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夫君今生渣手起刀落剁成瓜宋熹之贺景砚全文免费阅读小说完整版》 第1章 和渣男前夫双重生 生得俊朗,却成了活死人,若是连下面也不中用了,那我岂不是又要守活寡?” 喜房内,烛光摇晃。 宋熹之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细细打量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男子。 男子穿着一身喜袍,静静的躺在喜床上。 他骨相优越,棱角分明,紧闭的眉眼冷峭,鼻梁高挺,唇瓣殷红水润,鼻尖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正是宋熹之的新婚夫君,贺景砚。 “不行,我必须试试。” 她学过医,依稀记得昏迷的男人也能有反应。 宋熹之想着,纤长的双手拂过男子的鬓边,从他刀削般的下颌处缓缓滑落,又用指尖轻点男人的嘴唇。 软软的,看起来很好亲。 下一秒,刺啦一声,宋熹之便撕开了男子身上的喜袍。 …… 鬓发散落,香汗淋漓。 宋熹之气喘吁吁的倒在男人的小腹处,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知道昏迷的男人有反应,却不知道这贺景砚是这样的行! 她自己动了半个时辰,却丝毫看不见结束的意思。 宋熹之自己满足了,也懒得伺候,埋怨的轻拍男人小腹,小声责怪:“这腹肌也跟搓衣板一样,硌得慌……”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见门口有了声响。 宋熹之慌乱的用被褥遮盖住了两人,便瞧见喜房的大门砰得一下,被人着急的打开了。 “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这喜婆,把您和二小姐送错了婚房呀!” 吴嬷嬷瞧见床榻上满是凌乱的模样,想必早已成事,她眼眸猛地一缩,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她急急的转身关上门,小跑到了床榻边,脸上满是哀愁:“您不是早知道二小姐要换亲吗?怎么还与残废的大公子成了亲?” 宋熹之摇了摇头,喘着气从贺景砚的身上翻了下去。 她用元帕擦了擦身子,又看了从小陪自己长大的贴身嬷嬷一眼,轻声解释:“嬷嬷,我知道,我是故意的。” 她知晓继妹宋若安的计谋,就是顺水推舟,故意要嫁给贺景砚的。 两姐妹嫁两兄弟,原本是喜事。 可她那偏心眼的爹,把妹妹宋若安嫁给了战功赫赫的侯府大公子贺景砚;把她嫁给了名不见经传的二公子贺云策。 而贺景砚一年前在战场上不幸重伤,成了活死人,就连太医都说没几日活头了,她的继妹宋若安自然不愿意嫁。 前世,宋若安就安排了这一场换亲,想要让她嫁给贺大公子,做个寡妇。 前世的宋熹之早就知晓了继妹的计谋,并在拜堂后默不作声的换了回来,照样和二公子贺云策入了洞房。 年少夫妻,本为一体,相互扶持。 没有了兄长的光环,生性胆小的贺云策在宋熹之的鼓励下,挑起了侯府的大梁。 若是缺人脉,宋熹之就用医术治疗京中的达官贵人,为他拓展人脉。 若是缺银子,宋熹之便开铺子、送嫁妆,扶起摇摇欲坠的侯府。 她为侯府熬干了身子,帮助贺云策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最后位极人臣。 可贺云策却与死了丈夫的宋若安勾搭上了,两人情投意合,暗通款曲。 她在外替夫施粥赈灾、风餐露宿,这对奸夫淫妇却在府内颠鸾倒凤、芙蓉暖帐。 她冒险在外医治流民,不眠不休的研究瘟疫的药方,熬坏了眼睛,宋若安却在侯府内为她的夫君生下儿子,阖家欢乐! 还趁机收走了她的所有铺子和宅子! 宋熹之不慎被传染了疫病,奄奄一息的被抬回侯府,却又被人拦在门外,无家可归! 最后是吴嬷嬷在侯府门口抹了脖子自尽,死状惨烈,惊动了京中众人,贺云策才让人把宋熹之抬回了偏僻的破院。 没有大夫,也没有草药,堂堂的丞相夫人,明明救了无数人,最后却被扔在偏院里等死! 宋熹之不甘心啊,她用尽全部力气爬到院子里,靠着生吃院子里的野草药,捡回了一条性命。 她身体恢复后,想要与贺云策和离,却被贺云策软禁在侯府里,还对外放话,声称她已经疯了。 宋熹之被囚禁在冷院里,吃的是猪食,当了三十年的疯婆子,眼睁睁的看着奸夫淫妇儿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 而她孤孤零零,在冷冰冰的小院里含恨而终。 宋熹之一睁眼,发现自己重回了十七岁,拜堂的时候。 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了,可是为时已晚,还是嫁进了侯府。 于是她只能将计就计接受了宋若安的换亲,嫁给了大公子贺景砚,于是发生了刚刚那幕。 只有她和贺景砚圆房了,这门亲事才换不回来了。 这一世,她就要看看,没有了她宋熹之的帮助,懦弱的贺云策是否能平步青云? 她要想法子治好贺景砚,让他重回沙场,夺回属于自己的家产。 到那时,被兄长光环笼罩之下的贺云策,就像是前世最开始那样敏感、自卑、多疑…… 他再也做不成宰相,再也继承不了爵位。 倒要看看,心比天高的宋若安,是否还能对这样的贺云策爱的死去活来? “小姐莫哭……活死人既然能办事,那也有他的好处!起码您想办就能办了他!”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泪流满面的模样,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她,拿帕子为她拭泪。 听见吴嬷嬷的声音,宋熹之猛地回过神来,她紧紧的握住了吴嬷嬷的手,不愿松开。 “不,我不难过,我很开心。” 开心苍天有眼,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宋熹之缓了许久,才披起了衣裳:“如今身上黏腻的很,嬷嬷,你帮我打水洗澡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奉茶呢。”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爬过贺景砚的身子,下了床榻。 春笋似的玉足还未碰到地,宋熹之腿却是一软,险些要跌到地上。 她又是扭头,埋怨的看了床榻上的男人一眼。 吴嬷嬷急急搀扶着她:“热水早就是备好的,小姐,老奴带您去。” 主仆俩搀扶着去了隔间的小浴房,却没有注意到喜床上沉睡的男子。 贺景砚肤色潮红,粉色的雾从脖颈处的肌肤蔓延至小腹,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而此刻,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在侯府的另一处喜房内,贺云策穿着喜服,猛地从床榻上惊醒。 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喜房,愣神了许久,随后才急急下了床榻,去寻了铜镜。 看着眼前年轻了三十岁的脸,贺云策的双手都在颤抖。 “我……我重生了……” 第2章 留她一个人 手中的铜镜跌落,咚的一声脆响。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息,浑身都在发抖。 他从未想到,老天有眼,竟会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贺云策顺风顺水的过了一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与宋熹之成亲,还和她做了半年的甜蜜夫妻。 那是他完美人生中的唯一一点污垢,是他心中永远的一根刺。 因为宋熹之,他与若安失去了名正言顺、白头偕老的机会,也因此背上了滔天的骂名。 他们的孩子,也因为宋熹之的算计,被天下人骂作奸生子。 甚至宋若安临死前还耿耿于怀,她伏在他的膝前,含泪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都是:“若安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只有姐姐……” 他既然重生了,前世的错误便不会再发生,他也不会再碰宋熹之一根手指! 这一世,他要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快速的登上权力之巅、获得爵位,让若安做他唯一的诰命夫人! 还要提防五十岁那年,让他丧命的一场意外! 贺云策正想着,却听见远处传来珠翠碰撞的声音。 他抬起头,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还盖着一个红盖头,正扶着嬷嬷的手,款款走进内卧。 暖黄色的烛火摇晃,隔着盖头看不清新娘的脸,贺云策盯着眼前的“宋熹之”,眼神冷冽,更是心中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前世若安曾经对他说过,她是宋家的二小姐,按照父辈的约定,原本就是要嫁给他的;而宋家大小姐宋熹之,才是要嫁给贺家大公子贺景砚的。 可边疆的消息传来,宋熹之嫌弃贺景砚变成了个活死人,便在交换庚帖前,对宋父以性命相逼,要求嫁给自己,宋父怕她自裁,只好答应。 于是她成功让宋若安替她跳了这个火坑。 最后让宋熹之这个品行低劣的假货,得了一品诰命夫人之位,是何等的可笑? “新娘子来了,新郎官都看呆了吧?” 嬷嬷搀扶着新娘在床榻边坐下,随后便听喜婆喜气洋洋的道:“掀了盖头,便能瞧见是何等的天仙了!” 喜婆的声音打断了贺云策纷繁的思绪,他缓缓走到新娘的面前,脸上却再无前世初入洞房时的青涩和欣喜。 他没拿喜婆递来的秤杆,而是微微弯腰,盯着大红色的盖头,墨黑的眼眸情绪翻涌。 贺云策对着眼前的新娘,恶狠狠道:“你换了你姐妹的亲事,夺了她的夫君,推她入火坑,让她当寡妇,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此话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喜房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盖头下的新娘浑身一僵,她双手紧张无措的捏着裙摆,手指关节处都用力到泛白。 喜婆的呼吸也猛地一窒,神情多了几分心虚。 贺云策将新娘和喜婆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想起前世的新婚夜,自己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自嘲的笑了笑,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盖头下的宋若安几乎是将唇瓣咬出了血。 疼痛让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双手颤抖的在身前搜寻,努力要抓住男人的一片衣角:“夫君……夫君其实不是这样的!你听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却听嬷嬷声音里带着颤抖:“新郎已经走了!怒气匆匆的走了!要怎么办啊小姐!” …… 侯府内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树梢,映照在了贺云策冷漠的脸上。 他的贴身小厮双星守在喜房门口,却意外的瞧着自家的主子脸色铁青,夺门而去。 他急急的上前了几步,跟在了贺云策的身边:“主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您是要去哪里?” 贺云策瞧着眼前这张熟悉又年轻的脸,微微愣神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我的新娘子被换掉了,我要去洗墨轩换回来。” 既然是换嫁,可他没有掀开新娘的盖头,而兄长是个活死人,也绝不可能圆房,那么他便将此刻错误的一切,重新换回来,回归正轨。 可双喜却上前一步,着急的拦住了他:“主子!那是您的兄长和大嫂!” “奴才方才听闻洗墨轩已经熄了灯睡下了!纵使他们没有圆房,可也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上。若是您此刻闯入兄长新房,趁着他昏迷不醒,抢走了他同寝的妻子,外头该如何看待咱们?” “大嫂”两个字深深刺痛了贺云策的内心,他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双手握成拳头,站在原地,久久的闭上了眼睛。 是,重来一世,他再也不能让若安背负前世的骂名了! 他要阻止宋熹之耍的一切手段,暗中操作,名正言顺的让宋若安成为自己的妻子,清清白白。 “若安……对不起,我终究是来迟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的寂静。 只能听见不远处的喜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哭声,还有茶盏破碎的声音。 双喜又劝:“既然是两姐妹,换不换亲也无区别,不妨您接受了,否则明日,二少夫人敬茶时,该要受老夫人的责难了。” 贺云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他毫不犹豫的便往自己的书房走去,声音变得更加愤怒: “既然换亲是她选的,那么没有圆房,明日她受母亲和祖母的奚落,全是她活该。” 贺云策清晰的记得,前世的时候,宋若安没有和贺景砚圆房,便被母亲和祖母责怪了。 而他与宋熹之圆了房,祖母很开心,将传家的手镯,亲自戴到了她的手上,母亲还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宋熹之管家不严,下人总喜欢拜高踩低,宋若安便因为这件事受尽冷眼,吃了三个月的残羹冷饭。 既然重来一世,那么前世若安受过的苦楚,如今也该轮到宋熹之受了。 贺云策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也听喜房里的女子,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夜,他无动于衷。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双喜敲响了他书房的门:“主子,如今该去洗漱,和夫人一起去奉茶了!” 贺云策端坐在椅子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你让她一个人去,我不是她的夫君,我不去。” 既然若安嫁给了他大哥,大哥昏迷,无法陪她去奉茶;那么他也叫宋熹之一个人去好了。 都是一个人,这才公平。 第3章 怀疑宋若安的清白 而此刻洗墨轩内,宋熹之是被吴嬷嬷叫醒的。 “小姐,快醒醒,今早要奉茶,您可千万不能去迟了。” 宋熹之浑身酸痛的睁开眼眸,一下瞧见近在咫尺又赤身裸体的贺景砚,眼皮猛地一跳。 昨夜自己沐浴完毕,便躺下去呼呼大睡,也不顾他的死活。 还是半夜里贺景砚体温太烫,把她烫醒了,她才发现了不对,于是又是起来一阵折腾。 想起此事,宋熹之有些心虚,脸颊又有些发烫,她急急敛下眸子,小心翼翼的从贺景砚的身上跨过去了。 吴嬷嬷早已打好了水,手脚麻利的为她梳洗、穿衣,又提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闻昨夜您睡下后,二小姐与贺家二公子大闹了一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二公子在新婚夜夺门而出,又是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宋熹之听见这话,原本还残存的睡意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宋若安和贺云策没有圆房?” 吴嬷嬷一边为宋熹之挽发,一边点头:“是呢,二公子昨夜盛怒至极的样子所有人都看见了,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猜测,是二小姐从前不检点,新婚夜被二公子发现了,所以二公子才这样生气。” 宋熹之闻言,心中很是诧异。 前世的新婚夜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时候的贺云策小心翼翼,青春、体贴又悸动。 可这一世,怎么会出了这样大的变故? 难道是贺云策也重生了……? 可若是他重生,又怎么会厌恶了宋若安? 宋熹之不知道原因,可她知道下人的传言加上贺云策昨晚的举动,也足以让侯府的长辈疑心宋若安的清白。 恐怕一生争强好胜的宋若安,如今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熹之正想着,却听吴嬷嬷轻轻说了一句:“好了。” 吴嬷嬷站在宋熹之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又微微弯腰,朝着面前的铜镜望去。 看见的就是宋熹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黑发如云,肤白如雪,一双杏眸似春水潋滟,顾盼流连。 略施粉黛,便又是叫人眼前一亮。 吴嬷嬷瞧着宋熹之的这副模样,越看便越觉得欣喜:“老奴觉得,姑娘与从前不同了些许。” 重生了一回,皮囊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自然与从前不同。 宋熹之想着,轻叹一口气,她敛了眸子,从圆凳前站了起来:“嬷嬷,咱们也要快一点。若是去的迟了,怕是也要落人话柄。” 无论是什么原因,容她看看再说。 吴嬷嬷听见这话,也深觉有理,急急扶着宋熹之的手,便出了洗墨轩。 可她赶到贺老夫人的晚香堂时,里头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她一脚迈入门槛,耳畔便听见了宋若安抽抽搭搭的声音,似乎带着滔天的委屈: “祖母、父亲、母亲……昨夜若安没注意,便被姐姐偷偷换了亲!夫君知晓了此事,十分生气,在书房枯坐了一夜。” “都是若安没注意,求长辈们原谅若安、也原谅姐姐!” 宋熹之眼皮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便瞧见宋若安纤细的身影正跪在地上,脆弱的身子哭得一颤一颤。 原来是昨夜她惹得贺云策生气,见换亲的事情无法轻拿轻放,便恶人先告状了! 瞧见这熟悉的伎俩,宋熹之简直想笑。 安定侯深深的皱着眉,目光沉沉的盯着宋熹之。 见众人目光都集中在宋熹之的身上,宋若安得逞的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 可宋熹之只是福了福身子,礼数叫人挑不出错处:“儿媳宋熹之,给诸位长辈见礼了。” 她微微抬头,懵懂的表情带上了三分疑惑和三分纯真:“什么换亲?男女大防,我没有见过贺家兄弟,确实不知道夫君长什么样。” “可成亲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流程繁琐,谁也不敢出差错,妹妹凭什么说是我换亲?” 听见这话,堂内的众人都回过味来,贺老夫人的眉头皱的也越发紧了:“是了,宋熹之她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换亲嫁给一个活死人?” 她说完,沉沉的目光锁定在了宋若安的脸上:“除非是你嫌弃了景砚,是你换得亲!” 宋若安一听这话,浑身一抖,她刚刚开口想要辩解,可宋熹之又说话了。 “只怕如今是换不回来了……”她扭扭捏捏的没有把话说完,小脸却红扑扑的。 吴嬷嬷见状,便极力上前,向贺老夫人展示了一个木盒子。 贺老夫人一打开木盒子,瞧见里头的元帕,眼神在瞬间变得惊喜极了,她一向偏爱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孙子。 不管是不是换亲,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宋熹之就是她认定的孙媳! “好孩子!好孩子!” “景砚能有后了!” 她突然从椅子上起了身,亲手扶起了宋熹之,又将自己手上的传家玉镯戴到了她的手上:“日后你跟祖母学着管家!” 只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这玉镯! 从前是先夫人苏氏戴的,也就是贺景砚的生母,在她死后,贺老夫人便将手镯收了回来。 就连侯府的继室黄氏,生下了贺云策,都没有戴过这手镯! 黄氏拢在袖子里的手在一瞬间收紧。 可当她转头望向宋若安的时候,心中的嫉妒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对宋若安的厌恶。 若不是宋若安换亲,惹得云策生气离去,府中风言风语,传家手镯也不至于到了宋熹之的手里! 黄氏想着,又回忆起自己听见的风言风语,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云策素来温和,可如今却连奉茶都不愿意陪同……” 她猛地从椅子上起了身,疾声厉色的质问:“云策没见过你,不可能因为换亲的事情生气,宋若安,你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 第4章 去宋府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大脑在瞬间变得空白。 她仓皇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宋熹之含笑的眼眸,就像在看戏似的。 瞧见宋熹之的眼神,宋若安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浑身发起了抖。 没有想到宋熹之竟然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仅换亲的事情没有甩到她的身上,甚至她用了三言两语,便让黄氏怀疑了她的清白!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宋若安的眼眶滚下,她啜泣的出声:“夫君只是因为换亲生气,再无其他了!” “我承认,换亲的事情是我干的,可女子的清白不能被怀疑,母亲可以直接去问夫君啊!” 黄氏冷哼:“我自然是会去问。” 她直接转头,叫来了自己身边的钱嬷嬷:“你去把云策叫来,让他好好说道说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仍旧是脊背笔直的跪在原地,尽管她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膝盖都失去了知觉,可她仍旧是要装得清高孤傲。 尽管下人奚落和嘲讽的视线在她的脊背上反复扫视,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要坚强。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贺云策亲口说出了换亲,可所有人都不相信! 等贺云策赶到了,就一定能说清真相! 她心里有底,就算贺云策再讨厌她,也不可能污蔑她失去了清白。 可谁知宋若安跪了许久,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紧张的转头,直起身子往钱嬷嬷的身后望去,却没瞧见贺云策的身影。 只听钱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夫人,二公子不愿意前来。” “他说他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品行低劣的女子为妻,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妇!” “他还说……让夫人不必派人去叫他了,他不愿看见那张脸!”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贺二公子贺云策是一个极其温和的性子,说的难听一点,便是懦弱。 他平日里寡言少语,更是不会说这样难听的话。 从前侯府内的一个丫鬟玩忽职守,给他送了好几日的馊饭,他都能忍气吞声,最后还是黄氏发现惩治了丫头。 可如今,软弱的贺云策却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说出了这样难听的话! 品行低劣,还能是因为什么?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纸,她直直的跌倒了地上,彻底的慌了神: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黄氏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无比,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了身:“丫鬟呢?昨夜喜房里的丫鬟呢?” 钱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奴问了,喜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二少夫人支走了!” 那是宋若安为了换亲,故意支走宋熹之的陪嫁! 黄氏咬牙,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那喜婆呢?昨夜的喜婆呢?” 钱嬷嬷的声音更小了:“老奴也问了!侯府的人瞧见那喜婆,今早便收拾细软,逃之夭夭!” 新婚夜,连喜婆都被吓跑了! 安定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捏成拳头。 这下连贺老夫人都不笑了,她盯着宋若安的脸,满是失望:“换亲、污蔑长姐也就罢了,你竟连身子都不清白。” “品行低劣,撒谎成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真是冤孽!”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的话,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头发胡乱的黏在额头,她原本厚厚的妆容被冷汗冲刷,露出了昨夜哭肿的眼睛和青紫的眼袋,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喉头都有些发紧。 她原本只是想甩锅宋熹之,毕竟贺云策已经发现了换亲的事情。 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何等的屈辱啊!世间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 可宋若安根本别无选择,她只能含泪道:“祖母、母亲,儿媳愿意让嬷嬷验身,自证清白。” 黄氏听见这话,直接笑了:“我儿既然发现你不清不白,那便已经成事!你如今请嬷嬷过来,是想要验什么?” “难道是想要倒打一耙,说我侯府欺辱于你吗?” 她说着,只觉得自己心绞的厉害,就算是她的儿子懦弱不堪,从小就被他的兄长比了下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旁人这样轻视了他! 一个活死人、残废人都能圆房,她健全的儿子却被逼得在书房枯坐一夜! 如今新娘都要给他带绿帽子了! 黄氏气的眼前发黑,脚下天旋地转。 还是宋熹之将她扶到了椅子上休息,又急忙给她掐虎口、扇风,她才勉强能喘一口气。 黄氏能喘气了,便直接道:“宋氏,你这样的不清不白,欺辱我儿,我势必要去宋府讨一个公道!必须退亲!”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神都失去了焦距,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退亲? 若是她被退了,不仅她宋若安名声尽毁,就连宋府的整个女眷,她的爹娘,都要招人唾弃! 安定侯也猛地从座椅前起了身,他实在是忍无可忍:“本侯要亲自去宋府,问问宋大人是教出了什么好女儿!”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摇头,心中含着无尽的怨恨。 她不明白贺云策为何要这样羞辱于她,让她在整个侯府面前颜面尽失。 可宋若安没有选择,她急急的膝行了几步,抓住了贺老夫人的裙摆,整个人卑微到了极点。 “祖母,祖母,您信我!若安的清白天地可鉴,我与夫君之间,一定是有误会!一定有误会!” “夫君话里绝不是那个意思,您让我去问问夫君,您让我与夫君见一面吧!” 贺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伸手安抚了一下安定侯:“稍安勿躁,云策虽生气,可我们还是得等问清了云策,再上宋府退亲,也不迟。” 于是宋若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五花大绑带去了侯府的祠堂,路过的所有小厮丫鬟,都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面上满是嫌弃。 而黄氏则是提着裙摆,风风火火的去了贺云策的书房。 她到书房时,瞧见贺云策正坐在书桌前,微笑着品香茗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听黄氏火急火燎的开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受了委屈,只要你一句话,你父亲马上就能为你去宋府退亲!” 第5章 宋若安自尽 贺云策听见这话,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退亲?父亲要去宋府为我退亲?” 他说着,眼前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了宋熹之前世的脸。 那时的他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宋熹之明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蛇蝎心肠。 可他心底恨她,可听见这话,又是有些空落落的:“退亲也好,从头再来,我不记仇,就算是我放过她了。” 黄氏听见这话,更确定宋若安是没了清白,才惹了贺云策生气。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放过?我可不会放过,她失了清白,还嫁进侯府,我势必要叫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失了清白?”贺云策有些疑惑的抬头,望向了黄氏盛怒的脸:“不不,她仍是清白之身。我不过是因为她换亲,所以才厌恶她罢了。” 宋熹之嫁进侯府时是否清白,贺云策自然清楚。 只不过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宋熹之便水性杨花,在外头和不同的男人苟且。 甚至在疫病时期都耐不住寂寞,得了病被人抬了回来,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黄氏听见这话,微微一怔,诧异的望着他:“你是说,你只是因为她换亲生气,再无其他?那还退什么亲!” 贺云策又喝了一口茶,云淡风轻:“退亲也好,母亲,就用换亲的由头退亲吧。” “我身边的位置要空出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黄氏瞧着贺云策脸上逐渐浮起的甜蜜笑容,还是没有回过神,却听贺云策继续道:“我退亲了,不会影响到大哥……和大嫂吧?” 黄氏听到这里,话语中多了几分埋怨:“你大哥自然不会影响,他们都已经圆房了。你祖母很喜欢你大嫂,给了她传家的玉镯和管家的权力,是万万舍不得让她走的。” 贺云策听见“圆房”两字,心中猛地刺痛了一下。 圆房,他们竟已经圆房了! 虽然可能是因为他的重生,让宋若安改变了自己的选择,可她骨子里就还和前世一样,是个好女孩啊! 他嗓音微微有些发抖:“母亲,你不用担心,大哥的东西,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对黄氏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黄氏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有些被贺云策的话吓到了,她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能这样说!” “你大哥还没死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后娘害的!” 贺云策笑了笑,抬起头,仔细的望着母亲年轻的脸:“娘,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从前我在大哥的光环之下,压抑无比,以后就轮到我光耀门楣了。” 黄氏与贺云策对视,心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许多,仿佛没了从前的怯懦和自卑。 她沉甸甸的心情才好了不少:“好,那娘现在就与你爹去了宋府,为你退亲。等你平步青云,娘再给你娶一门好亲事。” 贺云策起身,满意的送黄氏到门口:“娶妻还早,儿子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小厮惶恐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二少夫人在侯府的祠堂里自尽了!” 黄氏闻言脸色一白,六神无主的望向贺云策:“这可不好!她怎么能死在我们的祠堂!” 贺云策却是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娘,你放心,我最了解宋熹之,她根本舍不得死。” “若是大夫去的晚些,怕是伤口都要愈合了!” 听见这话,黄氏和来禀报的小厮都是一愣。 黄氏伸手摸了摸贺云策的额头:“也不烫啊!今日怎么净说胡话!” “你大嫂宋熹之如今正好好的呢,是你的新娘宋若安畏罪自裁!还想死在我侯府的祠堂里,脏了我家的地!” 黄氏的话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可贺云策却是眼眸猛地一缩,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冷却了:“娘!你说什么?自尽的人是若安?是若安?” 黄氏被他的手掐的生疼,她莫名其妙的看着贺云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还是你说的,她品行低劣,清白存疑,主仆俩谎话连篇!既然她舍不得死,我便要亲自去质问宋府!” 黄氏每说一句,贺云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还未等黄氏把话说完,他轰地一下跑了出去。 第6章 趁她病,要她命 k贺云策跑得极快,就像是后头有狼在追一样,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黄氏瞪大了眼睛,急急忙忙的赶在他的身后:“云策,你干什么?” 贺云策听不见黄氏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绞痛,浑身疼的厉害。 若安!他的若安! 他从未想到,他恶语相向、给足了羞辱的人,居然会是他日思夜想的若安! 等贺云策气喘吁吁的跑到的祠堂门口时,便看见他深爱的女人正浑身狼狈的倒在血泊里,脸色煞白,就像是一具尸体。 而周围的所有下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嫌弃和唾弃,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漫天的猩红,染红了贺云策的眼眶,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在被针扎一样的痛。 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抱起血泊里的宋若安。 “若安!若安!谁把你害成了这样!”贺云策嘶吼着,像是一头野兽。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触碰,不适的颤抖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很快藏住了心底的恨意,柔弱的抬起头,深情款款的望着贺云策,泪水凄美的从她的眼角滚落,她气若游丝: “夫君,你终于来了……若安愿意为你,以死证明清白……”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是要被撕碎了。 “你是清白的!你是清白的!我自然知道你是清白的!” 他大脑已经完全空白,只是疯狂的朝着身边的小厮大吼:“大夫呢!大夫呢!” 小厮唯唯诺诺的看着他,“是少爷您说若是晚些,她伤口都要愈合了……所以小的便叫大夫回去了。” 贺云策气得猛吸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可是他无法反驳。 他只能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抱着宋若安飞奔了出去:“你们所有见死不救的人都是帮凶!” “若是人救不回来,我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 黄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跑到祠堂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她费劲的扶着祠堂的大门,瞧着贺云策盛怒的背影,眼眸里满是错愕:“这个宋若安到底给云策灌什么迷魂汤了?” “怎么一下子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氏越想越不放心,她嘱咐了身边同样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钱嬷嬷:“你去查查宋若安的背景,瞧瞧她平日都做些什么事情!” “云策不过见了一面便被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定清白真的有问题!” 此刻祠堂闹得天翻地覆,宋熹之正在软榻上翘着脚,舒舒服服的喝着温热的牛乳。 她方才叫来了洗墨轩的所有下人,打算好好认识一番。 可此刻放眼望去,才发现清一色都是男子。 贴身伺候贺景砚的下人,一共有三个,一个是他在边疆时的侍卫,另外两个是贺老夫人派来清洗、照顾的小厮。 侍卫的名字叫青铜,两个小厮分别的名字叫三七和白术。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洒扫小厮。 他们整齐的站在了宋熹之的面前,有些羞涩的低着头,态度里有的是恭敬。 前世,宋熹之便听闻贺景砚院里的人皆是武艺高强,人又忠心。 于是她好奇的对着青铜开口:“既然你是景砚身边的侍卫,那你功夫到底多高深?” 青铜沉默的点了点头,“是,属下自幼在主子身边伺候,功夫二流。” 她笑着对青铜道:“试试?” 于是青铜上前一步,拿起了宋熹之身边的杯盏,轻声说了一句:“得罪!” 随后他便手腕一扭,将手中的杯盏朝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掷了出去。 只见砰得一声,白瓷制成的杯盏便犹如离弦之箭,穿破了木门,又紧紧的镶嵌在了五百米外的树干上。 宋熹之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二流?那什么是一流?” 青铜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主子的功夫是一流。” 宋熹之听见这话,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有质疑。 毕竟她也知道,贺景砚如今虽躺在了床榻上,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她想到这里,又是眯着眼问了一句:“那你家主子身边可有什么通房,也叫我来见见?” 青铜听见这话急急摆手:“不,主子向来不近女色,身边也都是小厮伺候。” 宋熹之听到这里,眼眸弯弯。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清清白白,该动的地方会动,还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她越发的满意了。 “所以平日里都是三七和白术照顾?” 三七和白术齐声道:“少夫人,照顾公子不用您烦心。有事尽管吩咐。” 无论是青铜,还是三七他们,其实都有些被宋熹之昨夜的举动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子成了活死人,却还有姑娘不离不弃。 神情中并无怜悯,也并无半分嫌弃。 所以今日,他们也把宋熹之当成了洗墨轩唯一的女主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刚想要开口,却见吴嬷嬷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在宋熹之的耳畔低语。 “小姐,您方才让老奴留意贺云策那边的动静,果然!如今他疯了似的抱着二小姐求医,一下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言,宋熹之的表情微微一变。 果然! 贺云策也重生了! 宋若安说的不是假话,贺云策连盖头都没掀,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喜房。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娶得是宋若安,还以为那羞辱是给她的! 想到这里,宋熹之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冷意。 好得很,既然他也回来了,那么冤有头债有主,贺云策就等着瞧好了吧! 宋熹之即刻便对吴嬷嬷吩咐道:“现在宋若安的那些陪嫁丫头和嫁妆,还全都在咱们院子里吧?” 吴嬷嬷点了点头:“她们正在院子里守着嫁妆,等二小姐派人来接她们和嫁妆一起回去。” 宋熹之一笑:“你把宋若安的丫鬟全都叫进来。” 吴嬷嬷有些惊奇的看着宋熹之:“您这是打算?” 宋熹之冷冷道:“趁她病,要她命!” 这一世,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很快,把宋若安的陪嫁丫头和两个嬷嬷全都叫了进来。 她们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随意的站在原地,便不耐烦的看着宋熹之。 “你叫我们进来干什么?昨夜弄错了亲事,二小姐很快会把我们叫回去的。” 说话的是宋若安的贴身丫鬟,名叫春兰,她一向看不起宋熹之,话说的不恭敬,语气也很冲。 她身边站着的名叫夏荷。 这两丫鬟自小在宋若安的身边伺候,是宋若安的心腹,忠心无比,等同于宋若安的左膀右臂,前世帮宋若安做了不少脏事。 而丫鬟的身边,站着两位嬷嬷,她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宋熹之,没有说话。 这两个嬷嬷可与一般的嬷嬷不一样,她们是宋若安的娘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她们身怀长技,一个是专门用来教会宋若安如何讨好、魅惑男人;另一个是教会宋若安掌管家务和交际礼仪。 有了她们,前世的宋若安才如虎添翼。 在两个嬷嬷的指导下,前世的宋若安掩盖了自己本来性格,将自己伪装成了贺云策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感受着她们鄙视的目光,宋熹之朝着青铜微微一笑:“青铜,方才他们说会听我的话,你可也会听?” 青铜毫不犹豫的点头:“但凭少夫人吩咐。” 夏荷翘着兰花指扶了扶鬓角,白眼都翻上了天: “他们听你的话,可我们却不是你的下人,大小姐想要立威,怕是找错人了,我们可都是二小姐的人。” 宋熹之却在此刻微微一笑,她将身体往后靠了靠,然后干脆利落的道:“三七白术,把这四个丫头婆子押住,捆起来!” 第7章 发卖去岭南 青铜,你带着外头的洒扫小厮,把院子里宋若安的嫁妆全部搬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突然的发难惊呆了。 三七和白术愣神了片刻,谁不知道自家少夫人,却急急拿来了麻绳。 他们手脚麻利,两个健壮小厮的力道,哪里是丫鬟可以抵挡的? 夏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宋熹之!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小姐的陪嫁!” 春兰也在此刻慌了神:“放肆!你们不准动嫁妆!那是二小姐的嫁妆!” 宋熹之只是慢悠悠的下了榻子:“我自然知晓那是她的嫁妆。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铺子地契、丝绸锦绣、银两古董,一共是八十八抬。” 前世她的继母说,六十八抬是宋府姑娘出嫁的标准,嫁妆单子上都清清楚楚写着了,而宋若安多余的二十抬,是宋若安的舅舅和外祖添的。 所以宋熹之也没有说什么。 可她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生前,也曾留给她许多嫁妆和财产。 而后母给她的六十八抬嫁妆里,只有五抬装了些便宜首饰,其余的全都是些糕点吃食、便宜被褥、破铜烂铁。 这都是她后母的好算计! 一炷香的功夫,青铜便和洒扫小厮,将最为重要的装有珠宝首饰和地契的箱子搬了进来。 箱子是由红梨花木制成的,每个箱子上面都结结实实的挂着一把锁。 春兰和夏荷见此情况,得意的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打算说。 可宋熹之只是笑笑,指着其中的一个箱子:“你去把箱子用底部挖开,不要破坏上面的锁。” 青铜马上去做。 原本坚不可摧的木箱,可青铜的手里跟泥捏的似的,他三下五除二便把木箱从底部撬开了。 被捆起来的春兰和夏荷,还有两个年长的嬷嬷,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熹之。 可宋熹之却干脆利落的上前,弯腰从箱子里面翻出了最重要的东西:她们四个人的卖身契。 宋熹之毫不犹豫的把她们的卖身契递给青铜。 “以侯府的名义,把这四个丫鬟婆子卖了,贱卖!” “说她们护主不力,教唆主子干了不好的事情,能发卖的越远越好,最好是今晚的船。”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宋熹之的操作惊呆了。 原本春兰和夏荷以为,就算是宋熹之再生气,也只是把她们打一顿,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来日再报仇。 可谁知她竟想要昧下所有嫁妆,还要发卖了宋若安的心腹! 若是贱卖,今晚就上了船,她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回京城了! 瞧见自己的卖身契,两个嬷嬷的脑袋也一下子炸开了:“不!不行!” “你们不能这样!我可是宋夫人一千两银子请来的人!” 一个人值一千两银子! 宋熹之听见这话,眼眸在瞬间亮了起来,她呲着个大牙,笑得更开心了: “青铜,听见没有?就算是贱卖,这四个人也要卖个五百两回来!” “若是人牙子问起是什么事情,你便把府里的事情如实说了,昨夜宋若安独守空房,今早清白被怀疑这两件事,说的越详细越好。” 春兰和夏荷也在尖叫:“贱人!贱人!你这样胡作非为,偷偷卖了我们!小姐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宋熹之听着嫌烦,一个眼神过去,三七和白术便干脆利落的拿布堵住了她们的嘴巴。 青铜双手接过了宋熹之递来的卖身契,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青铜一生堂堂正正,是从未做过这样鸡鸣狗盗的事情。 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亲,宋熹之的话就是贺景砚的话,青铜是一句话都不会反对的。 于是青铜一个手刀,砍晕了哭成一团的四个丫鬟婆子,一手拎着两个翻墙出了侯府。 他叫来马车,又是将手上的人全都扔了上去,转眼发卖到岭南去了。 而宋熹之仍旧是弯着腰,忙忙碌碌的在嫁妆箱子里寻觅着。 白术、三七和院子里的几个洒扫小厮,虽比不得青铜,功夫却也不俗。 于是他们人手一个小锤子,宋熹之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把嫁妆里的所有地契、银票和金银首饰全都翻了出来。 “手头上的这些地契全都卖了,卖给京城最难缠的那些泼皮无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首饰当了,再把银子从钱庄里全都取了出来,等银子到了手上,便去买了京城永安街东边的铺子,买个八九间,剩下的去京郊买田地和庄子。” 永安街东边的铺子,此刻还便宜。 可今年冬季,文人墨客们在千味楼里办了一个诗会,期间名诗辈出,吸引了天下的才子佳人,整条街的铺子生意都变得火热起来,铺子的价格也就翻了五倍不止。 而京郊的庄子和田地,这一世若还是有瘟疫爆发,那便有备无患。 宋熹之想着,又继续吩咐:“里面还有许多布匹、被褥,用料昂贵,棉花都是一等一的好,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走,再把不要的破被褥、臭鞋袜重新塞回去。” “其余的嫁妆箱里就塞锅碗瓢盆、扫把锄头,保证重量相等,然后再在底部封口刷漆,确保看不出任何异样。” 宋熹之雷厉风行,讲得众人目瞪口呆,吴嬷嬷都要被她的骚操作惊呆了。 “小姐,您做了这么多,是不是要用这堆烂东西,再换回您自己的嫁妆?” 宋熹之挑了挑眉,露出了神秘的笑容:“先不换,我留着宋若安的嫁妆箱还有用。” 第8章 等你好了去给她磕个头 洗墨轩的主仆们忙活了一个下午,才把宋若安嫁妆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处置好了,等箱子再搬进库房的时候,竟也没半点差别。 洗墨轩上下都得了赏金、新被褥和布料,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观云轩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在大夫为宋若安诊治、包扎,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贺云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天一夜,贺云策都在宋若安的身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一时半刻也不曾放松。 直到翌日清晨,宋若安才幽幽转醒。 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贺云策心疼又自责的眼神,一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不过瞧见宋若安的一瞬间,贺云策整个人都变得有了神采:“若安,若安!你终于醒了!” 他近乎颤抖的握住的宋若安那只完好的手,就像是触碰着易碎的瓷器:“大夫说你的手腕会留疤,你这是何苦呢?” “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手上的力道,吃力的抬起身子,缓缓将脸颊往他的手上靠,一颗晶莹的泪珠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 她声音轻轻的,“能让夫君回心转意,若安就算是死也值得。” 贺云策听见这话,呼吸一窒,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他对宋熹之的恨意便更甚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悸动,伸手用力的抱住了宋若安,几乎是要将他揉到了血骨里:“是我误信贱人,若安,都是我的错!” 宋若安享受着贺云策的愧疚,心里其实很得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是痛一下,留下一个伤疤又有何妨? 她勾起了男人的怜悯,挽回了贺云策的心啊! 就算是宋熹之割腕流血,也永远不能让她的残废夫君苏醒,从此刻开始,她已经赢了。 完完全全的赢了! 等两人你侬我侬半晌,观云轩的丫鬟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贺云策被人打断了一下,才从欣喜若狂的情绪从抽离了出来。 他想起了昨日未解决的事情,生怕安定侯还要去退亲,于是道: “若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父亲都是一场误会,你先喝药,我去去就回。”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贺云策走了,宋若安脸上的笑容才淡了,她瞧着眼前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奴婢美云,是观云轩的大丫鬟,特来侍奉少夫人服药。” 宋若安温柔的对着她笑了笑:“你别怕,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 “昨夜弄错了亲事,导致我姐姐的嫁妆全在我这里。而我的贴身丫鬟和嫁妆也在洗墨轩,我如今病着,没有贴身丫鬟的照顾,总是不得劲。” “你便带着五个小厮,拉着板车,把我姐姐的嫁妆送去洗墨轩,再把我的丫鬟和嫁妆接回来。” 美云闻言,马上去办。 一提起自己的嫁妆和丫头,宋若安的脸上就露出了甜甜的微笑,比方才面对贺云策的,要真心实意得多。 春兰和夏荷虽是丫鬟,却是自幼在她身边照顾的,就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她已经一分一刻都离不开了。 而母亲也在她出嫁前说过,母亲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两个高价买来的嬷嬷,是她的锦囊妙计。 宋若安想着,又安安静静的用完了药。 这汤药极苦,喝得她直蹙眉,可等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若安的眉头便在一瞬间舒展开了。 她急切的转过头,轻轻的唤了一声:“春兰?” 可走进门的却是两手空空的美云。 宋若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我的丫鬟呢?” 美云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属于她的嫁妆,大少夫人一箱都不收,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而属于您的嫁妆和丫鬟,她也不愿还给您!”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眼睛:“她在干什么?你没跟她讲清楚吗?我把她的嫁妆送去,是要换回我自己的嫁妆和丫鬟!” 美云也觉得十分古怪:“奴婢说了,可大少夫人好像根本听不懂!” 宋若安咬牙,知道宋熹之是故意的。 她的胸脯猛地起伏了一下:“不是叫你带了五个小厮过去吗?直接把我的嫁妆抢回来啊!” 美云道:“奴婢这边虽然人多,可大少爷身边的青铜,武功高深,他站在那里一呲牙,就没人再敢上前了……”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胸膛里有火球在乱滚,甚至连苍白的面色,都在瞬间气的红润了起来。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便要下了床榻:“不行,我要亲自拿回我的嫁妆!” “难道那个什么青铜,还敢把我打了不成?” 可宋若安的话音还未落,门口便有动静。 宋若安闻声转头,便看见贺云策兴高采烈的带着贺老夫人和黄氏,一群人乌泱泱的进了卧房。 “若安,你怎么站起来了?快躺下!祖母来看你了!” 贺云策瞧见这幕,心疼极了,不由分说的将她又扶到了床榻上躺着。 宋若安被扶到床榻上,又要作势向贺老夫人和黄氏请安。 贺云策有些为难的看着贺老夫人,以为她会体恤宋若安的身体,叫她免礼。 可无论是贺老夫人还是黄氏,都没有拦着。 这么一来一回把她折腾的够呛,本就虚弱的双腿此刻累得发抖,宋若安开口:“若安见过祖母,母亲。若安已经知错了。”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才终于道:“不用多礼了,刚刚还看你下床走动,脸都发白了,身体要紧。” 宋若安垂眸听着,便觉得这是自己告状的好机会。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恰到好处的展现出自己苍白的脸:“若安方才是要去找姐姐,姐姐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贺老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既然你有赔礼道歉的心思,日后再去也不迟。” 宋若安一愣。 却又听黄氏也道:“是了,你能想到拿自己的嫁妆补偿她,也算是知错能改,倒是让我满意了些。” 宋若安听见这话,瞪大了眸子,惊诧的抬起头来。 她是把宋熹之的嫁妆送过去,想要换回自己的嫁妆! 可宋熹之嫉妒她嫁妆多,所以不愿意换,昧下了自己的所有嫁妆和丫鬟! 没想到她还去老夫人面前恶人先告状,说那是她的补偿! 贺老夫人继续道:“熹之也是个心善的,特地来跟我说,换亲的事情,她不计较了,补偿也不收了,到时候等你身子好了,给她磕个头就好。” 宋若安听着,只觉得喉头一哽,口腔涌出了一股腥咸。 宋熹之说她不计较了? 可抢了东西、扣下她丫鬟的是宋熹之! 还要让她去磕头?! 宋若安只觉得胸膛有一股邪气在乱窜,她一下没能咽下去,鲜血便直直的喷了出来。 第9章 回门要债 这一幕可把贺云策吓坏了,他急急的去叫来大夫。 大夫诊断是急火攻心,又是让她灌下了好大一碗汤药,宋若安苦得脑袋发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等贺老夫人和黄氏走了,她便抱着贺云策哭诉:“夫君……我好难过,我的丫鬟和嫁妆还在姐姐那里,看样子姐姐不打算还我了。” 贺云策感受着怀中的柔软,一瞬间怒火中烧:“你说什么?宋熹之霸占了你的丫鬟和嫁妆?” 宋若安柔弱的点了点头。 贺云策彻底怒了:“你怎么没有和祖母说?让祖母知道她是一个恶毒阴狠的女人!” 宋若安抬起眸,含泪的望着他:“我的嫁妆是外祖家添的,比姐姐稍微多了些,若是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我怕她们又觉得是我害了她。” 贺云策听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宋熹之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小人。你外祖为你添妆,也原本是正常事,她却这样嫉妒!祖母早晚会知道宋熹之的真面目。” 他摸了摸宋若安的头,贪恋这熟悉的气息:“等你身体好了,我跟你回门,好好让她把吞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从前奉茶让你受委屈了,回门定是不会让你委屈。” 宋若安听见自己想听的话,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等回门那日,她有夫君陪伴,而宋熹之只能孤孤零零的回去,吐出昧下的嫁妆,她马上要扬眉吐气了! 很快便到了回门那日,贺云策没有职务,闲在家里,于是他提了礼物,一早就陪着宋若安回了门。 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同下了马车,还未进宋府的门,便恰巧遇上了宋熹之。 宋熹之穿着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如云的黑发上用簪挽成妇人的髻,此刻她正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脸上还挂着一抹明媚的笑。 她面薄腰纤,姿态曼妙,如今不过是二八年华,亭亭玉立。 宋熹之眼波流连间,让贺云策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前世初见的时刻。 那时候的宋熹之还未被利欲熏心,他新婚夜掀了盖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张脸,美好、纯粹。 贺云策盯着宋熹之的脸,一瞬间有些发怔,最后还是感受到宋若安的手不断收紧,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恶有恶报,宋熹之,若是半夜亏心事做多了,下马出街便要格外留神,免得被神仙罚了去。”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前世劣迹斑斑的一切,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口,话语里是满满的厌恶之情。 他的话极大的讨得了宋若安的欢心,她以为贺云策说的是嫁妆的事情。 宋若安微微勾唇,等着看宋熹之露出无比难堪的表情。 可宋熹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墨黑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贺云策。 她柔和的小脸一瞬间沉了下来,话语中也满是威严:“贺云策,这就是你对大嫂说话的态度吗?” “你的兄长只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你就算心里再得意,也不能出了侯府,便要开始欺负大嫂了。” 她的话让行色匆匆的路人猛地停下脚步,盯着贺云策的脸,皆是议论纷纷。 宋熹之的话,让贺云策浑身紧绷了一下。 感受着路人鄙夷的目光,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宋熹之已经成了自己的大嫂,再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宋熹之不再像前世一样,是他可以随意置喙的了。 贺云策心中涌入一股莫名的情绪,众目睽睽之下,他来不及思考。 他只能喉咙发紧的道歉:“抱歉……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你谨言慎行,不想让你给兄长丢人。” 宋熹之垂着眸,拿帕子擦了擦眼底,话语中满是悲切:“你的道歉我不敢受,你的警告我听明白了。” “夫君昏迷不醒,侯府如今变成了你当家。以后我和夫君定会谨言慎行,伏低做小,是万万不敢让你不高兴了。” 宋熹之说完这话,便直接踉跄着进了宋府的大门。 众人瞧着她形单影只的背影,脆弱又坚强,就像是受尽了欺凌。 百姓们在一瞬间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开始对着贺云策指指点点: “长嫂如母,他居然还这样说自己的大嫂!” “贺家景砚昏迷不醒,宋熹之只能一个人回门,他自然扬眉吐气了! “从前他可是个窝囊废,如今爬到了兄长的头上,能不得意吗?” “对了,你们可曾听到侯府的传言……” 听着百姓们毫不留情的议论声,宋若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贺云策胸膛猛地起伏着,他提着礼物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矫揉造作的贱人! 故意在百姓面前说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这一次回门,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宋熹之是吞了妹妹嫁妆的恶毒女人! 贺云策想着,拽着宋若安的手腕,便一言不发的往宋府里面走。 宋若安昨夜便往宋府送了书信,说了自己换亲之后,险些被退亲的事情,还说了宋熹之昧下了自己嫁妆和丫鬟。 这听得宋俊材和赵千兰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宋俊材身为礼部员外郎,今日早朝结束,便直接向礼部告假,匆匆往家里赶。 两人一进门,就能听见宋俊材对宋熹之劈头盖脸的责骂: “宋熹之,你是觉得你嫁入侯府,翅膀硬了,便连自己妹妹的嫁妆都要昧下?” “你可知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的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宋熹之看着宋父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您纵容赵氏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不仅换亲,连嫁妆都分不平均。您五毒俱全,也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把您淹死啊!” 这话简直是把宋俊材气得前仰后合。 赵千兰看着女儿女婿都进了门,于是带着哭腔、柔弱无比的解释: “熹之,你说这话就让娘伤心了,娘从前给你看过嫁妆单子,都是一样的。但是若安的舅舅和外祖给她添了妆,所以她的看着多些。” 贺云策听见这话,反感的看着宋熹之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你把若安舅舅和外祖送的嫁妆都抢走了,这不是偷是什么?” “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祖母和父亲禀报,若安的嫁妆你必须还给她,还要当众向她磕头道歉!” 宋熹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昧下嫁妆要磕头认错啊。那也请父亲和宋夫人向我磕头认错了!” “毕竟我母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和巨额财产,我是半分都没有看到,全都被你们昧下了。” 第10章 连定情信物都是偷的 h赵千兰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 她没想到宋熹之居然提起了这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了,就算是她咬死了不承认,宋熹之也不能怎么样。 “你母亲过世十余年,留下的嫁妆要紧着你的吃喝用度,还能剩下多少呢?” “还有你母亲经营不善,铺子亏欠,赔了不少银子,这都是我用自己的私房填了这个窟窿!” 赵千兰说着,开始撒泼:“都说后娘难当啊!从前看你小,没与你说,我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来,没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她和宋若安母女两人,都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听得宋俊材和贺云策心疼坏了。 “听见没有!宋熹之,快点向你娘认错!”宋俊材大吼。 可就在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道雄浑的声音:“我女的嫁妆都没了?我看可未必!” “映入眼帘之处,哪样不是我女的嫁妆?”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穿着一袭素净青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第一眼就看向了贺云策,微微蹙了蹙眉。 随即他很快就将目光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眼神在一瞬间柔和了起来。 “……岳岳父?”宋俊材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 他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宋熹之却一点都不意外,因为这是她请来的。 这便是宋熹之的外祖父,苏绍元。 宋俊材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又马上回过了神来:“岳父,您说笑了。时过境迁,熹之的娘已经死了十余年了,从前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银子,哪里还有嫁妆呢?” 苏绍元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嫁妆单子,他双手一抖,长长的嫁妆单子就展了开,又拖延到了地上。 “你说没有,可我这每一笔,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眼眶都微微泛起了红:“当年我女嫁给了你,十里红妆,五百抬嫁妆,京城人尽皆知!” 苏绍元一边对照着手上的嫁妆单子,一边将花厅里的屏风扯到了宋熹之的身边。 “紫檀珊瑚插屏,乖孙,这是你娘的!” 他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花瓶,塞到了宋熹之的怀里:“青花缠枝莲瓶,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的举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他速度极快,动作甚至出现残影。 还未等宋俊材叫人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扯下赵千兰身上的玉佩,往宋熹之怀里丢:“青玉雕花佩,陛下亲赐,也是你娘的!” 苏绍元突然的动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赵千兰和宋若安看着他土匪似的勾当,几乎是要尖叫出声。 贺云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宋若安的身前:“你这就是明抢……”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绍元却是猛地一跳,粗暴的拔下了贺云策头上的玉簪,不带一丝犹豫。 一瞬间,贺云策整齐的发髻失去束缚,犹如瀑布一般,肆意的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划过了贺云策的脸颊,遮住了他的视线。 衣冠不整,乃是奇耻大辱。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根玉簪是宋若安早晨送的! 他今日的发髻,也是宋若安耐心的挽起,和前世一样! 宋若安前世便与他解释过这发簪的来历,长发绾君心,她在出嫁时,便紧紧的握着这根玉簪,便要亲自为夫君梳洗挽发。 新婚夜没有机会,今日一早,若安便一下一下为他梳着发髻,又戴上了这根玉簪。 这根玉簪,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贺云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怒火:“放肆!就算是你年迈,却也不能这样胡作为非!” “你将我与若安的定情信物抢走,又当众羞辱于我,我会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苏绍元无比留恋的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苍凉的大笑了两声,气得浑身都在发着抖:“定情信物?你的感情原来就这样不值一文!” “这羊脂白玉明月簪,是我女出嫁前,老夫我亲手为她雕刻的!玉簪的尾部还刻着一个苏字,你说这是你的玉簪?” 苏绍元将玉簪在贺云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贺云策仓皇的撩开眼前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玉簪的尾部,是刻了一个苏字。 若不仔细看,便能以为是花纹样式。 贺云策浑身都僵住了,可苏绍元却玩味的盯着他:“长发绾君心,君心向明月,既然定情信物都是偷的,那这情话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吧?” 宋熹之的母亲,叫苏明月,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这是她成婚时对宋俊材讲过的话。 贺云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宋熹之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吞了我娘的嫁妆,虐待女儿,宋若安还剽窃我娘的闺中情话,欺骗无知少男!” 苏绍元冷哼一声:“明月死的时候,熹之才三岁!宋俊材随后才娶了继室,可我如今瞧着宋若安,跟熹之差不多大!若是你们不还嫁妆,我们就去官府好好说道!” 看着自家外祖这样给力,宋熹之好整以暇的望着贺云策:“我被骗钱,你被骗情,好弟弟,我们一起报官吧?” “看你脸色煞白,被骗的好惨好惨,我这个做大嫂的,还真是不忍心呢。” 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宋若安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夫君,这都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受着宋若安双手的温度,贺云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盯着宋熹之含笑的眼眸,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又是宋熹之的计谋,一定又是她在故意搞鬼! 这蛇蝎妇人,是多么阴险的心思啊! 她想要毁了若安期待已久的回门! 贺云策的眼神就像刀子,恨得几乎想把宋熹之的肉剜下来。 宋俊材见事情闹成了这样,也有些慌了神,他出门做官还要名声呢! 于是他急急道:“这都是误会,都是家事!闹这么大不好,咱们今日说开了便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是误会,便按照嫁妆单子,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我便也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第11章 把宋府搬空 赵千兰听着,简直是要咬碎了牙龈! 苏明月留下来的嫁妆,简直是丰厚极了,这十几年里,她都已经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了。 可她看着贺云策披头散发的恍惚模样,也不敢再有微词。 毕竟宋若安嫁妆里的,也都是好东西,样样价格不菲,不仅有她忠心的贴身丫鬟,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嬷嬷! 可不能落到宋熹之的手里。 今日的丑事让贺云策见了,还因为簪子让小夫妻产生了嫌隙,势必要让嬷嬷教会宋若安如何哄好男人! 赵千兰想到这里,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府内还有苏姐姐从前的嫁妆,我们肯定不会昧下的。” “那便由贵婿做个见证,苏姐姐的嫁妆还给熹之,熹之也把嫁妆和若安换了。” 听见这话,苏绍元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厮和马车,只等着这句话呢! 他大手一挥,宋府内便涌进了许多小厮,他们按照那张嫁妆单子,干脆利落把属于宋熹之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就跟抄家似的,没一会儿,便把富丽堂皇的宋府搬了一个空。 花厅里的椅子甚至都被搬走了,因为那黑大漆彩绘交椅都是苏明月的嫁妆。 几人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花厅里,面面相觑。 从前以为嫁妆成了宋府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苏明月的嫁妆居然这样多! 宋俊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心中无比懊恼赵氏答应了苏绍元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对着披头散发的贺云策开口:“贵婿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宋府也不缺银子,这些空马上就能补上了,你还是先与我去后厅,把发髻重新梳好吧!” 贺云策点了点头,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宋若安,又是轻轻的抱了抱她:“我知道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你别伤心。” “不过是一些嫁妆,就当是施舍给她的。日后我当了大官,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安,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贺云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过些时日后,他便能得到辛大人的引荐,通过门荫进入朝廷,做正七品的左拾遗了! 一入仕途便是七品官,还是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好差事! 这是他往上爬、权倾朝野的第一步。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年纪最轻、晋升最快的宰相! 宋若安乖顺的点了点头,等贺云策走了,她才趴在赵氏的怀里哭了出来。 “母亲!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日明明是我回门,却让宋熹之占尽了便宜!我们家都被搬空了!” 赵千兰擦了擦宋若安的泪水,掩住了眼底的阴霾:“你的嫁妆不比苏明月的差,箱子看着不多,可里面都是银票地契、珠宝首饰!” “最重要的是两个陪嫁的嬷嬷,娘疏通了关系才请来的。等她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想让宋熹之今夜死,她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还怕报不了今日的仇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彻底的平复了心情。 这次回门就算了,等拿回了自己昂贵的嫁妆,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在宋府外头,苏家的小厮们把嫁妆都搬上了马车,那些嫁妆单上没有的,他们也趁乱,拿着相应的物件抵了。 宋府外头的百姓们,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大肆传播,让所有人都知晓是宋家吞了她娘的嫁妆,听的百姓们都是义愤填膺,心中愤慨。 直到最后一件嫁妆搬完,苏绍元才神清气爽的从宋府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紧紧的握住的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满是愧疚: “是祖父来迟了,苏家一团乱麻,我没能顾得上你,等你送了信回来,我才知晓你在龙潭虎穴里活了那么久。” 宋熹之抬眸,瞧着自家外祖疲惫的容颜,相比她记忆中的,是衰老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去求见那个岐黄神医!” 苏绍元听见这话,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去求见这位岐黄神医?” 宋熹之眼眸晦暗了一下。 前世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才导致外祖一家惨死。 小舅舅如今不过弱冠,他分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做了左拾遗的官职。 可却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卧病在床,甚至无法娶妻生子,外祖便为他请来了一位岐黄神医。 听闻那位岐黄神医是华佗托生,扁鹊弟子,能够妙手回春,有白骨生肌的手段。 他初到京城便声名鹊起,引得无数达官贵人重金求见。 谁知那岐黄神医实际上是个骗子,表面上传的医术神乎其神,实际上用的都是些猛药,治标不治本。 最后小舅舅被庸医治死,外祖母伤心过度去世了,大舅舅责怪外祖年轻时害死自己的女儿,年老后又请来庸医害死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 外祖看起来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却直接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了。 等外祖死后,宋熹之主持了全家的葬礼,这才知道外祖曾为自己添妆,给自己留了不少遗产。 贺云策一开始迈入朝廷,便是补了小舅舅左拾遗的缺位,还是由外祖的友人,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引荐的。 小舅舅患病的事情也是宋熹之开始拜师学医的契机,只可惜她医术学会了,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的握住了苏绍元的手:“祖父,我其实一直会些医术,让我去帮小舅舅看看吧,若是我不行,再去请来别的大夫也不迟。” 第12章 夫人给你赚银子去咯 宋熹之说完这话,苏绍元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这医术是她前世嫁人之后才拜师学的,那老头无所不能,也知晓她天生是这块料,所以她进步神速。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会医术的,也难怪外祖父要犹豫了。 宋熹之想着,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苏绍元又开口了:“什么时候去?” 听见他这话,宋熹之反倒是愣了。 没想到外祖连疑惑都没有。 苏绍元瞧着她的神色,倒是朝着她一笑,他拍了拍宋熹之的肩膀,力道沉沉: “乖之之,祖祖知道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舅舅好。” “你什么时候去?祖祖都等你。” 分明只是一句话,却让宋熹之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决心要治好自己的小舅舅,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明日,等明日我便去看看小舅舅,顺便拜见一下外祖母。” 说来惭愧,她的药箱还未购置,银针也还未定制呢! 等会儿,她便直接花宋若安的嫁妆银子,定制几副高价的,换着用。 做人啊,就是得阔气! 至于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宋熹之原本是想要让外祖带回去,毕竟他们虽然祖上阔过,可小舅舅生病之后,外祖致仕,手头紧,她知晓。 可苏绍元却不愿意要,执意要把嫁妆留给宋熹之,于是宋熹之又是只能把嫁妆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一次婚,已经到手两笔嫁妆了! 等宋熹之带着母亲的嫁妆回了院子,便看见宋若安已经带着小厮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青铜、三七、白术三人,也在门口站着,宋熹之还未回来,他们说什么都不愿让旁人进了院子。 于是乎贺云策和宋若安,便只能站在门口,等得赤急白脸的。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紧紧拽着宋若安的手,劈头盖脸的道:“嫁妆呢?宋熹之!你不要出尔反尔,我知道你是什么秉性!” 青铜几人瞧见宋熹之,也就像是瞧见了救星,急急让宋熹之带着嫁妆进了院子。 宋熹之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对着青铜赞许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觉得自己被晾着了,于是又是怒骂:“你都答应了,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肯还,我便要告诉祖母……”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熹之便直接给了青铜一个眼神。 青铜干脆利落的抬起宋若安的嫁妆箱子,粗暴的往贺云策的面前扔。 “砰”的一声响,随后又是一阵杀猪的惨叫。 嫁妆箱子砸到贺云策的脚,疼的他直蹦跶。 宋熹之这才嫌弃的淡淡道:“搬走吧,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宋若安见她终于松口,眼眸里一亮,她急切的往院子里张望:“宋熹之,那我的丫鬟呢?还有两个嬷嬷?” 宋熹之疑惑的瞧着她:“丫鬟和嬷嬷?我又没有拘着她们,想必她们早急急赶去照顾你了吧?” 宋若安闻言一愣,可瞧着嫁妆箱子上头的锁,倒是也没多想。 她们的卖身契还在箱子里呢,而锁的钥匙她随身带着,丫鬟嬷嬷还能去哪? 大抵现在已经在她的观云轩了! 于是宋若安急不可耐的看着自己的嫁妆箱子被搬上板车,又是与贺云策急匆匆的跟着一起回了观云轩。 而宋熹之也指挥青铜几人把嫁妆登记在册、搬入库房后,便也回了卧房。 她靠在贺景砚无比结实的胸肌上,翘着小脚,美滋滋的喝着热牛乳。 这是她新发现的一处宝地,靠着暖烘烘的,还能发热,比软榻上还要舒服。 可吴嬷嬷却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里装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就这样还了回去,若是他们闹起来,您该如何是好?” 宋熹之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闹的。” 吴嬷嬷的老脸皱成了话梅,朝着宋熹之身后的人努了努嘴:“那您,打算拿姑爷当盾牌挡着啊?” 宋熹之挑眉,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吴嬷嬷,又是趁机在贺景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拿他当盾牌,我舍不得。” “嬷嬷,你去把我嫁妆的钥匙找来。”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便直接去库房里拿钥匙了。 等钥匙拿来了,消息便也到了。 吴嬷嬷急急的跑了进来:“小姐,观墨轩那边闹起来了,二公子把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全都请过去了,正在等着您给个说法呢!” 宋熹之微笑着接过自己的嫁妆钥匙。 接着又是扭头,用手指在贺景砚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乖乖睡觉,夫人给你去赚银子咯!” 她让三七和白术守好院门,不放任何人进来,随即便带着吴嬷嬷和青铜一起去了贺云策的观云轩。 等她迈进观云轩门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地的狼藉。 宋若安的嫁妆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了,歪七扭八的摆着全是,里头有破烂的被褥,还有食物残骸。 老鼠在嫁妆箱子的缝隙间自由的穿梭着,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此刻宋若安正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哭得嘴唇都开始泛白。 贺老夫人、黄氏还有安定侯瞧着眼前的场景,都是面色铁青。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熹之!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从未见到世间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答应了要还若安嫁妆,却在里面放上一堆破铜烂铁,甚至还放进了老鼠!” “你是何居心!” 黄氏此刻也脸色煞白的摇头:“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从未见过这样低劣的新妇!景砚这是娶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熹之呆呆的地上的嫁妆,脸上满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开过妹妹的嫁妆啊。” 宋若安已经眼眸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把嫁妆还我!你一直嫉妒我外祖给我添妆,如今便要替换了嫁妆里的东西!” 这回宋若安哭得是真心实意的。 她找不到嫁妆箱子里头的卖身契、地契和银票,她的所有丫鬟都不知所踪! 就算是要闹到官府,她也势必要宋熹之给出个交代! 第13章 他宋俊材,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熹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嫁妆是从你院子里搬出来的啊?” 宋熹之捏着自己嫁妆的钥匙,跨过满地的垃圾,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祖母,我真的不知道。” “妹妹嫁妆的钥匙,在妹妹的手上,我只是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我如今带着钥匙来,便以为是妹妹想要归还属于我的嫁妆。” 宋熹之朝着远处那一堆嫁妆箱子努了努嘴。 众人一转头,才看见院子角落里也是摆放着一堆嫁妆,那是宋熹之的嫁妆,在观云轩里还未搬走。 贺云策见宋熹之装傻,是更加生气了:“若安把你嫁妆好好的安置在院子里,刚醒来便想着还给你!” “可你却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若是你不把若安的嫁妆原封不动的交出来,我势必要替我大哥把你休了!” 可贺云策的话音刚落,却见宋熹之弯着腰,用钥匙把自己的嫁妆箱子打开了。 啪嗒一声响。 众人闻见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 宋熹之打开了箱子,众人便瞧见铺天盖地的飞虫从里面飞了出来。 青铜急急把宋熹之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他低头往里面一瞧:“大少夫人的嫁妆箱子里,全都是腐烂的食物残渣,已经生虫子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就连哭哭啼啼的宋若安都错愕的僵在了原地。 宋熹之再次用钥匙打开了其他的嫁妆箱子。 安定侯与贺老夫人同时上前几步,就在箱子里看见了一堆破铜烂铁,一堆已经发霉生蛆的糕点。 一股扑鼻刺激直冲脑门,让贺老夫人忍不住干呕。 安定侯急忙把母亲护在身后:“全是些垃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若安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起来:“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没有动过姐姐的嫁妆!” 宋熹之也急急点头,西子捧心,脸上满是情真意切:“妹妹,我相信你,因为你的嫁妆也不是我做的!” 贺云策一下子变了脸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熹之垂眸思索了一下:“我的嫁妆,自从嫁进侯府之后,就一直是由妹妹保存着。” “若不是妹妹做的,那便只能是从宋府送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妹妹的嫁妆想必也是。” 宋熹之说着,又猛地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宋若安的脸: “可是,母亲为什么要给我们一堆破铜烂铁当陪嫁呢?” 宋若安脑袋发懵的站在原地,她感受着宋熹之的视线,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就连方才急的跳脚的贺云策,此刻都没有了动静。 安定侯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了:“这宋家,将一些残羹剩饭当成陪嫁,是在打本侯的脸啊!” “他宋俊材,是对本侯不满意吗?” 贺老夫人也扶着嬷嬷的手,十分疲惫的就往外走:“从新婚夜开始,就没有一日安生的,这宋夫人,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当得家?” 安定侯直接修书一封,快马加鞭的送到了宋府。 狂草的字迹笔走龙蛇,字字句句都是在质问宋俊材,到底寓意何为? 是想要成亲家,还是想要成冤家? 宋俊材可被这封信吓破了胆子,火急火燎的就跑去质问赵千兰。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往两个女儿的嫁妆里放了什么东西?” 赵千兰听闻这个消息,诧异的愣在了原地:“若安的嫁妆里,全都是地契银票之类的宝贝,我哪里舍得亏待她啊!我们唯一的女儿!” 宋俊材急得鼻子喷火:“那宋熹之呢?你给宋熹之陪嫁了什么?怎么安定侯一打开嫁妆箱子,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赵千兰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眸:“怎么可能又是老鼠又是蛆的?!” 她蠕动着嘴唇,艰难的开口:“我不过……不过是给熹之陪嫁了些好吃的糕点,温暖的被褥……全都是,全都是为娘的心意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眼冒金星。 他一个耳光,便直接把赵千兰打得瘫倒在了地上。 “你要让我出去怎么做人?你让我怎么做人!” “这点嫁妆你也要贪?又是教会若安换亲,又是克扣宋熹之的陪嫁!” “因为换亲,她们今日才换回嫁妆,你的那些好吃糕点不早已经发臭生蛆?直接被安定侯全家抓了个正着!” 宋俊材一连串的话,说的赵千兰大脑是一片空白,她柔弱无比的哭泣着:“不,不是这样的夫君,你听我解释!” 宋俊材弯腰,直接将自己的耳朵往赵千兰脸上凑,他怒气冲冲:“你说啊,你解释啊!我看你是否能解释出花来!” “宋熹之的嫁妆虽是糕点……可,可若安的嫁妆全是……” 还未等宋俊材把赵千兰的话听完,另一只耳朵却听见下人急急的敲门禀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知道为何外头百姓都传遍了!” 宋俊材浑身一僵,背后冷汗森森:“外头都说了些什么?” “说咱们宋府管家不严,让二小姐失去的清白,二姑爷新婚夜愤怒出走,导致侯府发卖了二小姐的丫鬟!” “如今还说咱们丧心病狂,不仅吞了已故夫人的陪嫁,如今连两个小姐的陪嫁都要吞了,被侯府连夜修书质问!说您真的是不配为人!” 宋俊材一听这话,一个踉跄,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满头大汗,两眼都开始发直:“怎么……怎么一下子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赵千兰见状,抹了一把眼泪,急急的把宋俊材从地上扶了起来:“夫君,夫君!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我真的冤枉啊!” 宋俊材听见这话,气得咬牙,反手又猛地给了赵千兰一个耳光:“就你这样还冤枉?你贪了她们的嫁妆还敢叫冤枉?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大张旗鼓、敲锣打鼓的给安定侯府送去!” “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我宋俊材亏待了女儿!” 第14章 第三笔嫁妆,到手! 两……两份嫁妆?”赵千兰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不敢说,如今苏明月的嫁妆还了,宋府的库房里被搬了个半空。 若是再按照嫁妆单子准备两份嫁妆,那宋府里到底还剩什么? 宋俊材阴沉着脸看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赵千兰摇头:“不,不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准备。” 赵千兰急急忙忙的开了库房,几乎是要将库房内的好东西都搬光了,却也还是不够。 于是她最后咬着牙,往里面添上了许多自己的私房和陪嫁,才在天将将黑的时候,把两份嫁妆重新凑齐了。 等凑齐了两份嫁妆,宋俊材便敲锣打鼓般,连夜将嫁妆送去了安定侯府。 那副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 此刻,安定侯府前。 “亲家啊亲家!一切都是误会啊!”宋俊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朝着安定侯拱了拱手。 安定侯站在侯府门口,瞧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嫁妆,浑身的阴霾才勉强消散了些。 “亲家连夜过来,便先请到花厅坐坐吧。” 等小厮将满满当当的嫁妆抬到了花厅时,花厅里人也已经来齐了。 宋俊材这才陪着笑脸解释:“能与亲家结亲,是宋某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个女儿宋某也当心肝似的捧着,怎么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呢?” “原本嫁妆便是整整齐齐的两份,可谁知千兰管家不严,竟是让底下的刁奴刻意换了去,金银珠宝换成了糕点被褥。” “嫁妆打开的时候晚了,糕点被闷坏了,才生了蛆,一切都是误会啊!” 宋熹之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不需要她解释一句话,她这便宜爹帮她把理由都找好了。 “您送来了信,我便彻查了真相,如今送来的嫁妆,是不可能出错了!” 宋俊材说着,大手一挥,就命人打开了他身后摆放着的嫁妆箱子。 里面满满当当都装着些珠宝首饰、锦绣绸缎、家具摆件,是样样都准备齐全了。 宋熹之看着这整整齐齐的嫁妆,眼眸一亮。 恐怕宋府和赵千兰,这次是要大出血了! 安定侯瞧见这丰厚的嫁妆,也点了点头,脸上挂上了些笑意:“全都是孩子们的东西,便让人送到孩子们院里吧。” “本侯方才生气,便以为是宋大人对这门亲事、对本侯不满意,如今误会解开了便好,不过宋大人还是要好好管管后宅啊!” 宋俊材见安定侯笑了,提着的心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等宋某回去,定是会好好处置,肃清家风。” 第三笔嫁妆到手! 宋熹之心情好,此刻也甜甜的附和:“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娘那边的问题。” “娘平时在府里对我也不差的,定是那些下人背后捣鬼,爹爹您可不要生娘的气!” 听见宋熹之如此懂事,还为自己说话,宋俊材点了点头,心底很满意:“爹爹何时亏待过你们?” 可宋若安盯着那些嫁妆,并没有在里面看见自己丫鬟的卖身契,她不甘心:“不!爹爹!这事一定有问题!一定!一定不是下人做的!” 她想到自己凭空消失的丫鬟,她声泪俱下的摇头:“爹,你必须彻查此事!我的丫鬟和嬷嬷……” 可谁知,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素日里宠爱她的宋俊材,却一下子沉下了脸色,打断了宋若安的话。 “可是?有什么可是的?” 宋俊材疾声厉色的说着:“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哭?熹之都比你懂事多了!分明就是下人做的错事!你说还有什么问题!” 宋俊材对宋若安的表现很不满意,若安素来聪明,可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彻查? 再往下查就查到她娘了! 宋若安是想她娘和宋府一起名声扫地,与侯府结仇吗? 可宋若安却不知道宋俊材心里的想法。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感受着宋俊材阴沉的目光,她的小脸在一瞬间惨白,浑身都发起了抖。 不仅自己的丫鬟凭空消失,就连素来宠爱自己的爹爹,都当着侯府所有人都面,对她恶语相向。 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等她与贺云策一起回到观云轩后,便再也忍不住的大哭出了声。 “夫君,我心底委屈,这件事情根本不对啊!我说了,爹爹却还这样凶我!” 贺云策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的几乎碎了。 他怜惜的伸出指腹,为宋若安拭泪,又是轻轻哄着:“我也觉得不对,这一切肯定又都是宋熹之的阴谋。” “她就是一个这样恶毒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成的,但是总有一天,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的!” 听见有人这样理解自己,宋若安哭得更厉害了。 她猛地上前,一下子就抱住了贺云策:“夫君,只有你理解我,只有你懂我。” 贺云策也抱住了她,心底满是甜蜜。 他一下一下的顺着宋若安微微颤抖的脊背,声音便一下子喑哑了起来。 “我的若安,我自然要疼……若安,我们新婚夜被宋熹之算计了,并未圆房,不如就今日吧……” 宋若安听见这话,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她垂下眼眸,又是羞怯又是期盼的点了点头。 从前她待字闺中,却也听丫鬟说过夫妻之事。 她因为害羞,只是略略听了几句,可却也知道,这是世间最动人的事情。 欢好,欢好,是夫君将世间的喜乐,都奉于床榻之上…… 娘在她出嫁前,也曾经讲过其中的妙处……实在是太羞人了。 宋若安的心脏咚咚的跳着,感受着衣裳逐渐剥离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自己的体温逐渐的攀升。 帷幔落下,红烛摇晃。 她浑身颤抖,紧紧闭住了双眼,任由贺云策的动作,只等待着他大展雄风。 可什么都没感觉到,贺云策惊诧的声音便陡然响起:“若安……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第15章 一场完全的做恨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16章 怀疑下药 … 后半夜,宋熹之有气无力的躺在贺景砚的身上,有些头晕目眩。 可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知道消停。 第二回了,屡战屡败! 她分明也是一朵铿锵玫瑰,前世师父都夸她体力好,是学医的好苗子呢! 可到了贺景砚这个受人摆布的活死人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体力就变成了一颗小趴菜。 宋熹之瞧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一下子就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磨了磨牙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下床去药箱里找了一颗金匮肾气丸。 宋熹之仰头将药丸猛地一吞,又是手脚并用的再次爬上了床。 她要让苍天知道,她!绝不认输! …… 洗墨轩一夜叫四次水的消息,传了出去,让侯府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可他们不知道,那只是宋熹之的上限,并不是贺景砚的上限。 宋若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与贺云策一起用膳的时候,便听见屋外有小丫鬟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你们知道吗?昨夜洗墨轩叫了四次水呢!一晚上灯火通明诶!” “天哪!原以为大少夫人嫁进来是要守活寡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好福气。” “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金戈铁马,体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丫鬟们讨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宋若安的耳朵里。 听的宋若安砰得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白瓷碗:“门口的那几个,你们在说什么?” “给我进来!” 几个小丫鬟听见这话,皆是被吓破了胆,只能跪在两人的面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宋若安听了一半,想到昨日的自己,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贺云策,发现贺云策也同样是一脸阴沉。 他也不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丫鬟的谣传! “夫君,你听见了吗?昨夜洗墨轩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兄长不过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一夜叫四次的水?” 贺云策肯定的点了点头,昨夜他那样就已经累了个半死,大哥一个活死人是怎么可能折腾了一夜?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宋若安那张憔悴的小脸,陡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是若安做了大哥的妻子,也不见得前世有过这样的事情。 分明前世若安就对他说过,他兄长不行! 只有他贺云策是英武不凡的,所以她才这样的仰慕他,深爱他。 想到这里,贺云策的目光是越发的沉了。 宋若安瞧着贺云策阴沉的目光,心生一计。 她伸手,将手搭在了贺云策的手腕上,声音柔弱:“夫君,不是我背后说人,只是我很担心。” “妹妹在宋府的时候,名声就不是很好听,那些大家闺秀喜欢的女工、女则女训、管家,她是从来都不愿意学的。” “她总是躲在院中,做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与三教九流走得很近,府内的小厮还在烟花柳巷里看过她……” “所以我怕她没了清白,我又仰慕与你,便好心与她在新婚夜换亲,让她规规矩矩照顾大哥也就罢了,谁知她还真的掏出了元帕。” 宋若安说着,眼眶就陡然红了起来,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明白了宋若安想要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兄长不行,但是宋熹之为了自己,便从青楼里买了虎狼之药,用元帕获得了祖母的喜爱和传家的手镯。” “如今,她食髓知味,便再次下了剂量,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兄长的安危。” 贺云策说着,又是砰得一拍桌子,从椅子上起了身。 果然,宋熹之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如狼似虎的女人,前世是这样,今世也不得改! 如今,他重生了,知道兄长大寿将至,保障兄长生前的最后一丝体面,不要让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加速兄长的死亡。 这是他这个弟弟应该做的! 贺云策想着,便重重握住了宋若安的手,对着她开口:“若安,幸亏你对我说了真相,我必须要将宋熹之做的恶行,跟祖母好好说说!” “我要替兄长休了她!” 宋若安满心欢喜的抬头,对着贺云策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夫君,我陪你去。” 贺景砚昨夜的这种情况,都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事情,一定是宋熹之使用了特殊的手段。 只要侯府的大夫来一查,便能查出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知道是宋熹之压榨了他,无论是祖母还是安定侯,都不会放过宋熹之的。 贺云策不中用又如何? 她要让宋熹之陪她一起守活寡! 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出了观云轩,又是马上让双喜去查宋熹之最近都去买了些什么。 等双喜禀报,说宋熹之曾派身边的吴嬷嬷出入过药铺,他的心中就更加的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接带着药铺小厮去了贺老夫人的晚香堂。 彼时的贺老夫人正在用早膳。 贺景砚卧病在床,贺老夫人便也免了侯府每日的问安,各院在自己屋里用过也就罢了。 于是当她瞧见了步履匆匆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神情还有几分惊讶。 贺老夫人缓缓停下了著:“你们怎么来了?” 贺云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呼吸,于是才道: “祖母,孙子听闻了些消息,有些担忧兄长的身体,便想着邀您一起往洗墨轩走一趟。”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瞬间有了慌了神:“你兄长怎么了?怎么没有人禀报给我?!” 贺云策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便将宋若安干脆利落的道: “或许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身边的丫鬟在外头乱嚼舌根,才让夫君这样担忧,实在是该打!” 贺老夫人诧异的将目光望向了宋若安身边的丫鬟。 便见那两个小丫鬟急急的跪了下去:“老夫人、少夫人恕罪!并非是我们乱嚼舌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贺老夫人凝了凝神:“什么事情,你们说!” 丫鬟才低低的埋着头,飞快的开口了:“昨夜大少爷的洗墨轩叫水四次,侯府里又凑巧有人看见大少夫人去药铺买了些虎狼之药……” “所以我们……所以我们才怀疑,是大少夫人给大少爷下药了啊!” 第17章 如果肾虚有罪,那贺云策罪无可恕 药铺的小厮也磕头如捣蒜:“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 “小的不知道大少夫人买了补肾壮|阳的药,是为了对大公子下手啊!” “什么?”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起了身。 贺云策在此刻也是一脸愤愤:“原本宋熹之在京中的名声就很不好,祖母一查便知,如今兄长昏迷,她没人管束,便能胡作非为,兄长的身体又如何能受得了?” 贺老夫人眼眸晦暗了下去。 她喜欢宋熹之,是因为宋熹之对贺景砚好。 她想要让贺景砚有个后,却不是让贺景砚被折腾的死在了床榻上。 可贺老夫人觉着宋熹之,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洗墨轩瞧瞧好了。” 等一行人匆匆到了洗墨轩,推开房门,便瞧见宋熹之盘腿在软榻上配药。 宋若安的眼眸在瞬间亮了,不过她又很快掩下了神情,嗓音中带着微微颤抖: “姐姐!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在谋杀亲夫啊!” 贺云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可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出声:“好一个人赃并获!宋熹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熹之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暴跳如雷的贺云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说我啊?” 昨夜太过疲惫,她浑身有点发虚,便给自己配了点药,不然今日双手双脚都打哆嗦,怕是去不了外祖那里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贺云策死死的盯着宋熹之的动作,眼睛里满是憎恶。 果然,她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嫁进来没有几天,便要开始害死卧病在床的丈夫了。 宋熹之闻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出了声:“怎么?我肾虚有罪吗?还人赃并获?” 若是肾虚有罪,那么贺云策已经是罪无可恕,无可救药了! 只听贺云策冷笑了一声:“你为了一己私欲,买了虎狼之药,折腾卧病的兄长,这不是人赃并获是什么?” 宋熹之皱着眉,万分嫌弃的望着他:“我配药是我给自己吃的,你兄长的身体可好的很!” “你以己度人,不免可笑。” 贺云策被宋熹之说的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的男子尊严受到了挑衅。 他刚想开口,贺老夫人便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她声音里藏着几分担忧:“那便叫府医来瞧瞧景砚好了,正巧,也该到了问诊的时候。” 贺云策这才道:“等府医问诊完,我看你有什么好说的!” 无论如何,昨夜闹了这么大动静,兄长定会损伤身体,宋熹之必定要完。 他必须要休了宋熹之! 刘府医很快便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他在路上听了小厮的解释,急匆匆的便坐到了床榻边为贺景砚问脉。 只见他越把脉,眉头便皱的越紧,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长久的沉默让贺老夫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她急急开口:“刘府医,景砚是有什么不好吗?” 刘府医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不对啊!不对啊!真的太奇怪了!” 听见这话,贺云策便马上跳了起来:“祖母!我必须替兄长休了这个毒妇!”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刘府医的声音继续响起:“大公子的情况变好了不少,脉象强劲了,身体对外界的刺激也有了些许反应。” 贺云策愣在了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贺景砚的身体,竟是有了好转? 而刘府医则是转头,望向了宋熹之的方向:“大少夫人,是否是对大公子做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冷眼瞧着贺云策的错愕的身影。 她不打算在贺云策面前暴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让贺云策对贺景砚生出防备的心理。 于是她只是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一直与他交流,告诉他祖母、父亲还有很多人都在担心他,我们想让他早点醒来。” 刘府医听着,又猛地瞥见了宋熹之脸上硕大的黑眼圈。 他被小小的吓了一跳,“大公子没事,可老夫瞧着少夫人的情况倒是不好!”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少夫人嫁进来不过几日,不可因为照顾大公子,而太过疲惫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其实有些心虚,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刘大夫的关心,我是有些体力不济。” 刘府医顺手把了她的脉搏,嘴角抽搐了一下:“是该买些补肾的药,少夫人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贺老夫人猛地想起方才她进来时,瞧见那幕抓药的场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熹之去药铺,是因为照顾贺景砚,太过劳累啊! 她心头有欣慰,却又是有心疼:“熹之,你虽照顾景砚,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刘府医也是点了点头,对着贺老夫人感叹:“老夫人,您娶了一个好孙媳啊!” 贺云策和宋若安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听着刘府医的对宋熹之不留余力的夸奖,两个人都彻底沉默了下去。 贺云策有些不甘心。 他不相信他的兄长昨夜叫了四次水,今日的身体没有变糟,反倒是更好了? 于是他直接开口:“可是刘府医,兄长若是昨夜被迫叫水四次,纵欲过度,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影响吗?” 刘府医听见这话,微微一愣,随后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四次也是正常水平,可老夫说句冒昧的话,大公子的实力,恐怕是远远不止于此啊!” “想必就是外界的刺激,让大公子身体逐渐变好了起来,此也不失为一种良策!” 宋若安听见这话,想起贺云策昨日的表现…… 原来她的怀疑并没有错,并不是闺房之事没有乐趣,而是贺云策真的不正常! 一想到这个,她的小脸在一瞬间苍白如纸。 贺云策也僵直的站在原地,梗着脖子,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的宋熹之,瞧见这对新婚小夫妻听见这话,便脸色煞白的模样,才明白两人为何听闻了她昨夜的消息,便怒气冲冲怀疑她下了药。 恐怕宋若安到现在,才深深的意识到,原来是贺云策这个四肢健全的活人还不如一个活死人。 他根本不行! 宋熹之耸了耸肩,望向宋若安,脸上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夫君昏迷,小叔便对这边的事情格外上心,出了什么事情,便要将我动辄休弃,我这个做大嫂的,心里倒是有些苦闷。” 第18章 眼高手低 贺老夫人一听这话,也将视线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贺云策。 她也觉得自己这个孙子太过于游手好闲,日日游荡在后宅之中,这像是什么样子? 贺老夫人掩下了心里的失望和不悦:“云策,若是你很闲,便出门交际一下,看看如何能谋个一官半职。” 贺老夫人话说的很直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责备: “如今你兄长昏迷不醒,你便也要挑起侯府的大梁,学学你兄长从前的样子。而不是整日龟缩在家中,日日窥探你大嫂和兄长的闺房之事!” “你大嫂也是你能休弃的吗?此事切莫再言!” 贺老夫人心中不满,说话也没有避着外人和下人,把贺云策说的脸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颜面尽失! 刘府医听见这话,急急的拱手告辞,下人们也纷纷垂下了眼眸。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连,他咬紧了牙关,将脊背挺得笔直。 “不劳祖母费心,孙儿心中自有计划,马上就有欣赏我的贵人要来引荐我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忍住了想要发笑的欲望。 贺云策这话中的“贵人”,说的不会是弘文馆大学士辛开济,辛大人吧? 前世的时候,小舅舅的病药石无灵,眼见着没有康复的希望了,外祖便替小舅舅请辞,因为记挂着她,便特地提了一嘴贺云策的事情。 而小舅舅死后,辛大人心中痛惜,也分外留心外祖的话,最后还是引荐了贺云策,让贺云策补荫了左拾遗一职。 因为小舅舅的几分薄面,辛大人在之后还处处教导贺云策,对他十分耐心,时常提拔。 而她,因为怕贺云策自卑,便没向他说明其中因果,只是说了辛大人十分欣赏他。 没想到贺云策信以为真,到了今世,还心心念念着呢! 贺老夫人听见贺云策的话,也明显是不相信的。 她对自己这个草包孙子感到有些头疼,只淡淡道:“秘书省那边有个校书郎的空缺,是九品的官职,是你父亲为你求来的,你明日便去吧。” 校书郎官职虽然不高,可实打实是个好位置,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前途光明。 若是能力足够,晋升的速度便会很快,被世人誉为“文士起家之良选”。 可谁知听见那是个九品官职,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掉了:“区区九品的芝麻小官?这若是要晋升到七品,还需要多少时日?”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脸震惊的望着他:“这你都不满意?你可知你父亲走了多少关系,才把你补到了这个位置?” 贺云策自然不满意。 七品和九品,他还是知道怎么选的。 并且这边有辛大人赏识他,处处提拔他,若是去了别处,他自己虽也有真本事,但是哪里来会这么容易? 他还想着复制前世的官途,成为晋升速度最快、史上最年轻的宰相,让若安当上一品诰命夫人呢! “还请祖母帮我回绝掉父亲了,我已经有了好的去处,比这个校书郎更好的去处。” 贺老夫人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这个孙子简直就是疯了。 “云策!做人做事,切莫眼高手低!你的兄长可是隐瞒了身份去的军营,从无名小兵一点一点升上去的!” 兄长!兄长!又是兄长!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他一言不发的转身,便直接离开了屋里。 贺云策觉得祖母自小偏心兄长,总是喜欢拿兄长说事。 可兄长再厉害,如今还不是昏迷在床,成了一个活死人? 日后还不是一命呜呼,直接归西了? 能挑起侯府大梁的是他裴云策! 等他官拜宰相,侯府因他蒸蒸日上,祖母便知道她如今的话到底有多错了! 贺云策简直把贺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她伸手捂住胸口,又被宋熹之扶到了软榻上,休息了好一阵子,才回过了神。 而站在原地的宋若安,看着贺老夫人的神色,又是犹豫了片刻,才直直的跑出了门,追上了贺云策的脚步。 “夫君!夫君!你慢些走。” 听见宋若安的声音,贺云策才缓缓慢下了脚步,等宋若安追上自己。 宋若安思索着方才的话贺老夫人的话,心里有些着急,跑的也是气喘吁吁的:“夫君,秘书省那边,你明日真的不去吗?” 机会可是不等人,明日若是不去,日后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 贺云策看见宋若安跑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才消散了不少。 他宠溺的摸了摸宋若安的脸:“你觉得你的夫君,只配得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吗?” “那样小的官职,我要何时才能兑现一品诰命夫人的承诺给你?” “你放心,弘文馆的辛大人过些时日便会提拔我,去当七品的左拾遗,那是能在陛下跟前露脸的位置。” 宋若安听着贺云策笃定的话,方才心中那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 他这样的肯定,定是已经和辛大人说好了啊! 一入仕途便是陛下面前的七品官,前途可无量着呢! 她眼睛闪出了星星,顿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无比。 若是贺云策能飞黄腾达,让她享一品高明,那么他能力不济的事情……宋若安觉得自己其实也能忍! 而在另一侧,等贺老夫人走后,宋熹之便收拾了药箱,乘坐马车前往了外祖家。 苏家是书香世家,世代为官,苏绍元官至谏议大夫,前半生,他秉承苏氏家风,从不偏私,从不站队,是一个完全的纯臣。 可后来,由于先皇后被废一事,他出言进谏,劝阻皇帝,便被皇帝不喜,贬为刑部员外郎,远离了政治中心,直到致仕。 宋熹之正想着,便觉得身下的马车一顿,吴嬷嬷便在她耳畔道:“小姐,苏府到了。” 她搀扶着吴嬷嬷的手下了马车,便见外祖和外祖母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古板的大舅舅苏明仁穿着一身青衫,虽然脸色臭臭的,却也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等着她。 宋熹之前世与外祖家来往不密,其根本原因便是因为害怕这位严肃的大舅舅,他不仅刁钻又毒舌,就连脾气,都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 前世瞧见他,宋熹之便要躲得远远的,实在是躲不了,他说什么,便是沉默的应了。 然后一个字不听。 “之之,来了!”苏绍元瞧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咧嘴笑了。 外祖母郑氏也上前两步,紧紧握着宋熹之的手,“好孩子,好孩子,长大了!” 宋熹之瞧着两鬓斑白的外祖母,眼眶有些发热,她刚想要讲话,却听苏明仁的声音冷不防的响起: “嫁人了就不要穿这样鲜艳的衣裳,我瞧着墨绿、深蓝便合身份的多。” 宋熹之的嘴角猛地抽了抽。 这老古板到底是哪来的审美? 这一世,她还偏偏要治一治这颗茅坑里的臭石头! 第19章 全家都是倒霉鬼 大舅舅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还不允许别人穿得鲜艳些?” 宋熹之的声音脆生生的。 听见这话,风烛残年·老眼昏花·苏明仁眼前一黑,原本那一丝不苟的山羊胡在风中凌乱。 他脱口而出:“老夫我才刚到而立之年!风华正茂!” 苏绍元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个白眼:“三十岁就自称老夫,你不老谁老?” “等你到七老八十了,再自称老夫也不迟啊!” 宋熹之听着苏绍元的话,心中倒是苦笑了一下。 只怕自己这倒霉鬼大舅舅,根本活不到七老八十了。 前世的时候,外祖跳湖自杀,大舅舅从此也一蹶不振。 他先是在朝堂上说错了话,连续被贬官三级,随后又是被诬陷与人私通,导致大舅母与他和离。 因为私德有亏,皇帝直接将他贬到蜀地广都去当县令,可谁知舟车劳顿,他竟直接死在了半路上。 在大舅舅死后,又是有人从他的书房中,搜出了一册禁书,上面写满了对当今朝廷不满的批注。 于是皇帝盛怒,将其死后鞭尸,他的两个半大的孩子也直接流放到了北寒之地,活活饿死。 几年之内,他家破人亡,甚至宋熹之排除万难,都无法凑齐他的尸骨,让他入土为安。 而等到后来,她被贺云策囚禁在冷院里,竟是与大舅舅和离的大舅母,日日在外奔波,挑起了流言,才让贺云策不敢直接对她下手。 她活在贺云策严密的监视之下,大舅母却还是想方设法打点一切,又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大舅舅临死前攥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纸,纸上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字:“之之,珍重自身。” 到那时,宋熹之才明白,外祖一家一定是遇到事了。 原来外祖与大舅舅分家,是为了保护大舅舅。 而大舅舅与舅母和离,则是为了保护舅母。 甚至大舅舅装得与她不冷不热,也是为了保护她。 …… “之之今日来,是要医治她小舅舅的!你快领着她过去!” 耳畔响起苏绍元的话,打断了宋熹之的回忆,她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底的湿润。 “医治?”苏明仁听见这话,眼眸都瞪大了:“宋熹之,你医书上的字能看明白吗?” 宋熹之听见这话,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她观察苏明仁的脸色:“大舅舅,你最近想必经常起夜吧?” 苏明仁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你偷偷问了你的舅母?” 宋熹之神秘的笑了笑:“非也!非也!我是看你脸色看出来的,不仅是经常起夜,还尿频尿急尿……” “咳咳咳!” 苏明仁猛地咳嗽了几声,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够了够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苏绍元捂着嘴偷笑:“不不,现在我们都知道了!” 最后还是苏绍元带着宋熹之到了苏明礼的院子。 一进卧房,便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药味,整个卧房都是暗沉沉的。 宋熹之走到床榻前,放下药箱,瞧见的便是死气沉沉的小舅舅。 苏明礼不过是弱冠之年,儒雅端方、温润如玉。 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却是走科举做了七品的拾遗,原本是天纵英才,此刻却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 他的病先是左手活动笨拙、无力,然后是写字的右手,难以动弹;从手蔓延至手臂,然后双脚,再然后是全身。 全身就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他只能躺在床榻上,清晰的感受着身体慢慢的衰败,丧失了全部尊严和求生的意志,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前世时,外祖便是在今日请来的岐黄神医,治疗起初是有效的,但是三日后,小舅舅情况便急转直下,五日之后,便直接死亡。 师父说,最困难的疾病,要用最简单的方式。 针灸。 宋熹之诊脉了片刻,开了药方让下人拿去煎煮,又是脱掉了苏明礼的衣裳,掏出了针灸包,按照前世的记忆,一点点落针。 同样的动作,前世的她已经练就了千百回了。 此刻卧房是一片寂静,只看着宋熹之屏气凝神的施针。 而在她的手下,苏明礼紧闭的双眼,也缓缓有了几分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便瞧见苏明礼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他的脑袋虽然还是无法动弹,眼珠子却能艰难的转向了宋熹之的方向。 瞧见这幕,宋熹之猛地松了一口气,苏绍元也猛地一下冲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紧紧的握住了苏明礼的手。 “阿礼?你醒了?你能睁开眼睛了?” 他兴高采烈的嗓音中又带着浓浓的鼻音,眼眶在此刻变得通红。 郑氏也急急握住了宋熹之的手,泣不成声:“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之之真的把阿礼救活了!” 宋熹之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终于! 自己前世梦寐以求、却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在此刻变成了现实。 “外祖母,如今舅舅能睁开眼睛,只是第一步。他身体僵硬不难治,难治的肺部和脑部由此产生的其他问题。” “这需要药材和针灸双管齐下,持续调养。” 郑氏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双手颤抖着擦了擦宋熹之眼底的泪水: “能活就行,一家子能整整齐齐的就行!其他的慢慢再来!” 只见床榻上的苏明礼,在此刻也艰难的张开了嘴巴,他费劲的扬起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苏绍元见状,急忙将耳朵凑到了苏明礼的嘴边:“阿礼!爹爹在这里!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只听苏明礼强撑着睁开眼睛,久久望着宋熹之,十分艰难的开口: “之之……你长得……好像阿姐……” 宋熹之在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人爱,可前世,外祖一家直到死,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 宋熹之跪倒在苏绍元和郑氏的膝前,伸手紧紧攥着郑氏的衣摆:“外祖父,外祖母,我们一家人,一定会整整齐齐的。” 这一世,她既然重生了,便绝不会让外祖家前世的悲剧继续上演。 第20章 贺云策守株待兔 原本不苟言笑的苏明仁,瞧见这模样,也擦了擦湿润的眼底,上前一步,将三人都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之之莫哭,一切有舅舅。” …… 宋熹之在苏府用过晚膳,又盯着苏明礼喝完汤药后,才离开了苏府。 在离开苏府之前,宋熹之特别嘱咐了外祖,让他去辛侍郎那边,继续为小舅舅告假,而非请辞。 毕竟前世,外祖便是在今日去提小舅舅请辞,又向辛大人引荐了贺云策。 听闻苏明礼能够痊愈,吴嬷嬷也十分高兴。 初秋的夜里有些泛凉,吴嬷嬷服侍着宋熹之穿上斗篷,随后又扶着的手上了马车,才开口询问: “小姐这是要回侯府了?” 宋熹之摇了摇头:“先不回侯府,让马车去永安街那边走一圈,瞧瞧能不能遇见跪在路边卖身的女孩。” 听见宋熹之的吩咐,马车重新起程,她便静静的闭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此番举动,她是要去找来一个叫寒雪的人。 她是一把聪明、忠心又狠毒的刀。 前世宋若安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前世,宋熹之依靠吃野生的草药,治疗好自己的疫病后,在大舅母的帮助下,她联络了自己的心腹,想方设法出了冷院。 宋熹之用尽全部手段,买了五位顶尖的刺客,又用了周密的统筹布置,想要把这对奸夫淫妇杀死。 可那些顶尖的杀手全部有来无回,死在了寒雪的刀下。 而宋熹之的计划败露,被贺云策重新囚禁在了冷院里,又是派重兵把手,让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可最后,宋熹之又在冷院中听闻,这位寒雪最后竟是被宋若安亲手杀死了。 而这其中的关键,便是与寒雪姐妹情深,如今却抱病在床的那位姐姐。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吴嬷嬷的声音: “小姐,找到人了,是一个瘦成了骨头的小姑娘。” 宋熹之闻言,用斗篷的帽檐遮住了脸,她下了马车,看见的便是一张骨瘦嶙峋的脸。 夜里的永安街很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那个女孩。 她正一言不发的跪在路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此刻正被冻得浑身发抖,而她乱糟糟的头发上,正插着一根干枯的草。 此刻的她还没有学过功夫,瞧着弱不禁风,似乎人人可欺。 听闻动静,女孩动作僵硬的抬起头,宋熹之便瞧见她深邃的眼眶里,挂着漆黑的两只眼珠。 “贵人!求求您!把我买下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宋熹之盯着她那张面如土色的脸,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女孩有些惶恐,又是倔强的咬紧了牙关,磕头如捣蒜:“贵人,只要三两,只要三两银子!” 宋熹之平静的开口:“为了三两银子,你把自己卖了,是为了你卧病在床的姐姐?” 女孩一怔,有些惊恐的盯着她。 却听宋熹之继续道:“我可以治疗你的姐姐,也可以把她送去苏府好好的养着,衣食无忧。” “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听见这话,女孩没有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我愿意!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宋熹之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觉得她与她头上的枯草一样,有着一股韧性。 而后来,那股韧性便成了她一击毙命的手段。 绞杀。 “以后你就叫阿莲了,我会给你送一套碧绿色的衣裳。明日开始,你便穿着那衣裳,换个地方卖身吧。”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错愕的愣在原地。 宋熹之便附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此日之后,宋熹之便派人接了阿莲的姐姐,到苏府休养,这对于阿莲而言,既是雷霆也是雨露。 宋熹之不仅能牢牢把握阿莲的命脉,同时也能让阿莲毫无后顾之忧。 而宋熹之也日日都去外祖家治疗小舅舅和阿莲的姐姐。 这一夜,安定侯便把无所事事的贺云策叫进了书房。 贺云策近来日日与宋若安蜜里调油、颠鸾倒凤,那红光满面的模样,看得安定侯是越发的不悦。 他坐在书桌前,拳头用力的敲了敲案桌,发出了叩叩的几声: “贺云策,时辰已过,校书郎那边的空缺没了,九品!那可是九品!如今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不仅是空缺没了,还是安定侯腆着个老脸给人家上门赔罪的。 贺云策伸手揉了揉鼻子,气定神闲:“九品的官职不算什么,贵人很快就要引荐我了。” “父亲,差不多就在今明两日了。” 贺云策的话语里还藏着几分自信,那副样子让安定侯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一无参加科举,二无任何建树,有什么贵人能看得上你?” 贺云策耸了耸肩:“要不辛侍郎怎么能算我的伯乐呢?将七品的左拾遗送到我的手上。” 前世的贺云策一开始确实很自卑。 但是有了辛侍郎的肯定,又一步步提携他,帮扶他,贺云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才华横溢,不过一开始明珠蒙尘了而已。 安定侯听到这里,眉头都拧了起来:“七品的左拾遗?一派胡言!” “这个位置并不是空缺的,辛大人就算是再看重你,也不可能引荐你做了七品的左拾遗!” 安定侯说着,又是想了起来:“对了,如今在这位置上的,是你大嫂外祖家的舅舅,他倒是个人才。” 贺云策一听这话,轻蔑的笑了:“什么人才?不过是个病秧子,死期就是过几日了。” 贺云策说着,心中又是觉得有点奇怪。 前世,在三日前,苏明礼便向朝廷请辞,而辛大人便也马上赏识了自己;于是他在苏明礼死前,就得到了左拾遗的位置。 所以苏明礼是死是活,根本影响不到自己。 难道是因为他这阵子沉溺在若安的温柔乡里,没有机会遇到辛大人。 辛大人没有发现自己这颗蒙尘的明珠,所以苏明礼垂死请辞,辛大人也不愿意放人? 不行,他必须要主动去见辛大人,让辛大人发现自己远超苏明礼的才华! 第15章 宋若安痛不欲生 宋若安浑身在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诧异的睁开了眼眸,看见的就是贺云策满头大汗的努力着。 宋若安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她不知道贺云策到底在努力什么? 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贺云策的努力…… 可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宋若安还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眸,胡乱的叫了两声。 她心底默数了十个数,又是胡乱的叫了两声。 可谁知,耳畔却又冷不防的响起贺云策的声音,他气喘吁吁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诧异:“若安,我已经结束了,你还这么痛吗?”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眸,呆呆的看着他。 可贺云策只是怜惜的抱着她,他看着宋若安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是不是我太粗暴了?把你弄疼了?”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的拥抱,茫然的看着他,甚至声音里都带着微微的颤抖:“夫君……夫君……” 贺云策点了点头:“嗯,别怕,我在!” 宋若安眼神空洞,失神一般的小声道:“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中有些为难。 可他面上不显,只是喘着气理了理被褥,道:“算了,一次就够了,我能忍,多了我怕你受伤。” 宋若安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就这样蛄蛹了两下,却能把贺云策累成这样? 此刻宋若安的眼底已经微微开始泛红,可她感受着贺云策温柔的目光,却还是强颜欢笑道:“其实我也很累了,那夫君……我们休息吧?” 贺云策微微俯身,亲了亲宋若安的额头,随后又是紧紧的抱着她,躺在了床榻上。 贺云策睡得很快,宋若安甚至能听见他因为疲惫而打起的呼噜。 听着耳畔隆隆作响的呼噜声,宋若安心底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挣脱了贺云策的怀抱,又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宋若安只能感到无穷的疲惫和虚假。 丫鬟和娘说的根本就不是真的!什么欢好……这分明是一场欢坏! 在这场彻底的欢坏中,宋若安竟无感受到一丝的甜蜜和爱意,这就像是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是恨啊! 他们完全就是在做恨啊! 宋若安想着,盯着黑夜中默默燃烧的烛光,浑身都在发抖,睡意全无。 只能听见夜色中她在喃喃自语:“春兰,夏荷,你们到底在哪里?” “贺云策这样真的是正常的吗?” “嬷嬷,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她就这样脸色苍白的躺了一夜,彻夜未眠。 而另一侧,宋熹之也是刚刚清点完了赵千兰送来的第三份嫁妆。 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众目睽睽的看着,赵千兰可不能再在她的嫁妆里做什么手脚。 于是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好货,是严格按照嫁妆单子上来的,比宋若安原来的那份,也不差些什么。 除此之外,青铜也趁夜从观云轩里,把那些便宜被褥和五箱便宜首饰偷了回来。 毕竟无论如何,她的嫁妆就算是垃圾,也不能便宜了宋若安。 结一次婚,她已经得到了四份嫁妆! 宋熹之笑眯眯的看着四份嫁妆,堆满了她的库房。 刚等她沐浴更衣完毕,吴嬷嬷便也送来了她想要的药箱、药材和三副银针。 这都是她今日下午临时定制的。 药箱和药材用的都是宋若安的嫁妆银子,而三副银针,则是用宋若安嫁妆里无比珍贵的玄铁制成。 有了这玄铁的材质,银针的作用也就大大增强了。 她细细查看送来的银针,又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开了方子让三七煎煮了,喂贺景砚服下。 等贺景砚喝完了药,宋熹之便拿着银针上了床榻,如今有了趁手的工具,她终于能来医治贺景砚了。 贺景砚是因为在战场上遭遇埋伏,跌下马背摔到了大脑,而当时条件恶劣,治疗耽搁了许久,便成了如今活死人的状态。 那日新婚夜来不及仔细检查,宋熹之今日对他的脑子、皮肤、瞳孔乃至全身上下都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若是合理用药,每日针灸,并且能通过较强的刺激让他与外界产生反应,那么贺景砚醒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世的贺景砚到后来,竟还是死了。 宋熹之目光沉沉的想着,又是打开了针灸包,先从头部的穴位开始,为贺景砚针灸。 头部的针灸能够刺激他的大脑,让他能够尽快的恢复脑部的活动,从而早日苏醒。 随后,宋熹之又是脱掉了贺景砚身上的衣裳,为他身体各处的肌肉进行针灸,以保证他的肌肉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而产生萎缩。 习武之人,双臂和双腿是最为重要,宋熹之每一处都扎的极为认真,处处都不肯放过。 烛火摇晃,宋熹之屏气凝神,她不得不感叹。 贺景砚的身材实在是太好了,肌肉健硕,却又是恰到好处,身上交错的伤疤是他的勋章,给他添上了几分狂野,还有几分色|气。 是跟那种令人毫无欲望的白斩鸡身材,是完全不同的。 她的呼吸喷洒在贺景砚的小腹上,他的小腹也会有感知起伏了两下,而银针落下时,小腹便会绷得紧紧的。 先是手臂的肱二头肌,然后是腹肌,然后是大腿根部内侧群肌肉…… 等宋熹之一手拿着银针,聚精会神的将视线往下挪,又是忍不住大叫一声: “喂!你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不是流氓了!” 她咽了咽口水,谨记“医者仁心”四字,便忽略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继续往下针灸。 可谁知,他隆起的大腿肌肉上却滴下了一点一点的血花。 宋熹之猛地一擦鼻子,发现那是自己流出的鼻血。 她捂着鼻子,抬头望去,看见的就是一副玉|体横陈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鼻血是越发的汹涌了。 宋熹之果断的拔掉了贺景砚身上的银针,一张小脸义正言辞:“是你先招惹我的啊!” “嘎嘎嘎嘎嘎……美人我来啦!” 第21章 最擅长的就是自信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不要脸!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3章 去你他娘的妖孽!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是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黄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僵。 原本得意洋洋的宋若安,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急忙后退了几步,借着侯府的大门挡住了百姓们嫉恶如仇的视线。 安定侯感受着周围百姓的议论纷纷,于是急急开口: “不不,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画的事情本侯不知晓,也从未想过让辛大人徇私舞弊,苏大人是侯府的姻亲,本侯也是对他十分欣赏啊!” 小厮倒是对安定侯十分尊敬:“我家大人也觉得安定侯高风亮节,不愿做这样的事情。” “既如此,大人便要管好自家的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自信过了头,便要闹出笑话。” 听到这里,安定侯就知道是贺云策不仅是自信过了头,直接上门找辛大人索要原本属于苏明礼的官职。 更是在众人面前送出名画,想要实行贿赂! 这是辛大人特意派人,来提点他两句,免得让这不孝子坏了他的清誉啊! 要知道,就算是荫补,补得也是空位,更是需要吏部的考核! 他这算什么? 这真是个蠢货啊! 安定侯脑袋发晕,此刻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艰难的扬起了一抹笑容:“是,本侯知道。本侯对这种事情也是深恶痛绝啊!” “等犬子回来,本侯一定会好好管教!” 安定侯话音刚落,却见原本在侯府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散了开。 一辆马车缓缓从人群中驶入。 贺云策掀开车帘,便看见侯府全家都站在了门口,似乎正在与辛府的小厮说些什么。 虽然人太多,十分嘈杂,听不见声音;有马车挡着,远远的也看不清脸。 可贺云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昨夜他嘱咐黄氏安排下来,专门迎接辛大人的阵仗啊! 一定是他送的画卷起了作用,让辛侍郎又想起了他的好,对刚刚的恶语相向心怀愧疚,于是专门派人过来,对他大加赞赏! 贺云策想到这里,原本灰败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神采。 他挺直了脊背,又整理了一下发髻,随后才神采飞扬的下了马车。 “父亲,这是辛大人身边的小厮?” “我昨夜与您说过什么?你现在算是……” 贺云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安定侯猛地转过身,面容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 “你还敢提昨夜的事情?” 他健硕的长臂高高的扬起,巴掌又是猛地落在了贺云策的脸上。 肉与肉猛地撞击,发出了砰得一声脆响。 贺云策的脸皮抖动了两下,又是整个人被他打到了地上。 “孽障!去你他娘的妖孽!” 安定侯大吼。 贺云策感受着脸颊的胀痛,耳畔嗡嗡的抬起头,便瞧见辛大人身边的小厮一言不发的告辞,而安定侯怒目圆瞪的看着他。 “来人,把侯府的大门关上!” 安定侯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他说完这话,直接拽着贺云策的衣领,大步回了侯府。 安定侯是练武的,此刻真是被气疯了,他直接一顿乱拳,把贺云策打得吱呀乱叫。 等他奄奄一息的被带回观云轩,又是听了宋若安的描述,才彻底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宋熹之!一定就是宋熹之这个贱人! 一定是那日,在洗墨轩的时候,祖母提起官职一事,他便对祖母透了底,说自己意在左拾遗的位置。 这话被宋熹之听了去,宋熹之便怀恨在心,刻意叫苏家隐瞒苏明礼的身体情况,故意拖着不请辞,而是继续告假,以此来阻拦他上任。 而辛侍郎信以为真,他今日说出苏明礼即将病故,便叫他以为是自己在刻意诅咒!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宋熹之! 贺云策恨啊! 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他气的牙根都在发痒。 宋若安见状,心中也是气恼,可她埋怨不得,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很心疼的样子: “夫君!你怎么了?痛不痛?阿莲!快点拿鸡蛋来,给夫君滚一滚!”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个瘦小的丫鬟,端着几个热腾腾的水煮蛋进来了。 宋若安剥了鸡蛋壳,又放在贺云策的脸颊上小心翼翼的滚着。 贺云策一边享受着,一边抬起头,盯着眼前的丫鬟,只觉得有些眼熟:“这丫鬟我怎么没见过?” 宋若安提起她,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前日刚遇见的,跪在侯府前头那条路上卖身呢。” “她长得像我从前的贴身丫鬟夏荷,然后又叫阿莲,还穿着碧绿色的衣裳,真真像是夏荷回来了!” 贺云策听她这么一讲,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宋若安身边也有这么个丫鬟,长得像夏荷,忠心得很,为他们带来了很强的助力。 于是他也赞赏的点了点头:“这瞧着便是个忠心的,春兰他们被母亲发卖了,她大概是上天送给你的补偿了!” 一提起这件事,宋若安又是垂下了眼眸,淡淡的有些忧伤。 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不见的事情,她有回去问过赵千兰,赵千兰说是被侯府的人发卖了。 想来是因为她换亲的事情,侯府不满意,黄氏便趁着她昏迷,把人贱卖了…… 感受着宋若安的忧伤,贺云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的向她保证: “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我已经想明白是宋熹之在搞鬼了!” “苏明礼得的是不治之症,药石无灵,三五日之后便是他的死期,到那个时候,这七品左拾遗的位置还会是我的!” 第24章 请来岐黄神医 宋若安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真的吗?夫君!” “方才你没有看见宋熹之的眼神有多么得意!我真的是咽不下这口气!” 贺云策点了点头,便计上心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很快就能让苏府身败名裂!” 苏府是宋熹之的外祖家,他家身败名裂,宋若安自然乐见其成。 “夫君,你有什么办法?” 贺云策想起宋熹之那张脸,冷冷的一笑:“你娘不是赵家的庶女吗?你让誉王在朝堂之上帮我讲一句话,只是一句话便足够了!” 誉王的母妃原本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嫡女,可她肚子争气,在先皇后一案后,生下了誉王。 于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父连升几级,做了礼部尚书,如今的赵家也是炙手可热。 而赵千兰,是赵家旁支的一个庶女,跟誉王一脉勉强能搭上关系。 “可是我娘在族中并不能说得上什么话……” 贺云策摇了摇头,“不是很重要的话,只需要誉王五日之后在朝堂上提起,左拾遗苏大人的病什么时候能好?此位至关重要,不能空缺太久。” “四日之后就是苏明礼的死期,而我也会在此前,派人传出流言蜚语,说苏明礼即将身亡,到那个时候,朝廷一查,便能治苏家一个欺君之罪。” 宋熹之不是故意要用手段为难他吗? 那他便要让宋熹之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若安听到这里,十分开心的点了点头:“不过是让誉王殿下说一句话的事情,这倒不难办!” “若是真能通过这件事情,治苏家欺君之罪,那就太好了!” 贺云策笃定的点了点头:“此事天衣无缝,肯定能成的,我都想不到失败的理由。” 当天晚上,阿莲便将这个消息暗中带给了宋熹之。 宋熹之当时让她换了衣裳,换个地方卖身的原因,便是看中了阿莲与夏荷有几分相识的脸,知道宋若安一定会买下阿莲的。 阿莲记性很好,原原本本的把贺云策和宋若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得宋熹之想要发笑。 “天衣无缝……贺云策能想出这个主意也是能人。阿莲,你能顺藤摸瓜,去把贺云策派去传播谣言的人,都找出来吗?” 阿莲点了点头,烛火映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她的眼神里有股倔强的韧性。 “能,奴婢能办到。”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的望着她:“找到,然后盯着,先按兵不动。” “你姐姐的病也很快就要好了,我外祖家都是些好相处的人,若是你不放心,我能安排你秘密去看看她。” 可阿莲却拒绝了,她跪在地上朝着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知道姐姐没事便好,若是去看,节外生枝,便会后患无穷。” 宋熹之听见这话,目光便更加柔和。 虽然她们前世是敌人,至死方休,可她一直很欣赏她。 阿莲不止可以做一把锋利的刀,她其实能爬得更高,高到能主宰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而不是一个趁手的物件。 宋熹之正想着,便听阿莲低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不仅如此,宋若安还在瞒着贺云策,做了另外一件事情。” “哦?”宋熹之挑眉。 “她正在四处寻访名医,想要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宋若安对他的感情,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来这样好。” 宋熹之听见这个消息,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何止是不好?宋若安心比天高,此刻怕是恨得夜夜难眠。” 宋熹之说着,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人选:“踏破铁鞋无觅处,京城中不是有一位岐黄神医吗?” “你隐晦的引导宋若安去找他,不要看他难请,只要花上大价钱,带上好酒,这岐黄神医便会答应治病。” 阿莲听见这话有些为难:“可真要让那岐黄神医治好贺云策吗?” “要不要奴婢在其中动些手脚?” 宋熹之摆了摆手:“我像是这么好的人?” “不需要动手脚,那个岐黄神医便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阿莲秘密的回了观云轩,第二日便不着痕迹的提起了那位岐黄神医。 一听那岐黄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宋若安眼睛都亮了。 “我是有个闺中好友,她的丈夫有些能力不济,若是真能找来这样的神医,我那好友想必是要欣喜若狂了。” 阿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便又听宋若安有些迟疑的继续道。 “我也有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可这岐黄神医极为难请,并不是花了银子,就能请到的。” 阿莲听见这话,只是怯生生的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可宋若安却是想的坐立难安:“不行,阿莲,我从嫁妆里支五十两银子,你现在用这银子,去帮我打探一下这岐黄神医的喜好。” 阿莲出门走了一圈,又是将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随后才道: “回禀夫人,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要请这位神医问诊,除了要准备大量银子之外,还需要带上几坛好酒。” 宋若安随即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的眼里都有了光: “好!那你便花一百两,为我买来几坛好酒,我要亲自去拜见这位岐黄神医!” 夜夜伪装自己,陪着贺云策演戏,已经让宋若安感到心力交瘁,若是贺云策这病再不治好,她是再也装不下去了! 第25章 谣言四起 等她吩咐阿莲瞒过院中的人,买来了几坛昂贵好酒,便又在当天戴上面纱,秘密出了侯府。 宋若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她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等她带着沉甸甸的好酒,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岐黄神医的小院子里。 此处地方靠近郊外,清幽僻静,小院里也是种满了花花草草。 而在这花草丛中,便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白须飘飘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轻便白衣,静静的盘腿坐在院子的正中间,双眸紧闭,看着就像是即将要得道升仙似的。 宋若安瞧见这幕,心中便生出了几分敬畏的感觉。 她推了推院子的木门,发现门没锁,于是便静悄悄的上前,双手合十,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岐黄神医?您是岐黄神医吗?” 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没有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在风中飘荡的白胡须。 宋若安见他不说话,心中便越发觉得神圣了。 她转头与阿莲对视了一眼,又是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随后鼓足勇气道: “神医?小女子仰慕您的医术,特地前来拜访您,还带了一些不足挂齿的俗物,不知道会不会玷污了您?” “若是您不喜欢,小女子便换了其他东西来……” 她话音刚落,岐黄神医才如初梦醒般,缓缓睁开了眼睛。 “静。” 他道。 “生命在于静止。” 宋若安愣了一下,随即才急急点头:“是是是,生命在于静止,是我太急躁了!” 岐黄神医点了点头:“是,所以带来的东西也不必换成其他了,省的麻烦。” 他说完这话,还未等宋若安回答,他凌厉的眼神便直直的望向了宋若安的瞳孔。 宋若安怔怔的与他对视,便听他道:“你有病,你身边的人也有病。” 宋若安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觉得这个神医真是神了:“是是是,是我闺中密友的夫君,他有病,不过我应该没有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眼前的神医掏出了一颗药丸:“你病的比较轻,你吃一下试试。” 宋若安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但是当她望进岐黄神医那波澜不惊的眼眸时,又是马上相信了他。 她双手接过拇指大的漆黑药丸,又是放在了嘴里。 一瞬间,便觉得那药丸在舌尖化开了。 宋若安觉得整个人在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再也不会向从前那样暴躁易怒了。 神了!真是神了! 宋若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急急开口:“神医,您是否有方法治疗男子的……不举之症?” 岐黄神医坦然的点了点头:“有方法,只是今天日子不适合治病,你明日再来。”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激动,一方面又是有些为难:“需要把人带来给您把脉吗?” 岐黄神医只是伸出手,捋了捋自己长长的白胡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的疾病同根同源,不需要诊脉,我只需要看着你,我便知道你……那友人的夫君,应该要怎么医治。” 居然是连诊脉都不用? 真是神了!简直是太神了! 宋若安瞧见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恭敬的离开了。 宋若安一连拜访了三日,日日都带着美酒和银子,这才把岐黄神医打动了,答应帮她治病。 岐黄神医说,很少有人会像她一样执着,甚至连药材都早早的配好,用黄纸包了给她送去。 而另一边,京城关于苏明礼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发酵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这可把京中的众人吓了一跳:官员死亡,却隐瞒不报,这是欺君之罪啊! 难道是苏家做了什么亏心事,才宁愿欺君,故意死而不报? 然后又有传言传出来,说安定侯府的二公子,贺云策,曾经向辛大人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提议。 辛大人原本是要采纳的,但是由于顾忌到苏明礼占着左拾遗的位置,所以贺云策怀才不遇。 外面的消息纷纷扬扬,而宋熹之刚治疗完苏明礼,和阿莲的姐姐,沈冬。 沈冬遭遇了风寒,又是因为时常被虐待而导致的营养不良,无钱医治,便会挺不过来。 如今送到了苏府,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身上还有许多被虐待后的创口,需要长时间恢复。 等宋熹之提着药箱走出卧房,便瞧见外祖和大舅舅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之之,你吩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苏绍元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和一摞白布,阴险一笑。 “我已经暗中来买棺材和白布,还要花银子让铺子里的小厮封口,只不过银子给的比较少,那小厮定是会说出去的。” 苏明仁的神情却有几分痛苦:“古人云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若是阿礼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该抱着棺材夜夜哭泣……” “可如今他日健康复,我恨不得日日仰天长啸,你却让我在人前表现的愁云惨淡,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天知道,他为了挤出两滴眼泪,花了多少心血! 宋熹之扬了扬眉毛,偷偷一笑:“很好!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再忍上几日就好。” 贺云策前几日便开始买通酒楼里的说书人,说他为朝廷提出了绝妙的财政计策,两税法。 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从而缓解朝廷财政危机。 这个计策引得辛大人赞叹连连,正好又因苏明礼身患重病,死期将至,辛大人便想要将他收入门下,甚至引荐至左拾遗,代替苏明礼的位置。 可苏家却因为妒忌贺云策的才华,听闻此消息,故意告假而不请辞,想要阻挠贺云策上位。 辛大人无奈,只能忍痛割爱。 此消息一出,朝堂震惊,一是因为这两税法实在巧妙,可以解决朝廷目前的问题;可二又是因为苏家这不义之举,乃是欺君之罪啊! 就连誉王,听闻了流言,都对这两税法十分赞赏,正巧族中那边传来贺云策的请求,他便想着添一把火。 于是他日日派官员上门拜访,美名其曰探望病患,实际上是想确定苏明礼的生死。 苏家把这些人都拦在了门外,却更加引人生疑。 而昨日,正是苏明礼前世的死期。 昨日一过,贺云策便让民间的传言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连苏绍元出门,都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宋熹之知晓了这个消息,便将计就计,让祖父暗中去买了棺材和白布,给贺云策制造了一副假象。 抢了小舅舅前世的点子,还要造谣诬陷她外祖家! 她要贺云策好看! 想到这里,宋熹之又是道:“前些日子的传言不过是一盘前菜,贺云策一定留有后手,好戏才刚刚开始,大舅舅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苏明仁听见这话,老成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老谋深算:“我会好好演的,定是要让别有用心之人,付出代价!” 宋熹之倒是还想起一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是谁治疗了小舅舅,你们便说是民间的一位神医,不要说是我治的。” 既然贺云策也重生了,敌在明她在暗,只要她隐瞒了自己重生的真相,贺云策便会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还以为自己可以官拜宰相。 隐瞒身份,能让他掉以轻心,那么事情便会好办很多。 果然,在苏绍元秘密买入棺材的第二日,誉王便在早朝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情。 “启禀父皇,儿臣瞧着左拾遗苏大人许久未来上朝,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归来?” 苏明仁听见这话,立即出列,朝着誉王拱了拱手:“多谢殿下关心,舍弟半月之内便能官复原职,为陛下排忧解难。” 誉王瞧着苏明仁眼眶红红,眼皮肿肿的模样,就算是他极力掩饰,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悲伤。 他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若是半月之内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可是……本王却在民间听见了些传言。” 一说到这个,朝堂上的大人们便想起了自己听说的传言,在一瞬间议论纷纷。 “若是真如传言所说,让朝廷损失了一个人才事小,若是苏家犯了欺君之罪,那便是大事了!” 第26章 进宫面圣 光启帝听见这话,缓缓垂眸环顾四周,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又是有几分无厘头,却传的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 他沉默了片刻,不想这样的事情在朝堂上对峙,于是才道:“誉王、安定侯、苏明仁,你们三人下朝之后来一趟朕的御书房。” “其余人等,退朝!” 众臣纷纷行礼告退,而誉王和苏明仁也是面色如常的往光启帝的御书房走去。 只有安定侯一个人简直是一头雾水,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眸,却也想不清楚所以然,只能急急的追在了苏明仁的身后。 “苏大人!苏大人!等等本侯啊!” 他原本想要打探些什么,却见苏明仁一言不发,眼下还有几分乌青。 等两人一前一后的跨入御书房的门槛,便听见誉王略带怀疑的声音: “苏大人,您最近很憔悴,脸色也很白啊。” 安定侯听见这话,猛地吸了一口气,惴惴不安的看了誉王一眼。 誉王突然发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誉王的想法很简单。 苏家大小两苏,安定侯府,乃至辛侍郎,全部都是中立的纯臣,都是不偏不倚,不站队的。 而苏绍元,甚至是因为从前为先皇后说过话,所以接连被贬,远离了政治中心。 如今,既然贺云策托了族内之人带话,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并且笃定苏明礼已经身死,那么他便送贺云策一个顺水人情。 让他成了辛大人的学生,又是代替苏明礼做上左拾遗的位置。 那么他将不费吹灰之力,收买了辛府,安定侯府,乃至左拾遗三方势力,还能打击苏家。 对他而言,稳赚不赔。 誉王正想着,便听苏明仁拱了拱手,声音嘶哑的道: “多谢誉王殿下关系,微臣近日因为照顾弟弟所以过度劳累,不过很快就能好。” 誉王可不愿相信这话。 从前去苏家探望的官员,亲眼见证过苏明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无论如何看着,都是将死之人,那是药石无灵,回天乏术! 而前些日子他派去的官员,甚至都被赶了回来,这就更可疑了! 况且贺云策的话中又是如此笃定,这一定是苏家有问题啊! 光启帝见状,微微蹙眉,先将视线望向了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安定侯: “贺爱卿,朕听闻你儿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辛大人很想采纳,但是碍于苏明礼,却不敢采纳,这是怎么回事?” 安定侯脸都白了,他瞪大了茫然的眼神:“什么建议?老臣不知道啊!” 可是他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急忙道:“老臣的二子如今赋闲在家,新婚燕尔,至于什么建议,应该都是假的!” 誉王听见这话,便笑了:“那大概是安定侯对自己的儿子了解甚少啊!民间传言,这个建议非常妙啊!” 安定侯擦了擦额角不断冒出的冷汗,他吞了吞口水,“怎么你们都知道……” 他在侯府里,是一个字都没听说过! 光启帝听见这话,没有回答,他将视线又缓缓放在了苏明仁的脸上: “民间流言蜚语纷纷扰扰,说小苏爱卿病故,苏家却隐瞒不报,这是怎么回事?” 苏明仁一听这话,睁大了他纯真的眼睛:“啊?这是什么无稽之谈!” “明礼马上就能病好回朝廷了!” 誉王听见这话,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摇头: “苏大人讲话是要慎重,若是现在不承认,几日之后苏明礼‘突然病故’,那也是欺君之罪啊!” “左拾遗这个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小苏大人真的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还是把这个官职让给贺公子吧!毕竟父皇身边不能没人啊!” 光启帝看着安定侯和苏明仁两人懵懂的眼神,见他们俩是一问三不知,便直接开口: “那直接把当事人,苏绍元、贺云策和辛开济传来吧!” 辛侍郎的夫人身体不好,昨夜连夜向宫中请了太医,怕是情况不好,今日便告假在家,未上早朝。 光启帝的吩咐下去,贺云策有备而来,很快便到达了他的面前。 “草民贺云策,向陛下、殿下以及各位大人见礼。” 贺云策穿着一袭象牙白的圆领长袍,目不斜视的进了御书房,随后便不卑不亢的朝着皇帝行礼,声音洪亮,一点都不怯场。 光启帝见他的行为举止端方有礼,不仅浑身的气度和得体的礼仪让人眼前一亮,就连身上衣裳的颜色都是他最喜欢的。 难得有这样的青年才俊,窥见天颜却无丝毫畏惧,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了几百次了。 于是皇帝眼前一亮,便毫不吝啬的对着安定侯夸赞:“难怪民间传言,说辛大人赏识你,原来是安定侯教子有方啊!” 誉王瞧见贺云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无比庆幸自己方才的选择。 这样的青年才俊,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贺云策感受着光启帝和誉王赞赏的目光,心情是十分的舒畅。 他朝着皇帝标准的行了个礼,随即气定神闲的开口:“陛下疑惑之事,也是草民想要控诉之事,求陛下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第21章 前往辛府 想到这里贺云策便十分自信的对着安定侯开口: “左拾遗这个位置肯定是我的,日后我也会带着侯府蒸蒸日上。” 安定侯想都没想就道:“算了吧,为父不求你能与你的兄长一样建功立业,我只希望你能守成。” 兄长!又是兄长! 祖母是这样,父亲也是这样,天天念叨着躺在床榻上的活死人! 贺云策气极反笑:“父亲,你凭什么说我不如兄长?” 安定侯抬头,看着贺云策油光满面的模样,他原本想说哪里都不如。 可最后安定侯还是深吸一口气,软了声音: “罢了,明日你与我一听去秘书省赔罪,看看还有没有职位空缺。” 贺云策冷哼一声,声音也是斩钉截铁的:“不,明日我要登门拜访辛侍郎。” 安定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贺云策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父亲,您真的老了,您对朝中局势根本不清楚,识人不清!” 安定侯猛地站起身,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逆子!你说什么?滚!你给我滚!” 贺云策挺直了脊背,云淡风轻:“明日,若我没得到辛大人的信任和赏识,您想让我滚出侯府也无妨。” “不过还是请父亲提前准备好,庆祝我平步青云的贺礼吧。” 他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只留下安定侯一个人,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翌日,贺云策便起了个大早,沐浴熏香,亲自去拜见了辛侍郎。 临走前,他还投其所好的带上了一副字画,是名家所画的青竹图,这是前世辛侍郎最喜欢的作品。 这一世,他比前世准备的更加充分,贺云策有自信,能让辛侍郎比前世更加的赏识他。 可谁知,他刚一到辛府门口,便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劳烦你为我通报一下,我想要见辛大人。” 门房见怪不怪的看着来访的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见不见,大人今日休沐,不见外客!” 贺云策听见这话,倒是也不意外,只是他气定神闲的上前两步,往小厮的手里塞了两块银子。 “我并非外客,而是辛大人未来的得意门生,只要你去通报了,他必定会赏识我,那么未来便少不了你的好处。” 门房听着,诧异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贺云策。 前来拜访辛大人的文人众多,他见过才华横溢的,见过貌若潘安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自信的。 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来头? 门房犹豫了片刻,便收下银子前去通报了。 彼时的辛大人正坐在床榻上,一口一口给夫人喂药。 一听来人的禀报,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是说了,我今日要陪着夫人,不见外客吗?” 小厮皱着眉头:“原本门房也是这样拒绝的,可那人十分自信,说您若是见到他了,就一定会欣赏他,提拔他。瞧着那模样,怕是大有来头啊!” 辛夫人听见这话,心中也多了几分好奇:“到底是哪来的文曲星下凡,居然有这样的自信?” 辛夫人听见这话,微微一笑,端过了辛侍郎手中的汤药:“既然好奇,那就去看看。” 等辛侍郎急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在门口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神情萎靡的年轻人。 他直接略过了那个年轻人,好奇的往外张望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小厮:“那个学富五车的文人在哪里?” 小厮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 辛侍郎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看见的就是贺云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 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又深吸了一口气:“嘶……是你啊?” 贺云策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年过半百却儒雅端方,正是前世赏识自己的恩师。 他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 “是学生没错!” 他急急将手上的青竹图献给了辛侍郎:“这是学生的见面礼。” 辛侍郎瞧见这青竹图,眼眸一亮:“这是你画的?” 贺云策瞧见他的反应,心底安稳了几分:“不不,学生只是知道您喜欢。” 很少人知道他喜欢竹。 辛侍郎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才出声询问:“你姓甚名谁?可有官职?从前政绩如何?” “或可有功名在身?又是否要献上良策?” 贺云策一听这话,沉默了片刻,却又是铿锵有力的回答:“学生贺云策,无官职在身,无政绩,也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此来也不是为了献上良策的!” 若是前世的贺云策,一定会因此自卑。 可今世的他是不会了,因为辛大人曾经无数次鼓励他,让他要自信,辛大人喜欢自信的人。 而前世无论是宋熹之还是宋若安,也说他英武不凡,被他迷得团团转。 如今他虽然没有建树,但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否则为何辛大人会在前世一眼就相中了他? 贺云策正满怀期待的等待着辛大人将自己迎入府邸,可却只听见辛大人有些为难的开口。 “你既一无所有,那是有什么其他的长处?” 贺云策愣了一下。 前世并不是这样的,前世辛大人笑眯眯的找上他,知道他没什么长处,却也将他带回了府邸。 不过贺云策还是很快回答:“学生的长处是自信,并且学生擅长担任左拾遗一职。” 左拾遗,他前世已经做了许多年的官职。 若是辛大人将他迎入府邸,那么他还是可以针砭时弊,滔滔不绝,让辛大人大开眼界。 可辛大人沉默的没说话,却是旁边小厮却嘴角抽搐的开口了: “苏大人只是生病了,你便盯上了他的位置,还这样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毛病?” 贺云策摇头:“不是的,苏明礼即将病故,左拾遗的位置马上空缺,朝廷缺人,由学生替补上最好。” 辛大人终于被这句话气笑了:“你这个水平不高的酒囊饭袋、府中空空的草包,到得是哪来的自信?” “你还说本官的爱徒病故了?” 贺云策猝不及防的抬头,看见的就是辛大人那张盛怒的脸。 第22章 把他给我打出去! 不对啊! 前世就是因为苏明礼即将病故,所以辛大人赏识了自己啊! “师父!我也是您的爱徒啊!”贺云策不可置信的道。 可辛大人却怒气冲冲,扭头就走:“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贺云策便直接被辛府的小厮赶了出去。 他一个没站稳,便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跌在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路上还有许多百姓,他们瞧见这幕,皆是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安定侯府的那个窝囊废吗?他被辛大人赶了出来?” “看这样子是了,他一个毫无建树的酒囊饭袋,居然肖想七品的官职,他是不是发疯了?” 贺云策听着耳畔不绝于耳的羞辱,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大汗淋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他重生了,分明比前世更加从容,也更加智慧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瘫坐在地上,瞧着辛大人怒气冲冲的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身边的小厮。 他又是对着小厮耳语了两句。 小厮领命,便拿着画卷急匆匆的出了辛府,又是上了一辆马车。 贺云策瞧见这幕,原本沉甸甸的心脏才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幸好幸好! 他记着辛大人前世的喜好,送了青竹图,想必事情还能迎来转机。 于是贺云策连滚带爬的上了自己的马车,让马车跟在辛府马车的身后。 而在侯府这边,黄氏正在与安定侯在院子里用午膳。 外头便听见下人急急传来禀报:“夫人!夫人!” “您让老奴今日要注意外头的动静,果然,辛府的马车正急匆匆往侯府的方向来呢!” 这是贺云策昨夜嘱咐的事情,他十分肯定的朝着黄氏保证,辛大人一定会亲自登门的。 到那个时候,侯府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 黄氏听见禀报,急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眼神都亮了起来。 “果然!云策说的不错!他得了辛大人的赏识!” “什么?”安定侯也放下了筷子,十分的意外。 黄氏便有些嗔怪的望着他:“无论是你,还是母亲,都说云策不行,不如他哥哥,他说的话你也是半分不信的。” “昨夜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我,说你瞧不起他。” “可你看现在,是谁为侯府争光,是谁挑起了侯府的大梁?是谁赢得了辛侍郎的赏识?” “云策比他兄长,到底差在哪里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也轻声咳了咳,又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若云策能出头,那自然是最好的。” 黄氏听见这话,终于扬眉吐气了:“既然辛大人亲临,那便让侯府上下都去迎接一下吧。” 也让那老太婆瞧瞧,她这样偏心的大孙子,还不如她嫌弃的二孙子呢! 等宋熹之也到门口的时候,侯府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侯府上下亲临,这让周围的百姓也十分好奇的凑上前来,在侯府周围探头探脑。 黄氏不仅没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下。 毕竟贺云策从前是远近闻名的窝囊废,今日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把众人心中的印象好好的改一改。 不仅黄氏得意,就连宋若安也十分得意。 她瞧见宋熹之来了,便满面红光的开口:“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是云策的喜事,倒是辛苦姐姐也来一趟了。” 宋若安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宋熹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辛苦,小叔蹉跎半生,寂寂无名,如今却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全家上下共同庆祝,也是理所应当的。” 宋若安咬牙:“是啊,有事不能看过程,要看结果,兄长戎马沙场,结果倒是让人唏嘘。” “只能让云策挑起大梁了!” 宋若安的话让贺老夫人有些不悦,黄氏见状,便微笑的开口,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 “都是一家人,云策日后也会提拔兄长的!” 话语刚落,外头便已经有了动静。 众人转头一瞧,便瞧见辛府的马车正正好停在了侯府的门口。 黄氏紧紧的握住了安定侯的手,宋若安脸上也挂上了一个高傲的笑。 辛大人手中有的是实权,在皇帝面前也十分得脸,所以平日里十分低调。 这回要多看重贺云策,才能见了一面,就这样高调的坐着马车,亲自来了侯府? 七品左拾遗的位置,手到擒来啊! “辛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本侯蓬荜生辉啊!” 安定侯笑着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可谁知,马车的帘子缓缓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辛大人,也并非贺云策。 而是辛大人身边的一个小厮。 安定侯脸上的笑容一收,周围围观的百姓们也有些茫然。 宋若安急急开口:“是大人要留云策用膳,所以特来告知一声?” 那小厮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先是恭敬的朝着安定侯见礼,随后又是掏出了一副画卷。 众人便听见小厮恭敬,却又藏着几分不悦的声音。 “小的此番前来,是按照辛侍郎的意思,来向侯爷告罪的。” “我家大人向来公正廉洁,也从不会做徇私舞弊的事情。若是侯爷或是二公子,特地派人打听了辛大人隐秘的喜好,然后送上字画,想要把苏大人从左拾遗的位置上挤下去,那请恕大人并不能答应。” “此字画乃是名家所作,十分贵重,如今交还给侯府,请侯爷宽恕大人无礼。” 小厮说完这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 很快,便又有看戏的百姓回过神来。 “辛大人的意思,是贺云策想要用字画收买他?” “他想要趁着苏大人生病,然后把他从官位上挤下去?” “这也实在是太恶毒、太不要脸了吧!这苏家和侯府可还有姻亲关系啊!” 安定侯握住画卷的双手一抖,他盯着辛府小厮客气又恭敬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是火辣辣的。 第27章 苏明礼出现 今日民间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草民曾经上门求见辛大人,并且提出了两税制,可惜辛大人受人蒙蔽,只能忍痛割爱。” “而那蒙蔽之人,便是在场的苏明仁,苏大人一家。苏明礼身染重病本应该同情,可他苏家却因为嫉妒,故意隐瞒苏明礼死亡的真相,便是为了拖着不让草民就职。” 贺云策铿锵有力的说完,全场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定侯听完了全部,脸色才一瞬间变了。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苏明仁便直接开口了:“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 “阿礼还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能说阿礼死了!贺云策,你安得是什么心思?” 可贺云策感受着苏明仁愤怒的语调,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痛处,心中不免有些想笑:“你问我安得什么心思?” 他十分笃定的摆出了证据:“我倒是要问你,为何在昨日,令堂便暗中购买了棺材,还扯了白布,并给了店铺的小厮一笔封口费,这是为了做什么?” 听见这话,全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苏明仁的身上。 誉王似笑非笑:“居然有这件事?” 贺云策点头,自信满满:“店铺的小厮就在外头,陛下随时可以传唤作证。” “老夫买来棺材是为冲喜,扯了白布包扎伤口,也是正常事情吧?” 远处传来一道雄浑的嗓音,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瞧见苏绍元脸色沉沉。 他一脚跨过门槛,又是望向了安定侯的方向,大声质问:“安定侯府连谁家买了白布都要管?” “难道白布只有安定侯府的人才能买?” 安定侯一听这话,急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自知理亏:“没有没有,苏大人言重了!” 可苏绍元却是直挺挺的朝着光启帝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老臣今日入宫,也是为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 “我儿体弱,卧病在床,人尽皆知!可竟是有人大肆污蔑我儿病故,这是诅咒!更是刻意污蔑苏家名声啊!” 光启帝见到苏绍元一大把年纪,此刻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也客气道:“苏老先起来吧,朕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 可贺云策却再次开口:“买白布是正常的事情,侯府没权管,可若是犯了欺君之罪,那就不正常了。” 他双手负后,挺直了脊背,气定神闲:“既然苏大人曾说,苏明礼半月之内就能来上朝,那么如今他露面便能证明苏府的清白,他为何不来?” 苏绍元冷笑一声,“生死大事,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他还在休整!若是阿礼今日便能入宫,他也不必休息,直接就能上朝了!” 誉王听见这话,于是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垂死之人能在半月之内就奇迹般康复上朝,那还真是华佗在世啊!” “敢问苏大人,令郎是谁救的,本王想要拜见一番?” 所有人都等着苏绍元的回答,可他记着宋熹之的嘱咐,只是淡淡说了声:“只是一个民间的医者,碰巧医治好罢了。” 贺云策毫不留情的笑了一声。 苏明仁听见他的嘲讽,狠狠的瞪了贺云策一眼:“贺公子的敌意倒是来的莫名其妙,指控也是莫名其妙。” “我们有姻亲关系,若是阿礼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能替上阿礼的位置,为陛下分忧,我们也乐见其成,为什么要阻拦?” 贺云策眸光沉沉:“恰巧就是因为这姻亲关系!” 他一想到宋熹之,便是要咬碎了牙龈,于是贺云策重新跪在了皇帝面前,一字一句道: “苏家是宋熹之的外祖,而宋熹之是我的大嫂。就是这样一个好逸恶劳,阴险狠毒的女人……” “因为从前的一些家中琐事,宋熹之对我怀恨在心,她又是无意中听闻我意在左拾遗的位置,便联合了自己的外祖家,演了一场戏,目的便是阻拦我就职。” 安定侯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贺云策!那是你大嫂!” 贺云策眼神异常坚毅:“父亲,就算那是我大嫂,我也要说,自从宋熹之这个女人嫁入侯府,府里便没有一点好事!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宋熹之挑唆的!” 誉王听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是有这样的女子,本王总算是见识了。” “若是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本王王府,本王是第一个要将其休弃的!” 听到这里,苏明仁是真的生气了:“圣人云事莫贵乎有验,言莫弃乎无征!说话做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没有证据者慎言!” “陛下,微臣以性命担保,侄女绝不是这样的人!” 可贺云策只是凉凉道:“那你也要拿出证据啊?若是我说有错,我任你处置!” “若是真是宋熹之搞鬼,我便替兄长休了她!” 他的话语很有自信。 光启帝见众人各执一言,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皱着眉道:“罢了,便让宫中太医亲自前往苏府一趟,看看苏爱卿的身体如何了,正巧,朕也关心。”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上挂上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啊,那便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去!” 可就在此刻,御书房外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不,不需要劳烦太医去苏府了,微臣以及全家的清誉被人质疑,今日就算是被抬着,也要抬到御前,证明自己还没有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转过头,看见的就是一位身材单薄的年轻人,一双凤眼半闭,眉心红痣一点。 他踉跄搀扶着身边太监的手,咬紧牙关,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看起来虚弱无比。 来的人正是苏明礼! 时间似乎在此刻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苏明礼那张苍白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贺云策浑身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苏明礼的身影越走越近,他感到自己呼吸都在此刻不畅了起来,几乎是遍体发寒。 苏明礼? 怎么可能!苏明礼怎么可能会活在世上,他怎么可能会走得动道? 他早在昨日就应该死了啊! 第28章 证据确凿 可苏明礼不仅活着,甚至这浑身的病都好了不少,此刻能下床了! 他慢慢的走到贺云策的身边,与贺云策擦肩而过,众人便听见他略微带点讽刺的声音,轻轻道: “贺公子不会还要怀疑,我是他人冒充的吧?” “要叫太医来为我诊脉,看我的脉搏是否能跳动吗?” 贺云策被他问的呆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苏明礼见他没有说话,便被人搀扶着咬着牙往前走。 虽然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原本僵直的双腿此刻像是被针扎一样。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的走到光启帝的面前跪下,枯瘦的脊背缓缓伏下,仿佛能瞧见他铮铮的铁骨: “微臣苏明礼,参见陛下。” 光启帝十分意外的看着他:“小苏爱卿,快快请起,你的身体好了?” 可苏明礼却执意的没有站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双丹凤眼里便隐隐溢出水光: “求陛下明鉴,微臣并没有死,苏家忠心耿耿也并无欺君,民间的一切流言蜚语都是无稽之谈,这些时日,微臣的家人已经承受了太多。” 苏明礼一口气说到这里,已经累得在艰难的喘气,只听他继续道, “然而微臣的生死可以被质疑,但是侄女的名誉决不能被质疑,陛下一定要给熹之一个交代。” 苏明礼越说,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脸色也越发红润。 可此刻贺云策越听,脸色便越发的苍白,仿佛随时就能倒在地上似的。 而原本一脸玩味的誉王,此刻也已经收了笑意,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光启帝沉吟了片刻,晦暗的目光缓缓扫过御前的几人,面上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悦。 “既然小苏爱卿没死,甚至能上御前,那么京中的流言蜚语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贺云策,你的两税法,真的是得了辛侍郎的赏识?辛开济也是亲口对你说,说是因为苏明礼还活着,所以不能赏识你,提拔你?” 贺云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皇帝的身前,他只觉得耳畔嗡的一声响,大脑一片空白: “回禀陛下,草民不知道为什么苏明礼还活着,但是他苏家买棺材是事实,而那两税法出自我口,也是事实。” 贺云策坚定,只要自己矢口否认,那么便没有证据。 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也是个纯粹的受害者啊! “草民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才让草民听闻后信以为真,是草民糊涂!” 光启帝闭了闭眼眸,又是曲起食指,在书桌上敲了两下:“辛开济呢?为何他还没来。” “快将他传唤来,朕势必要问个清楚。” 光启帝吩咐下去,便有几个小太监急急出门,可还未等他们走远,便遇见了急匆匆赶来的辛开济。 光启帝不悦的看着他:“你为何来的这样迟?” 辛开济气喘吁吁的擦了擦汗,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回答:“回禀陛下,老臣听闻了民间的流言,便去调查了此事,此刻才取得证据。” 众人这才发现,辛开济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而他的脸色也是沉沉,说不上太好。 贺云策盯着辛开济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心里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他便看见辛侍郎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并从里面掏出了几块银子,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如您所见,这银子是老臣从说书先生的手中得到的,他们说前几日有一个人,带来了银子,让他们说这一则故事,他们便照做了。” 贺云策不可思议的抬头,脑海里的弦在瞬间紧绷了起来。 可辛侍郎还在继续:“您瞧银子的背面,有安定侯府的名号,这银子是出自安定侯府的!” 话音落地,御书房是一片寂静。 贺云策脑海里紧绷的弦,在一瞬间断了。 安定侯闻言,浑身一个哆嗦,便直接跪倒在了光启帝的面前: “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无方!从前辛大人便已经提点过,可老臣却还是让这不孝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安定侯悲怆的求饶声,让贺云策猛地回过神来,他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陛下明鉴,草民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求陛下彻查此事。” 这银两不是他给的! 他脑子又不是有问题,怎么可能给出有安定侯府印记的银两,来落人话柄呢? 一定是有人陷害! 是辛开济,不,一定是宋熹之的陷害!是宋熹之! 可他辩解的话还未说出口,安定侯便在御前猛地给他了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前发黑。 只听安定侯悲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犬子年幼无知,老臣甘愿替犬子受罚!” 他说着,又是对着光启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磕得额头在顷刻间肿胀了起来:“老臣对不起熹之,对不起苏家,更是对不起陛下。” “这件事情,老臣定是会给出一个交代!”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年迈父亲磕头的身影,他咬着牙,心中生出了往前的不满。 这分明不是他做的,父亲却这样直接把事情认了下来。 父亲是真的老糊涂了啊! 光启帝见状,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感慨。 方才是他看走了眼,还以为这个一表人才的侯府二公子能有什么造化,可如今瞧着,却是品行卑劣,一点都比不上他的亲哥哥。 可皇帝又是想起了征战沙场、卧病在床的贺景砚。 如今安定侯的大儿子已经为国捐躯,成了个活死人,若是再惩治他的二儿子,他们家怕是绝后了。 光启帝想着,便是将目光望向了苏绍元的方向:“朕是不介意小惩大诫,可你们对不起苏家!” 安定侯一听这话,便毫无犹豫的开口:“贺云策,你当着圣上的面,给苏家众人道歉,再回去向你的大嫂认错道歉!” 贺云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那几张和宋熹之无比相似的脸,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当着陛下的面让他给苏家人道歉? 可他什么都没做错,是被人陷害的! 他实在是做不到给宋熹之这种人道歉! 于是贺云策只是缓缓转过头,低垂着眼眸: “陛下,既然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苏拾遗没有病故,那么草民想出的两税法,由苏拾遗来执行,能否算是草民的赔偿?” 第29章 磕头认错! 光启帝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眸:“倒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众爱卿,这个两税法,倒真是个好主意啊。” 苏明礼听见这话,有些迟疑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皇帝: “陛下说得两税法,是以量出制入代替量入为出,以计资而税代替计丁而税的两税法?” 贺云策见苏明礼如此震惊,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点了点头: “正是此法没错,苏大人在床榻上也曾听说过此法?” “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将此法赠予你,说是由你想出来的,以此作为我的补偿,如何?” 他前世如此位高权重,所有官员都要在他身边阿谀奉承,说尽好话,如今让他道歉? 这绝不可能! 贺云策觉得自己能将这个流芳百世的主意拱手让人,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可苏明礼听见贺云策的话,却是突然笑出了声,他笑着笑着,又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贺公子的能力和本事,真叫苏某敢怒而不敢言。” 他的声音里含着几分讥讽 大家听见这话,皆是一愣,皇帝凝了凝神,瞧着脸色苍白的苏明礼。 贺云策也古怪的瞧着他,只觉得这个苏明礼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副贪婪的模样,简直是和宋熹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我哪句话令苏大人不满意了?” 辛开济听到这里,已经实在是忍无可忍,“够了!贺云策,你提出的这个两税法,根本就是阿礼的主意,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众人辛侍郎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御书房内的十几双眼睛,此刻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却见辛开济在随身的包裹里掏吧掏吧,又是怒气冲冲的掏出来了一分信件: “早在苏明礼昏迷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税法制度的改革!” “他除了提出两税法之外,还提出将国家岁入由陛下私藏改归政府,重新划分国库和私库之别,等等意见。” “由于信中未详细解释,又因为此法改革阻力十分大,于是在阿礼昏迷之后,老臣便将此计划暂时搁置,还未向陛下开口言明!” 辛开济说着,将手中的信件交由太监呈到皇帝面前,又是道: “老臣的回信大概还在苏府的书房里,这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 等光启帝看完了手中的信件,脸色便已经阴沉的能够滴出水了,他目光沉沉的望向了眼前的贺云策。 贺云策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辛开济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的当头一击,把他炸的七零八落。 如今他心啊,魂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贺云策喃喃自语。 前世不是这样的!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两税法是苏明礼的主意! 前世是辛侍郎将此法告知于他,让他提出来。 他提出后,便名扬四海,一战成名,此法也成为了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是载入史册的好政策啊!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东西,是前世不知道的? 贺云策觉得自己浑身僵直,心沉坠的就像是一颗冷硬的石头。 可光启帝接下来的质问却让他更加的窒息: “不可能?那你告诉朕,到底什么是可能的,又什么是真的?” “贺家公子真的是好大的能耐!” 光启帝此话一出,御书房跪倒了一片。 安定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膝行的往前了几步,眼眸里满是哀求: “老臣错了!老臣管教无方,罪无可恕!老臣愿意以死谢罪!” 安定侯从前是光启帝的骑射师父,光启帝实在不忍心看他如此狼狈的模样,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罢了,朕不怪你,你便说要如何弥补苏家吧?” 苏绍元瞧着安定侯落魄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安定侯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这个儿子身上啊! 他知道光启帝这话,便是给了安定侯一个台阶,毕竟他的大儿子还在床榻上躺着呢。 于是苏绍元也顺着台阶下了: “罢了,贺大人,此事说起来不过是小事,便叫令郎赔礼道歉,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便足够了。” 安定侯听见这话,感激的看了苏绍元一眼,随即便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狠狠给了呆若木鸡的贺云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响。 “孽障!你去道歉!现在便去向苏家人磕头认错!回家就去向你的大嫂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安定侯还是很拎得清的。 只是苏明仁闭了闭眼眸,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安定侯戎马一生,贺大公子也为国捐躯,下官也实在舍不得怪罪。” “此事名声受损的莫过父亲和之之,所以贺公子就不必给我磕头了,回去给之之磕个头、道歉吧!她是你大嫂,她受得起!” 贺云策蓦地抬头,身体逐渐变得僵硬。 苏绍元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并不反对:“此法可以。不过贺公子还是要朝我磕头道歉的。” 苏家人此刻站在一起,朝着苏绍元磕头就等于朝着他们所有人磕头! 苏明仁这是故意的! 他故意要让自己回去多给宋熹之磕一个头! 他这是怎么敢的!? 贺云策的牙关都要咬碎了,可安定侯还猛地给了他一拳,几声催促: “你还在等什么?贺云策!” “多亏苏家大人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给我磕!” 第30章 学着管家 贺云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苏绍元的身前,又是砰得一声跪了下去。 他缓缓俯下身子,一字一句带着千万的不甘:“我错了!” “是我没有分辨能力,心存歹念,被谣言误导,误会了苏大人和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 贺云策说完这话,头缓缓触及御书房冰冷的青石砖,一滴屈辱的泪,便无声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 苏绍元听完他的道歉,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语重心长的话里,还带着几分提点:“年轻人,年少轻狂,犯错十有八九,知错能改便是好事,你起来吧。” 他说完这话,又是朝着光启帝拱了拱手:“老臣已经原谅了他,此事便到此为止吧,陛下。” 毕竟贺云策等会回了侯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之之这丫头,若是知晓她大舅舅送的礼物,怕是要开心的合不拢嘴。 光启帝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懒得管这个烂摊子了。 今日之事,涉及的全都是老臣,也全都是不站队的纯臣,是他向来要好生呵护的对象。 可偏偏就是他们,闹腾起来,比后宫的那群女人还叫人头疼。 光启帝想着,便重新抬起眼眸,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誉王。 誉王此刻已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贺云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熊熊的怒火在燃烧。 这个没用的窝囊废,搅动风云还拾人牙慧,是他看走了眼! 可光启帝饶有深意的目光还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誉王,朕倒是没想到,你和安定侯府走的这样近,私交甚密啊,还学会打抱不平了。” 皇帝话中敲打的意味十分明显,那晦暗的目光更是洞悉他的一切意图。 誉王听见这话,浑身的冷汗在一下子竖了起来,他急急的跪了下去: “父皇明鉴,儿臣只是听说了民间的传言,便对提出两税法的有功之臣格外看重了些,因此才在父皇面前多说了两句,不想明珠蒙尘。” 光启帝听见这话,突然笑了笑,可笑意却没到达眼底:“道听途说,不免闹出笑话,誉王应该反省自身才是。” 誉王脸色都白了不少,他咬紧牙关,心中对贺云策是越发的厌恶了:“是,儿臣定会反省自身。” 事情最终以安定侯罚俸半年,贺云策给苏家上下磕头道歉而告终。 除此之外,光启帝还从国库中为苏明礼送上了珍贵的药材,慰问他的身体。 光启帝的这一道恩威并施,让全天下都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百姓也知道都是贺云策在从中作梗,安定侯府的名声在一瞬间差了不少。 可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安定侯府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宋熹之正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内,静静的与贺老夫人学着管家。 两人坐在软榻上,身侧各是摆了一本账本。 宋熹之低头瞧得认真,而贺老夫人正含笑的望着她:“看明白了吗?这是近一年侯府内的支出。” 宋熹之点了点头:“支出倒是看不出太大的问题,只是侯府内下人的开销,似乎格外的大些。”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大了:“你很聪明,一点就透,很适合来主持侯府的中馈。” “管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会做账,会看账就足够的,若只会看账,那是账房。管家学的也是驭下之术。” 她一面说着,一面心中又是在感叹。 在换亲之后,她暗中派人打探过宋府的情况,所有人都说宋熹之好吃懒做,好逸恶劳,名声是十成十的难听。 可她瞧着,这孩子却不像传言中的那样不着四六。 她老了,老眼昏花,看账管家都十分吃力了,可她心却没瞎,若是黄氏有这宋熹之的一半,她也不可能将账本牢牢攥在手里。 宋熹之听了一个上午,心中也是受益匪浅:“孙媳明白了。” 贺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侯门主母,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是前世她摸爬滚打也学不来的。 若是能在她手下学些时日,日后无论做些什么都会更加方便。 可说谁来谁,贺老夫人心里正想着黄氏,便听见黄氏高亢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还让宋熹之学着管家呢?侯府的未来都是要被她毁了!” 黄氏话音刚落,宋熹之扭头,便瞧见她带着人闯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柔柔弱弱的宋若安。 贺老夫人见状,微微蹙眉:“黄氏,你一把年纪,怎么还是这样咋咋呼呼?” 黄氏无奈的拍了拍手,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直直的射向了宋熹之:“事关侯府的前途,儿媳能不着急吗?” “我也是刚知道,云策和若安正在屋子里吃着饭呢,却直接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而建柏到了下朝的时辰,也根本没回来,我一打探,也是被陛下叫到御书房去了。” 贺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倒是没有黄氏那样慌乱:“说不定陛下找他们父子俩,是有什么公务要谈。” 黄氏冷笑一声:“外头都闹翻天了,可消息今日才传到侯府!确实是有公务要谈,是大大的好事!可惜被宋熹之搅黄了!” 贺老夫人眉头蹙的更紧了,眼眸里多了几分疑问。 宋若安看准机会,便急急解释:“是姐姐的外祖家,霸占着七品的官位不让,甚至为了拖住云策,隐瞒苏明礼死亡真相,犯下了欺君之罪。” “如今和云策一起被传唤入宫的,便是苏家的所有人,他们正要被陛下质问呢!” 贺老夫人不相信:“苏家拖住云策?贺云策不过是一介白身,平日里也不出彩,而苏家最少便也是个七品官,他干什么和云策作对?” 宋若安听见贺老夫人提起此事,她翘了翘嘴角,眼眸里多了几分得意,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云策提出两税法,朝中大臣纷纷赞扬,就连誉王殿下都看好他。陛下此次召夫君入宫,也是为了褒奖云策!” 宋若安这几日不安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她又是开心又是庆幸,庆幸自己拼死一搏,选择了这个潜力股,而不是残废的活死人。 今日,她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贺云策争气,她在侯府的日子将会好上许多。 而母亲那边,也因为贺云策得了誉王的赏识,在赵氏一族里头地位水涨船高,什么都能说得上话,再也不是一个人人可欺的旁支庶女了! 第31章 给你大嫂磕头 只可惜,云策没有防人之心,就是那日在兄长屋里,他将自己的门路说了出来,便被姐姐牢牢记在心里!” “我实在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夫君,宁愿赔上侯府和苏家的前途,也要阻拦夫君就任左拾遗的位置!” “若是夫君能上,对所有人来说可都是好事!” 宋若安说着,泪眼婆娑的望向宋熹之,眼眸里有深深的不解,她就连声音都微微有些哽咽。 黄氏听着宋若安的话,越听便越是生气,直接上前一步,把宋熹之手里的账本抢了过来。 “你如今做出了这样不堪的事情,苏家要被陛下处罚,我这个做婆母的,也要处置你!” “这账本你配看吗?日后让若安来学着管家就行!” 黄氏说着,又是将手中紧紧捏着的账本,一下子塞到了宋若安的手里。 宋熹之心中非但没生气,甚至有些想笑。 她紧紧的看着婆媳两人的表演,随后淡淡才道:“事情的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婆母这是想要干什么?” 黄氏一听宋熹之顶嘴,眼眸都瞪大了,她猛地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嗓门震天响: “陛下都把云策叫了过去,难道传言还有假?难道两税法不是云策提出来,而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黄氏提起两税法,嗓门更大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快意。 她要让贺老夫人知道,她的儿子卓越非常,比躺在床榻上的那个活死人,优秀百倍! 于是她猛地上前一步,用力的一拍方桌,对着宋熹之开口: “景砚如今卧病在床,云策才是贺家的顶梁柱,可你却断了云策的前途,还跟我顶嘴!你现在就给我去祠堂跪着!” 宋熹之要被罚去祠堂了! 听见这话,宋若安简直是要笑出了声。 奉茶那日,她被罚着去了祠堂,这口气她便一直咽不下去,如今终于轮到宋熹之了! 可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是根本不能如贺云策一样,救她于水火! 这一回,宋熹之彻底完蛋了! 可宋熹之却没有挪屁股,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只手还攥紧了贺老夫人的衣袖。 她声音硬邦邦的:“我不去,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切都要讲究证据。从前婆母怀疑过若安的清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五花大绑去了祠堂。” “妹妹那凄惨又可怜的窘迫模样,是牢牢的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前几日还听下人念叨呢。” “可后来却证明这是一场误会,所以有妹妹作为前车之鉴,婆母可不要再莽撞行事了。” 宋若安被毫不留情的揭了伤疤,她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了,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黄氏也被这话噎了一下,她飞快的转头望向了贺老夫人:“婆母,您也要偏私吗?” 贺老夫人只是拍了拍宋熹之的手:“一切等建柏回来再说。” 可贺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后头传来小厮急匆匆的禀报声: “老夫人、夫人,眼下侯爷回来了,直接开了祠堂,还特地传话,吩咐大少夫人去祠堂一趟。” 一听这话,黄氏眼睛都亮了。 瞌睡便来了枕头! “这一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宋熹之,这个祠堂你不去也得去,这个错你不认也得认!” 她气势如虹的说完这话,随即便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小厮吩咐:“来人!把宋熹之给我带到祠堂里去!” 贺老夫人皱着眉,缓缓起身,宋熹之便也起身,将她搀扶到了祠堂里去。 宋若安期待无比,她激动的握住了黄氏的手:“婆母,我也想去!姐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黄氏此刻也是又生气又激动,“你去,等宋熹之被惩罚了,我便顺势提起管家之权,以后这侯府让你来掌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简直是兴奋的快要晕倒了。 夫君官场得意,她在侯府掌家,他们将宋熹之夫妻压得死死的,日后这侯府便是她的天下了! 几人急匆匆的跟在宋熹之身后,便往祠堂赶去。 一靠近祠堂,感受到的就是十分凝肃的氛围,周围的下人纷纷低垂着头,唇瓣也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贺老夫人一脚迈进祠堂,便听见了她惊讶的抽气声:“怎么?建柏,你怎么把家法都请出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法都请出来了? 要知道,安定侯自小习武,安定侯府的家法也格外的骇人,那是一条五尺长的银鞭,银鞭上还长满了倒刺。 一打下去,人怕是要没了半条性命。 这一回,安定侯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竟是将尘封了十余年的家法都请了出来! 黄氏和宋若安紧紧握着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欣喜若狂。 她们激动到浑身发抖,又急急上前,也跟着迈入了祠堂里。 一进祠堂,便能看见一道身影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跪着。 两人定睛一瞧,便赫然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跪着的不是宋熹之,是贺云策! “云策!怎么是你!你怎么跪着?” 黄氏急急的上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就想把贺云策搀扶起来: “你大嫂做错了事情,该受罚的人是她!你为什么要跪着呢?” 黄氏的话音刚落,安定侯便脸色阴沉的抬起了头:“闭嘴!” “黄氏,你看看你到底教出了什么好儿子!若不是苏家人宽宏大量,侯府今日便要直接灭门了!” 此事说起来不是大事,可若是陛下想要追究,可完全可以治一个欺君之罪! 看着安定侯额头上大大的鼓包,现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黄氏和宋若安就像是在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两人皆是呆若木鸡,没有了言语。 可安定侯却又是道: “如今在列祖列宗面前,你便按照陛下的吩咐,给你的大嫂道歉磕头吧!” 现场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所有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都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可安定侯还在继续道:“熹之,是侯府对不起你,你上前来!” 第32章 两个人一起磕! 宋熹之此刻也非常的惊讶,她诧异的望着贺云策落魄的背影,微微挑眉。 她虽知道经此一事,贺云策一定不会好过。 可她没有想到,外祖和舅舅他们竟在御前这样给力,甚至还要让贺云策给她磕头。 这不得爽翻了天? 宋熹之想着,强压下嘴角的笑意,又是急急走到了安定侯的身边,小腿飞快走出了残影。 贺云策大汗淋漓的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宋熹之。 感受着她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上扬,整个人是说不出的得意。 贺云策只觉得心中的屈辱和不甘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心中绞痛,遍体发寒,浑身都气得发抖:“父亲,已经在侯府了,就算是不履行也是一样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黄氏听见这话,也急急上前拦在了贺云策的面前: “夫君!云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宋熹之比他还要小,怎么能让他跪宋熹之呢?也不怕她折寿?就算是不跪也没有人知道的!” 宋若安紧紧盯着贺云策狼狈的身影,心中也觉得十分屈辱: “不行啊,爹!男儿膝下有黄金,云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让他跪姐姐啊!日后要让云策颜面何存,如何在下人面前立足呢?” 宋若安说着,又是望向了宋熹之: “大家都是一家人,想必姐姐也不愿做的这样难看,夫君给姐姐口头道个歉,姐姐定是会心满意足了。” 宋熹之听见这话,微微挑眉:“婆母和妹妹这是想要抗旨不遵啊?”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侯府阳奉阴违,传到陛下耳朵里,要让侯府如何自处?” “婆母和妹妹胆子大,可我胆子小,是万万不敢违背陛下的意思的!” 听见宋熹之的话,安定侯也虎躯一震,他十分不悦的望着黄氏: “慈母多败儿,贺云策被你养的如此妇人之见,侯府也是走到头了!你看看熹之这才叫做考虑周全。” “贺云策搅动风云,诬陷忠臣,本来就被天下人所不齿了,你们如今还要让侯府在火上烤吗?” 黄氏听见这话,抽气着捂住了胸口,她被气的猛地咳嗽了起来。 宋若安也咬紧了唇瓣,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成拳头,却再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如今,她引以为傲的夫君,就这样大汗淋漓的跪在宋熹之的面前,狼狈的像是死狗一样。 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可她没有想到,宋熹之却笑眯眯的朝她再次开口了:“若安,你与云策伉俪情深,你心疼他,怕下人嘲讽他,这些我都能理解。” 宋若安猛地抬起头,防备的盯着她,言语中有试探之意: “所以姐姐,你也不想让夫君对你磕头,是不是?” 宋熹之摇了摇头:“我是想说,圣上的旨意不能改变,但是你可以选择和你的夫君一起承担。” 她说着,又是歪了歪头,眼眸里满是狡黠:“若安,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也欠了姐姐一次磕头道歉,是吗?” 宋若安的脸色在一瞬间猛地变白了,她嘴唇打着哆嗦,盯着宋熹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可宋熹之还在继续:“既然你这样心疼云策,择日不如撞日,你便与他一起来磕吧?” “不……不……” 让她给低贱的宋熹之下跪认错? 宋若安一想到这个可能,便毛骨悚然,她喃喃自语的后退了几步,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了起来: “我何曾欠过你一次道歉?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 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黄氏却猛地一拍手,“是了!有这回事!” “宋若安,你从前私自换亲,是欠了宋熹之一次磕头认错!” “你现在去给她磕头!和云策一起!” 宋若安不可置信的扭头,望着黄氏,浑身像是坠入了冰窖。 安定侯此刻已经有些不耐了,他压低了眉骨:“还在犹豫什么?” “给你们大嫂认错道歉,就这么为难你们?” 宋若安听见安定侯的话,是再也不敢拖延了,她游魂似的上前了几步,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前。 她一咬牙,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跪在了贺云策的身边。 感受着宋熹之高高在上的目光,宋若安只觉得强烈的屈辱和委屈在一瞬间向她袭来,她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天之骄女啊! 宋熹之不过是宋府的一根野草,京城人人都看不起她,如今她竟是要给宋熹之磕头! “道歉的话呢?头呢?快磕啊!”安定侯催促。 宋若安张了张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她努力扬起脸,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随即便缓缓弯腰,给宋熹之磕了一个头。 当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宋若安只能看见宋熹之绣花鞋的鞋面。 她喉头哽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换亲……”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努力强撑着镇定,想要表现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当他开口说话时,指尖却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是我贺云策做错了,我误会了大嫂,在御前败坏了大嫂的名声,我给大嫂磕头认错,求大嫂原谅我。” 头磕到地上,他几乎要将唇瓣咬出了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 前世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前世的宋熹之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崇拜的爱慕他,他何曾需要在宋熹之面前如此卑微?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宋熹之垂眸瞧着匍匐在地上的两颗后脑勺,两人气得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她停顿了片刻,随即才道:“你们都起来吧,日后不要再干这些卑劣的事情了,你们瞧瞧爹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安定侯听见这话,伸手捂住了肿胀的额头,感动的简直是想哭。 终于有人关心他了!天知道他今日到底遭遇了什么? 听见这话,面如死灰的贺云策和宋若安,终于能相互搀扶着起了身,脸上满都是泪痕。 黄氏在此刻,也急匆匆的上前,心疼的道:“云策,身体不舒服?快快快,跟娘回去,跟娘回去!” 安定侯听见这话,大步走到供桌上,拿起了桌上的银鞭,随后才道: “宋若安能走,贺云策给本侯留下!” 第33章 夫君,来喝药了 ww祠堂内的烛火跳动,安定侯手上的银鞭反射着寒光。 贺云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父亲……?” 安定侯却是抿着唇,眼眸阴沉的看着他:“女人都出去吧,你们见不得这血腥的场面。” 这冰冷的话又是让众人浑身一个哆嗦。 黄氏呆呆的盯着安定侯手中的银鞭,随即又是慌乱的上前,拦在了他的面前。 “建柏?建柏?这如何能使得?云策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安定侯毫无犹豫的甩开了她:“狠心?若是我再不管教他,他日后必定是要断送了全家人的性命!” “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安定侯与黄氏两人向来也是相敬如宾,他从未对黄氏说过这样重的话。 黄氏一把被他甩在了地上,吃痛的咳嗽了起来,她呆呆的望着安定侯,鬓发都在一瞬间散乱了开。 贺老夫人见到这幕,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口:“来人,把夫人搀扶出去吧。” 她说完这话,便缓缓走出了祠堂。 几个小厮闻言,急急上前搀扶着黄氏和宋若安。 宋熹之见状,便也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她,将安定侯的怒吼和银鞭的破风声都留在了身后。 …… 足足二十鞭,安定侯真是气极了,也没有放水,几乎是鞭鞭见血。 这一回贺云策的骨头倒是很硬,咬着牙足足受了二十鞭,却没有一声求饶,而是直接晕了过去。 见他鲜血淋漓的倒在地上,安定侯才收了手,他垂眸望着面色惨白的贺云策,沉默了片刻,才叫人将他抬回了观云轩。 当双喜急急忙忙的上前时,却偶然瞥见安定侯眼底似乎有水光。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 贺云策在床榻上趴了整整一夜,才醒了过来。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双喜担忧的脸。 醒来后的第一眼,没看见宋若安在自己身边守着,让贺云策的心里多出了几分怅然若失。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抽着气问:“若安呢?” 双喜急忙道:“少夫人去给您煎药了,刚刚才走。公子,您身上还疼吗?” 疼!很疼! 脊背上的疼痛几乎是让他浑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宋熹之给他带来的疼痛和屈辱! 父亲和祖母被她的表象迷惑,只有贺云策自己知道,宋熹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着,眼神突然变化了一下,随即抬头,随着双喜小声开口: “你现在去秘密搜查,看看京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岐黄神医的人。” 双喜眼神有些疑惑:“岐黄神医?您是身体不舒服,要请他来治病吗?” 贺云策摇头:“不,我只是要你去查查,是否有人把他请走了。我自然不能让他来治病,因为他是个庸医,会把人治死的!” 贺云策前世其实有隐约听说过岐黄神医的名号,不过并不熟悉。 因为他一直在忙于自己的事业,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只是知道岐黄神医一开始被传的神乎其神,后来治死了人,逃之夭夭,其他的他便一概不知。 贺云策一直觉得苏明礼突然药到病除,到了死期未死,甚至能上御前作证的事情十分古怪。 他此刻如此狼狈的根本原因,便是误判了苏明礼的死期导致。 而这其中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苏家请来了那位岐黄神医,暂时挽救了苏明礼的身体。 可要知道,那位岐黄神医是位庸医,前世他治疗过的人,虽然能很快起死回生,可过不了多久,情况便会急转直下,死的透透的! 一想到这里,贺云策的心情都在一瞬间畅快了不少。 如今苏家仁这样嚣张,可日后苏明礼仍旧会死,到那个时候,他们是有得哭的! 双喜的速度很快,不过离开了片刻,就带着消息回来了:“公子!奴才方才问清楚了,岐黄神医已经被一位神秘人请走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正如他所料,是苏家请走了岐黄神医!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证明苏明礼很快就会死,左拾遗的位置最终还是会到他的手上! 贺云策想到这里,嘴角便不自觉的向上扬起,甚至连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这件事想清楚了,可还是有一件事。 除了苏明礼的病情之外,辛侍郎突然转变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 前世辛侍郎可是对他欣赏有加,处处提携,望着他的时候眼里满是慈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而这一世,辛侍郎从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甚至特别维护苏明礼和苏家。 贺云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也可能与岐黄神医有关。 他知道,辛侍郎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而他们伉俪情深,辛侍郎对此十分担忧。 甚至前世辛夫人病故后,辛侍郎还消沉了许久,终身未再婚。 很有可能是这一世,苏家请来的岐黄神医,让辛侍郎重燃了医治夫人的希望,所以特别维护苏家的人。 可这不行啊! 岐黄神医是个庸医,辛夫人喝了他的药,会和前世的苏明礼一样,必死无疑! 贺云策想着,猛地直起了身子,又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抽气。 “夫君!夫君!你别动!你终于醒了!” 身后传来宋若安担忧的声音,贺云策艰难的伸长了脖颈,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看见的便是神情温柔的宋若安,正忧心忡忡的迈过门槛,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想必这就是若安为他亲手熬得汤药了。 若安从小会医术的这件事情,前世他是一直知道的,也正是因为若安的这个技能,在仕途上帮助了他很多。 以至于小心眼的宋熹之十分嫉妒,急功近利的开始拜师学医,甚至在日后屡次顶替若安的功劳,把他当傻子哄! 贺云策正想着,宋若安便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在床榻边上坐下。 “夫君,你醒来了正好,来喝药了~~” 宋若安的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第34章 冒充岐黄神医 听见这样温柔备至的声音,贺云策觉得自己心底甜丝丝的。 “若安,这是什么药?是你亲手为我开的补药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随即又很快的点头。 “是,夫君你受伤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我很心疼,便给你开了一些寻常的补药,给你补补身子。” 其实这药是她辛苦向岐黄神医求来,治疗贺云策的不举之症的。 从前,她还在苦恼,到底能用什么理由,哄骗贺云策把药喝下去。 毕竟贺云策并不知道自己不举,相反他非常自信,觉得自己的雄风远超于其他男子。 也不知道这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不过宋若安知道,贺云策这样的一个人,是绝不会接受自己不举的! 如今正好趁着贺云策受伤,她便煎了药让贺云策顺势服下,美名其曰寻常的补药,日后贺云策重振雄风,也不会生疑。 贺云策听见这话,心里是更加甜蜜了: “辛苦你了,若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不过我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日后我定是会飞黄腾达的!” 宋若安敷衍的点了点头,只想让他先把药喝下去。 她用调羹舀了一勺,又是轻轻的吹了吹,喂到了贺云策的嘴里。 贺云策感受着她温柔的举动,心里美滋滋的。 他一口一口的喝下了药,还一边点头:“嗯,好喝!若安熬制的药就是好喝!比蜜还要甜!” 宋若安被贺云策的话逗笑了,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夫君,我真的希望你能快快好起来!” 两人蜜里调油的喝完了一碗汤药。 汤药见了底,贺云策便突然觉得自己背后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原本疲惫的身子也瞬间变得有了力量。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生龙活虎,他眼眸猛地亮了起来, “若安,这补药真是神了,居然喝完便能感受到作用!” 宋若安听见这话,也是十分的欣喜,她激动的几乎是要哭了出来: “真的有用吗?夫君!我就知道,一定能治好你的!这药极好,是世间罕见的!” 贺云策也点头,如此迅速的药效,真的是世间罕见的。 前世他知道宋若安会医术,也时常喝宋若安开出来的药,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笑着望着宋若安开心的脸,心里却瞬间生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若是……让若安来医治辛夫人呢? 等辛夫人痊愈了,辛侍郎欣喜若狂,还会顾忌苏家的事情? 那左拾遗的位置便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了! 想到这里,贺云策几乎是要仰天长啸了起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公眷顾于我!我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宋若安见贺云策说着说着便狂笑不止,眼皮一跳,急急站了起来:“夫君?你没事吧?” “你在笑什么啊?” 贺云策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我在想我光明璀璨的仕途,我知道要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 “啊?”宋若安伸长了脖颈,一脸疑惑。 可贺云策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哑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蛊惑: “你想不想从宋熹之手里抢走主持中馈的权力?” 宋若安当然很想!想得几乎是要发疯! 可在贺云策面前,她只是小心翼翼的说:“可祖母重视姐姐,我不应该抢姐姐的东西。” 贺云策摇头,斩钉截铁打断了她:“不!宋熹之德不配位,若是让她掌家,侯府便是要完了,你就算是为了侯府,也必须抢。” 宋若安听的心脏怦怦跳:“那夫君,我应该怎么办?” 贺云策志在必得的勾了勾嘴角:“你医术这样高超,而我的母亲一直有喉疾未愈,你去医治她的喉疾,等她好了,侯府所有人就能看见你的本事。” “祖母不是说你能力不行吗?等你治好母亲之后,去京中治疗其他的达官权贵,为侯府结交良缘。” “等所有的夫人都奉你为神医,祖母定是会将管家之权,双手奉上。到时候你名利双收,我官运亨通。” 这其实也就是上辈子的路子。 上辈子也是若安用她的医术结交了许多夫人,换他的官位亨通。 只是这一世,多了一个医治垂死的辛夫人罢了。 宋若安听见贺云策的这个计划,眼睛都瞪大了。 让她去医治黄氏,医治京中的夫人? 可她根本不会医术啊!方才的话不过是哄骗贺云策喝药的借口! “……不,夫君。我不想要将此事传出去,我只想要你一个人好好的就行了。” “晚上还有一副药,我到时候也喂你喝了,此药要喝足半月。” 宋若安忙不迭的拒绝,她只希望贺云策能变成一个正常的男人。 贺云策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瞧着她,幽幽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你真的不想获得管家之权?” “真的不想被京中的夫人争相结交?奉为神医?你好好的才华为什么要隐瞒呢?” 宋若安抿着唇瓣,心脏在疯狂跳动:“可是……” 贺云策继续道:“那你就不想我官运亨通,你做了宰相夫人,享受一品诰命?” “你不想把宋熹之狠狠的踩在脚下,让她向你磕头请安?” 宋若安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紧紧攥着贺云策的手,声音颤抖的道:“我想!夫君,我想!我实在是太想了!” 她已经想明白了,她虽然不会医术,但可以让岐黄神医帮助自己开药方。 这阵子的相处过后,她其实也发现了,岐黄神医并不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那样视金钱如粪土。 他其实很喜欢钱,也很喜欢饮酒,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便能够驱使他做任何事情。 到时候,她在明,岐黄神医在暗,她便能依靠着岐黄神医的医术,让贺云策官运亨通,而自己也可以获得管家之权,受所有人的追捧! 第35章 娘的好大儿 宋若安喂贺云策喝完药后,便又秘密出了一趟侯府。 她是要前往京城最好的客栈,百升楼。 因为岐黄神医的院子在京郊,距离实在是太远,她便将岐黄神医接到了客栈住着,若是贺云策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治疗。 而这一次,她是要把岐黄神医接回侯府。 等宋若安带着面纱急匆匆到了客房时,却瞧见客房的门半掩着,岐黄神医的正在里头收拾包袱。 她眼皮一跳,急急推门进去,声音都尖细了不少:“神医?你不愿在这里居住了?” 岐黄神医本就心虚,骤然听见外头的动静,猛地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宋若安的脸。 他浑身一个激灵,还以为宋若安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于是急急把包袱藏在身后。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见宋若安又急急道:“是有人把您请去看病了吗?” “我出三百两银子,请您跟我一起回府。”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一愣。 他盯着宋若安真挚的表情,思索了片刻,随后才试探性的道:“可……有人前来拜访了三次,并出了五百两银子,叫我去他府上诊治。” 宋若安一听这话,立刻紧张了起来,她急急走到神医身边:“您可不能走啊!我家里人还等着您救命呢!” 岐黄神医将包袱放在桌上,双手负后,没了方才的紧张感,言语间是大义凛然:“可谁找我不是为了救命?” “不然你以为我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啊?” 宋若安一下子就明白了岐黄神医话里的意思,她咬紧了牙关: “我出六百两银子,邀请您优先往侯府去一趟。” 她嫁妆里的现银本就不多,六百两大大超出了她的预算,可为了她的未来,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了。 岐黄神医一听这话,高兴的连白胡子都翘了翘,他极力的撇下嘴角: “看来您家里人情况紧急,老夫先紧着您这边也未尝不可。” 宋若安见岐黄神医答应了,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家里人生的只是小病,不过我处境艰难,需要为她们治病。还要辛苦您换上府中小厮的衣裳,替我治疗,表面上就说是我治的。” 岐黄神医瞪大了眼睛,他终于知道宋若安此来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我去治病,功劳是你的?我还要穿上小厮的衣裳,陪你演戏?” 他拎起桌上的包袱,转身就要走:“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宋若安瞧着岐黄神医的态度,有些慌了神,她急急大喊:“我出八百两!” “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委屈了您,可我也没办法,还请神医可怜可怜我,您不过是去治个喉疾。” “若是日后还要治疗其他人,我再给您加银子!” 岐黄神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直接开口:“一千两。你给我一千两我便答应,日后也不需要其他了。” 一千两? 她嫁妆里的现银,也不过才一千五百两! 从前买酒加药费,已经花了她五百两银子,若是此刻答应下来,她嫁妆里的银子是要全给了岐黄神医了! 宋若安心痛的直抽气。 岐黄神医看她犹犹豫豫的模样,拿起包袱作势要走人:“与你演戏,我还有被发现的风险呢!” “老夫从来光明磊落,还不如老老实实治病,这个钱不要也罢!” 宋若安听见这话可是慌了神,她急急拦住了他:“我答应了!我答应了!” “神医!到时候我会把病人的情况写在纸上,您便躲在小厨房里煎药,根据纸上的情况开药、煎药,保证药到病除。” 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把宋熹之踩在脚下,这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 若是日后她成了京城神医,还怕什么银子赚不到吗? 岐黄神医一想到手的一千两银子,态度一下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的药,你放心!” 宋若安听见这话,终于喜出望外的松了一口气:“那还请您换上小厮的衣裳,与我回府了。” 等宋若安带着岐黄神医回了观云轩,便听闻守在门口的双喜,说黄氏来了。 此刻正在屋里照顾贺云策。 一听这话,宋若安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急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是赶忙吩咐岐黄神医去小厨房等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便是她获得管家之权的最好机会。 等宋若安进了卧房,便听见黄氏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夫君如今躺在床榻上,你倒是出去潇洒得很!” “若不是听了你的话,我也不至于在老太太面前大放厥词,如今脸都丢尽了!” 贺云策可听不得自己娘责怪宋若安。 他趴在床榻上,扬起头,急急开口:“娘,这都是宋熹之在搞鬼,是她闹得侯府鸡犬不宁!” “若安方才是去为我煎药了,无论是开药、配药还是煎药,她都亲力亲为,让我浑身的病痛都好了不少。” “娘,我记得你咳疾一直未愈,不让也让若安来治治?” 黄氏听闻这话,很惊奇的望着宋若安:“你会治病?” 宋若安只是荣辱不惊的点了点头:“是,若安是自幼在闺中学的医术,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侍奉夫君和婆母。” “婆母既然嗓子不好,不如让我来看看?” 黄氏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宋若安,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这个不过是小毛病,不需要你来治,你给云策开得方子,也要先拿给大夫看过才是!” 贺云策听见这话,直接忍着剧痛下了床榻,看得黄氏大惊失色。 “云策,你快躺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贺云策只是大汗淋漓的摇了摇头:“不,若安的医术高超,我现在是一点都不痛了。” “娘,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好了许多?” 他望着黄氏怀疑的神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是你的儿子,我会害你吗?” “娘,这个主意其实是我提出来的,只是为了让您长命百岁,儿子日日看着您咳嗽,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黄氏听见这话,泪水夺眶而出: “娘就知道你孝顺!不愧是娘的好大儿,这样有孝心!娘生了你,真是死而无憾了!” 第36章 烫手山芋 贺云策见黄氏落泪,才艰难的上前,紧紧的握住了黄氏的手。 “此举还是为了管家之权,为了我日后的官途。” “从前我便被兄长压过一头,如今宋熹之,又是压了若安一头。若是她真的获得了管家之权,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她的手上,那么您说,到时候承袭爵位的会是谁?” 黄氏瞪大了眼睛:“那可不得了了,可千万不能这样。” 贺云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引诱:“祖母不是说若安没用吗?” “等若安医治了您,祖母就再也没有借口了。” 一听这话,黄氏干脆利落的伸出了胳膊:“治!赶紧治!我儿这样孝顺,我自然要成全!” 宋若安听见这话,喜出望外的上前,坐在了黄氏的身边。 随即又是微微蹙起眉头,装模作样的捏着黄氏的脉搏,思索了片刻:“看来是老毛病了,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却也十分折磨人。” 黄氏闻言,眼睛都亮了:“没错,是这样!一直不见得好!” 宋若安点了点头,一脸讳莫如深,“好,我知道了,婆母。我会保证药到病除,若是没做到,拿我试问!” “我亲自去为您煎药!” 黄氏叹为观止的看着宋若安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也已经相信了三成。 可贺云策却一脸笃定的开口:“娘,等你喝了药,才知道她的医术有多么高超,没个几百两是求不来的!” 果然,等宋若安从小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还端了两碗黑漆漆的中药。 一碗是黄氏的,一碗是贺云策的。 黄氏看着眼前的汤药,还有些犹豫,贺云策便直接将汤药举起来,“娘,我干了!” 他对着黄氏一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好好,我也喝了,我也喝。”黄氏也端起自己的药,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宋若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待着黄氏的反应。 汤药有些苦,黄氏原本还蹙着眉头,可很快,她便觉得身体有些不一样了。 胸口闷闷的症状好像消失了,就连喉咙处痒痒的感觉,都好了不少。 黄氏不可置信的站起身,“这药竟这样神奇?我觉得我嗓子都不难受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非常得意:“儿子不会害您的,您就等着儿子官运亨通吧!” 宋若安听到这里,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婆母,这只是第一帖,等喝完了全部的疗程,不仅是喉疾,就连您的身体也会好上不少。” 那一千两果然花得值,一想到自己光明的未来,她激动地都想要落泪了。 黄氏神采飞扬的上前了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是云策的贤内助!你嫁进来之后,云策变了很多,也上进了不少!” “我新婚夜怀疑你,原本就是我的不是,从前没能来得及说,我现在便替你去讨要管家之权!” 宋若安感受着黄氏紧握的双手,内心涌出了万千的畅快,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 终于,终于轮到她得意了! 而此刻的洗墨轩内,气氛倒不像是观云轩一样畅快,而是有些阴云密布。 宋熹之坐在软榻上,埋头翻阅着桌边的十几册账本,越看眉头便越是紧锁。 贺老夫人信任她,昨夜便将侯府的账本都交给她看了。 宋熹之埋头瞧了一夜,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味。 安定侯府表面看着光鲜,可内部已经是入不敷出,没有什么家底了。 而这些年能够正常运作的原因,大约是贺老夫人力挽狂澜,还用自己的嫁妆往里面填补空缺。 而出现这样问题的原因,是因为侯府外头的铺子皆是连年亏空,却一直在经营着。 前世她虽然也学着管家,但是贺老夫人不像是这一世这样信任自己。 前世贺老夫人握住权力没放手,宋熹之也不知道这里头的账目,有这样大的问题! “但是不应该啊,贺老夫人怎么会放纵外头的人做这样的事情呢?” 宋熹之蹙眉想着,又是把三七叫了进来。 三七是侯府的家生子,他的母亲则是贺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是能知晓府内事情的。 “三七,侯府西边的那些产业,连年亏空,这绸缎庄、银楼的掌柜都是谁?” 三七挠了挠头:“小的曾经听我娘说过这件事情,这铺子里的管事是老夫人的娘家亲戚,据说从前对老夫人有恩。” 听见这话,宋熹之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难怪了,原来是关系户。 她翻开另一本账本,“那侯府的采购又是谁呢?怎么购置侯府的吃食,要花上这样多的银子?” 三七又是解释:“这采购有无问题小的不知道,不过侯府肉菜粮食的供货商,是大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 “他们还管着京城西边的许多粮食铺子。” 大爷是安定侯同胞的兄长,是贺老夫人的大儿子。 他年轻病故,大夫人年轻守寡,自愿去寺庙常伴青灯古佛,爵位才落到了安定侯的头上。 侯府对不起大夫人,便也不好处理这些裙带关系。 宋熹之听到这里,才赫然明白,她这手里握的哪是账本,这分明是烫手山芋! 这都是些硬茬,老夫人的亲戚不能动,大夫人的亲戚也不能动,若是要让侯府正常运转,便要往里面贴钱。 她可做不到这么伟大,拿自己好不容易赚到的嫁妆,往里贴钱啊! 当断既断,宋熹之想到这里,急急的便起了身:“吴嬷嬷,你赶紧带着这些账本,跟我去一趟晚香堂,我要把账本都还回去。”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此刻也有些发愁:“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夫人也是真心偏爱小姐,把您当成了自己人,才把侯府的短处都揭给您看了。” 按道理说,贺老夫人这便是属意宋熹之去做这个侯门主母,若是她退回了账本,怕是要生了间隙。 宋熹之何尝不知道? 可亏本的生意她不愿意做,若是贺景砚救不回来,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为了别人做了嫁衣? “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如何才能甩出去。” 宋熹之有些苦恼的说着,便直接带着账本去了晚香堂。 第37章 瞌睡来了枕头 等宋熹之带着账本到了晚香堂的时候,却发现黄氏带着宋若安也到了贺老夫人的跟前。 如今黄氏正紧紧的握着宋若安的手,正对着贺老夫人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 “若安真是懂事又是本事,从小学了医术,就是来侍奉婆家的,我喉咙难受,她用一帖药便将我治好了。” “娘,您从前说若安不中用,不让她管家,可医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瞧着若安,便是比其他人强上百倍。” 黄氏今日喉咙好了,也不咳嗽了,就连声音都高亢了不少。 而宋若安则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脸上还挂着几分微笑,看起来十分大方得体。 “宋若安会医术?”贺老夫人表情多了几分惊讶。 宋熹之也是十分意外的抬头,不着痕迹的望向了宋若安身后的阿莲。 阿莲默不作声的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宋熹之便在瞬间明白了。 宋若安纵使没有重生,却仍旧和前世一样,喜欢偷梁换柱、冒名顶替,抢夺别人的功劳,装作自己医术高超的模样。 只可惜,前一世她找得是一位良医,这一世却找了一个庸医。 宋熹之想着,便又将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了黄氏的方向。 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黄氏此刻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是呢!娘,您从前慧眼识珠,可这回却是选错人了,您从前没有打听过宋家姑娘们的名声?” “无论谁都说,宋若安识大体、稳重端庄,未嫁人时便管家女红样样精通,外头的夫人都对她交口称赞。” 黄氏的话里满是对宋熹之的鄙夷,可宋熹之只是淡淡的讲了一句:“我娘死的早,京中名声如何,我也不清楚。” “可是我只知道一句话,欲速则不达,若是事情反常,那必定有妖。” 她言语中含着几分深意。 宋若安听见这话,咬紧了牙关,可黄氏却半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她冷笑了一声: “瞧瞧,这就是你的礼数?你从前在家里名声就差,不愿意交际闺阁小姐,总认识些三教九流,如今还嫉妒你妹妹会医术?” “怎么同样是爹生父母养的,你就这么差呢?” 宋熹之听到这里,耸了耸肩,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话只说一次。 “好了,够了,黄氏你讲话太难听了!熹之不差的。” 贺老夫人不轻不重的看了黄氏一眼,又是伸出手,引宋熹之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黄氏这才讪讪开口:“娘,我只是觉得新婚夜我误会了若安,又是怀疑了她的清白,惹得她面子挂不住。” “如今她还医治了我,是该补偿一下,让她试着掌家。” 宋熹之听见这话,感受着贺老夫人缓缓收紧的手,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瞌睡来了枕头。 方才她正为这件事发愁呢,也不好得罪贺老夫人,谁知宋若安却想要这个位置。 还未等贺老夫人说话,宋熹之便是率先开了口: “婆母这话倒是怪,妹妹换亲,做错了事情;婆母直率,误会了事情,您是该补偿妹妹,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我的管家之权做补偿啊。” 黄氏被她的话一噎,随即又是不甘心道:“什么管家之权?你如今不过是在考核罢了。” “既然你在考核,那若安跟你一起考核,选择一个最好的人,这才是公平!” 贺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又是望向了宋熹之:“你如何想?” 宋熹之只是垂下眼眸,乖乖回答:“祖母的想法便是熹之的想法。” 黄氏翻了一个白眼,贺老夫人才最终点头,松口同意了。 “好,那就两人一起考核,瞧瞧最后谁更适合管家。” 宋若安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熹之从小便顽劣不堪,而自己则是名门闺秀,学了数十年的礼仪,这个管家之权,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眼神里也满是盛气凌人: “姐姐,既然如今成了我们一起管家,那你手里的账本,是否应该分我一半?”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既然有岐黄神医这么一张好牌,用不了多久,便直接会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可宋熹之不遂她的意,她微微扬了扬眉:“账本是我努力后才拿到的,若是你想要,便要做出些成绩来,到那时,祖母自然会给你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原本得意的眼神在瞬间阴沉了下来:“宋熹之,你是要违背祖母的意思?” 宋熹之只是淡淡一笑,对着贺老夫人请安告辞:“祖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宋熹之便捧着账本,叫吴嬷嬷一起回去了。 吴嬷嬷捧着另一半的账本想了一路,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屋里了,她才放下账本,急急开口:“姑娘你不是要去还账本吗?” “怎么正好宋若安这个冤大头来了,这烫手山芋您却又不愿意给了。” 宋熹之一想到宋若安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微微一笑: “饭要抢着吃才香,宋若安从小就喜欢抢我的东西,如今账本在我手上,她发现不了端倪,便会不择手段、千方百计的去抢这个管家之权。” “我便要让这个烫手山芋,牢牢黏在她手里才好。”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见: 宋若安千辛万苦的抢破了头,临了了才发现那金黄色的香饽饽,实际是一坨黏糊的屎。 那个时候,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第38章 丞相的掌上明珠 等宋若安回到观云轩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贺云策。 只是一想到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态度,她心里便觉得堵得慌: “分明变成了一起管家,可姐姐还是握着账本不放,那我岂不是就得了个虚名?” “祖母也一样是纵着她!” 贺云策听见这话,冷哼了一声:“她向来就是这样不择手段!” 他有些担忧的望向了宋若安,语气郑重:“若安,我知道你善良,可你若是要赢她,便是要比她还恶毒,还要不择手段!” 宋若安紧紧握住了贺云策的手,眉头微蹙的点了点头: “夫君,我知晓了。” “不过我身边没有嬷嬷,倒是想着回娘家接来一个管事嬷嬷,让她教我抢了宋熹之手中的管家之权,最好再逼得她毫无翻身的余地。” 贺云策一听这话,整个人也来了精神: “好,回娘家!我与你一同回去,看看岳父那边,是否有什么门路。” 贺云策总是觉得父亲总是看不起他,无论他说了什么,安定侯却总是偏帮外人,打断他的计划。 他觉得安定侯是有些老糊涂了,无论是就任还是升迁,都必须靠他自己了。 宋若安一听贺云策也要回去,有点担忧他的身体,她犹豫道:“夫君,你身体还未好,还是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贺云策抬头,便撞进了宋若安担忧的眼神里,感觉心里头暖烘烘的。 他咬着牙从床上起身,端起黑漆漆的汤药,便猛地灌了下去。 “喝了你熬的汤药,病一下子就好了,可以陪你回去了!” 贺云策气势如虹的说完,有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喝完药后整个人便明显的神清气爽了起来。 宋若安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和他一起回了宋府。 只是她担心贺云策的身体扛不住,便把小厨房里的岐黄神医也跟着马车回宋府。 岐黄神医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剃掉了花白的胡子,穿着侯府里头的小厮衣裳,倒是也变得平平无奇,不是很打眼。 宋若安对外宣称这是自己请来的账房先生,教她看账本的,所以也没有人会怀疑。 两人上了侯府的马车,便往宋府的方向驶去。 还未等马车走到半路,便突然猛地一下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弹。 宋若安微微蹙眉,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张望:“双喜,前头出什么事情了?” 双喜望着前头攒动的人群,表情有些苦恼:“夫人,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久久不走,便把路堵住了。” “瞧那模样,大概是车厢里的夫人突然发病,那里头的丫鬟正急匆匆的跑去找大夫呢!” “发病?”宋若安小声的重复了一句,“双喜,不然绕道好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贺云策便也顺着宋若安的视线往外头望去,他瞧见了停在路中间的马车,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林府的马车! 林博实,林丞相的马车! 他可是当朝中书令,是手握实权的丞相,是辛侍郎的顶头上司,是中书省最大的官啊! 前世贺云策入中书省当值,曾就听闻过林大人有一位视若珍宝的女儿,体弱多病,林大人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最后是一位医者治疗了林小姐,林丞相便将他视为救命恩人,以礼相待,从此那位医者便扶摇直上,最后做了太医院的院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贺云策想到这里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呼吸急促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若安,若安!我们的机会来了!” “前面马车上的,是林丞相的独生女儿,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却知道她经常会呼吸急促,胸口疼痛,会咳血,还会晕厥。” 贺云策一字一句说着,激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这是大人物啊,若安,你能治吗?” 宋若安感受着贺云策不断收紧的手,也在瞬间明白了这位林小姐到底有多么重要。 中书令,陛下跟前至关重要的人。 辛侍郎都是那样的位高权重,那这位林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治好了林小姐,那么一切功名利禄都将手到擒来。 辛侍郎还算的了什么?宋熹之还算得了什么?他们都要给丞相大人让路。 贺云策如此怀才不遇,若是他能搭上这根线,便是意味着马上能够青云直上了啊! 想到这里,宋若安毫不犹豫的便点了头:“能治,可以治!” “夫君,你现在就去询问一下她们是否需要帮助,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去治病!” 一听这话,贺云策握紧了拳头,直接撩开了马车的帘子,便急急的下了马车。 宋若安的心脏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她掀开了窗帘,望向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岐黄神医。 “你听见了吗?林小姐呼吸困难,胸口疼痛,会咳血,现在晕厥了。你快点说,要怎么治,要用什么药?” 岐黄神医穿着小厮的衣裳,帽子戴的歪歪扭扭,他听见宋若安的话,瞪大了眼睛,“啊?治?治谁?” 宋若安深吸了一口气,都开始有些着急:“前面马车上的那位林丞相的独生女儿啊!” 林丞相的独生女儿? 岐黄神医只觉得自己背后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神情有些慌乱的往前头望去,便看见贺云策一脸着急的跟着车夫说些什么。 “你瞧见了吗?前头!她可是大官的女儿,治好之后钱我是少不了你的!” 岐黄神医听见这话,咽了咽口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向来是这世间的真理! 一想到这里,岐黄神医便冷静了下来,他改变主意,急急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药丸:“你先让那个小姐服用药丸,吃了药丸绝对能苏醒。” “那时候,我就站在你的身边看着,根据她的具体情况给她开药治疗。若是治好了,你可要记得给我银子!” 宋若安接过药丸,一下子心里就有了底,她知道岐黄神医的药丸是有多管用。 岐黄神医说能治,那就一定会药到病除。 “你放心,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宋若安说完这话,捏紧了手中的药丸,便急急的下了马车,往林小姐的马车前奔去。 等挤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宋若安才发现这位林小姐是直接在马车上晕厥,跌下了马车。 如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血泊里,生死未卜。 可还未等她靠近那位林小姐,便直接被一旁的丫鬟拦住了。 丫鬟紧紧的抱着那位林小姐,眼眶红红,满身是血,可如今仍旧理智尚存,不愿松手: “你是谁?你是要干什么?” 贺云策也无奈的朝着宋若安摇了摇头,这位丫鬟实在是太过警惕,都不愿意相信旁人。 宋若安给了贺云策一个安定的眼神,便直接开口了: “我的夫君是安定侯的次子贺云策,我是京城宋家的嫡女宋若安,我自小学医,医术在侯府内也是远近闻名,如今听闻前面马车上有人突然晕厥,便赶来治病。” 丫鬟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林小姐,一张小脸也是惨白惨白:“这病你不会治疗,方才叫了药铺的郎中,他们都束手无策,如今宫中太医正在来的路上了。” 宋若安一听这话,冷笑了一声:“你是要拿你家的小姐赌吗?时间不等人,你家小姐马上就要不行了!” “你放心,若是我无法救回你们家的小姐,你们直接拿我、拿宋府、拿安定侯府问罪好了!” 第39章 绝世神医 T那丫鬟一听这话,才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手:“若是我家小姐有任何问题,丞相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若安点了点头,她终于得到机会,便急急跪在了那位林小姐的身旁,干脆利落的捏上了她的脉搏。 随后又是掀开她的眼皮,瞧她的眼珠子。 宋若安迅速又干练的样子,一瞧就是经验十足的名医,打破了在场所有人的疑虑,众人却又听见她自信满满的询问: “你家小姐是否会经常胸口疼痛、呼吸困难,会咳血,方才又是莫名其妙的晕厥在了马车上?” 一听这话,那位丫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急切的朝着宋若安跪了下去,苦苦哀求: “是,这就是我家小姐的症状,神医!您真的是神医!求求您救救她吧!” 在场的所有人也被宋若安的话惊得叹为观止。 只是瞧了一眼,便能活脱脱看出症状了? 要知道,方才那些药铺里的大夫,提着药箱询问了半天,却都说药石无灵,不敢诊治! 从前宫中的太医医治了数十年也从来是治标不治本。 这女子恐怕比太医还神! 宋若安听见众人窃窃私语的议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身体也挺得笔直,她心中是畅快极了。 贺云策在一旁听着,也激动的心潮澎湃,就连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只见宋若安无比优雅的将地上的丫鬟搀扶了起来,又是讳莫如深道: “不用着急,我只用一颗药丸便能暂时挽救你家小姐的性命,至于之后,需要开药慢慢调理。” “你家小姐遇见我,可算是有福了!” 她说完这话,便将岐黄神医交给她的药丸,塞到了那位林小姐的嘴巴里。 在场围观的百姓们,皆是屏气凝神的瞧着这位林小姐的反应。 此时此刻,人群之外又是传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喧闹,是林大人带着宫中的太医急急的赶到。 林大人远远的便瞧见这乱哄哄的人群,他眼皮一跳,心都是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林丞相咬紧牙关,努力的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等他看见了林小姐身边的宋若安,眼睛更是要喷出了火: “你给她喂了什么?” “她自幼有病,不能乱吃药的啊!” 林丞相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身边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 “大人!有神医!有神医救了这位小姐!” “是神医让小姐起死回生了!” 而那丫鬟也跪倒在林大人的面前哭泣:“老爷,原本人都要没气了,是吃了这位神医的药丸,小姐连眼睛都睁开了!” “是这位神医救回了小姐啊!” 一听这这话,林大人踉跄了一步,急急上前抱住了血泊里的林小姐,便瞧见林小姐缓缓睁开了眼眸,虚弱的道: “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大人浑身颤抖的道,他只觉得鼻尖在一瞬间酸涩了起来,眼泪便从眼眶里滚滚而下。 “妙心,妙心,爹爹在这里,你会没事的!我不准你死!” 林妙心一听这话,十分艰难举起了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宋若安。 她的气息微弱:“是神医救了我的性命,我吃了药丸,浑身都舒服了许多,我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舒服。” 林大人闻言转头,才看见了身边的宋若安。 宋若安此刻也是半跪在地上,搀扶着林妙心的身体,亲力亲为,无微不至。 “恩人?恩人!是你救了小女的性命?” 宋若安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一副深沉的模样:“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听见这话,现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能让一个死人在顷刻间起死回生,居然只是举手之劳,想必这神医的功力深不可测啊! 林大人自然也想到了,他眼眸放光,声音急切:“敢问夫人姓甚名谁,能否为小女继续治病?” 听见这话,宋若安突然抬头,看了一旁的贺云策一眼,犹犹豫豫的道: “若是平时无事,我自然答应,可今日,我原本是要与夫君去拜访辛侍郎,去向辛大人请罪的……” 林丞相才在此刻注意到了一旁的贺云策,随后又是问:“辛大人?可是辛开济大人?” 贺云策穿着一身宝石蓝圆领袍,头戴玉冠,身姿如竹,温润如玉,看着便是一位高洁之士。 第一眼瞧着,容貌亮眼,让人的第一印象也好上了许多。 贺云策闻言,只是苦笑:“没错,就是辛侍郎。” 于是林丞相便直接开口:“你与辛大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我都能从中调和,不然此刻去我林府一叙?” 贺云策欣喜若狂,心跳加速,却还是要在丞相面前装的云淡风轻。 他拱了拱手:“贺某真是求之不得!真是求之不得啊!” 于是林丞相直接大手一挥,把两人都带回了林府。 林妙心回府后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包扎了伤口、擦干脸上的血污后,就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她的容貌娇美,鼻头小巧,下巴圆圆,皮肤白皙,整个人就像是一颗发亮的珍珠,可她眼眸中透露出来的却不是温和。 自小的宠爱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居高临下的盛气凌人。 就连宋若安为她把脉时,她的态度客气,却又是十分高傲:“真真是辛苦夫人了,夫人好厉害。” 宋若安心中记挂着贺云策的前头,便也只是笑笑,仔细问脉后,便暗中接过岐黄神医开得药方,亲自去小厨房看着底下人煎药了。 而贺云策则是与林丞相坐在外间的圆桌上,粉饰太平的将从前的事情讲了一遍。 等贺云策讲完从前那两税法的事情,林丞相还未开口,林妙心便义愤填膺的站了起来。 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小腿哒哒哒便去了外间:“天下竟有这样恶毒的人!宋熹之,我算是记住她的名字了!” “从前我还觉得小苏大人风光霁月,竟不想是我看走了眼!” 她说完这话,又是嘟着小嘴扯住了林丞相的袖子: “爹爹,我记得那个苏明礼是在你手下当值,如今他品行这样低劣,你可要好好主持公道呀!” 第40章 名满天下 宋若安端着汤药回了屋子,听见的就是林妙心的这句话。 她的心里别提是有多畅快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会被姐姐的外表蒙蔽,可她已经这样伪装了十几年了。” 宋若安说着,又是将手中的汤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一旁相府的丫鬟上前,用银针试毒后,才对着林妙心点了点头。 于是林妙心直接坐在了林丞相的身旁,让身边的丫鬟上前,一口一口喂她喝药。 瞧着相府丫鬟试毒的举动,宋若安心中有些不悦,可当她看见那喂药的丫鬟十分眼生时,便又是多嘴问了一句。 “林小姐,方才出门随行的那位丫鬟去哪里了?那么忠心的丫鬟倒是少见。” 林妙心一听这话,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声:“你说的是十二和十三吗?已经处置了。” “她们护主不力,是该罚。”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皮一跳,十分意外,倒是没想到这相府千金的速度是这样快。 “林小姐治下有方,她们办事不力,是要如何处罚呢?” 宋若安不过是随口一问,却瞧见林妙心吹了一口指甲,漫不经心道:“死了。” 这话听的宋若安双手一颤,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僵了起来。 原本一言不发喂药的小丫鬟,双手也是一抖。 她手里的汤勺一个没拿稳,便不慎把黑漆漆的汤药滴在了林妙心的裙摆上。 林妙心微微蹙眉,对着那丫鬟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小丫鬟听见这话,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可林妙心只是招了招手,便马上来了两个小厮,把跪在地上求饶的丫鬟也拖了下去。 紧接着便又是有个丫鬟上前,小心翼翼的继续喂林妙心喝药,就像是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瞧着林妙心的这副样子,想必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个丫鬟,下场也就是个死。 宋若安眼皮一跳,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而另一侧的贺云策瞧见这幕,也微微皱了皱眉。 空气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林妙心小声喝药的声音。 林丞相瞧着他们的反应,终于开口,他有些嗔怪的说了林妙心一句: “小女无知,被本官宠坏了,说的不过都是些气话!” “这些下人办事不力,不过是罚些月例罢了。” 林丞相的话语中,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异常的纵容。 贺云策挤出了一个微笑,刚想要说话,却听见林丞相继续开口: “贺公子的情况我了解了,你如今是缺一个官职?我瞧着你浑身的气度,并非池中之物,也不像是外头传言的那个样子。” 贺云策一听这话,就知道林丞相是要堵住他的嘴了。 他急急的站起身,对着林丞相拱了拱手:“多谢丞相大人赏识,后生求之不得!” 林丞相也点了点头,望向贺云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赞许:“你不想靠你的父亲,这一点我很欣赏。” “如今中书省有个主簿的位置,虽然是九品的官职,但是是在我的手下,所以你懂吧?” 林丞相意味深长的说着,又是望向了宋若安的方向: “只要尊夫人能医治好小女,你尽管施展你的才华,想必不日便能连升几级,位在苏明礼之上了。” 得了丞相的许诺,贺云策心潮澎湃,直接朝着林丞相夸下海口,“若安医术高明,刚刚才治疗了晚辈和晚辈的母亲,如今我便能行走自如。” “而令千金的病,怕是不出半月,便能完全治愈,活蹦乱跳的!” “林大人信任我,日后也定是能看见我的才华。” 林丞相听见贺云策斩钉截铁的话,心里很开心,对他也更加的看重了:“小女的健康就交到尊夫人的手上了。” 等林妙心喝完了汤药,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了力气,胸口也再没有闷闷的感觉了。 林丞相心情大好,亲自把两人送出了丞相府,临走前还不忘了嘱咐丫鬟:“十五,好好伺候你家小姐。” 贺云策听见这话,不禁感叹:“林大人爱女如命,还真是名不虚传。” 林丞相摇了摇头:“本官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救了她,就是救了我的命啊!” 他在相府门口,十分郑重的拍了拍贺云策的肩膀:“年轻有为!你真是年轻有为啊!” “明日便有吏部的官员去侯府考察,后日你便能直接去中书省当值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的前途,稳了! 等他和宋若安重新上了马车,马车辚辚的先前驶去,宋若安才紧张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 “夫君,这位林小姐实在是太心狠了,她身边的丫鬟叫十五,就证明在此之前,已经死了十四个人了。” “丞相府竟是这样手段狠辣,视人命如草芥,让我来医治她,我真的很害怕。” 贺云策心情畅快,听见这话也是满不在乎,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 “你是治疗林小姐的,自然不需要害怕。而且她不是喜欢你吗?她既然喜欢你。那么该害怕的人是宋熹之才对。” “方才我们在她面前说了这么多,她早就对宋熹之恨之入骨了。” 贺云策说着,眯了眯眼眸,眼眸里满是深意:“若是宋若安让你不开心了,你便不能治疗林小姐,那么自然有人去找宋熹之算账了。” 这林小姐虽手段毒辣,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道护身符。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甜蜜蜜的依靠在了贺云策的肩头: “夫君,你好聪明!我有医术,就算是那位林小姐再刁蛮任性,林丞相的手段再阴险毒辣,也是要拿我当菩萨供着!” 贺云策身后刮了刮宋若安的鼻头:“没错,如今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位妙手回春的神医,我们很快就要名满天下了。” 第41章 又得银子 宋若安听见这话,心满意足笑了笑,便又听见贺云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很快我就会完成对你的许诺,让你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我一生只会有你一位妻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贺云策拥入怀里,宋若安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原来你这样努力都是为了我。我从前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这样爱我。” 等岐黄神医的药治好了贺云策的身体,贺云策再入中书省当值,一切便步入了正轨。 她知道自己是天之骄女,却没想到会有一个男人爱她至深,甚至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贺云策紧紧的抱住了宋若安,也是感到史无前例的安宁:“我不爱你爱谁?” 前世,是宋若安用医术为自己铺路,是她用尽手段为自己笼络贵人,也是她拿出了自己的嫁妆,毫不犹豫的帮扶他。 在他最黑暗,最自卑,最绝望的时刻,都是宋若安陪着自己,鼓励自己。 他们有同样的爱好,他们在灵魂深处共鸣。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若安,是他头顶永远的明月光! 两人在马车上紧紧拥抱着,又是从宋府请来了一位老嬷嬷,随后才回了侯府。 这位胡嬷嬷是赵千兰的陪嫁,手段虽比不得从前请来的两位教导嬷嬷,也是见过世面的。 有她在身边,阿莲办事又很利落,宋若安才真的安心了下来。 宋若安回了侯府,便事无巨细的向胡嬷嬷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嬷嬷,宋熹之多恶毒你是知道的,如今我要从她手里抢到管家之权,十分不容易,更何况贺老夫人还特别偏心她!” 胡嬷嬷听闻了眼下的情况,只是淡淡一笑: “您知道侯府有哪些铺子吗?只要您先去和各铺子的掌柜打好关系,花些银两打点,再承诺些事后的好处,对症下药,他们自然知道主子是谁。” “等明儿,姑爷去中书省当值,你便让铺子里的掌柜联合起来,反了宋熹之。双管齐下,这个管家权她不交也得交!”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眸一亮,可当她想到银子眼眸就暗了下来: “嬷嬷倒是好手段!可是这银子……” 这里要钱,岐黄神医那里又要钱,她嫁妆和私房根本不剩下多少钱了! 可胡嬷嬷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小姐,您目光要放长远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从前您的母亲,便是用此法夺得了宋府的管家之权!” 一听见这话,宋若安才长舒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母亲从前依靠管家之权,在宋府捞到了不少银子做私房,甚至把宋熹之生母的嫁妆全部收入囊中。 如今侯府是比宋府更加富庶百倍,只要她获得了管家之权,日后还怕没有油水捞吗? 想到这里,宋若安便吩咐阿莲典当了自己三分之一的嫁妆。估摸着约有七百两的银子,再加上自己从前攒的三百两私房,全部一千两。 其中三百两送去给岐黄神医,七百两拿去打点铺子里的掌柜,好让他们明天一起到贺老夫人跟前,反了宋熹之。 至于那些嫁妆,等自己日后名满京城,便再赎回来好了。 也不差这几日。 阿莲听着宋若安的吩咐,很干脆的点头领命,便出门了。 宋若安也十分放心自己这个丫鬟,她不仅是与从前的夏荷长相相似,办事更是干脆利落,手脚麻利,是难得的人才。 阿莲怀里揣着一千零五十两银子出了侯府,又是猛地一拐,摸进了宋熹之的院子。 宋熹之瞧着突然到访的阿莲,十分意外,急急叫吴嬷嬷关了屋子的大门。 阿莲便从怀里掏出了七百两的银票,放在了宋熹之手边的方桌上。 “主子,宋若安典当了嫁妆,要花七百两银子去收买侯府铺子的掌柜,在明日贺云策去中书省当值的时候,反了您。” “银子属下已经押下,不知道事情是否还要去做。” 瞧见那七百两的银票,宋熹之的眼睛都直了,她乐呵呵道: “想让铺子里的掌柜反我,这还不容易?花什么冤枉银子?我现在就派人去查铺子的账目,一点点盯着问,掌柜们心中有鬼,明日便要来反我。” 宋熹之说着,又是将视线挪到了手边的方桌上,眼眸放光:“既然这力是我出的,那么这个钱也应该是我挣!” 她将七百两的银票揣到了自己身上。 阿莲见状,又是掏出了三百两的银票:“除此之外,还有要给岐黄神医的三百两银子,他们在路上救了林丞相的女儿。” 林丞相? 宋熹之玩味的挑了挑眉:“治死了林丞相的女儿,几条命都不够他们死的,这三百两先送到岐黄神医手上,给他过过瘾。” “阿莲,你最近把岐黄神医盯紧了,若是有动静通知我。” 阿莲点头,干脆利落的称是,宋熹之便以为她要领命离开。 谁知道她又是从胸口掏出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是宋若安去买消息的钱,岐黄神医的消息不需要买,钱便到了奴婢的手上。” 宋熹之瞧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心中感叹,这阿莲还真是好手段。 一个人竟是带来了宋若安的半幅嫁妆。 她对着阿莲笑笑:“这既然是你用本事得的银子,本该你自己收下。” 阿莲却摇头:“这银子留在属下身边不方便。” 宋熹之明白了阿莲的意思,心中赞许,于是道:“我再添五十两,凑成一百两,给你姐姐送去。” 阿莲听见自己的姐姐,眼睛一亮,她很快掩下自己的情绪,低低的俯身:“多谢主子体恤。” 第42章 宋若安立下军令状 时间过得很快。 原本贺云策和安定侯提起此事的时候,安定侯还不愿意相信,谁知翌日,吏部的人便前来考察,言语中满是赞誉,把安定侯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考核合格,定下了中书省九品主簿的官职,安定侯府的众人才如初梦醒。 黄氏和宋若安听闻消息,尾巴翘到了天上,就差要敲锣打鼓了。 此刻她们都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里,黄氏便迫不及待的提起了此事。 “听闻是若安用医术治愈了相府千金,才得到了丞相的赏识,有了这个位置,从前与婆母您说,您还不愿意相信。”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非但没生气,反倒是笑着点头: “我现在是信了。有上司的赏识和提拔,总比建柏找关系硬生生塞进去的要好,若安是个好孩子!” 黄氏闻言,眼睛都亮了:“我就说若安本事不小,适合管家,婆母还是要把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吧?”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笑容倒是收敛了下来:“若安行,倒是也没说熹之不行。” 她的话音刚落,黄氏和宋若安都没接话,可外头却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宋若安将得意的眼神望向宋熹之,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下一刻便见几个掌柜闯了进来。 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账本,气喘吁吁的道:“老夫人!这铺子我是再也管不下去了,您另请高明啊!” 其余的掌柜也挤在他的身后,脸上写满了不悦:“偏偏让一个不识数的女人来管家,管的那是个稀里糊涂,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若是再让她管,我也要请辞了!” “对对!若是怀疑我们,我们都不干了!” 一群人吵得贺老夫人耳畔闹哄哄的,她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 那为首的掌柜冷哼了一声:“从昨日开始,侯府的大小铺子全都停业,被这大字不识的婆娘强迫查账,生意受到了好大的影响!” 其他人也点头:“她这是不相信在咱们,还是觉得老夫人从前管的不行?” 宋若安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自己那七百两银子起到了这么大的作用,所有掌柜都下了血本,关店来陪她演上一出大戏! 她急急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姐姐从小贪玩,不愿在母亲身边学着管家,便是不懂这个道理。” “若安代替姐姐向各位掌柜赔罪。” 宋熹之站在原地,迎上宋若安挑衅的眼神,只是笑笑:“若是你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会怕查吗?” 几个掌柜一噎,宋若安又是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掌柜们只是担心,姐姐你查人,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往铺子里塞自己的人,以好捞油水?” 几个掌柜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没错!没错!” “如此看来,二少夫人公正廉洁,用人不疑,还是她最适合管家!” “老夫人,让她来管家吧!她自幼学的管家,熟门熟路,也不会出岔子!” 宋若安一听这话,火热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贺老夫人,心中是更加庆幸自己花了那笔银子。 可宋熹之却毫不留情的笑出了声: “管家并不是那么好管的,妹妹能保证你管家的时候,就一定管的比我好吗?” “你能保证你能有条不紊,提高下人们的月例和待遇吗?你能保证侯府铺子的收益提高,能保证底下的掌柜全都服你吗?” 宋若安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口答应下来:“祖母,我能保证!” “如果让我来管,我定是能比姐姐管的好,我从小学习管家,方才的掌柜们也十分推崇我,我定是能让侯府蒸蒸日上!” 宋若安说这话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自己花了七百两银子打点,这些掌柜都成了她自己的人。 她自幼学习管家,身边还有胡嬷嬷带着,无论如何都要比宋熹之这块废物点心要好。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沉默的没有回答。 可宋熹之却咬紧了牙关,涨红了脸,看上去十分的下不来台:“若是你做的不好呢?” 宋若安欣赏着宋熹之的脸色,得意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做的比你还不好?被几个掌柜联名反对?” 她咄咄逼人,几乎是步步紧逼:“今日,我便立下这个军令状,若是我做的比宋熹之还差,祖母、婆母想要将我休弃,我都绝无二话!” “我会以理服人,让所有的掌柜们都心服口服,好好把经营侯府!” 听见这话,黄氏猛地一拍巴掌:“好!既然这样,宋熹之便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贺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也点了点头:“既然你答应能让侯府蒸蒸日上,能让下人和掌柜们都心服口服,我便将这个管家之权交给你。” 原本贺老夫人满意宋熹之,是觉得宋熹之的魄力,能够撑起外强中干的侯府,也能肃清铺子的贪污。 毕竟这事,她无法出面,只能由宋熹之来出面。 可谁知道,宋熹之太过直率,不过一日,便直接被掌柜们联合反了。 既然宋若安自小管家,看着志在必得,让她试试也是不错。 想到这里,贺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不过宋若安,我要看到你的手段。” 宋若安听见了贺老夫人的许诺,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像是两颗熊熊燃烧的太阳,表情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让您看到成果的!” 宋熹之能管,她就有自信,一定会比宋熹之管的更好。 宋若安说完这话,见贺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便开开心心的走到了宋熹之的身后,炫耀似的捧起了她带来的那些账本。 沉甸甸的账本几乎是要一下子把宋若安带到地上。 宋若安猛地一惊,可当她猛地抬起头,瞧见宋熹之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晚香堂,她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快活。 “祖母、母亲,若安先告退了!等若安先回去看了账本,再处理掌柜们的事情!” 贺老夫人点了点头:“侯府的未来就看你了,既然立下了军令状,那便好好管!” 说完这话,她便找出了侯府库房的钥匙,亲自交到了宋若安的手上。 宋若安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只觉得双手都在发抖。 终于,她终于成为这偌大侯府的女主人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她要一步步,把宋熹之狠狠的踩在脚下! 第43章 下不来台 等离开了晚香堂,她便和阿莲、胡嬷嬷三人捧着账本回了观墨轩。 夫君成了中书省九品的主簿,自己也得到了管家之权,宋若安整个人的姿态都变得高傲起来,走路都带着风。 而听闻宋若安许诺提高所有下人的待遇和月例,侯府的下人们,都在一瞬间变了态度。 他们的眼神中再没了从前对宋若安的鄙视和轻蔑,反倒是恭敬极了。 此刻的宋若安,再也不是那个敬茶时被怀疑清白、绑去祠堂的低劣妇人,而是侯府未来最年轻、最尊贵的女主人。 是侯府的管家人! 一路上,下人们都恭敬的向宋若安行礼,还有胆大的,已经急急围在她的身边,接过了她手上的账本。 “夫人,您说您管家之后,能给我们提高月例银子,这是真的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脚步微微一顿,视线扫过眼前满怀期待的下人们,她知道此刻是收拢人心的最好机会。 从前宋熹之管家,管成了那副穷酸的样子,侯府的下人、铺子里伙计的月例,甚至比宋府的下人的还低。 下人们心里有怨言,实际上也没几个服宋熹之的,所以宋熹之才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反了。 而她不一样,她一直知道应该如何收买人心,只要海量的银子花下去,就不会有人背叛自己。 想到这里,宋若安扬起了一抹笑容,又是对眼前的众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能,本夫人从来就不是个吝啬的,只要你们好好干,银子是少不了你们的。” 得到了宋若安许诺,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欢呼了起来。 他们兴高采烈的跪在了宋若安的脚下,几个嘴皮子利索的已经开始说起讨巧的话: “大公子病着,二公子得到了丞相的赏识,以后是二公子要撑起这个家了!” “从前我便知道,大少夫人根本管不了家,我们心里根本不服她!果不其然,没管几天,直接就下去了。” “是啊!奴才夜夜求神拜佛,希望能让夫人您来管家呢!” “夫人您又会医术,又会管家,生得还这样漂亮,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您这样的了!” 宋若安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微微抬了抬下巴,简直是心花怒放。 “你们呐!真是长了一张巧嘴,放心吧,等我好好看了账本,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胡嬷嬷站在一旁,听见这话也赞许的点了点头。 收买人心,不亏待下人,这是主母管家的基本。 等宋若安带着账本回了观云轩,又是叫来了侯府内的几个管事,仔细的问了侯府详细的情况。 看着宋若安兴致勃勃的提出给下人们涨银子,几个管事脸色都难看了下来,支支吾吾。 只交代了安定侯这一大房便有几百人伺候,若是再加上其他几房,还有外头庄子里的,涨月例银子怕是不方便。 宋若安闻言一愣,她原先是知道侯府下人的月例,比起宋府下人的月例还要低些,便想着管家第一步先拿这点下手,笼络人心。 只是没想到侯府下人是这样的多,若是全都涨月例,怕不容易。 可是她这话已经说出去,也不能反悔,于是宋若安又道:“要么就涨个大房的,或是少涨一点?” 听见宋若安的提议,众管事沉默了片刻,才突然开口:“不是不想涨,是涨不起。” 为首的管事声音沉沉:“夫人,公账上面已经没有银子了啊!” 宋若安满面春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什么?” 胡嬷嬷也同样是眼皮一跳:“你这话我听不明白,什么叫没有银子了?” 管事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摇头:“原以为您管家,便是知道其中的关窍,想要大做文章肃清侯府呢!” “谁知道您竟真想要给下人们涨月例银子啊!” 宋若安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只觉得耳畔嗡嗡的:“关窍?有什么关窍?侯府怎么了?” 管事睁大了眼睛:“大少夫人是您的姐姐,她没有说吗?铺子亏空,侯府已经彻底没钱了。” “我们以为是她解决不了侯府的情况,而您从小学着管家,觉得自己能管,便替姐姐把这事接下来了,还觉得您真是有魄力。” 其他管事也一起发问,眼神里满是质疑:“所以您根本不知晓侯府的情况,稀里糊涂的就接下了管家的事情,这家您也根本管不了?” 胡嬷嬷浑身一颤,握紧了宋若安的手,而宋若安听见这话,浑身的血液也在瞬间冰冷了下来。 “我能管,我自然能管……” 宋若安嘴唇蠕动着,只觉得自己的脸蛋都有些发麻。 若是让这些管事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日后还要怎么去管? 她还在贺老夫人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呢! 宋若安只能硬着头道:“就是因为姐姐没能力,管不起,我才接下来的,怎么可能管不了?” 管事们听见这话,点了点头,心中才安定了不少:“那您打算怎么管?” “侯府的铺子一直亏空,老夫人因为老一辈的情面,无法处置那些裙带关系,只能用自己嫁妆贴补侯府。” “侯府便相安无事的持续了一段时间,只是如今老夫人的嫁妆也快没了,而大少夫人则是直接派人查了铺子的账本,被掌柜们联合起来反了。” “掌柜们与侯府都有着姻亲的关系,所以账本短时间内怕是不能再查,那您也是打算先用您的嫁妆补贴一段时日,然后徐徐图之?” 让她用嫁妆贴侯府的亏空? 宋若安听见这话,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不受控制的就从软榻上跌了下来。 砰得一声,摔得她浑身都疼。 “小姐!小姐!” 胡嬷嬷和几位管事皆是心头一哆嗦,急急把宋若安从地上扶了起来。 可宋若安却是不愿起身,她紧紧的拽住了管事的衣袖,眼眸都因为失态而猩红了起来: “所以贺老夫人让我管家,是为了叫我用嫁妆贴了侯府的亏空?” 宋若安一字一句的说着,几乎是要咬碎了牙龈。 第44章 用嫁妆填窟窿? 为首的李管事,听见这话,急急摆手。 “哪能啊!这管家的事情,是您自己接下来的呀!老夫人起初还不想给您呢!” “毕竟这种时期,若是没有个有魄力的来管,侯府怕是要乱套了。” 宋若安听见这话,喉头一哽,只觉得自己的喉头都涌出了一股腥咸。 是,是她自己犯贱,从宋熹之的手上抢走了管家的事情,甚至还花了半数的嫁妆去贿赂掌柜! “况且老夫人最后松了口,答应让您管,便也是信任了您,向您揭了自己的短。您有能力,等您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地位不也就稳固了?” 宋若安听到这里,才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胡嬷嬷的手重新回到了软榻上。 是这个理。 她抢来管家之权,除了是想要捞些油水外,便也是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 她在侯府中的地位,也间接的影响到贺云策能否承袭世子之位。 她掌握管家之权,贺老夫人宠爱自己,也是想要完完全全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一想到这里,她扬了扬眉:“既然侯府是这个样子,那么姐姐管了那么久的家,是不是把自己的嫁妆全都填了下去?” 一想到宋熹之的微薄的嫁妆全都填了窟窿,而她还有转圜之地,宋若安的心情才舒坦了不少。 可是管事却是愁云惨淡的摇了摇头:“不,老夫人从前还是在公账上留了银子,以保持侯府的正常运转。” “可大少夫人管家时,不仅没填窟窿,甚至把那预留的银子先支出去了,这才导致侯府账面上空空如也,以至于您今日、现在、立刻必须要出钱了。” 李管事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还是安慰了几句:“您与她姐妹情深,用您的嫁妆填空子,也是一样的。” 一听这话,宋若安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卡在喉头的血便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一瞬间鲜血四溅,把几个掌柜都吓得跳了起来。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 她今日抢走宋熹之管家之权时,宋熹之的态度是那么古怪!那么淡然! 原来宋熹之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要将这个烂摊子甩在自己的手上! 宋熹之,她这个贱人! 瞧着宋若安恨恨的眼神,他们心里更是害怕。 胡嬷嬷见状,急急扶住了宋若安的手,又是对着几个管事客气道: “侯府如今的情况二少夫人已经了解,她虽然能管,却也没想到侯府到了这般田地,无论是用嫁妆,还是其他法子,还是要让她好好想想。” 几个管事闻言,也急急点头: “好好!让少夫人好好想想!在下也相信您能办妥,只是这时间紧急,您夜里必须给出银子了,明日便到了下人们发月例的时候。” 宋若安浑身僵硬的听着,紧紧咬住了唇瓣。 等胡嬷嬷把管事们送走,宋若安便再也绷不住的落下泪来: “嬷嬷!我从不知道侯府是这副光景!这要怎么办?这完全是个烫手山芋啊!” “谁能想到贺景砚战功赫赫,得了那么多赏赐和奖励,可侯府竟亏空成了这副样子?” 她紧紧的拽住了胡嬷嬷的手:“我花了这么多钱,才得到了这个管家之权,原本是要捞油水,是想要贺景砚得到的赏赐,这个烂摊子决不能留在我的手上!” 胡嬷嬷也咬紧了牙关,“小姐,已经来不及了。您上午在贺老夫人面前夸下海口,甚至下了军令状,还能如何推脱?” 宋若安想起当时宋熹之的话,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是宋熹之故意的!她知道侯府是这个样子,故意逼我立下军令状,让我进退两难!” 胡嬷嬷安抚了宋若安两下,让她去软榻上坐着,又是给了她倒了一杯热茶。 她眸色深深:“小姐,侯府家大业大,那些铺子庄子也是值钱,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现银问题,而老夫人方才的暗示,也是想让你立威,处置了掌柜。” 贺老夫人顾念旧情,自己不能动手,便想让孙媳动手。 只要处置了掌柜,割肉疗伤,重新经营起那些铺子,便又能钱生钱了。 宋若安生气的甩手:“宋熹之就是被掌柜联合策反了,他们此刻也是有了防备,若是我再干,不仅找不出证据,更是成了一场笑话!” 她的话音落地,屋子里是一片寂静,只有胡嬷嬷在反复翻阅账本的声音。 阿莲便在此刻敲响了房门:“小姐,外头的下人们都在等着,说明日便发月例了,问这回月例银子,能加多少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又是气得歪了鼻子,她咬牙切齿:“加加加!侯府现在哪里有钱?” “我只恨不能扣了他们的银子去填补这个空缺!” 胡嬷嬷听见这话,停下了翻阅账本的手,突然抬起头来:“你这法子倒是可以。” “先将下人们的月例银子减半,去填补这个空缺。侯府的下人是这样多,月例银子减半了,银钱便足够了,而掌柜们那边的事情,徐徐图之。” 宋若安紧紧的皱了眉头,想都没想就拒绝: “我说的不过是气话,若是我刚管家,不仅出尔反尔,还将他们的月例扣了,他们的唾沫星子便能把我淹死!” 胡嬷嬷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把银子减半,少的那半银子不是不给,而是换成铺子里的物资。” “你瞧瞧,那些贪墨的掌柜,许多铺子里都是卖布匹、粮食、蔬果的,把这些东西按照市场价,补给他们两倍,那实际下人们得到的东西便更多,他们想要自己用或是转手卖了都可以。” “更重要的是,此举可以解决铺子里的贪墨,物资的去处明晰,账本便做不了手脚了。” 听到这里,宋若安终于明白了胡嬷嬷的意图,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啊。 宋若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欣喜若狂:“好,那就这样办,甚至连我答应给下人们涨月例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她说着,想起宋熹之,眼眸又是晦暗了一下:“只怕宋熹之死也想不到,我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既然她将管家之权让给了我,那么我便不会让她好过!” 第45章 原来是宋熹之的圈套 宋熹之从晚香堂回来的时候,一路便感受到许多人同情的眼神。 等她回到了观墨轩,青铜他们眼眸里的自责和同情都要溢出来了。 宋熹之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古怪的盯着他们:“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 青铜几人一听这话,纷纷单膝跪地,朝着宋熹之告罪:“晚香堂的事情,属下都已经听说了。” “是主子昏迷未醒,无法护着您,夫人,若是您想哭,便直接哭出来好了!” 哭? 算算时辰,此刻怕是拿到了管家之权的宋若安,在屋里偷偷哭吧! 宋熹之听见这话,差点要笑出声,还未等她开口解释,却又听见三七絮絮叨叨。 “昨日给公子擦身体的时候,发现主子与以往不同,身体似乎有了些反应,想必在您的照顾下,他很快就能苏醒了。” “到那个时候,有公子在,便没有人再敢欺负您了。” “贺景砚有了反应?”宋熹之听见这话,眉骨微抬,下了榻子便急急的往内卧里走。 贺景砚静静的躺在床榻上,意识缓慢回笼,隐约能听见外头细碎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他想要睁开眼睛,想要从床榻上爬起身,却又觉得自己的四肢沉重无比,眼皮就像是被浇筑了铁水。 就算是他使尽全身的力气,却也无法挪动分毫。 贺景砚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跌落下马背的那一刻。 此刻,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成了一个活死人,只能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不能动作。 身体不能动作,却使贺景砚的感官变得更加的敏锐。 他听见几人步履匆匆的朝着内卧而来,似乎带起了一阵微凉的风,紧接着又是有一道担忧的女声。 “三七,你说他有了反应,是哪里的反应?” 宋熹之必须确定这一点,若是贺景砚的眼球、四肢对外界有了反应,就说明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好。 可若是那个没有礼貌的大家伙……那只能证明他在耍流氓。 女人?他的营帐里哪来的女人?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到贺景砚的耳畔,使他浑身都防备的紧绷了起来。 还未等他开始思考,便感受到一双柔软又细腻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贴,传递着女子双手的温度,贺景砚甚至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草药清香。 他从未这样近的接触过女人。 这是青铜找来的女医? 贺景砚全身的意识都集中在两人肌肤紧贴的手腕处,他明白这位女医是在为自己把脉。 思及此,他浑身的防备才松懈了下来,心中也不免对青铜生出了些许的责怪。 他从不喜女人近身,青铜怎可随意安排一位医女来触碰他? 可贺景砚又是骤然听见了青铜的声音:“夫人,是属下今早喂药时,发现主子的眼球微微动了动。” “这可是个好兆头啊!您放心,他一定能醒的!” 夫人? 什么夫人? 谁的夫人!? 贺景砚被青铜的话炸得七零八落,他呼吸一窒,浑身又是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宋熹之瞧着青铜亮晶晶的眼眸,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觉得这大概是青铜得知她失了管家之权的安慰,毕竟她刚刚把了脉,却不见与从前有什么不同。 她缓缓松了贺景砚的手腕,又是顺手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 硬邦邦的,哪里像是个有反应的活人? 不过她盯着贺景砚那张如玉的脸,伸手抚上他墨黑的鬓发,又是一点点下滑,来到了殷红的唇瓣处。 宋熹之看得有些恍神,她不受控制咽了咽口水,随后又是给了青铜他们一颗定心丸: “你们放心,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会陪着他的。” 毕竟这么好的躯壳,又是俊朗又是威猛,还能予取予求,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若是舍弃岂不可惜? 青铜几人听见这话,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听宋熹之突然严肃的开口。 “你们先出去吧,为我拿来银针,我要趁热打铁,深度为夫君治疗,让他快快醒来。” 她的话落地,偌大的卧房便陡然安静了下去。 贺景砚清晰的感受到那只柔软的手,从他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游走,他浑身都滚烫了起来,只觉得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如此孟浪,如此唐突…… 还从未有女子对他做过这样过分的事情! 啪嗒一声,贺景砚只觉得胸膛一凉,他想要起身反抗,可沉重的四肢却又在宣告他的无路可逃。 他只能感受着自己浑身都在战栗,心跳犹如擂鼓。 那双手在他的胸膛上游来游去,真的是在为他施针吗? 宋熹之刚把贺景砚的扣子解开一半,便瞧见他涨红的胸膛,就连脖颈都浮起了一层粉雾。 她动作一顿,眼眸里升出了几分狐疑。 宋熹之将手心贴在了他的额头处:“身体这么烫,难道是发烧了?” 她摸了半晌,却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还未等她继续解开扣子,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观墨轩素来幽静,下人也少,是从未有过这样的闹腾。 她微微蹙眉,来不及管床榻上衣衫半解的贺景砚,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等宋熹之在院子里一瞧,瞧见的便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观墨轩上下的月例全部减半,主子的布匹物件也全部被扣了一半,要的吃食无,牛乳也无,这就是二少夫人管的家吗?” 吴嬷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胡嬷嬷,是史无前例动了大怒。 明日原本是侯府给各院上下发月例和吃食用度的日子,宋若安得了管家之权,许诺要提高下人的月例,便提前了一日发。 可谁知发下来的月例少了一半不说,就连那些吃食布匹的质量都是大打折扣,而宋熹之平日里最爱的牛乳,干脆就没有了! 宋若安这是故意克扣观墨轩的东西啊! 第46章 夫人?谁的夫人? 听见吴嬷嬷盛怒的话,带头的胡嬷嬷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便是你误会了,不仅是大少夫人的观墨轩,其他地方一概是这个样子的。” “侯府账目吃紧,大少夫人从前管过家,自然也知道,所以二少夫人便将下人的月例折半,兑换成吃食用度,大家伙都很高兴呢!” 吴嬷嬷冷笑了一声:“大公子还在屋子里躺着呢,你便克扣了观墨轩的月例银子,难不成药材也想克扣了?” 胡嬷嬷笑着拍了拍吴嬷嬷的肩膀:“老姐姐,你这可就错怪我了!” “药材这种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动,而不重要的牛乳之类,便先缓着供给,不仅是观墨轩,就连观云轩和所有院子都是一样。” “此事二少夫人已经禀告给了老夫人,是她点头答应了,说要节约吃食,给下人们打样,所以你就算是闹到了贺老夫人面前,也是一样的回答。” 宋熹之站在屋子门口,默默的听到这里,才迈开腿去瞧了瞧放在院里的那些蔬菜吃食、布匹衣裳。 只是一瞧,便知晓了吴嬷嬷如此生气的原因。 不止是她尝尝喝的牛乳燕窝没了,就连送来的蔬菜瓜果品质低下,都蔫巴的,一点都不新鲜,像是放了好几日了。 而入了深秋,天气有些凉,可宋若安送来的却不是各院常用的枣木炭,而是核桃炭。 若是燃了那炭,恐怕屋里烟火大的跟着火了似的。 从前宋熹之在宋府的时候,过得都不是这样委屈的日子。 恐怕是宋若安知晓了是自己算计了她,故意在这里等着报复呢! 宋熹之冷冷的一笑,提着那炭火便丢在了胡嬷嬷的面前: “观云轩用的也是这样的炭火?吃的也是这样的吃食?” 胡嬷嬷恭敬的朝着宋熹之行了礼:“是这样的呢!” “都是从侯府外头的铺子送来的,那是掌柜们的选择,不是二少夫人过手的。” “若是您的吃穿用度和二少夫人有一点区别,那也定是掌柜们的有意为之。” 胡嬷嬷似笑非笑的捂了捂嘴,又是说的意味深长: “谁知道外头的掌柜竟是这样拜高踩低,看二少夫人管家,二公子又入朝为官,眼瞧着便要青云直上了,便拿好炭火哄着。” “而看您被剥夺了管家之权,大公子又在床榻上躺着,瞧着便不中用了,又对您从前看账本的事情怀恨在心,才拿了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您!” 听着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观墨轩所有人都含恨的咬紧了牙关。 可宋熹之却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好,既然你知道外头的掌柜拜高踩低,是否应该把布匹吃食给我换回来?” 胡嬷嬷点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藏着几分阴险: “换,是该换的!不过管家的事情多,老奴这次帮您换了,若是下次外头的掌柜还如此这般,那也实在是没办法。”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给宋熹之预告了。 不仅这次是低劣的吃食布匹,因为贺景砚躺在床上,掌柜们拜高踩低,所以日后还是。 “您知道的,外头的掌柜都是侯府的姻亲,根本动不得!除非您去找老夫人告状,把那些讨厌的掌柜悉数换了去。” 这话说得更有意思了。 宋若安故意用软刀子,逼迫宋熹之最好把事情闹大,若是宋熹之拿这件事和掌柜们对上,让老夫人处置了掌柜们。 那么她管家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宋熹之只是笑笑,不接茬,她不想去为难贺老夫人,给宋若安做了筏子。 她只是淡淡道:“那便劳烦胡嬷嬷将这次的吃食换了。” “我相信这次是宋若安刚刚接手了管家的事情,有所疏漏,若是下次还是这样,那便是妹妹能力不行,管事不周了。” 根本不需要等到下次了,宋若安这个家,她管不长。 就连胡嬷嬷此刻得意的模样,以后便也再难见到了。 胡嬷嬷瞧着宋熹之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强撑着。 下次发放吃穿用度和月例银子时,便是冬日了,到那时宋熹之用着低劣的煤炭,在屋里冻得冷飕飕的,她还能忍? 想到这里,胡嬷嬷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老奴只是帮您换了炭火,其余的吃食吃起来都一样。而您的牛乳与燕窝,老夫人说了节约,所以您也是别想了。” 胡嬷嬷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让外头的下人们都听了个明白,也知晓了观墨轩此刻的处境。 而观墨轩里面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盯着宋熹之纤细的身影。 她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而她的夫君则是了无生息的躺在床榻上。 正是因为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景不长,大寿将至,让掌柜们敢拜高踩低,宋若安敢蹬鼻子上脸。 可怜极了。 青铜咬紧了唇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宋熹之神色如常的回了院子,又是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热茶,便看见青铜鬼鬼祟祟的走进了屋里。 “青铜?还有什么事情?” 青铜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钥匙,又是恭敬的将手中的钥匙呈到了宋熹之的面前。 “此处是公子近年来因为打了胜仗,而受到的所有赏赐,边关环境恶劣,这些金银财宝也没地方用,便原原本本的存了下来。” “里面全是陛下赏赐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数不胜数,有整整两间四合院那样大!里面还有黄金、地契,公子从前说了,是要交给未来的妻子来管的。” 宋熹之听着,又是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烁璀璨的光芒: “你是说,这是贺景砚的私房?有整整两个四合院那么多?” 青铜重重的点了点头:“全部!这是公子全部的私房!一点都不剩了!这些私房没有交到侯府的公账上,便是专门为了留给您的!” 青铜说着,就像是催眠一样:“所以我家公子一点都不穷!一点都不弱!独得陛下恩宠,可比二公子有前途太多了!他为了您可打算了许多,而且马上就要苏醒了!” 第47章 一把钥匙 她摸了半晌,却也没察觉出什么异样,还未等她继续解开扣子,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观墨轩素来幽静,下人也少,是从未有过这样的闹腾。 她微微蹙眉,来不及管床榻上衣衫半解的贺景砚,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等宋熹之在院子里一瞧,瞧见的便是剑拔弩张的场面。 “观墨轩上下的月例全部减半,主子的布匹物件也全部被扣了一半,要的吃食无,牛乳也无,这就是二少夫人管的家吗?” 吴嬷嬷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胡嬷嬷,是史无前例动了大怒。 明日原本是侯府给各院上下发月例和吃食用度的日子,宋若安得了管家之权,许诺要提高下人的月例,便提前了一日发。 可谁知发下来的月例少了一半不说,就连那些吃食布匹的质量都是大打折扣,而宋熹之平日里最爱的牛乳,干脆就没有了! 宋若安这是故意克扣观墨轩的东西啊! 听见吴嬷嬷盛怒的话,带头的胡嬷嬷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 “这便是你误会了,不仅是大少夫人的观墨轩,其他地方一概是这个样子的。” “侯府账目吃紧,大少夫人从前管过家,自然也知道,所以二少夫人便将下人的月例折半,兑换成吃食用度,大家伙都很高兴呢!” 吴嬷嬷冷笑了一声:“大公子还在屋子里躺着呢,你便克扣了观墨轩的月例银子,难不成药材也想克扣了?” 胡嬷嬷笑着拍了拍吴嬷嬷的肩膀:“老姐姐,你这可就错怪我了!” “药材这种重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动,而不重要的牛乳之类,便先缓着供给,不仅是观墨轩,就连观云轩和所有院子都是一样。” “此事二少夫人已经禀告给了老夫人,是她点头答应了,说要节约吃食,给下人们打样,所以你就算是闹到了贺老夫人面前,也是一样的回答。” 宋熹之站在屋子门口,默默的听到这里,才迈开腿去瞧了瞧放在院里的那些蔬菜吃食、布匹衣裳。 只是一瞧,便知晓了吴嬷嬷如此生气的原因。 不止是她尝尝喝的牛乳燕窝没了,就连送来的蔬菜瓜果品质低下,都蔫巴的,一点都不新鲜,像是放了好几日了。 而入了深秋,天气有些凉,可宋若安送来的却不是各院常用的枣木炭,而是核桃炭。 若是燃了那炭,恐怕屋里烟火大的跟着火了似的。 从前宋熹之在宋府的时候,过得都不是这样委屈的日子。 恐怕是宋若安知晓了是自己算计了她,故意在这里等着报复呢! 宋熹之冷冷的一笑,提着那炭火便丢在了胡嬷嬷的面前: “观云轩用的也是这样的炭火?吃的也是这样的吃食?” 胡嬷嬷恭敬的朝着宋熹之行了礼:“是这样的呢!” “都是从侯府外头的铺子送来的,那是掌柜们的选择,不是二少夫人过手的。” “若是您的吃穿用度和二少夫人有一点区别,那也定是掌柜们的有意为之。” 胡嬷嬷似笑非笑的捂了捂嘴,又是说的意味深长: “谁知道外头的掌柜竟是这样拜高踩低,看二少夫人管家,二公子又入朝为官,眼瞧着便要青云直上了,便拿好炭火哄着。” “而看您被剥夺了管家之权,大公子又在床榻上躺着,瞧着便不中用了,又对您从前看账本的事情怀恨在心,才拿了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您!” 听着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观墨轩所有人都含恨的咬紧了牙关。 可宋熹之却只是淡淡的望着她:“好,既然你知道外头的掌柜拜高踩低,是否应该把布匹吃食给我换回来?” 胡嬷嬷点头,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藏着几分阴险: “换,是该换的!不过管家的事情多,老奴这次帮您换了,若是下次外头的掌柜还如此这般,那也实在是没办法。”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给宋熹之预告了。 不仅这次是低劣的吃食布匹,因为贺景砚躺在床上,掌柜们拜高踩低,所以日后还是。 “您知道的,外头的掌柜都是侯府的姻亲,根本动不得!除非您去找老夫人告状,把那些讨厌的掌柜悉数换了去。” 这话说得更有意思了。 宋若安故意用软刀子,逼迫宋熹之最好把事情闹大,若是宋熹之拿这件事和掌柜们对上,让老夫人处置了掌柜们。 那么她管家的难题也迎刃而解。 宋熹之只是笑笑,不接茬,她不想去为难贺老夫人,给宋若安做了筏子。 她只是淡淡道:“那便劳烦胡嬷嬷将这次的吃食换了。” “我相信这次是宋若安刚刚接手了管家的事情,有所疏漏,若是下次还是这样,那便是妹妹能力不行,管事不周了。” 根本不需要等到下次了,宋若安这个家,她管不长。 胡嬷嬷瞧着宋熹之镇定自若的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强撑着。 下次发放吃穿用度和月例银子时,便是冬日了,到那时宋熹之用着低劣的煤炭,在屋里冻得冷飕飕的,她还能忍? 想到这里,胡嬷嬷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 “老奴只是帮您换了炭火,其余的吃食吃起来都一样。而您的牛乳与燕窝,老夫人说了节约,所以您也是别想了。” 胡嬷嬷说完这话,便扬长而去,让外头的下人们都听了个明白,也知晓了观墨轩此刻的处境。 而观墨轩里面的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盯着宋熹之纤细的身影。 她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而她的夫君则是了无生息的躺在床榻上。 正是因为贺景砚躺在床榻上,所有人都觉得他好景不长,大寿将至,让掌柜们敢拜高踩低,宋若安敢蹬鼻子上脸。 可怜极了。 青铜咬紧了唇瓣,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等宋熹之神色如常的回了院子,又是坐在软榻上,喝了一口热茶,便看见青铜鬼鬼祟祟的走进了屋里。 “青铜?还有什么事情?” 青铜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钥匙,又是恭敬的将手中的钥匙呈到了宋熹之的面前。 第48章 私房银子全部上交给夫人 `y“此处是主子近年来因为打了胜仗,而收到的所有赏赐,边关环境恶劣,主子念着您,便从牙缝里一点点省出了银子,原原本本,一点没动,都是留给您的。” “里面全是陛下赏赐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奇珍异宝简直数不胜数,有整整两间四合院那样大!里面还有地契房产,公子从前说了,全部要上交,交给您来管!” 宋熹之听着,又是猛地抬起头,眼眸里闪烁璀璨的光芒: “你是说,这是贺景砚的私房?有整整两个四合院那么多?” 青铜重重的点了点头:“全部!这是公子全部的私房!一点都不剩了!这些私房没有交到侯府的公账上,以后主子的吃穿用度,都要您来拨款。” “若是他惹了您生气,您便不给他吃,不给他穿,就饿着他!而您自己,想喝多少牛乳都行,想用什么炭火都好!” 青铜说着,还不忘给宋熹之仿佛催眠: “所以我家主子一点都不穷!一点都不弱!独得陛下恩宠,可比二公子有前途太多了!他为了您可打算了许多,而且马上就要苏醒了!” “您可千万别觉得委屈,想要抛弃了他!” 宋熹之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听的晕晕乎乎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了,这块馅饼还是镶了金的! “我趁着他昏迷,把他所有的私房都扫荡一空,他真的不会生气?” 青铜瞪大了眼睛,身体挺得笔直:“哪能生气啊!这就是给您准备的!男人私房给女人管着,这不是天经地义?” “这可是主子教我的!” 宋熹之听见这话,便直接将钥匙揣到了自己兜里,不带一点犹豫: “那两间四合院在哪里?也是在京城?” 青铜瞧着宋熹之那副财迷的样子,得意的点了点头:“照看得老好了,您要不现在就去看看?” 宋熹之把头点成了拨浪鼓:“去!当然要去!你现在便暗中带我去看看!” 青铜领命,便要带着宋熹之暗中出门。 宋熹之一脚刚迈出门槛,又是迟疑了片刻,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夫人?您不走吗?” 听闻青铜在前面一路催促,宋熹之也不愿再多想,一路小跑便跟着青铜出了侯府。 两间四合院在京城偏远的角落,平日里倒是也不会引人注目。 宋熹之一脚跨入四合院的门槛,才发现里面是另有乾坤。 一箱箱的珠宝首饰堆得屋子里头都放不下,便露天摆在了院子里,花瓶屏风贺那些绫罗绸缎,便是胡乱的堆在屋里。 简直是暴殄天物! 青铜挠了挠头,瞧着眼前的场景,不好意思道:“主子在外征战,来不及打理这些赏赐,便都胡乱的堆在了院子里。反正日后这都是您的了。” 贺景砚不喜欢?可她喜欢啊! 宋熹之盯着满屋子的财宝,眼珠子都要发绿了。 她在两间四合院里寻寻觅觅了良久,仔细清点了所有金银财宝,将物件分门别类,好好保存。 又是将那些名贵的绫罗绸缎和她钟意的花瓶屏风,还有一叠的地契,全都带了回去。 等她浑身揣的鼓鼓囊囊的回了观墨轩,天色便完全的暗了下来。 如今她是膀大腰圆,家财万贯,不仅嫁妆有四份,就连贺景砚的私房钱都被她收入囊中。 宋熹之一路哼着小曲,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宠爱她的亲亲夫君了。 “小美人,我来咯!” 观墨轩四处点了灯,烛火摇晃,她缓缓掀开珠帘,来到里间,看见的就是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贺景砚此刻衣襟敞开,露出了起伏的胸肌和腹肌,明明是一副十分诱惑的模样,可浑身冰冰凉凉。 他虽然没有表情,可宋熹之却觉得他眉头微蹙,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宋熹之眼皮一跳! 这才终于想起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她兴高采烈的去视察贺景砚上供的私房银子,倒是把私房银子的主人折腾了一半,忘在了这里。 想必她傍晚说要针灸,三七又看贺景砚浑身通红的模样,以为她是施针过后,故意敞开衣襟给他晾晾,所以不敢上前贸然动手。 宋熹之一拍脑门,有些心虚,又是缓缓坐在了床榻边。 感受着身边的位置缓缓凹陷下去,贺景砚便知道是那位自己的新婚妻子回来了。 那位青涩的妻子,大概不好意思触碰他的身体,便衣裳也没扣直接羞涩离开了。 而照顾他的小厮,进来喂他喝了药,又是絮絮叨叨,任他赤身裸|体的躺在床榻上,也走了。 贺景砚有些生气,又是有些无奈,却也从那位小厮嘴里,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在战场受伏,摔下马背,变成了活死人,便被送回了京城,送到了安定侯府。 而那位会医术的新婚妻子,便半是因为冲喜,半是因为照顾的嫁给了他。 想到这里,贺景砚只想叹气。 他虽不喜女子近身,心在边疆,也从未想过婚姻嫁娶之事,可那女子实在是委屈。 被迫成亲,全身又只能寄托在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怕是要受到不少冷眼与非议。 贺景砚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此事阴差阳错,非他所愿,可错处却不在这位女子。 大概该罚的只有青铜一人,是他毫不阻拦,答应下来这门亲事! 索性他此刻昏迷,人尽皆知,两人未曾亲密接触,也为酿成大错,不至于坏了女子名声。 日后便疏离的相处着,等他苏醒,重回战场,若是她想要走,便放她自由。 若是她不愿离去,那便给她足够的尊重,一辈子对付着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贺景砚松了一口气,心底的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耳畔便响起了女子柔柔的声音,声音里还藏着几分娇媚: “夫君,对不起,把你一个人忘在这里……感觉冷了吧?” 下一刻,宋熹之便伸出了焐热的小手,直直的上前,覆盖在了贺景砚的胸肌处,又是使劲的揉了揉。 “我的手刚刚焐热,给你身上暖一暖,你可千万别着凉。” 贺景砚:????? 浑身就像是一阵触电般。 感受着女子在自己的胸口至关重要的部位处胡乱揉搓,贺景砚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