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保护》
1. 下溪山
《独家保护》
文/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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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孟南枝小时候住在下溪山一个破破烂烂的道观里。
道观不大,藏匿于深山老林里,因早前无主而墙壁漏风、屋顶漏雨,环境可以说是相当艰苦了。
好在师父对她很好,师兄学武期间也很照顾她,南枝虽然是孤儿,但日子过得还不错。
师父是退隐山林的武术大家,自从住进道观后就时常手不离经书、老神在在打坐,时不时还会在五更天时把南枝从被窝里提溜出来上早课。
她自小在师父和师兄的耳目渲染之下舞刀弄枪,练拳打太极更是不在话下。更别提十二岁以后常拿市级、省级、国家级武术比赛、锦标赛的太极拳太极剑双项全能冠军。
而十二岁以前嘛,她还是个每周苦唧唧走二十多公里山路去很远之外的岷江读书的小女娃一个。
下溪山周围有很多很多大山,要数最出名的就是中国四大道教、五大仙山之一的青城山。
随着道家文化旅游的兴起,青城山游客越来越多,其中因山势复杂而越走越偏,从而迷了路的游客也不在少数。
起码那时候徒步上学的南枝,就在下溪山附近捡到过不少迷路的游客。
为此,下溪山附近的乡镇南枝小小年纪已经走过不少趟了,唯一一个比较远的羊山镇,南枝也送‘捡到’的少年过去过。
那个少年,暂且不能说是游客,也不能说是‘捡到’,确切一点可以说他是被绑架过来的受害者,而她救了他。
那天是周六,十岁的南枝从学校回下溪山道观,中途要经过一片深山老林,里面有一条羊肠小道。
她刚爬上山坡,一抬头竟然看见一股股青烟从远处的山里冒了出来。
这荒山野岭的,起火了?
担心大火焚山,南枝没多想,书包藏在树枝上,裤脚一扎,小小身体蹿进山林里消失不见。
等她再冒头是在一条荒废已久的土路边,听到几个外地口音的男人在说话。
那话里都是撕票、多敲一笔、偷渡等等,字眼一冒出来,南枝就知道这伙人不是什么迷路的游客。
她穿着灰扑扑的袍子,头顶手编叶帽,完美隐藏在路下方的低矮丛林里,只露出两只亮汪汪的眼睛。
刚一看出去,就对上一双压低着眉梢,漂亮冷漠的精致黑眸。
南枝呆了呆——好乖好乖的大哥哥哦。
但他却有些狼狈,一身南枝从来没见过的衬衣和马甲皱巴巴的,裹着长腿的黑西裤也沾上不少黄灰,皮鞋也是灰扑扑的。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着,正坐靠在土路里侧的山体歇息。
他旁边有个短头发、一口龅牙的中年女人,正一脸猥琐地伸手要摸他的脸颊。
少年眉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和狠戾,刚扭开头,中年女人就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拧了回来,恶狠狠磨牙:“清高?到缅甸之前看老娘不办了你!”
“臭婆娘,你少给老子动歪心思!”旁边胡子满腮的大块头警告道,“赶紧滚回来吃完了上路!”
皮婆呸了声,恋恋不舍地放开少年走到路边,拉开面包车车门,一屁股在车厢边坐下,看了一圈。
“老二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人回她的话,大块头从火堆里扒出来两个烤熟的馒头,丢给她一个,另一个丢到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也不管他够不够得着。
少年冷漠地瞧着丢在身上的糊馒头,而后缓慢抬起眼眸往刚刚看过的地方看去,然而那里只有一片低矮的草丛,并没有那双亮汪汪的眼睛。
他闭了闭眼,仰起头往后靠着,自嘲地扯唇。在感受不到饥饿之后,他又患上妄想症了,就在这短短十多天里。
过了十几分钟,大块头吃饱,弄灭火堆还不见另外那人回来,不耐烦地起身去树林里找人。
“老二!”
“妈的死哪里去了?”
“老二——”
喊声越来越远,皮婆两三嘴啃完烤馒头,眼珠一转,咧开嘴一笑,站起来往少年方向走去。
原本仰着头的少年猛地睁眼,冷冷注视着眼前的丑陋女人。
皮婆脚步硬生生一顿,居高临下打量起来,上流社会的有钱人又如何?清冷高贵的名门少爷又如何?还不是落魄到她手里。
这一路上都有老大和老二盯着叫她没能得手,这会儿倒是给她机会了。
她皮婆做了半生皮条生意,可还从没弄过这种精致少爷……想着呼吸急促起来,粗鲁地脱了衣服。
深玫色廉价内衣露出来,瞬间激起少年生理、心理双重恶心,头一歪就要呕吐,视线却忽然对上悄无声息出现在皮婆身后,双手握着木棍的女孩。
她个子明明那么小,却好像什么都不怕。锐利清亮的眼眸看他一眼又转回到女人身上,双腿一跨扎起马步,整个身体往下压,像是蓄势待发的小兽一般。
少年干涸的心脏忽然“咚”了一声,久违地跳动起来。
他收回视线,绑在一起的双手使劲掐住手心,迟缓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抬起眼睫,直视眼前的恶心女人。
那眼汪汪的可怜样儿刺激得皮婆内心瞬间就沸腾了,嘴里喊着“乖乖”,急不可耐地弯腰去扯裤子。
也就是这一弓腰,一根实心木棍敲上她的后脑勺,大脑猛地一嗡,不等她反应,又一木棍敲下来,皮婆眼睛一闭就歪倒了过去,连是什么打的她都不知道。
两棍得手,南枝快速后退收起木棍,先给少年解了绑住他双脚的绳子,而后拿着绳子把地上的女人双手绑死,又抓起女人脱在地上的衣服胡乱塞进女人嘴里,随即一把拉起少年就往山里另外一个方向逃窜而去。
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馒头南枝也一把抓在手里,拉着他快速逃亡。
即便少年已经走不动了,南枝还是一个劲地拉他跑。
她力气那么小,可打不倒那两个大男人。
她只是滚了个大石头把第一个进去树林里蹲在半坡边方便的男人给冲下山坡,第二个大块头男人下去找自然就花费了点时间,而她就是趁着这点时间跑回来救人的。
书上说的——调虎离山之计嘛。
眼看着已经翻过一座山,少年实在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南枝也有点喘气,她快速爬上一棵高树,站在树桠往四周眺望,没看见任何动静,这才下树。
少年双手还绑着绳子,他艰难地从地面上挪坐起来,仰头靠着树干,胸膛微微起伏,却早已不见刚刚的狼狈。
他身上的气质南枝形容不来,反正就是跟她这种整天在山里蹿的野猴子不一样,非要具体说就是好看,好看极了。
南枝赶忙过去,绳子一拉起来,她才看见他的双腕早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干涸的血迹和刚刚摩擦出来的血迹一起沾在绳子上。
南枝一怔,而后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心肝抽疼。
她忙抬头去看少年,可他好像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一般,漆黑的眼眸和她看过去的目光撞上。
正午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光影星星般落在他的头顶上。
树叶晃动,星星也跟着跳跃,一闪一闪的。
南枝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了,心想他肯定痛死了,她赶忙寻找绳子上的死结。
“解不,开的。”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水也很久没喝过了,嗓子早已经干哑到不知疼痛。
然而话没落下三秒,死扣就被南枝解开了。
师父有教过很多活死扣的解法,这对于从小就练习的南枝不成问题。
“……”少年却是长长久久地沉默了。
双手被往后绑得太久,解开后他缓慢地往前收回,骨骼微微作响,即使再疼他也面无表情。
南枝懊恼地看着,想起他的脚也被绑过,赶忙凑过去,掀起裤脚看了看。
还好还好,绳子是绑在裤子外面,里面还有一层袜子,没有直接接触皮肤,就没有受伤。
他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上滑,看见了她耳后一片花瓣样的红色胎记。
不大,就拇指盖般的大小,很漂亮。
南枝回到他身边坐着,想起那个掉下来的馒头,她赶紧拿出来递给他。
少年清冷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一身青灰色衣袍,脚踩黑色布鞋,扎着高高的丸子头,丸子中间罕见地插了根小小的木簪子,手里捧着个馒头,笑容甜美。
那时候,他的脑电波忽然就混乱了,不知道这又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然,怎么会有一个漂亮的小道姑从深山老林里冒出来,还救了他呢?
直到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再次把馒头递给他。
他厌恶地瞥了眼那个馒头,绷直了唇角,吐出一个字:“脏。”
南枝拿回来翻来覆去看了眼,又递给他,一时忘记普通话,说的是方言:“烤过嘞,不脏。”
见他不接,南枝反应回来,说起普通话:“上面那点灰是火灰,可以吃的!”
怕他不信,她拍拍胸膛保证:“我也一直这么吃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少年沉默良久,接过馒头。
但他没吃。
南枝不解,也没有多问,爬了那么久的山,正是口渴得慌。
她有个老式水壶,徒步上学时一直都是装满水随身斜挎着的,从身后扯回水壶,拧开壶口畅快地喝了一口,见少年目光转过来,南枝擦了擦壶口递过去。
他倒是不嫌弃,唇没有碰到壶口,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虽然捏着水壶的手有点抖,但也喝了她大半壶。
水喝完,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两人继续行走在大山里。
少年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后默默跟着。
半路,南枝见他终于肯吃那个馒头了,又见他噎得慌,赶忙把自己的水再次分享给他。
他们爬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到达一个在半山腰的乡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斜斜挂在西边。
南枝讲着一口方言问路,知道这是羊山镇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师兄说过,羊山镇一直往西走就能回到下溪山。
她把少年带到一个小卖部,朝着里面甜甜喊了几声“嬢嬢”哄来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机会。
南枝赶紧扯着他的手站在电话面前,开心地催促道:“你快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少年垂首看一眼她握着他胳膊的手,而后抬眸看她,神色莫辩。
南枝笑起来:“我也要回家了,拜拜了哦。”
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西边大路跑去,像是要去追太阳。
“你叫,什么名字?”他紧跟了两步。
南枝边跑边转身,灿烂的笑容比西阳更甚,一时又忘记说普通话了,声音清脆:“我叫meimei~”
“嗡……嗡……”
一阵阵手机的震动声从枕头下传来。
孟南枝从十四年前的模糊旧梦中惊醒,摸出手机,是潘二少的,她立马接起:“少爷。”
话筒那头的声音风流带笑:“还睡着呢?”
孟南枝直接问:“少爷,您是要出去吗?”
“已经出来了。”
孟南枝:“……”
看了眼时间,下午六点四十。
真猛啊这大少爷,昨晚在Party上疯狂了一夜没睡,上午又去港口冲浪,直到两点才回来,说是休息了不出去了,结果又跑出去了。
“贺家京港国际大酒店,带身衣服过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脑门:“您一个人?”
对面嗤笑:“不然呢?”
孟南枝立马翻身下床:“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对了,给你准备了一点惊喜。”
“……?”
电话挂断,孟南枝打开房间门出去,潘公馆这时还很安静,潘老先生和潘大少爷都还没回来。
家里阿姨见她出来,笑着招呼了一下她,提了两个纸袋过来,指了指其中一个,说是二少爷特意吩咐让她换上了过去。
孟南枝谢过她,提着回了房间。先打开林阿姨说的那个纸袋,里面是一套黑色女士西装和一双七厘米高的黑色细高跟,这就是惊喜?
她无语,拿起换上。
和一般的保镖制服、西服都不太一样,这套女士西装是单扣的,领口太低,胸前凉嗖嗖的她实在不习惯,干脆在里面加了件白色衬衣,而后把一头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化了个妆,穿上细高跟。
全部弄完,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赶紧提起另外的纸袋出门。
公馆的商务车已经在大门前面等着了,孟南枝上车,司机宋叔也是一脸疲倦,两个黑黑的眼袋挂在眼睛下面。
两人相视苦笑,宋叔揉了一把脸,启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到达京港国际大酒店。
车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阵雨,大地被淋得湿漉漉的,孟南枝抽出车里的黑伞,撑着下车。
雨里带着风,京港大酒店年前换了主,从许家换成如今港区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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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有名的贺家。
为明日的重新开业,今天贺家举办了一场酒会。
从已经停到酒店广场周边的,到酒店泊车廊里停满的豪车来看,这场酒会来人必定会很多,像潘二少那样爱凑热闹的公子哥当然不会错过。
雨越来越大,地面溅起水花,孟南枝脚踩着高跟鞋,迈开步子,利落穿过雨幕到达酒店大堂。
肩膀上落了些雨,她随手拍了拍,将伞收在伞架上,到前台酒会举办处认证完信息,拿了酒会的门外等候劵。
像她们这些私人保镖或者是助理,当然是没有进入酒会资格了,只有外门外等候的份。
大堂是九十年代的金碧辉煌,千盏琉璃灯照着一匹气势如虹的青铜雕塑骏马,地板光滑明亮。
酒会已经开始了,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影。
孟南枝大步往电梯间走去,身后的大厅里响起几道错乱的脚步声,似乎是贵客晚来,酒店侍者要上前但被拦了下来,随之留在她身后的就是沉稳的脚步了。
她把耳麦塞上耳朵,连通后直接问:“少爷,您在哪个楼层?”
她说的是普通话。
身后有人睇来一眼。
孟南枝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了,但视线里没有恶意,她也就没理会。听见耳麦里吊儿郎当的回话,她蹙了蹙眉,“您只要不诓我,我想我应该是知道您在哪里了。”
到达电梯间,七八座电梯都在上层,只有一座在中间楼层,她走过去按下按钮,而后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那你猜猜看我在哪?”耳麦里的声音顽劣带笑,掺杂了一丝别的声响。
孟南枝:“……我知道您在哪了。”
“真没意思……”耳麦那头啧了声,而后连接中断,她才听到身后那几道沉稳的脚步在她右侧停下。
孟南枝余光瞥过,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后面还跟着几道健壮身影形成一个保护圈,把前面那人半包围式地围在中间。
她飞快收回视线,不再乱看,只盯着眼前的数字匀速往下降。
如果京港大酒店的格局还没变,那么旁边那道电梯应该是酒店董事或者是股东的专用电梯。
片刻,电梯门打开,孟南枝进轿厢,转过身按下楼层按钮,随着直起的身体往外看去一眼,而后微微一怔。
站在电梯前的男人很高,身型颀长,站姿挺拔,单手抄在西裤裤袋里,笔挺的身姿透露出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矜贵气质。
一身剪裁修身的手工高定西装,走线细腻,面料考究,袖口佩戴了一颗黑贝母镶边袖扣,沉稳之力体现得毫不费力。
他没佩戴领带,挺括洁白的质感衬衣领子内是一条V领英伦风复古水墨蓝丝巾。
丝巾的搭配颇有种欧美老派绅士的风雅,带来一丝倜傥的随意,两种矛盾的品味出现在他身上,是那么的和谐融洽。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
纵使他的目光并无他意,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随意的。但镜片带来的冰冷刺感还是让孟南枝呼吸顿了一下,紧接着是他身上那道深不可测的,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也随着他的目光迎面袭来。
孟南枝整个顿住,好在下一秒轿厢门彻底合上,阻挡了这道强大气场的压迫,她才缓慢松了口气。
他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了,孟南枝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但想来拥有这种高雅品味、气质卓绝的男人,容貌自然是不会差的。
她做过不少少爷公子家的保镖工作,至今为止要说最帅的就是现在这任雇主潘少帆潘二公子了,也是最有钱的一任雇主。
潘家是做航运的,从百年前就开始征战大洋,几代人累积下来万贯家财,是港城说得上名号的航运大亨。
潘二公子虽是潘老先生前几年才从内地认回来的私生子,可到底也是亲儿子,不说其他,光是保镖工作,底薪加奖金(5+5)每月十万,十万啊!
孟南枝是被潘老先生请来的,在面对巨额薪水的诱惑下,她不顾师兄的劝阻,三个月速学粤语,横跨大陆,来到陌生的港城,给这个纨绔二代做保镖。
过程嘛,虽然艰难了点,但现在潘二公子除了爱玩一点之外已经不怎么为难她了。
电梯到达楼层,孟南枝走了出去,门口站得笔直的侍者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孟南枝也不问,只是快速看一眼方向,而后转身往一处走廊走去。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有力而又有节奏的哒哒声,背脊挺直,提在手里的纸袋随着走动微微晃动。
另一道电梯打开,保镖和助理拥簇着一个挺拔的男人走出来。
等在门口的酒会侍者扬起笑脸,赶忙上前迎接。
然而男人的脚步却是顿了顿,而后侧过脸,深邃的目光却放在那道与他们走向不一样的,身姿笔挺的纤细背影上。
孟南枝刚出走廊,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潘少帆!”
她就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
果然,在西侧门休息区的包座里看见吊儿郎当坐着的潘二公子。
孟南枝快速上前,朝着对面已经被气得俏脸通红的大小姐点头示意:“何小姐。”
而后这才转身看向自家雇主。
他穿着一袭酒红色高定衬衣,扣子只扣了中间三颗,领口大咧咧开着,黑西裤裹着的长腿翘着二郎腿。
潇洒的狼尾发型衬得他一股子混不吝的痞帅,悠哉地抽着雪茄,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对面的女人。
这两人是有婚约的,何家大小姐很早就想退婚了,奈何潘二公子顽劣,一直在拐弯抹角。
孟南枝提着纸袋,安静地站到潘二公子身边的沙发旁。
对面的何大小姐继续连哄带骗,要潘二公子自己跟潘老先生提不想结婚,而后让潘家主动退婚……
然而潘二公子只是笑眯眯地听她说完,夹着雪茄的手指指了指她的红唇,笑言:“大小姐,唇膏花了。”
何大小姐惊恐地捂住嘴巴,赶忙从包里拿出口红,急急忙忙补了口红,而后才反应自己又被忽悠了,一气之下猛地站起来,口红摔在面前的桌台上,指着他大怒:“潘少帆!”
她是怒了,孟南枝却不得不飞快伸手,一把抓住摔飞起来的口红管。
口红是Christian Louboutin的,圆锥尖利的管底距离来人的锋利喉结,只有三四厘米之差。
好险!
孟南枝刚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在看清那抹藏在洁白衬衣领内的复古水墨蓝丝巾时,又一时间僵住。
2. 霍先生
孟南枝为了接住那根飞过来的口红,几乎是大半个身体都侧了过去,与来人靠得极近。
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偏冷的调,像是雪山之巅的冻雪融化后流过茂密杉树林间的洁净山泉。
“老板!”
“老板!”
“先生!”
几个西装革履的助理保镖慌慌张张地追了上来。
男人视线下滑,随意抬了下手指,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孟南枝有一米七二,再穿上高跟鞋已经很高了,然而男人比她还高。
她看过去的范围里,那道拢在洁白挺括衣领内的锋利喉结在薄薄的皮肤表层下划动了一下,极致的男性性感扑面而来,她赶忙退开,而后镇静转身,将口红放在何大小姐面前,默默退回到潘二少身后站着。
暴怒中的何欣悦侧脸看向那道挺拔的身影,一瞬闭嘴,待看清男人的面容后眼眸倏地大亮,呆呆地看住了。
潘少帆挑眉,叼着雪茄仰头看去,来人足够高,气场也足够强。
还不等他看清是何方神圣,对面的何大小姐已经一脸羞涩地转了回来,嫌弃地瞪他一眼,伸手一指:“睇完未,我要嫁都只像會嫁俾佢!”(看见没,我要嫁也只会嫁给他)
闻声,原本要往前走的男人停住脚步,随意一眼掠过傲娇的大小姐,嗓音低沉:“抱歉,没有想娶的意思。”
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还是勾人的京腔。
孟南枝在京北待过几年,不由得侧目看去一眼。
何欣悦呆住了,换成了港式普通话:“为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潘二少不甘被无视,混不吝地插话:“都唔想娶啦,仲問點解……”(都不想娶了还问为什么)
男人很淡地笑了一下,不再回话,长腿裹在高定笔挺的西装里,迈步往前走去。
强大气场里自带起一股潇洒的随意,且毫不在意的冷傲之姿。
他身后的助理倒是很有眼色地将这句话给回了:“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老板喜静。”
一群人走过去,何大小姐后知后觉反应回来自己这是被嫌呱噪了,瞬时大怒:“死外地佬啊!”
潘二少哈哈大笑起来:“你睇吓連外地佬都唔鐘意你。”(你看连外地佬都不中意你)
“滚呐!”
孟南枝听着他们吵闹,目光往前飘去。这里是酒会内场的侧大门,各家的保镖助理都会在外面的包座里等着自家老板。
不知这位先生,为何要从这边走?
前方,酒会内场的侧大门被门口应侍的侍者拉开,泄露出一抹灯火辉煌、觥筹交错的奢靡色彩,一道颀长的身影端着酒杯出现在门口。
要是孟南枝没看错的话,那人就是这座酒店的大老板,港区地产大亨,贺氏集团现下的话事人。
直等看着那一群人甚至连保镖都进了酒会内场,侧大门猛地关上,她才赶紧躬身,把这一情况跟潘二少说了。
潘少帆笑眯眯的表情顿了一下,而后掐灭雪茄,剩下半截丢给孟南枝,拉起纸袋子里的黑色高定西装外套穿上。
领带一打,他瞬间从一个花花公子转变为气质贵公子。
整了整西装衣领,潘少帆走到何大小姐旁边,手肘搭出来,挑了下眉尾,说:“一唔一齊呀大小姐?”(一起吗大小姐)
何欣悦抿了抿唇,到底顾着体面,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往酒会内场走去。
孟南枝提着空空的纸袋,目送他们进了内场,这才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待着。
**
酒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晚间风止,空气里一股咸湿的黏重感。
孟南枝提前通知了司机宋叔,等潘二少一出来立马走上前,“少爷。”
潘少帆唔了声,跟身后几位西装革履的少爷公子们约下下一场Party的时间,这才吊儿郎当地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边走边把身上束缚着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勾着衣领甩在肩膀上,单手扯开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间,一股子风流倜傥的不羁,侧目睇来一眼。
知道他是想抽雪茄了,可孟南枝纹丝不动。潘少帆定定看了她几秒,哂笑一声,倒也没有强制。
出了酒店大门,夜风挟杂着雨汽扑面而来,一辆挂着蓝白双牌、白底黑字为8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驶过来正对着大门停下,穿着制服的司机下车,安静地等待着。
酒店外细雨飞扬,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更为幽绿了。无数豪车停在广场周围,各家司机保镖撑着雨伞等待着,就是没有一辆开上前的。
孟南枝一眼就看见左前方广场上等着的奔驰斯宾特。
黑伞“砰”地撑开,她举起,提醒道:“少爷,车在那边。”
潘少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那湿漉漉的地砖泛着水光夜色,他烦躁地啧了声。
没有雪茄抽,又要踩着湿地板过去,孟南枝知道大少爷的龟毛又犯了。
正打算安慰一下,身后各家公子小姐寒暄道别的声音倏地一静,酒店大门里出来两列身穿制服、戴着白手套的酒店侍者,礼貌地请还留在门口的贵客往旁边让一让,这中间也包括了孟南枝和她雇主。
潘二少这会儿脸色已经相当不好了,孟南枝拉了拉他,轻声说:“少爷,走吧。”
她的声音里有着一种温和的沉静,让潘少帆烦躁的心情冷静了不少,不情不愿地走到她的伞下。
即便潘家在港城说得上是航运大亨,但权利阶级比潘家要更高的家族多得是,连贺家京港大酒店都这样严阵以待,想来是更厉害的大人物。
孟南枝撑着伞,带着潘二少走进雨幕中。
到斯宾特时其实也不过几步路,她拉开后座车门,等潘二少上了车,正要关上车门时,里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坐后面。”
孟南枝应了声,上车的同时一把关闭了黑伞,自动车门在身后关闭,她将伞放在伞架上,自觉上前打开茶台,从里面拿出雪茄盒,而后熟练地抽出一根剪开、醒茄。
斯宾特启动,缓缓地绕过酒店广场中央的绿地环岛,匀速跟着前面的豪车往外驶出。
快接近8号幻影时,酒店里出来大群西装革履的保镖,拥簇着中间两位身形挺拔的男人到达劳斯莱斯旁,戴白手套的司机立刻拉开车门。
潘二少又啧了声,孟南枝收回视线,将雪茄烘烤点着,递了过去,大少爷没接,目光幽幽看着车窗外。
孟南枝等了两秒,再次跟着看出去。
上车的是进酒会前在侧门遇到那位先生,而贺家那位则长身玉立地站在酒店门前,远远能看见他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周围还有一群保镖围着。
因着8号幻影启动,他们这辆斯宾特不得不停下来让路,幻影之后又跟上了四五辆迈巴赫。
黑色车队像一条潜伏的巨龙,缓慢驶出中央绿地环岛之后,他们的车才缓缓启动,跟着驶出去。
潘少帆收回了视线,伸手接过雪茄,深深地地抽了一口,而后吐出一口烟雾:“还是你烤的茄好抽。”
孟南枝:“……”
大少爷咬着雪茄,侧了下头,“坐。”
孟南枝这才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身形笔直,目视前方。
潘少帆抽了两口雪茄,往后仰头靠着椅背,淡声问:“刚刚那位,你认识不?”
这么大排场,想不打听都很难。
孟南枝目光瞥向车窗外,车队早已消失在轩尼诗大道,只余簌簌雨滴洒落地面。
她确实没见过那位先生,“不认识。”
“可他说普通话,京腔的。”他睨来一眼,“你以前不是在京北上学?”
孟南枝有些无语。
大少爷,你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行不呢?
她是在京北读书,但刚刚那位先生一看就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大少爷。
要知道,穷人和富人之间是有壁垒的,她上哪认识人去?
“你是不是又在心底骂我了?”幽幽的声音响起。
“没有。”
不过孟南枝想了想,问道:“您有没有听到别人喊那位先生的名讳或者是姓……”
她话还没说完,潘二少想起来了,“好像是姓霍来着。”
孟南枝一顿,不由得侧目看去:“您确定姓霍?”
潘二少嗯了声,瞥她一眼:“怎么了?姓霍的怎么了?”
不是姓霍的怎么了,而是京北霍家的话……
孟南枝吸了一口气,她在四九城也给一个富家千金当过一段时间保镖,对富人圈子确实有一定的了解。
更何况,人家霍府就在他们京大旁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只是霍家向来低调,在网络上几乎见不到霍家人的照片和绯闻,现实更是难以见到真人。
不过,托那位前前任雇主千金的福,孟南枝有幸知道一点霍家豪门秘辛。
自从霍家老爷子退下来之后,霍家目前有两位比较重要的大人物。
一位就是以冷艳女霸总著称的霍元集团CEO霍简卉,另外一位就是深居简出的现任霍家掌舵人、霍元集团董事长霍锦西。
想起什么,她忙拿起放在前方的平板,飞快搜索了一下近期的港城财经新闻。
果不其然,现下财经版块最热的就是京北霍元集团在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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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了一项七百亿的项目新闻,以及港湾近几年的基建上存在了很多因资金不足而滞留的项目也有望推进的讯息等等。
往下滑就是几天前,他人在港湾实地考查中露了一面,港城几大议员全程陪同,还有羊城的市长也在。
财经上的照片虽然模糊,但那周身的气派跟之前遇到的一样强大冷冽。
能一手推进港城项目投资,又与那么多高官同行的,放眼整个霍元集团,也就那一位了。
“那位先生,应该就是京北霍元集团的董事长霍锦西先生了。”
难怪排场那么大,难怪周身气场那么强,浑身都是old money风品味。
这下潘少帆也坐直了身体,拿下雪茄,从孟南枝手里抽过平板查看起来。
京北霍元集团——内地顶级财团之一。
尤其是‘霍元’二字,那是跟近代爱国武术学家为一派的、同宗同源的霍,生家祖籍在天津。
外国侵略者入侵时期,同辈英雄南下抗战,现京北霍家祖上掌家人霍元生则因聪慧好学、做事稳重,得贵人赏识进入天津商会,后代表商会落地北平,此后随着家国风雨飘摇了半生,却也积累下了不少资本。
建国后其子霍东荣深受时代艰苦、父亲与父辈英雄爱国影响,将霍家全部积蓄投入到新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当中来。
更是大力响应、支持新国家的各项政策,源源不断地给火箭研发、科学技术研发、道路铁路水利建设等多方位投钱,在新国家发展建设中提供了有力的资金支持。
在当时,那是真真真正受国家领导人召见过的大人物。
因此霍家虽然行商,可光是‘霍元’二字背后所代表的红/色/资本,那都是所有名门世家望之莫及的存在。
而今全国百分之七八十的道路、水利、桥梁、基站等等建设都是由该集团投资承建,霍元商建银行也由此诞生。
近几年响应国家政策,霍元集团几乎承包了周边国家的所有基建。
现在连港湾投资、跨港建设这种上百亿上千亿的项目投资都有参与,可见该集团背后的资本有多雄厚。
车厢里一时间寂静无比,半晌后,潘少帆有些头疼地丢开平板。
“那我们之前那会儿算得上是得罪他了?”他扭头问。
孟南枝犹豫:“……应该不算吧?像这样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名门之后,一般都是很宽容大量的。”
潘少帆不语,只是眉头紧锁。
“而且四九城那些少爷千金们都说霍家大少爷为人端正稳重,待人温和有礼。”孟南枝安慰道,“咱们在他眼里就一路人,说不定早就忘了。”
潘少帆一想,那样的大人物每天日机万里,哪里会记得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倒也放心了一些。
虽然说人家“外地佬”确实是不礼貌了,但当时谁知道那是京北那边来的大人物,还与贺家那位交好。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
然而回到潘公馆,他看着那灯火辉煌的客厅就预感不秒了。
下车,一步一步走进客厅,雨丝落在脸上都不觉得凉了。
公馆寂静得压抑,潘老先生潘家荣坐在正前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捏着个烟斗,头也不抬,更没看进来的人一眼。
而潘大少潘少扬则落座旁边沙发,大敞双腿,唇角翘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潘少帆眼皮跳了跳,将西装外套递给过来的阿姨,乖乖过去蹲在老爷子脚边:“爸爸,咁晚了您还冇睡。”
潘家荣自认这个二儿子回来至今,最喜欢的就是他亲昵地喊爸爸了。
脸色缓和了不少,将手里的烟斗磕了磕,递给旁边候着的佣人,这才抬起眼皮,沉沉问:“你今天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潘少帆有眼力见地递过去一杯水:“就上午港口冲浪,下午去了贺家的酒会,也没干什么……”
“你来说。”潘家荣的目光转向站在潘少帆身后笔直而沉默的保镖身上。
孟南枝看了眼潘二少,抿了抿唇角,将一整天的行程报备了。遇到霍家的事一语带过,虽然没添油加醋,但也叫潘家荣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潘少帆及时补救:“爸,像霍家大少爷那样的名门之后心胸宽敞着呢,不会跟我们这种小人物的一时失语而计较,您就放心吧。”
而后果断一指身后的人,大言不惭,“我这保镖对京北的这些名门之后最了解不过了,对那位霍家大少爷也一样了解,她说没事就没事,您找来的人您还不放心啊?”
孟南枝:“……”
眼皮剧烈一跳,她飞快抬眸看向潘二少的背影。
我请问呢?
3. 笑藏刀
潘二少出卖起队友简直毫不留情。
孟南枝脑筋转得飞快,既然潘老先生都亲自过问起,那就说明这原本只是小事的事被好事者传了出来,这事不解决是不行了,毕竟霍家的面子摆在那里。
而且,还有何家那边,肯定要比他们这边更慎重多了,所以潘家更是不能置之不理。
因此潘老先生现在要的就是一个表态,一个解决的方法。
她抬眸,对上潘老先生那精厉浑浊的双眼,孟南枝稳住心神,冷静开口:“我们可以主动上门去道歉,不管这事霍家大少爷记没记在心上,我们态度诚恳总归是不会出错的,或许,还能留下一点印象。”
潘家荣定定地看着孟南枝几秒,而后看向小儿子,“知道怎么做了吗?”
潘少帆立马点头:“知了,爸爸。”
潘家荣见他一知半解,还不如保镖点得通透,深深一叹,不得不提点他:“最好让人家记住你,知道吗?”
让霍家大少爷记住他?天方夜谭了吧?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潘少帆还是再次点头:“知了。”
他们平时跟霍家根本毫无接触的可能,潘家在港城做航运,而霍家远在内陆的权贵中心,近期又受港城政府邀请来湾口投资建设,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早在得知项目消息时潘家荣就已经递过宴请的帖子了,均被原模原样退了回来,整个港城也就贺家那位才请得动霍家大少爷赴宴。
他们潘家就连块敲门砖都没有,如今有了可乘之机,可不得死死抓住。
不远处,原本随意坐着的潘少扬也慢慢坐直了身体,幽深阴翳的眸子扫过笔直纤细的身影,一时间晦暗不明。
刚刚他还在为这废物得罪霍家而暗自得意,这会儿却被三两句话就扭转了局面,实在是……走了狗屎运。
潘家荣嗯了声,面色缓和了不少,“明天带上何家大小姐一起过去,我会让你大哥的助理提前给你们约时间。”
潘少帆乖乖点头。
潘家荣瞥向后座沙发,目光凌厉。
他知道兄弟俩不合,私底下斗得严重,但在面对家族利益时,他要的是团结,不允许私斗。
潘少杨心底再是一万个不愿意也面带微笑应下:“好嘅,阿爸,明日我会安排好一切。”
潘家荣嗯了声,等到这会儿早就困了,事情得以解决,他才双手背起,踱步去了二楼起居室。
威压的气场消失了之后,潘少帆原本乖巧的笑意也跟着消失,蹲了几秒,他才缓缓站直,而后在旁边的沙发上吊儿郎当地坐下,一腿搭起来,脚尖翘起。
他仰头盯着孟南枝看了眼,语意不明:“你倒是很懂老爷子的心思啊……”
孟南枝不说话,见他揉了揉太阳穴,转开话题:“少爷,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潘少帆勾了下唇角,抬了抬手指,笔直的身影转身往厨房走去。
客厅里一时间只留下同父异母、心思诡异的兄弟俩。
雨夜荒凉,对峙的火药味逐渐蔓延在偌大的客厅里。
潘少扬面无表情地盯着仰头靠在沙发上的人看了几秒,眼眸里闪过一丝幽冷,嗤笑:“你倒是运气好。”
潘少帆毫不在意:“是啊,我天生运气好。”
潘少扬脸色沉了沉,缓慢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但愿你能一直这么好运。”话落,他迈步也往厨房走去。
而此时的厨房里,孟南枝靠在料理台边,旁边是林姨在煮汤,他进去,朝着林姨示意了一下,后者乖乖退了出去,偌大的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孟南枝朝着他点了下头:“大少爷。”
潘少扬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孟南枝也镇得住。反正她雇主不是他,礼节做到不留话柄就行,她转回头看着灶台上的小陶瓷锅。
厨房光线明亮,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里莫名绷起一根看不见的弦。
少倾,潘少扬双手插兜,踱步到孟南枝旁边,手肘部分的衣服布料轻轻摩擦,气氛霎时间暧昧起来。
“孟南枝……”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轻笑,“你这么聪明,跟在那个废物身后倒是屈才了,不如跳个槽?”
孟南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潘家基因不错,潘二少是狼尾发的浪荡公子哥,有着九十年代香港古惑仔里痞帅那味。
而眼前的潘大少则是利落大背头,只是他额头不如二少那么优越,倒少了一丝倜傥的帅气。因执掌潘氏总裁一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他身上体现得分毫不差。
同样是上位者,孟南枝眼前莫名闪过下午在酒店电梯前遇到的那一位,他身上就没有这种碍眼的优越感,而是……
“扑腾扑腾——”旁边的陶瓷锅响起来,孟南枝快速回神,懊恼地皱了下眉,转身关了火,而后揭开盖,细白的指尖拿起勺子舀汤。
“大少爷让我跳槽去哪里呢?”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里面的情绪。
潘少扬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趣味,他退开些距离,往后靠着中岛台,目光虚虚地觑着眼前背脊笔直的女人。
不可否认,这女人即便穿着一身古板质朴的黑西装,头发还死板地盘在脑后,本该是无趣至极的,但她身上汇聚了所有东方美人的典雅大气之美。
她的脸不是当下流行的瓜子脸,而是三庭五眼的骨相脸。
五官秀美大气,浓眉红唇,但妆容不浓,甚至都没有刷睫毛眼影,好似只是上了一层粉底再涂个口红就了事,却也美得格外吸引人。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侧颜上片刻,轻佻谩笑:“他给你多少酬劳我可以加倍,并且……”
他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还可以陪着我出现在各个场合结交人脉资源,而不是守在门外,做着又累又危险的保镖的工作。”
话落下,孟南枝也端起托着盛满热汤的青瓷玉碗的盘子,脸一侧利落避开,神色都不带变地转身就走。
徒留一只戴着鳄鱼皮腕表的手滞留在空气中,连带着手主人的表情也滞住。
孟南枝头也不回:“高薪确实令人心动,但大少爷您也太高估您自己了,恕我不会跳槽,更不会跳到您身边。”
潘少扬:“……”
他轻呵一声,舌尖顶了顶上颚,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怒。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保镖,一样令人讨厌。
潘家大少是什么样的为人孟南枝也清楚,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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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激怒,而是比起二少爷,潘大少爷更是阴晴不定的,在他身边更危险,尤其师兄提过,这位大少爷手里怕是不会那么干净。
再说她又不是长时间待在港城,任务一结束她就回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京北,他再能耐也伸不过去手,而在港期间,她代表了二少。
大少和二少之间有着不可和解的隔阂,也就不多这么一点记恨了。
她端着盘子到客厅,放在二少旁边的花桌上。
“少爷,醒酒汤好了。”
潘少帆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有脚步声走近,他睁开眼看过去,跟刚从厨房出来,脸色不虞的潘少扬对上视线。
几秒后,潘少扬转开了眼,手里端着一只古朴致雅的云纹杯,步伐优雅地回了楼上。
潘少帆撇撇嘴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女人,好奇:“这只跟屁虫跟你说了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孟南枝退到沙发后面站定,复述了一遍刚刚的话。
“他倒是大方,多给一倍呢……”潘少帆伸手端起盘子里的白玉碗,指尖轻轻敲打着碗边。
孟南枝立马垂首,“您放心,即便合约到期了我也不会跳槽去大少爷那边。况且已经得罪大少爷了,跳槽过去也只是受罪的开始。”
潘少帆眼皮撩起,温温柔柔地看着她:“你啊你,怕什么,我也什么都没说不是?”
孟南枝:“……”
她已经领教过二少的笑里藏刀了,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潘少帆收回视线,轻轻吹着碗里的热汤,而后喝完,碗放回盘子里,起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道歉认错呢。”
“少爷早点休息。”孟南枝回。
等那道酒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客厅,孟南枝紧绷着的身体才稍微放松,刚要走过去端盘子,林姨从佣人房里出来,“我嚟我嚟。”
孟南枝便放开,跟林姨道了声晚安,转身去了一趟佣人房食舍。里面还有一些剩下的面包,她拿了一个,再拿了一瓶纯净水,而后径直走向一楼的保镖房。
潘公馆的保镖房在佣人房的后面,其他几间里面住着的是潘老先生的贴身保镖、大少爷的贴身保镖,而二少爷这边目前只有她一个保镖,因此房间很宽敞。
关了门,她将身上的昂贵西装脱去,好好地挂进了衣柜里,而后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出来,在床边坐下时她才摸出自己的手机。
上个月的薪水已经全额到账了,除去被扣的两万奖金,还剩八万,还了一万进信用卡里,再留下几千块备用,剩余的她全部转到师父的账号里。
来了港城之后她才有能力给师父换了一家更好的、提供day care服务的疗养院。
她在外地不能照顾师父的行动和饮食,而day care有专业护士和专业疗养师负责老人家的生活起居,也方便定时定期带他老人家去医院透析、打针和吃药。
虽然价格昂贵,但师父辛苦了一生,将她培养长大,她也想师父的晚年即便在病痛中也能安享生活。
希望这个月潘二公子不要再作妖了。
拜托拜托了。
-
4. 芭蕉雨
次日一大早,孟南枝准时准点清醒,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任何消息。
她掀开被子起床,推开窗户,夜里似乎还下过一场小雨,窗户正对着的芭蕉叶湿漉漉的。
孟南枝深呼吸了一口,左脚跨出,重心下沉,大腿成水平线压直,两手抱拳于腰间,就着公馆后花园的好景在空地上扎了两刻钟马步,而后再打上一段拳,彻底神清气爽后她才去洗漱。
今天穿的也是平日里常穿的白色衬衣和黑色保镖西装,头发盘在脑后,简单地扑了点粉再涂上口红。
确保整体不会出错后,她拉开门去佣人食舍里领了刚烤出来的面包和牛奶,安静地吃完后才出去。
潘公馆今日有些热闹,佣人来来回回,有准备早食、有整理清扫着客厅,有往花瓶里换上艳丽玫瑰花的。
早晨的浅水湾空气清新,雨后的树木散发着自然的味道。
潘家荣已经穿戴整齐,杵着手杖从楼上下来,见到她,示意身后的助理把预约的事交代清楚。
潘家荣现在是潘氏航运的一把手,年轻时跟着潘老爷子的船运征战过大洋,风里海里几十年,如今也才五十多岁,两鬓却早已斑白,腿脚也不利索了。
他助理张叔比潘家荣还要年长,早些年给如今在半山老宅里休养的潘老爷子做司机,后来跟在潘家荣身边做助理。
现在是潘公馆最大的管家,平时跟着董事长去公司,回到公馆里一切事宜都是他来掌管,包括佣人和保镖的调度。
孟南枝喊了声:“张叔。”
张叔嗯了声,将大少爷给预约的时间、地点说了,而后提醒道:“务必让二少爷准时准点出现在霍元集团董事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这个月奖金也别想要了。”
孟南枝垂着头深呼吸一口,应下,等两道身影消失在公馆,她才转身上三楼,敲了敲二少的房间门。
里面传来两声模糊的声音,她转身站到门旁,安静地等待着。
斜对面的房间门打开,一身棕色西装的潘大少捏着电话出来,见她站在那,微妙地顿了几秒,而后冷冷一讽,转身下楼。
孟南枝无所谓,依旧安静站着。
十几分钟后,房间门被打开,潘二少一脸困顿地出来,狼尾发型倒是梳理整齐了,身上也已经穿上了一身浅灰色高定西装,就是白衬衣衣领口松着,领带还没打。
她正要提醒,下一瞬,浅灰色的西装外套连带着领带一起丢了过来,孟南枝连忙接住,跟在二少身后往楼下走去。
佣人布上早餐,潘少帆刚坐下,公馆外忽然吵吵闹闹起来,他不耐烦地抬眸,啧了一声。
孟南枝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公馆前面是一片油绿广阔的草坪,草坪边沿种植一大排高高的椰子树,风一吹,椰树叶摇摇晃晃。
清晨的阳光从椰树缝隙中落下,打在那台停在公馆面前的粉色法拉利上,孟南枝认出来这是何大小姐的座驾,走过去拉开车门。
大小姐优雅下车,像只加菲猫一般,提着小手袋,高贵慵懒地摇了摇手:“Hi,早晨。”
“早晨,何小姐。”孟南枝关上车门,“您吃早餐了没?”
何大小姐看了她一眼,摇曳生姿地往公馆里走去,孟南枝跟上她,“二少正在吃早餐,您要是还没吃,我给您布上一份。”
“不用了。”何大小姐进去,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林姨端来一杯热茶,大小姐撒撒娇换成了奶茶,这才优雅端起抿了一口。
孟南枝见她不再搭理她,转身要往餐厅走去,何大小姐忽然扭头,“昨天,谢谢你了。”这话她是用普通话说的。
孟南枝怔了一下,明白这是为她昨天及时接住那只口红而道谢。
要是当时她没接住口红,今天可不就是简简单单去道歉了,而是直接赔命了。
她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何欣悦听着她这一口流利普通话,不由得抬眼看向她。
从前不觉得,如今细看,她才发现潘少帆的这位保镖皮相不显,但骨相优越,个高腿长的,属于越看越美的那种韵味美人。
“你是京北人吗?”
“不是。”孟南枝说,“但在那边上过大学。”
何欣悦眼眸一亮,“那我以后就跟你学京北话了。”
孟南枝:“?”
她赶忙补救,“我也不太会京北话。”
“你说的就很好听呀。”何欣悦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
孟南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何欣悦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你对霍家的那位大少爷了解多少?”
“这个,我还真不了解。”
何大小姐努了努嘴,不太甘心:“那他有老婆了吗?”
“好像……还没有?”
孟南枝不太确定,反正前前千金雇主是一直在打探霍家消息的,尤其是霍大少爷会去的场合消息,哪怕一次没成功过,但豪门世家的大小姐最重脸面,所以应该是还没有。
“真的?”何欣悦开心了,一脸春心萌动。
孟南枝理智提醒道:“或许已经有了女朋友。”
“噢……”何欣悦不在意,转而问:“对了,你是一直给潘少帆做保镖吗?要不你跳槽过来教我京北话吧。”
孟南枝只能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意。
“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来撬我保镖。”潘二少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两人扭头看去,他还没穿上外套也没打上领带,一件白衬衣穿得松松垮垮的。
何欣悦嫌弃撇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哪个女人堆里爬出来呢。”
潘少帆气笑了,“本来还说你要真想学京北话,我让她跟你几天教你说,现在我是一分钟也不会借你了。”
他在沙发坐下,沉声命令:“孟南枝,过来。”
孟南枝朝着马上要被激怒的何大小姐欠了一下身,走到潘二少身后。
何欣悦深呼吸,不跟他计较,“我们什么时候去霍元集团?”
“哦?给我们约的是集团那边?”他往后瞥。
孟南枝点头:“刚刚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大少爷给预约到的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是十点二十那会儿,请您务必准时到达。”
“二十分钟?”潘少帆和何欣悦齐齐看向孟南枝,都很惊讶。
“你确定他不是给我预约了个上洗手间的时间?”
孟南枝无奈:“霍大少爷的时间宝贵,每一分一秒都在产生巨大的利益,能空出二十分钟听您道歉,已经是很……”
她找了个词,“已经是很给潘氏面子了。”
潘少帆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二十分钟的难度也太过于大了些。
他要是女仔那好办,实在不行大可直接扑上去,可关键他是男的,尤其去的还是公司,那只能展示他的商务能力,可他有个屁的能力。
但没办法,老头下了命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最重要的道歉歉意给表清楚了,其他的再说。
九点二十分,奔驰斯宾特驶出浅水湾。
远处碧蓝色海浪晃动,波光粼粼,一艘艘轮船漂浮在海面之上。
中途堵了几分钟,到达中寰广场时已经快十点了。
霍元集团驻港办公室在中寰商贸中心的顶楼,宋叔将车停在广场边,孟南枝下车,快速看了眼周围,而后走到后座,拉开车门。
何大小姐优雅地下车,潘二少跟在后面,此时他身上的领带和西装外套已经整齐穿戴好,下车时一身优雅斯文,狼尾倜傥整齐地垂在脑后。
两人手里各自提着精致的礼物,一前一后往摩天大楼里走去。
孟南枝跟在两人身后,耳朵上挂着黑色小巧的耳麦,到达前台,潘二少上前去递上预约,而后安静等待。
几分钟后,从电梯厅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精英式年轻男人,严正有礼地请潘二少和何大小姐往楼上去,而后目光轻飘飘地往一身保镖服的人身上看了眼。
孟南枝立马停下脚步,双手交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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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腹前,笔直地站着,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
潘少帆扭头看了眼,倒没说话,跟着年轻男人大步往电梯厅走去。
直至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在电梯厅之后孟南枝才转身出了大楼。
斯宾特还停在广场边上,她快速过去坐上副驾驶,宋叔启动车子,转到中寰广场地下一楼的停车库。
停车库里的车位很紧张,转了很大一圈都还没看见空位,不得已再往下一层。
这层里停着的豪车特别多,一路过来都是法拉利、添越、库里南、布加迪等等,他们这辆斯宾特就像一个小弟闯入一帮大佬里。
宋叔开了二十几年车都小心谨慎起来。几分钟后,终于看见了一个空闲的车位,商务车驶进去停下,两人在车上安静地等着。
而跟着助理上了顶楼的潘二少和何大小姐则被请去了一间会议室里等待。
会议室不是很大,却很明亮整洁。
长形会议桌中间一排嫩绿的绿萝,落地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维港。
助理给他们端上茶水,说了声:“老板现在还在忙,请稍等。”就退了出去。
两人坐在会议室里,一时间相对无言。
退出去的助理则转上复式楼顶层,随后敲了敲唯一一间办公室的门。
“进。”里面传出低沉的一声。
助理推开门进去,安静明亮的办公室里,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从文件里抬眸,无边框镜片折射出窗外维港的冰冷幽光。
一袭冷黑调高定合身的衬衣包裹住肌理流畅的身体,藏青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将将卡着凸起的锋利喉结,气质孤冷卓绝。
他不说话,看了一眼就垂眸。
“老板。”助理走过去汇报情况,“潘氏航运的二公子和何氏珠宝的大小姐过来跟您道歉。”
助理叫沈哲,是董事办行政助理,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特别总助江淮丙,一个生活时尚助理Levi。
昨天三人都跟在老板身后一起去了酒会,当然知道这两人道的是哪门子的歉。
说实在的,他跟在他家老板身后做助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哪个人敢说老板一句“外地佬”的。
别说没有,就京北那片土地上,不管老板去到哪里,无不是热情相迎、极尽讨好。
不管沾不沾边的,都想着凑上来在老板面前露一面说尽好话,以求得到更多的资源和吹嘘的资本。
只是老板向来低调,还真没有人能通过层层保镖无缘无故凑上前的。
不过昨天的老板也确实有够奇怪的,好好的酒会大门不走,偏走那人多嘈杂的侧门,还险些被一只口红给刺到。
当然,他知道以老板的身手是不可能被刺到的,但也着实危险了些。
霍锦西眸光一顿,而后掀起眼皮看过去,“就两个人?”
沈哲莫名地嗯了一声。
对啊,昨天不就这俩人有眼不识泰山,一人一句“外地佬”的么?
他抬眸看向自家老板,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老板身上的气场更为冷冽了。
霍锦西没再说话,手指轻轻一动,尾指上的素戒银光一闪而过,意兴阑珊地将手里的钢笔笔帽盖上,冷淡道:“那就等着吧。”
沈哲意会,摸出tablet汇报起今天接下来的行程:“十点半您有个跟东湾区总监的投资布署会议;十一点二十有个英国分公司高管的线上视频会议;十二点要跟港城路政署的长官吃饭,大湾区有个路政合作项目需要您亲自出面跟对方长官洽谈……”
霍锦西丢开钢笔,往后仰靠在办公椅里,双手交握,轻轻搭在腿面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离十点半还早,既然是无用的道歉,他大可将这点时间放在休养神思上面。
那句口无遮拦的“外地佬”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至于为何会让助理接下潘氏的预约……
大抵是,还想再看她一眼。
又或者是,再确认一次。
她到底是不是她。
5. 雪山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仅楼上的人等得焦躁,楼下的人也等得着急。
宋叔按住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扭头问:“小孟,要不给少爷打个电话问问?”
孟南枝看向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她抬手点下耳麦,漫长的嘟音过后是无人接听,她摇了摇头。
宋叔长叹了口气,只能继续等着。
孟南枝肚子倒是不饿,她跟在二少后面饥一顿饱一顿的次数太多了,胃早已经习惯了,就是早上喝多了水,她这会儿特别想上厕所。
眼看着地下车库的电梯一直显示在LG2,一时不像是要下来人的样子,她捞出手机,给潘二少留了条微信。
潘少帆前十几年都在内地生活,自然也是有微信的,只不过是很少看而已。
发了信息之后孟南枝又跟宋叔说了一声,到楼上的商场洗手间里解决生理问题。
这会儿正是中午食饭的时间,整个商场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无不是中寰商贸大厦里下来觅食的白领精英们,各个衣着光鲜亮丽。
孟南枝从洗手间出来就快速往电梯厅赶去。
到LG停车库的电梯倒是有好几座,然而再往下的LG2车库的电梯却只有两座,一座正在攀升,一座正在下降,她就按了下降那座。
“叮——”一声,电梯到达。
轿厢门缓缓打开,冰冷的气息与莹白灯光泄出,孟南枝要进去的脚步猛地停住,目光一瞬下垂,而后朝着里面礼貌地欠了欠身。
昨天还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人家,今天知道这是什么人之后她连目光都不敢乱转,欠了身之后立马要往旁边退去,只感叹自己运气也太好了些,这都能撞上。
“进来吧。”清冷低沉的嗓音从电梯里面传出来。
孟南枝刚挪动一步的脚硬生生停下,飞快确认了周围没其他人,这话确实是跟自己说的。
她垂着目光,谨慎说:“还是霍先生先行,我乘下一趟就可。”
霍总两字差点脱口而出,想起人家是霍元集团董事长该喊霍董的,但她不是他公司的员工,喊霍董也不对,喊大少爷更是失礼,想来想去还是先生最为妥帖。
她自认为妥帖,不想下一秒,一道冰凉的目光笔直地落在了她身上,孟南枝垂着的睫羽微微一颤。
又来了,就是昨天那股强势的威压又笼罩在了她身上。
轿厢门一直没关,莹白光芒落在她的脚尖,空气里像是落下了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众人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前的空间却像是静止了一般,孟南枝到底是不敢得罪,也不敢耽误大人物的宝贵时间,再次欠了欠身,硬着头皮快速走进去。
一轿厢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除开最中间气质卓越的那人之外,两边是身材壮硕的保镖,跟她一样同款西装搭配,耳朵上佩戴耳麦。
还有那位下来迎接二少和何大小姐的精英式年轻男人,以及同样气质的另外两位年轻男人。
她走到最右靠边,一名保镖让开些许位置,孟南枝轻点下颌以示谢意,余光转过一圈就已经大致看清里面的情形,她转回身面向电梯口时,轿厢门才缓缓关闭上。
别说她觉得惊奇,就是站在霍锦西身边的三大助理都觉得惊奇。
尤其是沈哲,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眼前这女人就是潘家二少的那个女保镖,之前接待潘氏二公子时他还用眼神制止过保镖跟随。
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
在这儿遇上不奇怪,人家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
奇怪是,老板居然开口让她进来?
他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忙用眼角余光去看身边的总特助江淮丙,老板是什么意思?
跟他同样眼神看向江淮丙的还有另一侧,臂弯上挂着一件黑色手工高定西装外套的时尚助理Levi。
江淮丙在霍元集团董事办那可是有着全能总助的特称的。
他从来到霍家就跟着着霍锦西的私人管家葛叔学东西。
是跟着霍锦西时间最长的一位,可以说大老板的所有事情,私密的不私密的他几乎全都知道。
这会儿他也是有些懵了。
江淮丙悄悄抬眸看向自家老板,却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正落在斜前方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女人身上,他跟着看过去,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不像是哪家公司的女老板,也不像哪家千金小姐。
非要说像,那就是像他侧边的陈岩,就是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耳上戴着耳麦的保镖。
哇哦,女保镖,蛮酷的。
等等……老板在看女人的背影?
他目光瞬时又盯了过去,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他抓不住。
没人知道霍锦西此时内心的起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片露在耳后的、拇指大小的红色花瓣胎记。
清冷的面色毫无波澜,任谁也看不出异常,但他揣在裤袋里的手腕开始隐隐作痛,那被用冰凉腕表表带遮住的疤痕似乎在发烫,烫得他心头都有些发麻。
他用很强很强的意志力,才将那抹轻颤压下。
十四年了。
他没认错她。
所以,昨天在京港大酒店外,她从车上下来,一把撑开黑伞,踩着高跟鞋走入雨幕时的利落身姿才会吸引到他的目光。
隔着落地玻璃、隔着雨幕、隔着车窗,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只一眼。
宿命的巨爪就那样擒住他的心神,而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她。
“叮——”电梯到达LG2车库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孟南枝转身,脊背紧紧靠着冰凉的轿厢壁,微垂下颌,双手规矩地贴在腿侧裤缝上,等着眼前的大人物先出去。
身材壮硕的保镖出去了两个,那三位年轻精英男也紧跟着出去,到了那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孟南枝依旧保持着原有垂首恭敬的身姿,一道微凉的气息包含着清浅的冷杉淡香拢了过来,强势地包裹住她。
视线范围内迈进一只锃亮的手工定制牛津皮鞋,鞋面洁净无尘,往上是黑色挺括的西装裤管,面料考究,质感十足。
另一只长腿也迈了过来,就在她即将松一口气时,笔挺的身影却在她面前停顿住。
孟南枝呼吸都屏住了,定定地盯着那双英伦风的牛津皮鞋和那一截挺括黑西裤,一动不敢动。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缓磁性,像带着高压强电,倏地响在空荡而狭小的电梯间里。
孟南枝耳蜗麻了一瞬,而后密密麻麻的痒意顺着耳部神经扩散到四肢百骸,比她被师兄扣住穴道还要麻痹筋脉。
太强了,孟南枝吞了吞喉咙,回道:“我叫孟南枝,是潘氏二少的保镖。”
“孟小姐。”他只听得到他想听的,心脏裹着这个名字在胸腔里品了品,语气温和,“昨天,谢谢你。”
谢她?
孟南枝一惊之下什么都忘记了,倏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额骨优越,眉眼大气,五官似是精雕玉琢出来的,下颌线锋利流畅。好看到她一时间都忘记了,这种盯着别人的失礼举动不该是她这个保镖身份能做的。
他也没有对她这种冒犯行为感到不满,看着她的目光温润而包容。那副无边方形眼镜虽然冰冷,但也尽显他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斯文。
今天的穿着也不像昨天去赴宴时那般倜傥随意,一袭高定冷黑质感衬衣,面料贴合肌理,藏色暗纹领带打到领口,清冷矜贵的气质,像雪山之巅的玉石。
这张脸……孟南枝眉头轻轻蹙起,她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双眸刚滑过一丝疑惑,猛地就被冰凉镜片折射出来的光刺到,她一瞬回神,背脊冒出了一丝寒意,立马垂首,那抹熟悉也被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痴线啊!
做什么痴梦会觉得霍家大少爷的脸熟悉?
白日做梦都没这么敢想的。
“您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而后紧跟上一句,“也仅代表潘氏向您道歉,为二少爷昨天的失礼,请您原谅。”
霍锦西看着她又垂下了的脸,光线只在她漆黑的发顶、饱满小巧的额头上停留,长长的羽睫下合而卷翘,果然如记忆中一样的让人惊艳难忘。
她长大了,甜美的脸蛋长开,骨相大气优美,比小时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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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也更成熟了,但少了小时候的纯美天真,多了世故的清醒和聪慧。
比如,昨天刚见过一面,今天她就知道他是谁。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什么事儿。”
“非常感谢您不跟二少计较。”孟南枝悬着的心脏落回胸腔,就差给他一个大鞠躬了。
四九城的人说的没错,霍家大少爷为人端正、待人温和有礼,是真真正正的名门君子,太大度了。
要换是潘二少被人指着鼻子骂“外地佬”,他怕是不闹个几天几夜不罢休。
电梯内外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着,包括已经惊讶到面带微笑来维持的江淮丙。
他瞅了眼低垂着下颌,侧脸优美的女人,难怪熟悉。
原来是昨天替老板接住口红的那名女保镖,江淮丙的目光里滑过一丝和善。
“老板?”他提醒道,时间快来不及了。
霍锦西“嗯”了声,抬手扶了下眼镜,尾指上的素戒滑过一道光,垂眸再看她一眼。
见她再无其他反应,他这才迈步走出电梯,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司机开着8号幻影过来,霍锦西上车,江淮丙关了车门,转而坐进副驾驶。
其他两大助理和保镖们坐后面的迈巴赫。
轿车缓缓启动,霍锦西抬手摘下眼镜,声音冷淡没有任何情绪:“给董事办打电话,那两人可以走了。”
江淮丙应了一声,不说他都忘记会议室里还留着两人呢。
—
等所有人都出了电梯远去,轿厢门自动关闭,孟南枝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往后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
跟这种级别的大佬打交道,她实在不行,道行还是太浅了。
师兄周曜或许就能镇得住,毕竟他隶属于中央警卫部门,最近好像就在杭城,给来访华的外国总统做贴身保镖。
老大涂龙晖应该也能镇得住,特种兵退役,又一手创立了目前她所任职的安保公司,什么样的大人物他没保护过。
也就她这样小打小闹地给一些爱玩爱闹的千金公子们做保镖的,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南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渍,重新按了开门键,大步出去。
整个LG2层的车库冷清得几乎没人,但豪车似乎少了几辆。
孟南枝一瞬想起,既然霍先生都下来了,那二少应该也早就下来了。
她加快脚步往斯宾特赶过去,到达车旁,拉开后座车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小孟,你回来了。”宋叔在前方的驾驶位上出声。
她把车门关上,转而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问道:“宋叔,二少呢?”
“没见下来,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还没下来?
孟南枝也愣了一下,赶忙伸手按住耳麦,连接二少爷。
潘少帆此时还在会议室里呢。
他已经从刚开始的悠闲到后面久等不来人的不耐烦,再到这会儿醒悟过来后的正襟危坐。
何大小姐也是,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焦躁,再到不断喝水来保持大小姐风度的坐立难安。
她也意识到了,这次的口无遮拦似乎把人给得罪狠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无限延长的煎熬等待快要把人折磨疯。
会议室门忽然被推开,一位穿着小香风套装的精英女生出现在门口,轻声询问:“是潘氏二公子和何氏大小姐吗?”
“是的是的。”何欣悦已经坐不住了,赶紧回应,而后又着急问道,“霍大少爷现在是有时间见我们了吗?”
女生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不好意思哦小姐,我们老板太忙了,这会儿还在跟路政署的长官洽谈业务。”
“啊?”何欣悦茫然。
女生说:“现在已经到食饭点了,要不您二人先回去?”
这是在间接地赶人了。
潘少帆也没脸继续待着了,干巴巴笑了下:“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名片,递过去,“如果霍先生哪天有时间,请帮忙通知一下。”
“好的。”女生微笑而不失礼节地收下,而后送他们到电梯间。
6. 调查谁
孟南枝的电话进来的时候,潘少帆刚好按下电梯楼层,神色烦躁,语气也不耐烦:“什么事?”
孟南枝长松了口气:“少爷,您现在在哪?需要我们过去接您吗?”
“我他妈还能在哪?”
孟南枝顿了下,小心谨慎地问:“您还没下来么?”
对面不回话,她瞬间知道了,赶忙说:“我和宋叔一直在地下车库里等着您……那我们现在去广场外等着,您下来就能看得见。”
耳麦里没有任何声音,也不说同意不同意,下一秒嘟地挂断。
孟南枝扭头朝宋叔说了声回广场。
斯宾特缓缓启动,驶出地下车库。
摩天大楼高耸如云,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闪闪亮光。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而过。
驶到上午停车地点,孟南枝下车,站在后座车门旁边等着。
不多时,潘二少和何大小姐从摩天大楼里出来,两人的神情不像是道了歉之后的轻松。
相反,脸色一个比一个差,一个比一个烦躁。
孟南枝拉开车门,潘少帆大步走过来,脱了西装外套劈头盖脸抛下,她赶忙伸手一抓接住。
潘少帆心情可谓是烦躁至极,丢开了西装外套,扯着领带大步迈上车,一屁股在后座坐下。
孟南枝谨慎地没多说话,只是扭头去看何大小姐。
何欣悦不坐他们的车,一辆保时捷超跑驶过来,她连招呼也不打了,拉开车门就上车,前后不过几秒,保时捷远去。
“孟南枝。”不耐烦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你他妈在等什么?”
孟南枝忙一把关上车门,而后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宋叔启动车子,一句话不敢问,默认地往浅水湾驶去。
车厢内很安静,空调制着冷气,嗖嗖地挥散在空气中,车窗上凝结了一片白雾。
低压的沉默加冷空调,大有种快要把人冻死的节奏。
驶到半路,车厢内突兀地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孟南枝眼尾余光往后看去,潘二少捞出手机并没有立刻接,而是等了会儿才滑开,接起来:“爸爸。”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脸色一时沉了下去,好半晌才说:“是儿子不中用,要麻烦您了。”
潘家荣是从何老爷子那边知道的,上午这场道歉,他们连霍家大少爷的面都没见着,更何谈道歉不道歉,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了。
好在潘少帆识时务,知道自己不中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沉着脸色:“今天给我滚回潘公馆好好思过,哪都不准去!”
潘少帆敛着唇角,嗯了声:“知道了,爸爸。”
挂断电话,手机随手丢在一旁,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斯宾特驶回浅水湾潘公馆,孟南枝快速下车拉开车门。
潘少帆下车,什么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进了公馆。
孟南枝跟着进去,见他径直上了三楼,她停住脚步,没再跟着上去。
--
幻影8号驶回中寰大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霍锦西在饭局上喝了点酒,脸上不显,脚步也从容,上办公楼的路端得是稳重而斯文。
路过董事办,秘书、经理与他打招呼也都是温和颔首。
进了办公室,他才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眉宇间浮出一丝疲意。
近年来他的酒量成直线下降,已经很多年不曾在应酬时喝过酒了。
到了他这个位置,来敬酒的也都只跟他碰一下杯就先干了,他喝不喝都不会有人说,端起酒杯也就只是应个景的事。
但毕竟来了港城,霍元集团身负重担,强龙也不压地头蛇,因此跟路政署的长官喝了两杯,但也就浅尝辄止,没想到还是有些后劲上涌。
吩咐江淮丙下午没什么重要事情不要来打扰他,霍锦西转身进了里面的休息区。
这一整层复式楼近千平,一眼望不到尽头。
除了被隔开的办公区外,后面的休息区占地辽阔,巨大的游泳池、健身场所、吧台应有尽有。
中寰大厦只是港城贺家旗下的一座商贸中心,当初霍元集团受羊城政府引荐、港区府署邀请前来湾区投资建设,其实不止财经新闻上报道的那项七百多亿的投资项目,另外还有好几项港口、码头、桥梁、路政等等投资都有霍元集团的身影在里面。
只是霍锦西低调惯了,不允许港区财经新闻大肆报道,甚至连采访都是由助理沈哲出面。
在集团驻港办公选址时,府署更是亲自将国金中心的顶楼奉上,不过霍锦西婉拒了,转而接受了贺氏提供的中寰大厦,在港城众多有名大厦中平平无奇的一座办公楼。
后来有小道消息称,霍家大少爷和贺氏那位手段狠戾的贺大少爷在英国读书期间打过交道,两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至于小道消息真不真,端看近期内这位霍大少爷只出席过一次贺家的宴会,便可看出真假了。
要说贺氏这位大少爷的手段有多狠呢,他原本只是贺氏集团贺老董事长贺金彪一时心善从路边捡回来的养子。
然而多年的培养却滋生了不该有的贪念,争权夺位的路上更是打败了贺老董事长的两个亲生儿子。
反正死的死,残的残,一个能打的都没,给贺老先生直接气进了ICU,最后更是将贺老先生唯一的女儿给娶了,名正言顺坐稳贺氏话事人的位子。
结果没几个月,贺老先生去世之后立马就将这位固权的妻子丢去国外自生自灭,有些港媒甚至在私底下打赌,不出两年这两人就会离婚。
能跟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相处到一块去,港城那些没见过霍锦西的,当然就把他也归为一类人,总之就是不好惹。
因此潘家荣在得知道歉不成的时候就抛下公司事务,转而到何氏珠宝大厦找何家现任话事人何大生商谈。
结果就是商谈了一下午,也没谈出什么好的主意,潘家荣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回到潘公馆,没看到人,脸色一沉就要发怒,孟南枝赶忙过来解释:“二少正在房间里闭门思过呢。”
潘家荣脸色缓和了一些,摆摆手不要任何人的搀扶,杵着拐杖往楼上走去。
张叔等在旁边,孟南枝只好抬手捋了一下头发,指腹碰到耳麦,直线拨通后又抚了抚发丝挂断,希望二少能警觉一些。
张叔老厉的目光斜了过来,孟南枝端正站好。
半个小时后,楼上传来说话声,她抬眸看去,二少搀扶着潘家荣下来,一脸的孝顺。
孟南枝松了一口气。
-
在没找到更好的道歉方法时,潘家荣直接下了潘二少的禁足令。不让他出公馆去外面浪,以免再惹出事端来,这可把爱玩爱浪的潘二少给憋坏了。
次日一早,等潘大少爷和潘老先生去了公司之后,他就在公馆前的草坪上瞎晃悠,不时远眺前方的海港,一副向往之姿。
孟南枝跟在他后面都有些心惊胆战,就怕他猛地一下消失了,那她这个月的奖金真的不要想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很久,结果中午两点,张叔就打电话回来,说何家晚上在京港大酒店设宴,邀请到了霍家大少爷赴宴,让她务必将二少准点‘押送’过去。
孟南枝应下,刚要去找二少,结果他就在客厅,手里举着电话,说的也是何家居然邀请到了霍大少爷的惊奇之事。
比起她这个只从张叔这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保镖来说,潘二少的消息要更广一些——霍先生那边刚同意赴宴,这头何家就已经有管不住嘴的传出了些消息出来。
说是何家当家老爷子将私藏多年,价值四个多亿的帝王翡翠长城项链连夜送去了京北霍家。
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打听来的,说那次在巴黎古董拍卖会上,霍家当家主母对这套以长城建筑为灵感设计而成的顶级帝王翡翠项链很是喜欢,但当时手里拿不出四亿接近五亿的资金,只能忍痛割爱。
最终被当时霸称港城珠宝大亨的何老爷子给拍下了,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这条顶级翡翠项链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霍家手里。
何家借的是给霍家老爷子贺寿的口将项链送去,也果然讨得了霍家当家主母的青睐,特地给远在港城的霍大少爷打了个电话,这才有了这次的宴会。
下午六点,张叔的电话再一次打过来催促,孟南枝应下后就上了三楼。
潘二少的房间门开着,造型师正在里面给他弄造型。
为了能让二少在这次道歉宴会上大放光彩,两点半时港城出了名的造型师Molly就带着整个团队赶来了潘公馆。
孟南枝进去后看了一圈Molly带来的礼服——一套SAMUEL家白色戗驳领双排扣礼服,一套OUAUR家的定制款英式复古中灰色竖纹西装,最后一套是黑色塔士多礼服,同样是由SAMUEL家定制提供的。
她看了一下潘二少的发型,把那套黑色西装留下,剩下的让Molly收起来。
潘少帆倒也没挑其他的,接过孟南枝手里的西装就去换衣间换了,出来时只穿着衬衣,她将西装外套递过去。
潘少帆穿上,意式垫肩立马使得他身姿越发饱满了,再配上他刚修理过的狼尾发型,头肩比例满分,圆滑的青果领配上温莎结,少了痞意,增加了斯文儒雅的气质。
整理完,孟南枝拿了两颗黑玛瑙暗纹袖口给他别在袖口,往后退开一步看了看,满意了,“少爷,走吧。”
潘少帆唔了声,穿上意式手工皮鞋,整了整袖口,往楼下走去。
孟南枝还是那一身黑色保镖西装,跟着二少上了车,一同往京港国际大酒店而去。
比起前天的风吹雨打、豪车环绕,今天的京港国际大酒店屹立于灰紫色晚霞之中,要更为幽静、神秘,偶有豪车驶进广场也都被酒店泊车侍者引去了泊车廊。
宋叔停下车,潘少帆整了整衣领下车,大步往前走去,孟南枝跟在后面。
何家会选京港大酒店也是有原因的,这酒店表面上是贺家的,但那个“京”字在里面就值得一品了。
整个港城,能跟贺家的酒店沾上关系,又挂名“京”的恐怕就只是京北霍家了。
宴请霍家大少爷,何家拿出了十足的诚意,包的是京港大酒店的卢浮宫宴会厅。
近千平方米的无柱式大厅,浓郁的巴洛克风设计,一盏盏璀璨的枝形琉璃吊灯照亮四周与宴会厅顶的壁画,完美勾勒出了欧洲鼎盛时的黄金时代的奢靡。
他们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潘家荣和何大生还没到,来的都是一些想攀关系的,比如何家一些年轻的小辈,各个姿态万千,仪表堂堂。
潘家这边就只是潘大少爷和两位在潘氏有着职权的潘家旁系的叔公。
偌大的宴会厅只有一排长长的宴桌,桌面铺着白色桌布,餐具摆放整齐,中间放着一束又一束厄瓜多尔红丝绒玫瑰。
两边空旷得可以养鱼,没一人敢先拉开椅子坐下,虽然只有两家人,但都三三两两聚在旁边。
半个小时之后,晚霞褪去,天色已近黄昏。
潘老先生与何先生姗姗来迟,主持着让众人先行入座,只把宴桌最前方的主位空下。
孟南枝就站在潘二少后面不远处,与旁边的潘大少保镖同一排列,身姿笔挺。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宴请的人还没来,已经有一些人坐不住了,开始东张西望。
“霍家大少爷还不来吗?”
“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他不会不来了吧?”
“好大的架子啊。”
“oh my god!我的妆都等花了……”
一些窃窃私语传了出来。
并不是第一次干等着的何欣悦撇了撇唇,视线越过红丝绒玫瑰往对面飘去,暖黄灯光照在潘少帆的身上,他正侧着脸跟他后面的保镖说话。
何欣悦目光呆了片刻,她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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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位不学无术的二公子今天居然还挺帅气迷人的?
孟南枝听完潘二少的话,唇角抽了抽,只能尽量安慰:“您再忍忍吧,等宴会完了回车上就可以抽了。”
潘少帆啧了声,想抬手扯温莎结,孟南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少爷。”
后者多看了她,撇开她的手,倒也不闹了,安安分分坐回去。
孟南枝正要退回原位站着——
“小孟,你过来一下。”张叔从潘家荣旁边退下来,朝她招呼了一声。
潘少帆的目光也跟着瞥了过来,孟南枝看了他一眼,视线对上,而后转身,跟着张叔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外还有两家的一部分保镖直挺挺站立着,张叔引着孟南枝往旁边走了走。
天色已黑,四下寂静,只余欧式壁灯散发着幽暗光芒。
张叔停下脚步,扭头问:“少爷这一身行头是你选的?”
“是的。”孟南枝回。
“眼光和时尚度完成得不错。”
孟南枝正要谦虚一把,结果对方喘了个气——“但是……”
她不谦虚了,安静听着。
“压抑了二少爷的本性,不好。”张叔淡淡说,“而且昨天,你没跟着二少爷进霍元集团,导致少爷错失道歉良机!老爷之前不是亲自点过你,任何事都要跟在二少身边,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还有前天,二少爷口无遮拦时不知道阻止,从而得罪了霍家大少爷,也是你这个保镖没做到位。”
孟南枝:“……”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这些也就不说了。我问你,你对霍家大少爷是真的了解吗?”
孟南枝:“……不太了解。”
她上哪了解去啊,反而是外界传的什么,她就原话复述给二少什么。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作为二少爷的保镖,你的职责是在二少要出发去道歉前把霍大少爷的脾性了解清楚,以便二少更能精准道歉。”
孟南枝面上不显,心里一百万个草泥马。
老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呢?
“你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候着好好反省。”张叔一撇手转身,不忘撂下一句,“你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了。”
孟南枝一瞬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
全扣?
全扣??
五万全部扣了???
张德锐!
你个老东西的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喂!?
孟南枝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双手的拳头握了又握,骨节咯咯咯作响,最终也只能无能狂怒。
几分钟过去,暴躁心绪才稍稍平缓了一些,她看了眼宴会厅门口那群保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外走去。
宴会厅外的走廊长长的,古罗马式壁灯光线昏黄,打在墨金色釉面地板上却亮得反光。
卢浮宫风格的设计一直延续到外面,走廊上隔几步就是一副奢靡壁画,罗马柱根根笔直而巨大。
孟南枝边走边捞出手机,拨了个京北的号码,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那根罗马柱旁,电话接通,她也转身藏于柱子后面。
“青云,在忙吗?”
“南枝姐,我不忙。”话筒那头是一道清脆俏皮的声音,“你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是要回来了吗?”
“没有,还有得大半年时间呢。”孟南枝靠着罗马柱,想了想,问道,“最近老二在京北吗?”
“在的呢,你找他有事呀?需不需要我给你传达?”
“嗯,想麻烦他帮我查个人。”
“哪里的?还要老二出马?”
“就京北的。”
“也是有钱人?”
“对。”
“说不定公司里有备案,你说说看是谁,我给你查查看。”
涂青云说着,手机夹在肩膀上,拉出键盘来,输了几段代码,跳出来一个不太正常的代码框。
一些雇主的详细资料确实会保存在老二计以澜这个顶级黑客做出来的加密程序里。除了老大和涂青云能看,一个是公司创始人,一个是资料保管员,其他人是没有权限查看加密文件的。
就算有资格看也找不到在哪,一是不知道代码源,二是解锁得用老大或者是青云的虹膜才能解得开,连老二自己都不能。
一般都是保镖与雇主签了合同之后,需要了解到雇主的喜好时才会让保镖知晓该雇主的资料。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孟南枝也不确定霍家这位的详细资料公司有没有备案,如果用不到老二那是最好的,毕竟这位私家侦探、顶级黑客的酬劳她实在是出不起。
“霍锦西。”她报出名字。
涂青云哦了一声,正要进行第二道解锁,随即后知后觉飞速撤开眼睛,嗓子破了音:“你说谁?!”
孟南枝反而冷静了:“霍锦西,霍家大少爷,霍元集团的董事长。”
涂青云:“……”
“姐呀,你真是我好大姐,你好端端的查他做啥呀?”
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咕哝了一声:“你就说你那里查不查得到?”
“当然查不到啊!”涂青云头疼,“你也别指望老二了,跟霍家相关的,不管出多少钱他都不会去查的,我劝你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孟南枝微微叹气,看吧,她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可港城这边的人不知道啊,那奖金啊,就像是大风刮来的,张德锐张口一吹来了,张德锐闭口一吹又轻飘飘给刮走了。
涂青云听到那声叹气了,知道南枝是放弃了,她也放心不少,撤回代码框,桌面恢复原样。
一时没忍住好奇:“你要查他的什么啊?”
“性格脾气什么的,爱好啊,情感私生活啊,有什么查什么……”话没说完——
“谁在那里?!”孟南枝一把挂了电话,警惕探身,往长长的走廊看去。
7. 沉木香
走廊寂静幽长,一盏盏昏黄壁灯连成一条光源,光洁可鉴的墨金色釉面地板一路通到头,明明没有任何人影,甚至连一丝杂影也无。
孟南枝却是立即将手机丢回口袋里,神色警惕地朝前走去,穿的是高跟鞋,落脚的声响却被巧妙隐去。
走过倒数第三根罗马柱,走廊这边的柱面被灯光照耀着,光滑洁白,看不出丝毫异常,而反面却藏匿于黑暗里。
她面色毫无波澜,就在即将要走过时却是折身快速靠近,而后五指成爪,径直往罗马柱后面袭击而去。
出其不意的攻击使得对方连防备都没来得及,她一把抓住衣领,毫不客气地将其逮了出来,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
颀长的身影随着她的大力抓逮往前倾斜,孟南枝厉声质问:“什么人——”
话音却在下一秒撞见对方那抹刺目冰凉的眼镜时猛地卡住,血液也跟着凝固了。
而后一张精雕玉琢的俊脸就那样不设防地出现在灯光之下,薄薄的唇瓣间还衔着根没点燃的香烟,镜片后漆黑的眸光幽幽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
是与前两次的儒雅和矜贵不一样的匪痞之姿,像一个流连花丛的翩翩公子,是那么的风流倜傥、蛊惑人心。
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孟南枝心脏剧烈一抽,不知是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引起的,她飞快撤开手,一步后退,恭敬欠身。
“霍先生。”语气里有了一丝不冷静的颤意。
她完全冷静不了,这人怎么会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就差一点点了……
霍锦西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两秒,齿尖轻咬了一下滤嘴,也没管领口那已经被扯皱了的衬衣和松开了些的温莎结,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遒劲腕骨上佩戴着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百达翡丽表王,墨蓝色表盘折出冰冷的光。
孟南枝吓得一时间闭了眼,但却没有往后退开,她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当初刚来港城跟在潘二少身边那些日子,这位叛逆的少爷公子不喜欢她,认为她是董事长派过来监视他的。
因此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折磨,有一次她退开了,当场就给她开了一张一万的罚单,她得罪不起,就都受着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是很轻地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她一时间怔住,只愣愣地睁开眼看过去。
而后才发现,她站着的侧边,在巨大罗马柱旁有一根银白吸烟柱,台上放着白砂石。
也是她魔怔了,像霍先生这样的清贵君子,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真有需要动手的人或事,他也不必亲自出手,自会有大把人上赶着代劳。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只不受昏黄灯光所影响的冷白皮手指捏着打火机放回原位。
一股浅淡的,香烟燃烧后的沉木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没人说话,时间也好似静止了下来。
片刻,一道低缓的、质感犹如磨砂的声音响起:“孟小姐想查我,何必去问别人呢。”
孟南枝头皮瞬间一紧,有什么比在别人身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包更为掉马的,当属于此时此刻了。
更甚至这是潘家二少和何家大小姐只说了一句“外地佬”都要赶着上前来道歉的人。
——是她连得罪都得罪不起的人。
孟南枝闭了闭眼,急忙解释:“您听错了,我没有想调查您……”
霍锦西定定地瞧着她,忽而轻笑一声,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烟尾。
看出她的惊忧,反过来宽慰她:“我的意思是,不如当面来问我。我的事儿,应该只有我最清楚。”
字正圆腔的发音,慢条斯理的京调,都化做一阵缱绻钩子,直往人耳膜里钻,孟南枝忍住耳朵里的酥痒,没敢回话。
她哪敢当面问他啊,连不小心碰见都要退避三舍的大人物,当面撞上去跟那撞枪口上的鸟儿有什么区别?
那声轻笑点醒了她,刚刚那句情急之下说出的听错简直是在胡扯。
这根罗马柱跟刚刚她打电话那根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根而已,那么寂静的环境下,想不听见都难。
孟南枝大脑高速转动,最终还是果断认错,后退一步,朝着他弯下腰,鞠躬、道歉:“对不起霍先生,我不该私自查探您的隐私,是我一时昏头,请您原谅我。”
道歉就该有道歉的姿态,孟南枝从前也不是没有给那些少爷千金们道过歉。
比起弯不下的腰杆来,等张德锐或是潘老知道刚刚她又得罪了霍大少爷,不知有多高的罚单等着她呢。
更何况确实也是她做错事在先被人抓了个正着,怎么都是该道歉的。
脑海里一时间思绪纷呈,都没注意到刚刚拿打火机的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这次却是轻轻抵住她的肩头,而后她下伏的肩膀就被抬了起来,她莫名其妙随着这力道直起上半身,道歉的话也卡住了。
等她站直了身体,霍锦西才绅士地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什么事儿,无需道歉。”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站在青烟白雾之后的挺拔身姿上萦绕着愈发内敛沉稳的矜贵之气,是真正钟鸣鼎食之家培养出来的风度。
还是因为知道,她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从而有了这么大度的容量。
哪怕是已经侵犯到了他的隐私权,他也只是置之一笑。
不远处响起几声脚步声。
江淮丙步伐匆匆过来:“老板——”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话一下顿住,脚步也跟着停下,惊疑不定地瞅了瞅衣着凌乱,却从容抽烟的霍锦西,再瞅瞅面前站得直挺挺的女保镖。
霍锦西看过去一眼,江淮丙收回目光,亮了亮手里的手机:“何先生第二通电话了,问您还没忙完么。”
意思就是有点等着急了。
霍锦西指尖点了点烟尾,淡笑一声,没说什么话。
四周安静,夜色浓稠,港城的八月夜晚,连风都没有一丝。
江淮丙手里的手机再一次亮起,这回来电的是潘家荣的。
霍锦西瞥了眼,将手里的烟按灭在白砂石里,转而朝着孟南枝偏首示意:“孟小姐,再会。”
孟南枝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感谢他的不计较还是感谢他离开前的绅士道别……她向来还算聪慧的头脑拿捏不准,只是欠了欠身。
霍锦西转身,往后园走去,江淮丙多看了她两眼赶忙跟上。
孟南枝抿了抿唇,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忽然,不远处的罗马柱后面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魁梧黑影。
她立马心生警惕,凌厉视线扫过去,与前一天在电梯里给她让位置的黑衣保镖对上目光,孟南枝倏地愣住了。
霍先生带着保镖的啊?
那为什么还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抓了出来?
保镖又为什么不出来制止?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她真厉害到让霍先生毫无防备,甚至连这名保镖也毫无防备。
这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身上有一种铁血的狠戾,从前要么像老大涂龙晖一样是一名特种兵,要么就是境外的雇佣兵,总之是比她要厉害的。
三道身影相继消失在走廊,孟南枝脑海里思绪杂乱无章,只呆呆地看着偌大、安静的后园。
他们离开的方向与她要回去的方向完全相反呢。
孟南枝忽然又想,看来今晚的宴会怕是又要作废了。
不过这不是她这个小保镖该操心的。
她快速转身回了宴会厅外,寻了个角落安静等候着。
十多分钟过去,宴会厅大门忽然被打开,一波人往外走。
打头的就是潘、何两家的话事人,其后乌拉拉的年轻人,一大帮人出了宴会厅走廊,到达酒店前厅。
潘少帆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出来看了一眼,在最角落看见孟南枝,眼神示意了一下。
孟南枝看了眼板着脸跟在潘家荣后面的张德锐,快速走到潘二少身边。
“怎么出来这么久?”潘少帆问。
孟南枝抿了抿唇角,索性告状:“张叔说我犯了错,不让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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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少帆瞥了眼,“你说你,到底是谁的保镖?”
孟南枝:“……”
“等会儿就跟我身后了,让你进你就进,不然等着扣奖金吧你。”
孟南枝胸膛起伏了一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嘀咕:“早就被扣完了!”
扣扣扣!
整天就只知道扣钱!
潘少帆挑眉,哼笑:“那是你活该。”
孟南枝:“……”
她不想说话,并且想辞职。
前方潘老先生咳了一声,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一时安静。
孟南枝正疑惑大家怎么都停在这里时,前方的酒店玻璃门口亮起一道光,一辆黑色幻影驶了过来,飞天女神立体车标转过的一瞬间,车牌上单一个数字8清晰地落入众人眼中。
有个年轻人没忍住:“这不是前段时间刚重拍的8号么,九百万——”
“咳!”何大生扭头扫视了一下,那人憋住没敢继续往下说了。
孟南枝垂着头,心底止不住嘶了口气。她是知道在港城的一些独特的车牌是需要拍卖的,没想到这个8号这么贵。
单一个数字就价值内地大城市的好几套房,是她辛苦一辈子当牛做马都挣不来的。
轿车四平八稳地停在酒店正大门前,几个穿着制服的酒店侍者快速迎上去,却没有一人敢去拉后座车门的,而是都站在酒店门口两旁,面带微笑、身姿笔直。
后头两辆迈巴赫轿车驶过来在幻影后面停下,三名精英助理和两名保镖从车上下来,候在酒店门口。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保镖走到幻影后座旁拉开车门。
坐在里面的人才慢条斯理地迈出长腿下车,意大利顶级手工定制皮鞋踩在地板上,而后颀长的身影直直地出现在酒店门口。
轿车车灯从他身后透出来,挺拔的身姿将身上的黑冷调高定西服撑得服帖端重,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
眼镜也不知何时换了一副,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是副金丝眼镜,越发显得他气质清霁矜贵。
何欣悦眼睛都看得直了,双手按住胸口,做了钻石的美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其实不止何欣悦看呆,在场的除了她和潘少帆孟南枝外基本没人见过霍锦西,纷纷都将诧异、惊艳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连潘少扬都看得挑了下眉头,在他的预想里,这位霍先生,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而不是长得这样年轻出挑,气场甚至压过了在场掌权最高的潘老先生。
孟南枝快速瞥了一眼众人的反应,有种果然如此的预料,而后老老实实垂下目光,盯着光滑的釉金地面。
还以为今晚宴会又是白忙活了呢,原来是绕了个圈过来。
前方的何大生更是上前了几步,面上都带起了笑意:“霍先生甚是辛苦,忙到这个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宴席已经备好,霍先生请。”
霍锦西颔首,没说话,带着身后的助理们朝着已经让开的路走去。
前方走廊两侧站着保镖和酒店侍者,像是引路的。
路过落后几步的潘家时,潘家荣虽然带着身后的小辈让开了路,但也跟着霍锦西打了声招呼:“霍先生。”
霍锦西脚步一顿,镜片后的目光扫向他们这一边,朝着潘家荣颔首示意,嗓音低醇:“潘先生。”
后面跟上来的何大生面色一时间有些挂不住,霍锦西看过去一眼,他立即又挂上了笑脸,几步上前引着人往卢浮宫宴会厅走去。
直等大波人完全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孟南枝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霍先生那一眼,她真的敢确定有那么两秒是落在她身上的。
“孟小姐。”一道声音忽然传来。
孟南枝倏地抬起头,眼前还立着一道身影,穿得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模样。
江淮丙和善地笑了笑,而后问:“孟小姐看着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孟南枝:“……”
这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怎么没跟着霍先生进去啊?!
8. 旧时光
如果是专门留下来跟她搭讪的话,孟南枝不得不吐槽——太老土了。
看她没回话,江淮丙笑了笑,转而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孟小姐是哪里人?”
孟南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回答。
她的直觉,霍先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私底下报复更是不可能,但她更不清楚他的助理为什么会留下来打探她的底细。
江淮丙无奈一笑:“我不是打探你的隐私,只是纯属好奇了一些。”
坦荡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我是真的觉得孟小姐很眼熟。”
昨天电梯碰到之后他其实就有想私底下调查一下这个潘氏二公子的女保镖了。
毕竟能让自家老板盯着看的女人几乎是没有,更何谈还主动搭话、询问名字的。
要说主动询问名字……江淮丙脑海里忽然间滑过十四年前那段早已模糊的旧记忆。
在那座生他养他的大山小镇里,他第一次碰见自己老板。
那时候的老板也是个才十八岁的少年人,精致容貌,矜贵气质的富家子弟,却突然出现在羊山镇那样贫困落后的小乡镇,实在是太过新奇了。
而那天的江淮丙刚跟继母恶吵了一架,随后拉着十二岁的幺妹,义无反顾离开家,打算到镇上找份谋生的工作。
他十八岁了,高中已经读完,大学读不读无所谓,但起码也要让幺妹的九年义务教育学完成。
工作没找到,倒是摸了几个地瓜,去烧澡炉子的大爷那儿烤熟了回到小卖部边上找幺妹。
刚巧就看见了一个十来岁,穿着灰色衣袍的女娃子,一口一句本地话,带着一个比她高了一半的,穿着电视里那种大人物穿着的衬衣、马甲、西裤的少年出现在小卖部外面。
小女娃人美嘴甜,不消一会儿就哄得小卖部的孃孃同意她免费打一个电话,结果却不是她打,而是把机会留给了那个身形削瘦的少年,也就是他现在的老板了。
小女娃离开的时候,少年时的老板也像昨天那样,主动问起人家叫什么名字。
而那小姑娘则留下一句‘妹妹’就跑没影了。徒留少年站在路边,目光远远地追着夕阳西下里,逐渐消失的身影。
尽头看不到影的那一刻,少年人身上瞬间涌现出大片的脆弱和无助。
江淮丙捧着烤熟的地瓜蹲在路边,莫名有些同情,于是喊了声:“喂——”
少年扭头看过来,一张精致的脸在夕阳橙黄的光线下美得雌雄莫辨,身上的脆弱和无助一瞬间退散,紧接着是冷漠和疏离包裹住他。
那与生俱来的、独特的高贵气质使得江淮丙一时不敢瞎喊了,只愣愣地看着。
少年看也不看穿着补丁不合身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兄妹俩,转身大步走上台阶,到小卖部门口,朝正看过来的老板娘说:“我要打个电话。”
老板娘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刚刚小姑娘带过来那个,点了点头。
少年拿起柜台面上的座机,垂眸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也没有过多寒暄,只朝老板娘问来地址说了,而后挂断。
电话打完,他朝老板娘道谢,随后就离开了小卖部,没往路边走,反而走进小卖部旁边的巷道里。
江淮丙那时候好奇啊,提溜起幺妹就跟着过去,探头往巷道里看。
那个少年其实并没有走远,走到半中就停下了,而后仰头靠在灰扑扑的水泥墙壁上。
他也很警惕,听到一点脚步声立马就扭头往外看,刚好跟江淮丙偷看的视线撞上。
江淮丙嘿嘿一笑,拉着妹妹过去,在离少年不远处的小防水台上坐下。
“你也离家出走啊?”
对方不回话,只是收回视线仰靠着墙壁。
江淮丙也不在意,自说自话:“我也离家出走呢,那个破家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我妹才十二岁初中都没读完,那老妖怪就要她去广州打工,良心都没得咯!”
“我也读不成咯,大学白考了……”
嘀嘀咕咕一阵儿,他从怀里摸出最后一个烤地瓜,见幺妹手里那大个还没吃完,于是一伸手朝侧边递了过去,“喂,饿了撒,最后一个给你。”
少年再次转头看过来,目光没有放在他手里的烤地瓜上,而是放在了他脸上,冰冰凉凉地审视着什么。
就在江淮丙以为他不屑吃这种食物时,少年伸手了,修长的手指握上地瓜,手腕间是早已经凝固了一层的血迹。
“你的手——”江淮丙愣愣地看着。
少年毫不在意,只是垂下目光打量起手里还有些温度的地瓜。
烤过后的独特香味散发出来,刺激着他这一整天只吃了一个馒头的胃。
他掀起眼帘,抬了抬手里的地瓜,朝着像个小乞丐似的江淮丙说:“谢谢。”
江淮丙挠了挠脑袋说不用,让他赶紧吃。
夕阳落下之后很快就到了夜晚,那也是江淮丙第一次在外过夜。毫无经验的他只是去街道上找了些纸壳子回来,分了一些给少年垫坐,其余的就是兄妹两铺着睡的了。
没有被子,夏天的夜晚倒也刚刚好,除了蚊子特别多。
他拿着纸壳给妹妹赶蚊子一直没能睡着,因此也看见了后半夜时,几辆黑色轿车呼啦啦驶进小镇,下来一大帮子西装革履的男人,到处去敲门问人,说有没有见到什么什么样的一个男生。
正在这时,他们身边的少年忽然站起来出了巷子。
那些人一看见他,立马恭敬得要命,说着少爷受罪了,将他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而后几辆车又呼啦啦驶出了小镇……
到第二天才听镇上的人说,岷江中学的篮球场都推平了,就为了能停下一架直升机。
而他人生的命运也是从那一天之后开始转变……
思绪绕远了,江淮丙快速回神,见眼前的女人还是抿着唇一丝都不透露,他微微一笑:“走吧,孟小姐,该进去了。”
要不是老板不让他查她的底细,现在他也不会在这像个变态一样打探别人的隐私。
走到宴会厅外面,两家的保镖都见过孟南枝,见她带着人过来也没多加阻拦,只是问了一句,孟南枝说是霍先生的助理之后立马帮忙把门推开。
两人进到宴会厅,此时所有人已经落座,宴桌上也早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晚餐。
何大生这会儿正带着女儿何欣悦朝霍锦西敬酒道歉,满脸都是笑容:“霍先生,我这女儿啊刚从国外回来,也不知在国外都学了些什么,成天口无遮拦的。前几天还无意中冲撞了霍先生,这杯酒就当是赔罪,还请霍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跟这无知小女计较。”
霍锦西没说话,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早已经脱下,由助理Levi接过,里面一件黑色高定修身马甲,马甲里一件白色质感衬衣,搭配着温莎结和金丝眼镜,从内而外的儒雅斯文。
孟南枝看一眼就立马垂下了视线。
这些都是刚刚在外面走廊撞见时没有的。
那时他就一袭白色修身衬衣,面料高级考究,被她逮过之后,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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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紧贴着肌肉群。
肩颈线、胸肌、修身线条都隐约可见,只是当时她太过紧张而忘记了。
难怪江助理过来看见他们时一脸的惊诧。
一般来说,她只要是看见过、观察过的事与物都会在脑海里留下印象,因此这会儿想起这些细节来,只觉得耳尖烧得慌。
整个宴会厅安静得针落地都能听得见,主位的男人却不往正在站着的、手里端着酒杯致歉的父女两那看去,而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往宴会厅门口悄摸进来的两人身上掠去一眼。
孟南枝脊背莫名刺挠了一下,赶忙走到潘二少身后不远处站好。
江淮丙走到霍锦西左手边空着的位置坐下,后者含着威压的目光收回,这才不紧不慢地虚抬了下酒杯,声音散漫:“何先生客气,倒是我还没谢过何家割爱送给老爷子的翡翠呢。”
“霍先生大气!能讨霍老爷子喜欢,那点翡翠算是什么……”何大生看出霍锦西并不想喝酒,主动说,“那这杯酒我们父女两就先干了,霍先生随意。”
说完示意了一下女儿,一举杯喝了。
何欣悦目光盈盈地往主位看去,然而那人已经不再看他们这边了,她一眼秋波都没能送出去,想再说上两句,势头都起了,旁边传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她一顿也赶紧喝了。
道完歉,何大生又说了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话,这才拉着欲言又止的何欣悦坐下。
他们道完歉,就该轮到另外一个了。
潘家荣带着潘少帆站起来,手端酒杯,从容有礼:“霍先生,前几天小儿无礼、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潘少帆的话也跟上:“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霍先生请见谅。”
霍锦西目光投过去,指尖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在满场寂静中,云淡风轻地开口:“潘二公子的歉,昨天不是有人替他道过了么。”
孟南枝呼吸猛地一窒……不会吧?
霍先生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她吧?
潘家荣和潘少帆也一时间愣住,齐齐看向主位。
“这……霍先生能否透露一下是哪位先生吗?”
霍锦西挑眉,指尖轻点了下,散漫的目光看了过去。
孟南枝瞬时头皮发麻、背脊僵硬。
昨天会说那句话也只是连带着的,毕竟那天她也在场不是。
而且,她以为少爷自个已经道过歉了,谁知面都没见上!
这也是下午潘老先生回来时她才知道的,但她一个小小保镖哪能真代替潘二公子道歉,因此就没说。
谁知道霍先生给当了真!
她掀起一点眼皮,悄悄往主位看去。
千万不要透露是她啊,不然她下个月估计也没奖金了。
她会跑这么远来港城当牛做马,可不就是有这点奖金吊着续命呢。
霍锦西收回目光,唇角勾了勾,声音随和:“有人帮道歉难道不好吗,潘先生?”
江淮丙的目光也跟着收回,越想越不对劲。
老板什么时候喜欢逗人玩儿了?
反正自从他跟着老板从大山里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见过一丝外放的情绪,那时的脆弱和无助好似昙花一现。
这么多年,他执掌霍元集团这艘庞大的战舰,在无边汹涌的大海里稳健航行,也从未出过一丝差错。
登居高位者,喜怒无形是必修课,而霍锦西早已经将这门课修炼成精。
越强大的人,越是安静无声、绅士有礼。
9. 白茶香
有人帮道歉说明他们潘家人缘好啊,这怎么会不好呢?
潘家荣立即应声:“那自然是好的,也感谢一下那位无名先生。”而后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那这酒我们也干了,霍先生请随意。”
霍锦西虚抬了一下酒杯,没喝杯里的白酒,潘家荣也不介意,喝完后照样说了两句官方客套话,而后特意介绍了一下旁边坐着的大儿子。
潘少扬瞬间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西装领,正要开口自我介绍,然而霍锦西已经意兴阑珊地垂下了眼皮,姿态疏冷。
旁边的沈哲面带微笑地开口:“潘大少爷如果有合作上的往来,可以跟我预约时间。”
意思就是潘少扬还没达到能跟霍锦西攀关系的高度了,没看连潘老先生在他口里也都只是一句潘先生。
潘少扬讪讪地应是,潘家荣也有些脸热,就没开口。
何大生看快要冷场,赶忙开口:“来时特意挑了几瓶好酒,还请霍先生品鉴品鉴。”说罢,朝着应侍生挥了下手。
很快,应侍生手里端着几瓶红酒上来,一瓶端去主位,其余的分着倒在宴会桌上的各个杯子里。
满场百无聊赖的奉承和商业互夸也随着红酒而增添了色彩。
霍锦西坐在主位,虽然有动手切牛排,但没吃上一口。
他切牛排的动作很优雅,整个人身上蔓延着一股慢条斯理的慵懒,偶有人敬酒也只是颔首致意。
酒不喝、荤不碰,半点烟火气都不沾。
孟南枝都怀疑他怕是喝露水长大的了。
要换做是她,在面对这么多美食美酒,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大吃特吃、大喝特喝。
难道这就是穷人跟富人的区别吗?
——泪目了。
潘少帆品了口红酒,而后扭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孟南枝左右看一眼,飞快上前,而后半蹲身体,她马步功底劳,这点半蹲不算什么。
“少爷?”
“这酒高级啊,09年的Conti,酒体丝滑纯净、强劲有力……”
孟南枝唇角抽了抽,无奈道:“少爷,我并不懂酒,您对牛弹琴了。”
潘少帆:“我是问你想不想喝?”
“不是很想。”
“但我想喝。”
孟南枝:“……好的,我会去为您打听。”
潘少帆这才满意地看她一眼,眼尾勾着狭长的钩子,而后转身,慢条斯理品他的酒去。
孟南枝默默抖了抖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随即飞快弓着身退回原位。
刚站稳,她就察觉到一道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抬眸快速瞥了一眼,斜对面的江淮丙收回探究的视线。
孟南枝皱了皱眉,霍总的这个助理……好奇怪啊。
看着也不像喜欢她的样子,那老看她做什么?
还有刚刚在宴会厅外的问题也是相当莫名其妙了。
被说奇怪的江淮丙一整晚都在想不通,就在刚刚,在孟南枝被潘二少喊上前,端着红酒朝她说话时,他家老板忽然也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主位的酒是1990年份的,酒体比09年的要更醇厚饱满,但霍锦西已经没兴趣去细品了,只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而后抬腕看了眼时间,身边的三位助理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Levi快速上前,将西装外套递过去,霍锦西起身穿上,旁边的沈哲和江淮丙也跟着起身,这一看就是要离开的架势。
宴会桌上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何大生和潘家荣最先站起来,前者小心地问:“是晚餐不符合霍先生的胃口吗?要不……”
“晚餐很丰盛,大家请慢用。”霍锦西温和打断,却没没过多解释,优雅地转身,迈开长腿往宴会厅门口走去,沈哲和Levi还有另外两名候在主位后面的保镖也跟上。
呼啦啦一群人,尤其打头那人气势凛然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孟南枝下颌绷得紧紧的,想往后退开一些,但又太过刻意,旁边潘大少的保镖也没动,她就稳着没动。
好在他们人高腿长的,走得也很快,不过几秒就从她面前路过了。
潘家荣连忙转身:“霍先生这就要走了?要不我安排……”
江淮丙帮忙回答:“潘先生不用麻烦了,明天就是老爷子的生辰,我们先生今晚还要赶回京北,得先失陪了。”
“这样啊这样啊……”何大生忙接上话,“那就恭祝霍老爷子洪福齐天了。”
霍锦西停下两步,偏首致谢,保镖上前拉开宴会厅的大门,他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收回视线不再多看一眼,大步出了宴会厅。
前后不过两分钟,宴会厅的大门重新被关上,寂静的场面才缓缓破冰。
年轻人们这会儿不敢再议论人霍先生的是非了,毕竟刚刚那种场面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撑不下来的,要不是有两家话事人挡着,今晚也不会这么顺利。
从霍锦西来赴宴到他离开,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本来就是宴请他的,主人公都离开了宴会自然也是结束了,可有些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餐,此时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潘少帆道完歉,再看某个臭屁虫不被待见,心情别提多好了,红酒杯里的红酒都摇曳出浅淡的酒花。
刚从宴会厅大门收回视线的潘少扬一转眼就看见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脸色一沉,拉开椅子起身离开,身后的保镖也跟着走了。
潘家荣眉头皱了皱,但今晚宴会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因此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走前叮嘱了潘少帆一番,什么今后嘴巴严谨点,别什么都往外说,见人三分礼貌等等。
听得潘少帆耳朵都要起老茧了才离开。
潘家这边的宴桌霎时间空了一些出来,对面的何家也走了一部人,何欣悦本来要走的,但见潘少帆纹丝不动,刚起来的身又坐了回去,她倒要看看这纨绔少爷要做什么。
潘少帆不做什么,他纯粹是心情好,一口喝了酒杯里的酒,朝着不远处的应侍生看去。
孟南枝上前,从应侍生手里接过还剩一半的红酒瓶,端着过来给他倒了三分之一。
潘少帆拉开旁边的椅子,下巴示意:“坐。”
孟南枝端着酒坐下,身姿笔挺。
潘少帆轻晃着酒杯,目光从手里的红酒转到身侧安静的人身上。
半晌后,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慢悠悠说:“那个代替我跟霍先生道歉的人,是你吧。”
孟南枝摇头,条理清晰地说:“少爷您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机会见到霍先生啊,大楼我都上不去。”
潘少帆眉尾轻挑:“不是你么?”
“不是我。”孟南枝神色自若。
潘少帆定定地多看了她一会儿,转开目光朝着应侍生招手,要来了一个酒杯,让孟南枝自己也倒酒喝。
这是对她的一种奖励,至于为什么奖励,他不说,孟南枝也不知道,受着就是了。
喝过酒,潘少帆开始动手切牛排,慢条斯理地吃起这丰盛的晚餐来。
对面的何欣悦眉头都蹙成了两条毛毛虫,定定地看了几秒钟,抓着手包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她还以为他还有什么大动作呢,原来也就知道吃。
孟南枝看一眼气鼓鼓走远的何大小姐,再扭头看一眼吃得自在的潘二少,安静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什么纯净强劲的她还真品不出来,反正她喝着就一葡萄酒的味道。
等潘少帆吃饱喝足出来,宴会厅外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
孟南枝提前通知了司机宋叔,他们出酒店门时车也开了过来。
酒店门口的广场折射着港城的霓虹夜色,中央绿地环岛空荡荡的。
孟南枝带着潘少帆往商务车走去,头顶忽然响起一阵阵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嗡鸣声。
两人不约而同仰头往身后的酒店楼顶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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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架白色直升机缓缓升起,而后飞向远处的夜空。
港城不像内陆那样限飞,在这里随时都能看见一两架直升飞机飞来飞去。
据说贺家那位大少爷有时嫌上班堵车费时费力,直接从太平山顶豪宅坐直升机飞去贺氏总部大厦都是有的。
从前只在小说电视里看过上班坐直升飞机的,来了港城之后倒是见得多了,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
“那是霍先生吧。”潘少帆忽然说。
能直接从贺家京港大酒店楼顶起飞的,除了今晚要回京北的霍家大少爷还能有谁。
他们猜的不错,确实是霍锦西。
直升机起飞,他也收回了虚虚俯瞰着京港大酒店的眼,往后靠着椅背,俊脸隐藏在黑暗中,闭目养神。
港城繁华夜色铺陈脚下,大地像是一副染上光的水彩画,到处都是霓虹色彩。
不过十几分钟,直升机在港城机场降落,一行人转到早已进入跑道,准备好起飞的波音767-300私人商务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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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飞机远去,孟南枝收回视线,上前一步拉开后座车门,安静地等候着。
潘少帆依旧仰头看着,忽然轻声呢喃:“我什么时候也能达到霍先生那个高度呢?”
过了小片刻。
他又道,“也不说那个高度,但起码也得让我进进公司吧……”
孟南枝垂下目光,紧闭嘴巴。
如今的潘氏航运虽然是潘家荣老先生在掌权,但那位在半山老宅里休养的潘老爷子也很有话语权,毕竟这是他一手创立下来的。
但老爷子思想过于封建,继承人只能是明媒正娶的潘夫人生下来的潘少扬。
哪怕潘大少爷急功近利,近几年屡屡让潘氏航运业绩出丑,老爷子砸钱也要帮他抹平,在外还是他那个体面优秀的潘家大少爷。
而从外面认回来的潘少帆,即便是亲子鉴定了都别想分一点权,直接断了他进公司的念想,这也就是潘二少有事没有就爱去各大party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孟南枝不好过多去做评价,只能说富人有富人家的烦恼,穷人有穷人的欢乐。
潘少帆安静地站了会儿才转身上车,在座位上坐下,二郎腿翘起来,哂笑一声:“估计只有等那老不死走了,我才能有机会咯。”
孟南枝知道他说的‘老不死’不是潘老先生,而是潘老爷子,二少简直恨透了老爷子的只手通天和冥顽不灵。
这是雇主家的家务事,她没有过多插嘴,自动车门在身后关闭,她照例上前拉开茶台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雪茄盒,熟练地剪开、烘烤。
商务车离开酒店前的广场,驶入密密麻麻的车流。
同一时间,一架私人商务飞机也于港城机场起飞,飞向遥远的北方之地。
舷窗之外是广袤无垠的黑暗,机舱里却灯光亮如白昼,但却不会过分刺眼。
丝丝缕缕的清淡白茶香自客舱桌面上的白山茶里散发出来,给这个本就有些低温的空间增添了一丝冷淡的香氛。
沈哲和Levi不在客舱里,偌大清冷的客舱内只有坐在沙发上的江淮丙和靠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的霍锦西。
一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空少手里端着托盘进来,他手上端着的是轩尼诗百年禧丽。
全球限量一百瓶,生产完立马就被全球各大爱酒名家给买走了,现如今早就绝版了。
这瓶还是之前在伦敦,一公爵为了名利送到霍锦西手上的,他平时不爱喝酒,回国时就存在了他的私人飞机上。
要不是今晚,这瓶酒再过几年都不一定会打开。
酒已经醒好,空少将酒杯放在两人面前,为他们倒上酒液,而后礼貌地欠了欠身退出去。
江淮丙看了一眼面前的名贵干邑,再看一眼闭目养神的老板。
不对劲。
直觉告诉他,这很不对劲。
10.遇故之
干等了几分钟,就在他犹豫着老板是不是睡着了时,前方的身影终于动了。
霍锦西懒懒地睁开眼,伸手抓起酒杯,下巴示意了一下江淮丙面前的酒,“尝尝看。”
江淮丙端起酒杯浅喝了一口,这可是轩尼诗百年禧丽,一瓶五十万,一口就得好几千呢。
霍锦西抓握着酒杯举起,也散漫地喝了一口,什么话都不说,似乎就是纯粹地喊他来品酒的。
江淮丙见状,再次端着酒杯喝上一口,醇厚酒液放在舌尖缓慢细品。
“宴会之前,你跟她在外面说了些什么?”
江淮丙一顿,赶紧将口腔里的酒吞下,看向对面,然而老板低垂着眼帘,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他琢磨不透是何用意,倒也实诚实地说了:“老板,我总觉得这个孟南枝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样,莫名地好熟悉。”
“哦?”霍锦西掀起眼皮,目光转向他,来了点兴趣,“怎么个熟悉法?”
“……说不上来。”江淮丙眉间皱起,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到底哪里熟悉了,“所以我才留在后面问了一下她来自哪里……”
话一顿,他倏地反应回来老板不允许他私下调查人家,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我没有私底下去调查她,只是觉得熟悉找她问一下。”
“她告诉你了?”
“那倒没有,人家警惕着呢。”
霍锦西懒懒一笑,指尖在杯身缓慢地轻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近两天很奇怪?”
江淮丙老实巴交地坐好:“没有啊。”
“那你怎么突然想起要调查人家的。”霍锦西睨去一眼。
江淮丙:“……”
那还不是因为您对人家感兴趣,他才会想调查人家的。
“不过……”霍锦西话语一顿,端起酒杯浅抿一口,慢条斯理地说,“你觉得熟悉倒也正常,你确实见过她。”
“啊?”江淮丙瞬间睁大眼,“我见过她?”
不应该啊,他的记忆力一向超群,不然也坐不了特助这个位子。
往常他见过什么人,大多数时候老板都记不得了,但他却能一眼就记起来并且认出来。
但这个孟南枝……他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了。
霍锦西修长的指尖端着酒杯转了转,浅色液体在杯子里轻晃,语调平淡,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样:“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江淮丙前后一联想,瞬时大悟:“所以她就是那个小姑娘?”
男人不语,只是唇角微微弯起,默认姿态。
“我就说呢!”江淮丙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料,“我问她那会儿,脑海里滑过的也是当初见您第一面的回忆,原来还真的是她啊。”
难怪老板对她另眼相待,这根本就是救命恩人啊。
别说抓一下衣领子,那就是捅老板一刀,老板也得受着啊。
宴会开始之前,他们从后园离开,坐上车时老板才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皱了衣领和歪了的温莎结,冷冽的俊颜平静无波,只是透过镜片后能窥见眉目中藏了一抹温柔之色。
江淮丙当时关上车门就在纳闷了,因此回后车时特意去了陈岩那车。
一问才知道是被那潘二公子的女保镖给抓的。当时陈岩就在不远处的暗影里,眼睁睁看着自家老板心甘情愿被逮出去的。
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江淮丙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两天见到孟小姐时的言行举止。
还好,他没对老板的救命恩人不礼貌过。
霍锦西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酒杯放回桌面,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
当初怕被那伙绑架的匪徒追上,霍锦西跟着前来接应的人走了,回到京北休养了一周。
在得知绑匪全部落网被抓了之后,他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带上大批保镖重回羊山镇,然而那里除了还在到处捡破烂的江淮丙兄妹俩,早已经找不到那个小道姑的任何一点信息了。
甚至是整个都江堰,青城山的所有道观他都有去一一拜访过,都没有一点那个小道姑的消息。
自此也就断了当初救他一命的女孩的所有联系。
直至十四年后的港城,跨越了几千公里——
在他乡,遇故之。
“淮丙。”他忽然抬起眼眸看向对面正小口品酒的助理,“我是不是长得很吓人?”
江淮丙口里含着酒险些呛到,忙一口吞下:“没啊,您怎么会这么说?”
老板多英俊啊,整个京北找不出来第二个比老板有能力、多金、又帅气的男人了。
霍锦西单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抵着下颌,目光往舷窗外的漆黑夜空看去,声音里有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低沉:“不然她每次见我,怎么都不敢直视我呢……”
江淮丙:“……”
嘴皮子抽了抽,他抬眸看一眼对面男人的俊逸侧脸,那冷傲的威压随之而来,眼皮一跳赶忙转开视线。
“老板,我也不敢直视您啊。”
霍锦西挑眉,转过头来,淡漠的视线瞥向对面,江淮丙一时间坐直了身体。
他似有所感,“那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见我时不那么拘束呢?”
别是不是就给他鞠躬,国人都不兴这套儿。
江淮丙眉毛皱起,有些为难:“这……应该得随时见面的吧?”
有个词怎么说呢,“脱敏治疗”就是这样的吧?
见得多了自然就不会那么拘束了。
可孟小姐现在是别人的保镖,随时见面就意味着也要随时见潘氏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见他一点价值都没有,还耽误老板跟孟小姐见面的时间……
“我有个不太靠谱的法子。”他忽然说,“我们可以花高价把她撬过来啊,随时见得到您了也就不会那么……”
霍锦西觑他一眼打断喋喋不休的话,站起身,挺拔颀长的身影在客舱地毯上投下大片阴影。
“我看你就不太靠谱。”
江淮丙:“……”
—
道完歉之后的潘少帆一身轻松,回到浅水湾屁股还没坐热呢,有朋友约他,立马换了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就出去了,孟南枝不得不赶紧跟在他身后。
那朋友约的地方在港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外面看是不起眼,但走进巷子里却是灯红酒绿的,巷子两侧几乎都是酒吧和club。
衣着性感的年轻男女比比皆是,潘少帆那一身红得耀眼的衬衣一瞬间就融入到这个环境里来了,反而是孟南枝一身严肃正经的保镖西装有点格格不入了。
一路走进去都有酒吧门口的靓丽女郎朝潘二少抛媚眼。
潘少帆自是不会吝啬,一路的wink和飞吻不要钱地往外抛。
一直走到最里面金碧辉煌的club,邀请他的林家小公子穿着黑色坎肩骷髅衫,脖间戴着亮得发光的链条,怀里抱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女孩,见到来人惊奇一笑:“哟,这不是潘二公子嘛,还以为今晚你不来了呢。”
潘少帆摆摆手:“说多了都是泪,走走走,今晚不醉不归!”
林家小公子朝不远处穿着鎏金小短裙的艳丽女郎招了下手,那女郎扭着细腰上前,一把抱住潘二少的胳膊,娇滴滴地说:“二少,好几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哦~”
潘少帆哈哈大笑,伸手揽住她的腰,一把抱着往里走去。
“我也想丽丽了,走走走今晚玩个痛快!”
丽丽女郎往后瞥了一眼西装笔挺的保镖,眼波妩媚,“二少,你怎么来这儿玩还带着保镖呀?”
潘少帆也跟着往后觑了一眼,虽然是笑着,但语气里有了警告:“丽丽能保证我今晚的人身安全啊?”
丽丽女郎脸色一僵,潘少帆不再说话,松开她,自顾自大步往前走去,丽丽调整了一下,赶紧笑着跟上潘二少。
孟南枝全程当做听不见,紧跟在潘二少身后。
等他们进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包厢,她站在门口观察了一圈,是之前跟二少一起吃喝玩乐的少爷公子们,还算安全,于是便拉上门退了出去,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候着。
这一候就候到了夜里一点,包厢的门终于被打开,醉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们怀里抱着女郎陆陆续续出来了。
孟南枝上前,半天都不见潘二少出来,只得推开包厢门。
灯红酒绿的光影下,潘二少和一个穿着白色吊带短裙的女郎在沙发上亲得难舍难分。
她要进去的脚步一顿,而后退出去,到停车场把二少的那辆墨绿色保时捷帕拉梅拉开出来,在巷子口等待着。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潘二少搂着白裙女郎出来,一把拉开后座车门,将女郎推上车自己也紧跟而上。
帕拉梅拉车身一震,两人倒在后座又抱着啃了起来。
孟南枝干咳了一声提醒,然而毫无作用。
她无奈,头疼地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后座,将二少的大长腿踹进去,随后关上后座车门,转回驾驶位。
墨绿色帕拉梅拉行驶在港城夜色之下,快得像一道夜空中滑过的极光幻影。
孟南枝稳稳掌着方向盘,耳边是时不时飘起的几声来自后座的娇喘声。
她恨不得这车中间有挡板,让她耳边清净些,二少当真是一点都不把她当外人看。
“二少~”娇滴滴的声音溢出来。
看样子这两人是实在等不及了,孟南枝浑身鸡皮疙瘩直冒,一脚踩下油门,加快速度往不远处的麗景酒店驶去。
麗景酒店里有潘少帆长期的包房,潘老不准他将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回潘公馆,但他又爱玩,因此就在麗景酒店包下了房间。
孟南枝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富人玩得花是真的。
车驶进酒店广场,咯吱一声停下,有侍者前来泊车,孟南枝硬着头皮将后座那两人支下来,快速去前台拿了二少的专属房卡,而后带着那黏在一起的两人快速上电梯,又提前一步把房间门给打开好。
两道黏在一起的身影像龙卷风一般从走廊卷进了房间,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干站了会儿下楼。
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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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侯着,也没去车里坐着,而是出了酒店往尖沙咀走去。
夜间两点的港城很安静,维港波光粼粼,倒映着对岸高楼大厦和中环摩天轮,海风卷着潮湿的水汽席卷着夜间的街道。
孟南枝停住脚步,任由湿湿凉凉的海风拂过她的面颊,安静地看了会儿。
来港城这么久了,她还真没好好看过维港的夜景。来之前的攻略里有提起过,维多利亚港的夜景居世界三大夜景之最。
来都来了,总要留下点纪念。
她摸出手机,手机是静音状态,晚间八点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都江堰。
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这个时间师父早就睡了,她退回主页,点开相机,远远地拍了一张维港夜景的照片。
慢悠悠地往前走了几步,肚子饿得难受,孟南枝揉了揉。
晚上那场宴会的晚餐是丰盛,但根本就没有保镖的位置,回到潘公馆还没坐几分钟,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又赶着出来,她一整晚都没吃饭。
不远处有家7-ELEVEN,24小时营业。
孟南枝加快脚步上前,收银员坐在柜台后打着瞌睡,她脚步轻巧地路过,夜间的饭团已经很少了,货架上只摆着一个蛋黄肉松饭团和一个辣白菜饭团,全部都是不好吃的。
孟南枝没得挑,两个一起拿下,顺带拿了瓶矿泉水,到收银台付账。收银员还在打瞌睡,她摸出港币,放下对应的金额,随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边往麗景酒店走,她边拆开饭团啃了起来。
夜风柔柔地吹过她,偶有一两辆跑车轰鸣着驶过街道。
一嘴一个凉了的饭团,再喝上一口水,回到酒店时刚好填饱肚子,孟南枝擦了擦嘴巴,再次上楼。
她没进房间,而是站在房间外候了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按下房间的门铃。
“边个啊?”(谁啊)声音模模糊糊传出来。
孟南枝没回,继续按。
过了小片刻,房间门被打开,孟南枝看了眼脸颊泛着红晕的女孩,见她身上只披着浴袍,残酷地提醒道:“小姐,您该走了。”
女孩脸色一僵,攥着浴袍的指尖有些发白:“咁晚了……”
“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上车跟司机说一声住址,司机会安全地将你送回家。”孟南枝安排得滴水不漏。
女孩讷讷地,僵硬地站了会儿,倔强道:“二少冇講要讓我走。”
孟南枝面带微笑,却有些同情这位女孩:“这样的事我已经处理了不下十来件,二少不习惯有女孩过夜。”
这下女孩的脸色彻底苍白,怔怔地往后退开两步,孟南枝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房间是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掉落了几件衣服,二少的那件酒红色衬衣大喇喇地躺在地毯上,孟南枝拾起丢在沙发里,推开卧室房门,在进去的那一秒闭气,目不斜视地朝着衣帽间走去,拉开其中一道衣柜门,里面放着各个牌子的高定女士衣裙。
她拿了其中一套藕粉色的连衣裙出来,女孩依旧站在门口,孟南枝将裙子放在她手里,“衣服是新的,你穿着应该刚刚好,去洗个澡回家吧。”
女孩眼眶通红,定定地看着孟南枝,过了几分钟,乖乖抱着衣服进去浴室。
等女孩洗好出来,身上已经穿着那条藕粉色的连衣裙了,正好合身,孟南枝将手里的十万支票递上。
女孩抿了抿嘴:“佢一直都系咁嘅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孟南枝声音冷漠。
女孩眼里掉下泪珠,转身就想走,孟南枝一把拉住她,理智地提醒:“小姐,有得有失,该拿的就一定要拿,不然鸡飞蛋打不划算。”
女孩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她伸手接过支票,“好嘅,我知了,多謝你。”
等人走了,孟南枝这才将沙发上的所有衣物收拾好丢在门口的垃圾桶里。
卧室内传来潘二少迷迷糊糊的声音:“孟南枝?”
“少爷。”孟南枝走到门口站着。
潘少帆又不说话了,过了片刻,他套着浴袍出来,一头狼尾发型睡得乱七八糟的。
孟南枝将矿泉水递上,他拧开喝了一口,酒也醒了不少,随口一问:“人打发走了?”
“是的。”孟南枝回。
潘少帆瞥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面色平静的模样,心底不知为何有些不爽。
他故意说:“做的不错。”
孟南枝垂了垂下颌,平静如水。
潘少帆一甩手,什么话也不想再说,转身回卧室,门“砰”一声摔上。
孟南枝抬眸看了一眼,不知他发什么脾气,难不成是想那个女孩留下?
可又夸她做的不错……男人的心思真是难搞。
她在沙发上坐下,浅浅地眯了会儿。
想起女孩走时的泪眼,孟南枝就想将潘二少这个大渣男当沙包狠狠地打。
还好他是雇主,不然她哪天手痒起来,指不定真将人给揍了。
唉,也不知道这样的工作干久了会不会折寿哦?
11.会再见
次日清晨,天一亮孟南枝就醒了过来。
整个房间安安静静,二少还没起,她起身,打开房间门往外走去,同时也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安排品牌店送一套二少尺码的衣服过来,二一个是让酒店准备好早餐。
而她则去了楼下一个普通标间,那里是开给她的。潘二少在麗景酒店包了多久的行政套房,楼下的标间也跟着包多久。
但孟南枝一次都没能去歇过,基本每次过来她都是睡在二少这行政套房外的客厅沙发上。
刷卡进房间,孟南枝随手脱掉束缚了一天一夜的西装外套,卷了卷衬衣袖口,而后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杯水走到落地窗边。
楼下的房间更接近维港,早晨的海湾还泛着雾气,三两艘船只已经破开海面的平静远远航行而去。
一杯水下肚,孟南枝摸出手机,给昨晚那个未接电话回电,漫长的嘟音过去,就在即将自动挂断时忽然接通。
“喂?”中气十足的一声。
孟南枝一怔,忙问:“师父,您醒了?”
“这个电话跟地震一样能不醒嘛?”陈家卫摸了摸下巴,光溜溜的,才想起来因为化疗自个的胡须和头发早就掉完了。
他咂吧了一下嘴:“幺妹,你打那么多钱回来做啥子哦,工资发了你就存下来,别是不是就打回来,我这里钱多得要不完。”
孟南枝唇角微弯:“我晓得咯,最近身体好好的撒?”
“好得很呢,前天刚去化疗,医生说细胞扩散慢了,还能多活几年呢。”
孟南枝眼眶一涩,哑声说:“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远处护工已经开始组织起老年人到公园里打太极,远远地喊了一声:“修远大师,快过来领队啦!”
修远是陈家卫的道士法号,他自己翻着经书给自己取的。
问有什么意义在里面,他说纯粹好听。
后来还要给南枝也取一个,她才不要呢,她又不是道士。
陈家卫赶忙朝着电话里说:“不跟你唠了,我要去教那些腿脚灵活的老头老奶们锻炼去了。对了你平时也别给我忘记练家子,再打不过周曜那小子,别说是我关门弟子,我丢不起这个脸!”
不等孟南枝应下,老头已经等不及地挂了电话,她无奈地看着已经通话结束的页面。
想起老头的叮嘱,孟南枝丢开手机,卷了卷白衬衣袖子,面向落地窗,就着雾气氤氲的维港扎起了马步。
半个小时后,双手向前,抱虎归山起身之势收起太极拳,站立两秒气沉丹田,而后缓缓收起左脚,紧绷而又疲惫了一夜的身体肌肉得到放松。
孟南枝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打开衣柜。
里面放着清一色的女款保镖服,她拿了藏青色的那套出来穿好,再次化了个简单的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拿上房卡去了楼上。
餐车已经推了过来,她过去接过酒店侍者的活,刷卡进房间。
二少还没起,孟南枝也不去打扰,只是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安静地吃了起来。
九点整,潘二少裹着浴袍,睡眼松醒地出来。
孟南枝从沙发上站起来:“二少,早。”
潘少帆看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手机丢了过去:“相册里那个人,你找人查一下是什么人,做什么的。”
孟南枝拿起手机,潘二少的密码她知道,快速解锁,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是昨晚照的,地址也是在那个club里,只是比起二少玩的那个包厢,这个包厢的灯光要昏暗多了,因此照片有些模糊,不过孟南枝还是一眼就看出里面穿着藏青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是潘大少爷,至于旁边那个光头……应该就是二少要查的人。
潘大少爷昨晚也去club了?
她居然都没发现。
“调查速度要快,今天下午我就要知道这人的所有资料。”
孟南枝一瞬抬头:“少爷,您这有点为难……”
“我知道你身后有私家侦探,多少钱没关系,速度要快。”
孟南枝:“……好的。”
潘少帆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浴室,孟南枝则走到窗边,拨了个京北的号码。
资金到位,调查的又是港城这边的,计以澜的调查速度确实很快。
下午四点,潘二少在魅色马术俱乐部里和朋友跑马时,孟南枝就接到了老二的消息,她打开邮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光头的资料。
孟南枝收起平板,进了马场,站在外围等着。
潘少帆和朋友跑了一圈回来,见她拿着平板站在那里,他拉紧缰绳停下,有马场的侍者过来,他翻身下马,马鞭丢给侍者,迈着长腿过来。
“有消息了?”
“是的。”
潘少帆嗯了声,脱掉手套,穿着一身黑白马术服跟在孟南枝身后去了休息室。
孟南枝将平板打开,点进邮箱下载附件,而后一页一页滑给他看。
光头名叫坤彪,是马来西亚人,近几年活动轨迹几乎都在大马,今年才陆续进出新加坡和港城等地,是大马一家私人赌场的负责人。表面上看经手的也就只是一些赌债的生意,至于这次为什么会找上潘大少爷,具体原因还待查询。
这次入港是在四天之前,来了后一直住在际洲酒店,除了外出觅食几乎没跟港城的任何人照过面,直到昨晚出现在二少去玩的那个club。
潘少帆翘起二郎腿,平板被他拿过去放在腿面上,来来回回翻看资料。
孟南枝站起来,从休息室的冰箱里拿了瓶依云出来,拧开瓶盖递给二少。
潘少帆接过,一口一口地喝了小半瓶才停下:“你说,潘少扬为什么要私底下约这种人见面?”
孟南枝猜测:“不会是大少爷参与赌/博而欠钱了吧?”
潘少帆手指在平板上来回滑动,眼眸眯了眯:“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思了小片刻,他将平板丢给孟南枝,说:“最近关注一下潘少扬的行踪,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尤其是跟这个坤彪见面的行踪。”
“需要知会潘老先生吗?”
“先不要打草惊蛇。我爸知道了代表那老头也就知道了,我一定要掌握绝对证据,不然就是白忙活一场。”
那也就是说不能动用潘家的势力,靠潘二少自己本身,他连公司都进不去,手里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资金方面你不用考虑。”
如此,孟南枝就有办法了,她垂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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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进入九月份的港城越发地闷热无比。
最近几天的潘二少莫名其妙乖巧了不少。
那些声色场合也很少去了,白天也只是去港口转转,再去马术俱乐部练练马术,晚上是一定会回潘公馆,跟潘老先生一起吃吃饭,话话家常。
等潘老先生上楼休息了,他再慢悠悠地熬走潘少扬,最后才优哉游哉地上楼。
孟南枝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卧室。
“最近都没有潘少扬跟那个光头的消息么?”
“没有。”孟南枝如实汇报,“坤彪自从那次露面之后就一直待在酒店里不出来,连吃饭都是喊的外食。”
潘少帆皱了皱眉间,从旁边的酒架上拿下一瓶威士忌,再拿了两个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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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露台坐下。
孟南枝上前开了酒,给两个酒杯里倒入酒液,随后又从室内小冰箱里拿出冰块加进去。
潘少帆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孟南枝坐下,他随手抓握起酒杯在手里摇晃着,“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晚只是巧合?”
“不会是巧合。”孟南枝分析,“大少爷要会见什么人去公司不是更保密?那么大的会议室想怎么聊就怎么聊,何必去那种人龙混杂的声色场合。”
潘少帆嗤笑:“就坤彪这样的人,他敢带去公司?我爸不得将他撕成八块。”
孟南枝点头:“那这就说明大少爷要做的事不是公事,而是见不得人的私事,除了赌博欠债,或许还有其他什么利益在里面。”
潘少帆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管他做什么事,只要跟这种人沾上,对公司对潘氏都是不利的,这一局不将他扳倒,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孟南枝没接这话,脑海里还在琢磨光头的行动意图,来了港城却一直住在酒店,除了与大少爷见面那次几乎没出过门,而看老二发来的资料上显示,坤彪入港坐的是一艘小皮艇……
“少爷,最近港城是否有什么宴会?最好是那种在游艇、邮轮上举办,人多热闹的宴会。”
潘少帆看着她敛眉沉思的模样,罕见地失神了片刻。
说实话,自从孟南枝来到他身边后,他是越来越依赖于她的聪慧和利落处事的能力了。
除了一开始时不了解她,尤其她还是老头找来的,他曾一度排斥得厉害,但日渐接触下来,她分得清主次,脑袋还灵光,处理起他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游刃有余时,他才感觉到身在豪门要轻松不少。
见她有了思绪,潘少帆回神,转开头看向夜色朦胧的半山,也跟着回想。
片刻,他打了个响指:“后天晚上,贺家大少爷新买的那艘世纪游艇要举办after party……”
话语一顿,他皱了皱眉,“潘少扬要在那种地方见坤彪?他疯了吧?”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晚宴么?
孟南枝却忽然想到那位跟贺家大少爷关系密切的霍先生了。
自从那次在京港大酒店的道歉宴之后,这段时间就再也没有在港城新闻上见到过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有预感,或许这次在贺大少爷的游艇晚宴上,能见得到霍先生。
“你在想什么?”潘少帆狐疑地盯着她。
孟南枝回神,说:“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即便不是他们会面,二少难道就那样看着大少爷跟贺家攀上关系了?”
“孟南枝,你少给老子用激将法。”潘少帆哼了她一声,“不过,你说的简单,潘少扬有可能拿到请柬,毕竟现在在外他代表潘氏航运,但我……”
一个不学无术、刚认回来没几年的私生子,可拿不到贺大少爷的请柬。
孟南枝提议:“你试着走走潘老先生这条路呢,让大少爷带你去见见世面什么的。”
潘少帆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手指点点桌面上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嗓音宠溺:“孟南枝啊孟南枝,你怎么就那么为我着想呢……”
那还不是因为现在不为你着想,回头张德锐就该又扣我工资了。
孟南枝垂下眼帘,顺从地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辛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您是纯粹过去玩还是……”
潘少帆端起酒杯,懒洋洋喝了一口:“林星恒说看见我哥了我才去的,不然我敢在我爸眼皮底下大半夜跑出去?”
孟南枝看了他一眼,心想您大半夜偷摸溜出潘公馆的次数还少么?
12.耀眼红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after party没能邀请到潘少扬,给潘家的帖子是直接递到了潘老先生手里。
潘家荣知道去的基本都是年轻人,他就不去凑热闹了,将帖子转给了潘少扬。
那两天里可把大少爷给嘚瑟坏了,不是造型团队到家里就是各大品牌的sales带着当季新品进出潘公馆。
潘少帆倒是沉得住气,静静地看着他的嘚瑟。
等到宴会那天,孟南枝将早就定好的SAMUEL家的西装送到潘二少手里,全程盯着二少做造型和换新衣。
也不知二少怎么跟潘老先生说的,反正今晚的宴会他是能去的。
潘少扬再是不乐意,有潘老先生的发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带上潘少帆一起,因此一下午在潘公馆的脸色都相当不好。
贺家大少爷的游艇晚宴规格很高,能被邀请上游艇的都代表绝对的地位和关系,基本上手里都掌握着一定的话语权。像孟南枝这样的私人保镖和助理都是没资格上去的。
前去赴宴的男士皆是正式西服,而女士也都是妆容高贵雍容,礼服优雅大方。
许多男士都会带上一名女伴前去赴宴,有些没被邀请到的名媛千金就会借助某位被邀请的男士的手一同上游艇。
潘少扬自是不用说,早早就邀请好了开泰银行家的刘大小姐,听说是有意要联姻的。二少更是不用说,虽然何家肯定也会接到邀请,但他和何大小姐即将联姻的事圈子里谁人不知,在这种场合,潘二少的女伴只能是何家大小姐。
孟南枝知道这种晚宴没她容身之地,又担心二少一个人傻乎乎地冲上去,所以早就准备好了纳米摄像头,而她则负责在陆地上实时同步备份,以免突发情况。
给潘二少装扮完毕,孟南枝将纳米微型摄像头小心谨慎地藏在了二少西装领口口袋的丝巾里,只要不是拿安检探测仪贴身安检,基本看不出来也检测不出来摄像头的存在。
她将丝巾抚平,满意了,郑重提醒:“少爷,我接到的消息说坤彪下午三点时出了酒店就没再回来。”
“我们之前的猜想是对的,今晚不管看见什么事您都要保持冷静,让它记录下一切您想说的,知道吗?”
然而潘少帆却不应,转而问:“你那边的人还在港城么?”
孟南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点了点头,“还在的。”
潘少帆打了个响指,“正合我意。”说着转身,将放置在沙发上的礼袋提起来丢给她,“陆地上的实时同步让你的人来做,多少钱都可以,而你……”戴着CARTIER豹头戒的食指指了指她,“换上礼服跟我一起去晚宴。”
孟南枝:“……”
礼袋是质感黑色的,一看就是某家高定。
来港城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以参加宴会的名头去这种豪华奢靡的晚宴。
从前要么就是守在某个宴会的大门外,要么就是等在车里,随时恭候雇主的呼叫。
不知道会不会出洋相……
孟南枝打开礼袋,里面是一袭红色长裙,一双黑色亮面细高跟。
“您……不跟何大小姐一起?”
“她能保证我今晚的安全?”潘少帆耸了耸肩,“爷今晚是要干大事的,儿女私情先放一边。”
“可是……”
“别废话,赶紧去换了去。”
保镖手册第三条,在不违法犯罪、不危害国家利益的前提下,私人保镖不得违背雇主的意愿。
孟南枝无奈,只好抱起礼袋就要出门,潘少帆上前一步拦下,“你想让那嘚瑟鬼现在就知道你要跟我去宴会么?”
孟南枝脚步一顿,迟疑:“那我这不是得洗个澡什么的……”顺着二少的示意的视线看向他卧室的洗手间,“这不太好吧?”
潘少帆眯了眯眼:“你今天在扭捏什么?”
孟南枝深吸一口气。
好的,既然雇主都不介意她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利索转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再出来时潘二少早就不见了踪影,而造型师也已经等着了。
孟南枝扯了扯贴身红裙,在妆造台前坐下,拿出手机发了几条信息,而后仰起头任由造型师在她脖子上方造作。
……
等她做好一切造型时天色昏黄,潘公馆已经安静了,潘大少和二少也早已提前去码头了。
孟南枝知道,这是为了避开大少爷。
以免大少爷看见她,有所防备。
她翻了一下二少的衣柜,从里面找了件黑色风大衣出来披在红礼服外面,快速下楼去地库,二少的墨绿色panamera果然在。
孟南枝拉开车门,车钥匙就在车里,她脱去高跟鞋,七公分高的细跟开车危险,车里也没备着女士平底鞋,她干脆光脚踩上油门①,开着车往码头驶去。
港城夜色璀璨,波光粼粼的维港此时热闹非凡。
那艘停靠在尖沙咀私人码头,亮着璀璨灯光的世纪豪华游艇更是引来众多游客远远地拍照打卡。
孟南枝提前查过,这艘世纪游艇来自意大利Riva旗下的全新豪华游艇,被誉为游艇中的“劳斯莱斯”。
每一道工序都要消耗数不清的顶奢材料,由英国王室专属室内设计团队设计精致奢华的内室,而外观设计则由意大利知名设计师亲手操刀,历时三年打造而成。
整个港城目前还没有比这艘世纪游艇要更加昂贵、更加豪华的了。
车驶进私人码头后,周围人潮褪去,只余三三两两的私家豪车驶过。
孟南枝给二少发去消息,还没收起手机,车窗就被敲了敲,她抬眸看过去,潘少帆一身西装笔挺站在车外。
孟南枝套上高跟鞋,推开车门下车。
礼服是高开叉款,开叉处绣着一束金色花纹绣,紧贴着白皙的大腿,是这件礼服的点睛之笔。
这也是她换上了才发现的,这一下车,周围三三两两的目光都不由得聚焦在她笔直白皙又带着力量感的长腿上。
她察觉到那些目光,飞快踩在地面上站直了身体,长腿藏回礼服和大衣之内,嗓音清淡:“少爷。”
潘少帆和周围那些人一样,从她下车起目光就定在她身上了。
闻言浅浅应了声,他顶了顶舌尖,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自从这女人来到他身边后,头发基本没散下来过,时时盘在脑后,他曾一度以为她应该是短发,没想到是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
造型师给她做了造型,头发上没加任何装饰,浓密的秀发就已经足够美丽,只是稍加卷了卷,再蓬了蓬高颅顶就相当完美了。
因着这一头秀发,妆容也化得大气靓丽,偏港城的复古风,红唇亮眼,大气而又妩媚。
他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她如此靓丽?
当真应了那句话——人靠衣服马靠鞍。
瞧,他挑的礼服多衬她。
“少爷?少爷?”孟南枝喊了两声。
潘少帆回神,虚握着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而后不满地示意她肩头上的外衣,“脱了。”
孟南枝将大衣脱下,转身放进了后座,腰臀比例完美的身姿再次吸引住潘少帆的目光,他不由得转开视线,耳尖莫名烫了一下。
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说,潘少帆,你之前当真是瞎了眼。
放好衣服,有穿着制服的侍者过来询问要不要帮忙泊车,潘少帆拿了车钥匙丢过去,而后搭起胳膊肘,“你来得已经很晚了,游艇马上就要出发,快点了。”
孟南枝不敢耽搁,学着何大小姐之前的姿势挽上去,随着二少一起上了游艇。
潘少帆之前跟着潘少扬一起上来过,因此没人阻拦,孟南枝得以顺利混入。
只是在踏上甲板那一刻,看着满场挽着头发,造型大气的千金名媛们穿着要么是黑色,要么是金色、裸粉色、银光色,且长至脚裸的端重礼服,再看看自个身上这一袭亮眼贴身的红裙和长卷发披散样,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另类,孟南枝一时间有些头痛。
“少爷……”她面带微笑,咬着后牙根,“您是想我死吗?”
潘少帆摸了摸鼻尖:“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庄重。”
当时看见觉得好看就拿回来了,也没想那么多。
如今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跑回去换礼服。
这一来一回的,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是潘大少爷那边或许都搞好了一切了。
孟南枝目光快速滑过全场,没看见大少爷的身影,却对上几道鄙夷的眼神。
还没等千金小姐们对着孟南枝这一身艳丽红裙评头论足,甲板上再次静了一瞬,众人纷纷往入口处看去。
孟南枝和潘少帆也跟着转身,一排身材魁梧的保镖开道,而后两道挺拔的身影缓慢踏上甲板,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助理。
与其他人偷偷打量不同,孟南枝视力好,一眼就看见那被包围在重重黑色身形之中依旧光彩夺目的颀长身影。
他穿着一袭纯白高定衬衣和高饱和度灰的西装马甲,长腿也裹挟在高定西裤里,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
只浅浅那么一站,矜贵绅士的世家君子气场铺开来,跟他身侧那位穿着黑衬衣、双手插着兜,浑身冷硬气质的男人就完全不同。
甲板寂静无声,保镖和助理悄无声息地分散在两边。
能肆无忌惮地带着保镖和助理去任何地方的,也只有他了。
孟南枝不知怎么地,忽然就往潘二少身后藏了藏,可即便这样,她一身耀眼的红也叫来人将目光第一时间投了过来。
冰凉的视线犹如质感切割在裸露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孟南枝强行镇定。
那一抹凉意伴随着冷傲的气场也随之弥漫在安静的甲板上,来参加晚宴的众人静了片刻,终于有几位富家公子反应回来,热情地围了上去。
像是被煮沸了的开水,一时之间整个甲板热闹了起来,人人都上赶着凑上去,期望能与两位搭上几句话。
贺镇禹随意应付了两句,他身后的助理上前隔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这才侧了侧首,漫不经心地问:“在看什么呢?”
霍锦西收回视线,抬手轻推鼻梁上的眼镜,唇角微勾,随意道:“没看什么。”
贺镇禹瞥他一眼,眉尾轻挑,往刚刚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片觥筹交错的奢靡,没什么新奇的。
游艇开始启动,侍者端着红酒穿梭在人群之中。
热热闹闹的喧哗覆盖了原本隐匿在众人中的潘少帆和孟南枝,两人低调地进了客舱,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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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缀满昂贵稀有玛瑙的楼梯上了二层。
比起热闹的一层甲板,二层被规划出了一间又一间的包舱,抛光后的玛卡萨乌木门泛着幽幽冷光。
小包舱适合偷闲私会、休闲品茶,又或者是洽谈点商业合作什么的,很符合贺家大少爷的商业性。
此时所有人都随着东道主的到来而聚在了一层,连游艇上的侍者都下去了,二层清冷得一个人影都没有。
孟南枝站在走廊入口处的吧台旁,高级羊绒灰地毯铺一直到后舱,巨大透明的泳池嵌在后甲板上,池里的水随着游艇上的灯光闪耀而波光粼粼。
她凝神看了眼关着门的每一个包舱,而后耳尖一动,扭头朝身后的潘二少比了个嘘的手势,踩着地毯往里走去。
潘少帆紧跟在她身后。
一直走到尽头孟南枝才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包舱,敛眉听了片刻,她伸手跟潘二少比了个三,意思是里面只有三个人。
按照原计划,当然是人越少越好。
潘少帆整了整衣领,一把推开包舱门,趾高气昂地进去:“哟,这不是我大哥么,找你好大一会儿了,躲这干嘛,人贺大少爷都来了。”
里面的紧绷着的气氛随之一窒,包舱门在身后自动关上。
潘少帆随意扫了一眼,终于看清坤彪的真面目,除了是光头,下巴上还有一道疤痕,而他身侧站着个一身黑色贴身长裙的齐肩短发女人,细长的黑眸不善地盯着他。
潘少帆将纨绔演绎到底,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哥你有好事啊,可不能落了我啊。”
潘少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赶人,一道浑厚的声音插了进来:“这谁啊,潘生不介绍介绍?”
坤彪精厉的眼眸扫了一眼潘少帆,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戒指,扭头看向潘少扬,眸光晦暗不明。
潘少扬顿了顿,眉梢一挑,忽而笑起来:“说来坤少不是担心我筹码不够吗?刚好,我这弟弟啊,最受我老豆的喜爱,有他参与进来,还怕我潘氏跟你‘合作’的诚意吗?”
坤彪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指尖夹起一根雪茄,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潘生倒是个狠人。”
潘少扬笑:“彼此彼此。”
潘少帆也装模作样地惊讶:“居然有我能参与的合作?”
潘少扬笑而不言,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坤彪抽了口雪茄,抬了下手指,他身后的女人从胸口摸出一份样本放在桌面上。
潘少帆的目光跟着看过去,而后眼皮一跳,自小在内陆长大,有些教育还真是深入骨髓,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不得不惊叹,潘少扬真是在作死。
“新型货,纯度百分之九十。”坤彪身体往前,厉目盯着潘少扬,“最多再让你一个点,六个亿,成我们就合作,不成……”手里的雪茄慢悠悠地拦腰折断。
潘少扬嘴唇抿了抿,心底不是太满意这个价格:“坤少……”
“卧槽!你说多少?”潘少帆像是才反应回来,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坤彪这才把目光转向这个咋咋呼呼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笑了笑:“六亿。”
潘少帆嘴唇抖抖:“六亿……六亿呐!”
他喃喃自语:“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坤彪被逗笑:“这才是一次合作而已,以后的货会越来越纯,利润也会越来越大,赚得也只会越来越多。”
潘少帆吞了吞嗓子,瞬间感兴趣了,往坤彪那边挪了挪:“哥怎么称呼啊?怎么个合作法?”
潘少扬眉间从他咋咋呼呼起就已经皱成一个川字,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叫我彪哥就好。”坤彪笑眯眯地瞅了两人一眼,看出来这两兄弟不合,故意装作想跟潘少帆合作的意图,解释道,“合作不难,只要每次潘氏航运往内陆的船上空出十分之一的位置给我们就好,其他的所有手续我们都会提前备好,不会影响到潘氏航运的。”
潘少帆低头思考。
“反正都是货,运什么不是运,你说是吧小兄弟?”
潘少帆一瞬抬头,眼眸清澈,好奇道:“就只用空一点位置出来?万一内陆海关检查呢?”
坤彪皮笑肉不笑:“我会不知道内陆有海关检查吗?”
潘少帆挠了挠后脑勺,再次问:“真的就只用给你们空出来一点点位置?”
“对,而且都不会抢占你家货运的位置,随便哪个舱底空出一个犄角旮旯就好了。”
潘少帆眼眸瞬间亮起来,刚想说话,潘少扬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好,我们合作。”
坤彪倏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潘少帆的肩膀,“谢了小兄弟,你来得正好。”而后伸手跟潘少扬握手,“潘生也是爽快性子……”
坤彪身后的短发女人却一瞬盯向潘少帆,而后大步上前,五指成爪直直朝着他胸口抓去。
潘少帆眼皮一跳,立马往旁边蹿去,女人一手抓空,声音尖利:“老大,他身上有东西!”
刚握上手的两人神情一变,坤彪直接跳上桌面,捞起白色小袋子飞快收起来,厉声道:“找死!”而后扬气铁拳朝着潘少帆扑了过去。
潘少帆转身就往门口跑去,大声喊:“孟南枝,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