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
1. 第一章
已是隆冬,寒风从远处吹来,风呼呼地拂过窗户,空气中惊起一阵涟漪,带来的声音扰得人有些心烦。
天空阴沉沉的,上空却也没有云朵,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没有什么分量的压在心头,却也拨不走。
没有阳光,日晷照不出此刻的时辰,但按照平日的经验推算,应该已经到了申时。
房间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门紧紧闭着,用纸糊着的窗户起不到成效,风还是往里灌。炉子当中炭少得可怜,还都是那种冒着黑烟的最劣的炭,日子有些难捱。
云清宁知道家中最近吃紧,只是没有想到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往常年份的冬天好歹窗户完好,中等的炭,不像这般冷风不要命的往里灌。
此刻她还躺在床上,床上堆着厚厚的旧被,用棉花制成,不过很多年了,硬邦邦的,没有什么保暖效果。
他身旁的贴身丫鬟归梅小声抱怨:“这要是不知内情,还以为小姐是什么穷苦百姓家的女子呢,我倒是没有看见过哪家小姐少爷是这种待遇,大夫人真的是对小姐一点都不好。”
云清宁正握着只有些许温度的手炉,纤细修长的手一半遮在衣袖中,一半裸露在外,皮肤白的晃眼,比起外面落下的雪也不逊色几分。
归梅说到一半,就被云清宁阻止:“归梅,别说了,让人听见,又免不住遭一顿挂落。”
说完,云清宁咳了两声,声音很轻,但是仍能够听出是真的染了风寒。
旁边归梅止住了话,但还有些愤愤不平。
云清宁是个小姐没错,但是是侯府庶女,不过是安远侯与贴身伺候的丫鬟情迷意乱结下的果实,况且她的母亲还没等到她的长大,不过她一两岁的时候就离她而去,从小便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卑微小姐。
主母会处处忘了她,嫡姐把她当做随意使唤的奴仆,祖母从来就不承认她是孙女,从不让她去她那处请安,云清宁倒是乐得轻松,祖母不让就不去。
所以她经常被放在京郊的庄子里,只是新年一直到初十,这几天是安远侯定的全家都须在家的日子,所以逃脱不得,只好回到祖宅。
云清宁还在思索,怎么找个由头回到庄子去,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来人力气大,将门敲的摇摇晃晃,不堪重负。
“何事?”
云清宁轻轻柔柔的嗓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房子小,床离门口又近,所以门外的人大概是听见了。
来人闻声进来。
是一个传话的丫鬟。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云清宁躺在床上,眉眼温和,没有什么气势,脸色也显得苍白,掩着一些病态,听刚刚发声音,声音中好像还有些虚弱。
但是病殃殃的样子仍然抑不住她五官的精致好看,像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陶瓷娃娃。难怪她曾经听着大夫人曾经跟着知心好友倾诉,细声骂了府上那个庶女和她母亲一样,是个狐狸精。
着实是长得好看的,丫鬟一时愣怔着,忘了说话。
云清宁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请问有何事?”
丫鬟连忙回神,却也不是很有歉意,不甚恭敬的回话:“三小姐,大夫人有事请你过去一趟。”
云清宁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对丫鬟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不难想到大夫人找她何事,不过是在想克扣她一点月钱,恨不得一分银子都不花在她身上,让她变成轻飘飘的鬼。
那个丫鬟先回去像大夫人回话。
云清宁晚了丫鬟两步。
大夫人所在的院落,有些远,云清宁过去得走一段时间。
大夫人的院子中人挺多,暖融融的,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屋子中,屋内人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浅粉,如果不是不到室外亲自瞧一瞧,是绝然觉察不到外面已是寒冬腊月。
云清宁穿着一身还算厚的襦裙,外边还披着一件用久了显得纤薄的披风,浑身找不出一点鲜亮的料子。
亮色的布料是那些有钱的少爷小姐的专属,一来一匹亮色布料比一匹暗沉的布料贵上不少,二来普通人家要干活,亮色布料嫌脏,要常洗不值当。
进了房子,这身装扮便有了些热意,云清宁将披风脱下,让旁边另一个丫鬟归兰拿着。
她走到大夫人跟前,行了个礼。
大夫人今天很客气地让她坐下,不似往日般随意,并带着点忽视。
云清宁便规规矩矩坐下,动作中还带着些拘谨,好像很不习惯这样人多的场面。
大夫人到也不在意,在她眼中云清宁平时便是这般作态,一股小家子气,一点不像闺阁中的小姐。
果然是没人教导,自由生长出的庶女,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今天并不是要来批评这个庶女的礼仪姿态。
她思忖半晌,开口:“来这边可还习惯?”
“回夫人,还习惯的。”
习不习惯的大夫人自己还不清楚,那个小破房子本来是给丫鬟们住的,只是家中没有多余的房间,紧赶慢赶才收拾出来这一间,说得好听,但本身还是一件仆人房。
临近年末,大夫人要处理的事情还挺多,没空跟她绕弯子,一个庶女而已,不需顾及面子,直截了当的开口。
“最近银子是否紧缺,你也知道,侯爷前几月犯了一件错事,侯府的银子全都用来打点关系了,实在没有闲的钱来给你作为月例。”
“所以我想着,可否先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你先将就着过,之后侯府恢复了,再给你二两银子。”
大夫人手中捏着一个茶杯,茶杯中的水已经饮尽,她轻飘飘地将茶杯轻轻放下,磕在木桌上,发出不重不轻的敲击声。
动作不大,做他下方的女子听见声响却浑身抖了一下,似乎在害怕和纠结。
大夫人望向她,眼中情绪交杂,多数是不屑,但参杂了一丝满意。
女孩的头低着,她自然没有看见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面上没有惊讶也未曾有过害怕。
女孩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又很快底下,似乎很畏惧大夫人的眼神。
但是眼中充满了惊愕,万分纠结,良久才开口:“夫人,一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我实在是消减不开,我实在做不到。”
女孩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向大夫人,好像水雾就弥漫在眼睛中,下一秒就要从眼眶滑落。
周围有人瞧见这楚楚可怜之像,不由感慨这副好容貌,又在心中嘀咕,这般小事便受不住了,真是毫无主见。
大夫人这人一向不会对美色动容,她要是有这个恻隐之心,不知在这院墙之中死多少回了。
刚要开口,就见云清宁思索半晌,又开口到:“夫人,昨天父亲不是在饭桌上跟您说要我跟您和姐姐参加一个宴会吗?”
“那个宴会……”
云清宁顿了一下,好似下定决心般:“那个宴会我染了病,去不了,还请夫人成全。”
大夫人听着他这通话,他倒是忘了昨天侯爷在饭桌上提过一嘴的这件事,但是侯爷开口,便是说一不二,眼下是这人自己不想去。
大夫人沉吟片刻,开口:“你亲自跟你父亲说?”
云清宁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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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上站起来重新跪下,“清宁因在庭院中吹了冷风,感了风寒,大夫说这种风寒传播力极强,需要找个没人的庄子静养。”
大夫人听了这番话,心情稍微松快一些。
“轻雨,今天晚上之前,我要让胡大夫知道此事。”
“是,谨遵夫人吩咐。”
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轻雨答应道。
这倒是挺懂事的,大夫人心中有些满意,但不表现出来,而是吩咐人通知胡大夫。
既然这次挺乖巧的,她不介意替她把事做全,顺便说一句。
“银子下个月还照常发。”
她揉了揉眉心,暖融融的环境使人头有些发昏。
“是,夫人。我明天就回庄子,打扰到夫人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既然事情已经说完,她挥了挥手,让云清宁先出去了。
待到云清宁走出去,丫鬟问大夫人:“夫人,我怎么觉着三小姐在和您谈条件。”
“无妨,她要是不反抗一下,我就要怀疑一下,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这么胆小怕事。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我这么逼她,她还不反抗,那我真的要好好思量一下。”
旁边的丫鬟将茶满上,大夫人又抿了一口,眯了眯眸子。眸子中满是锐利和饱经风华的经历。
云清宁从大夫人院子当中出来,脸上还维持怯懦和柳暗花明之后的惊喜。
只是心中平静无比,大夫人这番话到是成全了她的一番心事。她倒是想到了大夫人在试探她,正正好她早就不想在这待下去,只是不好开口,如今正好就着这个话头,她也可以回到庄子,不待在家中受气。
大夫人院子中的名贵花草价值连城,除了小少爷,也没人敢随随便便碰这些。
雪压在地上,天气太冷,花草谢了一半,只有几株梅傲然地挺立在天地之间。
花瓣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雪,鲜红上盖上了一层不能全部遮掩底下颜色的皎洁的白,红得夺人眼目,白得皎洁发光。
好像掩盖在建筑上,草木上,青石路上的雪好像就是在给这几株梅作陪衬。
云清宁望着这番景色,喃喃开口:“真好看啊。”
她是远远比不上这几株梅的,梅骄傲名贵,她一身市侩在阴暗中艰难生长,她出生就不可能有傲骨,即使有傲骨,也在这些年的蹉跎折磨当中被狠狠碾碎。
声音很小,小到身边的丫鬟都听不到。
不过她不应该做这风景中的煞景之人,她缓步离开了院子。
院墙之外,有两个洒扫丫鬟在角落中躲懒,地方很隐蔽,只能听见个声响。
云清宁是没有资格管大夫人院中的丫鬟的,她也没这个心思管。
只是俩人的对话传进她的耳中。
“听说了吗?沈小公子就要回京城了?”
“哪个沈小公子?”
“你糊涂了啊?当然是那位被所有人宠着,意气风发,一腔热血,不顾家人反对上阵杀敌的公子。”
“哦,是那位啊。”
“他是带着一身战功回来的,真刀实枪的拼出来的,真厉害。”
“好想瞧瞧这样的少年郎是如何恣意潇洒,清隽倜傥。”
“你就花痴吧,小心让人听见了,就等着一顿罚。”
“我又嫁不了,花痴一下又如何?”
……
声音渐渐隐去,云清宁眯了眯眼。
沈小公子,是那位长公主和平阳侯所出的次子吗?
算了,人家光风霁月,和她不在一个世界,关不了她什么事。
2. 第二章
云清宁为了装个样子,没有去吃晚饭。
大概是大夫人在饭桌上跟侯爷讲了这件事情,侯爷还派了一个小厮来打探情况。
被云清宁三两句糊弄过去回去复命。
眼下明天就要启程去京畿,云清宁身边的两个丫鬟就在收拾行囊。
云清宁还是病殃殃的卧在床上,手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床沿,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她吩咐道:“归兰,你现在帮我去做件事。”
另一边,天落阁。
茶楼楼上专门的包厢。
这些包厢是专供世家贵族的,并不对外开放。
常佑和阮濯钰在包厢中饮着茶,楼下一群小姐公子哥举办宴会,他俩受邀,碍着面子,不得不参加。
可实在太吵,闹得头疼,便上包厢躲懒,打算宴会快结束时再出包厢下去,离开宴会。
香炉中,上等的檀香燃烧着,散出丝丝缕缕的烟,藏在烟雾中的淡淡香气扩散到空气中,让人稍稍安了神。
茶也散发着香气,厢外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是个饮茶休闲是好去处。
窗户悄悄开了条缝儿,冷风股股的往里吹,让人很难不觉察出一些一样。
两人都望向窗户,这窗户临湖,普通人是绝不可能从这面攀爬上来。
面色倒是无波无澜,如果是刺客,守在那边的刺客应早已察觉,那可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只有一种可能——有熟人钻窗进来。
下一秒,他们便眼睁睁瞧着一人随意找了个东西借力,轻飘飘地翻了进来,毫不费力
开窗,跃进包厢,然后在关窗,一气呵成,无视两人奇怪的目光,像是做了无数遍一样,从两人放着茶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杯还未喝过的茶,随意在旁找了张椅子,懒洋洋的松下身子,倚着靠背,杯子里的水竟也未洒,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两人看着这一幕,这一气呵成的姿势,无须看脸,也知道那人是谁。
短暂的惊讶过后,倒是到笑起来。
常佑打趣到:“沈小公子一年不见,动作倒还是这般熟稔。”
沈归晏表情懒散,硬要说还带着些张扬,接话:“你俩便还是这般喜欢躲懒,我一听就知道你俩是从下边宴会逃出来,怎不安安分分的在底下待着。”
常佑和阮濯玉忙摇了摇头:“本来就无甚好玩,左右不过是那些把戏,无趣有吵吵嚷嚷,也就这里能还我一片清净。”
沈归晏带着一身清冽发凉气进来,风吹进来,散了房中的一点闷出去,只是现下关上了门窗,方才不明显的一点血腥气倒是让人闻了出来。
“你身上怎有股血气?”
阮濯玉琢磨半天气味从哪传出的,终于在沈归晏身上找到了源头,不过也不敢靠太近,他可没望这位小少爷最不喜欢人贴进他,于是开口询问。
沈归晏挑了挑眉,“鼻子到是比以前灵了不少,还以为风将血气吹没了呢,原来还是残留了些许。”
“不过是每年回京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把人处理了。”
他粗略解释起了缘由。
听这话,常佑和阮濯玉倒是没继续问下去。
继而讨论起了刚才他们聊到的事。
“我听风声说,陛下最近想要将安远侯那位嫡长女赐婚给二皇子。”
“安远侯不是前段时间站队还站错了吗?好不容易才勉强保住了这点官职和位置,最近悄无声息的,皇上怎想起他了,我都快要忘记这号人物了。”
阮濯玉向来当着兄弟的面直言直语惯了,也不甚在意他怎样说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沈归晏倒是习惯了,没有反应,手中拿着一个没有盛茶的杯子,转着杯沿。
“二皇子也是可怜,如今大好的形式,却要摊上这样一个没有远见,眼光短浅的岳家,几乎不能给他提供帮助。”
阮濯玉继续开口。
“只真是不受宠啊,不像阿晏,皇上都时时念叨。”
常佑感叹。
“好端端的,怎又扯到我身上去了,没我这话进行不下去?”
沈归晏倒是不在意他的调侃。
“京城这一年没发生什么大事?净是些陈麻烂谷的小事吗?”
“刚不说安远侯站错队了,按理来说你在边疆应该也有所听闻,前段时间六皇子倒台,连带着左丞相也被迫辞官,告老还乡,安远侯就是受此牵连。”
“说来好笑,那安远侯是在六皇子一派风头正盛的时候去攀着左丞相那一派的,但丞相不搭理他,结果左丞相将将要被他打动,纳他入伍的时候,他们便倒了,应还是有来往,皇上降罪下来,依旧牵连到了安远侯。”
“真实好处没捞着一点,坏处让他实实在在体验了个遍。”
京城这段时间将安远侯适当作饭后谈资来议论的。
人人都嘲笑这安远侯不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却不想有一天他们也会陷入这场巨大的漩涡。
沈归晏听到这番话,倒也是笑了起来,似在嘲笑,又似真觉得有趣。
他笑起来,眉眼当中带了几分温柔,少了几分不羁,桃花眼向上挑起,眸中有光彩潋滟,嘴微微翘起,显出几分弧度,煞是好看。
遗传到了父亲的刚毅义气,又遗传到了母亲的精致典雅。
不像是已经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军,反倒是有几分文雅的书卷气。
看他笑起来,两人眼中有着惊艳,短暂就收回了情绪,将惊艳敛下。
他这种容貌,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天赋。
他们随意的聊着,明明身处京城的漩涡中心,却没有深陷的自觉,好像在聊着别家的家长里短,语气浅淡,没有多大的起伏,就是让沈归晏大概厘清如今京城的格局。
不过才讲了几句,侍从就敲响了门。
往往这个时间宴会到了尾声,他们俩也应该下去了。
沈归晏听到敲门声,便起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不留下来?”
另两人还想挽留一下这位许久不见的沈公子。
“要赶回去,本就是偷溜出来,自然要回去,不然又要被我兄长抓住教训一顿。”
“那你们明天能够到京吗?”
“应该能,不过还得看……”
清泠泠的嗓音渐渐与风融为一体,逐渐听不清处清晰的意思。
两人摇头,来得突然,去得匆忙,这人大概也就这性子了。
沈归晏回到京郊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来回两个时辰,全靠双腿,不靠马兄,大多数人可能都觉着有些毛病。
不过沈归晏不在乎,他随心所欲惯了。
回到自己的帐篷前,他还特意看了眼他兄长的帐篷,确认没有一丝光亮,他有点安心的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帐篷。
好在他的是单人的,并非多人,隐藏自己出去很容易,不然他还得想想怎么瞒着同一帐篷的人。
一夜好梦。
云清宁第二天起得很早,她是被冷醒的,之后便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衣服比被子都要暖和一些。
她早早便来到了大夫人门前,所谓做一做全套,她在头上戴了个白色的兜帽,只是大夫人还在睡。
想来现在也没那么早起。
守门的丫鬟看着她,进去通报一声,不久出来,对着她说大夫人无须她告辞,让她直接离去。
云清宁就装着病殃殃的样子离开了。
也不挂念,这正和她心意,索性直接出了侯府。
只是她没有直奔京郊庄子,而是先去了天落阁。
天落阁顶层的一间包厢,云清宁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边了。
她并未让归梅和归兰一起跟着进去,她俩便在门口守着。
“来了?你昨天让归兰偷偷摸摸送信过来,我还诧异了一瞬,我以为你最近回府联系不到你了呢。”
“寻了个由头,半推半就我等下回庄子,那个郁家举办的宴会也无需去了,省去了很大的麻烦。”
云清宁轻轻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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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全然没有在侯府软弱无骨的样子。
“那倒是真好。”
说这话的时候,云清宁已经做到了对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温婉地扶着袖子,颇有规矩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若是侯府夫人在场,就会要疑问这跟在府中到底是不是同一个。
全然没有颤颤悠悠,梳理陌生之态,动作优雅,举止娴熟。
“今天找你来,是想商量新品。”
对方的人点了点头,没什么意外。
要是随便挑个在京城有点品阶的官员之女在这,就能认出在这对面坐着的是当今户部尚书之女——易晚茗。
她是一个厉害角色。
大齐没有女子就应待在家中生儿育女的礼法。
女子经商,讲学,甚至做官都有途径,甚至为女子设置了专门的女官职位。
易晚茗很有经商的天赋 小小年纪便开了一家胭脂水粉店。
起先还没人知道是她的身份,虽然借助了父亲的一点人脉,但是店能在京城畅销有八成是她自己的经营法子得当。
人人皆知京城易老板,人人皆不知易老板背后还有一个云青宁 。
云清宁和易晚茗投缘,合起伙来做生意,云清宁负责提□□品,而易晚茗负责售卖。
云清宁是在不想管这些生意中分弯弯绕绕,便全交给了易晚茗。
“这是我新研制出来出来的一种胭脂,你沾一点抹脸上,看看成效。”
云青宁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匣子,做了个小机关,可以从外边打开,十分精致。
云清宁将匣子打开,里边的粉用东西压平压实了,伸出手指将匣子推过去。
易晚茗十分自然接过,直接用手抹了一点,她今天是直接素面过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装点。
照着平时的感觉涂在脸上,往旁边的镜子一照,易晚茗惊喜出声。
“这胭脂倒是服帖,也不像世面上那样颜色深,粉质细腻,涂上倒是感觉气色好多了。”
“把昨晚睡不着的白脸都贴补回来了。”
易晚茗对新品挺满意的模样。
云清宁点了点头,合作这么久,信任还是有的。
她当即将配方交了出去,易晚茗看着她递过来的配方,妥善收到袖子中。
外面突然喧嚣声沸腾,怎么也止不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天落阁这面的包厢临街,正好阁处在大道旁,能够把声音听得七七八八。
“这应当是沈将军一行人回京,这声势,沈将军他们一家在百姓心中地位挺高。”
易晚茗对外边的喧闹也不在意,只是将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云清宁。
云清宁在脑中思索一会,想起昨天侯府俩个丫鬟不知道哪里探听来的消息。
“平阳侯家那两位公子?”
“估摸是。”
“我昨日听闻府中丫鬟大肆夸赞这沈小公子,现在好奇心倒是被勾起来了。”
易晚茗听闻,“那你就打开窗户看一眼,看一眼也少不了你一两肉。”
云清宁就当真在易晚茗的打趣下开了窗。
一打开,冬日的初阳挂在天上,破云而出,透过雾气大喇喇地洒进室内。
仿佛扫去了一夜的沉闷与寒气,天地都在照映之下显出一层雾蒙蒙的暖光。
再往下看去,一人直直的闯入她的视野。
他从另一边慢悠悠的骑马而来,人群热闹,马蹄声碎,他在格外喧嚣的氛围中硬生生走出一种散漫和游离于浮躁人群中的一点沉稳。
但眉眼中洋溢的仍是这个年龄本该有的飞扬意气,脸上勾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是潜藏不住的张扬,但不跋扈。
暖洋洋的光打在盔甲上,使他周身笼着浅淡的暖黄光晕,给整个人贴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
云清宁本就是随意地看着,只是这人格外特殊,不由得多看几眼。
只多看的这一点时间,那人便觉察出楼上的目光,朝她这边望过来。
3. 第三章
眸光相对。
两人的眼睛都很亮,两双眼的眸底清晰的映出彼此的身影。
一人在茶楼,端庄优雅的坐着,背脊挺得笔直,活脱脱的贵家小姐样。下半张脸被面纱遮着,有种遥远而朦胧的神秘感。
一人在大街上,娴熟的牵着缰绳,镇定自若,动作中透出些没规没矩。嘴角噙着一抹亲和的笑,亲近而又温和。
不过瞬间,云清宁就收回了眼,动作有些凌乱地关上了窗户。
室内重新变得昏暗,但是窗户仍然阻隔不了她愈演愈烈的心跳。
刚才的动作没了优雅从容,有些惊慌,有些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是一种逃离掌控的惊慌感,心猛烈的跳动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云清宁形容不出身上此刻的感觉,是悸动吗?亦或不是。
干脆不去想,任它成为种子埋入心中的最深最底处。
易晚茗瞧着她急匆匆的把门关上,动作不似往日从容,有些好奇:“这是遇着什么事了?”
云清宁是面对朋友直接而又坦荡,“可能是瞧到了一个对我胃口的人,不过我和他天壤之别,我就打着远远观望的注意。”
易晚茗挑了挑眉,也没问是谁,她心中大概有了影子。
“难得遇上你能对得上胃口的,也真是神奇,我以为你会孤寡一辈子呢。”
云清宁也不在意,她以前也觉得她是这样的人,现在也觉得。
“总归你把握好分寸,再不济,我替你顶着。”
易晚茗没甚规矩的伸了伸懒腰,她今天起了个大早,线下还有些困意,随意的说着,但话的分量不轻。
云清宁轻笑一声,谢了她的一番好意。
“我过几日要去江南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吗?”
易晚茗要想起了一件事,发问。
“我想想,但大概率不去。”
云清宁怕她那个大夫人的突然造访,揉了揉眉心。
“那我出发之前在问你一遍,我回去补觉,下次在好好跟你聊聊。”
说完,易晚茗就潇洒转身走了。
云清宁的眼中散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另一头,宫中。
进宫面圣。
沈归晏随着兄长沈归远进宫面圣。
要沈归晏说,宫中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地方。
奢华旖旎的宫殿,规矩森严的下人,在宫殿当中循规蹈矩生活的妃子,宫斗算得上是唯一有趣一点的事,他不喜欢宫中,也不向往权利,他更想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奔腾,在江南茶楼品茶吃点心。
皇上皇后在高处优雅端庄地坐着,一举一动都尽显皇家风范,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大部分人胆寒,但其中并不包括沈归晏。
但沈归晏依旧头,垂着眉眼。此刻气势收敛了八九分,没了往日散漫的劲,但懒散的样子依然在。他不想惹麻烦,他想早日出宫,回家歇息。
几十日的舟车劳顿,他的眉眼间存了丝倦意。
就照着前边兄长的动作,兄长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倒是显出几分乖觉。
漫无目的的怔愣,也让他混过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他困得打了个哈欠,耳朵中的声音清晰些,他突然听到一道自上而下飘过来的声音。
“归远今年也二十又三了,可有娶亲的想法?”
肃穆而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经久不散。
沈归晏顿了顿,稍稍抬了抬眼,只看清了皇帝看不清表情的脸,分不清什么心情。
下边的表情倒是精彩纷呈,许多人听闻都变了脸色,小声的议论冒了出来。
沈归晏挑了挑眉,困倦倒是淡了几分。
这是——想要给他兄长赐婚?
……
云清宁想着下午再回庄子,在城中用一顿午膳。
思索了一会,他干脆在天落阁天落阁品了会儿茶,打着待会直接在这用午膳的注意。
她将两个丫鬟唤进门内。
只是才叫进去几分钟,外边就窸窸窣窣的传出一些声响,好像有人闹事。
这倒是稀奇,一般不会有人来天落阁闹事。
云清宁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无波无澜的,手捏着一块糕点,另一只手垫在下方,接住掉落下来的碎渣。
她安静的咬了一口糕点。
有些甜,云清宁静静地看了一会糕点,没有做声,倒是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还隐隐约约传来两方对峙的声音,其中一方声音有些熟悉。
云清宁放下糕点,想了想,让归兰去随手抓个小二问问,大厅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说现在就餐的人少,但是在那晾着总归不是事。
归兰很快回来,带来消息。
“小姐,是大小姐和黎未将军家的表小姐因为位子吵起来了。”
“我就听着声音熟悉,原来是大姐姐。”
归兰有些疑惑,不懂她俩为什么因为这个都能够吵起来。
“小姐,我记得二位小姐之前无甚交集,也不是有过往恩怨,甚至那位表小姐是近两个月才来的京,她俩为什么能够吵起来?”
归梅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归兰,你问清楚是谁挑衅在先的吗?”
“小二说是大小姐瞧好了一个包厢,那位表小姐稍后进来便也说要这个包厢吃茶,然后大小姐旁边的小姐劝着大小姐把包厢让出来,大小姐就恼了,然后便吵了起来。”
如今黎未将军在朝廷风头正盛,陛下也有心提拔他。他家的那位表小姐听说还挺受宠的,到是也够和安远侯府这种没落衰败的家族中的大小姐平起平坐,甚至身份还要高一些。
只是她家这位大小姐从小便被所有人宠着,娇纵惯了,根本不懂局势,不屑于去了解,还以为现在安远侯府与她五六岁时老侯爷还在时相同,风光无限。
但现在安远侯府的当家人根本不顶用,也就只剩她名义上的祖母还能撑点场面,跟宫里那位太后是闺中好友,现下还有些联系。
大夫人的家族现在也式微,总之一家子都找不出几个好用的。
云清宁摇了摇头,似是感慨,又似是忧愁:“大姐姐这性子,以后跟二皇子成婚之后,那不得闹得后院天翻地覆。”
云清宁倒是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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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陛下有意给大小姐和二皇子赐婚。
不过不是通过侯府这个途径,侯府这头可能根本还被蒙在鼓里,探听不到一点消息。
太后也最近生病,也管不到这边,所以侯府上下都应该都不知道。
云清宁盯着细长的手指。
她是个狠心的,她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并不想告诉侯府,就让她们头疼去吧。
万一她们非要出个损招,把她送过去嫁给二皇子,她自然也做好了方法应对。
她可不想嫁过去,二皇子虽然长得好看,可她细细碎碎听到的消息当中,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小妾成群,摆在明面上的虽只有一位,但她听到的可不止。
虽然能力行,但她可不想每天面对后院琐事,本来脑子就不够用,还处理这些。
但归宁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她不好问,欲言又止好一阵,终是被云清宁发现了端倪。
她看了归梅归宁两人好奇满满的眼睛,笑了一声。
“想知道?”
声音不像面对大夫人时那样软绵怯懦,温柔中带着坚定。
两人虽没有做声,但是眼中显示着一切。
你们想想,黎未将军如今跟谁走得近?
归梅归兰思索了一下,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是二皇子,两人对视一眼。
眼中有些惊讶。
也不用云清宁说得太明白,两丫鬟懂了大半。
这位表小姐是二皇子用来试探大小姐的吧。
如今赐婚能传到她们耳中,说明板上钉钉,就等挑个好日子宣旨。
大小姐这性子虽然娇纵,但是没什么心眼,对于二皇子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来说,反而比那些有自己算盘的人来说好拿捏一些。
虽然安远侯府如今式微,但是大夫人娘家可是有钱的,只是全紧着自己和她的儿女,侯府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但她的女儿绝对是有钱的,不够还可以大夫人要。
还有老夫人那层宫中关系,二皇子也肯定认为他没有吃多少亏。
毕竟一个好拿捏的夫人和岳家,岳家还挺有钱的,还有些宫中关系,在他眼中也差不到哪去。
这不,就被试出来了。
真是被宠着惯着长大的,没什么心眼。
云清宁听着越闹越大的动静,示意了一下归兰,归兰去找小二说是。
“走吧,吃糕点倒是也吃得饱了,我们再去逛一逛,就回庄子。”
从另一边出去,到了门口,归兰急匆匆的跟上。
他刚跟小二说,他们那间包厢可以让出来,和大小姐要得那间差不多,甚至还称得上更好,眼下空着的包厢只剩她们争吵那一间。
这也是她们吵起来的原因之一。
这应该能让两人消停。
毕竟天落阁她每年年末有分成的银子,不好闹得太难看。
云清宁回到京郊的庄子已是将近用晚膳的时间,她没什么胃口,马虎咽了些东西便洗漱上床,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可能真有些病了,是被两个丫鬟唤醒的。
“小姐,醒醒”
“大夫人来了。”
4. 第四章
云清宁被吵醒稍稍显得有些躁。
任谁在正熟睡的时候被人吵醒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跟何况还要提起精神应付那些她并不想面对的人。
她抬起身,坐在床榻上,醒了醒神。
刚刚睡醒的那股懒散感还没有从脸上消退,只用力呼吸了几口,让自己的躁郁平静下去。
“知道了,让她稍等片刻。”
她在丫鬟面前可就有些没大没小,也不柔弱,只是吩咐下去。
片刻,云清宁并未让大夫人等很久。
便走向了这座庄子唯一能够勉强容下客人的地方。
庄子本就不大,到处都显得破破烂烂。
即使是云清宁的那间屋子,也就是从内部修缮,外形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一入房间,便看见大夫人皱着眉。
手中还端着一杯茶,应是归梅刚刚呈上去的。
想来应该还没有喝上一口。
屋子里现在也偏冷,刚刚燃上的煤炭还未发热。
盆子里还冒着些肉眼可见的白烟。
煤炭没有云清宁在安远侯府烧得那样差,但总归好不到哪去。
大夫人似是对哪都不满意般,优雅矜贵的往四周瞧了瞧便收回了眼,姿态即便在这种小地方也端方极了。
这便更显得云清宁的慌乱无措,只会些最最基本的礼数。
瞧着大夫人不耐的神情,云清宁又抖了抖身,仿佛害怕大夫人下一刻就会将被迫压下的脾气发在她身上。
怎么看,都是一个弱小愚笨,好拿捏的主。
大夫人对云清宁地看不起永远是表现在脸上的。
跟下人和奴仆相同地看不起。
她微微垂眸,看着那略显浑浊的茶汤,心中也有些烦闷。
于是态度便不客气起来。
“到是让人好等,云三小姐好大的排场。”
云清宁眨了眨眼,垂着的头更加低着,心中没什么情绪,她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当作听不到,受着就是,也不需要什么辩解。
看着她的表现,大夫人心中的不耐更甚。
今天她跟着一个夫人和其他京中贵族的夫人们聚会。
其中自然有不少权贵,比她势力高不少。
今日这些夫人好似都认识她了,不少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是羡慕,有些是瞧不上,但也没人指出,看着她的心里慌。
如今她的夫家本就没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可能关乎到一家老小的命运,她不复往日对云清宁的颐指气使,厚着脸皮向一个好像知道些内幕的夫人打听。
那夫人开口便是:“你难道不知道吗?”
大夫人就更慌了。
那夫人继续开口:“你家大小姐不是将被皇上赐婚给二皇子吗?”
那夫人还疑惑地嘟囔了一句,面带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大夫人脑中嗡然,之后就是稀里糊涂,本来想着散散心,可能无意中吩咐了一声,便走到了庄子。
脑子成了浆糊,仿佛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现下想不到解决办法,但都走到这了,本着考量这座庄子的想法走下了马车。
大夫人心烦意乱的让云清宁坐下,又看着茶杯中略显浑浊的茶水,气不打一处来。
云清宁低着头打了个大夫人看不到的哈欠,才转身坐下。
“不知今日夫人来找我所谓何事?”
云清宁开口,嗓音还带着些刚刚睡醒的哑,听着没那么娇柔。
总不可能把她好不容易探听到的事轻而易举的告诉这个庶女吧,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怎的,我来瞧瞧自家的庄子被打理的怎样还需要被问何事?”
大夫人说完,满意地看着云清宁听完话后又带着颤抖的身子,心情不知怎的舒快了些。
云清宁没应声,让她想想。
发生在安远侯府的事无非就是那几件,其中赐婚这事尤甚。
看这样子,可能是探听到消息了?
也没个人接话,剩下的怒意无处发泄下去,又环视四周破旧的陈设和呛鼻的煤炭,大夫人没了心情。
“也罢,我不过是顺道来看看这,看完便也可以走了。”
“轻雨,我们回府。”
云清宁突的又想起一件事,“夫人,”
大夫人快走到门口,听见她的叫唤,停下了脚步。
“我可能近日要离京大概两三个月不归,我想去探望一下我师父。”
“前几日来信,我师父难得在一处停留,所以我想尽一份绵薄之力照顾一下她。”
大夫人是见过云清宁口中的师父的,长得到是仙风道骨,只可惜她都没有听说过云清宁师父的名讳,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她近几日要忙的事情可多,管不着云清宁的去处。
对她来说,云清宁不过是可以用来发泄戾气的一个器具,她现在管不到器具的死活,不给她添堵即可。
“随你。”
大夫人丢下一句,急匆匆的往家中赶,跟侯爷商量此事。
云清宁看着她走远,上了马车,轻声吩咐,归兰,去给易小姐传个信,我也随行去江南。
探望师父不假,顺便去江南找找新品的灵感,京城走来走去也便只有那几个地方,找不到什么新的灵感,她觉着她应该换换口味,看看江南的风土人情,将来赚够钱了,也说不定就去江南定居了。
-
桌上烹着一壶热茶,茶叶是今年杭州刚刚上贡的西湖龙井。
一双手拿起茶壶,先给对面位置上的人斟了一杯茶,而后才给自己斟上。
热气弥漫,模糊了对方的长相,但还是能窥见一点身形,并不是端正的坐姿,和对面比更是天差地远。
“回来第二天大早便来找我品茶,你胆子是真大。”
大皇子开口说到,只是眼中并没有怪罪,只有对待亲弟弟般的温和宽容。
“品品,不过茶也真得上午品,下午总觉得沾上了些俗世的混沌,和早晨的效果截然不同。”
“所以才特地上午来找表哥讨茶喝。”
沈归宴接了句话。
看着碧色的茶水,沈归宴沿着茶杯抿了一口。
不愧是贡茶,着实是有几分独特的。
“昨日我去长平寺上香,刚好错过,不过听说归远险些被赐婚?”
“兄长已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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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便订婚了,只不过兄长的心上人在江南,所以京城可能没有什么消息,圣上这次想赐赐错人了。”
沈归宴眉目舒展,平静地陈述事实。
大皇子笑了笑没在提及这件事。
父皇赐婚是想平衡世家关系,和他可能还有些牵连,他不好评价什么。
两人闲聊一阵,桌上摆着棋子,随手下了起来。
沈归宴这个人平时看着随和,什么是都不在乎不放在心上,但他的棋风锐利,带着一股勇往直前的冲劲,但这股冲劲并不全然是鲁莽和没有脑子,是带着机警的,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要赢的错觉,在下一秒又会将这股错觉狠狠击碎。
似乎是不符合他一贯懒散,每天清隽平和,没有情绪起伏的性子。
但是大皇子,也就是尹朝礼他总认为棋风也是沈归宴性格中的一部分,只不过被他藏起来,掩饰的很好,只会在下棋的时候能够摸索一二,其他时间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瞬间。
或许在战场上也是带着这样的一腔狠劲,只不过他没有见过真正上阵杀敌的沈归宴。
两根修长的手指往棋盘上轻轻一扣,棋子随着动作从手指上滑下来,落在了棋盘上横竖线的交叉点上。
瞬间,棋盘上的格局扭转,本来大皇子略有优势,现下又恢复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大皇子皱着眉思忖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突然,对局的茶桌边上出现了一个人。
来人一看就身手不凡。
两人却都没有诧异,大皇子头也不抬的思索着解局之法。
“主子,刺客的是有些下落了。”
沈归宴抬头望了他一眼,眼中无波无澜,只是漆黑的眼眸带着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味。
“刺客身上本来没有线索,但是好像有人故意引导我们查到了与刺客容貌相似之人身上,而那些人现在正在江南。”
“属下无能,虽旁人有故意引导之嫌,但如今也实在找寻不到其他消息了。”
那暗卫本是站着禀报,只是说到第二句便想也不想跪下请罪。
“如此严肃作甚,起来吧。本就没留下什么东西,在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沈归宴风轻云淡的说着,但莫名带上了点安抚的意味,让刚刚跪下的暗卫感到安心。
“这幕后之人如此着急想把我引去江南,未免心急了些。”
沈归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手中还夹着一颗黑色玉棋,泛着莹润的光泽。
沈归宴瞧着棋子,“就不怕我不按他的去做。”
微微思忖了会。
沈归宴想着昨日夜里从江南送过来的情报,眼中光影明灭。
片刻,便有了决断。
他对着大皇子微微欠身。
“今日恐不能陪表哥下完这盘棋,等下次来在续上这盘棋。”
眉宇间涌上几分真情,在演上几分,便让人不知真假,昏了头。
大皇子被蒙混了过去。
等沈归宴走了才回过神,无奈地笑了笑,想着这小子如今都会骗人了。
沈归宴走到门外,才对暗卫开口。
“去给兄长递给话,我和他一起乘船去江南,让他明天启程之时顺带捎上我。”
5. 第五章
清早,雾气氤氲。
今日的渡口停着两艘体型相近大船,内里装饰也相差无几。
只是在层层雾气的笼罩下,让人远处看不真切,只以为是自己的眼睛有了差错。
大雾,预示着今天的好天气。
云清宁一大早过来,身上没带多少行李,一切从简。
渡口也建在京郊,离庄子不远,所以她走路过来。
从远处望,她也以为是她看岔了眼。
却没想没有看岔,却有两艘大船静静的停在里岸边不远的位置上。
易晚茗比她们到的还早。
她此次前去江南还要带一批货物做生意,所以在这指挥着人将一箱箱的货搬到船上。
看样子已经有一会了,她今日未穿繁复华丽的裙子,一件简单冬日所穿的素色裙,额上冒出些细密的汗珠,发丝凌乱。
云清宁走上前去,易晚茗目光瞟到她,大老远对她放声说:“你上船去,我看他们搬完这些就上来。”
云清宁点点头。
一旁还有些无所事事,前来围观的百姓,小声议论着。
“这易家大小姐真不像一个大家闺秀,成天在外晃荡,还这么这么失礼数的对人喊叫。”
“整日不着家,这以后,怕是没有男子会要哦。”
“有哪家的小姐是这样身上尽是些铜臭之气,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
……
果是些无所事事的地痞流氓,脑子中还存着些不入流的思想,成日还幻想着男人就是比女人厉害。
“是沾染了些铜臭气,不过你十年赚到的银子怕是连易大小姐一日赚到的一成都无。自己没有像样的本事,就别想着妒忌人家,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云清予此次带了帷帽,脸在帷帽的遮掩下,旁人看不清脸。倒是给她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仙气。
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客气。
气场也在这番话的加持下逼人得很。
那些人被唬住了,半天没有憋出几个字儿。云清宁说完话也未理他们,径直往船的方向走去。
归兰和归梅瞧了那些人一眼,啐了几声,也跟着往前走。
天底下正常的人真是越来越少,远离战火太久,所以才滋生出这些只会讲闲话,没有丝毫用处的蛀虫,要是派这样的人上战场,指不定能坚持多久呢,只是嘴皮子硬,其他地方都是软的。
上了船,云清宁她们先找到房间将行李收拾安顿好。
安顿的差不多,云清宁出门,刚好碰见方才才上船的易晚茗。
易晚茗看见她,微微对她笑了笑,对她刚刚帮她说话表示感谢。
云清宁此刻已经摘下了头上的帷帽,看着易晚茗做到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不免有些想笑。
真是没有一点礼法规矩,但是格外真性情,云清宁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的人。
又想到刚刚另一艘船,云清宁不免有些好奇,于是也走到桌边坐下,询问到:“我方在渡口看到的另一艘船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易晚茗又喝了一杯茶,还是不够解渴,又去倒第三杯,听到云青宁的问话。
“这个呀,平阳侯世子要去江南找他未婚妻,也选在了今日出行。”
“所以就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易晚茗解释完,还是觉得小杯子有些不够用,嫌弃道:“这杯子也太小了,改天做个大点的杯子,给你们一人分一个。”
“就是沈小公子的那位哥哥。”
“你认识沈小公子?”
易晚茗稍有些诧异,大概是这两天清货太忙,她又使劲在脑子中扒拉,总算找出那天茶楼的记忆。
“对哦,你那天看见了他。”
云清宁也不扭捏,“嗯,那天刚好碰见的是他。”
易晚茗这种反应,云清宁对她刚刚问出的问题有了答案。
“说来这位世子和与他订亲的姑娘之间也算奇妙,他们至今已有五年未见,那姑娘一直生活在江南,听说也是一位奇女子。”
易晚茗脸上显出了几分八卦之情。
“这些年,沈世子不是一直在战场吗,甚至都没回过京,所以也没时间去江南,他俩就一直靠书信来往。听小道消息,他俩关系还挺好,据说世子的侍从说他每次收到姑娘来信时脸上都写满了甜蜜和美满。”
“你从哪打听的这么多小道消息,除了做生意,心思全用在这上边了。”
云清宁看着她,好奇她的消息来源。
“这个,我自然有我知道的途径。”
易晚茗一脸神秘兮兮,瞧着脸上还有些得意。
云清宁纵容的笑了笑,她到是对那位奇女子没多大的心思,只是道:“他们的此次的终点也与我们相同吗?”
“好像相同,他们也是去常州。”
“那倒是巧。”
易晚茗点点头,明显是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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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观点。
“你师父真在江南,我都好长时间未见过他了。”
“她前几日飞鸽传书给我,也不知是不是框我,不过此次去江南也是为了找寻灵感,即使见不到,也不至于扑了空,无所事事。”
“也罢,你也好久未出去过了,此次出去便去散散心。整日囚在这番小小的天地之间,时间久了,便会有坐井观天之感。”
易晚茗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并伸了个懒腰,语气带着些劳作完之后的轻松。
“我去房间整理一下,你随意逛逛。”
云清宁答应一声,看着易晚茗走去房间。
归兰归梅就站在旁边,里面还算暖和舒适,云清宁往室外走,想去栏杆边看看。
今年不知是何原因,往年早早结冰的运河并没有结冰,所以才将出行方式定为乘船出行,不然一般是坐马车,只是那样就满上不少。
云清宁看着平静无澜的水面,外边还是冷得刺骨。
她难得的发了会呆,有些失神。
把室内压在她身上的憋闷消散的差不多,脑子中的发晕减少些,云清宁打算回到室内。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前窜过去。
一般人可能觉察不到什么,归梅和归兰都没发觉,云清宁跟师父学过一些小妙招,能看到极小的瞬间变化,所以发觉了。
她往窜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是另一艘船的方向。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需要禀报,还是有高手偷偷跟踪。
哪一种看着都不向什么好事。
她又看了眼水面,面上一片平静,也不知底下多少暗潮汹涌。
不过,她没那个本事管这种事,很快,她将这事抛之脑后,回房间去了。
有没有高手不知道,不过确实有急事得向沈归宴禀报。
沈归宴还没有上船多久,正坐在房间的茶座上。
他是极喜欢喝茶的。
只是对茶的品种品质要求极高,在边疆无人知道他的这个爱好,到了京城,这个爱好到是重新拾起来了。
沈归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没喝上,就有人来报。
“主子,常州那边有些异动。”
“郁府昨日有刺客袭击,好在有我们的人在暗中看守,才没出人命,不过他们的人眼看事情败露,就服毒自尽了,我们来不及反应。后续在验尸时验出他们是死士。”
“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
6. 第六章
层层叠叠的事情堆在一起,饶是沈归晏在如何淡然懒散,此刻也有了些躁意。
沈归晏揉了揉眉心,放下挂在脸上的微笑,开口道:“何事?”
“据我们在二皇子府埋伏的人,他们说二皇子好像在密谋什么,很快就要行动,但具体的他没有听到,主子还是多加防范为好。”
沈归晏闻没什么反应,安静的房间中没有声响,只剩下衣服细碎的摩擦和手指敲击桌面发出的清脆响声。
良久,他开口到:“这一段河道不宽,这几日多加防范,多派几人排查岸边的动静。”
属下应下,安静地退出。
大船终于缓缓开动,破开重重迷雾,水面一层层涟漪漾起,驶向江南。
云清宁之前做这种大型船只做一次晕一次,前两三日分不了心做任何事情,在难受和头晕中度过。
易晚茗明显是知道她这点,前两日上船也未曾来喊她,这是每日在饭点都叫人送一碗易消化没有滋味的白粥。
日子在吃了吐吐了睡中就过去了,这是难得云清予实在不能思考的几日。
易晚茗在大厅又看到云清宁的时候已是上船的第四日。
第一感受是又瘦了,本身就瘦,又几天不进食,显得有些瘦得病态了。
“今日可有胃口?”
易晚茗看着她的身形,稍稍有些心疼。
“就是出来走走,我在房间中实在憋闷的很,今日勉强有些力气,所以出来吹吹风。”
“现在不行,本来身子骨就弱,还去吹风,那还得了。”
“我昨日和隔壁船搭上话,他们带了些话梅,我正好顺了几颗回来,你来尝尝。”
云清宁也不客气,从易晚茗手上的帕子中拿了一颗含在嘴中。
含了一会,带着茶香的酸涩感蔓延到舌尖,回过味来,又带着微微的甜,意外的觉着不难吃。
云清宁好奇的问:“为何有会有茶香?”
“还不是那个小祖宗,这款话梅是他家厨子专门为他研制的,仅此一家,配方保密。”
“我曾经想要去讨配方,这种食物研究出来,绝对会大爆。”
说这话时,易晚茗眼中的光芒闪烁,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不过,你今天也算有福了,这用来做梅子的茶,是贡品,有价无市的那种。”
云清宁稍微惊讶的一下,很快将表情收敛,应下。
“确实是我有福气。”
“还想吃吗?我今日带你去隔壁吃点心啊,那里的点心比天落阁好吃上一万倍。”
易晚茗兴致勃勃的邀请。
“我去不太好,我与他们素不相识。”
云清宁想也没想就拒绝。
“去啊,我罩着你,我跟沈小公子和世子都熟悉,我带过去他们呢绝对不会说什么。”
“更何况,云三小姐,你那日在茶楼亲口说过钟情于人家,就不想去看看吗?”
这一番话像一个鱼钩,正好钩住了她心中残存的,没有散去的一点念想。钩子往上提的过程当中,念想丝丝缕缕地成型,甚至比起当初不相上下。
她变成了那条饿得即将死去的小鱼,明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她不应该这么心急,但还是忍不住上钩。
万一上钩之后还会有脱身之法呢?
云清宁一边心下纠结,又一边看着易晚茗期待的眼神。
一个晃神之间,嘴就将话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等回到房屋,云清宁觉得这样还是不行,可已经答应的是无法反悔,心中平静不下来,身体到是起了点热意。
今日去隔壁总要找一件合适的衣服,她干脆将行囊拿出,寻找是否有合适的。
行李很小,就那几件,且她不喜欢分量重的金银首饰,平时也不带,所以全被她保存起来,带没带过几次,不可能收行李的时候带过来。
算了算去,她好像只带了两根木钗,和常年戴在手上轻巧的银饰。
翻了好一阵行李,有不知道忙活什么忙活了一阵,云清宁本就不多的精力全部耗光。
她坐在床头,稍作休息,突然回过神。
明明都还没有见到面,她就慌了心神,变成了一个心中砰然,久久不能平静的女子。
云清宁笑了声,原来她也有心,也会为情爱失了分寸,她以为她已经可以是一个冷清漠然的人呢。
想及此,云清宁干脆什么都不做了,思考半晌,她就决定穿平日最普通的装扮去就好,裙子颜色也干净素雅,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收到做到,云清宁真的就穿了一声寻日中常穿的去了隔壁船。
说起来,去隔壁船的方式有些不文雅,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能过去就行。
船舱中间是有一个很大的空间用来用餐和会客,虽然大多时候,会客这种功能可以忽略不计。
易晚茗和云清宁到的时候正好沈归远和沈归宴在用餐。
更加确切来说,是易晚茗找准了他们用餐的时机过来。想来蹭一些吃喝。
也就是关系好,加上易晚茗平日中也不在乎什么规矩礼法,不然万不会这时间来。
云清宁平日中用餐时间不固定,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这边的船上,再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硬着头皮跟进来。
易晚茗还在耳旁跟他夸赞:“我跟你说,沈府的厨子个个都身怀将食物做得好吃的绝技,吃了第一回还会想吃第二回的。”
里边,沈归远今日心情实在是高,马上便可以见到未婚妻了,于是母亲在信中让他提出来的是他也就对沈归宴说了几句。
“母亲让我问你,你是真没有心仪的姑娘家吗?你也到了该订婚的年纪,母亲让我催催你。”
说起这个,沈归宴便有些头疼。
他母亲两年前每次给他写信就要参杂两句这方面的内容,他不与理会,想着总有一日母亲的耐心耗尽,不会再提。可惜没有想到,她两年了还在坚持。
前几日,信中终于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了,他以为此事就此作罢,没想拐了个弯,让兄长口头催起来了。
“不劳兄长挂心,怎的你也催起我来了,兄长行行好吧,我实在无心也无力。”
沈归宴口头讨了个巧。
只要是他不想回到的问题,就打几个马虎眼,总能过去的。
沈归远看着自家弟弟,到底看着长大,看这样子明显不想再提这件事,那也便不在提了。
脚步声传来,却听着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易晚茗带着云清宁进来。
许是听到刚刚的问话,好奇的问道:“沈小公子这是没有喜欢的人,还是有喜欢的人不想开口啊。”
得,劝退一个又来一个,明明可以结束这个问题了,又因为这番话,沈归远也好奇的看过来。
云清宁听到问话眼瞳变化一瞬,但也就一瞬,顷刻间消失无踪。
沈归宴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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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打趣我了,目前没这方面的想法,等有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俩和母亲。”
“况且兄长怎么着都得再过一段时间才成亲,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吧。”
沈归远连忙摆手,“可别那我当借口,我可不顶用。”
沈归宴正想拿什么当借口混过去,就发现了易晚茗身后还站着个人。
“易老板身后站着的是你朋友吗?”
易晚茗一向不喜人家叫她易小姐,老板这个词,听着就钱很多的样子,所以她从小玩到大的那一帮最要好的朋友近几年都称她为易老板。
“嗯,我带她来蹭点吃的,不介意吧。”
“我此次没带厨子出门,船上的饭菜着实有些难吃,所以就过来了,嘿嘿。”
沈归远和沈归宴都表示没意见,云清宁对他俩见了个礼,便随着易晚茗坐下。
“你们今日吃什么?”
易晚茗开开心心的坐下,完全不把自己当作客人,直截了当地问。
桌上摆着的多是开胃的小菜,然后还有一些精致小巧的点心。
吃得很简单,都没有出现大鱼大肉,可是中间的细节不可谓不少。
碗筷餐碟都是用的顶好的瓷器,瓷器上的暗纹若隐若现。
切的不粗不细的酸萝卜,莹白透亮,上边还浇了点汁,更显诱人,其他菜也是看上去十分清透好看。点心被捏成各种花的形状,甚至还将颜色做了出来,看得出花了些心思。
易晚茗丝毫不客气,坐下来便招呼这云清宁坐下吃东西。
沈归远和沈归宴到是对她这动作习以为常,没有丝毫意外。
发掘云清宁还是有些拘禁,沈归远说:“姑娘坐下吧,常常我家厨子的手艺,我们不讲那么多虚的。”
云清宁也就犹豫那一瞬,听他们这么说,也到不纠结了,做好,拿起筷子开吃。
一根酸萝卜入嘴,到是激起了几日都没有吃到好东西,也没什么胃口的身子,让她有了些食欲。
全身都好像重新充盈了些力气,云清宁不自觉嘴角挂上了些笑容,对吃到口中的东西表示满意。
沈归宴瞧着坐下吃饭的云清宁,心下有些奇怪。
看样子应是没有见过的,为何总有一种熟悉之感。
云清宁低垂着眉眼,也不与桌上的人对视,安安静静的吃着碗中的吃食,易晚茗会帮她夹一些,然后她偶尔也伸手,但垂着眉眼,这能看到她被一根简朴的木簪挽起的乌黑发丝,精致秀气的鼻子,和红润漂亮的嘴唇,有一种温婉大气的美感。
云清宁觉察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但是她也不抬头看究竟是谁,大大方方的,心中想着如果抬头,他也尴尬,我也尴尬。
说到底,确实是她从小没人教,胆子小了些。除了对大夫人,虽然外人看着淡定从容,举止有度,但是实际上她心中还是带着些怯懦。
心中还是有些后悔,想着下一次易晚茗再叫,她不在就跟来了,她和沈归宴的关系还是停留在远远的注视,双方不认识为好。
糕点对云清宁来说还是有些偏甜,她确实是那种对甜度接受度不高的人,所以在外人看来天落阁寡淡的甜点,在云清宁来看刚刚好。
手上捏着啃了半块的糕点,另外的半块还在口中,刚刚咽下。
有些噎到了,刚想找杯茶顺一下。
耳旁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与之而来的是一道带着风的“咻”一声。
“小心!”
7. 第七章
木簪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乌黑的发丝随着拉扯之间产生的风飘散。
事情转瞬即逝。
又一声。
箭尖没入木质的门沿,即使相隔有些距离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箭似是由铁铸成,光线打下,泛着冷芒的箭头向这边射过来。
将还在发愣的云清宁刺回了现实,鼻尖传来淡淡的雪松香气,若有若无,脑子混沌之中又分不清晰。
强光不能长时间直望,云清宁垂下眸子,用眼皮隔绝了几乎要将她眼睛照瞎的光线。
今日,有些不顺。
云清宁想着,目光不由转了方向,看到了抓着她的那只手。
手指修长,但并不像久经沙场的将军的手,手指的皮肤和手臂如出一辙的白,手掌,指尖,虎口带着茧,有些粗糙,手上的血管和青筋微微凸起,但不过分突出,只是显得手指有力,但不像大多数书生的手那样显得有些病态。
知觉恢复了些,云清宁感觉手臂上沈归宴握着的地方,泛起了丝丝的热意。
热意只存在与他俩皮肤接触之处,好像搬了一个蒸笼,逮着那块皮肤蒸,将她那块的皮肤蒸得粉红。握的有些紧,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那块皮肤处冒了出来,带来粘腻不适感。
对方似是终于觉察到他还握着她的手,总算将她的手松开。
触感还短暂的残留了一瞬,云清宁的手不听使唤,松开之后的一瞬,还在挽留一样上前伸了伸。
也不知对方察没察觉她手部微小的动作,不管是否觉察,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所以云清宁仰了仰头,角度找得很好,冷芒并没有射入眼中,还刚刚好与一双眼睛对视上。
隔近看,眼是生得极好的。一双桃花眼,平时沈归晏的眼中总是潋滟着光彩,是少年人最纯粹的光,澄澈明亮,现下却如一潭深湖,平静而令人看不透半点情绪。眼型和眼神同时作用,使得桃花眼看起来有些锐利,不似往日的温柔和风情。
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云清宁觉着沈归宴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担忧,很隐秘但真实存在。
想到刚刚的箭,云清宁觉得这种关心和担忧在正常不过。
只是云清宁突然发现她与沈归宴咫尺之遥。倒也没到抱进怀里那么近,但是对于素未相识,今日才算第一次见面的两人来说,有些亲密了。
那种雪松气息又盈入鼻尖,彰显着存在感。那是一种清冽但又在冬日阳光照射下的温暖而舒适。
云清宁感觉被这种气息环绕其中,上下左右,好像都不能逃离。
刚才的危及生命的惊惧感被此刻的感觉消减,恐惧和颤抖都逐渐散去,暧昧涌上心尖,牢牢的占住了心头的地位。
还在对视,云清宁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连日不吃饭先得精致苍白的带上了点浅浅的红,像是上等的胭脂敷了面,将脸显出了气色。
易晚茗好似也被这番景象惊住了。
方才,云清宁是被沈归宴拉着胳膊拽向了旁边微侧的方位,将将擦着脸而过。
此刻,脸上出现了箭擦过的痕迹,沁出一条血线,格外显眼
易晚茗看着此刻的云清宁生生多了几分欣赏落魄战损美人的触动。
“清宁,你没事吧!”
易晚茗奔向云清宁。
云清宁冷静下来,稳住心神,显得平静。
不像是刚刚才历经生死,命悬一线过后的状态。
太过镇定,以至于让有些人产生了一些探究欲和好奇。
易晚茗有些急,“差点被阎王勾魂还叫没事?”
“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云清宁眉目舒展,倒是反过来安慰易晚茗。
“无事,不过受了点皮外伤,过几日便能好,不用担心。”
按常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还未嫁人,从小生活在家中没怎么出过远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和憧憬。
面对死亡,可能瞧见他人生死悬殊都会有些反应,即使再不怕,再胆大表情上不可能这么镇定。
这样,只可能有两种情况。其一是无数次面对这种情况,死里逃生过多次,早就习惯了;其二是无畏生死,觉得就此了解也挺好,对世间已经无欲无求。
沈归宴猜不出云清宁属于那种情况,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撇去想法,外面的打斗此刻声音小了些,又渐渐没了。
血腥气混着湖水的咸腥随着干冷的风吹进来,有人打开门进来。
血腥气更加浓重。
“外面的都处理好了?”
沈归宴用不咸不淡的声音开口,但云清宁莫名听出了些怒气。
属下掩上门,汇报情况。
“已经处理干净了,岸上又几个人,看痕迹昨晚就在草丛当中埋伏,专门等着船驶过,所用之弓专门经过改良,用弓的人又力大无穷,所以才能射中这艘船,又有两人潜上了船,已经被拿下,口中的毒也已经被取出。”
简单的说明完情况,属下闭上了嘴,等待着沈归宴发话。
按理来说,沈归宴在外人中的形象应是对民亲和,对下和善的将军,以礼服人,以理服人。但是照着现在的情况,在好友眼中,在属下眼中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云清宁敛下思绪,和那位属下一样,等着沈归宴开口。
“将他们先押着,等着我来审,还有,我交代的话,是不是敷衍了事,你们心里门清,办完事不需要那些没做好事的,怎么办不用我多说。”
嗓音如山中溪水的泠泠之音,此时带着不可违抗的冷然,然是云清宁都听得出他心情不佳。
不过这种不加好像来源于属下玩忽职守,办事不利,与她无关。她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未发表任何一件,但依旧是站得笔直大方。
属下领了旨,退下。
沈归宴看着属下走出门,没了动静。
到是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沈归远开口说出了话。
“此次刺杀冲着我和归远二人而来,虽是无意,但也惊扰到了云小姐。”
易晚茗那时跟云清宁做对面,离箭所射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加上她跟两人着实熟悉,即使今天云清宁的到来实数突然,也无法预测刺客地袭击,所以沈归远对云清宁表示了歉意。
“我们赠些赔礼可好?”
其一,云清宁并未受到事实伤害;其二,沈归宴还将云清宁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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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安全地带。
世家无情,他们从来不会考虑到人承受的心理伤害,如伤害轻微,又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么说得难听点,赔礼便是象征性打发人的。
不过,云清宁心下一片平静,是一湖结上冰的湖水,投入一颗石子,连冰面也未曾被打破,仿佛春日永不会来临。
对于她来说,算是捡了个便宜吧,不过多点东西傍身也是好的。
云清宁也不藏着掖着,既然是赔礼,那她自己选择总没有问题,她先答一句。
“好啊。”
“不过不知是和赔礼。”
沈归远反问道,“云小姐想要什么,如我有限范围之内,我可以一个月之内就给你找来。”
“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也不劳你们费心,简单得很,银子即可,至于多少,你们自己定夺。”
“然后可否直接帮我转入凌从钱庄?抱歉,我拿着这笔钱有些不便。”
沈归远吃惊于她的爽快,如此果断地做了决定,无丝毫犹豫。
心中一抹异样转瞬即逝,不过他也爽快答应了。
沈归宴听见凌从钱庄时,面上不变,手指微微动了一瞬,很快归于平静。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云清宁和易晚茗也不久留,怕妨碍他们办事,怎么回来就怎么回去。
往外走,云清宁还是用余光瞟了一眼沈归宴。
沈归宴站着,没有说话,地上的刚刚翻倒的桌椅,一切凌乱而虚幻。
沈归宴若有所感,朝这边转过头。
余光目光相接一瞬,空气中莫名的激起波澜,出现一层层弧形的涟漪。
云清宁很快收起了目光,好似一切都没发生。
刚刚沈归宴站如青松,不似以往,眉宇溢出一抹沉思,好似在认真的思考,是和她所见到的第一面截然不同的性格。
到底哪一面是他呢?
还是都不是。
但是云清宁心中清楚,沈归宴形象改变却没能影响她心中对沈归宴的好感。
果然感情是天地万物最琢磨不透的东西。
云清宁放下思绪,走回了房间。
易晚茗对赔偿没发表什么意见,这是人家的事,她不好参和。
只是口中嘟囔了一句。
“算了,以后还是不带你和他们接触了,今日是我冲动。最近的麻烦事真多,怎么出了京城还是麻烦缠身。”
也就是对着云清宁,易晚茗难得抒发了一下内心情绪,在外人眼中她仍是能干独立的易老板。
“没受伤呢,我好好的,没有关系。”
云清宁安慰道。
“再说了,经历了今天这一遭,之后就会诸事顺遂,事事如意了。”
易晚茗被她的歪理带得心情转好一些,笑了。
“也对,此事过后,事事好运。”
“看吧,沈归宴还是远观为好,靠近他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他就当你日常的消遣就好,不可痴迷。”
只有她们两人,连贴身丫鬟都不在,易晚茗胆子大得很,说出的话堪称狂妄。
“嗯,我也没打算和他又过多的接触。”
云清宁顺着易晚茗的话,不过她可不敢说什么消遣之类。
8. 第八章
常州,水月街。
这是常州大街小巷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商店大多集聚于此,一路下去,几百家商铺林立,种类繁多都有,琳琅满目。
南来北往的商人小贩也大多聚集于此,欣欣向荣。
靠北的小巷,最靠近大街的房子坐落一家医馆,在往深处都是些寻常百姓人家,没有其他商贩。
但这地方依旧热闹非凡,有些人在外焦急的等待着,从衣着来看,哪个阶层的都有。
衣衫褴褛者有,衣锦华丽着也有。
一位丫鬟站在门口,似是充当喊号的作用,她的身后还有两侍卫,高大威猛,直直的站在那,手中还拿着剑,也不说话。
但一旦有急躁之人在附近大吵大嚷,或者动了莽撞的冲进医馆的想法,两侍卫就会看着你,让人不敢造次。
他们身上的衣着虽然称不上华贵,但是也不普通,好似是专门定做的,衣角、裤脚都绣着表示,小巧,平常是很难发觉。
但有心之人一但仔细观察,就能看出,绣的是一个“郁”字。
一人从医馆中走出。
踏过门槛,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一瞧就心情很好。
从医馆出来,还能露出笑容,就代表着他今日得到了很好的医治。
在外怀着忐忑等待的妇人看到他这幅模样,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但没看见男人旁边的小孩,还是有半口气吊着,心里不松快。
她等男人走进,带着期待地询问:“怎么样?小安怎么没出来?”
但看着男人神情,不可能是最差的结果。
男人看着她,咧着嘴笑,但又不说话,让人干着急。
那妇人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逼他开口。
他又笑了一会,终于是停了下来,看着自家夫人越来越等不及的神情,终于开口。
“郁小郎中说是可以治愈的,小安现在还在里边针灸,说是下午来接,如此十日,在加以一个月的药物,就能好了。”
说完,男人又嘿嘿笑了几声。
妇人听着,心下的石头落地,瞧着自家男人的傻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周围洋溢着轻松洋溢的氛围。
旁人听到了他们的话,各种心情都有,羡慕嫉妒或者其他。
去年冬日,小安得了一种病,整日发烧,食欲不振,吃了吐吐了吃,一个月下来消受的厉害,不似往日般生龙活虎,也没有了生气。
夫妻两口子心里愁啊,去了当地的医馆,找当地最好的郎中,吃了一个月药,没有任何好转。
于是他们开始全国各地寻医,不仅找不到能治好病的,还遇到不少骗子,将他们的家底几乎耗光。
两人愁得头发都白了,孩子也不好瘦。
终于在最近听到常州这边有一位郁小郎中,治病很厉害,师从隐世名医。
但是是一位年纪十分年轻的女子,但两人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干脆来了。
没想到真的可以治。
这几日他们在常州多方打听,深怕这位郎中收费高,他们付不起钱,没想到这位郎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位贵,但具体情况众人让他们自己的亲自去问问。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这位郎中,竟然收费便宜到他们能够负担得起。
连药材钱都非常便宜。
难怪他们说郁小郎中看人收钱。
夫妻既感到高兴,又有些羞愧。
不过郁欣笒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她这人除了学医之外,父母兄弟都宠着,甚至连未过门的未婚夫都依着她,她一向随心所欲惯了。
收人钱也好,不收人钱也罢。诊治人也好,不诊治也罢,全凭她自己的心愿。
不过她一向有自己的原则,穷凶极恶者一律不收,贪官污吏,害人性命者也不收……
其余人依据家庭情况,价钱也不尽相同。
行医几年来,也没人敢违抗,毕竟她家称得上是江南世家了,实力强大,还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亲哥哥,不到三十,已官至从四品,前途无量。
刚才男孩是上午最后一位患者,一般来说,都拿到了号,回家等着就好,但他们不肯,就干等着等到下午,郁欣笒劝不动,也就不再劝。
一个丫鬟进来,与门口守着的不同,她手上拿着一个木箱,木箱做功精良,分上下两层,是用来装吃食的。
郁欣笒拿到吃食,累了一上午的身体却兴奋起来,坐在桌后,打开食盒,吃起来。
丫鬟今日却不如往常般安安静静在旁等着郁欣笒将午膳用完,而是在摆完食盒之后,拿出了一信封,信封并无装饰和字画,但丫鬟也不敢打开,检查无毒之后便直接交给了郁欣笒。
信上无非是沈归远说他即将抵达,不日便来拜访。
十分简短,不过是短短几行。
郁欣笒却瞧了几分钟,不自觉牵起些些弧度。
她下午心情很好,好到有人闹事上门都罕见的没有生气。
那对夫妻刚将孩子接走,外边就传来一阵喧嚣,起初还没有打斗之声,后来,似是双拳难敌众手,两个侍卫挨不住,就被人硬生生钻了空子进来。
官服小史拿着文书,轻蔑的瞧着这间医馆,在斜眼瞧了瞧郁欣笒,开口。
“郁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
接下来这二十日可谓是乏善可陈。
每天都几乎是在船上度过,且为了快点到达,经过州市根本未曾停留。
唯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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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上好的便是云清宁的晕船好些了。
b不是只能窝在床上,能下船走动。
比如去外头吹吹风,散散闷。
云清宁以为之后许久不能见到沈归晏了,心中也无其他想法,却又一次与他遥遥对上了目光。
已是傍晚,云雾散去,太阳西斜,泼泼洒洒地落下,落在湖面上,浮光碎金。远处望,淡粉色的霞光晕染在半空和泛着粼粼波光极近透明的水相接,连成一线,已经看不见岸边的景色,在空茫广阔的湖面上,两艘船并肩而行,互相依偎着,自天空往下,渺小但温馨。
冬日的傍晚总归和夏日余晖不同,夏日不论晴空夜晚,都自始自终热烈而又纯粹,而冬日不同,即使再好的暖阳,再好的温度,都不足以遮挡住存在冬天天然的孤独寂寞,带着无声的寂静,却又空灵,仿佛天地万物都融为一体,人单独存于一个混沌世界。
光攀着船闯进室内,积攒的灰尘衬着,光变得格外清晰,昏暗的屋中当即敞亮些,云清宁便决定去外边走走。
风吹起细碎凌乱的发丝,吹走了近日的疲惫和沉顿,倚在栏杆上,云清宁难得懒洋洋地仗着没人放松了姿态,神态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慵懒,好似烦心事在此刻都如烟般消散,逸入天地,无影无踪。
吹了一会风,云清宁往回走,转身的那一刹那,余光中闪过一旦身影。
但她现在浑身舒展,身体软绵绵的,扭头费时间也费精力,云清宁懒得探究那到底是什么。
“云小姐。”
没往房间走几步,又被叫住了。
声音清冽,但嗓音中带着些哑,似乎是刚干了一件耗费嗓子的事,此刻正处于疲惫之中。
她记忆力很好,隐隐想出究竟是谁,却又不敢认。
不管怎样,出于礼法,总要回个头。
不出意料的脸,两人隔着两条栏杆,一片江水,彼此对视。
双方目光中都不含其余,只是纯粹的望着彼此,江水在船的作用下波动,起起伏伏。
她的心也随着江水的起伏上下跳动,乱了分寸。
最终还是沈归宴先开了口,他表情中显出些坏,声音中带些笑意:“云小姐方才可是看到我了,不跟我打个招呼就直接离去吗?”
明显的玩笑意味,云清宁听出了,但是并不知如何接上他的话。
赔罪先得太过重视,破坏了氛围。不赔罪,云清宁她自认关系也没到那一步,这分岔路口,难以抉择。
斟酌出一个答案,确听沈归宴再一次开口,“不跟我打招呼,我要一份口头赔罪不过分吧。”
“既如此,那就罚云小姐在与我打一次招呼吧。”
“提前说好,别说参见,拜见之类,我听惯了,换一点新奇的听听可好?”
9. 第九章
云清宁有些莫名。
这是什么要求。
她在传闻中听过,沈小公子随心所欲惯了,在京城中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当今圣上曾经想要封沈归晏为郡王,毕竟他也不是世子,好歹想加高一点身份,人人宠着不是说着玩的。
但是被沈函归断然拒接。
当初有人大着胆子问过,得到的回答是。
“郡王这头衔太大,压在头上重,不要,我乐得轻松自在。”
这番话,成了那一年京城人都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云清宁想着对策,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脸上还是惯有的表情,很淡,但是看着让人十分舒服,仿佛她本身就是这般,没有丝毫的惺惺作态,一切流畅自然。
沈归宴嘴上的笑意没有消失,眼尾带了弧度,很浅,但能看出此刻她的心情不错。
视线仍然落在云清宁的身上,就等着她说出一个答案。
云清宁真的想不通他今日怎的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沈小公子今日心情可好?”
中规中矩的回答,自是没有用参见拜见那类说辞,但也只是比之更委婉些。
沈归宴倒也没惊讶。
他先前看云清宁就猜到她大概是那种礼数周全,除非特别知心,知根知底的朋友,她不会逾矩半步,这无关性别和年龄。
仿佛对所有人的行为都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面纱,朦胧,有时风飘起,就能窥见一角,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瞧见半分。
沈归宴猜测,这可能与她的家世背景有关。
但是她上次吃饭只是简单报了名,闭口不提家世,所以现在沈归宴仍不知道她的背景。
又一阵风过,沈归宴的头发被拢到发冠中,青丝被风拂到身前,今日所穿的素色衣裳如水波一样,被风吹起,夕阳照显暗纹,显得这件衣裳更加华贵奢华。
少年不需锦衣华服来装饰,只是他的陪衬,更显气质恣意张扬。
背后的夕阳也成为了背景,像是一副毫不吝啬名贵彩色颜料泼洒点缀出的水墨画,而沈归宴成了画中少年,直直走到她的心间。
日光拉扯出长长的影子,深深浅浅,跨过了栏杆,爬进水中,又爬出来,攀上了另一艘船,停在了云清宁鞋履前方一寸,只要在往前走一步,就能踩到他的头。
云清宁今日还是挽着一根木簪,样式却与那天稍有不同,但依旧是没什么图案花纹。簪子也不仅有一种簪法,云清宁头发样式是能够七日不重样的,不需要岔子和步摇。
她今日同样一身白色衣裳,看样子穿得还比较保暖。
沈归宴垂着眼眸,看着影子微微的颤动,以及离云清宁的分毫距离,终于开口。
“我今日确实心情不错,”
顿了下,又继续说,
“那两名刺客审出些东西来了。”
-
常州,水月街旁。
凌从钱庄。
钱庄的大门敞开,透出里面的装潢,好看大气,地方还宽敞,在常州这种地皮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建出这样一栋气派的楼房,后边还连着存储的房间,足以见得钱庄的主人有钱有势。
钱庄的地势选得极好,他的旁边便是常州最大的赌坊。
赌坊每天无数人进进出出,旁边的钱庄也跟着受益。
有人欢欢喜喜的从赌坊出来,在去钱庄存钱;也有人表情落魄哀怨的被扔出来,但眼神更加不清明,又去钱庄借贷,之后重新进去,继续神志不清,如痴如醉。
只是这几日,赌坊依旧热闹非凡,而钱庄门前则总是围着一群人,好说歹说都不肯离去。
有最近好不容易忍住没来这的人,今日回来便看见这阵仗就问旁边凑热闹的人群。
“欸,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都将近一个月了,你才知道,新客?”
“最近忙,没时间来,钱庄这是出乱子了?”
“说不清,没有确切的消息。”
“有人二十来天前吧,说钱庄私吞他银子,他存的分明比记得多,然后钱庄不是专门有一套办事流程吗,需要签字的,那字迹和他的字迹一样,是他自己写下了,掌柜的不肯给,那人便死皮赖脸的赖在这了。”
“钱庄不是有侍卫高手吗?就随随便便让人赖在这,这不影响生意吗?”
“掌柜的本想直接将他们赶走的,然而要赶走,然后官府的士兵就冒出来,说不准赶走,只要赶,他们就出来。那些士兵还说什么只要感伤他们,那就算扰乱官府办事,是要抓起来的。”
“掌柜的便不好管了,主要是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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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去外地了,还没回来,就一直拖到这了,估计是想把钱庄耗死。”
“也是,他们堵着,没人敢进去。”
“不是说钱庄有靠山吗?如何还会被官府士兵拦着?”
“倒了呗,新的刺史上任了,我估计啊,这钱庄也活不久了。”
“那要取钱怎么办?”
“那你别说,这点做的好,他们会派人直接一路送到家中的,闹事的也不拦着,只是不让人存钱,赌得严严实实。”
这些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可信的,不过确实是做不了生意了。
钱庄近些日子没有进账,空闲得很,除了偶尔的取钱,不需要拨算盘记账,但是掌柜还是无意识的拨着算盘,仿佛这样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珠子越听越想,数越算越乱。
掌柜抬头看了虎视眈眈围在门口的那群人,叹了口气,心中暗想着主子快点来吧,他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
最寒冷的时节己经过去,天气逐渐回暖。
常州近年来都没有冷到下雪的程度,今年也不例外。
郁欣笒已经在这待了二十多日,除了她要求的给小男孩治完病,一个人也见不到。
治病时,还有两人守在身旁,不允许传递任何消息。
十日前,小男孩看完病之后便离开了,郁欣笒也未让他再来。
带在这每天都不能干,恍恍惚惚地度过每一日,要不是还能看见天气和白天黑夜,她恐怕也分辨不出时辰了。
郁欣笒有些烦躁。
那日官服给的文书上,她看清楚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字,但是并没有看清全部,就被他们收了起来。
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犯了什么。
近日常州不太平她是知道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这个刺史到底是哪方势力,行事嚣张狂妄,没有干出点对百姓有利的实事,常州本地的世家子弟他得罪了边,找谁通融都不行。
去别地报信的,也都莫名其妙被拦下来了,他也不藏着掖着,让人想不通,到底是傍上了那个势力,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吱呀一声。
门从外面向里面打开。
侍从看向郁欣笒,张狂的开口。
“郁小姐,走吧,刺史大人要见你。”
10. 第十章
等真正到了常州,已是二月出头,寒潮退散。
树上的叶子挨过了冰冷刺骨,刮大风的天气,叶子掉了不少,但绿意仍然挂在枝头,这和京城全然不同。
云清宁不是第一次来江南,小时候跟着师父来过几次,但都是夏天,小时候曾经在书上看到说,南方的树枝在冬日也能不掉,挂在枝头,那是的她对所有没亲眼见过的事情都持怀疑态度,师父那时说:“等你真正下一趟江南,亲眼见见就能够明白了。”
后来她相信了,可始终没有在这个时节来江南一次的机会。今年趁着家中内乱,到是终于在这时候来了一次江南。
云清宁眼中带着惊奇打量四周的景色,好奇和兴奋在眼中短暂交织,之后又消失无踪,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下了船之后,几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云清宁本身也没跟旁边船怎么搭上话,除了那两次见面,彼此还能称得上陌生人。
易晚茗看着沈归远那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背影,难得地叹了口气。
云清宁不好奇他们干什么,但是有些奇怪易晚茗的反应。
“常州这新上任的刺史到底是什么人呐,世家公子被抓了一大片,郁小姐都被抓了,常州要变天了啊。”
-
瀑布从山顶奔腾而下,带起层层水雾,周围都是雾茫茫一片,空气中泛着湿润,只要走进这一片,衣物都带着梅雨季节会有的潮气。
虽已过立春,但山间温度依然不高,稍远的地方,坐落着一方小院。
小院不大,从外看去,应该已经建了许久,比新建的院子陈旧许多,但是干干净净,一看便有人经常打理。
院中种着一棵树,年代久远,遮住了小院上空一半的光线,还有一半的院子中有一个小茶桌。
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袅袅白烟从壶中溢出,看上去茶桌所在之人刚离开不久。
这时,两位身材纤瘦的女子边说话边从屋中走出。
“你徒弟被困在刺史府几十日了,知道消息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我这赖了这么久,真不打算去看看?”
身穿红衣的女子开口,语气不客气,但是一听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很亲近。
“小辈的事自己解决,事事我都操心过问,我还要不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旁边的青衣女子回道。
“真是狠心啊!”
红衣女子脸上显出些嫌弃的表情。
如果站在她俩跟前,一定觉得她二位才三十出头,虽是简单打扮,身上也没些发饰首饰,但是那种飘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气质是那些豪门贵妇所比拟不来的,那些个人身上背着重重的礼仪束缚。而这两位,仿佛随时随地就可以消失在眼前,无牵无挂,没什么能够牵绊住他们。
“是,我是狠心,”
青衣女子慢悠悠地继续开口。
“也不知道谁家师父已经三四年都没和徒弟见过面了。平常也从不想起,偶尔被人提醒想起了,也就送个信,信上只有地点,敷衍至极。”
“我徒弟已经出师了,我这是放任她自由生长,尽早独立。”
“什么原因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两人已经回到茶桌上,坐在旁边的小凳上。
红衣女子刚要开口,继续怼青衣女子。
只听敲门声想起。
还没应声,那人便走进来了,敲门只是一种形式。
听着十分急切,将礼法规矩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云清宁走进门,一转头便看见坐在茶桌上,正端着一杯茶准备抿一小口的红衣女子。
也顾不上其他,提着裙身小跑到那两人的身前。
殷殷切切地叫了一声:“师父。”
声音中带着肉眼可见的欣喜,仿佛那山间的瀑布一般,难得的热烈。
红衣女子没想到这个小院还能被人找来,先是惊讶了一瞬,看到进来的白色身影,心中的喜悦将那微不足道的惊讶压下,笑意盈盈地看着来人奔来,蹲在了她的面前。
云清宁是真的很久没见到她的师父了。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换个词,“一日为师,终身为母。”
她的师父是真的像她的母亲一般,给予她温暖和希望。
以至于在师父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悲伤。
之后,她便习惯了。
但是习惯不等同于她对师父的感情变淡变浅。
面对师父的时候,才是她最活泼的时候,往日被压下的表情和偶尔有的孩子气都会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
虽然与其他人相比,她的情绪没有那么浓烈,那也是外人绝不会看到并了解到的另一面。
刚下过雨,地还是湿的。
云清宁今日要到这来见师父,难得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服,身上还披着一件同色系的披风,脸上未施粉黛,但也是粉粉的,披风很大,她皮肤又莹白透亮,衬得她愈发好看。
红衣女子看见她蹲着,眼巴巴的望着她。突然感觉回到了小时候,云清宁还没有那么高的时候,也是这样小小一个,像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的身边,也是这样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十分可爱。
忍不住摸了摸云清宁的头发,发丝柔软顺直,十分好摸。
“好了,快起身吧,地上脏。”
红衣女子难得脸上有了些温柔,扶着云清宁站起来。
-
今日路过钱庄,去赌坊的人发现——今日的凌从钱庄竟然没开门。
这不合常理。
往日即使闹得再猛烈,掌柜的也算账的桌台边,就在那看着门口的人堵着。
除了偶尔他们吵嚷的声音太大,惹人生烦,他就站在那或者坐在那,脸上还是带着惯有的招待客人的微笑,不见丝毫的露怯或者恼怒。
今日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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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真的被惊扰到了,开不下去了吗,关门大吉了吗?
茗音楼。
顶层的上等包厢。
此中的隔音还算好,至少已是饭店,听不到下边食客吃饭的声音。
沈归宴坐在一边的饭桌上,桌上还未摆菜,只上了茶。
不过茶不算好,沈归宴瞧着端上来的茶,没打算喝,就拿在手中把玩。
对面,坐着一位年近中年,一看就一身掌柜气派蓄着胡须的男人。
如果有去过凌从钱庄的人,就能够一眼看出,这正是凌从钱庄的掌柜。
“主子,眼下到底该怎么办,这,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几日他可以忍受,十几日他可以在忍忍,可是现在已经一个月了,从正月闹到一月,看下来还打算不休不止地闹下去。
拿到主子真的不打算要这座钱庄了吗?
掌柜的抬起眼,偷偷瞄了一眼沈归宴的脸色,看着他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虽然知道沈归宴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愁眉苦脸。
难到他当了七八年掌柜的钱庄就要这样没了吗?
沈归宴终于在管家就要忍不住的前一刻开了口。
“如此胆大啊。”
沈归宴轻飘飘地将这番话说出口,但是找不到什么重点。
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再说谁?
沈归宴早在掌柜说完,心中便有了数。
上任刺史刚调走,常州便接连出幺蛾子,还只针对某些人家,不用想就知道跟新任刺史有些关系。
沈归宴说了些话让掌柜稍微安了安心。
没有再说其他,掌柜先行离开。
他敲了两下桌子。
一个暗卫从不知何处跳下来,稳稳当当。
然后行了礼,喊了声:“主子。”
“去查查常州刺史跟哪个皇子有关系。”
这么蠢,那就是拉出来,光明正大的嫁祸给某些人,拉人下水。
要属下查,常州刺史跟二皇子的关系肯定查不到。
沈归宴手无规律的律动着,心中思绪万千,得想点法子诈一下,下江南至少得查到点线索吧。
不过。
沈归宴脑子中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前两次碰上,对方都是穿着素色衣裳,但从来没有穿过淡粉色。
今日才发现,淡粉色竟然格外衬人,像一朵还未绽开花瓣的花苞。
不曾对外人露出花蕊,清冷淡漠,其中似乎不被知晓的藏着秘密,周围弥漫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增添了一丝神秘,格外引人探究。
手中的杯盏已经在被把玩了个遍,但还是被细细的摩挲着,细致而又温柔。
似是有些渴意,沈归宴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另外拿了的杯子。
看不上眼的茶此刻却也变得顺眼,沈归宴抿了一口,口中的渴意消退半分。
11. 第十一章
天气逐渐回暖。
郁欣笒数着日子,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期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刺史隔几日便找她一次,每次找她聊天都聊不到什么实质的东西,仿佛就是故意拖着她的时间,不让她离开。
郁欣笒说不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想到,刺史背后肯定还有一人,指挥着这一切。
郁欣笒发着呆,透过窗户,看到了一颗绿树。
看样子刚栽下去没几年,树干比他高一些。
昨晚上下了雨,绿叶被雨水打湿,现在还覆盖着一层水润的晶莹,愈发显得翠嫩。
她盯着一个叶片,一颗水珠欲落不落的样子让她有了几分兴趣,分了七分神盯着它。
突然,水滴和树叶之间的缘分终是散尽,一点点与叶子剥离,说短也短,一瞬间的功夫,水珠已经落下,化为土地的养分,消失无踪。
同时,门外传来声响。
争吵声传入耳朵,郁欣笒揉揉脑袋,堵了会耳朵,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干脆放任自由。
也行,就吵呗,看谁吵得过谁,能把她救出去。
她的神志有些恍惚,算着算着,突然想到这几日沈家的船应该就可以抵达,也不知道到哪了。
怔愣间,她竟然看到有一人疾步向她走来。
来人身长六尺有余(按唐朝一尺等于三十厘米算)。
头发拢在发冠当中,一身黑色衣裳,看不出什么料子,但穿在身上是极修饰身形的。
相比于正常男子来说,这位的身材更壮硕些。
衣服能够很明显的修饰出肌肉的线条,单看手臂就能知道这是一位经常锻炼的男子。
通身的气势也不是寻常成天待在家中的书生能够相提并论的。
久经沙场,常年待在边疆被风沙吹出的一点一滴都融在了骨子当中,化成骨血,不可磨灭。
郁欣笒现在还能想着这人实在是好看,十分和她眼缘。
转瞬之间,那人闪身到了他面前。
面含急切,询问道:“你没事吧。”
脑中电光火石,明白了眼前的情形。
郁欣笒露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真诚微笑,笑得如冬日焰火那般璀璨夺目,让人看呆了去。
“没事啦,没关系,你来了就好。”
接下来的事应该就不关她的事了。
-
云清宁又缓了好一会才坐在红衣女子身边的石凳之上,眼睛红红的,如同受了很大的委屈,全部在今日诉说了出来。
不过她忍着,没有哭出来。
“宁宝别哭了,是你师傅狠心,她都不来看你。”
青衣女子开口安慰道。
云清宁扭头看过去,看到了另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清姨,你怎么也在。”
声音有些颤抖,分不清是刚才伤感居多还是。
“哟,才发现我啊。”
黎清笑着开口,抚着她的背,温柔的开口。
“我徒弟也在常州,我来看看她。”
温虞有些好笑,拆台到:“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你徒弟要独立。”
温虞将尾音拉长,提醒道。
“怎么,就允许你见徒弟,不允许我见。”
温虞今日心情好,不与她计较。
黎清不继续理她,对着云清宁的方向。
此时,云清宁已经缓过劲来,看着两人斗嘴,脸上难得出现了温柔和放松。
这是面对至亲之人才会出现的,没有伪装,没有算计。
“宁宝,你跟我去常州吗?一起见见我徒弟吗?”
黎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搓搓的兴奋,怂恿的说。
这两位喜欢宁宝宁宝的叫,从小叫到大,她早就习惯了。
云清宁眼中闪过一些犹豫,偏头看了一眼师父。
黎清瞧她看着温虞,笑眯眯地说,“没关系,你师父跟着我们一起去。”
温虞被无辜安上了个要一起进城的罪名,刚想开口怼。
看到云清宁有些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的徒弟她最了解。
有些期待就是很期待了,只有一点兴趣的事情,她一般都会压下来,不让人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一起进城吧,我刚好要买一些药材。”
云清宁脸上绽出一个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答应了。
一阵风过,碎发被吹起,露出姣好的面容。
云清宁的长相其实称不上清冷那一类的,杏眼圆脸,鼻子和脸都小小的。
全靠气质压着,一般人只会注意到她的气质,而忽略她精致的长相。
如今发丝都被吹至脑后,温虞才注意到徒弟这张许久未见的脸。
真是长得好看。
只将来,希望她独美,不被那些男人拐了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沈归晏莫名咳嗽了一声。
他没在意,以为是最近换季,感了风寒。
他还在思忖着事情。
手中拿着一份情报。
这位新上任的黄刺史还真跟一位皇子有些关系。
沈归晏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但是眼没有什么线索,到底有什么办法将刺史拉下水,顺便给某些人添些堵呢?
郁府那条线可以往下查查吗?
须臾之间,便有了决断。
手敲了两下桌子,暗卫上到跟前。
“深挖郁府那条线,我就不信什么线索都查不到。”
沈归晏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语气也不觉有些狠。
属下抖了抖身子。
看来又要有人遭殃了。
-
京城。
皇上的旨意在二月初终于下来了。
特意挑的一个黄道吉日,颇有让他俩长长久久的意味。
不过圣上的旨意很难让人参透。
犹豫许多人提前知道了,所以惊起的风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不过还是有许多人在议论。
大夫人从知道了消息就开始忙碌,不断的走人情走关系,想着能不能不让这道旨意下达下来。
可是求了许多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家都被他们找上了,可是没有想接受这个烂摊子。
大夫人也去求过侯府老夫人,好歹之前老夫人与太后是几十年知根知底的闺中好友,但是老夫人认为这门婚事很好,死活不动摇,大夫人也没辙。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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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人则想,首先圣上想要下的旨意没有人敢去拦截,第二,二皇子即使风评再不好,他身后也有一个厉害的母家,自身能力也强,如今风头正盛,触他霉头,等于自寻死路。
两点综合起来,其余人在心中就已经认定了,云家大小姐便就是二皇子的王妃。
安远侯府。
宣读旨意的太监说完圣职,被安远侯府的佣人塞了一个不小的红包,眉开眼笑地提醒了几句,便回宫了。
太监走了之后,盛大的排场消失,宽大的宅院只剩下几个下人和侯府众人。
除了云清宁,其余侯府之人悉数到场。
一片死寂,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大夫人平时都是引导话题,不让场面僵住的人,此刻却也没有声响。
有人偷偷望向大夫人,只见平时精明能干的脸上惨白一片,几日都没有休息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下看上去目光呆滞,双眼无神。
到是撑着没晕过去。
云清轻至今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被一道圣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被赐婚给了二皇子。
真是合了她的名字,好一个“轻”字。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母亲在忙些什么。
只知道听母亲的贴身婢女说,母亲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心中也赌得慌。
他只是以为母亲只是突然犯了什么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最近忙于交际,跟小姐妹们出去赏花游玩,也没有关心过侯府的事情。不过她本就是母亲娇养着长大的,除了礼仪规矩说得过去,性格被宠得没边。她一向信奉者只要比她出生低一些的人,就应该按照她的话做,什么事情都以她为先,依着她。
现在也如被抽丝般,脸一下惨白。
云清轻她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关系。也不能说她天真,但是向她这样的人。比她家世低的,她看不上;比她家世高的,要么看不上她,要么不会只钟情于她一人。
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云清轻却突然发疯似的大叫起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要去嫁给二皇子。”
“现在云清宁都比我活得好了,至少她可以无拘无束。”
“云清宁呢,现在不出来看看我的笑话吗?”
说着,云清轻扒拉着人群找人。
大夫人看着情况不对,赶紧吩咐贴身丫鬟去拉住云清轻,并捂住她的嘴。
云清轻挣扎,想要睁开束缚,却始终没有丫鬟力气大。
千不该万不该说什么二皇子不好这样的鬼话,让旁人听去了,然后让宫里人知道了。
治罪下来,他们怎么说都不合适,还会烙上不敬皇室的罪名。
瞧着乱糟糟的局面,丫鬟满场抓人,众人都避让,小声议论。
安远侯终于开了口。
“够了!”
声音挺大,至少云清轻都安静了一瞬,看向他。
“既然圣旨都下来了,就好好的备婚,皇家旨意,不可违抗。”
接着,他又对着云清轻训斥:“还有你,哭哭啼啼,满宅院乱跑什么呢,没有规矩,将来如何治理后院。”
说罢,闹心的看了一眼眼下的场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12. 第十二章
云清宁今日真的心情挺好。
师父和清姨都在身边,一边拌嘴一边走下山,落下旁人耳中可能有些吵闹,可落在她的眼中,可就全然只觉得幸福了。
对黎清的徒弟,云清宁难得有些好奇。
她便是这样,对亲近的人的事情才会有些好奇心,而对陌生的人,或者半生不熟的人,半分兴趣都提不起。
这样虽然在别人耳中是清高,不将任何放在眼中,但实际省去了不少麻烦。
“清姨,你徒弟在何处?”
云清宁问道。
“不急,她就在城中,今日我们便可见着她。”
黎清一边回话,一边投出去一个鸽子。
可以看见鸽子的爪子上,握着一根小纸条飞走了。
黎清估计的没错,她们当日晌午就见着了她的徒弟。
只是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她走一步,身后之人便跟一步。
两人周围散发着甜蜜的氛围,与其他人隔开,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云清宁坐得靠里,起先还没有看见,直到两人彻底走到里边。
云清宁看了个正着,夺都没处躲。
美眸闪了一瞬,索性不躲,大大方方的。
不过她也差不多知道清姨的徒弟是谁了。
她没开口,沈归远到是先忍不住讶异,开口问:“云小姐,你怎么在这?”
云清宁没什么表情,解释道:“我跟师父一起来的。”
郁欣笒是认识温虞的,温虞和黎清几十年的好友,不可能没见过对方收的徒弟。
黎清和温虞看到这情形,有些意外。
“宁宝,这位是……”
云清宁思考了一会,她和郁欣笒不相识,直接说这是郁欣笒的未婚夫不合规矩,且会惹人生厌,这种事还是她们亲自说为好。
但是师父一向不喜官家子弟。
……
“她是易晚茗的好友,我和他偶尔见过一次。”
云清宁开口,回答道。
温虞见过易晚茗,因为她精明能干,且不藏着掖着的性子,还比较喜欢这个姑娘,说这个,能和易晚茗是好朋友再怎样秉性也不会差到哪去。
温虞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些底,黎清看向她,也点了点头。
今日是师门聚会,郁欣笒也没打算让沈归远在场,只是想把未婚夫带过来给师父瞧一瞧。
眼下看着黎清点了点头,眼中也没有排斥的意思,终归是有些喜意的。
心中对云清宁的印象拔高了一个台阶。
于是她主动介绍到:“师父,这是我未婚夫。”
黎清知道徒弟被刺客抓去已经来不及,她没什么好办法,徒弟好好的,她总不能让温虞给她些毒,把所有侍卫毒死,然后将郁欣笒救出。
知道沈归远在此中肯定出了些力气,既然是徒弟自己的选择,也不排斥,对他点了点头。
沈归远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后便也离去,没有多留。
听郁欣笒说,她师父也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眼下她们要聊天,他也不好打扰。
时间奇妙无穷,人的相处之道也玄妙颇多。
一顿饭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家庭决裂,一顿饭的时间,也足以让本不相识的人迅速升温,成为好友。
云清宁本来只是想着来见一见清姨的徒弟,但是以黎清的性子,收的徒弟也绝不会差。
吃完饭,两位师父不知所踪,郁欣笒则带着云清宁逛了一下午常州,吃了一些当地比较特色的美食。
-
钱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歹那个钱庄也是自己的产业,这种闹心事一日不除,永留后患。
属下昨日将查到的情报给沈归宴,顺带还拉上了两个人。
今早,沈归宴便直接出发,带着昨日的那两人往凌从钱庄走。
那两人坐在马车当中,让人看不清容貌,沈归宴则直接步行,多多少少吸引了些目光。
众人有些惊讶,有人小声议论,话语都钻进了沈归宴的脑袋中。
“好生俊俏的儿郎,之前怎从未见过?”
“可能是外地游客吧。”
“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上街真不怕被那些乞丐抢了钱去?”
“你别说,那些乞丐也挺聪明,不抢有权有势家小姐少爷的金银钱财,专抢一些商户的。”
另一人插进来:“你没发觉最近乞丐明显变少了吗?”
“你别说,我家附近本来有一个乞丐常年蹲守在那,最近不见了。而且以往上街还是能碰到两三个的,现在一个都碰不到了,奇了怪了。”
“这么说,那些乞丐中不是有一个蛮厉害的吗?作威作福的,我最近好像也没有看见了。”
沈归宴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按理说,乞丐一个两个少了,不见了实属正常,但是陆陆续续消失这么多,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沈归宴做了个手势,匿在暗处的一道阴影就没入人海,消失无踪。
临近钱庄,没让车上两人从正门进入,直接走了一处隐蔽的小门。
初到常州,沈归宴不太好张扬行事,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便是凌从钱庄的幕后之人。
常州肯定有京城的探子,这么一闹,京城肯定全部知悉。
所以他也未从小门进入钱庄,始终和马车隔着些距离,直接让掌柜出面处理此事。
至于解决方法已经写在纸上,在处理不好,这个掌柜也该换人了。
而他如闲逛般,走到了斜对面的一家酒楼,要了间包厢,看戏。
起初,赌坊面前还是围满了人。
每天都有些闲人,当事人还雇了一拨人堵在门口,阵仗很大。
这事闹了这么久了,周围的人早已习惯,该干什么干什么,根本不理会这件事情。
一月,还不需一月,闹得最欢的人就可以将事情忘光,转而投奔下一个事件,更有甚者颠倒黑白,将当事人塑造成十恶不赦的罪人,受伤最重的只有当事人和当事人的亲属。
当然不包括这位没天理堵门口,耽误他挣钱的罪人。
沈归宴心里暗暗谋算着,半个时辰应该能够解决的完。
指尖在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一边分心关注楼下的动静,一边思索着另一件事情的进展。
一片树叶从窗前飘过,东倒西歪,最终落在了凌从钱庄的门口。
掌柜安静地看着还站在门口的那群人,此刻内心无比宁静,再无之前那时有时无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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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厮从后边走到掌柜身前,掌柜眼神示意,小厮点了点头,也看了一下门口,中间的人还嚣张的搬了张椅子坐着,心中有些想笑,也不知道这群人明天嚣不嚣张得起来。
小厮往旁边挪了几步,可没有重新回到后面的意思,看着掌柜站起来,走到门口。
“诸位在这喊了一个月,也辛苦了吧,要不我们进来谈谈。”
不知是不是有了官府暗中的支持,前来找茬的人变得愈发无理,得理不饶人。
“那可不行,你们一日不把事情解决,我们就在这原地不动,也别劝我们,我们贫苦百姓家,这些银子也够家中一年的开销了,你知道你毁了我们全家吗?”
开口之人嗓音有些低沉,寻常不觉,现在掌柜只觉得这人声音中一股子狡猾猥琐之感。
“好一个贫苦百姓家。”
掌柜见他们也不肯好好说话,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就在这解决完事情也不是不行。
有些人已经嗅到了这件事的苗头,周围已经有稀稀拉拉的人群。
掌柜笑起来,声音在心虚之人听来格外刺耳。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感叹这用词挺好。”
掌柜继续开口:“那可以请这位兄弟解释一下这笔钱的来路吗?”
那人一下就变了脸色:“你查我。”
“这种事情不需要查的,随意打听一下就能够知道你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比如,家中老母全年躺着床上,用药吊着。再比如,你经常出入赌坊,家产已经变卖干净,一贫如洗。”
“所以我好奇这笔钱的来路。”
掌柜也是纵横生意场多年,身上自然也学了些吓唬人的本事,凌厉之气吓人。
“我在赌坊赢钱了。”
他梗着脖子,强硬开口。但是气势已经弱了半分,相比于掌柜,明显掌柜有底气的多。
反正这事他做得隐秘,根本没人会发觉,大家只会以为那婆娘和那小的和离之后到别的地方谋出路去了。
想着,他的气势又恢复了几分,眼睛瞪着看着掌柜。
自以为有些作用,但是对掌柜来说,这便是死到临头还死鸭子嘴硬的恶人。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门口,等着这件事到底怎么发展。
“是吗?”
“那我这几天和常州城所有的赌坊老板都核实了一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位赚了大钱的兄弟。”
存的银子不算少,足足五两,他自己说还少了三两。对赌坊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只拿了几文钱来赌,赢这么多的,不可能没有记录造册。
掌柜根本没有问,但是拿来唬人绰绰有余。
那人明显有些慌了:“我就不能在常州之外赌吗?”
“那你的很多邻居都作证,你每日都回家,又是怎么回事。”
掌柜笑眯眯的。
那人心中暗道不好,那几天不是卖了两人吗?为了证明和他没有关系,他安安分分在家,不少人还前来安慰他,每天都有,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那些人作证。
脸一下子就白了。
掌柜一看,人数也够了,就不和他兜圈子。
“小明,把人带上来。”
13. 第十三章
“诶。”
小厮应了一声,转头消失在后边。
不久,带了两个人出来。
那人一看到两个人,本就不算好的脸色更加惨白。
掌柜仍然面上一片淡然,如同平静的湖水,能包容一切。
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人群吵吵嚷嚷,入水般沸腾。
“那这位兄台可认识这两位女子。”
那人突然魔怔了一样,恍恍惚惚,自言自语一样:“不知道……不,不知道。”
还顺带着摇头,仿佛在极力掩饰自己的罪行。
朝廷对拐卖处置很严,更何况情形恶劣,把刚刚和离的妻子和女儿给卖了,那就是刑上加刑。
一旦沾上了拐卖就是十年的牢狱之灾,眼前如果这两婆娘指证,县官一调查,他被处死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什么都坚决不能认账。
掌柜也不听他狡辩,轻柔地看着母女俩。
眼中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有安抚和温柔。
那位母亲仿佛从那眼神中得到了鼓励和支持,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门口此时已经有点站不住脚,软手软脚坐在椅子上的人。
怎么可能,他明明做得很隐蔽。
他甚至都没有跟人贩子见过面,信件全部销毁。
甚至是这两个人自己说要去外地谋生的。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关他的事,不管他的事……
母亲抬起头,脸颊上还有未消去的鞭痕,额头上还有大片的青紫。虽然在远处很难看清与皮肤相近的青紫,但是鞭痕留下的疤触目惊心,令人揪心。
如果刚刚百姓们看热闹还只是沸水,现下就仿佛还未煅烧好的铁水落入水中,响动剧烈无比。
“这不会是卖了妻儿的畜生吧!”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众人惊觉。
听着众人的话,女子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并没有为那些人骂她丈夫而感到任何触动。
这些日子她是看清了,这些为她申冤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鱼龙混杂,不过是些随大流,没有一点自己想法的百姓。
看着那人此刻显得怯懦而怕死的眼神,女子有些想笑。
“蒋平,那些银钱挣得亏心吗?”
声音平缓,但是话语像一把屠刀,一步步向蒋平逼近,直至勒到喉咙,让人窒息。
“真以为我没有证据吗,我被拐的第一天就狠狠发誓,哪一天我还有机会回来,我一定要告得你头身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语气中决绝和满腔怒火将场面燃烧起来。
女子将证据摆到了众人面前,顺道掌柜将人贩子也押了进来,让众人看看。
人贩子亲口承认了只给了蒋平五两银子,凌从钱庄的事告一段落。
不过之后百姓嘴里的凌从钱庄就如同正义的侠客,抓住恶人,救回无辜之人。
郁欣笒和云清宁是无意走到这边的。
除了凌从钱庄,这边大多算不上正经买卖。
有赌坊,有青楼,这青楼呢还有男女之别,不是说客人性别,而是说招待之人,有些客人喜欢男子,有些喜欢女子就分别去不同的酒楼,只要有钱,其余是都不成问题的。
那些色欲包天之人总会用色眯眯的眼神一脸不对劲地瞧着你。
但是不断有人往这边赶,好像是听到什么消息赶过来看笑话一样,云清宁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郁欣笒还是挺喜欢凑凑热闹的。
所以她们终究还是来了这边。
前边的人太多了,他们没有挤进去,靠着一层层的消息传递得知道了一点信息。
“一个畜生把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卖啦!”
就在他们前方的人和旁边相熟的人交流着情报。
“真是连猪狗都不如。”
说话的人狠狠的呸了一口。
“要是遇到这种人,我宁愿我女儿一辈子都不嫁出去。”
“我看哪,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好男人。”
这句话一出口,前方两拨人就吵了起来。一群男的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和讲那话的女人骂起来。
云清宁对这种无止境的争吵没有意义,反而觉得有些头疼,前边有认识郁欣笒的妇人,兴奋地与拉着郁欣笒说刚刚的情形。
云清宁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心中终于松快了一点,人多聚集在一起就会有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味”,气味有些浓,她有些忍不住。
微风从后吹来,漾起发丝,背后有些发凉。
云清宁的第六感一像很强,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
她迅速回头,想打一手猝不及防,结果看到一张俊逸的脸,正笑眯眯的盯着她。
不闪不避,直视她的目光,眼眸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潭,包容一切,但是没有吞噬的意味。
还有些……促狭。
云清宁眨了眨眼,也许是自生成长的环境和性格全然不相似,她其实根本揣摩不出沈归宴的意思。
曾经是,现在也是。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只是沈归宴的目光,想要将他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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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促狭盯到消失。
难得起了一点稚子才会有的想法,直到沈归宴终于败下阵来,只有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云清宁才总算放开了视线。
仰着头的姿势总有些不舒服,云清宁一边缓着脖子的僵硬,一边想起了被她刚刚忽略的小细节。
明明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眼,极小的一瞬,沈归宴的表情没有笑,有点像是刻薄的,漠视的,但是她没有抓住。
为何又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这,算算角度,那座茶楼的那一排包厢,刚好是最能够看清这边的事情。
疑惑从心底漫开,云清宁没有继续转头,愣神今天中午师父所说的话,顺便等着郁欣笒看完热闹。
若有若无的视线还是打在她身上,身体总有些僵硬,云清宁想忽视,但发现做不到,干脆沉下心来思索,当它不存在。
-
茶杯当中刚被侍女斟了一杯茶。
今日的侍女长得珠圆玉润,脸瞧着有些可爱。
手上还残留着刚刚侍女身上的香气和体温,他凑近嗅了一下,眼神中短暂的迷离,但很快消失不见,重新变得严肃。
此时房间中只留两人。
属下站在茶榻之下,半点动静都没发出,房间中昏暗无比,只有香炉中的白烟弥漫,帮着屋中的人缓解长久以来的头疼。
终是等着男人喝完了茶,略显低沉的声线回荡在空气中。
“常州那边的事还有需要给几个月。”
“那位刺史说就快了,不出一月,就能全部处理好,传到京城。”
传到京城,也就离陛下不远了。
属下恭恭敬敬的回。
男人皱了皱眉,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很满意。
“让姓黄的快点,在这样拖下去,我就可能保不住他的安危了。”
“是。”
“你等下把给我看病的郎中请过来。”
那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钱庄呢,还在苦苦坚持?”
短短一天,消息没有这么灵通,属下并不知道钱庄发生的事。
凌从钱庄不止在常州,全国各地都有这个钱庄的存在。凌从钱庄一日存在,他的钱庄就发展不起来。
只要这件事不得到解决,那么到时候什么都不发生,只要传出去……
人言可畏。
属下回答:“应该这几日就准备往各地传了,消息拟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
又想起一个麻烦事。
“婚宴的事,知道怎么做吧?”
14.第十四章
属下应了一声。
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送信的怎么处理。”
“处理的干净点,别让别人抓住把柄,下次这件事别来问我了,一律这样处理。”
-
云清宁和郁欣笒并没有在钱庄门口待很久,很快,她们被两个师父叫去吃晚饭了。
看着温虞和黎清旁边快要堆成山的药材,郁欣笒有些好奇。
“师父,你和温姨哪弄这么多药材,我平常去药店要货,那些个掌柜和郎中七扯八扯,厚着脸皮也拿不到这么多药。”
“有固定的合作商人,很久才拿一次,一次便拿得多一点。”
黎清淡淡开口。
“那如何把他们搬上去?”
“不用搬上去,常州城中有个仓库,山上湿气重,保存不了多久的。”
温虞开口解释道。
郁欣笒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开口,“清宁,你要不到我房子去住。”
“总是住客栈也不方便。”
郁欣笒扯住云清宁的袖子,拉了拉。
这是她对亲近之人才会有的真性子。
“放心,不是郁府,我在常州靠着行医的银钱自己买了一座宅子,我平时住那。”
云清宁不推辞,答应了。
“师父,你和温姨呢?”
“我俩还是回山上,她还有些事没处理好。”
说罢,郁欣笒也不勉强,她们就分两路,各自回去了。
-
归兰归梅还在客栈,云清宁其实并不喜欢她们跟着的感觉,这次出来,便是给了她们银子,让她们四处逛逛,不要惹出事端便好。
屋外还带着寒气,云清宁穿着一件厚厚的里衣,披着一件兔毛的披风。
刚洗完澡,头发没有干透,带着一股黏着的湿意。
被热水蒸腾出的浅淡粉意还挂在脸上,怎么也消不去。
今夜外头的风大,明知道去外面吹风会有头疼的风险,云清宁还是决定到院子当中走一圈,消消身上的湿气。
月光高悬,皎皎流光,将院子照得通透。
院子中有一小石桌,桌边还摆着两个石凳。
云清宁在石凳上坐下,发着楞。
风还是有些凉,南方的凉意搅着潮湿,纠缠在一块,在贴身的衣物也挡不住的透骨。
迷迷糊糊,风将隔壁的说话声送进了耳中。
沈归宴知道隔壁住着人,也知道隔壁宅子的主人是郁欣笒。
他让属下去探查过,发现隔壁住着的人是云清宁。
之后他也就没避着。
相比于房间中的闷热,他更喜欢通透一些的环境。
……
属下汇报完一件事,没有停留,紧接着说起了另一件事。
“城中的乞丐确实减少了许多,我们想周围的百姓打探了一下,他们都不知道具体情况,然后我们去问其他有没有知情的乞丐,他们说那些乞丐发财去别的地方了,只要帮人办件事,就可以拿到丰厚的报酬。”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的。”
“只是我们打探的过程当中,一直有人再跟着,好像在监视我们。”
“我们的行踪应该已经被知道了。”
“然后是毒药那件事,找到了一个验毒师,来验证到底是什么毒。”
“然后他说这种毒十分罕见的,但是他见过一次,那毒的名字叫做‘素芳锦’,剧毒无比,一刻钟之内必毙命。”
属下的话不算大,风将话传得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素芳锦”这个词确是清晰的。
云清宁眉突然皱了皱,没有人看见,但是她本来想走回房间的动作停住,继续坐着,听隔壁继续汇报。
等属下没了声音,沈归宴开口。
“往毒的方向查下去,乞丐那边先放着,另外,帮我传封信回京。”
之后云清宁就回屋,没有继续听下去。
-
大风凌冽,那是近几十年来最冷的那一年。
环规四周,白雪茫茫,天到是格外的蓝。
日光照下来,和白雪一起,让本就视线模糊的人根本就看不清路。
“咔吱”
是脚踩在厚厚的积雪发出的声响。
声响时断时续,下一声过了许久才听到。
云清宁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只是凭着一点零星的记忆,从昨天晚上没有停歇欸,一路顺下来。
路上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只留她身后的一串脚印。
布鞋和袜子已经被磨破,露出脚趾头,通红一片。
力气已经耗尽,身上的器官都如同散架般。云清宁使唤不动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她想让另一只脚抬起来往前走,但是麻木冰冷的肢体已经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云清宁就呆呆的站在那里,良久,一滴泪从她的眼眶中流出。
之后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她还是不太明白。
昨日大姐姐和她的朋友又来找她玩,她们在一起研究绣香囊。云清宁负责在旁边给他们端茶递水,她们口渴了云清宁就负责给她们递过去。
这种事情不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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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在察言观色之中成长的人毫不费劲的就可以知道还不会掩藏心思的小孩现在心情怎么样。
找针找线,还有穿针这样的活当然也由她来完成。
云清宁挺开心的,至少站在这里,她不需要在顶着风一间间的打扫屋子。
不过好景不长。
大姐姐不知道什么原因跟旁边的朋友吵起来了,紧接着便动上了手。
推搡中,其余人来劝架,场面越闹越大,格局混乱不堪。
云清宁本就站得不远,这一打,五六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分不清谁干什么。
不知不觉,她被推到了中间。
大姐姐的衣袖上黏上了一根针,在衣袖的背面,没有伤到朋友,刺进了云清宁的手臂当中。
尖锐的痛感很快传到脑中,身体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手臂往前推了云清轻一把,将人推倒在了地上。
格局一下发生扭转,与云清轻闹了不愉快的朋友惊讶地看着地上的云清轻,在看了眼云清宁,也不打了,就站在那。
就在这时大夫人出现,看见女儿被推到了地板上,心疼的不得了。
得知了云清宁便是推到她的人,加上她当天刚被老夫人刁难,直接将云清宁拖出了门外。
大门紧闭,不让云清宁进门。
云清宁敲了一个时辰的门,没有反应,她模糊中还听见了大姐姐的笑声,尖锐又刺耳,如同扎在手中的那根针一样。
她瞧了瞧手中的针,脸上没有表情地将她拔出。
血滴冒出来,她将血擦掉。再次冒出,再擦,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伤口终于只有擦血的颜色,而没有血滴。
云清宁转身,想走回到京郊的庄子上。
*
意识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云清宁眼前出现了一位带着笑望着她的温柔美人。
她顾不了什么,一股劲的冲进了那人的怀中,嘴里小声念叨着:“妈妈”
一遍遍的重复,身体在温柔的怀抱当中似乎有了暖意,先是上身,后是四肢,遍及到全身。
云清宁在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红衣在雪地上实在突兀,但也将本就漂亮的美人衬托的越发鲜活。
由远及近,她发现了一个在雪地当中躺着的小女孩。
女孩脸上惨白一片,但仍然笑意盈盈,如同还未盛开,就要凋零的花苞。
手指覆上女孩的鼻尖,及其微弱的呼吸只能说明女孩还没死透。
女人将女孩抱起,一步一步走向远处。
15.第十五章
房间之中烧着碳,门窗修缮得很好,紧紧的闭着。
实木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孩,脸上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苍白,但是唇上有了丝血色,呼吸相比两天之前已经显得正常。
黎清悠哉地坐在榻上,看着还昏睡着的小女孩。
“这小孩也真是可怜,出了大冷天的去外边走出来的伤,一看就是从小吃不好饭,长得如此瘦弱。”
温虞没有接话,这些她又不是看不出。
“不过你怎么突然捡人到家里来了,按理来说,不应该随便找个旅馆,治好病了就放她回去吗?”
温虞瞧着病床上的女孩。
她在雪地里抱到她的时候,轻飘飘的,但对于这样年纪的小孩来说说不上正常。
眉头从她捡到到现在依然是皱着的,刚开始还带着些不住的颤,可能室内的温度让她感觉到了温暖,现在到是不抖了。
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觉,看到她的时候是平静的,但是深处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触动。
她确实从不捡人回家,一来是她不是什么好相处之人,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动了她的东西,她可能直接将人赶出去;二来是她家中一个小罐子里的东西可能就会要了人的性命,哪怕是不小心,也会瞬间毙命。
她并不想惹麻烦。
不过这个小孩,可能是长的比较和她的胃口,她初见的时候并没有犹豫,直接将她带回了家。
之后将还在京城的黎清找过来,给她治病,开药,喂药,一切顺理成章。
她又盯了小孩几秒,一个想法在心中成型。
黎清看了她一会,又看了看床上的小孩。
“你该不会是……”
“咳咳”
微弱的咳嗽传来,打断了黎清刚要说出口的话。
迷迷糊糊间,甚至还不够清醒,云清宁真的以为她和妈妈一样,已经死了。
毕竟,只有死了才能感受到如此暖意,和大夫人和大姐姐的房中差不多的温度。
她们是不可能把她捡回去的。
云清宁嘴角抿出一抹笑,分不清笑中代表着什么,无奈、伤心、高兴,或许都有,又或许都不是。
“醒了?”
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响起,但这慵懒之中没有轻蔑和随意,带着她许久都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的对她的关心。
“脑子应该清醒了?”
又是一个问句,丝毫不客气,但是让云清宁感到很舒服。
躺久了,身子还有些僵硬,她还躺着,艰难的扭过头。
视线过了一会才清晰,看清了坐在那边榻上的两个女子。
极好看的,漂亮的女子,问她话的那个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不冷漠,应该是对所有人都差不多这个反应;还有一位则眼含笑意的看着她,那笑意绝没有嘲讽,或者认为她好笑,是能从眼中读出温柔和鼓励的温和。
云清宁被两人看着,却没有了紧张,在无形当中放松了下来,并且有勇气开口问:“我这是到了地府吗?”
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毕竟才是七八岁的小孩,说出这些话倒也不让人反感,明显还逗笑了黎清。
不过还没等黎清开口,温虞就先开口问道:“那我们俩也是地府之人?”
云清宁点点头,动作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反问。
难道不是吗?
温虞也被逗笑了,露出浅浅的笑意。
“不用担心,你还在地上呢。”
黎清终于笑够了,眼眸中还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对云清宁解释到。
云清宁虽然只有七八岁,但是也不傻,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她坐起身,有些赧然,于是做出了一个傻里傻气的动作。
两手一捧,对着两人的方向作了个揖。
“多谢两位姐姐相助,这是救命之恩,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如果实在报答不了,我就……”
云清宁越说下去,声音越小,但是她还是想把这番话说完,但被温虞打断了。
“打住。”
云清宁闭了口,认真地看向她们,似在疑惑,为什么不让她把话说完。
“确实是救命之恩,不过我就你的命是有条件的,不是简简单单之后你报答我。”
温虞直接开口。
云清宁也不惊讶,也不觉得她们强人所难,毕竟是救命之恩,过分一点也不要紧。
“我就你一命,你拜我作师不过分吧。”
圆圆的杏眼睁大,有些意外和惊讶,话脱口而出:“可是这样,是我在一直得好处欸,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黎清简直了,这段话莫名戳到了她的笑点,她觉得她昨天来值了,至少多了些欢乐和幸福。
温虞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番话,可能她现在的思维和云清宁全然不同。
按理来说,云清宁应该很自然的应下了,毕竟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多得一个师父,师父看着也不像是缺钱的主,难道不好吗?
耳边还能听见啜泣声,以她对黎清的了解,指定是憋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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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憋才会出现的情况。
她决定快刀斩乱麻,“你就说拜不拜。”
云清宁直愣愣地看着她们的反应,没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笑的如此开怀的。
听到这话,她终于会过神来。
于是她直接从床上下来,跪在了地上,直接唤了一声。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俯下身子,虔诚地拜了一次。
就此,师徒已成定局,哪怕——现在她们连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温虞传授的是什么。
一切都顺理成章,温虞将云清宁留在了这里,先叫她认了药材。
日子慢慢过去,知道云清宁做出了第一款未经师父指导,独立完成的毒粉。
名为——素芳锦。
-
地下阴暗潮湿,加上雪在融化的阶段,几乎每个人都在发着抖。
士兵在地牢的中间坐着,靠着一小盆的燃烧着的木材取暖。
这个时节弄到干木材太难,这些还是他们每日从家中带过来的,也只够他们身子勉强不抖,要说温暖,绝对做不到。
朱力的牢房就在他们取暖的正对面,看着对面熊熊燃烧的火,即使发着抖,眼睛当中还是充满着羡慕和嫉妒。
烛火明明灭灭,没有被照到的地方,掩藏着许许多多双艳羡的眼眸。
士兵刚好转头,短暂的刹那,看清了朱力眸子中的嫉妒。
有些吓人。
对着他骂了句脏话,从桌上顺了一口从刚刚烧好被倒进杯中的热水,压了压京。
同伴见他这样,回头望了眼,也被吓到了。
赶忙回头,学着动作,也喝了口水。
“果然是做生意的,面向就不一样,难怪看着吓人。”
同伴顺嘴说了一句。
第一个被吓到的士兵已经将这个人望得差不多了,问到:“他怎么进来的来着。”
“好像是主子特别欣赏他呈上来的一件东西来着,然后问他,他死活说不出口,然后刚好杀了人,就被关进来了。”
牢中关的,有五成都杀过人,士兵说出来如同寻常小事般,随意极了。
“说出口也不要遭此等罪了,说不定主子都能帮忙糊弄过去,别说现在还在这里。”
一个士兵口无遮掩道。
“什么东西啊”,有个士兵好奇到。
“主子的秘密谁能知道。”
他突然压低了声线,几个低着头,缩成一团。
“我听说,好像叫什么芳锦。”
16.第十六章
来这里十多天之后,云清宁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易晚茗。
易晚茗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好得出奇。
“这是又谈成一笔生意了吗?”
云清宁被她感染,心情也不自觉好了一些。
听到素芳锦之后这几天,她变总有些心神不宁。
加上那天晚上的冷风吹的,她现在头还有点晕晕乎乎,郁欣笒帮她看过,叫她好好养着,还开了几副药给她。
云清宁有些头疼,她平生最不喜吃药。
不知是小时候就没怎么吃过药的原因,反正她对这东西喜欢不起来。
如果旁人不在,也不监督她喝药,她绝对会把这药偷偷倒掉。但是有人在场,那她心里在不情愿,也会将苦涩的汤水喝完。
易晚茗来得前一刻,云清宁还在找藏匿药水的地方,总不好把别人家的植物毒死,她大方的往四周看看,不做出什么心虚的表情,以至于易晚茗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易晚茗的眼尖。
云清宁想着等她走后,再将这些东西倒了,易晚茗先一步开口。
“咦,这是药吗?”
“宁宝,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易晚茗的声音变了个语调,赶忙关心道。
云清宁不知怎么,突然咳嗽了两声,“没事,就是头痛犯了,吃了这两幅药,身体就好了。”
易晚茗没有听了她的咳嗽,就连忙道,“那可不得了,那你先把药喝完。”
云清宁的眼中突然冒出了点纠结,有狠下心,拿起碗,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这时候,药已经有些泛凉,相比于热的时候,更显苦涩,一口下去,苦味炸开在舌尖,还有喝下立即涌上来的涩意。
有点难受。
云清宁缓了一会,拿了一杯茶,一口服下去,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易晚茗眼睛泛着光:“宁宝,你好生厉害。”
“但凡是这种熬出来的中药,我都要千般万般哄着我自己,才能勉强将她喝下去,你不觉得苦吗?”
听得出是夸奖之意,但是心中总归听着不是很舒服。
云清宁喝完第四杯茶,打断了这个话题。
“你今日有何事找我?”
“哦哦,是这样,我想看看你能不能这段时间多做几个品出来,我销售一小部分看看效果。”
“江南这边的新店快弄好就要开张了,总归要和京城那边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当作这边的特色。”
易晚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可能有些赶,我试着做做,打底会有两三件,再多我就保证不了了。”
“不碍事,两三件够了,等这件事成了,江南这边的利润我每年送三成到你这。”
易晚茗一向对云清宁很放心,提出了交换条件。
云清宁欣然接受了这个条件。
“对了,宁宝,明天鬼灯节,你出去走走吗。”
“鬼灯节?”
瞧着她满脸不解的样子,易晚茗开口解释。
“故事太长了,就是明天不设宵禁,每个人可以带上面具出门玩耍,还有很多漂亮的花灯。”
“还有焰火,极是漂亮。”
易晚茗说到这眼睛都亮了,云清宁不忍心打断她的兴致,半疑惑半肯定的答应了。
“那就明天晚上见。”
-
沈归宴向来是比沈归远知道得早。
沈归远在饭桌上问:“你可知道什么鬼灯节?”
他今日听到郁欣笒提到,哄着未婚妻,连这是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
想看沈归宴知不知晓这个节日。
沈归宴自然是知晓的,他来江南的次数比沈归远多得多,了解一些这边的习俗。
沈归宴想了想,“挺合适的。”
“合适什么?”
沈归远不解。
沈归宴含着笑开口:“挺合适未婚夫妻一起游玩的。”
沈归远作势要踹两脚沈归宴,“胡闹,还学会拿我来打趣了。”
沈归宴可不接招。
“你们夜晚带上面具出去,然后买一艘,或者租一艘小船,在水上转一圈,就知我所言非假了。”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被租完了,不知还有没有得买,我劝兄长早日去看看。”
沈归远半信半疑,这小子说话七分真,三分假。
一向是这种玩笑语调,让人混淆不清。
不过沈归远还是招来属下,让人无论如何去买艘可在江上行驶的小舟。
*
繁灯如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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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六色的灯笼夺人眼目。
街角巷口到处都是吆喝叫喊的商贩。
许是今日不设宵禁的缘故,已到酉时,街上依旧热闹非凡,闹哄哄一片,但没人来阻止。
云清宁走到街上,满目耀眼。
河上的花灯将整个湖水照得澄澈通明,映出周围房子的倒影,湖水也染山了暖黄的色彩。
屋檐灯笼像一串串裹着黄色米浆鲜红可口的糖葫芦。
街上人多,但也到不了摩肩接踵的程度,不少年轻的男女走得很近,捂着嘴小声低语,看样子亲近极了。
以年轻少男少女们为主,不过老人小孩也多,云清宁河上搭着一座拱桥,桥上不少人在往四处看,有在眺望着远方的,也有盯着河中一艘艘小船的,瞧着很渴望。
易晚茗递给她一个面具,狐狸形状,看上去十分精致好看。
好似不是拿模具一个个的拓出形来,而是工匠一点点地修改调整,最终段出来的形状。眼型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型,带着点妩媚的滋味。鼻子的部分向前凸起,最终形成一个尖角,又被红色圆球覆盖,十分生动好看。
云清宁带上面具,冰凉的触感传来。
果然不是纸糊的。
但是这副面具着实得她心意,所以她也没有说什么其余的话。
“好看吧!我特意为你挑的,让我看看效果。”
易晚茗转过云清宁的脸,仅仅看了一眼,便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易晚茗拍拍手掌,拉上云青宁往前走去。
今夜是在是人挤在一起扎堆。
昨日他兄长叫属下去抢,好不容易才抢到了最后几艘其中的一艘。
幸好抢到了,不然以他兄长的性子,只会念叨半天,然后再去找别的法子。
未来兄嫂相约游玩,他总不能当那个不懂变通,直愣愣的傻子。便找了个借口溜了,看着两人高高兴兴地上船。
沈归晏浑身懒散的在街上走着,形单影只的,看着有些奇怪。
看着周边大片戴面具的行人,终于想明白这违和到底出自哪里。
“卖面具咯,二十五文一个,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沈归晏听着叫喊,顺势走到小贩面前,这点钱也不算多,想着随意挑上一个。
17.第十七章
今夜宜欢笑。
易晚茗又悄摸摸的拉着云清宁。
云清宁被拉着也不反抗,任由易晚茗拉着,穿过人潮汹涌,来到了临近小江的一条偏僻路口。
照往常来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应是一个人也没有的。
但今日可不是个寻常时候,这条街上还有几对在此处悄悄亲密的男女们。
等易晚茗和云清宁走进,她们两个和这几对男女面面相觑。
那几对瞥见了云清宁被易晚茗拉起的手,有感觉两人气场和谐,十分登对。
他们反应过来,露出十分意味深长的笑容,以为她们也是悄悄过来的。
也没在往她们这边瞧。
云清宁对于这种事情上还是比较迟钝,不知道他们如此统一的表情究竟想到了什么。
易晚茗则不一样,她南来北往的经商,遇到的人数不胜数,有些感情自然也见过。
不过有些事越描越黑,禁不起反驳,她很快拉着云清宁出了穿过这条街,来到了江水前。
一艘小船出现在视线中。
船就是很普通的小舟,可以在水上行驶,但经不起风雨,夜晚游湖确绰绰有余。
易晚茗开口:“这鬼灯节的前后,花灯真是难抢,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条。”
说着,她叹了口气,但是眼中满是即将登船游玩的欢乐和兴奋。
云清宁夸奖一句:“真厉害!”
她不清楚这船到底有多难抢,但是看到街上众多的人群和刚刚从拱桥走过往下望的场面却不难想象。
按她往常的性子来说,她是绝不会在这种节日出来的,但是难得心情放松,出来体会民间风情也不错。
两人登上小舟,舟上竟然还贴心放上了两个坐垫,坐垫柔软,十分舒适。
易晚茗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
船的一头牵了一条小绳子,绳子上的另一端竟也连上一艘体型相近的船。
那头的船上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分熟练的老伯。
师傅手上拿着桨,说了一句:“姑娘们可坐好咯!”
双手同时开始摇桨,起初船有些晃晃悠悠,颇为不稳,很快船稳定下来,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便于云清宁和易晚茗欣赏景色。
此时是还未到比较繁华好看的阶段。
零零散散的花灯漫无方向的飘到这边来,带着些朦胧而梦幻的光影,像繁星点点落在浩渺的水面上,空灵澄澈。
远处的热闹繁华成了衬托此处静谧的工具,看着远处层峦静默的山,别有一番意境。
云清宁看着近在咫尺的水面,隔着浅浅的屏障,光线将一切都照得极近。深处的藻荇错落,此刻没有幽深。
今天是有月亮的,只是被城中的花灯迷了眼,只能看见一只只璀璨的花灯,夺目耀眼。
月亮是不争不抢的,它就在那里,看到也好,不看到也罢,她长久的普照着世间万物,却从来不争什么,如同水一般。
此刻,水月融为一体。
月光倾泻,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层浅淡的影,形状圆圆,呈现出明亮浅黄的月亮。
云清宁看着印在水面上的月光,触手可及,仿佛在引诱着人们去触碰。
手上的冰冷拉回了云清宁的神智。
水带着初春夜晚的凉,刺痛,接触久了还有些痒。
手刚刚拂过的地方荡漾着层层涟漪,原本完整圆满的月亮一角变得残缺。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现实,身边易晚茗的惊叹声由模糊转为清晰。
“幸好早听人说,弄了艘船,真的船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书上说的真不是骗人。”
云清宁刚也被美景晃了神,赞叹了声。
此刻已经格外接近闹市,耳中喧嚣越来越甚,从星星点点变成了片片璀璨,从冷清变到吵嚷。
船头撞上花灯,船都汇聚于此,显得有些拥挤。
一盏盏的花灯覆盖在水面之上,说是看不见水的影子一点也不为过,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水藻,轻轻一碰,就自觉让开了路。
船不知不觉被挤到了靠边缘的位置。
江边站着一层层的人,有些是在往水中放着花灯,有些则是眼瞧着江面上的人,有些眼红。
隔得近些,虽然喧闹,但还能听见有人吵架。
“都怪你,嘴上说着哄人,结果到了临几天都不去订船,这下好了,只能在边上看着了吧!”
女子的声音有些尖,带着穿透力,精准的传到了云清宁的耳中,周遭的人也纷纷看去。
“我怎么知道这东西如此难订。”
男子用着所剩无几的耐心哄人,但是没什么成效。
“我提早一个月告诉你了吧,结果呢,然后呢,今天才告诉我没有订到。”
“我前几日问你,你怎么说的,信心满满。”
周围人谴责目光落在男子身上,男子被直直地盯着,有些羞愧,但还在为自己辩解。
“我才服完三年兵役回来,我怎知这鬼灯节变得如此受欢迎,我以为还像以前一样,可以前三天就没问题。”
女子被气笑了,突然卸下了力气,不想跟他掰扯了。
当今只要被抽到的男子,都要服三年兵役,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这人服完役回来,看什么都不顺眼,仿佛被选中,学了些功夫就了不起,看谁都瞧不起。
天天将服役挂在嘴边,仿佛要昭告天下一样。她也等了他两年,若不是等他,她早已可以寻个人家嫁出去了,何苦呢?
等到了一个两年前完全不同的人。
女子心中仿佛想通了什么,眼中全是通明,再也没有了与他争吵时的气势。
男子发觉女子的神色,心中发紧,明白再不做些什么,可能这段关系无法挽回。
“你等着,我肯定能够找到一艘船的。”
女子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心中释然,也不想在看见他了。
“算了吧,已经不重要了。”
周遭之人以为这场闹剧会收场了。
没有想到,下一刻,男子看到江面上的人,突然有了主意。
他确实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直接飞奔到了易晚茗找到的老伯船上,带着傲慢开口:“师傅,可以载我们一程吗?”
语气中盛气十足,仿佛这人断然不会拒绝他们。
女子在江边已经被这行径惊呆了,这次是单纯地看一个笑话那样,笑出了声。
刚刚看闹剧的人也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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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如此……行事吗?
这天底下奇葩之人真是常看常新呢。
易晚茗刚刚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她听力没有云清宁好,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争执。
但是生意场上的奇葩事让她现在还面不改色。
只是稍微有些冷了脸色。
任谁突然被打断兴致也高兴不起来。
老伯往后望,似乎在征询易晚茗的意见。
这毕竟是易晚茗雇他,而且他得到一笔十分可观的报酬,征询意见是应该的。
云清宁也稍微冷了脸,气场变化了些。
那个男子看老伯目光的方向,意识到易晚茗才是他需要交涉的人。
目光有变得放松了一些,仿佛有那个自信,易晚茗绝对不会拒绝他。
易晚茗难得碰到一个想法这么清奇的人,于是便也没有立马开口拒接,而是问道:“这位公子是想帮我们划桨吗?”
男子变立即有些冷了脸色,许是没有想到易晚茗这么不讲情面。
他却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我是想问姑娘可否将前面这艘船借给我。”
“意思是我们得自己划桨?”
易晚茗眯了眯眸子,眸子深处不满和对这个男子的不屑已经溢出,立马明白了男子的意思。
“我花钱买的,所以我的钱白花了?”
男子眼看白嫖不成,又想用钱买下这艘船的使用权。
“那我可否出钱租他一段时间?”
易晚茗来了兴致,旁边云清宁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他,眼瞧着他也不算贫穷,是不是打算花大价钱租。
“多少银子?”
“五两够了吗?”
五两,搁着闹笑话呢?
果然是个笑话,易晚茗扑哧笑出声,只是纯觉得好笑。
“公子猜猜我给老伯的工钱几何?”
“一百文。”
一个工人,用不到很多钱。
“这是我从别人手里抢下来的,远远不止。”
“一两。”
“公子目光真是短浅,我前几天才想到有鬼灯节这回事,主要是那时候也不好找船了,而我又不想自己划桨,所以我向人打听有没有好一点的划桨师傅,花了大价钱把人家抢过来,你在猜猜。”
“三两?”
男子的话有些不确定了,但是看着两个小姑娘家家的,自信又上来了,毕竟这个时候的小姑娘应该要靠家中的零花钱过活。
易晚茗笑了笑。主动说出了答案。
“八两。”
不过包括了老伯那艘船,划桨的费用是两两银子。
她和云清宁所作的这艘船则是她格外找人,比老伯船的质量要好一些,所以花了十两银子。
她觉得这是小钱,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
不过男子惹人不高兴了,易晚茗可不打算就这么简单放过他。
“公子不会是想贪我们姑娘家家的小便宜吧。”
云清宁继续补刀:“可不止,我刚在岸边听到了,人家女方提前一个月就跟他说了这件事。”
易晚茗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想花小钱办大事啊,结果价格越来越高,最终办不成了!”
18.第十八章
针针见血,一个字一个字往人家心尖上砸。
云清宁不是那么容易被逗笑的性格,老伯经历风霜也没多大的反应。
所以只有易晚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站起来竟也不比他矮多少,气势也不比她弱。
没人替他解围,三个人团团围住他。
所剩无几的脸面被人扒了个干净。
男人的怒火上升到了极点。
“你什么意思,不过也就是靠家里给的银子,要是你自己去赚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说到这个易晚茗可就不冷淡了。
“我十八岁开始做生意,今年二十三,生意做得好不好我自己不好评判。”
易晚茗话风一转,“不过,你可看到那座房子了吗?”
她指着那座比周围房子高出一截的房子。
“那是我用我自己赚来的银钱建造的,说到底,我爹可能都没我有钱。”
“我是凭着家中过活,不过吗,我家中的银子也是我一分一分的挣的。”
不是易晚茗欺负人,说实在的,这种男人,都不用特地打击,他们自己就能因为一点小事全盘垮塌。
易晚茗看着他的怒气转变成了半羞涩半疯狂,也不在意。
周围有侍卫跟着的,她不可能傻到真让男人欺负了去,再不济,她旁边之人也是个厉害角色。
看着他,却仍然不肯走,易晚茗终是有些烦了。
“是我意思表明的不够明显,还不下去。”
此刻,男人眼中的凶狠藏也藏不住了。
看着易晚茗这个表情,云清宁有些不好的预感。
拉了拉她的袖子,劝她莫要在进一步扩大事态,这样下去,不好收场。
易晚茗头一次觉得激怒男人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她平时生活上可能有些活泼过头,但是生意场上,她的疯狂居多,敢赌敢用,果决,甚至带着思考过后的鲁莽。
云清宁清楚她这样的性格。
易晚茗可不管,总归今天她就不信这个男人能拿她怎样。
她对着岸边加大声音,保证岸边的人能够听见:“姑娘,听我一句劝,这种男人就当做个典当之物,店家都不会收,可能还要你倒贴钱。”
岸上的女子还没走,她真想看看到底能闹出多大的笑话。
听到船上的人如此说,她先是笑了一声。
“放心,我呀,会直接将他扔掉,不会拿去丢人现眼。”
男子听到她的话本就触动极大,又听见岸上之人的说辞,双眼红瞪,怒气直抵脑子,做事变没了分寸。
他直接几步跨出,想直接想易晚茗袭来,易晚茗躲开,露出云清宁。
也就转瞬之间,云清宁刚打算拂袖,就见一只手从空中伸出,直接擒住了男人的脖子。
是一只修长但有力的手,在花灯的映衬下,手上的青筋时隐时现,是微微突出的形状,不过分粗大,也不平坦。
看着那只手将男人提溜着,捉回了岸边。
云清宁默默收回了她即将她打过去的袖子。
将手放回原处,视线落回远处的男人身上。
老伯看着她们目光所落,很有眼力见的将船直接靠岸,易晚茗和云清宁下了船。
船上到底没有地面舒服,易晚茗此刻像没事人一样跺了跺脚,有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她们俩走近,场面更加热闹。
那只手已经放开了男人,两个侍卫上前来,压着男人两边的肩膀。
云清宁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也带着面具,不过一看质量就没有云清宁脸上这只好。
但是云清宁仔细想了想她脸上面具的图案,在看看人家脸上的,意外的相近。
透过面具,云清宁好像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眸,将她的目光吸引过去。
心中的湖水漾开了一层涟漪,莫名其妙的感觉从底下升腾。
云清宁很快移开了视线。
周围已经开始有人在小声议论两人的关系了。
不过看着男人轻飘飘就捏住了一个成年男子的脖颈,众人没敢说得过火。
易晚茗首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也没说不能。”
易晚茗小声开口。
“今天你这是做的有些过火了,我回之后会告诉易大人的。”
沈归晏开口道。
易晚茗不服气,“我没做错什么。”
“刚在船上,那么小一艘船,你闪开了,船翻了怎么办?”
沈归晏问到。
“宁宝会一点功夫的。”
易晚茗解释道。
“所以就你挑起的祸端让她来替你解决?”
反问的语气明显。
冷风吹拂,荡起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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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晚茗刚刚不顾后果的鲁莽消下去一半。
自觉理亏,她不说话了。
这件事等回家在解决。
沈归晏不知道全部过程,就看了个囫囵,但也能猜到,肯定是易晚茗又不计后果。
生意场上只是银钱和利益往来,且没人会真的动她,鲁莽没有关系,但现实中不一样。
沈归晏看向云清宁,眼神不似方才与易晚茗对话那般冷。
“我可否听听事件起末?”
云清宁将事情缘由简单解释了几句,沈归晏明白了。
看向男子的眼神比刚刚看易晚茗时还要冷,还带着几分气势上的威压,男子的身子没了力气,有些发软。
不好在大庭广众处理这件事。
沈归晏直接将人带到了宅子。
有一阵风,云清宁用袖子,捂着口鼻,背对着众人,打了个喷嚏。
本以为动作小心,没人会发现。
刚转过身,就被沈归晏盯了个正着。
有些尴尬,刚要开口解释。
沈归晏便开口道。
“云姑娘可是今夜乘船受了寒气。”
云清宁愣了愣,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好意思。
结果沈归晏直接替她做了决策,声音中带着一些不容反驳的意味。
“云姑娘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是我来处理吧。”
之前从未被这样语气对待过的云清宁心中隔出些痒,但又找不到源头。
刚好累了,云清宁决定就依照沈归晏的话,回去休息。
走了两步,沈归晏看着她的背影。
没想云清宁突然回头,走到他面前,对着他开口。
“可否伸一下手。”
沈归晏有些意外,但是还是伸了。
云清宁从袖中拿出两个小瓷瓶,放入了沈归晏手中。
瓷瓶洁白,在月光下泛着青,显得有些冷清。
即使在云清宁再注意,她再小心,两只手却还是短暂的接触了一下。
但这么短时间,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不如说是心中反馈出来的,酥麻感从手上穿来。
云清已经转身,将手掩进袖中。
沈归晏握住手中的瓷瓶。
可能是在袖中待的久了,瓷瓶已经沾染上了体温,温润洁白。
他稍微用了点力,手完全包裹住了瓷瓶。
19.第十九章
那个男子不难处理好。
只是在军营中历练了几年,有了些蛮力。
功夫只是花花架子,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想要和云清宁易晚茗斗一场。
而且脑子不够聪明,还喜欢贪小便宜,是个只会撑表面功夫的小人。
虽然好处理,但也废了不少时间,一切结束,已经到了半夜三更。
手中的瓷瓶还未被放下,一直握在手中。
沈归晏感受着瓷瓶上的那点属于云清宁的温度,沾染混上了自己手中的温度,直至全然融合,消失不见。
他的体温相比于正常人来说偏高,所以此刻瓷瓶只剩灼热。
沈归晏不敢贸然打开,他想只敢猜云清宁在想什么,但是又不全然肯定。
以云清宁的心思,作为赔礼的绝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物件。
脑中思绪纷乱,手上动作刚完,侍卫就已经到了身边。
沈归晏拧拧眉,将两个瓷瓶交给他。
“去查查其中成分,瓶子里的东西小心些,别掉以轻心。”
云清宁前几日就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但迟迟不敢下决断,这是她难得的,优柔犹豫的时候。
那天沈归晏的属下跟他汇报的,不难想象和刺杀那事有关。
到头来她帮了差点杀了她的人。
这个仇必须得报。
至于告不告诉沈归晏,是她近日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
她给自己定了个期限,鬼灯节,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余地。
其实她还是不习惯于利用别人,或者说依靠别人来解决问题和事件。
心中将要下决定之时,一只手又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男人如同一只被他捏着脖子不听话的野猫野狗,显得那样不堪一击,所表现出来的强势,因为男人的尊严而被激怒的气势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云清宁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如同长期野蛮生长野草,打算独自找寻钻出身上压下大石的方法之时,有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类帮她挪开了这座屏障。
麻痒从心中流淌而过,本来坚定的想法此刻变成了墙头之草,软绵绵的偏向了另外一边。
并在听说剩下之事她可以全然不管时彻底倒向一边,连地底下的根茎都往墙头的方向偏了几分。
云清宁看着这凉凉夜色,突然涌出些怅然。
她不知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她心中有着微妙的预感。这份礼,就像一根剪不断的丝线,在暗地里,将她和沈归宴牵扯了些混乱复杂的关系。
*
青烟袅袅,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或浓或淡的寺庙独有的檀木香气。
几日不得安宁之下,她身边的丫鬟建议她来南安寺转转,去去身上的世俗之气,静静心。
前几日大夫上门诊断,说她这是操心过度,整日惶惶不安,需要多出去走走,换换心境。
大夫人对寺庙有着独一份的虔诚和信任。
或者说,她母家一家都过分依赖着南安寺。出点小事便拜一拜,大事就更要拜一拜,更要请寺中相熟的僧人算一算,如若不好,也就能安些心神。
大夫人前几日还卧病躺着,根本起不来身,今日身子爽利些,变迫不及待地乘着马车往南安寺赶。
树上还堆着一点若隐若现的白,挂在树枝上的丝带迎风飘着。
这是南安寺的标志之一,祈愿树。
树上的丝带是不会有人清理的,即使挂的满满当当,寺里的小和尚都不会打扫。
如果哪一天它自然掉落在地上,要么说明愿望已经视线,要么说明,你实在与它有缘无分。
大夫人在逸散出的香气中,扶着丫鬟走入正殿。
三座佛像静静的伫立其中,面容慈悲,脸上是对天下苍生的宽怀。
她先跪在垫子上,给佛像磕了三个头,动作与宫中教养嬷嬷的姿态都无差别,格外标准,眼中虔诚扩散,如果仔细看着,或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
磕完之后,大夫人又在软垫上待了许久,眼睛紧闭,周身沉静,仿佛在许着最期期然的愿望。
一切完事,离开软垫,站起身子,贴身丫鬟便贴在耳边禀报。
“夫人,我已经吩咐寺中的小和尚去请明济大师一叙,小和尚已去通传,还请夫人等一会。”
大夫人点点头,就站在不碍着人的地方等着,南安寺是名门世家常来之地,她怕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什么人。
不一会,通传的小和尚回来。
客客气气地对大夫人行了个礼,然后说:“夫人请随我往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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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伸出去,引了一个方向。
大夫人点点头,跟着他找到了明济大师现在所在的房间。
明济大师偏胖,脸圆圆的,脸上带着笑,便是在警惕之人在他面前也会降低几分戒备。
他的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加上室内安神香的引导,大夫人刚刚被拉出的一点不耐烦被消磨干净。
坐下,是明济大师先开口。
“不知侯夫人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听到这话,大夫人仿佛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般,皱了皱眉,有些苦闷,手绢被揉的更皱。
在外人面前,要留些体面。
大夫人勉强笑笑,有些艰难的开口:“大师可曾听说,皇上赐婚一事?”
明济大师安抚地又笑了笑,“原是为这事而来。”
“不瞒您说,我今日来,是想替我儿算算未来能不能够平安顺遂。”
说着,大夫人叹了口气。
“我不求她得宠,不求她的子嗣有大作为,只求他能够顺顺利利的过完这一生。”
明济大师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夫人可知,皇上赐婚之前找主持算了算两人的生辰八字。”
大夫人点点头,这都是些必要的过场。
“别的不说,我听闻在场的僧人说,住持当时批了个‘天作之合’。”
大夫人有些吃惊,但想着与明济大师这么多年的交情,明济大师在南安寺的地位身份也不低,肯定不会诓人,半信半疑的接话:“这不太可能吧。”
明济大师也不解释,笑眯眯的,“我话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我也不好说什么。”
大夫人囫囵吞了口茶,发觉这是要送客的意思。本来就是临时起意,没有事先通知,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大师解惑,今日多有叨扰,我就先回府了。”
两人起身,明济看着大夫人逐渐远去,然后消失在远处。
背后有什么一闪而过,带起了明济的衣袍,但仅仅凭肉眼看不清晰。
感受到屋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明济突然重重的舒了口气,好似刚刚紧绷的琴弦此刻不松下。
背部的里衣已经湿透,黏在身上。
明济在房间走了几步,绕了几圈,眼中的惊惧和后怕并未完全消失。
20.第二十章
茶桌上还摆着刚刚大夫人喝完的茶杯,和明济已经连倒了好几杯,现在被子中仍有半数的茶水。
过度紧张之下,人总会想找点事情,来缓解自己的焦躁。
明济大师想起方才的场景。
两张脸隔得实在太近,暗卫漆黑的眼瞳中没有光亮。
有的只是从小被训练出的服从和忠心。
在外人看来,这就有些冷漠,不近人情了,甚至有几分可怕。
哪有什么天作之合的姻缘,住持长期隐世,也许久没出来面世了,也不知道住持如今在何处?
都是些诓骗人的把戏。
他也对这门不知所云的姻缘有些兴趣,正好知道云清轻的生辰八字,而二皇子的生辰他也偶然得知过。
乌云笼罩,凶兆毕显,阴阳不交,五行相克。
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这种半吊子算得不准也正常,不过左右不是件好事。
对女方来说是一件顶顶糟糕的事情,宗族落败,再无翻身之日。
明济也就是贪点小钱,用来买酒作乐,但不坑人性命。但是胆小怕死之徒在生命垂危之际,选择坑人,还是丢命无须犹豫,易如反掌。
-
云清宁也不着急,就悠悠闲闲的等着沈归晏主动来找她。
这几天,她一直在忙易晚茗前几天跟她说的事——研制新品。
讲道理来说,研制新品费时费力,还需耗费大量的材料,真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易晚茗告诉她不急,留给她一个月,后续还可以继续改进,着急忙慌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但云清宁不是那种会拖延事情的人。
只要接下了一件事,如同心中就有了一根被绳子绑着即将落下的石头,怎么缓解都觉着它会在下一刻落下,催促着她赶紧将事情做完,一刻也不能等。
易晚茗时常羡慕云清宁这种做事的效率,但是她永远也赶不上。
云清宁思考了半天,决定做口脂,颜色淡淡的便好,不为其他,就为了提气色。努力做出轻薄服帖的质感,让妆面看上去更加浅淡自然。
一般上午卯时起床,做一上午事;然后巳时去温虞和黎清那里吃饭。
温虞虽然看着冷,但是做饭是一把好手,不像黎清,长着一幅很会做饭的长相,但是一烧火便如同要炸厨房般,温虞一般都不让黎清进厨房,更不让黎清帮她烧火,只管让她在旁待着,什么事都不做,反而是帮大忙。
然后酉时在和郁欣笒一起吃过晚饭回来。
郁欣笒相比于她来说,平时很忙,上午下午都要看病救人,耽误不得,也只能忙里抽空去师父家蹭个晚饭,吃得心满意足的回来。
这段时间的记忆便只剩些绿草初绿,芳香弥漫,清风明月,晚霞艳丽;师父做饭实在好吃这种平平淡淡的记忆了。
沈归晏来找云清宁的时候,云清宁刚好结束了上午的研制,有了些结果,脸上有着不同往常的喜色,不过很淡很浅,对她不了解之人根本察觉不出。
将东西收拾整理好,一一归好位,沈归晏就十分突然的出现在她的院子中。
云清宁承认,院子中大变活人,她也有些被吓到。
“沈小公子不好好走正门,非得从墙上跳过来吗?”
被惊吓感还未全然消失,今日成就感之后的放松有些让云清宁失了些许分寸,说话显得没那么有规矩,放肆几分。
沈归晏瞧着她面上此刻仍然没有褪去的几分轻松。
回答的带了几分随意:“这样快些,一墙之隔,没必要还绕个远路,云姑娘见谅。”
云清宁倒是没有生气,这只是让她心惊了一瞬,并未对她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记仇但是这种小事不值得她记录。
云清宁回:“无事。”
故意挑起话题,装作懵懂无知的问道:“不知沈小公子来找我所谓何事?”
语气中带着几份轻佻。
沈归晏用余光将云清宁全身打量了一遍。
她今日难得穿着一件殷红短褂,方便行事,也不像素色衣裳那般,一点脏污便毕露无疑,十分明显。
这件亮色衣裳是易晚茗前几日觉得她穿着好看,然后送到这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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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头次穿,她不清楚是什么料子,但是污渍好像一擦便能除去,正好方便,就穿上了。
本来皮肤就白,这声衣裳更衬得她肤色白净,阳光下还有些透明纯净质感,五官在映衬下有了一份很浅的华丽迤逦之感。
素色自然清冷,艳色漂亮夺目,不管穿何种衣服,做何种姿势,化何种妆容,都是能被世人夸赞的漂亮。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陪衬,夺不走她本身的那份独特光芒。
沈归晏突然笑了笑。
他经常笑,但是细分之下,每次笑又不尽相同,可能是掺杂了他的情绪,各有各的感觉。
云清宁这时突然多了几分好奇,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如果说,看过他礼貌客气,或者嘲讽的笑,那么这次便能感觉到他笑中的开心,鲜活动人。
心好像一颗种子,被温柔的浇上一捧温水,在这个春天慢慢复苏,再也缩不回壳中,当理智地观察世界的旁观者。
沈归晏短暂的笑容之后,便出声:“云小姐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到我来找你所谓何事?”
云清宁没有急着回答,反而进屋拿了一个茶壶,和两个杯子。
茶水今天早上刚刚泡好,还散发着浅淡的茶香,清新温柔。
手触过茶壶,壶中还有些温热。
云清宁图简便,她可不想在烧一壶茶,就拿出来,直接倒在杯子中,将一杯递到了沈归晏的面前,示意他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可以提供几个线索,但是我希望你们帮我做件事。”
沈归晏挑挑眉,不意外她直接将目的说出。
“你先说,我在做决断。”
沈归晏如此回道,并未就此开口答应。
“帮我杀个人。”
云清宁眼眸深处流转一丝狠戾之气,与她的淡然看似不搭,但是却十分和谐。
“对你们来说应该不难,也和线索有关。”
沈归晏差不多猜到了,但还是装着糊涂:“云小姐要不说得明白点,具体是哪位?”
“京城,七柳巷,朱力。”
21.第二十一章
风拂过额角的碎发,将头发往脑后拢,云清宁今日本就用着发带,扎紧了发丝。
沈归晏莫名看出了些凌冽,藏在心底肃杀之气到此刻才露出几分。
“好。”
沈归晏没有给出多余的话,只这一句,代表了对她要求的回应,他答应了这门交易。
不拖泥带水,云清宁心情好上几分,干脆利落,心中对沈归晏的评价高了几分。
如果说以前只是钦慕,更多的是对容貌上的欣赏,而现在,多了几分对他性格的肯定。
“至于线索,你们仔细查查朱力这个人最近暗中的讨好对象,应该能有不少新的发现。”
云清宁神色如常,继续把话说下去。
沈归晏笑了笑,不过开口的话听起来就不那么顺耳。
“不过,云小姐,这点筹码,不足以让我大费周章去找个人,并杀了他。”
沈归晏能肯定,云清宁现在是不能联系上朱力的,不然不可能还以给赠礼的方式跟他做交易。
沈归晏做交易从不吃亏,最多五五开,多一点他就不干了。
“那沈小公子想要什么?”
最后一个的语调上扬,沈归晏在这句话中硬生生听出了些调侃意味。
不想多费口舌,他直接开口:“那天,你给我的第二瓶粉,好像并非是素芳锦。”
“不是。”
云清宁肯定了他的话,回:“你那天确实帮了我,这个是真正的回礼。”
沈归晏没有想到,他以为那两瓶东西真的纯粹是个钩子,只为勾住他,让他来找云清宁。
沈归晏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将眸底的意外掩去,只剩下黑沉沉的,看不出一点心思的瞳色,显得有些深沉,不可琢磨。
“那如此,我想跟你谈笔生意。”
沈归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说,”
云清宁态度温和,不显焦躁,等着他的回应。
沈归晏被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嗓子突然生出些痒意,转而变成渴意。
拿着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茶汤苦涩,并不是多名贵的茶,自然没有上等好茶的品质和味道。
现在,沈归晏却顾不得茶的品质,这能压下渴意,和心中的躁意。
“你那毒叫什么名字?”
“啊,没想好。”
云清宁迟疑半刻,还是照实说了。
“她跟素芳锦一个效果,只是药材,用量,配比稍许差别,实际上是在素芳锦的版本上改进出来的,还未曾命名。”
“就叫卿芳锦吧。”
云清宁思考一刻,取出了个还算不错的名字。
沈归晏也不管名字,他主要目的并不在此。
“这种毒能否先不传出去或者卖出去,我想留它作饵。”
不知为何,云清宁竟然一瞬间明白了沈归晏的想法,仿佛与他心念相同般。
将脑子中的杂絮摒除干净,云清宁继续想如何回答这番话。
肯定不可能说,她就没想将这个东西卖出去,或者分出去,这东西留着保命用的。
如果传出去了,那她还得在做一款新毒,有些费脑筋。
但朱力不得不除,差点将她杀害之人也总有一天会被她找到,处以极刑。
如果那天她死了,那她也可以不计较,但是她活下来了,想要她命的人她就拼了命要找到。
想了想,她还是答应了。
“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我的毒只能在你手中,如果它将来传出去……”
最后一句话被拉得很长,点到为止。
沈归晏明白了一丝,也不说什么,转身告辞离去。
-
屋内丝丝缕缕的声音传到屋外下人的耳朵中,尽管近几天一直听到,经过的婢女听见还是红了耳朵。
屋内,炭火经过一晚上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残渣末粉,但是依旧温热舒服。
丝质面料制成的衣裳被毫不怜惜的扔在床边,堆成一团,也分不清是谁的衣物,五颜六色。
床幔从今早上开始就一直放下,期间没有打开过,靠近床沿的一处角落有水渍的痕迹,已经干了,但皱皱巴巴,依旧明显。
衣服被全脱下来,男人喘着粗气,脸上汗珠明显,但是带着餍足之色,眼中只有色/欲和渴望,表现在脸上就是七八分的猥琐加上两三分下流,丑陋肥胖的脸挤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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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显得狰狞,着实不好看。
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则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脸上摆出些享受神情。
两坨叠在一起,一个白皙,一个黑黄;一位偏瘦,一位大腹便便。
今日阳光明媚,照在日晷上,显出些阴影。
阴影已经转了小半圈,屋中人终是沉沉睡去。
就在这个院子隔壁,两间院子形制差不多,卧房就隔了一堵墙,这边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边传来的声响。
身边的丫鬟偷偷瞄了一眼刺史夫人。
她们听了一上午那边的动静,还伴着一些嬉笑怒骂,让人鸡皮疙瘩起一身,着实不太能听得下去。
但刺史夫人就想没有听见一半,自顾自练了一会字,定了定心神,有开始看书念经,手中捏着佛珠,听到不雅之词也就顿了一瞬,根本没有其他反应。
仿佛耳中堵了厚厚棉花,隔绝声响,沉静在自己的天地中。
一刻钟后,刺史夫人睁开了眼睛。
眼睛之中只有清明,甚至未曾有过失望。
失望这种东西早在十五年前就消失无踪了,她现在就是漫无目的的抄经念佛,来减轻自己的罪恶。
至于这段婚姻,早该是不存在的,但因为某些人,只能是名存实亡,她逃不出这方将她困囿的天地。
她放下佛珠,今日有些坐不住,想着有什么能做的事。
突然想到什么般,慢慢的拿起一支毛笔,沾了一点墨,极慢的写了一封信。
字不多,半张纸不到,大多是报平安,少部分是些心情。
等墨干透,半个时辰不到。
刺史夫人将信交给旁边的贴身丫鬟,丫鬟应了声,将信装进信封,拿了出去。
信还会经过层层检查,只要一关不过,那这封信就送不到她要送的人手中。
不过送出与否,她不在意,意思到了便成。
重复的日常,重复的检查,重复的毫无悬念的日子。
刺史夫人走出房间,望了眼天色。
天上没有云,一览无余,刚刚还是晴天碧日,现在就突然转了天色。灰蓝的天空,透出一种不真实的白,到头来,仍是白茫茫一片,迷雾重重。
22.第二十二章
落霞在天边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昏黄的光将天地笼罩,朦朦光泽落在每一个能照到的物体之上,一切显得温柔,将天地所有的肮脏,羞耻,邪恶隐入黑暗。
湖水仿佛无尽头般,往前绵延扩散,水光交融,连成一片,谱成瑰丽的诗作。
沈归宴靠在座椅上,要是沈归远看到了,肯定又要批评一堆废话,最后让他把脚从椅子上搬下来。
可惜沈归远利用未婚妻仅有的时间去跟未婚妻游玩去了,根本没有心思理这个什么事都能自理的弟弟。
靠椅宽而长,还铺着一层厚厚的软垫,地上也铺着一层地毯,十分柔软。
桌子上还摆着未吃完的果盘,都是些好吃的,甜的水果,但是沈归宴将边边角角都挑拣出来,没有下口。
一艘小舟出现在底下的湖水之上,水波泛着一层亮闪闪的光,在被小舟和木桨漾起涟漪,更显波光粼粼。
属下从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中钻进房间。
看到窗子大开,底下没有什么吵嚷,沈归宴脸上被分出了一道明显的线,一边被温柔的光线映着,一边有些阴沉。高挺的鼻子,脸庞的棱角变得柔和几分,难得染上了几分落日的温柔。
属下一时看傻了,神情呆滞,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知道沈归宴吹够了风,风带着写凉,将心底的不愉快和躁意吹散了一半,转过头来,用平静深邃的眸子看着属下,示意他开口说话。
属下被他盯着,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只见沈归宴此时已经移到了旁边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边,比他刚刚闪进房间还要迅速。
“我们顺着沿途,问了些人家,发现乞丐好像在一路北上,但所走的路线稍有不同,暂时还没有查到最终落在何方。”
北上?
沈归宴抬了抬头,心中几个可能想法飘荡,一会就散了,抓不住实际的东西。
思考了会,还是确切的因素,且也不知乞丐一路南上的目的为何,他将这件事暂时在脑中搁置,继续听属下的汇报。
“二皇子那边好像有新的动静了,他这几日摆了道宴,邀了些官员来饮酒对诗,小门小户的官员基本上都去了,不过不知道他到底相看好了哪几个。”
从一沓纸之中抽出中间的一张,用镇纸压住略微有些卷曲的宣纸的边角。又倒了些水在砚台上,沈归宴开始慢悠悠地磨墨,颇有慢工出细活之感,一边分心听属下汇报接下来的内容。
“至于刺史,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这几天都没有探查到他出门,都是下属直接上府中来禀报公务。”
“我细致瞧过,将侍从打晕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总感觉背后还有人,这几天好一点,没有看见了。”
沈归宴磨墨的手顿了片刻,很快继续重复刚才的步骤,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磨好墨,沈归宴开始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一行行小楷。
字乍看上去工工整整,没有错误和疏漏,但细看,每个字又锐利潇洒,笔走龙蛇。却又稳住了根基,不是浮木,不单单有潇洒,还蕴藏着筋骨。
第一封信写得确实认真仔细,第二封信则对比起来有些潦草,仿佛是为了赶进度,又仿佛收信之人跟他关系很好,不需要能看懂这潦草字体。
属下最后一句话落下,与此同时沈归宴顿住了笔,提笔悬腕,再将这支笔随意架在笔架之上。
属下望着他的动作,颇觉有些潇洒。
沈归宴吩咐道:“那封干了的信帮我带给母亲,第二封信等干透,帮我送到太子府上去。”
属下低声答应一声。
沈归宴瞧着他问:“可还有其他需要禀报的?”
“没了。”
“拿你在这等他干透,装进信封,我先行离开了。”
一句话说完,房间之中已没了踪影,属下愣在原地,颇有些无奈神情。
~
云清宁今晚并未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当中。
天边晚霞刚刚落下,天已经变得漆黑。
她刚从温虞那边回来,休息了半个时辰,走到了郁欣笒的院子门口。
门口还是一片漆黑,今日郁欣笒未去温虞那用晚餐,所以云清宁觉得还是要单独通知一边她。
她就在门口站在,也没有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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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天空上几颗星星零散的分布着,像是神女在天上随意洒下的金粉,隔得有些远,星星变得没有那么亮闪闪,但仍然十分招云清宁喜欢。
远处传来一点若有若无的声响,隐约可以辨别出是两个人,似是在争吵。
不多时,云清宁听见“哒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钻进她的耳朵。
郁欣笒是眼睛红红的朝这边跑过来的,云清宁心中有些发紧,走上前去。
“这是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郁欣笒抬头。
两人的身高相近,但是郁欣笒低着头,有些失落,也没注意旁边的动静,瞧着云清宁还有些惊讶。
郁欣笒擤了擤鼻子,看见云清宁一下就绷不住了。
这种事情对家人好像总是难以宣之于口,但是向亲近的同龄人倾诉就简单的多。
声音中带着些哽咽,云清宁抚上她的背。
云清宁也没怎么安慰过人,只好用肢体抚慰。
手上带着些温度,轻轻柔柔,好似渗透到了皮肤之上,郁欣笒突然感觉到心情好了些。
不过云清宁一般不会到她这边来,她也不会去隔壁打搅云清宁做事,今天在门口等着她,必定事出有因。
云清宁想着能转移她一点注意力也是好的,“我明天之后应该会有几天不回来,特地跟你来说一声,怕你之后找不到我干着急。”
郁欣笒好奇道:“你要去干嘛?”
“上山,采药材。”
“温姨,前几天不是才买了一批药材吗?是没有需要的种类吗,我铺子中会不会有,你要不去看看?”
云清宁稍微摇了摇头,“那种药材需要采摘下来之后特殊处理,旁人都不知道处理方法,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那种药材有些特殊的处理方法,且一刻钟内就要处理好,容不得半点耽误,若非经过了专业训练,处理不当,那株药材便就废了。
“哦,这样啊。”
郁欣笒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兴致不高,嘴上应了声。
云清宁关心道:“你这是和谁吵架了吗?”
23.第二十三章
说起这个,郁欣笒的话就蹭蹭蹭的冒出来。
她脸上露出些不解的表情。
“跟沈归远。”
直呼大名,云清宁感受到了郁欣笒语气中中的不解和生气。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郁欣笒接下去要说的话。
“真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转而开口。
“……不知道怎么说。”
云清宁转身和郁欣笒进了院子。
“就是一件很小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会闹得那么大。”
“今天下午,我医馆门前有人闹事,正好被来找我的他瞧见了。他先是把那些闹事的人全部轰走,转头就有点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他又不说,之后我忙起来,将他忘在了一旁。之后我忙完了,打算跟他一起去吃饭,他就嘟嘟囔囔说什么这医馆太危险了,他之后走了,就根本顾不到我,可能是一时转不过来弯,就说我不要做下去了。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郁欣笒将这一长段话说完,声音就逐渐平静下来,仿佛心中的无法宣泄的大石在此刻从身体中卸下来。
云清宁就安静的听着。
她极不擅长说什么好话来抚慰人,只好做一个耐心的倾听者,让人倾吐得松快些。
不过郁欣笒的整理整理情绪,又好些了。
眼睛中褪去了些红,郁欣笒拉着云清宁的手,语重心长的跟她说。
“宁宝,我跟你说,以后选男人一定要慎重。这可是决定你往后一生能不能减少生气的重要因素。”
“至少不能选个一直惹你生气的。”
云清宁被逗的笑了笑,五官中透出些粉,饶是郁欣笒自己也很好看,也被云清宁的美貌弄得怔了怔。
“说起来,宁宝,你准备去哪座山?”
“离这不远,就常州附近一座小山头,但我不知道名字。”
谈话承托了少女的心事和友谊,淹没在沉沉夜色中。天渐渐泛白,夜色飘散间,情绪随同一起飘走。
-
长公主府。
翠湾帮着华信公主整理今日进宫所穿的衣服。
衣服精致奢华,看得出面料,刺绣都是用得顶顶好的。一针一线,都显出雍容华贵。
旁边的侍女小声的问着翠湾。
“翠姐姐,怎的公主今日突然要进宫。”
昨日还没有一丝的迹象,旁边站着的丫鬟都有些不解。
翠湾没有回答:“不该开口问的就别开口,主子仁慈,要是遇上别的事,别的人,别哪天不小心丢了头都不知道。”
旁边的丫鬟有些悻悻然,捂嘴站在旁边,没有再问了。
翠湾却心里清楚,昨日长公主收到了封信,之后就改了去南安寺上香祈福的决议,转而说明日要进一趟宫。
宫中的墙让人看着极不舒服了,翠湾心中有些压抑。宫墙高大,砖瓦间都按着规矩建造,不容半点差错,大而静,虽从小待在公主身边,之后才出宫,但是每每回到着,她总有一种茫然无力之感。
华信突然让抬轿之人改道,去一趟雪华宫。翠湾被声音唤醒了神,有些诧异。
雪华宫是淑妃居住之地。淑妃今年四十又六,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五皇子和九公主。她性格温和,也从来不争不抢,若别人不招惹她,她便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凭着一个还不错的母家,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五皇子也许是随了母亲的性格,不见锋芒,表面也没有生出什么想要争皇位的心思,却做出了不少实事,是个不错的皇子。
翠湾有些没转过弯:“娘娘,这是?”
华信笑了笑:“我许久未吃到淑妃娘娘做的糕点了,十分想念,想去她宫中瞧瞧,看她今日有没有做糕点。”
淑妃的糕点做得极好,是皇帝隔三岔五都要去尝尝的程度,更不论华信公主最喜吃的就是糕点,所以也不稀奇。
抬轿的人应了一声,转了个方向。
雪华宫被布置的温馨极了,一看便是有人生活的痕迹。栽了许多品类各异的花草,只是现在大部分都搬到了室内,怕一阵风就能使花谢叶落。
通传的工人早早便看见了轿子,只是隔得远,看得不太清,如今近了,就有人跑进去,去禀报淑妃。
华信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众人行了个礼。
丫鬟领着华信进入屋中。
淑妃一见她便脸上含着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华信也笑笑,“今日我进宫看看太后,想着许久没吃梅花糕了,甚是想念,就登门打扰了,你今儿有事吗?”
“无事,能有什么要紧事啊,真好闲了无聊,做了一盘糕点,我让下人拿过来。”
说着便请华信坐下。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暖融融的,让人生了几分困意。
华信心中想着事情,却被屋里的氛围感染,不自觉,就这喝茶的功夫打了个哈欠。
糕点被端上来,一个个被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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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梅花的形状,又胖胖圆圆的,可爱极了,花瓣出还用了淡粉的酱汁浇上了颜色,实在诱人。
华信轻轻咬了一口,抿着将糕点吞之入腹,甜而不腻,带着梅花的香气和口感,十分好吃。
眉宇舒展,脸上显出些赞叹的神情。
“确实许久没吃了,我真是想着这一口。”
华信表达着赞美,淑妃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华信还未出宫时便喜欢在她这讨些吃食,华信也讨她眼缘,也不拘泥这点糕点,便说。
“你将这些都拿回去吃吧。我这也不缺这点糕点。”
华信露出个真诚的笑,不客气的应下了。
“我讨东西吃总要给些赠礼。”
华信让翠湾拿出今日进宫前吩咐翠湾准备好的那份花种。
“这是我家二子从西南淘回来的花种,听说是个稀少品种,我不会种花,也种不好,你收下吧,你种的比我好多了。”
华信说着还拿出一张纸,这应是养育的一些法子和注意事项,一并交给你,好好收着。
淑妃笑着应下,脸上的笑意不减。
之后聊了几句闲话,华信便走了。
淑妃吩咐着贴身丫鬟去拿些东西。
刚刚手接触的时候,华信稍微紧捏了下她的手。
手上的纸半折着,仔仔细细的摸,一点凸起的痕迹,但并不明显。屋内没有人,她打开纸翻看。
果然有两张,里头那张小一些,外头刚好包住里头,根本看不出有两张。
外头是真的注意事项,里边——
淑妃看着,逐渐失了笑,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在丫鬟回来之前,她将纸放在蜡烛上,纸很快燃起,印在脸上,眼瞳中红光闪烁,明明灭灭。
直至纸燃烧殆尽,淑妃将灰处理干净,将纸回复原来的样子,捏了一个糕点,很快吃掉一半。
丫鬟回来,看着淑妃安安稳稳的坐在榻上,盘子中少了两块糕点,手中拿着一块,正斯斯文文的吃着。
淑妃突然问道:“五皇子最近在忙什么?他已经许久未进宫了。”
丫鬟也不知,宫中消息闭塞,她便老老实实回答。
淑妃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生气,不满五皇子的行径。
“他上次来,还是月初,如今已经月末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点欢,你去叫人到五皇子府走一趟,让他进宫,我倒要问问他,怎的将我这个母妃当作空气忘记了吗?”
24.第二十四章
早上的温度有些冷,露珠凝在地中的草逐渐冒出的嫩芽,本就嫩的草更显几分朝气。
不过如今的天还是白得晚,寅时天还未放亮,云清宁就拿着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出发。
衣服简单到了极致,没有冗余的裙摆和发饰,她似乎还多了几分英气。云清宁雇了辆驴车,一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再往上的路驴便不能在走下去了,云清宁下车,当面给了路费。
不过她没有先去山上,她所需要的用量单凭她一人,一天肯定采不完。
她先去之前师傅带她来采时,借宿的一位老妇人家中。
老妇人家离山口很近,很方便进出,人又心善,云清宁给了这两天借宿的费用,将衣物放在她家,上山去了。
药材名叫归景草,是这座山头的特产,温虞带她来过几次,学习怎么采摘和保存。
这东西单用是没什么药效的,而且才下来,没过一会便会枯萎。所以一般人也不知道,偶然采下,也没多大用处,就会随手丢弃。
但是它和风芯花搭配起来有奇效,是她制作药粉不可少的一味药。也不是没有代替的方法,但云清宁用这个法子用惯了,懒得更换,所以每隔几年便要上山来采一趟。
归景草长得小,不仔细辨别就容易和别的东西混淆,找不着。云清宁就一片地方一片地方仔细找。摘下来,把它放进当天特制好的药水当中,之后带下山,封存进罐子中密闭保存。
云清宁每天天刚亮就起,到了什么也看不清再回去。一天下来,眼睛便花的不成样子,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
高强度重复几天,到了最后一天,全凭云清宁的意志坚持着。
云清宁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五天,明天一早便要回去,她想着今天还是多摘一点归景草。抱着这样的念头,便就没有停歇,硬生生挨到了天完全黑透。
不过她火折子和蜡烛在身,她将火折子打开,点燃蜡烛,蜡烛发出幽暗的火光。
山上没人,这里离山脚还有上一段距离,林间到了夜晚就如嵌入寒潭,散发着浸透骨髓的冷。风推紧衣服和衣服之间的距离,昼夜温差的缘故,云清宁感觉凉意钻入她的衣着,冷得彻底。
心下下定了决心,采完了最后一朵,云清宁拍了拍手,拍去些手中的泥土,抬着篮子准备下山。
山路曲折蜿蜒,本来就离山脚有段距离,云清宁慢慢走,小心翼翼的。不过不是怕她摔着,而是她篮子中的东西不能有事。
这是她辛辛苦苦一天的成果,不能葬在这。
还有沈归晏那事,云清宁有些头疼。
心中想着事,就分了几分神,脚不听使唤。前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石块,云清宁没看见,直接往前走,被拌得趔趄一下。
一瞬间,手中的蜡烛没有拿稳,提着的篮子也往前倾,罐子的重量比篮子要重平放着还好,这样倾斜着……
脚上手中的动静让她回过神,头脑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完全凭着无意识的惯性做出肢体动作。
蜡烛在手中疾速下坠,如同人落入悬崖般迅速。逐步逼近,直到蜡烛的火焰离她还有一厘,灼热已经蔓延到了皮肤之上,攀着神经,疼痛感即将袭来,若有人看到,绝对是此刻眼睛已经闭上,不忍看下一瞬间将要发生之事。
与此同时,篮子和罐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罐子不再只想安安稳稳的被放在篮子中,宣泄着叛逆。摇晃的幅度愈发大,堪堪维持着最后一丝不倒的可能。但还是不受控制的往前,幅度越来越大。顶上的盖子与罐身被摇晃之中划开了一道口子,特制的药水已经泄露出了点滴。
就在这时。
手上一紧,用着不大不小的手劲将蜡烛停在当地。火焰在微风的作用下轻微摆动摇晃着,但没落在虎口,离皮肤还有一段距离,痛感没有传来。
另一只手则往上一提,不知力气用了几分,但是篮子和罐子只轻轻了移了下位置,盖子也随着浮动往上,在落下,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正确的封口位置上,即将要蹦出罐子的药水也被盖子稳稳按在了原本他们应该待的地方。罐子稳稳的落在了篮子的正中心,和刚刚没有绊倒之前的位置不差一丝一毫。
一切各就各位,云清宁脸上没有变化,但是心情好了许多。
脚踩在山路上,许是地上有些掉下来的叶子,发出了微弱响动,在只有偶尔才传出虫动鸟鸣的林子间格外显眼。
前面是一大段平地,月光隐约从竹叶间穿透下来,落在地上,也并不明亮,带着昏暗和深沉。
隐隐约约间,有风声落在林间,带起一片树叶摩挲间产生的呼啸。
但是衣角和头发依旧没有变动,云清宁以为只是风被挡着还没有吹到这边,一边走,耐心地等待着冰冷降临在他身上。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云清宁步子顿住了一下,但很快继续脚下的动作。
不只有竹叶间的摩挲之声,还有物体急速穿过林间,划破空气带起的异响。
还不止一个……
云清宁皱了皱眉,将蜡烛和篮子放到同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进袖中,摸索出一个物件,然后将蜡烛拿回来,当作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是错觉,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昏暗幽深的火光下,照出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庞。火光微弱,只能勉强照到整张脸,额头也差不多隐没在黑暗中,也模糊了脸上的轮廓,显得柔和几分,没有了平时那么强的清冷孤独之感。但面上依旧显示不出此刻她的真实心情,莹莹光线晃动,她的动作依旧坚而稳。
鸟在时候鸣叫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惊吓。
风声在林中叫嚣,脚在林中有节奏的踩入泥土,踩出极细的声响,不过……不只是一个人的。
黑暗模糊了人的视线,但让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云清宁在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时候动了动耳朵,不属于她踩地的点地声。
一声,两声,三声……
三个人。
一人在前,两人在后。
脑子飞速运转,也是寒风让脑子急速降温,反而思考的流畅迅速一些。这是——在追人?
不管是不是,都尽量不要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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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为好。
云清宁改变了方向,打算从这条路移到另一条去。
还是不及正在遭遇危机,死命逃窜的人快。
仿佛有个东西往她这边扑来,风鼓鼓的,拍的人脑子疼,头发和衣角被高高支楞起来,仿佛要从她身上剥离下来。
蜡烛熄灭。
……
等整理好衣服和裤脚,再将不乖顺的头发按下去,云清宁看着在前方几步,痛苦捂着脸的男人,满意的点点头。
又看了眼平静的挂在自己手弯处的篮子,和被她用另一只手稳稳压着的罐子,心中的大石被劈开,拿走了一半。
这也不能怪她,她都打算绕道走了,哪知道一个思考的瞬间,刚走几步的功夫,这人就窜出来这么远。
旁边就有树,云清宁走了一天,也趴在地上找了一天的药,身体早就有了些疲惫,也不说话,倚在树上,看他痛苦地挣扎。
要说同情心这种东西,她对她所在意之人有,对无缘无故的陌生人一点也没有。
白色的瓷瓶掉落在地上,木塞还在跟远处一点,药粉从瓶口抖落出来一些,和泥土粘连在一起,从洁白染上了些黄土的颜色,但是分毫也没落在云清宁的身上。
云清宁安静的瞧着他,想着她如果不出手,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她今天一天的努力全部白费,想到那个场面,心中如同衣角般被揪紧,喘不过来气。
有些可怕。
不过,这个她新调出来的配方好像效果还行。
她看着仍然在地上躺着,摩擦着地面,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扭动的男人,时间还行。正好帮她试了试效果。
不过,后面那两个追人的怎么还没上来?
她这药粉可不便宜,除开她研制失败,所产生的费用,这一瓶所用的药材加起来三两银子都不止。帮后边两人解决了个麻烦,不管是不是主子,总归得给她一点药粉和辛苦费吧。
云清宁自认不是什么大度好说话之人,所以她就在倚着树,借着月光看着痛苦的男人,一边仔细听着林内的响动。
“他人呢?怎么不看见了。”
“完了完了,不好交差。”
“怎就不见了,仔细在各处找找,别是藏起来了,肯定藏不远。”
“哦,好,今天一定得把人找到。”
云清宁面上露出点笑,不知是在嘲笑他俩的愚笨行径,还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笑之事。
抱着胸,云清宁就闭着眼假寐着,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规律的点着,等他们来找到自己。此刻也没有了往日的规矩
篮子被她在一边放着,挨着她,应该没人会碰到。
又是一阵风,云清宁露出有些被打扰道的神色。会武功就飞来飞去,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
一睁眼,只见一个人站她跟前,然后传递信号般吹了个口哨,头抬着,丝毫不注意脚下。
云清宁迅速弯下腰抢救她的篮子,
“砰哒”
下一秒,罐子落地,看不清颜色的水筐泄而出,期间还点缀着朵朵浅色小花。
25.第二十五章
篮子侧翻着,许是泥土不算硬的缘故,罐子没有碎,只是一脚被踢到旁边,周围的泥土顷刻间染上了湿润和潮意。
云清宁觉得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可能如同这土一般,嗓子中灌满了水,说不出一个字。
本来一天寻找所带来的头晕脑胀在此刻无所遁形,她闭上眼睛,避免自己失态干出什么罪孽深重的事。
那个不懂事的侍卫还在吹着口哨,只是感觉前方有什么障碍物,随遍踢了一脚,感受到没有阻碍之后,往这边看了一眼,也许是天太过黑,他没有看清,反而继续把头往天上拧。
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
事已至此,成果白费已成事实,云清宁反而不着急了,等着这个侍卫的另一个同伴来。
夜色沉沉,没了蜡烛,树林一片漆黑,口哨声盖过鸟鸣和风声,以及云清宁略微有些重的呼吸声,三个人在同一片地方就感觉有了些热闹。
云清宁心中有些超脱此刻的冷静,深深吸了几口气,将藏在骨髓筋络中的浊气全部呼出去,在这越发急躁的口哨声中,云清宁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
哗哗声响起,树叶摩擦之声越来越近。
那人背对着云清宁,云清宁又闭着眼,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平静,所以那人丝毫没感觉到背后发凉,还有人在身后。
第七声口哨,脚轻轻的落在有些发软的泥土上,没有多少声音,听得出武功比打翻罐子的这位高出一截。
同时,闭上的眼睛睁开,云清宁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有些亮,同时有些吓人。
同伴看到云清宁睁开的眼睛有些惊吓,连忙将侍卫护在身后,严肃的问:“你是何人?”
云清宁被问得愣了愣神,转而露出一抹笑,也不能称之为笑,表情仍然透着惯有的冷,许是采摘的时候有些不注意,脸上有些看不清的脏污,只有眼睛还映着隔着竹叶,林间倾洒下的月光的影子,有些说不清的神秘清冷。又一阵风,轻轻摇曳的衣角和发丝,将脸庞遮掩几分,仿佛与周围都隔着层薄薄的纱,少了几分真切,多了几分朦胧带来的宁静。
与往常他看到的云清宁全然不同,往常还有几分生气,不似这般游离于世间百态。
等等,与往常不同?
同伴的话脱口而出:“云……云小姐?”
侍卫有些疑惑,云小姐?哪个云小姐?
遂而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到了他刚刚身后站着的人。
脸是勉勉强强能够看清,但是他的记忆中全然没有这个人的影子啊。她是谁?
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他忖了忖同伴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你新认识的江南美人吗?
同伴被他这个明显意味的眼神鸡皮疙瘩吓一声,连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别瞎说。
云清宁看着他俩之间的互动,没有任何表示。
这俩人她都不认识,应是没有见过面的,那为何这人认识自己?
细想这段时间中经历过的人和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该不会……
再瞧了一眼,沈归宴的侍卫有这么蠢的?
看着又不像。
是哪方面的天赋惊动了沈归宴迟迟没有将这人赶出去,真是有点没脑子啊?
眼中闪过一丝不动声色的质疑,对面两人还在用眼神飞速交流,根本没有发现云清宁神情的变化。
不过,既然来了,她总要找一个善后的,不然她损失的东西谁来补偿,说起这个,云清宁的心就如同被咬了一小口般,流出一股股的血。
“人,我出力抓到的,你们总归该给些报酬。”
云清宁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直接开口。
侍卫和同伴终于停止了对话,脑子中顺了一遍刚刚云清宁的话。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件正事。顺着云清宁的目光,看到了地上躺着,此刻似乎是没了力气,侧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那人双手环抱着腿,成龟缩状,面部所有的肉都扭成一团,狰狞显得有些可怖,从细微处可以看出,双手并没有抱得很紧,面部也像是残留下来的,此刻却无法松懈。
云清宁脸上透着一丝满意,被侍卫看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突然像冷得发抖般紧绷了下,之后又放松。
云清宁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侍卫被盯着,心中不安越发明显,又被云清宁盯了片刻后,似乎是被下了审判般,听着云清宁一字一句的话说出口:“还有,你,打翻了我的罐子,打算如何。”
表情没有变化,语调也很平静,不像生气之人给出的评价,但是语气中透出的危险不容忽视。
侍卫才终于注意到,他刚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往地下看,一个罐子栽在泥中,明显,一整个罐子里的东西都流出来,地上小花应该就是云清宁描述的药材。
同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而是有些震惊,云小姐看着四肢轻薄,不像是会武功的人的样子,那是为何将这人软倒在地上,而且起也起不来,逃也逃不掉。
不得不说,白色的粉末在夜色里还是有些显眼的,侍卫终于注意到侍卫脸上粘连的白色粉末,手上似乎也有。
走上前去,刚打算看看怎么回事,手刚要往粉末上伸。
突然脑袋当中,灵光一闪,想到沈归晏曾经交过来的那个小瓷瓶,已经小瓷瓶中杀伤力极大的粉末,突然就顿住了手,没敢在上前。
“我……我,我也不知道。”
耳边传来侍卫怯怯懦懦开口的声音,同伴有些好奇的抬起头。
-
五皇子在晚上收到的口信,一个侍从急急忙忙跑到他的书房,告诉他的消息。
描述得极其夸张。
说淑妃娘娘在宫中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五皇子不把她这个娘亲放在心上,连糕点都只吃了几口,就没在吃,连晚膳都不用就上床歇息了。
五皇子,也就是尹渡旻有些诧异。
不过十来天,母妃并不是个会乱发脾气的人,他有段时间太忙,估摸着一个月都抽不出时间来看母妃,终于找出时间,但母妃也未曾责怪于他,今日这时怎么了。
难道是有要事?
尹渡旻眯了眯眸子,预感是重要的事,但现下宫中已经不准进人了,于是他早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进宫,不过先给皇后请了个安,便直奔淑妃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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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宫中是在承载了他小时和少年时的太多记忆,每到这来,颇有一些感慨。
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淑妃今日早早就醒了神,再也睡不下去,天还未泛白就起了床。
等她洗漱完,给花草浇了水,侍女就通传,五皇子来了,淑妃便起身迎接。
尹渡旻走进来,神色带着些许忧虑,虽觉得没有那么严重,但还是想着母妃是不是真有了什么事,难道是生了大病?
一进来,看见母亲还站得稳稳当当,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有吊起来,究竟是为何,如此着急召他入宫。
母子之间,不必行礼。
淑妃带上些严肃表情,仿佛就要开口骂人般,却又顿住,似乎是想到好歹孩子长大了,要留几分脸面。
“你们都先出去,我和五皇子有些话要说。”
侍女和尹渡旻带来的贴身侍卫听话退下。
确认最后一个人已经出门后。
淑妃立马变了脸色,急急地开口,但声音压得很低:“你回去立马在暗处把你府里全部清查一遍。”
又大声训斥:“你可是不将我这个母妃放在眼中了?”
五皇子立即变了神色,这是府中有什么东西会落人口舌,还是有什么人,背叛了他。
屋里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抓人耳朵。
脑中却满是事情。
“母亲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淑妃笑了一笑,笑中带着锐利和锋芒。
“本想着这时候相安无事,你我也没什么不安分的心思。结果有人不安分,将心思打到了你我头上。”
冷笑过后,是极致的沉静。
“这年头,不争不抢也会遭人歹毒陷害。没想招惹他们,这次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是我这几年太没存在感了。”
说着,淑妃叹了口气。
“既然送上来了,那就要回敬份大礼送给他们了,包他们满意。”
五皇子眉心牵出一丝波动,母妃这是气得很厉害啊。
上一次看见母妃露出这个表情还是他十一岁,被人使绊子从暗中推下水,差点救不回来时。
心中瑟缩,但很快,感动充盈,在心中占满了位置。
-
“云小姐,我们大概不能做主。”
看侍卫半天说不上话,同伴终是开了口。
叹了口气,想着今天倒了大霉。虽然找到人了,但是看着云清宁这神情,不比沈归晏质问为何没找到人时轻松。
但是到了这个层面,也不是他们两能够决定的。
“云小姐要不先下山,我们下山之后在商讨。”
云清宁想了想,也行吧。
反正她要的是个结果,也不怕他们逃了,大不了,直接和沈归晏说这件事。
同伴放了个信鸽,眼瞧着信鸽飞走,跟上了云清宁和侍卫的步伐,侍卫因为背着布,布中裹了个人,走得并不快,和云清宁维持着相同速度。
磕磕绊绊的下了山。
另一边,沈归晏看到信鸽,将他爪上的纸拿下来,打开。
很快看完了信件的内容。
直接起身,也开门,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26.第二十六章
今日着实下山下得有些晚了。
云清宁还没走远,就看见她借宿的那家屋前一盏煤油灯亮着,好似专门为她准备的。
走近,四人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老妇人将窗户开了一条缝隙,一瞄,还没发现云清宁,只看着一堆人朝这边过来,径直走到她家,她吓了一大跳,有些慌乱。
好在云清宁及时出身,老妇人终是松了一口气。
把她当孙女般,半担忧半责怪到:“怎得回来的如此晚,快让我担心死了。”
云清宁也不生气,反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和满足感,脸上露出一个自然而然的浅笑:“没有关系,今天耽误了点时间,帮人做了件事。”
云清宁一向对关心自己的老人家话要多些,耐心解释道。
老妇人点了点头,在她的印象中,帮别人做事,就是做好事,没有其他可能,她笑眯眯的说一句:“真是个好孩子。”
心中好像被温热的棉花塞得满满当当,云清宁笑意未消,对着老妇人说:“奶奶,我和他们在外边谈些事情,您先去里边歇息吧。”
话不多,但是还是关心着老妇人。
老妇人听到,也没问是什么事情,应下了,回到屋子里。
侍卫和同伴两人有些看傻了眼,又瞧了眼,这时云清宁脸上那层浅淡的笑意消失,温和的神色重新变得冰冷,仿佛她的脸上就不该存在那样的表情。
侍卫刚来,可能不知道。但同伴可是一清二楚,至少,他是完完整整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云清宁可从来没露出过这种笑意。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
许是他家主子不得云小姐喜欢,所以每次他在暗处看到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就是带着一层客气的假笑,除了第一次,敷衍都敷衍的错漏百出。
心中想着,有些替主子惋惜,毕竟主子都没有看到过云小姐这种表情。说起来,信鸽飞得也不慢,主子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他和这个总是缺半边脑袋的家伙也不要继续遭到云小姐的盘问了。比起这个,他其实更愿意受罚。
眼神这种东西,就是天生的,他被云清宁或者沈归宴看着的时候,总有一种后背发麻的感觉,阴森森的。
他又望了那个傻子一眼,他这时的神情还有些高兴,似乎是一位抓到人了就万事大吉了。呵呵,接下来不知道还能不能高兴得下去。
外边的风有些大,云清宁就找了屋门口一颗比较大的树。树挡住了一部分风,风声呼啸,也不适合点蜡烛,就直接借着月光谈事情。
空气中有细小尘埃,一不小心就吹到了眼睛中。云清宁眨了几次眼,终是把眼中的眨出去了。
“你们主子什么时候到?”
她刚刚也不是没看见那个信鸽,估摸着时间,应该快到了,还是她对沈归宴实力估计出了差错。
还没等侍卫和同伴回答。
“我来。”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随着风飘到云清宁的耳中,耳中散发出阵阵痒意,仿佛有细小绒毛在耳中轻轻晃荡,身体紧绷一瞬。
云清宁点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侍卫和同伴行了个礼,眼见他们要谈事情,便把还酸软无力的人搬到了稍远的地方,两人也到了稍远处去看管,不打扰他俩谈话。
沈归晏直截了当地开口:“云小姐想要怎么聊。”
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的低哑,但依旧有股风流恣意的劲,抓人耳朵。
“其一,我帮你抓了个人。”
云清宁直直地看着他,也不甘示弱。
沈归晏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二,我的药粉不便宜。”
“其三,他在被你的两个侍卫当中追着逃窜时,差点吓到我。”
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第三条未免有些太过牵强。
沈归晏把云清宁从上到下瞧了一遍,没有发现她的身上有任何的伤口和血迹,也没有四肢发软,声音无力等症状。
云清宁有没有被吓到只有她自己清楚,但眼下,她今日心情也算不上好,多敲诈一笔也未尝不可。除了被吓这件事,她所描述的都是事实,没有半句假话。
她喜欢沈归晏归喜欢,但是想要宰他并不作假。至少她能够争取到,是她可以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比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感可靠多了。
沈归晏神色略微改了改,变得有些莫名,看不出真实想法。
许是被他的视线,又或者是冷风,抑或两者皆有,云清宁脊背有些发冷。
短暂的安静像一根柔软的面团,被拉面的人拉长,再拉长,直至快要断裂。
风又吹得猎猎作响,掩盖了这片极致的寂静,不过没有持续太久。
也就一瞬,但又被拉扯到极端的长,两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就等着谁忍不住先开口。
“可以。”
云清宁其实是有些失神的,在这寂静中,短暂的因为沈归晏的容貌发了会呆。
隔得很近,似乎超过了她和别人的安全说话的界限,但云清宁背后便是大树,退无可退。且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五官还是一样的五官,标准的三庭五眼,标致又生得极好。俊逸的五官在夜色昏幽中更加深邃,桃花眼微微眯起,看不清瞳色,只是觉得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被吸进了漩涡,格外黑沉沉。月光朦胧了五官,但加深了轮廓的棱角,更显锐利锋芒。
被这声可以叫回了魂,脸上有一瞬的迷茫和困惑,很快清醒了神智,云清宁遮住刚刚有些失态的神情,重新变得清冷。
即使听到沈归晏答应了,也没露出什么喜色,不让对方抓着任何弱点。云清宁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沈归宴继而问道:“你提条件,看要什么,我尽量。”
云清宁思索了一瞬,得寸进尺:“能提两个条件吗?”
在旁边稍远处耳朵直往这边凑,恨不得贴到两人身边听的同伴惊呆了,从来没看见过这种场面的侍卫也惊呆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主子吗?
他家主子也有产业,每次在幕后跟人谈合作也没看见过这么好说话,这怕不会是
——被夺舍了吧。
沈归宴脸上露出点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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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各种意味都有一点。云清宁也不管他,看他没有拒绝就自顾自的提出要求。
“其一,我想要银子。”
没等云清宁将话说完,沈归宴打断她。
“其二,我想要一颗千年人参。”
也不算离谱,但是银子也没说个具体数值,千年人参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十年都难得遇到一件真正的千年人参,有价无市的药材。
沈归宴开口,不承认他有私产:“我不过侯府出生,每月靠家中给的银钱和一些虚职的俸禄,哪来的那么多钱?”
“云小姐要不说个具体数。”
云清宁可不跟他纠结,这一看,也不像是个没钱的主,何况家中肯定给他留了私人产业,不过没摆在明面上。
更何况……
转了转心神,云清宁回:“也不多,我存在凌从钱庄的银钱总数的一成便够了。”
沈归宴敛了笑意,脸上的随意和洒脱消失了一瞬,云清宁将他表情的变化看得明明白白,但是他又重新挂上了笑,恢复了正常。
到了这种时候,沈归宴也不是个傻的,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你知道了?”
-
沈归宴养出来的信鸽也是挺有辨识度的,正如他的性格一般,随意,不受困于所有事情,想做什么就做,想离开便离开。
一声鸟鸣,一封信从空中直直落入正在迷迷糊糊打瞌睡的男人头上。砸得有些疼,男人一下子醒了神,不意外的往头顶上摸了摸,没摸到,信顺着身体滑下来,男人将他捡起,又看了眼从空中飞起,逐渐飞远的鸽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哪有鸽子是这样的,果真是随主人。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中嘟囔,一点不敢放到明面上说。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所以也没干别的,直接走到书房。
此时的太子正在独自下棋,听见响动,让人进来。
“殿下,沈小公子给您寄来了一封信。”
侍卫刚刚将里边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物件,直接将信的本体呈上。
尹朝礼有些意外,已经许久都没给他带过话了,如今还专门些了封信回来?
看样子,沈归宴应该在江南过得挺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乐不思蜀的程度了,现在连回来的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尹朝礼带着半分困惑打开信件。
信件是真的十分潦草,但勉强能够看得清。熟人讲话,就没么客气,上来就直奔主题。
尹朝礼看到第一句话本来有几分儒雅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肃穆,一字一句往下读下去,越看脸色变更加严肃一分,看得旁边呆着的属下心惊。
也是,他怎么能低估这位小公子呢?他每次要专门写信传回来的消息都不简单。
终是将这封信读完,尹朝礼今日还算不错的心情在此刻终结,狠狠的拧着眉头,手指不断的摩挲着手上拿着的白玉棋。
“青羽,召集几个暗卫暗中走访郊外的百姓,看最近是不是遇到不认识的乞丐。”
青羽领命,尹朝礼喃喃低语,“如果是这样,是真想把这些东西放上台面来斗了……”
27.第二十七章
云清宁没有回话,但这么明显的指向性,傻子都明白。
但还真有一个傻子比傻子还要傻的家伙看着他们的动静,根本没有理解他们这边的暗潮汹涌,往这边张望着。
半天,沈归晏点了点头。
“行,我答应,那就还请云小姐帮我保密。”
不过是不说出去,云清宁也没打算说,颇爽快的点了点头。
突然想起,云清宁又开口,说道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你家属下把我的罐子打翻了。”
为了体现这件事的重要性,云清宁认认真真的解释。
“那罐子里的东西光是药水,我就调配了许久,那些归景草,我采了一整天。”
“我的功夫不能白费,你说,这该怎么办。”
说着,云清宁目光转向侍卫。沈归晏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向了这次的闯事精。
被主子不算平和的目光盯过来,侍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终于有些大事不妙之感。
沈归晏转回目光,看着云清宁。方才思考谈论别的事,并未留意。这才发现云清宁脸上沾染上了一抹泥土,夜色下,只能看清污渍和大概颜色,若不是云清宁太白,跟本发现不了。
这抹泥土,让沈归晏感受到了一点真实。仿佛刚下人间的仙女,因为要亲力亲为,一不小心,沾染上了尘埃,从缥缈云烟变得真切,多了几分人世间的真实,不似那般梦幻。
好似不该想这么多,在云清宁愈发疑惑的目光下,沈归晏回了神,声音中带着些疑惑:“这……好像不是我的问题?”
云清宁理直气壮:“这属于教属下无方,还请沈小公子之后好好管管你家属下,不要干这种莽撞之事。”
沈归晏有些头疼,一天天的,不能消停点吗?尽给他惹出些事端。
不悦的目光掠过侍卫和属下,不过很快敛起,问道:“云小姐想做什么?”
“他既然把我的东西打翻了,那重新摘,还两倍就好。”
云清宁丝毫不客气。
反正也与他无关,且这两天已经没了任务,沈归晏点头答应。
侍卫看着两人都没考虑过他,直接把他分配了,有些傻眼。
刚想跟同伴抱怨几句,被同伴制止了。
“知足吧,你是想还没从江南回去,就在被罚一顿吗?”
顿时,侍卫打消了抱怨的想法,脸上露出个正正经经的表情。相比于被罚,这个他能接受。
“那好,我明日将采摘方法和药水交于他,我近日有些忙,若他采完了,劳烦把罐子送到府上便好。”
沈归晏没有意义。
接下来也没什么正事了,沈归晏望着云清宁。
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口。
云清宁发觉这人今日总是走神,也不知到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如此疲惫。
望着沈归晏再一次看过了的目光,云清宁后知后觉,不会是她怎么了吧。
好在沈归晏也不是那种扭捏拿乔的性子,终是开口:“你脸上沾了点灰。”
云清宁下意识摸到了脸上,脸上确实有一块凸起不平的地方,干的,一扒,便就扒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硬质的深色泥块,云清宁刚想道声谢。
抬头,却发觉沈归晏已经不见,再转,两个侍卫和那个被抓的人也不见踪影。
云清宁嘴角勾起一点弧度。
很快,她察觉到嘴角的变化,恢复了表情,今天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了。
……
次日。
大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虽说平时也热闹非凡,喧嚣声未曾停止过,但今日到了人挤人的程度,连马车都要挤不进去,若有人坐在马上,就会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达到了另一个层次。
云清宁有些烦这拥挤到不了头的街,换了一条路线,路程远了一倍,但是好在没那么拥挤,至少走了行走受不到推力,不会被人推着往前走。
另一头,刺史府。
刺史夫人,也就是萧婉今日难得出了趟门。
她昨日跟刺史讲,刺史忙着跟他的美人清热,没仔细听,迷糊答应了。
萧婉看着脸与前几日不同的美人,心中麻木,早没了感觉。
这是觉得,刺史今日换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今天不是她计划,是临时起意。
她近来只喜欢冷清,对闹事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一月一度的赶集,她是能避就避,人多,麻烦就多,她厌倦麻烦。
久而久之,仿佛与这个世界脱了节,生活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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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园中,不肯走出来。
前几日侍女提醒,加上信件来信让她出去走走,看看江南如今的景色,描述给她。
她才惊觉,终是选在了这个日子出门,好好感受这烟火气。
马车停在门口,刺史府和水月街还隔着一条街,马车备在门口,萧婉此时却不想坐车,直接拒绝了侍女拉她上车的手,表示自己想走路逛逛。
侍女没劝,马车便留在了门口,萧婉和侍女两人出门。
侍女跟着萧婉,也许就未曾看过这盛大场面,对拥挤程度估计错误。
原先想着,紧紧跟着,就不会走丢,可惜这个想法被现实情况狠狠打碎。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流,终是挤进了水月街。
侍女紧紧盯着,刚有一波人流,好不容易跟住了,侍女送了口气。
结果,前方有个老板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各位客官瞧一瞧,看一看,欢迎免费试吃!”
声音极大,吸引了刚刚挤进来的一大波人流,一些人改变方向,从往前走变成了往横插,眼睁睁的,前方有个人,蛮不讲理的挡着她的视线插过去,在一眨眼。
萧婉已经不见了踪影。
侍女慌忙找寻,大街上,也不好暴露刺史夫人的身份,不然会因此骚乱。
但这偌大的街上,找人的难度如同大海捞针,侍女有些崩溃了,心里一边埋怨萧婉,一边埋怨刺史交给她这个苦差事,乱糟糟的。
此时,茗音楼。
萧婉被带上来,脸上还有些怔愣神色。
她也没暴露身份,穿着也不华贵,什么事都没做,怎得被一个侍卫拉着,直接请她到了这。
“请”字不足以形容,虽然客气,但是那身形不是唬人的,左右看着打不过,萧婉索性来探探这到底是干什么。
侍卫的主子好像没来,她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这,桌上有点心,但她也没吃,就安静的坐着,不自觉发起了呆。
门吱呀一声,场景改变,一人活生生的走进来,然后落座在对面。
有些熟悉的容貌,萧婉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对方轻笑了声。
笑声好像是揭开谜底的预示,萧婉脑子一下清明。
瞳孔剧烈收缩。
“你是……”
28.第二十八章
萧婉实在是有些惊讶,她怎么不知道这人来了江南。
转而想了想,落寞几分。
也是,她这几年困囿于庭庭深院之中,和外头早就脱了节,写信她是不多的能够和外界接触的机会。
但那几张纸能够寄托情感,表达思念,和她精挑细选地说些外边发生的趣事,却不是她的眼睛,能够全方位的帮她体验外边发生的事情。
这表情细小不起眼,加上萧婉低着头,不注意根本看不清。但沈归宴还是发觉了,他将那某细微收入眼底,重新看像萧婉,脸上只有麻木和死气沉沉。
郁气像瓢泼落下的大雨在她身上造成的湿气,仅仅扒着她的身子,整个人都淋湿了,但是这里没有避雨的地方,更不可能有一件不沾湿润的衣服,整个人苍白憔悴,脸色没有半点血丝,仿佛被水同化,对任何事都没了脾气。
“不知沈小公子将我抓上来想要干何事?”
萧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哑,但是仍然好听。
沈归宴笑了笑,先给她沏了一杯茶,邀她:“现在天气依旧很冷,夫人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萧婉没有拒绝,许久未在冬天离开房间,离开炭火如此之久,及时穿在多的衣服依旧挡不住冷意,况且南方的冷还带着湿风,夹在空气当中,让人瑟瑟发抖,抵挡不住。
一杯茶下肚,沈归宴就安安分分在旁边等着,什么也没做,萧婉放下茶杯,他才开口。
“夫人应该许久没出过府了。”
萧婉疑惑,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
沈归宴继续开口:“应该对外边的环境有了些不适应。”
这倒是真的,但是她还是没有反应。
眼神中的麻木更深,这是长期处在压迫,精神打压之下才会有的情况,木讷乏味,毫无生气可言。
这种情况之下,只有找到她真正在意之人,才方有聊下去的机会,得逼一把。
沈归宴将杯子中的茶喝完,沿着杯口,用手指漫不经心的转着茶杯,说出来的话却刺人耳膜。
“那你可知,你的亲姐姐,和你的亲侄儿……”
说完他有些恶劣的顿了一下。
看着对面的人重新将眼神聚焦,落回他身上,眼睛中带着点惊恐,但深处藏着一点即将要听到在意之人消息的期待。
都希望在意之人的消息是好消息的,没人愿意厄运降临。
可惜没能如她所愿。
“被人陷害,甚至想要至她俩于死地,无翻生机会。”
萧婉神情中染上慌乱,如同火苗,在被轻风吹起时,火苗加大,肉眼可见地变了神色。
“她们怎么了?”
话脱口而出,还慌不择路地站了起来。
有力的石子投向了带着薄冰的湖面,清脆声响之后,是石子落入水中,漾起层层涟漪的画面。
沈归宴好像看到了那幅图,笑了笑,笑中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嘲弄:“那就要问问你的丈夫了。”
-
云清宁昨日睡得实在晚,今天又起得极早,到了下午,便有了些困乏,最终还是决定会船上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醒,云清宁望着窗外,天已经泛着青黑,不过还未黑透,但天气又降了些,困顿劲还未从身体中全部消散,云清宁便没打算去外边。
桌子上摆着郁欣笒让下人下午送来的吃食,云清宁被惊醒了,但困意没有散去,很快又沉沉陷入深眠。
不想麻烦,冷饭冷菜在嘴中细嚼慢咽,没有了热意的饭菜少了股香气,但也不是不能吞咽下去,马马虎虎的吃完了这餐饭,将碗筷收拾完,天已经格外黑沉。
云清宁是没想到,易晚茗这个时间还会来找自己。
她是急急忙忙奔过来的,光听声音,都不用看脸上的神情就知道她今日心情不错。
声音中带着咋咋呼呼,“宁宝,宁宝,你在房里吗?”
也是个急性子,知道她今天才回到城里,一天都不肯多等,即使夜里都要通传这个好消息。
“嗯,在。”
简洁明了,按往常,易晚茗会抱怨她总是舍不得开口说话,今日却没有在意她简短的语句。
她消息门路多,这一通高兴的神情感知下来,云清宁知道,她又从哪里探听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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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了,或许还与她有关,前来报喜。
“何事如此激动?”
一听这声音,易晚茗有些关心,还有一点抱歉:“我可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我睡醒,刚吃晚饭。”
一听没有打搅,易晚茗也没在意其他:“你猜猜我听到了什么?”
云清宁略一思忖,心中有了计较,但是难得想着配合一些易晚茗。
“你的销量有着落了?”
“不是。”
易晚茗在云清宁跟前摇了摇手指,“你再猜。”
“你父亲终于不给你相看人家了?”
收到这个,易晚茗垮了脸,“你可别说了,我昨日又收到他和母亲寄的信,还是那些话,还让我早日回京,参加那劳什子宴会。”
云清宁笑了笑,带着抚慰的意味。
“没关系,我再猜猜。是不是二皇子和云清轻的大婚日子定下了。”
易晚茗听到,脸更垮了,“真真是每次一点新意都没有,我下次找别人玩儿。”
云清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瞧着她有些沮丧的神情,转移了话题。
“但我可不知道定在了几号?”
易晚茗终于精神起来:“我昨日算了算,从今日算起的话,还有四十日。”
云清宁皱了皱眉,算算日子,坐船要一个月,她可能十日内就要启程回京了。
安远侯不会容忍大女儿大婚,庶女还在外头,一家人不整齐的场面的。她觉得她没有回去的必要,会讨人嫌,还不如不去,但是不去不可能,安远侯不会允许。
易晚茗看着云清宁不算好的反应,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个祸害在一起了不值得高兴吗?
“那我这些时日就要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京了。”
云清宁解释。
易晚茗一想,对哦。
再想了想,易晚茗问:“那等等我呗,我七日之内能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做我的船回京。”
眼中满是兴奋,语气中则满是期待。
“刚好,我到要看看,她俩大婚,到底是个怎样的场景?”
29.第二十九章
时间就定在七天之后,既然订好了日子,该通知的人就得尽快通知,不然到时候临走才通知,会显得礼数不周。
山上的路总是蜿蜒曲折,但是走了多次,习惯之后,就知道如何避开容易弄脏衣物的泥水坑,顺带还能好好欣赏一下的沿途的风景。
春日在润物无声的取代冬天,今年没有下雪,一切显得平常而自然。自然地升温,自然地缩减衣物,自然地放下火炉。林间依旧郁郁葱葱,只是相比于夏天,少了些清透活泼,风声飒飒,将树枝上的鸟儿惊起,发出婉转悠长的鸣叫,仿佛在告诉过路的行人,春天终于来到。
云清宁做规划时,暂时想到要去告别的人只有她师父和温姨。不过师父她一般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估摸着很快便也要离开江南,去往别处。
细想这么多次见面,云清宁虽说常年待在京城,但是和黎清的多数见面都不在京城。
好像其中有什么关窍,但是她暂时理不清楚,将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抛在脑后,云清宁抬头,看见了远方伫立的小房子,心中暖流拂过,想到的只有温馨欢快。
小屋旁有条溪水,从山顶流下,清澈无比,隔远听不到哗哗的水声,但是脑中已经浮现了叮咚叮咚的声响。
一人弯着腰站在溪旁,旁边摆放着两个木桶,手中还拎着一个,斜放进溪中,正在取水。
云清宁往前走,看到人影,远远唤了声师父。
黎清闻言抬头,发觉云清宁往这边走。
将她往屋内赶。
“你先进屋,我一个人拎得动,不需要你。”
云清宁只好听取师父的吩咐,朝着屋中走去。以为师父是不想劳烦她,却没想屋中是一片乱象。
温虞看见她,高高兴兴的地招手,仿佛正愁没人来。
看到这番景象,云清宁明白了,敢情是把她当作苦力了,让帮着一起搞卫生。
但也没什么怨言,先将这一大堆扔在地上,明显是翻箱倒柜找出来,丢掉不要的东西装进袋子中,然后拿上扫把,将到处清扫一遍,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若不是这种地方,这种天气不宜泼上水,她们三还会将房中整个地板淋湿,细细擦一遍。
云清宁全程都显得十分干净利索,她们只言片语的交流中,事情做完了大半。
等到终于搞完,云清宁思考到什么:“师父温姨这是要走吗?”
她从前也被邀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大多都是走之前将屋子打扫一遍,以便于下次过来。
温虞从来不吝啬夸奖:“聪明,我们宁宝真是越大越聪明了。”
她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好看,被长辈夸奖总是见高兴又害羞的事情。也不好接话,只好停顿几秒之后,不理心中的异样,转而说起自己的事情。
“我近几日也要回京了,特地来跟你们说一下这件事。”
温虞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清轻和二皇子大婚,安远侯不会允许我待在外头的。”
黎清和温虞只对云清宁家中事情略有耳闻,但是这些本就不关她们的事,她们能做的只是交给云清宁本领和手段,处理家事和报仇自己谋划,自己实施才能有最大的快感和成就感。
听到是家事,她俩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头。
黎清突然开口,“我跟你们一起进京。”
云清宁点了点头,意外没有,欣喜是有几分的,接而询问:“温姨跟着一起去吗?”
“你温姨不去,京城这地方,她立过誓,再也不会踏足半步。”
没等温虞开口回绝,黎清便用调侃的语气说。
她俩之间一向是这种氛围,云清宁这次到是有了些好奇,她明明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温虞,就是在京城啊。
“那我第一次……”
“我那屋子也没进城,处在京郊,那是她能接受离京城最近的地方了。”
温虞瞪着她:“敢情这些话都让你说了,我的事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黎清笑道:“那可不,我还知道你和……”
黎清突然顿住,有些仓促,但是她没再说下去,云清宁难得被钩得心痒,但眼瞧着这样,问不到结果,只好作罢。
-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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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宴刚到饭桌,就看见沈归远也在桌子上,心中有些发紧。
他不怕沈归远,但是念念叨叨的,他又是个在听讲上没什么太大耐心的人,心中便对这位大哥有些敬畏。
敬畏他能够一次性说那么多话,一代停歇,词还不重复。
但眼下这个情况,又不能不上饭桌,最终,他找了个离沈归远最远的位置坐下,用餐。
果然,一坐下,沈归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最近没惹是非吧”,接着是一大堆你惹事的后果,父母的担忧,家中的面子一大堆云云。
沈归宴听得迷迷糊糊,这顿饭也吃得云里雾里,一顿饭之后,脑子都晕晕乎乎,脑中蒙上一层雾气。
最终沈归远还说了一件事,什么事来着。
沈归宴使劲扒拉,终于扒出来了。
二皇子的婚期定下了,沈归远问他回不回去。他好像迷糊间点了个头?
要遭秧。
他就没见过哪个婚宴不是无聊至极的,同样的流程,同样的世家贵族,同样的喜庆话,他实在是待不下去。
沈归远的侍卫走过来,提醒,“二少爷,大少爷说,你既要回去,那就这几日要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十日之后,我们便要乘船回京了。”
沈归宴有些头疼。勉强的点了点头,心中思忖着,有什么方法能留下来,能找到借口最好,找不到就强硬的留下,他哥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走出院子,那天的侍卫,名叫竹影,出现在他面前,将两个坛子递给他,“主子,我已经按云小姐的吩咐,将归景草采完了,麻烦您转交给云小姐。”
沈归宴点点头,这人杵在这有些挡视线,沈归宴询问:“可还有事,没事就去洗个澡吧。”
估计是连夜采完的,鞋上全是泥,裤脚,衣角处也沾上了点。已经干透,橙黄的土十分显眼。
竹影听闻直接下去了。
沈归宴盯着两个坛子,看了良久,本来打算去茗音楼坐坐,现在突然改变了主意,改了道。就往旁边走了一段距离。敲响了隔壁的大门。礼貌的问:“请问有人在吗?”
30.第三十章
丫鬟警惕的开了门,发现是个半生不熟的人,好像在哪见过,但是记忆不深。
应该不是坏人吧。
丫鬟问:“请问阁下是……”
沈归晏此时显得十分亲和,周身也没什么贵气,但是仍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是个贵家子弟。
丫鬟怕得罪人,警惕几分。
“云小姐此刻在吗?”
丫鬟这才恍然般:“你问云小姐啊,她一早便出了门,此刻也未曾回来。”
“如果阁下有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沈归晏听到这就打算回去了,下午在来找一次,再找不到,大不了就冒犯一点,晚上翻墙去。
“沈公子可是找我?”
云清宁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十分有辨识度的清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归晏回头,果然看见云清宁处在身后,再往门口走来。
丫鬟看见云清宁来了,行了个礼,自觉走开。
处在门口谈话不太方便,没有私密性,也没有施展的余地,云清宁将人带到她现下所居住的院子中,给他沏了杯茶。
茶有些色,且是冷的,一看就是早间泡好,放在这晾了很久。
沈归晏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云清宁款待这样的茶了,但是将云清宁递过来的茶毫不犹豫的抿了一口。
云清宁早就看见了沈归晏手中拿的两个坛子。
但是沈归晏不说,她也不开口。门口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里边有满满两坛她自己调配出来的特制药水,她自然知道重量。
她能抱得动,但是并不轻。
沈归晏将东西抱到她院子,抿了一口她沏的茶,云清宁才慢悠悠的开口。
“沈公子今日来,可是为了这坛子?”
“是。”
不过明明可以晚些时候,再送给云清宁的,这里边好像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不过这点话他不会跟云清宁细说,只草草说了个是。
“不过也不全是。”
“那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云清宁微微拧了拧眉头,这几天会很忙,她没精力。
沈归晏说了,她要视情况而定。
“卿芳景的量不够,我想想问问,能不能再在你这购置一瓶,当做备用。”
“最迟什么时候要。”
云清宁喝了口水,将刚刚打扫房间,才赶回来的渴意压下去。
沈归晏略微思忖,“你最找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这几天我会有些忙,抽时间,做一小瓶的量也不是不行,但肯定没有第一瓶那么好。”
“但如果慢慢做,那我只怕得等到你我都在京城时,这瓶药才能给你了。”
“你先考虑一下,我把这两个坛子搬到房中。”
说完,也不等沈归晏应答,云清宁拍了拍手,一把抱起两个坛子,往房中走。
这几天也要回京城了?
怎时间那般凑巧?
沈归晏按捺住心中的怀疑,开始着重思考起云清宁提出的那个现实问题。
江南的刺客和探子不是没有,但很少,随便一引,就能拥有一个没人监听的环境。他能确保,每次和云清宁的见面都十分机密,至少这些话没人听了去。
但是京城可不同,云清宁可能没什么感觉,但是沈归晏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一道道暗中观察的目光,最终形成一个焦点,也就是他身上,每天受人注视着,即使走在户外,也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他身边如果出现了新的人,他不信那些人不把她查个彻底。办事也不好办,所以说他也不太喜欢待在京城。
沈归晏叹了口气,难得有些难办的感觉。
为什么没有预兆,就要回去了?
心中按捺不住的那点想法有从边边角角冒出来了。
看着他越来越大,沈归晏将心思分到另一件事上。
说到底,秉着尊重,他现在也没有喊人去查云清宁的真实背景。
只知道她和易晚茗挂上了勾,除了朋友,应该还有些其他例如合作之内的关系。
和二皇子联姻的那家是谁来着,今日沈归远没说,但是他记得以前哪次和阮濯玉以及常佑聊天,说到过这件事。
这些闲话再过段时间他就要忘个干净,如今却诡异的记了起来,好似是安远侯家的大女儿?
安远侯叫什么名字来着?
好像姓云。
再多的,他也想不起来,毕竟安远侯那家子也没个能够成气候的人,在老侯爷走了之后,更是不足以挂齿。
云小姐不会跟安远侯有些关系吧。
如此凑巧的时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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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巧的姓氏,让人很难不产生些怀疑。
云清宁出来,沈归晏还在抓住这点灵感不肯放手。
云清宁还以为他在继续思考那件事,也不好打断别人的思考。
沈归晏却自己回过神来,片刻之后,做了决定。
“云小姐不用着急,我想慢干出细活,你回到京城之后,在给我,届时我也给你满意的价钱来充当这瓶药的费用。”
云清宁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般,“那颗人参……”
沈归晏开口,又恢复了几分漫不经心:“那天一并给你。”
----------------
萧婉重新出现在街上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还是有些楞,但和往常有有了点区别,仿佛以前只是一个没有思想,闲闲散散的妇人,这时多了几分因为受不了刺激而产生的不可置信,看上去有几分呆滞。
侍女真的要抓狂了,她找了将近一个时辰,将所有店铺都问了个遍,还在街上搜寻了半个时辰,试图从来往的行人找到一点萧婉的踪迹。
如果丢了,她自生的性命难保。
额头上冒出些冷汗,明明不冷,背上汗湿了,一阵风都会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影子,呆呆的站在街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侍女连忙跑过去,转到正面,看清了女人的五官。
终是松了口气。
“夫人,你刚刚到哪去了?”
女人不答话,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侍女看着她不说话,索信问:“夫人,街上太乱了,我们回去吧!”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她的手刚搀扶上萧婉。
萧婉边轻轻地躲开了,声音想起:“没事,我自己能走,回去吧,我也乏了。”
侍女也不在纠结,总归人只要不丢就好,想起来,她心中还是一阵后怕,如今心中放松,但也始终不离萧婉之外,生怕人再丢一次。
萧婉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思考。
果真是她太过软弱,连在意之人都差点保护不好了。
沈归晏的话,她不知道信几分为好,但是如果真让她找出证据……
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这样的悲剧她不想发生第二次。
31.第三十一章
京城,西北角小巷。
巷口深幽,这一片往里走,地形复杂,不是十分熟悉,保准迷路。
一束光照进去,只能看清门口的几间商铺,表面看上去并无异常,甚至还有几分和谐稳定之感。
但是被里边的老板盯着,就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几间商铺的屋中摆着一副画,在极为明显的位置,一看便能看到。画上别的没有,耽耽就是一双眼睛,画得极为传神,又被画得很大,眼瞳中似乎还画着什么符号,被墨色掩盖,半遮半掩,但是增添了几分诡异之感。
先皇曾经试图管辖,但是派进去的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折在了里边。
且混乱不堪,找不到凶手,甚至有一半人的尸首都没有在里边找着,最后,以头身分离的方式出现在了野外的荒坟边,渗人得很。
官员也怕死,多几个,就没人愿意干这活了,便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圣上也头疼这是,但前边的教训让他不敢随意放人进去,也就这般僵着,堪堪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乱是乱,但这可是一个发现宝贝的好地方。
这里的商贩好像在遵守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顾客买了东西,他们绝不会再追回,但顾客也不能问他们这东西的来龙去脉。
多的是人因为捡了便宜,发财致富,也多的是人倾家荡产买到了假货,一切都是技术活,你能有几分本事,就能得到多少东西。
买卖之间,交易已成。
南来北往的人,慕名而来,有些成了被宰的羔羊,有些真正淘到了好东西。
虽然面上,官员世家贵族之间,都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但保不准,就派了几个隐秘的小厮,就藏在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呢。
毕竟,带着面具和你交易的大有人在。
人群推搡间,其实根本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东西。
想要买到东西,只能靠小贩的吆喝,但是这里的小贩与众不同,讲究缘分,能走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实在不成,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有那个实力。
即使有交谈声,但周围一切都感觉静悄悄的,令第一次来到这的人胆寒。
侍卫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是每来一次就被这种不寻常的交易关系,与正街上热闹非凡不同,它静得有些心惊。
走走停停,一路跟着人群瞧着,他带着面具和帽兜,黑色的,要是在大街上,肯定十分显眼,但是在这,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来做生意的人。
今日是帮主子来淘东西的,看看有什么值得用的玩意。
突然间,他见到一家小摊十分显眼,摊上也没摆什么东西,摊钱没人,摊主也就盯着前方,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观察着什么东西。
他面具下的眉拧了拧,走过去。
摊主这才发现有人倒了他的摊前,有些惊讶,过了一会,突然换了个硬挤出来的礼貌微笑,生疏的招待着到来的人。
“客官,看看,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侍卫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又看了看摊主客气的笑,“你家卖什么?”
摊主这次笑容真诚了几分:“那就要看,客官想要什么了。”
侍卫突然想到,前几日,二皇子偶然和跟随他的大臣抱怨。
“那个人不肯交代,看来是真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只能想想别的办法,在看看哪里能弄到毒。”
“我要的可不得了,你能给吗?”
“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对着暗号。”
摊主脸上有多了几分真诚,仿佛看得一个聊得来的人。
“我想要——毒。”
那人顿了一会,将最后一个字补全,看着摊主的反应。
“诶呦。”
摊主一拍手,清脆的声响穿进耳朵里,还伴随着一点欢乐。
“对上喽!”
说完,摊主高兴的说:“客官跟我来。”
两人到了室内。
“这一般人呐,我真不告诉。可今天,您确实跟我对上了暗号,我高兴,就给你看看我最新收到一瓶宝贝。”
侍卫终于来了点好奇。
一方面是对于摊主的话,一方面是对于这宝贝。
——宝贝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包得是严严实实。
侍卫问:“这是……”
“诶”,摊主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将声音压到最低。
“这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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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路广,消息探听的及时,才得到的这么一小瓶。”
“它的名字,好像叫卿芳锦。”
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个度。
“好像是说,这东西,只要一点,就能,”
摊主顿了一下,似乎专门吊人胃口。
“杀人于无形。”
侍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
眼看时间不早,云清宁想起了还有个人,她还没道别。
怎不能从别人口中探听到这个消息,在怎么说,她们是朋友。
又一次出门,找郁欣笒。
云清宁直接去到了郁欣笒的医馆。
医馆门前依旧热热闹闹,和过年有得一拼。
云清宁找门口的侍卫,劳烦他进去通传一声。
侍卫显然也认识云清宁,连忙进去,有连忙出来,带云清宁进去。
郁欣笒一个病人才开始看,云清宁边坐在稍远处等着,顺便观察,郁欣笒看病时的神情和动作。
说到底,郁欣笒是很有本事的一个女郎中,尤其看诊这么多年,常州百姓对郁欣笒多了一种迷一样的信任。
别看她年轻,可经手的案例随随便便就能数出不知道多少件。
郁欣笒先是询问了病人的基本情况,以及平常的一些小毛小病。
病人一一回答。
之后便是一些对病人的观察。
最后才是把脉,把脉时间很久,仔细再感受,最终才得出结论,开了方子。
郁欣笒耐心的叮嘱,要一定要和吃饭那样按时吃。
百姓家,一般家中只吃两顿饭的,上午一顿,下午一顿,所以一日两次,不能忘记服药,才能出效果。
不知不觉,便出了神。
云清宁回过神来,还是因为郁欣笒叫了她一声。
“发什么呆啊,说出来听听。”
云清宁笑了声,笑声中满是纵容。
“就是觉得你很棒。”
说着话是,语气真挚的不像话,郁欣笒却被真的弄得有些害羞。
不跟她废话,转移了话题。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32.第三十二章
云清宁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我近几日就要回京城了。”
郁欣笒点点头,有些疑惑。
“怎的一个两个都要回京城了,京城这时有什么大事吗?”
云清宁笑了笑,她猜到了沈归远他们应当也会回去,毕竟皇子成亲却也算得上一件大事了。
不过她没有跟郁欣笒详细说,毕竟这些事总归离她太远,没有知道的必要,她又不喜欢多费口舌。
郁欣笒顿了顿,云清宁有预感,她将说出口的是件大事,耳朵尖立了立,认真一些。
不过话语以一种随意的语气说出口:“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便去京城找你,你不准告诉沈归远他们,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郁欣笒托着腮,眼中似乎在幻想之后的去京城遇到的美好,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云清宁初有些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露出些许笑意。
如果不搅官场上那摊浑水,不做生意,有人帮衬,京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郁欣笒要去京城,再不济,宿在她家,她也一定能保郁欣笒的安全,更何况,要去找沈归远,那沈归远也不可能不护着她的未婚妻。
在旁人看来,这种做法可能有些不合礼法,哪有女子还未出嫁,就主动去找未婚夫的啊?
但云清宁对这事接受的很坦然,无波无澜,似乎和吃颗水果,喝杯茶没什么两样。
“那我就等着在京城与你碰面了?”
云清宁浅笑,但心中盘算着。
郁欣笒这件事,可以瞒着沈归远,但是总得让沈归远的家中人知道。
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不论坐船或是坐马车,总归要提防人的埋伏。
找个时间,通过易晚茗,告诉沈归晏这件事,再不济,也要派几个人盯着,以防万一,放着那些专门盯着的小人。
----------------
沈归晏盘算着还要要规划好的事,这些事堆一起,看着总有些不舒服,他还是喜欢早早把事做完,以防时间久了,忘了什么,有了疏漏。
手尖轻点桌面,无规律的敲打着,忽而有些急,忽而有舒展下来,昭示着主人此刻的心情。
坐姿依旧不规范,颇有些没人在这,就可以完全放开,轻松闲适的意味。
侍卫见惯了主子这幅样子,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心下感慨,长公主真是极有规矩一个人,怎么就纵容娇惯出来一个如此不喜拘束的小儿子。
房间静悄悄的,只有手指打过桌面的声响,但显得更加寂静了。
沉默的时间被拉的很长,直到门外的通传打破了拉长的动作,让时间流速回归正常。
沈归晏突兀地抬起头,与门外敲门的动作同时发生。
“何事?”
外边的人没有进来,只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回答着:“公子,刺史夫人求见。”
沈归晏露出浅淡的笑意,有着早知如此的意味,但不明显,更多的是清隽,在出了他之外无人的房间中显得清朗意气。
“带人进来吧。”
书房里给出回应,侍从应了声,领着萧婉进门。
沈归晏已经恢复了正常些的坐姿,在外人面前,尤其是谈合作的时,也不能显得那么随意。
萧婉的脸上有种平静,但是不同寻常,有种山雨欲来的摇坠之感,看上去显得有些慌乱和匆忙。
“萧小姐今日来此可有什么事。”
连刺史夫人都不叫了,萧婉心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松动。
虽然这样称呼有些违背世俗,但是说句大逆不道了,她喜欢这个称呼远远多于另一个。
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不堪,被叫得习惯了,但是沈归晏这一声把他唤回了她还未嫁做人妇的时候,每天听着不带夫姓的称呼入睡,对第二天永远饱含着期待与幸运。
不如现下,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没有一点新的花样,多少次期待着在睡梦中就安稳死去,不要饱受这种生活,但又一次次的想到,她还有在乎的亲人,不敢让他们伤心。
沈归晏看着萧婉,他第一次在江南见到萧婉时的画面。她依旧很美,和他小时候看过的差别不大,但是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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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生气和活泼,像皮影戏中的皮影,被人摆弄着每一个动作。
但现在似乎恢复了些光彩,让人感到重拾信心的感受。
沈归晏是听过萧婉的故事的,混在一堆不实的消息中,可靠的只要那么几句。
无非是官家小姐被穷书生蒙了心。
穷书生那是长得也还算好看,加上些甜言蜜语,一下便让处在单纯环境下长大的小姐迷了神智,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信了一堆口头承诺的假话。
为此和父母断了关系,许诺一辈子不回家。
不得不说,穷书生是有些天赋的,第二年便取了个举人,然后做官,一步步升上了,做到了刺史的位置上。
当时的甜言蜜语早就做不了数了,但是刺史有些小聪明,让萧婉爸妈一直以为这些年过得还不错,但是真是却是,中举那一年便纳了妾,紧着是不断的抬人进府,那些妾还将萧婉肚里的孩子弄没了。
……
沉默中,萧婉终于回答上了沈归晏问出的问题。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身败名裂吗?”
萧婉的声音有些沉,带着写蕴藏心底的恨意和狠觉。
沈归晏回:“方法当然有,只是要看你想要哪种程度的身败名裂。”
“做不了官可不够惨,一步之遥然后跌落谷底,身边之人却幸福美满,那才算达到。”
萧婉怔了怔,她是没想到沈归晏会将这番话直接说出来,平静无波,和她印象中那个小少年差了些,但是她抬头,看了看,好像又没差。
“那该怎么做。”
“按照我的方法来。”
沈归晏轻声道,带着安慰,还隐藏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我让你怎么做,就照做。”
“这期间,我可以保证,你和淑妃之间的信件,可以一字不落,一字不改的传到对方的手中。”
沈归晏这提议实在有效果极了,萧婉深深地看了沈归晏一眼,似乎在确定什么。
又低下头,短暂思考一瞬。
“好,我会努力做到。”
33.第三十三章
沈归晏盘算着,总归要留几个侍卫在萧婉这边,用来传递消息,顺便看住那几个被抓住的刺客。
官员家庭培养出来的小姐不可能一点脑子都没有的,那是只是被猪油蒙了心,后来又遭受打击,整天浑浑噩噩,恍恍惚惚,现在为了在意之人振作起来,总归能干点事的。
那些刺客被他底下的人审过一轮,但是嘴实在是很严,属下根本就问不出什么。
但是肯定不能把他们带回京城,得找个时间,亲自去看一趟。
说到这,沈归晏想起了云青宁上次给刺客撒的粉。
这个刺客现在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了,但是他躺在地上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这药看起来实在好用,能不能和云清宁做个交易呢?
----------------
这些天,天气格外好。
易晚茗的生意得等到明天交涉最后一波,就处理完毕。
大概后天返京。
今天没有什么事,易晚茗又跑过来找云清宁,邀着云清宁去野外踏青。
城里倒是逛了个遍,甚至易晚茗有一天还直接拉着云清宁闯入了青楼,那场面,云清宁当时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回想起来……
还是不要回想比较好。
云清宁本在清点物件,没想跟易晚茗一起去,但是
“宁宝,你不是还要通知你两个丫鬟吗?”
“不用多长时间的,上午去,下午回,走嘛走嘛。”
易晚茗边摇着云清宁的胳膊,一边嘴里发出类似撒娇哼哼的声响。
不说还好,云清宁独自自在许久,差点忘了身边还带着两个丫鬟。
她当初直接给了丫鬟一笔钱,让她们随意游玩,只要不惹到大人物便好。
也不知道这两丫鬟到怎么样了?
——应该没出事吧!
思索半晌,云清宁答应了,但是时间还要再缩短些,吃完午膳出去,天黑之前便回来。
易晚茗小声嘟囔:“这能看到什么啊?”
不过没让云清宁听见,要是被听见了,那云清宁指定不过去了。
云清宁是把归梅和归兰安排在水月街的一家比较好的旅舍中,不过没有再管过她们,还是要思索一下到底叫什么。
本来想着归梅归兰应该没遇到什么事。
结果可能是云清宁本来运气也算不上好,之前一切都好,这会过去,刚好让她碰到了件事,不大不小,但十分难缠。
----------------
淑妃宫中。
今日休沐,九公主——茵铃昨日便完成了功课,今日可以大肆的在宫中玩耍。
所以她今日起得有些晚,辰时才起。
迷迷糊糊的搞着洗漱,有些不情愿。
侍女看着她有些哼唧,明显还没睡醒,有些起床气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公主再这样磨蹭下去,待会五皇子离开了,我可劝不住。”
五皇子?
?
茵铃突然精神:“哥哥!”
“是哥哥来了吗?”
“是啊,五皇子一早就来了,正在跟淑妃娘娘聊天呢,公主不是喜欢哥哥了吗?”
“我们快些好不好?”
茵铃加快了速度,胡乱塞了几口东西,便直接冲向母妃的房中。
但是房门紧闭。
茵铃不好贸然闯进去,只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停下了交谈,朝着门口问道:“谁?”
“是我!”
童稚的声音响起,让人不自觉地软了半分心肠。
“那进来吧。”
茵铃欢欢快快地进去了,不过没让侍女跟进去,她有些预感,侍女不应出现在里边。
尹渡旻和淑妃的谈话进行到一半,盼来个一个小女孩,两人停下交谈,都满眼温柔地看着茵铃进来。
她不注意脚下,又走得急,一下子就绊了个小物件,往前一趔趄。
“小心!”
“小心!”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茵铃闭着眼,下一秒却被用手稳稳托住。
“下次小心些。”
茵铃猛点了点头,但是看着两人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有些羞涩。
“娘亲和哥哥继续谈呀,我嘴巴紧,不会说出去的。”
稚嫩中带着些懂事,淑妃眼中带着温柔,但心疼藏在眸底。
生在皇家,就是要比普通孩子懂事早。
茵铃其实才七岁,但是在人心隔肚皮,太监宫女都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宫中,已经懂了许多事情。比如哪些事能说,哪些事不能传出去;再比如,外人在时,哪些动作能做,哪些不能做。
若是茵铃能够寻个由头出宫就好了,也不必小小年纪就举着性子,俨然成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但只是短暂的愣神,下一刻,不需经尹渡旻提醒,淑妃已经回了神。
现在谈这些没有意义,她能做是解决当下的事,并给想要陷害她的人找些麻烦。
“你府中的人揪出来了吗?”
尹渡旻将茵铃放在旁边的榻上,回到原本的位置,脸上露出些不好描述的神情,似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对自己的怀疑。
淑妃看他神情便明白了一切。
“看来不止一个。”
尹渡旻点了点头,有些挫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他们间,我又感觉不完完全全属于一个派系。”
淑妃点头,对这点她也早有预料,这些年,尹渡旻对府上应当都没特地管过,出现这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说,应当不好处理。”
“嗯,虽然找到了他们想要陷害我伪造的证据,但是我感觉顶上还有根大绳没有拔出来,不好打草惊蛇。”
“嗯”,淑妃点头,抿了抿已经带凉意的茶,稍微握紧了些茶杯。
“既然不只一波势力,那就好好利用其中的关系。”
良久,淑妃开口,点了尹渡旻一句。
几乎是瞬间,尹渡旻明白了其中意思。
既然他们都想探探五皇子府的底细,那么一个也别想走,想个法子,坐山观虎斗,他们的头目总会露出马甲。
“对了,母妃,你最近在宫中可还好。”
“不劳你操心,先将你自己的事情收拾收拾操办好,再来管我的事也不迟,好歹比你多活了十八年。”
尹渡旻点了点头,他府上确实也是个大麻烦,他还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让他们都起来了。
其实心中隐隐有猜测的人选,但又十分不确定,十几二十年的情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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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怀疑就能立刻怀疑上的。
“旻儿,别怪我多心提醒,当断则断,否则就是在害了未来的自己。”
“受教了,谢谢母妃。”
正事暂且谈完,淑妃想起了天南地北的亲妹妹。
叹了口气,似是要将所有的浊气呼出,又抿了口茶,润润嗓子。
茶已经彻底冷透,虽看上仍然清透,但是微微泛着苦,但是与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
“也不知道婉儿现在怎么样了,本来传来的消息一直说她一切都好,结果都被人中途改了。”
淑妃冷笑一声,一边有些恨自己十几年的书信竟然没有觉察,又一边无比想念着远在异地的妹妹。
尹渡旻心中也有些发苦,他小时候也是见过这个小姨的。
小姨带她极好,但是再后来就没见过了,母族也闭口不提这件事,但是他有次去外公外婆家完,看见外婆偷偷哭,回宫中问了母亲才知道是外婆想念那位小姨。
“母妃母妃,婉儿是谁啊?”
茵铃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小孩子对氛围有着超级敏锐的直觉,最是受不了这种没人说话的场面。
淑妃这几年除了偶尔收到信件,其实没有跟茵铃讲过萧婉,茵铃只是知道,娘亲如果偶尔收到信,指定会特别高兴。
茵铃托着腮,小脸蛋还未褪去婴儿肥,软嘟嘟的,让人想要捏一下她的脸。
饶是淑妃这么端庄的人,也忍不住了。两人隔的不算远,一只手便能碰到,淑妃揉了揉茵铃的脸蛋,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出来侍女帮茵铃扎了辫子的。
但淑妃忍不住,于是询问茵铃:“铃儿要不要母妃重新给你扎个辫子啊?”
茵铃兴奋地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地跑到淑妃身边,后脑勺对着淑妃。
她也不着急在问一次刚刚问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只要问了,娘亲就一定会回答,不会敷衍她。
果然,淑妃将她的头发散开,拿过梳子,重新梳了起来。
边回答刚刚的问题:“其实娘亲还有个妹妹,但是妹妹出嫁了,也一直没来见过铃儿,所以铃儿没见过很正常。”
“这样啊。”
茵铃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有了些疑问:“那为什么不回来呢?是回不来吗?”
“嗯,她被一个很坏的人控制起来了,没办法和外界交流,所以娘亲很担心她。”
“那小姨好可怜哦。”
空气中的悲伤几乎消失,只剩温情。
淑妃和尹渡旻都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显得格外美好温馨。
侍女敲了敲门,房间中三人都有些疑问。
陛下这时候应该还在处理政务,不会来,妃子们临近辰时也没有互相拜访的习惯,这是?
“娘娘,这里有封信,要呈上来给你看吗?”
这信,出现的也有些蹊跷。
淑妃整理好最后一根辫子,想了想,还是让侍女进来。
信件看着有些薄,但是侍女呈上来。
信封上写着:姐姐亲启。
字迹有些熟悉,可以说无比熟悉。
和之前那么多封又有些差别,字带着微微颤动,似是寄托了很大的情绪。
打开信件,淑妃先看了落款。
萧婉,二月初于茗音楼。
34.第三十四章
没出门,易晚茗就高兴极了,催着云清宁出门。
云清宁虽然很少会答应这种要求,但是答应了就不会是一个扫兴之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争取早些出门。
今日的街市也挺热闹,但是没有那种鬼灯节和赶集人山人海的场面,见过前两次那拥挤程度,云清宁甚至觉着此刻走起来挺舒服的。
隔水月街没多远,且天气好,水月街即使没那么热闹依旧人多。她们就打算步行把这边的是处理完,然后在让人在水月街道路末端等着,之后再去郊游。
寻着街道走着,云清宁一路上看着。
她其实不太适应这边的美食。尝过一次,有些甜,她口味清淡,不太喜欢个个儿放糖的食物,过于腻了。所以对街上的吃食也不太感兴趣。
云清宁这会突然想到:“你那脂粉铺子也开在水月街?”
易晚茗点点头,“是,不过不往这头走,在另一头。”
“你怎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易晚茗有些奇怪,云清宁不像是会过问这些的人。
“没什么,只是想。”
“想什么?”
“以后我赚够了钱,到这边来看守你这个小铺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腻了,再到处走走。”
易晚茗想了想那个画面,午后闲暇,店中没什么人,云清宁坐在店后面的小院中,蝉声阵阵,一片绿叶刚好飘飘然落下,轻轻悄悄的留在指尖之上。
画面太美好,却有些不敢想。
易晚茗摇了摇头,“那就祝你早日达到目标啦!”
诚挚的眼中满是温柔,映入云清宁分心底。
到底也是个客栈,装饰也算好。
云清宁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指望她俩在。如果不在,就让店小二传个信,她还真正儿八经写了一封。
没想,一跨入大门,大厅之中,云清宁就瞟见两个熟悉身影,和另外一圈人挨得很近。
喧嚣之声钻入耳中,但大厅人多,闹作一团,根本听不见到底在说什么。
易晚茗抱着胳膊:“大庭之中也能闹起来?”
云清宁摇了摇头,径直往那边走去。
脑子有点慢了半拍,突然想到什么,易晚茗急急忙忙跟上去,拍了拍脑袋,她真是为数不多的智商全用在生意场上了,生活中半点不留。
很快,人群也不算密,云青宁没费多少力气就挤了进去。
眼瞧着她两个丫鬟眼圈红红的,云清宁叹了口气。
“发生了何事?”
那群人也没想还有人主动凑上来问。
是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还有他俩的仆从。
“你是谁?”
那位小姐有些奇怪,从哪冒出这么一号人。
“她俩的家长,不过我有心解决这个问题,可否告诉我事件始末。 ”
云清宁没明说是她的丫鬟,这种场合,直接明说,只会更加增长对方的气焰,而且确实也是她带出来的,她有资格说是归梅归兰的家长。
“骗鬼的吧,小姑娘,看着你也不大,她们看着也就年轻几岁,别年纪轻轻就唬人。”
云清宁眯了眯眸子,身上的气势陡然一转,变得有几分压迫之感,让对面的人有些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归梅归兰听到云清宁声音发那一刻,就如坠梦中一般,有些不敢相信。反应过来,则是大大的松了口气,看着云清宁分眼中满是信任和放心。
两人狐疑地看着云清宁,有看了一眼归梅归兰的神色,狐疑有变成了半狐疑半相信。
云清宁懒得跟她们解释,她还答应了易晚茗去郊外,只想快点将这边的是解决完。
“那就归梅归兰,你们来说。”
归梅归兰应了,开口的是归梅。
“表姐,是这样的他们在大厅之中不到一刻钟就大声嚷嚷,说这位小姐的东西不见了。
然后就拦着所有人不让走,说什么找不到东西不让离开。
我们还想着出去游玩,不想在这待着,刚睡醒,从楼上下来,他们实在傲慢,我实在不想招惹,也就让他们查了,早查了早放人离开。
结果,她们拿出我的东西,还是你送给我的东西,说是他们的,而且今日刚刚新买,我有些气不过,想抢回东西,结果他们不让,还拦着我,说已经报官了,要把我抓起来。”
“是何物件?”
云清宁开口,她送给归梅归兰的,一般都是易晚茗执意要送给她的,她不想用,便转交给归梅归兰。
归梅归兰是挺喜欢的,于是便保持了这般默契,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些胭脂水粉。
“就是她手上那件。”
归梅有些哽咽,指着小姐手中的那个小罐子。
云清宁看见了。
直接开口:“是这样,这是我妹妹的生辰礼,我也是好不容易从京城抢到,送给我妹妹的,这东西十分难抢,且我在底部做了个隐秘标记,二位可否让我看看那个标记”
“且两位没有任何证据便报官,未免不太妥当。”
云清宁看着两人,其实富人家的小姐公子和官员家培养出来的,一看便知晓区别。
这两一看便只是有钱人家,家中多少有点关系,但不多的那种。
但是他们可不会将东西还回来:“你也知道难抢,我侍女足足排了三个时辰的队呢?”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直接将我那瓶粉直接倒进这个罐子了,我看,他们就是小偷。”
那位小姐嘟囔道。
“如果今日不给我找瓶一模一样的回来,休想我会罢休。”
云清宁想开口反驳。
却听见那个公子开口。
易晚茗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脸色,这表情。
跟京城了那些一路货色。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且长得就一脸肾虚样,令人作呕。
开口的话也是十分油腻,仿佛满嘴的肥肉吞在口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长得倒是不错,要是跟小爷睡一觉,小爷可以帮你们买一瓶,送给可儿赔罪。”
陈可儿变了脸色,没见过中途变方向的队友。
云清宁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想笑。
这话,她在京城听过一模一样的。
“公子说笑了,”云清宁不会跟这种人置气。
“那这位小姐如何能够证明这书你买的,而不是我送的。”
“当然是我,你们也不像是能买得起这种东西的人。”
“瞧瞧你,一点胭脂水粉都不抹,能买的起才怪。”
小姐说完,发出一声短笑,好像是在嘲讽这些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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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晚茗被这个说辞险些逗笑,在一旁要憋不憋,脸色十分奇怪。
也罢,真是不想跟人纠缠下去,云清宁直接说,等着官来吧。
很快,官员到来。
果然,不要对外地的官员抱有幻想。
云清宁听到要带回去调查,冷了冷神色。
一句话没说,直接跟着官员回去了,但是易晚茗没有被波及,云清宁给易晚茗使了个眼色。
看起来,她们家中这点权势不小啊。
云清宁,归梅归兰被压着回到了官府。
那位小姐和公子也随行了,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
不知道还以为是游行呢,盘算着,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解决,看来今日的郊游是要告吹了。
云清宁一路发着呆,一路到了官府中。
看没有按照以往的流程,是先对峙,在由官员下决断,而是直接来到了狱中,把她们关到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潮湿阴暗,似乎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眼眸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云清宁的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冷静自持,和接下来的行程计划。
这里是极静的,归梅归兰也没说话,云清宁喜静,且反正她们知道,最后事情一定会被解决。
长时间的静谧过后,云清宁理完了思路,睁开了双眼。
在她睁眼的瞬间,门被打开,士兵站在门外。
从外打开了门。
指着云清宁,“你,给我出来。”
旁边还是熟悉的两个人,表情中似乎有些得意。
看,这就是惹到我的下场。
云清宁转了转眸子,起身,长时间蹲着的腿传来酸麻的感觉,一下子有些不适应。
“我说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我就不信,今天,我不能叫你好看!”
小姐阴阳怪气的说到。
“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说完,她打算大笑来恶心云清宁,结果笑声刚起,就被打断。
“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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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晏今日没出门。
属下这时候来报。
“主子,朱力的消息有些下落了。”
沈归晏没说话,意思就是让他继续。
“我们几乎调查到,朱力现在好像被管在一个牢房里。”
“牢房周围有人时刻把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抢人,但是我们混进去过,是有这么一号人。”
“虽然没死但是奄奄一息,好不到哪里。”
沈归晏开口:“保证他活着,我不希望他死在别人手下。”
属下嗯了一声。
“查到牢房属于谁了吗?”
“就在二皇子府里。”
沈归晏点了点头。
属下突然咳嗽了声,有些想开口,又有些开不了口。
沈归晏问:“何事?”
最终,冒着领罚的风险,属下将这件事道出。
“主子,云小姐好像遇到了点麻烦,被关进大牢了。”
“多嘴,自己下去领罚。”
属下哦了一声,决心以后再也不说了。
结果,下一刻。
沈归晏喊住他。
“人在哪?”
35.第三十五章
声音来得突然,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小姐和公子短暂怔愣之后,看向发出声音的人,狱中只有几盏煤油灯,微弱的火苗不足以让人把远处的来人看清。
依稀只能看见两个影子,一个瘦削身材中等身高,另一个则是比他高一些,身材窈窕。
里间,归梅归兰原先还有些紧张,却看着狱卒喊后,云清宁一动不动的身形,黑暗不能遮住清秀的身材,但此刻,如同却如同重石般,沉甸甸的落在心头,让人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全。
狱卒也看向了来人,只一眼,他就感觉到十分熟悉。
当官的,大多都不是什么清廉正直的人,有些东西也就放在明面上不说,谁也知道,有些人被大鱼大肉填满了肚子,光是腹部就极为凸出,肚子里可能没有一点墨水,但是一定会有些上好的,被别人送的大餐。
中等身材和重等身材很常见,但瘦削之人并不多。
思考良久,脑子短暂的转不过来弯,直至人走进,幽暗的灯火照出来人的脸,十分熟悉。
同时,心中的傲慢和轻蔑全部消失,胆颤心惊。
狱卒并不认识旁边站着的那位,那位小姐和公子可认识。
小姐也不是个聪明的主,狱卒自身难保,也没想到要提醒人家。不过她并不认识来人,至少在父亲宴请的宾客上没有见过来人,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于是大咧咧地开口:“哟,请问是哪位大人啊?”
“‘我看谁敢’这种话也敢说出,我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敢。”
小姐也认识易晚茗,知道易晚茗是去拉救兵去了,不过她不在意,毕竟不抓易晚茗还是她授意之事,她想看看,易晚茗能够拉来个怎样的人?
不过如此。
云清宁敢和她叫板也是反了天了。
常州官场上大部分人她都认识,父亲曾经带她认过人,这位的脸她可不认识,想了就是混口饭吃,不能入眼的小官员。
她那番话刚出口,狱卒本来就不算好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回头,瞪了一眼两个不懂一点事的家伙。
小姐,名叫邬慧有些莫名。公子,名叫陈康更是如此觉得。
与此同时,两人走到近前,易晚茗笑意盈盈,仿佛没有听见刚才的话,又仿佛听见了,觉得这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笑话。
不过她没开口。
与此同时,狱卒赶忙迎上去,做出一幅殷勤的,诚恳的态度。
“李别驾,您怎么来了?”
按理来说,这位不经常待在常州市内,而总是去各地拜访民众,认真听取民众的意见。
一年到头,都可能在市内碰不见他几次,他三日前才听说,别驾又出去考察民情,最近应该不会回来。
今日这是,专门回来了一趟吗?
想及此,本就如坠冰窖的心跌到了更加寒凉的地方,这是有多重视?
狱卒有些后悔了,即使给再多的钱,他也不应该答应这门差事的,他的上头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故意坑他的吧。
今日,九成可能,他要丢掉这个身份了,可能还要更高,八九不离十。以后这份稳定的工作可能就要跟他无缘了。
后悔不是一丁半点,想到他家中的情况,他有些记恨这些傻里傻气,不懂一点人情世故的小姐公子们了。
邬慧和陈康看着狱卒迎上去,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随着狱卒的话语出口。
邬慧和陈康的脸色也从得意洋洋转为灰白,脸上还又一丝不可置信。
常州着实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刺史就是被人提拔,但还算正常的升迁,但是这位别驾可不是一般人物。
常州官场上传,这位曾经被陛下亲自召见过,而且是仅他一人的情况,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但是之后,他就连升两级,直接调任到了常州,接任别驾一职。
这个传闻真假不知,但是针对他的人和得罪他的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更别说,她的妻子也出生于京城世家,岳父也身处高位。虽然这两年没有升迁,但是刺史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平时都是避而远之,要多远躲多远。
且这位不喜欢参加什么宴会,做的都是利民惠民的好事,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邬慧和陈康虽然没有真真实实地见过他,但是这些事迹可是一字不漏地听了个遍。
云清宁没有邬慧和陈康两人,而是对着走近的李闲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以示尊敬。
然后开口:“劳烦李大人走这一趟了。”
“事情起末晚茗应该跟您说了一遍,我也不怕对峙,我先现在也愿意上公堂,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姐和这位公子的意见?”
云清宁若有似无地看了门口的两位一眼,带着让人猜不透的神情,但是眼底深处依旧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早知如此的从容不迫,不慌不忙。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李闲直接开口,“云小姐的人品我最为清楚不过,我来做担保便好。”
云清宁听了,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径直走出房间,没看旁边两人一眼,直接对李闲行了个礼:“我今日还有些事,就劳烦别驾了,改日,您去京城述职,我一定好好款待您和夫人。”
说起最后一句,云清宁眸子中带上了点温柔,仿佛李闲夫人的温婉模样跃然眼前,语气中还带着些期待和想念。
“好,好!”
李闲也没有推辞,应下这个邀约,甚至还让她们快点走。
“你们既然有事就快些走吧,我来处理这些问题。”
云清宁点了点头,带着归梅归兰走了出去,易晚茗也不紧不慢地跟着云清宁。
“宁宝,你怎么知道别驾回到常州了”,易晚茗用身体挤了挤云清宁的身子,在催促云清宁说出实情。
“倒也不是知道,只是这几日音姐姐写信给我,说这几日就快到常州了,她要慢一些,别驾已经回来了,还遗憾我跟她刚好时间错开。这一个月她刚好不在,她回来了我又刚好要走。”
“这般”,易晚茗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了邬慧和陈康两人,她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随便一打听,应该也能摸清:“就这么便宜她们了吗?”
云清宁自然知道指的是谁。
“当然不,晚茗,帮我找几个人手,将这件事穿出去,传得模糊些。然后,你的生意将她彻底拉黑应该不成问题。”
易晚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在将你铺子中的东西各一样声势大些送到她府上,让人悄悄,如果有人问,就说人家买假东西,老板心疼,送一份真的给她。”
“至于那个公子,”云清宁眼中地狠戾更重,“你是不是有个功夫厉害的暗卫?”
云清宁突然问易晚茗,易晚茗有些奇怪,“你不也有一个吗?”
“她没跟在我身边,去干别的事去了。”
易晚茗点了点头,也是,不然就船上,箭不可能擦着脸过。
“需要干什么?”
“将这瓶药粉下到他饭食中。”
易晚茗好奇的看着云清宁拿出的小瓷瓶,小瓷瓶都一个样,每天带那么多在身上,还能分辨出来哪瓶是哪种,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这是?”
“让他不能人道之物。”
“他不是喜欢如此吗,那就彻底断了念想,少祸害点女人。”
易晚茗点了点头,“我回去便交于她,明天便能完成。”
“嗯。”
易晚茗接过小瓶子,仔仔细细收好。
说实话,云清宁真不是什么温柔,好说话的主。如果不惹她万事大吉,但是如果惹了她,或者身边的人,那就不好意思,心狠手辣不是当玩笑般说出口的。
不过易晚茗也不惊讶,早就习惯了般。
一抬眼的功夫,看到了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的人?
“沈小少爷,你为何在这?”
易晚茗语气中疑惑将云清宁从短暂的思索中拉了出来。
“来这边办点事,刚好办完?”
清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些初春的冷意,一同传进云清宁的耳朵,紧绷感顿起。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冷意还是声音。
易晚茗哦了声,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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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沈归晏到底干了什么,她从来不关心这边。
云清宁则浅浅皱起了眉头。
这条街上,除了赌坊,就是青楼,找不出几家正经营生的店面。难道是来寻欢作乐的?
想罢,却看沈归晏朝着这边走过来,左边手中好像还拎着两坛东西。
易晚茗突然想到什么,“这这这这是,那个酒,超级好喝的那个!”
“你怎么弄到的?那老人家不是要看是不是合眼缘,而且还要提前半年预定吗?”
“托人帮我提前半年订的,也就一点点,两坛而已。”
易晚茗当即有些嫉妒的发昏,她都订不到,这人却说,也就一点点,这不是招人羡慕吗?
“可否分我一杯?”
易晚茗凑上去,也没管云清宁了,极像被喜欢的东西迷了神智的小孩。
云清宁无奈的笑笑,对她的行为不做评价。
易晚茗在前边和人嚷嚷,云清宁继续想着自己的问题。沉浸下来,却也没了方向和时间,逐渐走偏了些路,但有归梅归兰在后边跟着,也不至于错得离谱。
说起来,刚刚那番话,沈归晏是不是听见了。
云清宁兀自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前方。
易晚茗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瓢酒,沈归晏答应她回京城之后,便差人给送给她。
沈归晏见她这副模样,直接将这两坛酒都塞到她手上,让她仔细研究,易晚茗欢喜极了,便也没管其他。
也没注意到,沈归晏越走越慢,已经差了好长一段距离。
“在想什么?”
声音隔得极近,一字不落地传进耳中,耳中有什么在鼓鼓振动摩挲,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一般,只能听见这道带着清朗追问的声音,将声音衬托得如此真切可闻。
云清宁原本低垂着的头小角度的抬起,微不可闻,但依旧被捕捉到了。
沈归晏轻笑起来,声音不大,也是是距离不远,又清晰的传进耳中,再由筋脉传到全身,异样发麻的感觉是云清宁这辈子的头次感受。
为了排除铲身体的这般感觉,云清宁醒了神智,不自觉离他远些。
但是身体仍然处在发麻阶段,一挪动步子,不小心,左脚穿来痛楚之感。
视线往下望去,很好,脚侧着,勉勉强强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崴脚了。
云清宁勉强答话:“没什么,只是沈小公子贴得这般近,未免有些不好。”
一边说,一边将脚掰正,两只脚都脚背落地,但是痛感依旧无法忽视,云清宁眯了眯眼,将一而再再而三冒出的刺痛感努力压了下去。
沈归晏看着他和云清宁中间两个半人的距离,其实觉得不算近,但是云清宁觉得近,那就近吧,他自觉的再挪远了几分。
很快,他注意到了云清宁表情上的不对劲。且整个人走路慢了下来,仔细观察,还有些偏跛。
“你崴到脚了?”
沈归晏询问,云清宁有点倔,不愿将弱点暴露于人前,坚持到:“没有,就是腿有些发麻。”
沈归晏见状也没说什么,让归梅归兰先扶着云清宁,快步向前,朝着易晚茗走去。
他记得易晚茗力气挺大,应该背的起云清宁。云清宁肯定不会让他背,易晚茗应该会让?
很快,酒被原来的人拿住,易晚茗急急忙忙的跑到云清宁跟前,直接背起了,也没问云清宁的意见。
等到云清宁回过神来,已经在易晚茗的悲伤了,且还被易晚茗数落:“宁宝,你怎么能有病硬不说呢?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担着,不要总憋在心中……”。
平常的时光一眨便也过去了,如流水般,什么也没留下,云清宁却觉得今日格外漫长。
已到傍晚,今天的视野要高些,这条街上行人很少,笔直的路隐没在远处,天空就像一张白纸,被彩墨泼洒,橙黄红粉交织,混杂,炫出鲜明的暖光。
云清宁看着前方,余光中盈满了天色,光打在脸上,竟然显出几分柔和。
华街之上,行人稀少。彩光映人,美轮美奂。
36.第三十六章
侍卫第二次走入巷中,带着的是显而易见的喜悦,若非面具遮掩,脸上的欣喜几乎要藏不住。
巷口依旧昏暗,今日天气也算不上好,浓浓的云压着天空往下,先得巷口更加逼仄紧迫。
侍卫的心情却没受到半分影响,来这适合暗中交易,做灰色买卖的场所,也比第一次寻着了更加自然轻松的心态。
说这是一种心态,不如说受到当下的情绪所感染。
上次他寻找,买下,带回去的东西确实有妙用。
他没有亲自实验过,因为只有一小勺粉末,不到两次的剂量。
本来还想多带点回去,却被小贩收了起来,说:“这是我好不容搞到手上的,我手中肯定要留一些防身,那能这么轻易就全部交于你。”
侍卫当时也没纠结,直接将东西带回去了。毕竟不知道功效。
但是他给主子呈上去的时候,主子还没什么反应器,但等下一次主子再喊他过去的时候,主子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有了些焦急。
所以有了今天一趟。
本来想昨日就过来的,但听别的更熟悉西北巷的人来说,有些掌柜脾气古怪,但是今日特别,辰时到申时,他们都会统一出摊。所以侍卫一直焦急的等到了现在。
很快,他就可以在升一级,成为主子身边最得力的那批干将了。
一想,已经进入了巷子深处。
侍卫径直走去了深处他遇见小摊摊主的地方,有摊子,但是摊主并不在这。
有些疑惑,侍卫仔细的搜寻周边的环境。今日由于所有小摊都出来,人也超级多,那些火爆的小摊,买东西都需要硬挤。左右也看不到人。
最终,终于在隔壁摊主平常休息的位置上看见了人的踪影。
隔壁现在忙得很,摊主脚就没沾过地,小贩则悠悠闲闲的靠在躺椅上,手上还拿着一把瓜子,十分闲适边嗑瓜子边看人忙,有些不厚道。
侍卫忙走过去,站定,在摊主面前,人高马大的,十分遮挡视线。
摊主眼前突然一黑,向上一瞟,也不意外。
只是轻巧的从躺椅上直立起来,十分轻松。
“客官今日怎么又来了?”
摊主伸了伸懒腰,将瓜子丢回放瓜子的篮子中,有些困顿地伸伸懒腰。
“客官跟我来吧。”
说着,头也不回的往里走,与上次不同,走到了更加深处的地方。
传闻中,西北角最靠近巷口的地方是用来交易的,再往里,那就是神秘未知。
传言中,里边有数不尽的宝贝,比如有奇特功效的药粉,再比如,千奇百怪的药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
侍卫不禁身体瑟缩一下,寒凉从地底冒出,往他的腿上爬。
过度的兴奋褪去,剩下的是森森凉意。
小摊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客官无须紧张,小摊诚信买卖,不兴杀人那一套。”
“别听外边的人胡说八道,这里边,就是些住宅,住在里边的,都是些同我一样,做些小本生意的小摊小贩。”
侍卫的心稍微安了安,对更深处也没了刚刚的那么恐惧。
却没注意到前边摊主突然变得危险的脸色,但这种表情很快消失不见,消散在沉沉夜色之中。
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让侍卫半游离半清醒的神智全部回到了身体中,只是吱呀声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
房屋中亮着灯,摊主让侍卫坐下,然后去后边翻找了好一会,才拿着个小瓷瓶出来。
“说实在的,今日客官来找我,我也不意外。”
“这毒好用吧!”
摊主脸上露出一个成熟老练商人多半有的贼兮兮,贪婪不宜余力的显现出来。
果然,下一秒,就听摊主说:“我这确实还有剩下一大瓶,但是怎么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侍卫问:“银子可以吗?”
摊主摆了摆手,“诶,在西北巷,银子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我可以给你时间思考,到底什么才能打动我?
不过——
你也一定要好好想想,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别人先拿出了可交换的东西……
客官也清楚,我呢,虽然赚不到什么钱,但也是个商人。”
“至于要不要告诉你主子,我劝你三思。
我这人吧,随我们西北巷最大的头子,不喜欢官场,也不喜欢世家。也说了,我消息灵通的很……
你仔细想想。”
侍卫被一长串话都吓得不敢说话。
今天是无功而返的一日,但是摊主有给了他一小勺的药粉,让他带回去,呈给主子。
两种想法在心中蔓延,不断交缠,缠斗得越发厉害。
最终依旧是升职占了上风,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主子。
摊主瞧着他走出门外,后边走出来一人。
“第二次还不行动?”
“不急”,摊主抿了口温度刚好的茶,可惜侍卫刚刚蒙住了,没喝茶,如果喝了,就会发现,这是他家主子最喜欢的茶,但是连主子都不怎么能抢得到。
“下一次再动手,主子催得又不急,容他在纠结两天。”
“最终结果一样的。”
出来的人懒洋洋的扯了扯手和脚,甩了甩头,似是终于轻松些了。
对着摊主说:“随你,不过你最好别玩火自焚。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说完,她走出门去,隐匿在黑暗中,再出来,又换了副模样。
----------------
易晚茗被一个送信的丫鬟喊住,听了会内容,将云清宁送到屋内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云清宁甚至都还没有告诉她,下次在京城补一次郊游给她。
眼瞧着匆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归梅归兰接到了云清宁的信,赶回去收拾东西了,现在屋子中只剩两人。
——她和沈归晏。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沈归晏同处室内,仅此二人的情况下。
心中突然升起些半生不熟之人单独同处一室的紧张感,没有想说的话,但是又得开口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不过云清宁也就想想,她挺能忍的,气氛也可以一直这么沉默下去。
最终,仍是沈归晏先开了口:“云小姐好像次次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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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都要倒些霉,咱两可能真的气场不和。”
着实是气场不合。
云清宁算了算,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她差点被一剑穿死。第三次见面,被人追着抢船。第五次见面,他侍卫刚刚把她采了一天的东西踢翻。这一次,又把脚崴了。
可能真是气场本身不和。
云清宁默默挪了个位置,离沈归晏更远一些,不过坐着挪动着实是有些明显,直接就被沈归晏挑破了。
“倒是也不必这样挪远。”
沈归晏轻笑了声,声音中带着些被逗笑的愉悦。
“这点距离,你要真的倒霉,也阻挡不了。”
云清宁有些忍不住了,瞧了人一眼,眼中带着些警告,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沈归晏停止了笑声之后,云清宁开口。
“沈小公子这两瓶酒应该是珍贵极了,我这庙小,实在是容不下这两坛酒的,沈公子还是尽早把它带回去,免得我这霉运沾染上了他,万一碎了,麻烦事更多。”
沈归晏到是听出了言外之意。
这是想赶他走。
但是这快要天黑了,独自留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房间对女子来说算不上好事,传出去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便也收了在逗逗云清宁的心思。
少女现在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仿佛天然的胭脂,可能是被他气的。屋内已经点上了蜡烛,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见少女的眼中映着跳动摇晃的火苗,显得眼睛格外晶亮。
沈归晏又笑了声,做了个手势。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人。
沈归晏转头,“你今日应该也不方便,如果有事,唤她一声即可。”
云清宁看着来人,眉眼间有点熟悉。
但是又不同,至少性别就不一眼。
浅浅笑了下,云清宁回绝道:“沈小公子还是将人收回去吧,我觉得我一人也能够处理好。”
但是沈归晏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直接走了,把侍卫留了下来。
云清宁有些头疼,看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云小姐,属下听从您的吩咐。”
云清宁只好开口,“你随意就好,我有需要会叫你。”
但该说不说,沈归晏留得人还行,至少没留个男侍卫,云清宁又跟侍卫对视几秒。
“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喊你。”
说着,云清宁想到什么般。
“劳烦传个话给你主子。”
侍卫抬起头,认真听着吩咐下来的话。
“就说郁小姐说处理完这边的事之后,要去京城找沈世子。因为是惊喜,所以郁小姐并不打算告诉沈世子。
但是沿途总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所以得你跟沈小公子传个话。”
刚刚沈归晏说也没说直接走了,云清宁想起这一茬,人已经没影儿了。只好出此下策。
----------------
忙忙碌碌,磨磨蹭蹭。
总归拖到了上船的时候。
这几日天气极好,云清宁抬头,看了眼在头顶的太阳,暖烘烘的。
希望归途一切顺利。
37.冬至小剧场[番外]
很久以后。
云清宁近几年都不怎么制毒了,每天总会多多少少跟毒接触,时间长了总会伤身子。
师父和温姨又到处游历去了,近几月都不怎么回来,偶尔只会有两封信,信中字句都是叫她们不用担心,字里行间透着喜意。
云清宁落下最后一个字,停下笔。
吩咐丫鬟将信寄出,送给郁欣笒。
郁欣笒常年在常州京城两地来回奔波,近日,常州那边好像有个特别紧急的病人,抽不出空回来。所以这次沈归远打算去常州陪着郁欣笒,不过没让郁欣笒知道,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近日愈发懒了,总不爱动每天也就研究些新的胭脂水粉,找些不那么伤皮肤的效果好的研制法子。
她前几月才游玩回来,去了趟大漠,看了看沈归晏之前打仗的地方。
没带沈归晏,一个人,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大漠的气候跟京城,跟江南都不一样。
黄沙漫天,冬天裹挟着更加远处吹来的寒风,身子骨弱的,身板薄的,根本没什么抵抗能力。
云清宁的身子这几年勉强被沈归晏微胖了些,却显得愈发清冷,脸圆润了些,少了些锋芒,多了些潜藏的温和。
勉勉强强能站稳,行走还是有些艰难。
虽然环境恶劣,景色确是独特,宽广无垠,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平原上,只有一群人在行走。一种孤寂油然而生,似乎与心中什么东西对上了,心一阵阵的发紧。
好似五岁那场大雪,只是颜色不同,从白雪换成了黄沙。
却又不同,仿佛有能够将她完全包裹的温柔身躯,支撑着她在这漫漫黄沙之中,缓慢但是坚定的前行。
侍女行礼的声音将云清宁从几月前的回忆拉出来。
照着时间算,沈归晏应是这时回来,瞧了眼外边的天色,似乎今日回来的还晚些。
果然,下一刻,清隽的身影从门口进来,裹挟了寒风。
沈归晏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
云清宁懒得迎接,就在榻上坐着,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寒意被暖烘烘的温度消融,走到近前,只剩暖意。
“今日怎回得晚些?”
云清宁抿了一口桌上刚刚沏好的茶,将另一杯茶递给沈归晏。
沈归晏喝了,皱皱眉,好似有些不满。
“这茶……”
云清宁听着这话,又抿了口茶,没发觉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反正她往常也按这手法泡,没看见沈归晏这么大反应。
以为是自己抿得太少,尝不出差别。
云清宁决定再抿一口,结果还没送到嘴边。
温热的气息凑过来,直接就着她的手将茶喝完,毫不客气。
喝完之后,还直接将她手中的杯子放下,以他的手代替手中的杯子。
云清宁没什么表情的做完这一切,好似早已经习以为常。
等一切做完,才小声开口∶“幼稚。”
“说谁幼稚呢?”
想到今日遇到的事,晚回的原因,沈归晏开口:“那是,不像夫人这般,如此受欢迎。”
云清宁没感到什么怒意,倒是她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酸意了。
今日包饺子都不用额外找醋,直接拧一拧沈归晏,准能拧下一碟醋,味道也定然很酸。
沈归晏停下来,云清宁语气中带着些纵容,却不肯直接说沈归晏是吃醋,“有人惹到你了?”
“倒是没有,只是有人今日宴会,我和人交谈。出入官场的小官员,身上的锐气倒是没被磨没,想法大多都不错。只是聊着聊着,话题就转了。”
沈归晏边说,边往榻的另一边一坐。只是手上没松开,刚刚手还有些凉,此刻倒是被沈归晏捂热了,被捂在温热的掌心,暖暖的,有些踏实。
“然后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生活琐事上。那个小官一脸羡慕的望着我,说云夫子应该特别温柔,说我好运,竟然能娶夫人为妻。”
场面估计是被沈归晏往夸张了说,云清宁眼角微微上挑,笑意在眼中蔓延。
“我问何以见得,他说,家中妻子侥幸让你上过几堂课,与他描述,说你是个温柔博学的老师,一来二去,他便也好奇上了,顺带也欣赏上了。”
沈归晏说完,手一用劲,抓紧了云清宁的手,仿佛松了手,就留不住人般。
云清宁听到最后,却有些诧异。
朝廷专门开了学堂,专对女子开放,云清宁受邀讲了几堂课。
她觉得自己也算不上温柔,她也知道,她经常板着脸,许多人对她的初印象都是她不好接近,清冷还有些傲气。
授课之后,布置的功课也多,怎么也算不上温柔,能在别人口中出现这种印象,实属不易。
“夫人如今可比我有名气多了,我快要被京城中的男子女子嫉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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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宁觉得现在她吸一口气,都能被这醋意呛住,空气中所占的分量实在有些高。
手被握紧,没法抽出,云清宁也不打算抽出来。
反过来,反握住沈归晏的手,安抚般的紧了紧。
口中的话确是:“我竟还能得这般评价,实属难得。”
“那是,你要不出去打听打听,你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说这话时,沈归晏眉眼中有浸染了些骄傲,醋劲都不那么浓了。
云清宁笑了笑:“你无须醋,”
顿了顿,终是将下半句话接上:“和我冬至一起包饺子的也只有你。”
包饺子对云清宁是一个重要的仪式。
也确实,云清宁在和沈归晏成亲前,从来没与旁人一起包过,要么自己一人,要么不包。
沈归晏瞬间被顺了毛,像只小猫般蹭了蹭,摩挲般摸了摸云清宁的手。
云清宁被弄的有些痒,将手抽出来,敲了敲他的手。
示意去包饺子。
沈归晏应声,然后站起来,跟着云清宁到了厨房。
中间这段路,云清宁被沈归晏环在怀中,风有些大但没直接打在云清宁身上。
所以过程中,云清宁并未感到冷,适应良好。
材料都摆在一处地方。
下人都知道今天主子间惯来的习俗,留出一处地方,其余地方都在忙碌,唯独那块地方,空荡荡的。
*
滚水下锅,云清宁看着饺子一个个沉下去,闷上盖子。
瞧着沈归晏,却发现他眼中有些笑意。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归晏在她脸上摩挲了些时候,动作轻柔,但弄得她有些发痒。
刚想用手,将脸上的东西擦掉,被沈归晏擒住了。
沈归晏望着他,“夫人让这东西短暂存些时候,我想看看。”
语气中带着哀求。
寒风阵阵,时小时大,外边东西掉落的动静传来,却因窗户,没落在里边两人的耳中。
女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饺子,旁边的男子吃得也不斯文,但是去也不粗鲁,保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野,依旧有几分漫不经心。
女子白皙,脸上的面粉并不明显。
只是吃着吃着,透出了几分粉,像是天然的腮红。
让刚刚男子用面粉打上的印记明显几分。在凑近些,可以看出,那是个“晏”字。
38.第三十七章
紧赶慢赶,船确是只能慢悠悠的破开水面慢慢行驶,最后比原定的时间还晚了几日。
云清宁在船上就收到了几封大夫人催她快点回来的书信。语气从刚刚开始的还算客气,到最后一封,己经变得简明扼要,明着催人,不带一点含糊,语气也算不上好听。
看着最后一封信那称得上暴躁的话语,云清宁无动于衷。
如果可行,她甚至希望船驶得更加慢些,最好拖到最后三天,那样她也不用帮忙拾掇些本不应该被她拾掇的烂摊子。
之前没有办法,又得在大夫人面前装装样子,劳心劳力的收拾过几次,那感觉,云清宁真是不想体会第二次。
温虞和黎清都跟着上船了,不过温虞到了中途就独自下船离去。
离去之前还给了云清宁几粒药丸,使她接下来晕船减轻了不少。
最后在四月初一赶了回来。此时离大婚之期还有八日。
赖近几日天气太好,云清宁有些头疼,实在不想回那个宅子,碰到那群假惺惺,需要花大力气应对的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专门在码头蹲守,还是其他原因。
云清宁上午踩上的京城的土,下午就有人来这个小破院子来传话,让她尽早去一趟安远侯府。
语气中完完整整的表达了大夫人的不满,连表情也十成十的活灵活现。
不管是谁,只要在侯府办事的,或者跟侯府扯上关系的,云清宁还是得装一装样子,她摆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对着来人转达:“今日实在有些累,身子还有些疲乏,也没收拾好。烦请姑娘通融一下,告诉大夫人一声,我明日一定早早去侯府。”
说着,还往来人手中塞了两锭银子,不算贵重,但也算一些心意。
来人喜笑颜开的走了,走之前还答应着:“诶,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大夫人说说,三小姐舟车劳顿,今日便不叨扰了。”
云清宁含着归梅归兰好好送送,算是做戏做全套。
不过她今日也没打算宿在此处,此处离侯府太远,明日早早起也说不定被数落一通。
等人走,云清宁草草打扫一番,就走后门溜去了黎清在京中购置的一处小院子里,打算明日走路去侯府。
----------------
沈归晏是眼睁睁瞧着云清宁她们走的,而他还得留下处理些事情,有些烦躁。
但他说不清躁意从何而起,许是最近实在事事都要他来处理。
唯一的好处便是这边的茶比京城本地的要好,他更喜欢这边的茶的味道些。
有抿了一口茶,勉强压下一些心中的噪意。门外通传,萧婉的再一次到来。
今日萧婉到来的频率也不是很高,但有着沈归晏的遮掩,加上暗中人被抓,刺史要么沉溺在温柔乡,要么被别驾抓着把柄,忙着处理善后。真没时间来关注萧婉这边发生的事。
萧婉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意。
沈归晏心中点点头,至少不像之前满脸麻木,眼中也无一丝光彩。
萧婉坐下之后就直截了当的开口。
“你交代的事我已经放到指定地方了,没让人发觉。”
沈归晏笑了声,“那就多些萧小姐了,改日您到京城,我随五皇子去你府上拜会。”
萧婉和刺史岌岌可危的姻缘线在知道刺史背叛,想置她亲人于死地之时就已经荡然无存。等到刺史被贬官,沦为无官之人流放之时,休夫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萧婉温婉的笑了笑,脸上并不是笑没有一丝虚假之意,有的只是开怀与一丝释怀。
对这么多年释怀,对浪费消逝的光阴释怀,对识人不清的释怀,对还未成型就胎死腹中的孩子释怀。
或许本身,那个孩子就不应该存在,活在世上,反而会成为最不幸福最不高兴的孩子,萧婉也没有把握,她那时能对一个幼小的生命负责,努力把小孩抚养成人。
萧婉将杯中的茶喝完,苦味还在口中弥漫,没有涩意,泛着清甜的香气,她望着外面的夕阳。
绚烂至极的红铺洒在天空,微微带着橘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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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云,让人身处些苍茫无垠的辽阔感。从前在院子中看这夕阳就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有的只是觉着天空离得太近,仿佛顷刻间便要将她压倒,站不起来。框起来的四四方方的色彩也总是差了点意思,总让人生出些日子尽头,再无明日的灰败苍寂。
沈归晏与她一同看向了外面,刚好一群大雁落入视野,又飞快掠过,往后悬挂在天边,晕染得不成原本样子的圆日成了他们天然背景,颇有一番挣脱束缚飞向远方的遨游之感。
“那就祝萧小姐前途似锦,潇洒自在。”
萧婉笑着应下,迎着夕阳,走出了院子。
----------------
云清宁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虽说购置的房子离得不远,但是还是早些去比较好,照大夫人那个语气,今日怕是又得熬。
她和归梅归兰走路过去的,彼时侯府的大门还没开,她路过大门,不想侍从故意不给她开门,耽误了时间大夫人算在她头上的事件再次发生,打算从旁的小门溜进去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此刻应该已经醒了,反正云清宁没见过除了守夜的,有谁起得比大夫人还早。
旁门是开的,不断有采买的丫鬟管事经过,云清宁也不嫌,想着进去就行。
大多数丫鬟还是认识她,见她从这边进竟然也没什么反应。
有不认识她们这行的小丫鬟问,就听人当面答小声答:“也没什么稀奇的,云三小姐,侯府最不受宠的小姐,你无须顾及。”
应该是以为她们听不见,云清宁余光瞟到归梅归兰,她们俩确实没听见,但云清宁听了个大概。
头低垂着,装出一副无欲无求,怯懦胆小的模样,这样存在感最低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觉得她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云清宁打算先去给大夫人请安,这几日低调行事,能够推脱就推脱,不能就干完,反正不要让侯府之人怀疑上便好。
结果,她才想了低调度日一会会不到,路上就出了岔子。
她遇到云清轻了。
39.第三十八章
按理来说,云清轻这时候不是在忙,就应该还躺在床上未起,怎还有心情闲逛。
还恰巧让她给碰见了?
云清宁一点都不像应付云清轻,可惜被看见了,不过去打个招呼不合常理。
况且,她不过去,云清轻绝对会过来,照样躲不了一点。
云清宁只好上前,像云清轻行了个礼。
云清轻已经许久未见到云清宁了,起初还没有什么想法,到后来,被迫答应和二皇子订婚后,闹得那一场,后知后觉云清宁这个人。
她于是想去京郊的庄子上对人发泄一通,却被告知云清宁去了江南。
气不打一处来,过了两月将近三月,云清轻本将这事差不多忘光了。
今日这么大个人杵在这,被她瞧见,又不免将这段想起来。
“哟,这不是云三小姐,几日不见,越发气派了,光彩照人的。”
云清宁垂着眼,低眸看着自己的装扮,天气逐渐转暖,她褪去了厚重的棉服,今日只穿了件带毛的外衣,上边还打了几个不显眼的补丁,若是仔细观察,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穿着的还是前几年就穿着的旧衣。
“大姐姐说笑了,我这衣裳还是去年的,算不上气派。”
云清轻听到,故意要给她找不痛快般:“那你是在说,母亲没给够你足够的月钱,你连件新衣裳都买不起。”
可不就是买不起,一月两两银子,包括了方方面面,她又不待在侯府,衣食住行都自己负责,除去吃食,那还不是过得紧巴巴的。
不想答这种明显的挑衅之语。但是不解释,落在旁人耳中,总会有天被大夫人知道,到时候便是大夫人来找不痛快了。
云清宁肩膀瑟缩了一下,半天没有答话,似是不知道答什么,隔了好久,才勉强小声的说出句结结巴巴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母亲月钱自然是给到位的,只是每月的钱刚刚好,但是清宁前段时间生病,近段时间又去江南拜访师父,一来二去,日子就紧了些,但仍能生活的挺好。”
云清轻见她说出了个不痛不痒,又不会被怪罪的答案,有些没意思的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这个妹妹在五岁之后被丢过一次之后就变得这般,胆小无趣,毫无生气,只会低头垂眸。
每次挑衅,就会半天,慢慢悠悠憋出个中规中矩的答案,处处让着她,万般没有五岁之前好玩。
突然想到什么,云清轻嘴角勾起抹不明显的笑意。
她如今已经被赐婚,圣旨不可违,婚约也不可换人。
但是云清宁可无婚约在身,她也快到了要出阁的年龄……
云清宁没听见云清轻的动静,疑惑的用余光瞟了一眼,正好瞥见那一抹笑意,暗道不好。
云清轻露出这种表情,左右不过是又想到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折磨谁自不用说,云清宁在往深处想想,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不会是想求一求大夫人,将她许出去吧?
许的人家她用手指头都能够想象得到,就是那种比侯府地位低一点点的世家,不会太差,但是一定有个难伺候的婆母,如果夫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那就更好。受两方刁难,正和云清轻的意思。
云清宁头中闪过种种,最终还是决定随机应变,至少等过了这一阵再说。
云清轻突然心情变好,肉眼可见的那种,挥了挥手。
“你不是还要找母亲请安吗?快去吧,母亲正好等你过去呢。”
等她过去,等她过去干什么,只有两个字——干活。
云清宁告退,慢慢悠悠的挪向了大夫人的院子中。
----------------
申时,侍卫准时出现在小巷入口。
与往常般,人还是同样多,小巷入口还站着些犹而不决的人,一看便是第一次来这巷中。
巷中依旧暗沉沉的,昏暗而幽深,像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洞口,引诱着人落入其中。
落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毕竟里边的东西用途多,沾上一点,就会沾上第二点,无穷无尽地投钱进去,和赌坊一般,令人上瘾。
但侍卫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进入了小巷。
小巷里头依旧喧嚣,交易声从各处各方传来,有些带着喜意,有些带着急躁,但客人中敢动手的没有,甚至连吵架的没有。
侍卫迎着声浪走入巷中深处,上次之后,摊主与他约定,之后直接在巷深处找他,无需在在那么多人中在找一次人。
沿着小巷越走越深,路变得越来越窄,可能是走进了胡同当中,光从挤在一起的房子中穿过,留下一点点光亮,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喧嚣声远去,可能是有哪家的水缸倒下,缸中仅存着一层浅薄的水,沿着缸沿良久,落下一滴,落在硬物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寒风穿不进狭窄的巷口,早就在人群推搡中丧失了原有的威力,但是凉意仍从前方袭来。
明明第二次到来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怎得这次就莫名寒凉。
侍卫停下,心中有一刻的犹疑。
此次出来,他并未跟主子讲具体怎么操作,主子最近似乎很忙,精力分不出一毫来管这边的事物,只吩咐他把毒给带回来,不要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毒的踪影。
但是前几日母亲有生了场大病,需要靠药吊着。郎中开的药就没有几种是不珍贵的。银子花花的流出去。
昨日妻子在跟他抱怨,再这般填这个无底洞,他们家的银子就要耗没了。
他能走到今日的位置,全靠蛮力和一番胡乱学的功夫。。做这一行的本就是奔着钱多来的,哪有同时钱多,且有不危险的好事呢?所谓钱多,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心下这般安慰自己,侍卫继续往前走,但怪异感没有减少分毫,甚至随着更加深入,巷子变得愈发幽深,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终于,总算走到了约定地方的门口。
门大敞着,将里边的霉气和湿气散了几分出来,但是仍然有股木头腐烂的朽气。
侍卫尽量不去想,看着屋子中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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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心下有了些实感。
这屋子中如果没有照灯的工具,恐怕会是全黑,进不得人,一步一碰,就容易摔着或者碰着什么东西。但是有蜡烛的照明也好不到哪里去,侍卫看了看屋中的五盏蜡烛,莹莹火光下,只照得清一部分的物件,剩下大部分仍隐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摊主坐在那,微笑的瞧着他,不知为何,侍卫看着明明和以往相同的摊主的笑,莫名觉得还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之感。
侍卫心中有些发毛,但是仍然往前,做到了摊主对面。
摊主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
“来了,看样子,被这环境吓到了?”
摊主拿出两个茶杯,拿起茶壶,往杯中倒入了茶。还冒着雾气,看来是刚刚煮好不久。
侍卫有些疑虑地看着摊主,眼瞧着摊主将杯中的茶水喝尽,才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摊主看着他将茶喝尽,眼中的意味深长之意更加明显。
一杯茶下肚,暖意逐渐战胜了寒凉,身体感觉有了些温度。
摊主看着他,“既然来了,我们就来谈谈你们的诚意,可好?”
侍卫点了点头,有些紧张。
他还是有些顾虑,顾虑他所准备的能不能达到摊主的预期,如果没有达到,如何交差。
但是看着对面坐着的人,仿佛今日的心情不错,至少不是皮笑肉不笑的状态。
他将原先给主子过过目的诚意写成了纸条,递给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结果纸,打开,细细观看起来。
从看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像悬了个未可知的重物,拉绳逐渐将他的心揪紧,等着最后的审判和宣告。
摊主看完,顿了两秒,“小兄弟,你要明白,我们这行,最不需要的就是地契和房产,这些东西还不如钱票珍宝来得实在。”
侍卫连忙点头,他也不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将备选的方案又递给了摊主。
来来回回地拉扯谈判了一番,摊主终于同意将东西交换,一个小瓷瓶摆在面前,侍卫有些眼红。
只要今日瓷瓶到手,那他的母亲就还可以在吊一段时间。
他吞了吞口水,眼中有些欣喜若狂,摊主看着他这种神色,眼中突然有些深思。
再商定一番,今日他们还不能将这个瓷瓶拿到手,还是等主子再下决断。
一切敲定好,侍卫起身,告辞。
摊主也站起来,双方行了个礼,礼数中包含的东西,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脑子在出去的时候就有些发昏。头中好像只有浆糊,晃荡晃荡,眼睛却也有了些酸意,好像世界颠倒,所有物件都有了些重影。光影在晃动着只剩色彩,真实变得虚幻。
登出门槛,脑袋更加昏沉,头重脚轻,下一秒,侍卫晕了过去。
下一刻,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侍卫的脑袋。
女子悠悠的抱怨响起:“你也真是,明知道他要摔,也不过来,别到时候摔出个好歹,你就完了。”
“这不是怕他怀疑上吗?”
40.第三十九章
忙起来时间总是不够用。
云清宁虽然在浑水摸鱼,但大婚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大夫人催的紧,不能太明显,仔细算下来,正经做得是真不少。
光是协助看着人清点嫁妆这一项,就非常磨人。
大夫人实在支不开人手,所以首先派了常年跟在身边的一个丫鬟过去。但是终归大夫人多疑,且这事容不得半点闪失。所以又支使者云清宁过去,帮她看着。
云清宁心中如明镜般,看得清白。
左右不是大夫人终归不信任手下的人,怕手底下的人和旁人串通,丢了脸面不要紧,嫁妆单子和实际送过去的不一样,恐怕日后在婆家不好过。
派她来就是来盯着,这般正好。她在云家人眼中是个胆小的,不敢犯事,大夫人手底下的人多半也瞧不起云清宁,对她总有股莫名的敌意,正好平衡平衡。
云清宁听着她们一个个的上前核对,看着那一件件的物件。这种事情着实枯燥,也绝不是她喜欢做的类型。
黄花梨碧玉拔步床,樟木立柜,各式各样的由金银打成的首饰,两颗夜明珠,白玉玉佩一对,琉璃匣子,一百匹上好的蚕丝布……
云清宁在心中估量,算了算大概的价格,心中有了确切的底。
这些年大夫人过得如此富裕,有她家本就有钱的关系,但绝对压下了不少的挣钱的商铺,庄子的流水。
没想到给女儿的嫁妆也如此大方,还超出了一些云清宁的认知。
侯府如今式微,能够挣钱的商铺,庄子也没有多少,前几月还要缩减月钱,应该拿不出这么多的好东西,不得不承认大夫人也着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云清宁在心中悄悄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劳,看这些东西看得叫人头晕眼花的。
她微微垂着头,眸子敛着,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有些疲倦,加上周身气场松懈了些,显出了几分清冷的本色。
周围的人偶尔余光瞟向这边,就觉得云三小姐仿佛与她们这些人隔了些什么,但等仔细的观望哪个,那种莫名奇妙的感觉有凭空消失,如同一切都是臆想。
云清宁眯了一小会,但是仍在留意周围的情况,将她们之间的摩擦发出的声响,小声的讨论,走动的动静尽收耳中。
于是她听见了一些小丫鬟之间的讨论。
范围很小,仿佛是凑在耳旁说的,但是架不住云清宁的听力异于常人。
“你看,三小姐这样子,像不像是有些失落?”
声音停了一两秒,被另一个陌生的气声接起来。
“刚才不觉得,这么一看,好像真有点。”
“为什么啊?”
首先开口的丫鬟开口:“那还用说,心中觉得不平等了呗。”
不看动作,云清宁都能想象到丫鬟的动作和神态,困顿消退了几分。云清宁大概了解接下来的他人口她的故事走向,但着实无趣,听听也无妨,反正一心二用这件事她也不是没有做过。
“什么啊?”
“你想,大小姐出家,大夫人出了多少嫁妆。这满屋子,而且都还价值不菲,我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
“你再想,三小姐出嫁的时候,能有这待遇吗?一来,她母亲那是都不算正式的嫁给侯爷,没有嫁妆。二来,看三小姐这胆小怕事的样子,能是赚得到钱……”
“唔”
话音在呜咽中停下,接而是短暂的衣物摩擦之音,紧接着是熟悉的气声:“你别说了,主家那是容你妄议的,三小姐再怎么也是个光明正大的小姐,你是打算被扔出去吗?”
云清宁手指互相之间摩挲着,白皙的皮肤将手衬得愈发纤细修长。
心中不平等吗?
云清宁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真的有过。
不过那还是在五岁之前。
五岁之前的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小心思?不过是渴望一分爱意,不管爱意是不是掺杂目的。
她曾经远远的看过,云清轻只是跌倒了一下,没有破皮,膝盖之后听旁人描述,没有丝毫的青紫,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个伤口。
但是云清轻一哭,就可以被大夫人搂近宽大温暖的衣袍之中,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期间是母亲温柔至极的抚摸,和轻声细语的安慰,一口一个“乖乖”、“宝贝”的哄着,轻柔地拍着因为哭得太厉害而哽住,喘不上气的后背。
从未有那一刻,云清宁如此憎恨她远远高于常人的听力。
但是现在,她想,她是无所谓的。
也无需和旁人比,如果易晚茗肯出嫁,那云清宁敢肯定,即使没有当下易晚茗的营生,易晚茗的嫁妆也会比云清轻的丰厚很多,那是侯府给不起的。
看易晚茗的嫁妆是什么态度,看云清轻的嫁妆她就是什么态度,不嫉妒,也不在乎。
短暂的沉默之后,再无任何的回声。
云清宁才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让人察觉不出她的心思。
两个丫鬟似是无意间对上了她的眼睛,怔愣了一刻,有些失神,这眼神看着好不似……她们印象中的三小姐。
短暂的愣了片刻,两人低下了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云清宁又低下头,嘴角有一个微微扬起的幅度。回忆了一下那份她所看到的超长的嫁妆单子。
将嫁妆里的物件全部按照最贵的规格用金银折算,她自己攒的钱也差不多能够达到,不过还是不够她一辈子逍遥自在的游山玩水。
她前不久就在船上问过师父,什么样才能达到她那种程度,什么都不用管,还能在各处随心所欲的买宅子。
黎清看了看她攒下的钱,笑了笑,没有告诉她具体数目,只是说,“我现在的钱是你的十倍不止。”
云清宁当时确实是有些泄气的,但是想了想,她没有那么稀罕宅子,也没有去一个地方就要在那地方买个仓库,存一大堆药材的习惯。
等到她攒到现今的三倍,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正好,嫁妆单子的第十遍清点完成,云清宁站起来,跟着那个统管的,去大夫人屋中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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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宴紧赶慢赶,赶在了云清宁踏上回京路的第五天,才从常州出发,出发前还受到了长公主催人回京的信件,字里行间都是催促之意,还带着些许久未见的想念。
之前,他终于从刺客嘴里翘出些东西,为了防止放在常州不太方便管。沈归宴拍了拍手,也让他们踏上了回京了路程。
至于那些东西,比如二皇子府那间牢房的交班顺序,再比如,二皇子一点点的喜好。
不过,沈归宴对于喜好这种东西向来只是听听,当不得真。
喜好这东西,对有些人来说,在属下面前都不可能轻易露出来。防止有属下背叛,也怕有属下被抓,交代些什么。
沈归宴自己不在意这些,因为他的喜好一时一个变。即使他很喜欢喝茶,但是不同时间,他喜欢的茶的种类都很有可能不相同。且变化没有什么特点和长短,可能一天一变,也有可能许久不变,突然就变化了。
和前一艘船的行驶时间差不太多,在大婚三天前,总算靠了岸。
沈归远也送了一口气,看着沈归宴不急不慌,丝毫看不出焦躁的样子,有些无奈。
“走吧,我们回府。”
沈归宴点了点头。
路上没有言语,沈归宴刚回府,行李之类的东西就被丫鬟侍从们接过,自己则被拽着去了长公主的房中。
沈归宴看了眼沈归远拉扯着他的手,有些无奈。
“哥,哥,不用,我自己会走,我保证不逃了。”
沈归远手却没有放开,只是开了口。
“你第一次这样说,我信了,然后你倒是逃了,我被母亲骂了一遍;第二次我也心软了;第三次更是如此,我这次可不想被母亲骂一顿。”
沈归宴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其实也不想。
但是只要跟沈归远一起见母亲,母亲到半路,就一定会状似无意地提起哪家姑娘长得好看,哪家姑娘性格颇好,主要是兄长这时也会顺着母亲,着实脑仁有些疼,每次推脱,都要找很多的理由,想理由也是个力气活。
沈归宴有些无奈,眼下也推脱不掉,只能被拉着,跟母亲请了个安。
果不其然,沈归宴就没想着今日能逃脱念叨。
正打算想事情混过去,但是耳朵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捕捉到了“云”字。
沈归宴这段时间着实对这个字有些敏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了听现在的母亲口中说的。
“云家那个大小姐,我看着就是有些闹腾,骨子里有些骄傲,看不上什么人……”
原来是再说二皇子的那个赐婚对象。
沈归宴打算继续刚刚被打断的思绪,但是怎么也沉不下心思考。
云家,云小姐,她们之间有联系吗?
数不清多少次想到云清宁了,沈归宴垂了垂眸子,喝下一口在桌上放了会的茶。
没来由地想到了少女端着茶杯,小口抿茶的样子。
41.第四十章
这几日实在是太累,抽不出什么时间亲自好好收拾京郊的小破院子,只好由归梅归兰代劳,只是屋内的陈设看久了,总觉得有些单调,这些物件有些看腻了。
大婚前的最后一日,没剩下什么事情了。
到了大夫人和侯爷和云清轻好好告别,父亲对女儿说些劝诫的话,母女之间的一些私密话。
云清宁自觉她今日不该打扰这一大家子的团聚,更何况今日老夫人肯定也会出席。就老夫人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云清宁更不想凑这个热闹。
忙活了六七日,虽然都不是些体力活,但是每天做很久身子也不太爽利,眼睛长期盯着东西看也不甚舒服,所以今日云清宁决定随意到城中逛逛。
云清宁不是个做事需要人陪的个性。有人也好,没人也罢。总归一个人能处理好的事情,两个人可能处理得好,但是也有可能添乱。说起来,一个人事情可能还更好掌控些,至少决定都在自己手底下,不必迁就别人的意见。
当然云清宁在除了侯府的人面前,也不是容易迁就的性格。
京城的人不论什么时候,只有多和更多的差别。
云清宁已经尽量寻着人少的地方走了,但是任然架不住与别人的肢体碰撞。
一路走走停停,没有看见什么她想要买的东西,只是越走越偏僻,走到了她从前没有到过的地方。
云清宁眯了眯眼,略微思索一番,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看着幽深狭长的巷口,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却又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引着人甚至可以说催着人坠入湖水。
云清宁在门口顿了顿,思考了一会。
她虽从来没来过,但是不是没有从易晚茗的嘴里听说过西北巷的规矩颇多,今日没有准备就前来,说不定就扑了个空。
但是旁边,晚一些前来的人没有顾虑的擦着她的身子径直走入了巷子,不带犹豫。
再在巷子前停了两秒,云清宁进去了。
西北巷看着与其他巷子中并无差别,只是一直在传言中,所以带上了点神秘,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愈发深幽,里边的人稀稀拉拉,云清宁就知道今日确实来的不是时候。
但是也怪不到刚刚如此坚决的就进来的人头上,万一人家就是这里边的人呢?
但是有一家看上去是香粉的铺子还开着,云清宁走进去,想看看有什么值得被买的东西。老板好似不在,她看着露天摆着的一瓶瓶小罐子,都密封着,外形上并无差别,且没有贴上什么标识,让人根本摸不清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清宁刚准备退出去,并且退出巷子,打算找个有空且大部分铺子开门的时间再来。
就被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自己的想法。
“呦,有客人来啦,姑娘看看,想要什么?”
声音很客气,云清宁抬头,首先看见的是略显丰腴的身子,之后便是老板笑眯眯,看着很好相处的脸。
“老板这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卖给我呢?”
云清宁也笑了笑,眸子微弯,清冷顿时消散了些。
老板似乎有些惊讶,似是在疑惑着怎还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似乎是不小心进入这条巷子,带几分误入失误的清冷。但是不见一丝慌乱,只有眼中透着些好奇。
“那就可多了,不过姑娘这是第一次来这店中吧,带着面纱,听着声音也不像熟面孔。”
云清宁略微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那姑娘晚上可有失眠,梦魇的情况。”
云清宁摇了摇头,她作息规律,即使头疼,她自己对药材也有些了解,自己便解决了。
老板也不泄气,只是再问道:“那问句冒昧的话,姑娘可有婚配?”
云清宁再次摇了摇头。
“那我明说了,我这儿,卖得最好的是毒,姑娘平时可有要下毒的地方。”
这么一说,云清宁来了兴趣,她想看看别人制的毒,于是开口:“可有十种,我想十种各来一小罐,回去是是功效。”
轮到老板有些讶异了,这姑娘看这一幅天人扮相,没想到竟然对毒这么感兴趣,看起来也是个厉害角色。
不过商人生意为大,老板也不管用来干嘛:“你等等,我去后边给你拿。”
云清宁耐心地等着她将东西拿出来,没想期间跑来个十几岁二十几岁看着没有成年的半大小子。
跑得急,将摆在明面上的一个罐子一不小心打翻了。
发出一声脆响。
小子到也不着急,老板出来,看见这一幕,倒也没责怪,只是说:“又要换一罐了,这位置着实不好,这都打翻多少个了。”
云清宁起初并没有觉得什么,老板将东西递给她,比了个数。
云清宁将今日带出来的银票交予她,数目有些大,直接给银子有些不方便,不如给银票。
老板验了验真假,收了。
才看向那人,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哎呀,主子回来了,往这边赶呢,那边在喊人了。”
老板一听,也不着急收拾了,匆匆跟着小孩跑,一边留下句:“姑娘我今日有些急事,也不送你了,你直接将东西拿走吧。”
“等下次,你再来,我送你些东西。”
云清宁望着逐渐跑远的两人,有些吃惊,这也不关店吗?
不过到也不管她的事,人不见了却还听见两人逐渐变小的对话声。
“这都多久没回了,怎就回来了?”
“不知道啊,可能就是想突然袭击吧。”
“算了,尽早赶过去吧!”
……
云清宁走出店铺。
刚刚摔了的粉末方才就传出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云清宁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整个人此刻都有些燥热难安。
浆糊和混沌占据了大脑的大部分地方,她勉勉强强压抑住从血液中传遍全身的燥热,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软。
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飞速掠过,云清宁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只看见一群人从屋顶穿行,向着老板刚刚跑过的方向而去。
身形有些熟悉,晃晃脑袋,摒弃掉那些不合理的想法,云清宁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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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勉强强走到了京郊的庄子。
云清宁难耐的躺在床上,白皙的脸上透出写不自然的红晕,连带着脖子也红得如宝石般,透着绯意。
将归梅归兰遣走,自己躺在床上。
云清宁终于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那可能是助兴之物。
看着老板和小孩明显不太在意的反应,云清宁有些头疼。这可能对普通人来说,需要口服,或者煎熬来达到效果,但是对她来说有些特殊。
黎清各种粉都做,云清宁也跟着各种都学一些,但唯独有一样她一直学不了,那就是——□□。
她从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开始,就对这东西的反应异常强烈,黎清也曾经尝试和温虞一起找找法子,反正到现在为止,就没有找出来过。
只得硬熬。
身上的衣服已经在与床的拉扯中凌乱不堪,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动作,但是身子已经脱离了掌控。白皙的肌肤露出来,此时全身上下都透出一层晶莹的粉白。
汗珠从额角滑落,由着平躺的缘故,直接没入乌黑的发丝。此时的发丝在水润的光泽下也让染上些许晶亮,手指攥得紧紧的,将好几次都要破土而出的情、欲压下去。
云清宁此时的神智已经不甚清醒,眼中泛着实在坚持不住带出的几分朦胧,屋顶在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出形状,留存的只是一片倒影。
云清宁闭上眼,但眼前仍是烛火盈盈,跳动着,忽而变得虚幻,暖光化成了荡漾的水波,迷迷糊糊间将她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再睁眼,周围的一切都被雾气氤氲成了朦胧,看不见具体的陈设,只有铺天盖地而来的红,轻而薄的红丝绸被风吹起,外边仍是一片漆黑,晦暗浓稠,将人困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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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黑凌乱的发丝垂下,还有几缕不听话,蹭到了脸上,粘稠得有些发痒,想用手将发丝拨回去,却发现手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沿着纤长的手臂,视线落在了一双交握纠缠的手上。
昏昏沉沉间好像明白了事实——原来床上不止她一人。
下巴突然被捏住,攥得人发疼,云清宁皱皱眉,不愿就这般轻易的被人转了方向,好似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脑子虽是混沌,身体也酸软,不如往常般力气充盈,但还是有些力气的。
屋内的光线晦涩,除了勉强照出的身形,其余都笼在黑暗中,更是背着光的缘故,那人的样貌更是一点也看不清。也能从气质和身形勉强辨别出长得不错,还莫名带上了点熟悉。
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悄悄的沿着她的脸,一把揪住那人想要捏着她下巴调转她的头的手,头在自己的意愿下转了过来,眼中噙着一抹差点受人操控的不悦。
一只手被握住,另一只握着别人的手,不可能通过推人的方式改变体位,但是有人压在身上的感觉着实让云清宁感觉不对劲。
脑中更加灼热了,即使脑中此刻完全是浆糊,也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让人根本无法思考。
薄汗从白皙的皮肤上沁出,将身体和衣服黏着在一起,风轻轻吹过,蒸腾出了几分凉意,让云清宁稍稍醒了醒神。
瞧着男人越凑越近的身形,气氛好像变成了滚滚热气,将两人之间的气场逐渐融化,在靠近间融合在一起,达到了诡异的平衡,更加显得融洽,引人深陷沉沦。
男人毫无防备,呼吸之间,热意喷洒到她的身上,脸上微微发痒,几分麻意残存在脸上。云清宁咬咬牙,双腿往上抬,腰腹使劲,颈部有些微微仰起,青色的筋络微突,将白皙的脖颈衬得愈发修长。手在其他部位的带动之下也用了几分力气。
身体成功地坐起身来,将两人完完全全调转了个位置,发丝随着动作飘逸,更加凌乱,却多了一股凌乱的美感。
喘了口气,才算平复了一下,但是灼热感在下一刻又附在了身子上,手中的阵阵凉意才将将让她注意到。男人的手指有些发凉,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舒服,云清宁眯了眯眼,不自觉的摩挲了下他的指骨。
手此刻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指节微微曲起,交缠中的手松了几分,但是云清宁寻着冷意将手更加紧握,发丝末端悬着一颗汗珠,欲坠不坠,在此刻终于落下,刚好滴在了云清宁和男人交握的手之间,冰凉但醒神。
周遭充斥着一股靡艳的气息,占据着这篇空间的各个地方。如同肆意飘香的酒般,醉人心脾。云清宁被这恼人的酒意拉扯,意识在斗争中逐渐落了下风。
却被一声轻笑拉了回来。笑声温润清绝,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如同冰雪冻地中的温泉般,用暖意将人包裹起来。
云清宁想要揉一揉被麻意泛滥的耳朵,却空不出手来,有些恼意。
平时的清冷无所遁形,在迷糊中,所表现出来的只有符合本心的,自己想要做的行为。
两只手都被短暂松开,没等她反应,将手抽回去,又被牢牢握住。变成了两只手都是十指紧握的状态。
潜意识中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找不出不对的点,云清宁有些烦,在黑暗中瞪了男人一眼,被黑暗吞噬,原以为不会被男人察觉,
但黑暗如同介质般,好像将她的心意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男人。
然后男人又笑了,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她坐在男人的身上,腰身上下,笑意带得身体微微颤动,将身上一半力量压在男人身上的云清宁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羞恼更重了几分,尤其此刻身体的灼热没有丝毫减退,且更加来势汹汹,浆糊已经变成了岩浆,带着常人无法描述的温度。
情、欲再一次占据了她的大脑,但这一次她没有压得下去,任由它支配着人的动作。俯下身子,动情的吻上了男人有些冰冷但软乎乎的,如同棉花糖般的唇瓣。
红绸再一次被风吹起,晃晃荡荡的飘上了空,摇曳的烛火被吹灭,暗夜中只能感受到靡艳的气氛。
42.第四十一章
沈归宴眯了眯眼,再往底下看了一眼。
底下是屋檐,左看右看都没有看见人的踪迹,他闭了闭眼,底下还是空白一片。
这几日,总是失眠,睡不着觉,许是这个原因,刚刚出现了幻觉,恍惚之间他好像瞧见了熟悉的人。
旁边的属下见他停下,不由出声,询问情况。
沈归宴摆了摆手,接着踩着屋顶向前走,这巷子长而幽深,对他来说,反而走屋顶更快。
更何况这篇区域都是他的地盘,没人敢说。
聚集的地方在巷子的最深处,最最紧要,也少有人能够探查的地方,除了摆脱探子需要些功夫,没有人能够深入这里,这也是沈归宴在京城常来的地方,因为这片地方,不会有被窥视,被盯紧的紧绷感。
越往里走,光线就越透不进来,深黑幽长的小巷成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沈归宴沿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走进去,熟门熟路的,仿佛对黑暗中的一切都熟悉,如同这片区域的土地神。
走到一处,前边忽然有条光缝,打开门,迎接他们的不是冰冷潮湿,而是宽敞明亮,别有一番天地。
够多的燃烧的蜡烛照亮了大厅的每个角落,却也不憋闷,设计一套专门的通风系统。往常开一年一次的大会时,需要在这里边连续待上八个时辰,如果不做好一些,根本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手指仍然抵在门上,刚刚门吱呀一声响,让处在门口的那群人噤了声,之后便如同波浪般,传到每一个有人的角落,场面即刻安静下来。
沈归宴看到这场面就皱了皱眉,听见没一个人出声,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无奈。
他这次来这没打算开会,自从收了这群人在这做买卖,他们心中就突然多了一股对他的敬佩,每一次开会,请帖一定会秘密送到他手上,言语之恳切,可能都超出了小时候为母亲的生辰所作的两首诗,现在更是不可能些那么肉麻的话。
不到一会,动静就恢复了,只是看着一个两个一边交谈,一边往这边瞟的视线,沈归宴选择视而不见,并在瞬间就找到了让他遭此注视的罪魁祸首。
脚步未动,看着那人朝这边走过来,目光所及,这人眼中的心虚一览无遗。
跟着那人走到一个专门用来谈事的小房间当中,沈归宴才瞥眼看了他一刻,不久,但是摊主窥探出的意思是在不解释他就完蛋了。
摊主用余光看了沈归宴现在的表情一眼,沈归宴现在仍然是噙着笑意的,但是笑容中有些什么就看不太出了。
“主子,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有人来问,差人问了我十几趟,我总不好不答话吧!”
“况且这两天,要拦也拦不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宿齐嘟嘟囔囔地开口回答。
沈归宴不想跟他废话这么多,“等下领罚,私自暴露主子行程,二十大板。”
宿齐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这点小伤,养养就回来了。之前做暗卫的时候,任务之中可能受伤,任务没完成还要领一次罚,相比来说,他现在的日子可好过多了,只要保护这个巷子的交易正常进行,保证不会有人在明面上闹事就行。
终于想起主子来这里的目的,收敛起了刚才不算正经的神色,认认真真地开口。
“人是什么时候抓住的?”
沈归宴问道。
“就是三天前,他第三次来到这,我们前期派了人去跟踪,发现他也就被二皇子叫过去一次,应该是交代让他卖下这个东西。”
“二皇子最近要准备大婚的事,挺忙的,没有时间来关注这边的情况,况且这东西不是刚需,所以让我们钻了空子。”
“嗯,他的家人身边的防护措施做好了?”
“做好了,他那边也时刻有人盯着,一旦二皇子发现不对,就有人接应,后续他身体中的蛊虫应该是可以取出来的,换个身份继续生活就好,她母亲那边也有专门的药给吊着。”
沈归宴点点头,宿齐在平时虽然有些不正经不靠谱,但是正经事也没有出过差错。
不好随意在二皇子的府中插个人,但是要找到一个离二皇子不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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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且怀疑不到的人很难,那个侍卫刚好是最符合的,所以就有些对不住。
“这几日不是集体祭祀吗?我怎么刚刚路上还看到一个人进里边买东西。”
宿齐答:“集体祭祀一半都在未时开始,此刻才刚刚开始呢,巷子门口那几家点常年开着,上午有人来买东西正常。”
“主子看到了什么人吗,需要我去问问巷口那几家的店主吗?”
“不过按理来说,熟悉这边的人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可能是新人,或者不小心闯进来的人?”
宿齐念念叨叨地解释。
沈归宴在这啰嗦的话语中思考,那刚刚就不是错觉,至少是有人刚刚从那边经过的,是不是熟人则有待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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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气息从耳边划过,明明还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就是觉得人近在咫尺,呼吸逐渐同步,逐渐同步的还有越来越快的心跳。
手间蔓延的温度沁出了层层薄汗,氤氲着,显得格外粘腻而潮湿。
眼看着脸越凑越近,从可以看得见一整张脸,到只有上半张,到只能看得清眼睛,小扇子般的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着,因着离得很近,能看见上面沾着的水雾,十分潋滟。
唇瓣相接的触感是穷尽所学的,轻飘飘但又非常有重量。原本有些发干的唇瓣此刻水润起来。
一个没注意,男人的舌在她略微发喘的空当直直抵入她的口中,两舌相接的刹那,温润触感即将传来。
云清宁猛然睁开了双眼,乌黑的瞳色此时仍然带着没有消退的欲色,有些潋滟,大张大合的美感,带着水雾的双眼更为她增加了几分性感。
许是没有醒神,她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动作。
良久,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虽然她没有看到男人的具体样貌,但是那种感觉,那种气质,非常熟悉,熟悉到云清宁在顷刻之间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