火燃得更旺了些。承乾宫内消息外泄后,佟静琬随开始认真抄写佛经和宫规,却也开始平等的不待见所有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清雪。她甚至写了信回家,让家里人选个能力强的家生子进宫替换清雪。
从前,清雪伺候佟静琬只是劳心,如今,她却还要劳力。
佟静琬不再明面上折磨承乾宫的宫人,却开始隐晦地折腾清雪。
明明承乾宫有小厨房,佟静琬却每日指使清雪往返御膳房几趟,不是取膳食就是取点心,不然就是取汤品。
这速度还不能慢,不然,等着她的就是一顿训斥和处罚。
这般几日下来,清雪的脚便磨破了皮,简直苦不堪言。
这日,她忍着脚疼又去御膳房拿佟静琬临时点名要吃的暖身汤。
“清雪姐姐,承乾宫离御膳房不近,你这一天要走好几回,吃得消吗?”等汤的间隙,御膳房的小太监便给清雪挪了个小板凳,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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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了杯清汤来给她。清雪接过热汤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若不是有你给的热汤吊着,我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姐姐人品才貌出众,奴才看了倍感亲切,奴才愿意给姐姐盛汤。”小太监一脸真心诚意说道。
清雪心中微暖,便玩笑了一句:“可惜我人微言轻,没什么能报答给你。”说完这话,她不自觉敛了笑容,眉间也染上了轻愁。主子对她越来越刻薄,她会不会赴了前几任清雪的后尘?想到曾经在佟府莲花池看到的场景,清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姐姐是冷吗?”
“我再给姐姐盛碗汤来。”小太监殷勤接过汤碗给清雪舀了碗浓浓的鸡汤来。“你这样为我徇私,会不会被罚?”清雪担心问道。“管他呢。”小太监豪爽挥手,“我爱伺候姐姐,才不管那些。”
但很快,他收敛了张扬,垂着头说道:“要是姐姐是娘娘主子就好了,我就能名正言顺伺候姐姐了。”
“我会做很多漂亮的点心呢,保管姐姐吃得美滋滋的!”语气幼稚却也真挚。清雪笑了笑,没应声,低头小口小口喝起了鸡汤,只她的小指慢慢翘了起来。小太监眼角弯了弯,目送清雪离开后,将汤碗随手一放,屁颠颠回了灶间。
“干爹!”
正在炒菜的大太监问道:“怎么样了?”“差不多成了。”“行,记你一功!”
“多谢干爹!”小太监说着端了杯清茶给大太监,动作比对着清雪的时候恭敬多了。
清雪提着食盒有些别扭地快步走回承乾宫。
“清雪姐姐,你的脚怎么了?”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雪停下脚步转身,是前几日说过话的绿绣。“没事,走的路多了,脚有些疼。”清雪笑笑,继续往前走。
绿绣快走几步跟上:“姐姐!你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她一把将人拉住按在围廊坐下:“咱们做奴婢的本就都不容易,再不爱惜自己,还要怎么活?”“我不坐了,格格等着喝汤呢。”清雪避开绿绣要检查她脚的动作,重新站起来说道。“姐姐真是!”绿绣跺脚,“哪有让贴身宫女每日里往返御膳房数次的,这不是折腾人嘛!”
她仿佛感同身受般,说着话就红了眼眶。
“你别哭,我没事,回去涂些药就好了。”
“她这样折腾你,你手里哪会有什么好药?”绿绣仍是委屈。
“以姐姐的品貌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绿绣知道清雪回去晚了,要受罚,到底不敢狠拉着人休息,便扶着清雪,边走边说话。
“我一个奴婢,哪里有什么品貌。”清雪轻抚脸颊,苦笑道。
“姐姐平日都不照镜子的吗?”绿绣惊讶,“说句不敬的,姐姐的容貌便是与宫里几位主子比,也是不差什么的。”“胡沁什么呢!”清雪嗔道,“被人听去,仔细你受罚。”
“我才不怕呢,我说的都是真的。”绿绣信誓旦旦说完,亲昵靠近清雪,小声说道,“之前跟姐姐说的话,姐姐好好思量思量,我可想跟着姐姐,伺候姐姐呢。”“反正她对你也不好。”
“姐姐,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尽早决断啊。”
眼看承乾宫快到了,绿绣依依不舍放开挽着清雪的手,有些落寞地说道:“姐姐,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清雪神思不属点点头,显然内心正天人交战着。她不是不知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的道理。
绿绣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就说了许多前朝宫女成为宠妃飞上枝头的事情,肯定是有
缘故的。她不是不心动,甚至那会儿,她都想跟格格说让她找人固宠的事情了。可她还是忍住了,她家格格那性子,她这话一出,无根无据的,她一准受罚。还是算了,如今虽受些磋磨,等格格解了禁足,重新与皇上恩爱了,她的日子也就能好起来了。
清雪叹了口气,她没那个命。
“嗳,听说了吗?从前和咱们在辛者库洗衣服的卫氏如今正在延禧宫享福呢!”带着羨慕嫉妒的女声传入清雪的耳中,她下意识停了脚步,放轻了呼吸声。“不会吧?”疑惑的声音响起,“惠贵人做什么要对她这样好啊?”
之前的声音压得更低,清雪集中精神竖起耳朵才听见那女声说道:“同是有阿哥的荣贵人和惠贵人,为何荣贵人几乎失宠,惠贵人却仍是盛宠优渥呢?”“为什么?哎,急死我了,你倒是快说啊!”
那声音更低了:“因为她用卫氏固宠呢!”
“嘶!”
“她怎么肯的?”
“这有什么不肯的!”
“若没有卫氏,皇上根本就不会去延禧宫,如今虽说没有承宠,但皇上念着旧情,总会先跟惠贵人说说话,这情分不就长久了吗?”“再说了,若是卫氏运气好诞下皇嗣,惠贵人有引荐的功劳,没准能升位份呢。”“到时候小阿哥就能养在她膝下,这不是又多了一重保证吗?”“后宫的娘娘主子们有了孩子,才真正有了依靠,有了未来呢。”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话,你跟我说说就是了,可别往外传,宫中最忌口舌是非了。”“我知道,我是拿你当姐姐才跟你说的。”
“行,咱们赶紧走吧。”
等她们离开后,清雪从转角走出来,看着她们的背影久久没有挪步。
“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出意外清雪回去晚了,迎面便是一顿呵斥。看着佟静琬对自己疾言厉色的模样,想起佟家莲花池里的浮尸,清雪心中终于做下了决定。“主子,奴婢回来的晚是为了探听消息。”清雪咽了咽口水,极力藏住自己的欲望与害怕。佟静琬斥责的话一收,皱眉问道:“什么消息?”
清雪便看了眼书房门。
“起来回话。”
"是,谢主子。"
清雪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走到佟静琬身边将刚刚听到的关于延禧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真的?"佟静琬满脸质疑。
清雪点头:“奴婢亲耳听见的,她们还说,卫氏虽得了皇上的宠幸,可一直没有名分,皇上离开后,她仍旧是惠贵人的奴才,一直在身边伺候着的。”“我就说呢,那拉·蕴如比马佳·吉萘还要老,怎么表哥还时时去她的延禧宫,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倒好算计!”
“谁说不是呢,若是卫氏运气好生下皇嗣,多半也是给惠贵人生的。”
“主子,宫里的女人有了子嗣才是真的立住脚跟啊。”清雪感慨,“您看荣贵人就知道了,皇上便是念着三阿哥一个月里也会去一趟钟粹宫的。”"上次去永寿宫的事情,荣贵人可没有受罚呢,这还不是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么。"
佟静琬深以为然,下意识摸了摸肚子,脸上又不好看了起来。
“主子,奴婢看呈上对您的情分绝对是旁人比不了的,但碍于宫规。”她没有继续说,而是转了话头,“再说了,便是您没有被罚,皇上也不可能时时来承乾宫的。”“太皇太后总会劝皇上雨露均沾,宫里好多些皇子皇女的。”
“主子,等您解了禁足,最要紧的便是早日怀上皇嗣,有了小阿哥,您封高位也是实至名归,如今的这些小磕碰,自然就不会影响什么了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是我不想有皇嗣吗?"
“主子承恩露最多,禁足后就能马上怀上皇嗣的。”清雪信誓旦旦说道。佟静琬却沉默了,她进宫已经一年多了,若能有孕,早早就有了。太医把完脉每每都说缘分还没到,让她多调养身体,好消息自然就会来了。她一开始是信的,苦药汁子也没少喝,可到了现在也没有消息。其实她比清雪更知道自己需要一个阿哥,她必须要诞下一个拥有佟氏和爱新觉罗氏的皇子延续佟家的荣耀。
她阿玛说了,储君定了也没有关系,世事难料,皇上的心一直是偏着他们的。
清雪为了自保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琢磨佟静琬,佟静琬此时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试探着说道:"主子,民间有招子的说话,您说,会不会有些道理。"
“我要静一静,你先出去吧。”佟静琬没回答,而是说道,“你这几日也辛苦了,这暖身汤赏你了。”
“是,多谢主子。”
清雪提着食盒走到书房门口,微微转身看了眼陷入沉思的佟静琬,嘴角勾了勾。
时机正好,这事,大概是成了。
永寿宫
吴秋杏打赏了两个小宫女,走进正殿,见玉录玳闭目靠在临床小榻上,便帮她正了正膝盖上的毯子。玉录玳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嬷嬷快坐,陪本宫聊聊天。”语气轻快,语调轻柔,显见的,她的心情非常不错。最近无人打扰,又不用干活,在这永寿宫里,她是老大,想干什么敢什么,能不快活吗?
“秋
第27章
“娘娘恕罪,微臣只能确定,那些玉石珠子的的确确是有问题的。”陆厚朴惭愧道,“至于是何问题,微臣查阅大量古籍,仍旧没有什么头绪。”玉录玳对陆厚朴的回答并不意外,若简简单单就能查出玉石珠子的问题,“玉录玳”也不会殒命在坤宁宫中了。
“无妨,本官给你时间。”她说道,“不过,还是那句话,整个太医院,本宫只相信你,玉石珠子之事,本官可以等,但你只能自己研究,不许泄露消息分毫。”“多谢娘娘体恤,微臣必定尽心尽力,亲力亲为。”
“你回吧。”
“微臣告退。”
陆厚朴走后,玉录玳问司琴:“刚刚本宫看你神色有异,发生什么事情了?”司琴摇头:“倒没遇上什么事情,只看到赵嬷嬷在正殿门口徘徊,看到奴婢就快步离开了。”玉录玳与吴秋杏对视一眼,知道是她们刚刚谈论赵冬鹊姑姑的事情被她听见了。
“主子,奴婢去看看她。”
“去吧。”玉录玳没有很不高兴,倒是有几分惋惜。
同样经历过慎刑司巨变的吴秋杏,已经走了出来,收敛了性子,改了做派,重新开始。
而赵冬鹊却似乎无法完全走出来。
她是个有本事的,又曾经立过功,玉录玳还是很希望她能放下心结专心替她办事的。
当然,如果赵冬鹊做不到,只要她不背叛,玉录玳仍是会善待她的。
偌大的永寿宫总有她的一席之地。
这些话,吴秋杏正跟赵冬鹊苦口婆心说着。
“我没事,我只是羡慕你跟主子相处和谐,不想打扰,没有旁的意思。”赵冬鹊笑着说道。吴秋杏便叹气:“我知道你很想把姑姑接过来,但主子的意思,想必你也听见了。”
“其实,主子的做法是最明智的。”
“可法理不外乎人情。”赵冬鹊没忍住低声说道,“永寿宫如今已步入正轨,一应事物尽在主子掌握中。”“就这样,也不能给姑姑一个容身之所吗?”
“冬鹊!”吴秋杏肃声说道,“你要明白,咱们能在永寿宫安身立命也是主子的恩典。”
“这宫里,使唤人的主子不多,但供人使唤的奴才比比皆是,咱们只是比旁人幸运些被主子看见收用了而已。”“这并不是咱们可以恃宠而骄的理由!”
“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犯浑!”
“道理我都懂,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又何苦对我这样疾言厉色?”吴秋杏叹气:“我是怕你又犯了糊涂,错了主意,葬送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我又不蠢!”赵冬鹊白了吴秋杏一眼,低低说道。她还是服吴秋杏的,也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只是,曾经同样境遇,同样起点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受到主子重用,她心里多少是有些落差的。
“好了,过几日得了闲,我陪你去瞧瞧姑姑。”
闻言,赵冬鹊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容:“说好了啊,咱们多带些姑姑爱吃的点心过去。”
“好,多带些。”
吴秋杏哄好了赵冬鹊,又叮嘱了一句:“记住,永寿宫的事情,主子的事情,姑姑便是问起,也什么都不能说。”
“知道了,你都说过多少回了,我都记住了的。”
“好,我不说了,那你想想再给姑姑带些什么过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准备,我先去忙了。”
“行,你去吧。”
玉录玳想着封存在内务府的坤宁宫旧物,又想到内务府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倒是有些担心对坤宁宫下手的人会不会趁机调换了那批物件。后又转念一想,那些个物件都有是有来处的,目标很大,运送调换怕是不容易,遂又心安了几分。但也只是几分,事在人为,真有人动心思,办法总是会有的。可她总是要查出坤宁宫毒物的真相,给真正的玉录玳一个公道的。
这个时候,她倒是理解钮祜禄氏用尽手段也想在宫里安插人手的做派了。
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时节已经入深秋,今日是个难得的大太阳日,玉录玳坐久了,便到院子里散散步,晒晒太阳。
"主子安。"一个眉眼透着机灵的小宫女见到玉录玳立刻行礼请安。
吴秋杏刚好过来,便在玉录玳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你啊。”玉录玳笑说。
这小宫女正是之前去清雪“耳边”说话的其中一个。
她见对方已经换了衣服拆了发饰,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这是个伶俐的。想了想,她递了个荷包过去:“这个你拿着,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板。”小宫女没有推拒,双手接过,立在原地等着玉录玳吩咐。
玉录玳挑眉,眼中便更多了几分欣赏,她笑着说道:“待会儿,你去小厨房拿些干果点心带在身上。”
"你年纪小,正是好动喜欢到处看热闹的时候。"“得了闲,便去找宫里的小姐妹吃点心说说话吧。”
玉录玳的话没有说透,但小宫女听明白了,这是让她去外头打听呢。
她是不久前吴秋杏从内务府挑出来的六人中的一个,主子能这么快愿意用她,她是有些意外的,但更多的是惊喜。
“多谢主子,奴婢最喜欢和小姐妹闲聊谈心了。”小宫女
脆生生应道。
玉录玳喜欢她的通透伶俐,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话,奴婢叫翠芽。"
"嗯,是个有意趣的名儿。"玉录玳夸道。
“多谢主子夸奖!”见玉录玳没有旁的吩咐了,她很规矩福了福身退下去了小厨房。
“嬷嬷好眼光。”玉录玳夸道。
吴秋杏挑的人这么快就得了主子的赏识,自然是与有荣焉的,她笑容满面说道:“奴婢那会儿就觉得她看着比旁人更伶俐些。”“嗯,是个好苗子,咱们再看看。”“是。”
正经事情说完,主仆几人便说起了闲话。"司琴,本宫听说你那边已经收集了不少花种了?"
司琴忙忙点头,如数家珍:“奴婢那边现在有牡丹,茶花,辛夷花的种子,是奴婢用点心从御花园的小太监那边换来的,都是最珍稀的品种。”“那小太监还答应了会帮奴婢留意石榴树,杏树,选最好的株形给咱们呢。”
“那你下回多带些点心给他。”玉录玳笑着说道,“嗯,也要注意一些,有些花卉是有毒的,倒时别混进去了。”
“是,奴婢一定会注意的。”
她们这边言笑晏晏,现世安稳,乾清宫那边却被一则消息打破了平静。
当然了,自从佟静琬苛待宫人的事情出了后,玄烨也有些气不顺,乾清宫,其实也不那么安稳平静。“又怎么了?”玄烨威严的声音从奏折后传出,带着些许不耐。梁九功提着心禀道:“回皇上话,噶禄大人来了,说是,说是大阿哥。”“大阿哥怎么了?”玄烨放下奏折,“快把人喊进来!”
“嘛!”
“噶禄,保清怎么了?”
噶禄跪地请罪:“回皇上,大阿哥这几日有些不思饮食。”
这个玄烨是知道的,也派了太医过去诊治:“太医不是说是换季所致,用些好克化的吃食,过了这阵就没事了吗?”
“是,奴才就是按着太医的说法,每日让人准备了大阿哥爱吃的吃食点心。”
“可从今日开始,大阿哥忽然不肯进食了,还,还开始了说胡话。”
玄烨眉头一皱,帝王威严尽显:“太医怎么说?”一边脚步匆匆往乾清宫外走去。
噶禄一骨碌爬起来跟上,边走边回话:“太医把了脉,只说脉象平和,说不出所以然来,奴才心里着急,这才急急入宫来禀。”
“事关皇嗣,无小事,你做的对。”玄烨说道,“梁九功,去喊杨五味。”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再喊上陆厚朴。”
“嘛!”
见玄烨没有责怪的意思,噶禄悬着的心终于略略松了几分。他心中祈祷,大阿哥可千万不能在他府里出事啊!抚养皇子确实荣耀万分,但也是悬着脑袋的事情啊。
乾清宫的宫人都只长一张嘴,玄烨没有示意的,便没人能从他们口探听到什么消息。是以,后宫关注着玄烨的妃嫔也只知道他脚步匆匆出了宫,旁的,却是什么的也打听不到的。相比其他人,延禧宫那边对玄烨的去向要更紧张一些。因为,他们的小主子正是养在随侍在侧的噶禄府上的。
“主子不必忧心,噶禄大人是内务府总管,找皇上兴许还有其他的事情。”竹溪帮那拉·蕴如揉着太阳穴,轻声安慰。
“哪里能不担心呢,我的大阿哥才六岁,他是皇子,却要住在大臣的家里,你看看乾清宫那个,皇上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伺候的奴才一大堆前呼后拥着。”“可怜我的大阿哥,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他不就是从元后肚子里爬出来的么?同样都是皇子,皇上为何这般偏心!”说罢便抹起了眼泪。
“主子别这样说。”
“当时宫里的情况您也知道,宫里拢共就两个阿哥,都说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皇上把大阿哥交给噶禄大人,也是为防万一,更是疼爱看重咱们大阿哥的。”竹溪将茶碗端到那拉·蕴如手边:“主子喝口茶,别苦了自己,不然咱们大阿哥可是要心疼额娘的。”
“呵!”想到胤提,那拉·蕴如破涕为笑,“那个皮猴子!”
“竹溪,我心里还是不放心,你亲自去宫门口守着,有了什么消息,立刻来回我。”
“是,奴婢这就去,主子别急。”
乾清宫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玉录玳的耳朵里,不过,她没有往心里去,说实话,若不是怕信息滞后被人算计了去,她对宫里的事情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不是她清高,而是,想要在宫中过得长久,过得平安,很多事情能不沾就别沾,不凑热闹也是自保啊。玉录玳怎么会知道,原本跟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事情最后会找上她呢。
吴秋杏查晴雪缎没有进展,陆厚朴查玉石珠子也没有下文,玉录玳自己也烦心着呢,更没心思管其他的事了。倒是指望着翠芽时不时传些承乾宫的事情过来能调剂调剂心情呢。所以,梁九功过来传话点名要找赵冬鹊的时候,玉录玳是有些懵的。彼时,她正与吴秋杏和司琴研究找新的着手点查晴雪缎的事情。
“本宫那夜也是被唬着了,忘了查看针脚与针线。”玉录玳闷闷说道,“如今便少了一个着手点。”
“主子,人家存了心要陷害咱们
,肯定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便是查了针脚针线,也未必有什么线索的。”吴秋杏安慰。玉录玳点头,又问道:"吴嬷嬷,往日里这样没有头绪的案子,你们都是怎么查的?"吴秋杏便叹了口气:“奴婢那时的手段用在如今不合适呢。”“那会子,咱们都是看着谁有嫌疑,直接把人抓了拷问的。”
玉录玳这个做主子的不避讳,吴秋杏如今便看得很开,对过去的经历也能侃侃而谈。主子说了,她在慎刑司的经验是旁人不可复制的,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这话真是动听,她一下子就听进了心里去了。
“也是,那会儿你们是有权柄在手里的,哪像咱们如今查这个,还要偷偷摸摸的。”玉录玳感慨。
“主子,梁公公来了。”守门的宫人在门口禀报。
“他怎么会来咱们这里?”玉录玳虽不解,但连忙说道,“快请!”
"奴才给钮祜禄妃娘娘请安,娘娘大安!"
“快请起,梁总管怎么过来了?”玉录玳客气问道。
“司琴,快给梁总管上茶。”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样的天气,梁总管竟也出了一身汗。”
“多谢娘娘体恤,奴才正口渴呢。”梁九功没跟玉录玳客气,接过司琴递来的茶碗道了声“多谢”便一饮而尽。“娘娘,奴才不能说太多,只能说,大阿哥那边出了些情况,杨太医与陆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想到您宫里的赵嬷嬷精通神异之道,命奴才过来将人请去看看。”玉录玳皱眉,事关大阿哥,又是康熙发了话,梁九功亲自来的,她不能推脱。
但牵扯进这样的事情中总是让人心慌慌的。
“赵嬷嬷只懂些五行方位的皮毛,相人医病却是不会的。”“这万一没有帮上忙,还请梁总管回护一二,本宫感激不尽。”梁九功有些意外,没想到玉录玳竟然会为了个奴婢这样请托他一个太监。当然,他没有妄自菲薄的意思,便是太监,他也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大太监,是有品级。便是很多官员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喊上一句“梁公公”的。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皇家的太监,真要说起来,后宫的所有嫔妃也都是他的主子。而且,玉录玳本身家世身份都高,说一句天之骄女不为过。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玉录玳竟然会为了一个奴婢说这样的话。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羨慕那个嬷嬷了。
心有感怀,语气便柔和了几分:“娘娘放心,皇上也只是请嬷嬷过去瞧瞧,便是瞧不出什么,也不会降罪的。”"那就好。"
说着话,司琴就捧着个小匣子过来。
这是刚刚玉录玳说“感激不尽”的时候,她进内殿拿的。玉录玳打开匣子,里面是个精致的鼻烟壶:“小小玩意儿,梁总管别嫌弃。”
“哟,娘娘折煞奴才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奴才可不能收。”
“这东西贵不贵重在其次,主要还是看能不能用在点上。”
“本宫知道梁总管跟着皇上当差辛苦,这鼻烟壶里是上好的提神香,要紧的时候,可以帮梁总管提提神。”
说罢,玉录玳就笑着把鼻烟壶递了过去,不动声色观察着梁九功的表情。
梁九功先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几缕思索,后眼中露出几分感激,最后爽快伸出双手接过道谢。
“奴才谢娘娘赏!”
玉录玳笑道:“好东西用到正途,本宫也高兴。”说着话,吴秋杏便领着赵冬鹊过来了。
"那就有劳梁总管多照应了。"
“娘娘客气,那奴才就告退了。”等走到永寿宫门口梁九功才想起,刚刚玉录玳一直以“总管”称呼他,很是尊重。想到这里,他便有心投桃报李,对赵冬鹊说道:“赵嬷嬷,皇上寻你去也是试一试,你去了知晓什么只管直说便是。”这就是在提点赵冬鹊不要逞能,玄烨也没有很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意思。
这种提醒对梁九功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赵冬鹊是宫里的老鸟了,自然知道梁九功的意思,忙福了福身道谢,表示记住了。
二人便朝着宫外走去。
竹溪刚刚没跟梁九功说上话,这回见他出来,便忙忙迎了上去。
“梁公公,奴婢只求一句话,您这样行色匆匆跟大阿哥是否有关系?”“竹溪,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有些规矩,不必咱家跟你重复吧?”
“可是……”
“没有可是,咱家是奉了皇命奔走的,若坏了皇上的事,你可是担待得起?”“奴婢不敢!”竹溪立刻躬身让开路。
目送梁九功离开后,竹溪越想越心慌,脚步匆匆回了延禧宫。
那拉·蕴如哪里还坐得住,拉着竹溪的手问道:“你认出跟着梁九功的嬷嬷了吗?”
“她是哪个宫殿的?”
竹溪摇头:“奴婢不认得,刚刚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很快就能有消息传回来。”梁九功去永寿宫带了个嬷嬷出宫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很快就回来了。得知那嬷嬷是永寿宫的,那拉·蕴如当即就要去永寿宫问情况。竹溪把人拉住,劝道:"主子,您这样冒然上门,太唐突了些。"
"我管不了那许
多了,你那样追问梁九功他都不透口风,这事,肯定牵扯到大阿哥了,我不能等!"不然,梁九功是不会吝啬一句“大阿哥安好,请惠贵人放心”的话的。
"那咱们带些上好的礼物过去,伸手不打笑脸人,主子为了大阿哥,还是要沉住气的。"
玉录玳听说那拉·蕴如求见愣了一下,想到她是大阿哥的生母对她的来意便有些了然。
"请进来吧。"
"嫔妾给钮祜禄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快起来,快坐,司琴,上茶。”
“多谢钮祜禄妃娘娘。”那拉·蕴如笑着说道,“上次送来暖房礼行色匆匆,还未曾恭喜娘娘恢复康健。”她挥了挥手,竹溪捧着几匹鲜亮的料子上前一步。
那拉·蕴如笑着说道:“这不,嫔妾得了些上好的料子,便想着过来给娘娘道声贺。”
玉录玳心中暗叹,那拉·蕴如虽极力做出谈笑风生的模样,但她眉宇间的焦急并没有收敛完全。
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玉录玳便有些不忍。
只是,之前梁九功语焉不详,想是大阿哥情况未明,她这里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可以提供给那拉·蕴如。其实理智上来说,大阿哥的事情,已经牵扯进一个赵嬷嬷,她不能再牵涉得更深了。但看那拉·蕴如不时揪着帕子,搜肠刮肚说好话的模样,到底心软了。
她便说道:“若惠贵人不嫌弃,便在本宫这里吃些点心,多坐一会儿吧。”这就是让那拉·蕴如在这里等消息的意思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说了,赵嬷嬷出宫确实是和大阿哥有关的。
不然,也不用说“等消息”这三个字了。等什么消息?自然是大阿哥的消息!
那拉·蕴如感激不尽,想笑着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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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却不自觉掉了下来。“让娘娘见笑了。”那拉·蕴如忙请罪,“还请娘娘恕罪。”"惠贵人不必多礼,本宫不忌讳这个。"玉录玳说道。
认真说起来,宫里确实有很多潜在的,大家都默认的规矩,比如说,不是深交的嫔妃不能在别人的宫里哭,说是晦气。
玉录玳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拉·蕴如。
她总不能说:你放心,你儿子好着呢,不仅能平安长大,还能领兵打仗呢,尽管安心。
哦,就是吧,他抢皇位没抢过别人,最后被圈禁了而已。
玉录玳只能干巴巴说道:“喝些茶吧,本宫陪你等。”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的那拉·蕴如是真真对玉录玳感激不尽的。
只她心思纷乱,除了翻来覆去道谢,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
好在玉录玳一点也不计较。
赵冬鹊跟着梁九功来到一处恢弘的大宅子里,她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但仍被这大宅震撼了一下。
这大宅雕梁玉栋的,比之皇宫也不逊色什么了吧?
果然是能养育皇子的大人,真不一般呐。
这倒是赵冬鹊想多了,噶禄确实简在帝心,但自家的宅子却也不敢造得过于奢华的。
只是,皇上宠爱大皇子,又兼不得不将他养在宫外心中愧疚,便特命内务府比照着官中修缮大宅,务必要让大阿哥住得舒心。
他这宅子纯粹是沾了大阿哥的光了。
当然了,以他的身家不是造不起这样的宅子,只他是万万不敢的。
这些,赵冬鹊是不知道的,她只心中有个隐约的念头,帮皇上办成了事情,得了皇上的看重,好处是无法估量的。
这当然是事实,但她却忘了随之而来的风险。
这一刻,赵冬鹊将玉录玳的叮嘱和梁九功的提点抛到了脑后。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
“快过来看看大阿哥有什么不妥。”康熙说道。
床上摆满了适合小孩使用的镶满宝石的弓箭佩刀,旁边,收惊姥姥满脸是汗站着。赵冬鹊有一瞬间迟疑,也就一瞬间,便脚步坚定往床边走去。
她先是看了看床和门窗的位置有没有冲撞,告罪了一声后,又检查起了大阿哥的穿戴,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东西。不知是巧合还是赵冬鹊真有些手段,待她将大阿哥手腕上的珠串解下,大阿哥忽然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保清!"玄烨面上一喜,立刻来到床边呼喊道。
大阿哥却好像没有听到这饱含父爱的声音,兀自看着床顶傻乐。玄烨看向赵冬鹊的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赵冬鹊大气不敢出,立刻抬头观察床顶有什么不妥当。玄烨挥挥手,让杨五味和陆厚朴再次诊脉。
两人诊完脉低声讨论了几句,杨五味冲着玄烨拱手,仍是说道:“皇上恕罪,大阿哥的脉象仍和之前一样。”玄烨便将希望寄托在了赵冬鹊的身上。
然而,床顶什么都没有。
随着大阿哥一动不动盯着床顶,不间断发出“嘿嘿嘿”的笑声,在场的人开始觉得后背发凉了起来。玄烨将大阿哥抱在怀里,沉声说道:“保清,朕是大清天子,有朕庇护,什么阴私之物都休想伤你!”
“赵嬷嬷,你查到了什么,但说无妨,朕都恕你无罪。”
赵冬鹊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正如玉录玳所说的那样,于风水五行
上,她能说出些门道,但相人治中邪,她是一点也不擅长的。而“中邪”这两个字,她不敢轻易说。
不期然的,她想到了她姑姑,她的一身本事都还是她姑姑教的呢。可想到万一姑姑也束手无策,反而被降罪,引荐的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皇上恕罪,奴婢不曾查到异状。”赵冬鹊低着头回话,声音中满是惶恐。
“那日在永寿宫你不是还口若悬河吗?”玄烨安抚地拍了拍大阿哥的背,冷声质问,“朕已经说了,恕你无罪,你还要隐瞒吗?”赵冬鹊腿一软跪在地上,抖抖索索说道:“大阿哥的症状,像是,像是中了邪。”
“皇上恕罪!”
玄烨其实心里是有些猜测的,但他总觉得他这个真龙天子在这里,任何邪祟都该退避才是。是以,心中一直告诉自己大阿哥就是普通的邪风入体。如今听赵冬鹊将事情挑明,他心中自然是怒极的。这不就是在说他这个真龙天子震慑不了邪崇吗?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还是要以大阿哥的平安为主。他深吸一口气:“若你能帮大阿哥驱邪避祸,朕定重重有赏!”
赵冬鹊想说她真的没有办法,但她也知道,皇上已经很不高兴了,若她继续推脱,怕是会被降罪。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啊!
她下意识看向收惊姥姥。
收惊姥姥一脸淡定移开视线,她要是有办法,还有赵冬鹊什么事?救了大阿哥可是天大的功劳!
事情僵持住,玄烨便想带大阿哥回宫,让太医院会诊。
“皇上不可。”赵冬鹊脑中忽然闪过姑姑不经意跟她说过的话,忙说道“大阿哥的症状不能轻易挪动。”
"宫里还有太子殿下和三阿哥,怕是会……"
怕是会怎么样赵冬鹊没说,但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
梁九功不动声色看了眼赵冬鹊,心中疑惑,不是说这人是在当年那场混乱中活下来的吗?
怎么看着,不太像啊。
她这话,可是给钮祜禄妃招恨了。
若大阿哥真出了什么事情,噶禄为了减轻罪责必定会把事情归咎到赵冬鹊这话上面。
赵冬鹊是玉录玳的人,她能全身而退?
康熙能不迁怒?
别的不说,延禧宫那位先就能把这赵冬鹊生吃了!
大清朝的大阿哥到死都不能回宫里,以惠贵人的恩宠,她可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到时候,钮祜禄妃被迁怒那是铁板钉钉的。
也别等以后了,若是眼睛能杀人,这会子赵冬鹊就要被噶禄瞪死了。
大阿哥死在宫里和死在他家里,那可是两码事!若不是这刁奴多嘴,这会儿皇上就已经带着大阿哥回宫了。
大阿哥真出了事,他自是罪该万死,但只要没死在他家里,这事就还有余地。可如今,娘的!太子和三阿哥是这刁奴的娘老子吗?这么孝顺!
其实赵冬鹊话出口的时候也后悔了,但皇帝面前,根本就容不得她反口。
玄烨心中天人交战,他自认对几个孩子的慈父之心都是一样的,但,二比—啊,且太子毕竟关系国本。
这一犹豫,他便不再说带大阿哥回宫的话了,而是让梁九功召集所有太医过来会诊。
他面色森冷看着赵冬鹊:"你既能说出这样的话,朕便信你能救了大阿哥。"
"如大阿哥此次能安然无恙,朕便赐你女官之位,以后跟在朕身边伺候,若不能!"
若不能会如何,玄烨没往下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若不能,赵冬鹊便得给大阿哥偿命。
梁九功心中默念一句:钮祜禄妃,咱家有负所托了,您宫里这位嬷嬷主意太大了。这就是客气的说法,若不客气些,便是:赵冬鹊太蠢了,他护不了一点。之前在永寿宫,他几乎已经把话挑明了,治不好没关系,皇上不会降罪。
但赵冬鹊多嘴了啊。
若大阿哥真折在这里,皇上不迁怒才怪。
梁九功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步,他得离这蠢货远一些,免得被连累。深秋的傍晚,外头冷风不时吹过,吹得窗户与窗棂不断碰撞。室内落针可闻,这碰撞声便一声声撞在了赵冬鹊的心上,撞得她心突突直跳。
到了这会儿,她已经后悔了。
但后悔也晚了。
她在选择求助姑姑和主子之间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说道:“启禀皇上,有您的龙气镇着,大阿哥不会出事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正因为您身上龙气太甚,这些阴邪之物便不敢从大阿哥身上离开。"
这话有那么几分道理,玄烨神色缓了些。
“继续说。”
“是。”赵冬鹊又迟疑了一下,咬咬牙说道,“要想引出这些阴邪之物又护着大阿哥不受其侵害,便是需要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子在场。”她微微抬头偷觑了一眼玄烨,继续说道:“女子属阴,能将阴邪之物吸引出来,身份尊贵,则是能略略抵一下您的龙气。”赵冬鹊说完松了口气,主子聪明至极,一定能救她的!
之前主子也说过,只要她不背叛就会护着她!至于姑姑,就别连累她老人家了。
梁九功垂下眼掩盖眼中的震惊,这
第28章
玉录玳正是精神高度紧张,敏感度最高的时候,一听小太监的话就觉得不对,便不动声色给了吴秋杏一个眼神。
吴秋杏会意,将小太监拉倒一遍,柔声安抚:“如今大阿哥危重,你先在这里候着,等大阿哥转危为安了再通禀,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小太监见事情没按预计的发展,正想着再找机会呢,听吴秋杏这么说,正是合了他的心意,便顺势留了下来。
大阿哥这边,玉录玳退到一边,方便众太医会诊,但她一直关注着胤提的状况,眼见的胤提口中白沫越吐越多,看着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玉录玳心道不等绿豆汤了,先用牛奶催吐吧。
这房间里她看了,并没有曼陀罗花,大阿哥若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中了曼陀罗的花毒,那大概率是吃下的。
不管怎么样,先催吐是不会有错的。
“快,拿牛乳来!”玉录玳立刻高声说道。
吩咐完小厨房要绿豆汤的梁九功脚刚跨进门槛就听到玉录玳说要牛乳的话,立刻转头又去了小厨房。
玄烨眉头微挑,梁九功可极少有这般听后宫嫔妃话的时候。
只想到胤提如今危急的模样,梁九功的行为倒也在理,便没有往旁的方向多想。
之前就说过,胤提虽住在噶禄府里,但里头修缮得跟宫中一般无二,便是宫里阿哥格格没有的小厨房,胤提也是有的。
是以,这回梁九功很快就回来了。
众太医把完脉退到一边商议脉象和用药,玉录玳接过牛乳就灌给胤提,动作很有些粗暴。
但现场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太医们商量来商量去,得出的结论跟之前杨五味和陆厚朴是一样的:大阿哥脉象并无不妥。如今,不夸张地说,所有人都指望着玉录玳的野路子能有用,救了大阿哥呢!
便是玄烨,也按捺着没有发作。
只看着玉录玳捏住大阿哥的下颌直接将牛乳灌进大阿哥的嘴里,然后又用汤匙探入大阿哥喉间按压,迫使大阿哥吐出牛乳。“牛乳!”玉录玳头也不回喊道。
这回噶禄回过神了,连忙喊道:“快,快把府里所有牛乳都拿来!”众人就看着玉录玳不断灌大阿哥牛乳,催吐,灌入,吐出。等大阿哥最后只能吐出牛乳了,她才停手。
这样救人的法子,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大阿哥若出事,他们所有人都得担干系,是以,所有人都希望玉录玳此法能有效。
许是上天垂怜,不愿意大阿哥小小年纪便夭折,又或者不愿意这么多人受牵连。
大阿哥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后,忽然就对着玄烨喊了一声:“皇阿玛!”
玄烨哪里还忍得住,见玉录玳没反对,也不嫌弃胤提吐了一身,直接把人抱在怀里哄着。
刚刚,九五至尊,大清皇帝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了眼玉录玳的脸色才行事。
但那一瞬实在太快,将大阿哥抱在怀里的玄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陆太医,过来查看大阿哥吐出来的东西里有无不妥当。”玉录玳吩咐。“是,微臣领命。”陆厚朴上前几步仔细查看食物残渣。
其他太医对视一眼,一时间分不出心中是庆幸多一些还是羡慕多一些。
毕竟玉录玳没喊他们,他们就能少担些干系,但眼看大阿哥情况好转,这救了大阿哥的功劳,应当也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了,他们心里对玉录玳没有任何意见。
一来陆厚朴曾经救了玉录玳,这件事宫里人人都知道,她信任陆厚朴无可厚非。
且玉录玳表现得非常坦荡,便是康熙也不会朝结党这方面去想。
二来,对众太医来说,无功无过便是阿弥陀佛。
玉录玳救了大阿哥便是救了他们,他们只有感激的。
正在这个时候,梁九功端着绿豆汤过来。“皇上,娘娘,绿豆汤好了。”“快呈上来。”玄烨轻拍着胤提的背,一叠声说道。
“噫!”梁九功立刻走上前,准备伺候着大阿哥喝汤。
胤提吐空了肚腹正是来者不拒的时候,闻到绿豆汤散发的香味,便探出脑袋,微张着嘴,等着梁九功投喂。
“等等!”玉录玳出声阻止,她冲玄烨福了福身,说道,“皇上,现在大阿哥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一应入口的东西都要万般谨慎才是。”玄烨下意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有理。”
他怀里的胤提也有模有样点头,重新把脑袋埋进玄烨怀里,娘娘虽然很凶,但他相信娘娘!
玄烨本想喊杨五味检查绿豆汤,瞥见陆厚朴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转了口风:“陆厚朴,你来看看这绿豆汤有没有异常。”陆厚朴闻言立刻抱拳拱手,净了手,走到梁九功身边查看绿豆汤。
一边的杨五味收回了将将迈出去的脚,意味不明看了眼玉录玳。
陆厚朴舀了一汤匙绿豆汤仔细闻了闻味道,没发现不对,又尝了一口,是绿豆汤的味道,而且,这碗绿豆汤比他从前吃过的都要香甜很多。“怎么样?”玉录玳问道。
“回娘娘话,这绿豆汤比微臣从前吃过的都要香甜一些。”
噶禄脸上便显出几分骄傲,他给大阿哥的东
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他正想跟玄烨说,既然绿豆汤没问题,那就赶紧给大阿哥用吧。可怜见的,大阿哥刚刚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肯定饿坏了。
玉录玳也觉得康熙和众太医都在这里,对大阿哥下手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绿豆汤里动手脚。
她正想说:那就喂给大阿哥吧,收回视线的时候撇见地上的食物残渣,眉头皱起。
如果没有记错,曼陀罗除了致幻外,其最典型的特征便是:洁白如雪,芳香如麝。
刚刚陆厚朴说,绿豆汤比他过往喝过的都要香甜。
如今情况危急,从常理上分析,便是再想博出位的厨师怕也没有心思在绿豆汤上费什么巧思,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吩咐,别被迁怒责罚就是大幸事了。当然了,确实有天赋异禀的厨师一碗简单的绿豆汤也能熬出花来,但玉录玳就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谨慎起见,她说道:“陆太医,你仔细查看这些残渣,看能不能闻到与绿豆汤类似的香味?”玉录玳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清朝没有检验的仪器,能依靠也就是陆厚朴这样专业人士的经验和判断。好在陆厚朴一点也不在意,玉录玳话音一落,他便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小块没有完全消化点心渣子仔细嗅闻检查了起来。
见状,噶禄心中便有些不快。
大阿哥身边的人大多是皇上指派,剩下的就是他筛选了又筛选挑出来给他们打下手的。皇上的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玉录玳这做派不就跟直接说他府中有人对大阿哥下毒差不多了吗?只如今,连皇上都听玉录玳的,自然没有他置喙的余地。
“娘娘,这糕点好像真的有一丝与绿豆汤相似的香味。”陆厚朴不太确定说道。
“你们,一起验!”玄烨脸色漆黑,招手示意所有太医一起验看。
“陆太医,本宫刚刚问你,你可识得一种西域奇花,名叫曼陀罗?”
“曼陀罗?”
“是,洁白如雪,芳香如麝,你可有印象?”
陆厚朴最近查玉石珠子的问题翻阅了很多古籍,其中也包括很多跟药材有关的书籍,如今听玉录玳提点,灵光一闪,立刻说道:“是,微臣确实在一本记载外邦药材的书上看到过曼陀罗。”“皇上,曼陀罗花全株有毒,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若是过量,便可致命!”
怀里胤提瑟缩了一下,玄烨想到他刚刚看着床顶傻笑的模样,看向噶禄的目光便染上了杀意。
“皇上,大阿哥受苦,奴才确实失职,但奴才绝不会加害大阿哥,求皇上明鉴!”噶禄忙下跪陈情。
此时,他心中哪里还有责怪玉录玳的意思,真是恨不得把玉录玳供起来拜拜,要不是她谨慎,那些绿豆汤早就到了大阿哥的肚腹之中了。若是那样,哪里还有他辩驳的余地,直接收拾收拾带着家人上路得了!
“奴才立刻彻查府中,求皇上给奴才一些时间!”
玉录玳想到内务府中封存着的物件,便相着跟鸣禄结个善缘,于是说道:“皇上,当务之急是确定大阿哥是否真的吃下了掺了曼陀罗的食物,好让大医们对症开方,也好让大阿哥尽快恢复健康。”言下之意,大阿哥中了曼陀罗之毒毕竟只是猜测,若要万全最好还是找到曼陀罗花。
听玉录玳这么说,噶禄心中满是感恩,只要过了今日这关,他就有办法让皇上只是轻责。
“去查!”
“是,奴才亲自去查!”
“噶禄大人,曼陀罗洁白如雪,芳香如麝,且香味极为浓烈,你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好人做到底,玉录玳出言提醒。“是,是,多谢娘娘提点。”噶禄拱手退下。
玉录玳又问陆厚朴:“陆太医可知道曼陀罗毒的解法?”"等噶禄大人查实,你要立刻为大阿哥解毒。"“微臣立刻与其他太医斟酌药方,集思广益。”陆厚朴说道。
眼看着大阿哥的状况就要尘埃落定了,他这把功劳均分的做法就很得其他太医们的心了。
太医们立刻将陆厚朴围在一起,热烈讨论了起来。
“娘娘,我还能好吗?”胤提眨着大眼睛问玉录玳,“曼陀罗会药死我吗?”
玄烨闻言把胤提拢得更紧了些,可这一刻,在小小的胤提心中,凶凶的娘娘给他的安全感比皇阿玛要多很多很多。而这样的安全感将贯穿他的一生。
玉录玳笑着抚了抚胤提的光脑门,非常非常用力的点头:“我们大阿哥是小巴图鲁呢,小小曼陀罗奈何不了你的!”这话一出,胤提的小胸膛不自觉就挺直了几分,对的,他是大清朝的皇子,是巴图鲁,他不怕曼陀罗!
玄烨眉角微挑,看了眼玉录玳,没想到玉录玳哄孩子挺有一套的。
对上玄烨的眼神,玉录玳突然回过了神。
这里是清朝,她刚刚情急之下做的许多事情,可是没有经过玄烨首肯的。
想到这里,她果断蹲身行礼,语气里带着些惶恐:“刚刚情急,臣妾僭越,还请皇上恕罪。”玉录玳这么一请罪,玄烨刚刚对玉录玳那种新奇的感觉就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净。他恢复了从前与玉录玳相处的帝妃模式,宽容说道:“钮祜禄妃救治大阿哥有功,功大于过,快起来吧。”
“谢皇上。
”
“皇上,让人替大阿哥用温水擦洗一下,再换身衣裳吧,这样,他也能舒服一些。”
“你想得周到。”只不过现在,大阿哥身边的人,玄烨暂时是不会相信了。“梁九功。”
“噫!”
梁九功简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不止一次跟着玄烨来看大阿哥,自然知道换洗的衣服放在哪里。
他也不假手于人,亲自去端了温水,拿了衣服,又让陆厚朴检查过没有异香,这才手脚麻利帮大阿哥收拾了起来。
伺候完小的,他又换了盆水,帮玄烨也打理了一下,刚刚抱着大阿哥的时候,他身上不免沾了些脏污。
这边收拾停当,陆厚朴那边,也把自己了解到的关于曼陀罗的药性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太医们可能怕死了些,但医术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多顶尖的医者一起讨论,很快就根据大阿哥的身体状况斟酌出了一张合适的方子。
万事俱备,只欠噶禄查到实证,他们立刻用药,届时大阿哥痊愈,他们功成身退,皆大欢喜。
哪里料到,等了许久都不见噶禄回来复命。
一时间,玄烨对噶禄的办事能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他看了眼不哭不闹乖乖待在怀里的胤提,便又有了将他带回宫的念头。
只是,他到底还对胤提是否中邪有些顾虑,毕竟宫里还有两个阿哥在呢。
没多久,噶禄就垂着头回来了。
玄烨在这坐镇着呢,他哪里敢不回来?
只是,“皇上恕罪,奴才将府里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娘娘形容的类似曼陀罗的花卉。”
“还请皇上再容奴才一些时间。”“咕咕!”胤提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等你查清,朕的保清都要饿死了!”玄烨怒道。
噶禄下意识求助地看向玉录玳。
玉录玳见胤提苦着脸摸着肚子,想到还在宫里殷切等着他平安消息的那拉·蕴如,想着反正她已经掺和进这件事情了,再搅合搅合也无甚关系。她冲着玄烨福了福身,说道:“皇上,臣妾刚刚一路行来,见噶禄大人府上其他人皆神采奕奕,想是一点毒都没有沾染上的。”“臣妾大胆猜测,曼陀罗花应该在大阿哥住的院落里。”
玄烨点头,示意玉录玳继续往下说。
“如今皇上在此坐镇,按理说那些个卑鄙小人必定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可刚刚给大阿哥准备的绿豆汤却是有问题的,很可能是制作绿豆汤的原材料就有问题。”
“绿豆在煮汤之前小厨房肯定会淘洗数次,很难动手脚,且厨师大多嗅觉灵敏,曼陀罗花香浓烈,若是掺在佐绿豆汤的冰糖中便很容易被人发现。”“你是说,水!”玄烨接话。
“皇上英明!”玉录玳笑着说道,“臣妾与皇上一样的想法。”
玄烨嘴角扯了扯,玉录玳这是拿他当大阿哥哄呢!
“噶禄大人,大阿哥食用的水可是另外准备的?”
“是,是!”噶禄心悦诚服,立刻说道,“娘娘真知灼见!”救了他全家性命了啊!“奴才怕委屈了大阿哥,他平日里吃的水都是这院中一口老井产出的。”
“这口老井水质清冽堪比上好的泉水。”说到这里,他再不迟疑,向着玄烨拱手求道:“求皇上给奴才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奴才亲自去排查水井。”“准!”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噶禄谢完恩带着人快步往老井赶去。没多久,他就领着人回来了。
他也不敢进门,就跪在门口回话:“皇上,娘娘,奴才找到曼陀罗花了。”
“那花长在井中,前几日偶有下雨,井水涨上来,渐渐漫过曼陀罗,这才掩盖住了其浓烈的花香。”“奴才失职,使得大阿哥遭了此番罪过。”
“奴才办事不力,罪该万死啊!”噶禄这个时候说“罪该万死”心已经不虚了。因为他知道,他不会死了。
“皇上,曼陀罗花已经被连根拔起,如今正放在院子外。”
“陆厚朴。”
“微臣这就去确认。”
“皇上,确实是曼陀罗花无疑!”陆厚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和噶禄一样,因身上沾染了曼陀罗的香味不敢进屋。噶禄府里能长出一棵曼陀罗花,就有可能有第二棵第三棵。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且这世上最好的药材都在紫禁城,玄烨便再次动了带着胤提回宫的念头。
也是巧了,玉录玳此时蹲身行礼,请罪道:“臣妾宫里的赵嬷嬷学艺不精,未能及时察觉大阿哥的不妥之处,差点眈误了大阿哥治疗,实在罪该万死。”“皇上,臣妾以后会约束好赵嬷嬷,只求皇上饶她一命。”
“你的意思是,大阿哥的身子完全是因为曼陀罗花之毒的缘故,与神异之说毫无关联?”
谁敢下这样的保证?
万一用了药后,大阿哥仍是不见好呢?或者见好了,但还有其他的症状呢?
“皇上,凡举中邪之人最明显的表征便是心思不清明,而大阿哥目光清正,口齿伶俐,并无中邪的症状。”她这算是在给赵冬鹊兜底了。
在来噶禄府邸的路上,梁九功已经把赵冬鹊做的蠢事——跟她说了。此次,若是
大阿哥不能顺利回宫,他日那拉·蕴如知晓真相,怕是会生撕了赵冬鹊。怎么说赵冬鹊也曾为了她抗住了帝王的威仪,说出了五行相冲相宜之说,替她解了困。这回,保她一命,算是还了当初的恩了,以后,赵冬鹊如何,她再不会管。
见玄烨仍有犹疑,玉录玳便提议道:“皇上,不如将大阿哥带去延禧宫由惠贵人亲自照看。”
“在大阿哥完全恢复前,可以关了延禧宫的宫门。”
“这样,也不会影响宫中其他皇子皇女。”这话一出,玄烨的心便彻底松动了。他看着胤提笑问道:“保清,你想念你额娘吗?”
“保清想!”大阿哥脆生生回答。“那咱们回宫,去找你额娘。”
之后,玄烨吩咐太医先行一步准备,他则又吩咐了噶禄彻查曼陀罗花的来源,这才带着人回了紫禁城。送佛送到西,玉录玳跟着玄烨一起将大阿哥送去了延禧宫。
那拉·蕴如一听前因后果,哪里有不应的,忙说道:“嫔妾这就关了宫门,太医一日不确定大阿哥彻底恢复,嫔妾这延禧宫的宫门就一日不开!”玄烨点点头,忙碌了一天,大阿哥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有亲额娘照应,又有太医时时看着,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又安抚了几句大阿哥,就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
玄烨走后,玉录玳和那拉·蕴如说话便随意了一些。
玉录玳真诚说道:“事态紧急,本宫怕大阿哥留在噶禄府上会再出事,便自作主张出了个关闭宫门养身的主意,惠贵人莫要见怪才好。”
那拉·蕴如直接给玉录玳跪下了:“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无以为报,以后,嫔妾以娘娘马首是瞻,绝不辜负!”
玉录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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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扶起,没有应承抱团的事情,而是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本宫要跟你致歉。”
"娘娘这是要折煞嫔妾了!"
玉录玳叹了口气将之前赵冬鹊做的蠢事说了一遍。
“本宫促成大阿哥回宫的事情除了不忍心大阿哥再次受到伤害,成全你的一片慈母之心外,也是想为那宫人弥补一二。”"是本宫驭下不严,差点让大阿哥不能顺利回宫。"
“娘娘快别这么说。”那拉·蕴如忙说道,“大阿哥能回来,还能直接回延禧宫,全赖娘娘周全,嫔妾只有感激的。”“而且,那个时候,大阿哥情况未明,便是皇上起意带他回宫,定然不会安置在嫔妾宫中。”能得一处偏僻的宫殿安身已是极好了。她位份不高,想要把大阿哥养在身边不知道还要费多少心思,哪里像现在这样,大阿哥回宫,直接来了延禧宫。
“娘娘,嫔妾如今已经心满意足了。”
“如此,本宫便不打扰你们母子相聚了,大阿哥这边若有需要,你尽管使人来永寿宫,本宫一定尽力相帮。”玉录玳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多谢娘娘,恭送娘娘。”
玉录玳走后,竹溪扶着那拉·蕴如满脸欣喜说道:"恭喜主子得偿所愿,终于母子团聚了!"那拉·蕴如没忍住,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她费尽心思不让皇上忘了自己,就是期望着这一日的到来!"主子,那赵嬷嬷?"
“娘娘既已保下了她,我也不好做什么。”
竹溪感慨:“奴婢也没有想到娘娘这样坦诚,原还想着让家里人去噶禄大人府上打听呢。”
“只是,让这赵嬷嬷全身而退,奴婢心中总归有些不服。”
“那是她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子。”那拉·蕴如眼中闪过厉色,“不过,娘娘心思清明,经此一遭,想必不会再护着那贱婢。”“只是这样的人待在娘娘身边怕是还会给娘娘惹事,你看着些,若有合适的机会,就把人除了。”算是既报恩又报仇了。
"是,奴婢省得了。"
"不说这些扫兴的,咱们快去看看大阿哥!"延禧宫虽关了宫门,但那拉·蕴如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至于住在偏殿的卫氏可能会有意见?她才不在意呢。
要不是为了大阿哥,谁耐烦宫里养着个碍眼的!几乎忙碌了一天,玉录玳终于回到了永寿宫。司琴见她们安然无恙回来,忍不住哭了起来。"主子,您以后别再丢下奴婢了。"司琴委屈巴巴说道。
“司琴姑娘快别哭了,主子劳累许久,快让主子坐下。”吴秋杏说完扶着玉录玳在临窗小榻上坐下。司琴闻言立刻抹了眼泪,殷勤地帮玉录玳端茶送水。“好了,别忙了,本宫没事。”玉录玳笑着说道。
她无视跪在地上请罪的赵冬鹊,问吴秋杏:“那个报信的小太监呢?”“奴婢带回来了,让翠芽看着呢。”吴秋杏说道。玉录玳闻言点头,本想立刻把人喊来问话,看了眼赵冬鹊后改变了主意。
以后永寿宫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赵冬鹊知道太多了。
赵冬鹊实在是太蠢了,她都提不起劲跟她说话。她挥了挥手示意吴秋杏问话。她觉得吴秋杏应该更知道怎么从赵冬鹊口中挖出些东西。
吴秋杏微微福了福身,收敛了眼中的恨铁不成钢,冷声问道:“你去噶禄大人府邸前,主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你量力而为,甚至不惜送重礼请梁公公关照你,这些,你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何还要将主子牵
扯进大阿哥的是非中去?”
“又为何要阻
止皇上带大阿哥回宫?”
说句难听的,皇上带着大阿哥回的宫,便是太子殿下与三阿哥受了影响,跟赵冬鹊有什么关系?跟永寿宫跟主子更加没有任何关系!
她这么上赶着替主子得罪惠贵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和三阿哥能给她什么好处?
“今日若不是主子护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囫囵回来?”“便是你运气好回来了,你以为惠贵人能饶了你?”
赵冬鹊原以为顺利逃出生天,大家就该摆酒庆贺,其乐融融的,哪里知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被责问。
她是后悔当初多言,但大义上来说,她是没有错的!
姑姑跟她讲过,太子殿下是国本,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是要维护的。她是这么想的,便也就这么说了,只隐去了这些话是她姑姑跟她说的。玉录玳点点头:“你说的对,你替皇上和皇嗣着想,是大义,本宫不能问责你。”
这话里的讽刺也就赵冬鹊没有听出来。
赵冬鹊以为她是谁?
皇嗣的事情轮得到她来操心?
她最该操心的,是她这条命没了她这个主子的庇护还能保住多久!当那拉·蕴如是什么善男信女吗?
她不比马佳·吉萘受宠,二人在差不多同个时间段有孕产子,她安安稳稳保住了大阿哥,马佳·吉萘五子一女可是只保住了一了一女!若不是她施恩于他们母子,赵冬鹊焉能有命在这里大放厥词!
便是她也难免被迁怒怨怼!
她已经与佟静琬势同水火了,还要在宫中树敌吗?
玉录玳见赵冬鹊有恃无恐的模样,便失了将人掰回正途的兴致。
“你以后就在永寿宫里待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准出宫。”想了想,玉录玳又补充了一句,“没事别到前院来。”免得她见了心烦。“主子,您这是要将奴婢软禁?”赵冬鹊一脸不可置信。
不然呢?
放她出去再惹麻烦吗?
她的救命之恩足以抵当时赵冬鹊挺身维护的情了。
玉录玳不是圣人,不可能毫无原则底线护着个会给带来大麻烦的宫人。她能把赵冬鹊养在永寿宫,一应待遇都给足,已经很有良心了好么!
当然这其中也有安抚吴秋杏的意思,还有赵冬鹊知道些事情,而她在还没有查清楚真相前,不希望这些事情泄露出去。赵冬鹊还想说些什么,被吴秋杏捂住嘴拉了出去。
“你安心待在永寿宫,等主子气消了,我再给你求情。”吴秋杏怕赵冬鹊闹腾,惹得玉录玳更加不快忙出言哄道。
“真的?”
“真的,主子赏罚分明,你犯了大错总不能不罚,其他的宫人都看着呢。”“若是上行下效,以后咱们还怎么管住宫人?”“也是。”赵冬鹊点头认同。
吴秋杏见她冷静下来了,便试探着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心中竟是存着大义的。”"你几时有这样的想法的,咱们朝夕相处着,怎的从来也没听你提过?"永寿宫风波暂歇,其他宫里却是风云变幻。
玄烨的动向素来是后宫女子关注的重点,他亲自带着大阿哥回宫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无子的嫔妃最多感慨一句“惠贵人终是苦尽甘来了”,再感怀一下身世,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她们想得最多的还是怎么得到皇帝的青睐,好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只马佳·吉萘的心思要复杂些。
原本大阿哥被养在宫外,这宫里除了太子就是三阿哥,总是能得到一些优待的。如今,大阿哥回宫,怕是会分去皇上的不少眼光。
最让她不甘的是,大阿哥一回来就回了延禧宫,回到了那拉·蕴如身边。他们母子虽然分开多年,却是奔着团圆的。
而她呢?
马佳·吉萘看了眼襁褓中的三阿哥,他们母子却是奔着分离的。这如何能让人释怀呢?
马佳·吉萘为此伤怀不已,承乾宫里受罚的佟静琬更是难受憋闷。
表哥的大部分心思在朝政上,再有一部分心思在太子身上,还有一部分心思在三阿哥身上。如今又回来个大阿哥,更是分去了他的心神。他还会有多少心思是在她这里的?与皇嗣相比,后宫女子总是要退一射之地的。
清雪便趁机说道:“主子,要是咱们宫里也有个小阿哥就好了。”
“您有了寄托,心情不会总这么郁郁,皇上也会更加牵挂着承乾宫。”是啊,她不差其他宫妃什么,就差个孩子。可是,佟静琬摸了摸肚子,她就是怀不上啊!
清雪知道过犹不及,说了这句后,便规规矩矩整理起佟静琬抄写好的佛经。
安静了许久,佟静琬没忍住,问道:“延禧宫关了宫门,时日久了,表哥会不会忘了那个卫氏?”“谁会在意她啊。”清雪笑道,“惠贵人养她跟养只猫啊狗的有什么分别呢。”
佟静琬点头,是这样的。
清雪又说道:“主子别多想,皇上是真心疼您的,便是您被禁了足,也特意嘱咐了让太医照看好您的身体呢。”
说着话,通报声就传了进来:"格格,太医来给您诊平安脉了。"
佟静琬便去了前厅。
"格格身体无碍,只如今天气渐寒,格格身子本就
第29章
吴秋杏安抚好赵冬鹊后快步回了正殿。
玉录玳已经让司琴将那传信的小太监押过来审问了。
之前这小太监去喝禄府上报信的时候康熙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大阿哥身上,她又立刻让吴秋杏出面将小太监安抚住,因而康熙即使心存疑虑也不会将注意力太放在他身上。
但他素来是个多思虑的,等忙完政事,估计就会想起这茬来,她得在那之前先把要知道的事情问出来。
她从醒来后,佟静琬一直明火执仗针对陷害她,但她总觉得佟静琬背后应当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人。
而这个人是谁,从前她无法确定,今日,却是有了个怀疑的对象。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似乎很多事情就都有了答案,甚至是做布偶的晴雪缎,在她手上也显得理所应当。
吴秋杏是个极聪明的,决定彻底效忠后,短短几日就已经与玉录玳有了默契。
这会儿,她看正殿的阵仗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主子,审问这等奴才哪里需要您出面。”吴秋杏一脸自信,“像这样的奴才最是刁滑,嘴里少有实话,没得浪费您问话的时间。”玉录玳眼中闪过笑意,配合着说道:“是啊,本宫也烦恼这个呢,那依嬷嬷该当如何呢?”
“那自然是先过一遍刑了,只有过了刑,嘴才不会那么硬。”
司琴捂住嘴做出惊讶的模样:“若是在嬷嬷手里走一遍,那他还有开口的机会吗?”
吴秋杏沉默一息,仿佛是有些苦恼,皱着眉说道:“那,奴婢收着些?”
那小太监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装傻的,这后宫收几个铜钱帮着跑个腿传个话的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他一问三不知,便是高高在上的娘娘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毕竟,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来的永寿宫,若不能全须全尾出去,钮祜禄妃娘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结果呢?
钮祜禄妃娘娘身边跟的是什么人啊?
都没问话呢就说要过一遍刑罚!关键钮祜禄妃娘娘一脸欣赏是怎么回事?合着这永寿宫就不是讲理的地方呗!高位的主子真的是把奴才的命当草芥吗?小太监眼光闪烁,还是有些不相信。
钮祜禄妃娘娘如此行事,不怕失宠失人心吗?
就听那不讲道理的娘娘饶有兴致说道:“本宫见识浅,恍惚听闻慎刑司有种查不出伤痕的刑罚。”“说是,将犯了错的宫人按住,拿重物压在他背上,不断加码。”
“因这重物是一点点加,犯人一开始察觉不出痛苦,等察觉喘不过气的时候,人已经快没了。”“娘娘见多识广,竟是连这个都知道?”吴秋杏的惊讶不是演出来的。
慎刑司是真的有这样的刑罚!
“这叫泰山压顶,经了这种刑罚,人的五脏六腑已经被压坏,胸骨也断了,即使被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的。”“奴婢记得咱们宫里好多大石头呢!”司琴接话。
小太监额头开始渗出汗水,觉得这永寿宫空气稀薄得厉害,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今儿有现成的人选在,奴婢给主子您露一手?”吴秋杏“兴致勃勃”问道。
玉录玳迟疑:“这,会不会不太好?”
小太监内心疯狂点头:是的,这样不好,不能这样,会损坏永寿宫名声的!
“无妨的。”恶魔般的声音在小太监耳边响起,“这宫里奴才的命不值钱,便是这人说出去,也没有人会信的。”
“既如此……”
“求主子问话!”小太监再坚持不住,腿一软,跪趴在地上哭求,“求主子问话,奴才什么都说!”玉录玳和吴秋杏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闪过。
“你这样的还不配主子亲自问话。”吴秋杏轻哼一声,满脸看不起地说道。
“那,那请嬷嬷问话,奴才定知无不言。”
“你还知道知无不言?”吴秋杏挑眉,“这样好的苗子,老奴倒真真有些下不了手了呢。”“那你倒是说说,谁指使你跑到噶禄大人府里报信的?”吴秋杏问道。“这,奴才也不认识,就是一个宫女姐姐给了奴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秋杏打断,就听她冷冷说道:“奴婢就说这奴才不是个老实的,还是让人搬大石头来吧!”“嬷嬷饶命,真的是一个宫女姐姐让奴才报信的,不过,奴才认识那个宫女姐姐!”
“是谁?”
“是储秀宫里伺候各位答应庶妃的姐姐。”小太监再不敢心怀侥幸,生怕自己被压死,连珠炮似地说道,“那本《万物志》就是奴才新近带给她的。”“你之前在噶禄府里说,赫舍里庶妃翻看《万物志》发现有种花卉全株有毒。”玉录玳食指点了点桌面,“所以,是赫舍里庶妃让你传的话?”“这,这奴才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带给那位宫女姐姐的书最后确确实实是到了赫舍里庶妃手上的。”
“宫里即便有毒花也不是迫在眉睫就要解决的,彼时大阿哥危重,一切自当以他为主,你为何在那个时候不管不顾跑进去传话?”
“是不是你知道,再晚一些,大阿哥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那曼陀罗花又是怎么在噶禄大人家中的古井里扎的根?”玉录玳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扣了个小太监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这小太监对她而言就没有用了。“梁总管将人领走吧,之前本宫问了他几句,他说他此次报信是受人所托。”这话算得上是替小太监说话了。玉录玳将刚刚问出来的消息——告诉梁九功,这是告诉康熙,她没有什么私心的意思。
之前在大阿哥的事情上,她表现得太过强势果决了,这会儿便是给康熙一个信号: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总归是安分守己的。
梁九功连连点头,笑着说道:“这小太监的事情牵涉皇嗣,娘娘是所有阿哥格格的庶母,皇上的意思,请您过去一同旁听。”
这位可是连西域的曼陀罗花都能说出一二的,要查清大阿哥中毒的始末,有钮祜禄妃在,定能事半功倍的。
玉录玳没想到大阿哥都平安回宫了,她还没能从这件事情中脱身出来。
罢了,康熙都发话了,她总不能说“本宫累了,不去了吧”?
她在康熙那边可没有这么大的脸,她要敢甩脸子,人家分分钟就能给一巴掌拍回来。
玉录玳吩咐司琴看好永寿宫,也是暗示她看住赵冬鹊,别让她出去。
司琴会意,表示一定会守好永寿宫,让玉录玳放心。
梁九功没有一点不耐烦,安静候在一旁等着玉录交代好一应事情。
吴秋杏有些着急,她从赵冬鹊那边套来的消息还没能及时告诉主子呢。
只是梁九功就跟在不远处,他又素来耳聪目明的,她委实不敢跟主子窃窃私语,没得到时候反害得主子被人疑心。
这是玉录玳来了清朝后第一次踏入乾清宫。
果然是帝王起居办公的地方,威严肃穆,尽显皇家威仪。
她看着在乾清宫门口值守的侍卫,一个个精神奕奕,目不斜视,其中很有几个侍卫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要不说满清最优秀的儿郎都在康熙身边当着差呢,果然是真的。
清朝的御前侍卫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这些站岗的可都是清朝的官二代,未来朝中的栋梁肱骨呢。
当然,她只是感慨一下,她一个后宫女子,跟这些御前侍卫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只不过,这世事难料,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金安。”玉录玳行礼。
“起来吧。”康熙从御案后出来,亲自把玉录玳扶起来,“今日奔波,辛苦你了。”
“皇上哪里话?”玉录玳笑着说道,“皇上有事能想着臣妾,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假的,只是客气话。
她很希望能在康熙后宫当空气嫔妃,只拿薪水不干活的那种。
康熙闻言微微动容:“事关大阿哥,有贤妃在,朕的心能安稳不少。”
“皇上是真龙天子,有您在,臣妾的心才安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康熙难得有兴致说客气话,玉录玳自然要奉陪了。客套完就该办正事了。
康熙的威严跟玉录玳刻意堆砌出来的很不一样。
他听梁九功说了玉录玳问到的信息后,只冷眼扫了小太监一眼,那小太监便受不住,抖抖索索又倒了些东西出来。到了这个时候,大阿哥中毒的事情其实已经很明了了。
那扎根在噶禄府中的曼陀罗花一定是人为。而这幕后之人直指赫舍里氏。玉录玳与那位有名的元后之妹有过一面之缘。
同样犯了错,在佟静琬过错更大的情况下,只是罚抄了宫规,而那位看着只是凑了个热闹的赫舍里·芳菲却是直接被禁了足,还没有期限。那个时候,玉录玳就隐隐觉得康熙不太待见赫舍里·芳菲。
她那会儿还奇怪呢,康熙不待见赫舍里·芳菲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为何还会在之后大封六宫的时候给了她平嫔之位。虽说这个“平”字怎么样都难夸出个好来,但嫔位是实打实的啊!
一宫主位呢。
她就说康熙那么个吝啬位份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给不待见的妃嫔高位的。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不为人知的关窍呢!
若大阿哥的事情没有玉录玳掺和,在之前那种束手无策的时候,小太监的报信无疑是一个新的思路。为着那几分可能性,康熙肯定会兵行险着,让太医们研制《万物志》中记载的毒花的解药。之后,大阿哥顺利获救,而“无意”中献计的赫舍里·芳菲则立了大功。便是康熙心有疑虑,没有实证也不能去随意冤枉大阿哥的救命恩人。那个时候,便是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报信小太监都是有功劳在身的。那就要有人问了,就一个全株有毒的曼陀罗花而已,要不要在大阿哥危急的时候莽莽撞撞上去报信啊?
不怕被责罚吗?
那当然是有必要的啦,因为已经有宫妃中招,危在旦夕了啊。责罚算什么?人命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赫舍里氏的后招了。只若要此局成事,大阿哥是万万不能折损的。
那若是没有人反应过来大阿哥中的可能是曼陀罗花毒呢?简单,有个一模一样症状的宫妃在那边比着啊!要是这样太医还治不好大阿哥,那他们就洗洗脖子等下辈子吧。
这些玉录玳都能分析得出来,唯一让她不解的是,这样一个几乎完美
的局,没有宫内宫外里应外是完不成的。但这位元后之妹不是赫舍里氏用来占坑位的弃子吗?赫舍里氏为何会为了将她捧上高位而行大逆不道之事呢?
毒害皇嗣,这是领着九族在阎王殿跳舞呢!
话又说回来,若她是执棋之人,必定会趁此时机除掉大阿哥。毕竟,赫舍里氏想要延续荣耀已经不需要靠女人了,他们要靠的,是太子。那么,对他们来说,帮太子把前路铺平不更应该吗?再扶个赫舍里氏的女子上高位又有什么意义?玉录玳眼睛微眯,还有,赫舍里氏为何要对她频频出手?是因为她曾经和元后争后位?还是怕她产下皇子与太子争储君之位?
又或是,元后留下了什么遗言?
可比起对付她一个后宫女子,把所有的力气往太子身上使才是正理不是吗?“在想什么?”玄烨的声音出现在玉录玳耳边,她立刻回神。要对付赫舍里氏她如今是做不到的,必须要借力。她便把自己对赫舍里·芳菲的怀疑点明了出来。
“若事情真如臣妾所料,那储秀宫里必定有宫妃中了曼陀罗花毒。”“不然,因着一株毒花使唤这小太监特意出宫报信实在太过刻意。”
玉录玳的一番话让玄烨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他仿佛不认识玉录玳般注视着她,笑着说道:“朕从来不知道钮祜禄妃竟然聪慧至此。”语气中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
玉录玳心微微一紧,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略有些落寞地说道:“臣妾陪伴皇上八年,皇上恐怕从未想过要好好了解臣妾吧。”
这话一出,玄烨哪里还好意思怀疑什么。
他转换话题:“咱们一同去储秀宫看看。”
玉录玳立刻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多谢皇上信任。”仿佛能跟着康熙是件多么让人高兴的事情般。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如若臣妾猜错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放心,朕不会怪罪你。”玄烨爽快说道,“若非有你,大阿哥还要受苦不说,朕也可能会被人蒙蔽,朕对你只有赞赏的。”
“皇上天纵英明,哪里会被人蒙蔽,只是刚巧臣妾知道曼陀罗花罢了。”
“你涉猎的东西倒是广泛,连西域奇花也了解得这么清楚。”
玉录玳就哀怨地看了眼玄烨:“宫中长夜漫漫,臣妾不过是寻些事物打发时间罢了。”谁叫我不受宠呢。
后面一句没有说出来,但潜台词很明显,表情也很到位。
玄烨不说话了,过去八年,他待玉录玳确实很冷淡,甚至未来,他能保证的也只是不亏待玉录玳。
总算是闭嘴了,玉录玳不动声色轻吐了口气。
帝王多疑,她想保住马甲很多话都是越说越错,只能往深宫妇人都在意的恩宠上引,康熙才不会觉得不妥。一行人到了储秀宫,梁九功唱喏:“皇上驾到,钮祜禄妃娘娘驾到,诸妃跪迎!”
他声音一落,就有各种风情的妃嫔从储秀宫各个宫室里出来迎驾。
当然,除了被禁足的赫舍里·芳菲。
“皇上,娘娘,还少了一位珍答应。”梁九功禀道。“皇上,娘娘,珍答应,她不太好,不能出来迎驾。”柔婉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便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一张俏丽的芙蓉面见这么多人关注,悄然红了脸。
“珍答应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玄烨问道,声音听不出起伏。边挥了挥手,让太医去给珍答应诊治。
回话的芙蓉面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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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失望,只这样的好机会难得,她很快又打叠起精神回道:“回皇上话,珍答应从晨起便有些不适了。”声音更柔了几分。
太医很快出来,拱手禀道:“回皇上,正是曼陀罗花毒。”
玄烨闻言与玉录玳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赏。
他挥了挥手让众妃嫔退下,带着玉录玳和梁九功去了赫舍里·芳菲住的偏殿。
赫舍里·芳菲早就在门口跪好:“嫔妾受罚,羞见天颜,未曾出去迎驾,还请皇上恕罪。”“你确实该羞见天颜。”玄烨在上首坐下,沉声说道,“还不快把你暗害大阿哥的事情从实招来!”赫舍里·芳菲换了个角度继续跪着,闻言满脸疑惑:“什么暗害大阿哥?嫔妾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玄烨语气冷沉:“你不必狡赖,朕既然来了,便是有了证据的。”
“皇上,嫔妾只是着急珍贵人身体,担心宫中其他人会被毒花所害,这才想了法子让人给您带口信。”
“嫔妾知道自己在禁足不应该管这个,可嫔妾不忍心珍答应年纪轻轻就……”
“嫔妾知错,请皇上责罚。”“但要说嫔妾害大阿哥却是从何说起?”
“不如从赫舍里庶妃看的《万物志》说起?”玉录玳看了眼正好翻开在曼陀罗花这一页的《万物志》接话道。此时吴秋杏在门口福了福身,贴着墙来到玉录玳身边站定。玄烨将书移近扫了两眼:“朕记得你入宫的时候子然一身,这本书你是从哪里来的?”
赫舍里·芳菲苦笑一声:“嫔妾再怎么说也是元后的亲妹妹,虽在此间禁足,但请人带本书给嫔妾打发时间,还是能做到的。”
这是想用元后打亲情牌了。
玉录玳决定做个恶人:“这《万物志
》涉猎极广,便是宫里恐怕也寻不出这样的一本书来,是谁这么有心,千辛万苦帮赫舍里庶妃搜罗此书?”赫舍里·芳菲咬牙,一时无言。
玉录玳微微一笑:“是那个帮你传信的小太监带给你的吧?”“就是不知道,这《万物志》最早是经了谁人的手?”
随后,玉录玳自己给自己接话:“只是,本宫不太懂,你既说这毒花长在了宫里,那它又是如何跑到噶禄大人家里的老井中去的呢?”“对了,本宫还听说你时常会让人带点心给一位老嬷嬷?”
吴秋杏心中狂跳,那位老嬷嬷可千万别是姑姑!“去把那老嬷嬷传来问话。”康熙冷着脸说道。
赫舍里·芳菲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这人从进宫之初就没有安分过。从前甚至想插手太子的教养,简直痴心安想,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想到这人差点害死大阿哥,就为了给自己安个大阿哥救命恩人的身份,好让他优待于她,康熙就觉得胸口噎得慌!
他当初为何答应让赫舍里·芳菲进宫的?
哦,是元后拉着他的手说不放心襁褓中的太子,希望能有个血亲在宫中陪伴。
也是他因着元后对赫舍里·芳菲太过轻纵,倒让她越发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起来。玄烨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人,是不能留了的。
不然,谁知道她下回会把手伸向哪个阿哥?还有赫舍里氏,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赫舍里·芳菲一脸受伤:“皇上,嫔妾只是好意,不想竟被人曲解成这般模样。”“照着您的说法,嫔妾不仅害了大阿哥,还害了珍答应。”
“可嫔妾正在禁足,被困在这小小的偏殿里,哪里能那么神通广大,害完这个又害那个?”“况且,大阿哥与珍答应与嫔妾无冤无仇,嫔妾若当真这么做了,嫔妾成什么人了?”
她又看向玉录玳,语气中便带上了几分愤恨:“嫔妾上次与佟格格一同得罪了钮祜禄妃娘娘,已经受到了惩罚,娘娘何苦揪着不放?”“皇上,嫔妾冤枉!”
“单凭一本《万物志》就要冤死嫔妾吗?”
赫舍里·芳菲这些话确实在理,玉录玳与玄烨确实无凭无据。
不过,雁过留声,只要这事情跟赫舍里·芳菲有关,就一定能找到真凭实据让她辩无可辩。
赫舍里:芳菲居住的偏殿只做了些简单的修缮,其中家具摆件更是一目了然,也没有什么扑鼻的异香传出,倒是偶尔有清浅的甜香味从桌案那边传来。就见不远处的桌案上摆了好些宣纸,纸篓里也有些写废的张纸,加上翻开的《万物志》,显得赫舍里·芳菲是个极为好学上进的好姑娘。
事情到这里仿佛陷入了僵局,只等着将那老嬷嬷唤来,问询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了。
玉录玳看向康熙,这人对元后的感情还真是不一般呢,都气成这样了,也没说刑讯赫舍里·芳菲。
“什么人在外面?”门口有暗影闪过,玉录玳发现了,扬声问道。
一个小宫女端着托盘抖抖索索进来:“奴婢,奴婢是来给赫舍里庶妃送糖水的。”
“糖水?”玉录玳眉头微蹙,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来不及抓住。
“你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康熙忍不住气道,“朕是罚你禁足,不是让你养生!”
“你是在储秀宫伺候的?这糖水是什么时候开始送的?”玉录玳和颜悦色问道,“是从前一直送的,还是赫舍里庶妃禁足后才开始送的?”
“回娘娘话,奴婢是大厨房听使唤的,这糖水是从赫舍里庶妃禁足后开始送的。”
“吴嬷嬷,去问问,是谁在伺候赫舍里庶妃起居,将人唤来。”玉录玳说道。
跪在地上的赫舍里·芳菲面色不变,内心却开始不平静了起来。
这个钮祜禄氏自从醒来后,变得比从前聪明很多,躲过了好几次的算计,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不会的!
她随即安慰自己,她做的事情极为隐蔽,便是钮祜禄氏再聪明也不会联想到的。
吴秋杏很快就领着个长相端正的宫女进来。
玉录玳就问传信的小太监:“你之前说的宫女姐姐是这位吗?”小太监抬头看了眼那宫女,点头称是。玉录玳便看向玄烨,玄烨示意她只管问。玉录玳便问那个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回娘娘话,奴婢春莺。”“春莺,赫舍里庶妃的糖水每次都是喝完的吗?”
春莺不妨玉录玳问的是这个,下意识看了眼赫舍里·芳菲。
“你看赫舍里庶妃做什么?”玉录玳笑道,“糖水有没有用完,是什么很难答的问题吗?”“回娘娘话,都是喝完的。”玉录玳点点头,示意送糖水的宫女将糖水呈给赫舍里·芳菲。
“皇上是仁君,便是赫舍里庶妃有错,也绝不会苛待,赫舍里庶妃将这糖水喝了吧。”
赫舍里·芳菲接过糖水,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多谢娘娘。”
说罢,捧着杯子喝了几口。
只那盛糖水的杯子有些大,糖水又实在甜腻,她一口气根本喝不完。玉录玳轻笑一声,问道:“甜吗?”
众人都疑惑看向玉录玳,这种时候一直纠结糖水没什么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