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神话里的绝美炮灰[希腊神话]》 1、神罚 苏奈已经三天没照过镜子了。 三天前，附近的仙女偷偷告诉他：因为他拒绝了精灵们的求爱，精灵集体向复仇女神涅墨西斯告了状。 涅墨西斯对他降下神罚：只要他敢照镜子，他就会深深迷恋上镜中的倒影，在镜前枯坐而死，尸体会化成一朵水仙花。 听起来就像个鬼故事。 因此，尽管都穿过来三天了，苏奈也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体长什么模样。 他双手杵着脸颊上的软肉，趴在窗台上，望着外面的世界深深叹了口气。 根据他三天来的观察：这个世界是古希腊神话世界，人神共存，二者地位悬殊，力量也天差地别。 也就是说：复仇女神想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苏奈又叹了口气，余光跃进一抹橘黄。 一位穿橘黄色纱裙的仙女小跑过来，兴冲冲地朝苏奈招手：“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正是苏奈这副身体的名字——据说他是河神与水泽神女的孩子。 在纳西索斯出生时，他的母亲得到了光明神阿波罗的预言：纳西索斯未来会成为全希腊最俊美的美男子，但同时他也会因为过于迷恋自己的外貌而死。 为了保护儿子，水泽神女将他送进了森林深处远离城镇和镜子的地方居住。 说起来纳西索斯也算半个精灵，怎么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啊…… “厄科！”苏奈笑着朝森林中的仙女打招呼。 山林仙女厄科——或者该称呼她为宁芙更合适，在希腊神话里，宁芙就是仙女的意思。 三天前，正是这位好心的宁芙跑来提醒他不要照镜子，苏奈因此对厄科很有好感。 厄科仰起头，怔怔地看着苏奈。 不管多少次，厄科在见到苏奈时，都会被少年惊人的美貌震撼到。 她定了定神：“怎么了？你看起来怎么闷闷不乐的？” “亲爱的厄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 苏奈往窗台上一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解除我身上的诅咒啊！” 厄科努力仰起头，望着窗台上沮丧的美少年，笑了笑：“别担心，我亲爱的朋友，对于施加在你身上的残酷神罚，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真的？！” 苏奈“嗖”地一下抬起头：“什么办法？” 厄科脸上泛起敬重而神秘的色彩，指着一个方向问：“你猜，我在那边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快说！别卖关子了！” 少年着急的模样，令厄科忍俊不禁：“我看到了宙斯，奥林匹斯的主宰！伟大的众神之王！” 苏奈：“……你说的那个宙斯。” 厄科：“嗯嗯！” “是那个到处和女人鬼混的宙斯吗？” 厄科：“嗯嗯！他现在正和一位宁芙约会。” 不愧是你，宙斯。 苏奈不明白：“那关我什么事？” “宙斯是伟大的存在，如果他肯眷顾你的话，你身上的神罚，说不定就能解除了！” ……啥？ 意思是要和老种马睡上一觉？苏奈疯狂摇头，浑身写满抗拒：“我不去！” 厄科已经“哒哒哒”跑上楼，雷厉风行地把苏奈拖出了屋子：“只是见一面，宙斯是懂得怜惜美丽的神王，肯定不舍得让你这么美丽的存在就此凋零！” 苏奈抱住路旁的树：“别天真了！怎么可能只是见面啊？我对糟老头子没兴趣！让我凋零吧！让我凋零吧！” 厄科不肯放手：“可你是我的朋友，你凋零了我会伤心的。” 两人正僵持间，一朵造型奇特的云突然气势汹汹飞了过来。 云上，托举着美丽庄严的女子——她是掌管婚姻与家庭的女神、神王宙斯的妻子。 宙斯的妻子、神后赫拉此时眉宇紧紧拧在一起，双瞳中更是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厄科脸上迅速浮起大事不妙：“不好，是赫拉！” 承载赫拉的云，笔直朝厄科所指的方向飞了过来。 那个方向上有宙斯和他的情人，赫拉——显然是来捉奸的！ 厄科下意识就想跳起来阻止赫拉，苏奈一把按住她：“你干什么去？” 厄科指指天上：“赫拉来了！我得去提醒宙斯……” 苏奈撇撇嘴：“你又不是他妈，管那么多干嘛。” 厄科惊愕地看着他。 和本地的土著不同，穿越过来的苏奈，对神王神后及一系列宁芙精灵没什么敬畏感。 他连这些神的.名字都记不住。 趁厄科愣神的功夫，代表赫拉的云彩已经笔直地飞过两人头顶，降临到不远处的树丛中。 远远的，响起宙斯的惊呼和讨饶。 苏奈拉住厄科的手臂，迅速带她远离家暴现场。 厄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苏奈拉住自己的手，失落道：“没有宙斯，你身上的神罚该怎么办？” 苏奈反应过来：“你，你难道是为了我才想去阻止赫拉？” 厄科红着脸点点头。 “……呜，厄科你真好。”苏奈感动地抱住她的手臂，脸颊贴在上面轻轻蹭了蹭。 厄科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想到少年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察觉到自己正在被摸头，苏奈配合地拱了拱，厄科只觉得心底母爱的部分被狠狠击中了。 更加决心要帮助苏奈破除神罚。 “虽然厄科你很善良，但是以后千万不能再冒险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苏奈抬起精致的小脸，严肃道：“你想啊，赫拉，那可是神后！作为掌管婚姻与家庭的女神，有人破坏了她的家庭，她肯定比谁都愤怒！你这个时候撞上去，你傻不傻呀你？” 厄科后知后觉白了脸。 如果不是苏奈拦住她，届时愤怒的赫拉，会对她降下什么可怕的神罚，都还未可知…… “谢谢。”厄科真心向他道谢，“我以后保证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话音一转，厄科也同样要告诫苏奈：“不要在任何地点说神的坏话，也不要有任何亵渎神的举动——就算在四面都是墙的房子里。不要试图蒙蔽神的耳目，神无处不在。” “否则，神会降下很可怕的惩罚。”说这话时，厄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阴森可怖。 苏奈认真记下了，旋即眼睛弯成了月牙：“嗯！我记住了。” 面对笑容如此烂漫的美少年，厄科不禁再度发起了愁：“唉……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宁芙，能力弱小，不能帮你解决问题。” 苏奈用力摆手：“没事！大不了以后一辈子，我都不照镜子就是了。” 厄科：“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宙斯固然是伟大的存在，但奥林匹斯的其他神也同样伟大，要不……咱们去求求其他神祇的庇护？” 苏奈眼睛亮了亮：“你是说……复仇女神？求她收回对我的神罚？” 这回轮到厄科摇头：“复仇女神极少收回自己下达的神罚，估计不会宽恕你。” 苏奈扁起嘴巴：“厄科，这不公平。” “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拒绝了别人的求爱，这犯法吗？凭什么剥夺我选择爱情的权利？复仇女神她凭什么惩罚我？简直没点道理……” “嘘！嘘！”厄科连忙扑上来捂他的嘴，“她毕竟是神！” ……忘了希腊神都不太爱讲道理。 “那该求谁呀？” 除了复仇女神，附近还有两座神庙。 一座是光明神阿波罗的神庙，另一座则是爱神厄洛斯的。 “厄洛斯？”苏奈怔住。 阿波罗他认识，是宙斯和勒托之子，掌管光明和预言之神，奥林匹斯十二位主神之一。 厄洛斯……厄洛斯是谁呀？ 作为在现代社会长大的人，苏奈对古希腊神话的了解，仅限于童年回忆《奥林匹斯星传》。 “你不认识厄洛斯！？” 厄科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看苏奈的眼神，像在看一位原始人。 苏奈回以她无辜而迷茫的眼神，清澈得像头小鹿。 他是真的不知道厄洛斯是谁——这也太离谱了吧。 厄科说服自己对方离群索居，不知道实属正常……嗯，实属正常。 她主动开口解释：“厄洛斯是最初的五位原始神之一，在混沌神后便诞生了他，是掌管爱情与欲望的最古老的神。” “混沌神又是谁？” “……”厄科缓了一下才回答，“是最初的神。” 在希腊神话中，混沌神名叫卡俄斯——或者称祂为黑洞更加准确。 最初的世界只有一片虚无，在混沌神代表的黑洞中，诞生了五位原始神，由这五位原始神衍生出新的神系，例如天空与海洋之神，才渐渐有了世界如今充满生机的模样。 厄洛斯——就是五位原始神之一，他的传统艺能就是向生灵们射出爱情之箭，点燃彼此的爱意促进万物繁衍。 “那不就是丘比特吗？！”苏奈脱口而出。 “丘比特？噢……那好像是厄洛斯的化身之一。” 苏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来这个世界，和他童年回忆中的希腊神话不太一样。 在厄科的科普中，苏奈得知厄洛斯是原始神，美神不叫维纳斯而是叫阿芙洛狄忒，他们也不是母子关系，阿芙洛狄忒是三代神，和厄洛斯这位初代神差了整整两代。 “那厄洛斯一定很厉害吧？”苏奈眼神亮晶晶的，“初代神！一定比复仇女神要强吧？复仇女神是几代？” “这个……论神力的话确实是初代要更强，但厄洛斯和复仇女神掌管的权柄不同，情况很复杂，我解释给你听……” 懂了，就是厄洛斯要更厉害。 苏奈迫不及待地问：“他的神庙在哪儿？” 厄科又犹豫了：“你真的要去向厄洛斯祷告吗？” “对啊，他更厉害嘛！” “……其实光明神阿波罗也很厉害。” “那就阿波罗吧！” 厄科：“……” 怎么回事，这种挑白菜的既视感，一棵不行换另一颗，一定是她神经产生错乱了吧？ 那可是光明神和原始神啊！ 怀着复杂的心情，厄科带领苏奈朝阿波罗的神殿走去。 神殿不远，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大概一个小时后，两人就走到了。 刚到殿门口，两人意外被神侍给拦下：“回去吧，阿波罗大人近日暂时无法聆听你们的祈祷。” 厄科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神侍并没有告诉他们，几句话将他们打发走了。 厄科叉腰：“哼，可别小看我打听消息的能力！” 厄科在神殿附近的集市转了一圈，回来后，能言善道的她果然打听出了一些东西—— “纳西索斯！纳西索斯！” 远远的，厄科就朝他高高扬起手臂，脸上挂着吃到大瓜的兴奋。 苏奈连忙迎了上去：“打听到了吗？阿波罗究竟出什么事了？” 厄科拉着他躲到太阳照不到的树阴底下，这才一脸八卦地告诉他：“阿波罗他啊，爱上了一个女人！” 苏奈：“啊？” “女主角据说是河神与大地之母盖亚的女儿，名字叫做达芙妮。” 这个故事苏奈知道，童年回忆里有讲： 阿波罗嘲笑了掌管爱情之力的厄洛斯，厄洛斯为了报复，决定要让他尝尝爱情的苦。他给了阿波罗一记金箭，又给了达芙妮一记铅箭。 金箭点燃爱情之火，铅箭熄灭。 中了金箭的阿波罗疯狂爱上了达芙妮，然而铅箭使她对阿波罗只有厌恶。 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飞。 故事结尾，达芙妮为了逃避阿波罗的求爱，在河神父亲的帮助下变成了一棵月桂树。 阿波罗此刻正靠在月桂树下拨动琴弦、黯然神伤呢。 厄科：“所以阿波罗大人没功夫管其他闲事……话说回来，你和那个达芙妮，一个变树，一个开花，同属植物科，还挺有缘。” 苏奈：“……” 《变树》、《开花》、《同属植物科》、《有缘》—— 不愧是《能言善道》的厄科。 苏奈无奈反问：“这缘分给你要不要啊？” 厄科笑嘻嘻：“我开玩笑的啦。” 苏奈耸耸鼻子，露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 他是绝对不会变成达芙妮那样的！绝对！！！ “那就去找厄洛斯。”苏奈光速决定。 失恋的阿波罗是指望不上了，苏奈抬起头张望：“供奉厄洛斯的神庙在哪个方向？趁太阳还没下山，咱们赶快出发……” “真的要去找厄洛斯吗？” 厄科脸上写满了“你再好好想想”。 “怎么了？厄洛斯有什么问题吗？” 厄科张开嘴巴，又谨慎地闭上——根据传言，那位古神的心胸可与针眼媲美，阿波罗仅仅只是嘲笑了他一句，就遭到了耸人听闻的报复。 厄科只能通过眼神，疯狂暗示眼前的美丽少年：爱神的性格可能不是很友善。 苏奈：？ “厄科，你眼睛抽筋了？” “……” 有句话说得没错：容貌越美，神经越粗。 很遗憾：阿提卡森林中最美丽的少年没能看懂她的暗示。 “厄科？” 厄科叹了口气：“走吧，厄洛斯的庙宇在那边。”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其他神祇的庙宇，距离阿提卡森林最近的也有三百多公里，等走到那儿，恐怕蜜蜂都能来采集纳西索斯的花粉了。 厄科只能祈祷传言是假的，爱神实际是一位集诚实、谦逊、助人、真善美为一体的正神。 2、降临 “那个虚伪、狡诈、傲慢、集所有恶劣于一身的爱神死到哪儿去了？！！” 阿波罗的姐姐——月神阿尔忒弥斯，手握弓箭与箭筒，气势汹汹地冲进爱神的宫殿，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大殿中央站着的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厄洛斯的去向，随即飞给阿尔忒弥斯一张纸条。 “我刚从墙上撕下来的，他好像知道你会来，特地留给你的。” 阿尔忒弥斯伸手接住： 【可爱的阿尔忒弥斯姐姐～生气会长皱纹哦！(o`5′o) ——担心你的厄洛斯】 阿尔忒弥斯：“……” 纸条在阿尔忒弥斯手里碎成了粉屑。 “谁、是、他、姐、姐？！！” “明明活得比我和阿波罗加起来都久——” “厄洛斯！！！！！” 赫尔墨斯睁大眼睛，居然真的在月神气到狰狞的脸上看见了皱纹！ 厄洛斯说的是真的！！ 阿尔忒弥斯强行把注意力转到了赫尔墨斯身上：“赫尔墨斯，你怎么在这里？” 赫尔墨斯飞快移开视线：“我是来给……厄洛斯带话的。” “这样。” 赫尔墨斯作为宙斯的信使，经常由他来传达宙斯的命令。 阿尔忒弥斯按捺下满腔怒意，赫尔墨斯见状，笑道：“你是为了阿波罗的事情来的吧。” 阿尔忒弥斯咬牙切齿：“厄洛斯竟敢如此愚弄我们姐弟！不可饶恕！” 阿波罗和达芙妮的狗血爱情故事，整个奥林匹斯山已经神尽皆知了。 作为阿波罗的姐姐，弟弟沦为笑柄，阿尔忒弥斯十分为阿波罗打抱不平——她这次过来，是准备射厄洛斯一……不，她准备把这个可恶的爱神射成一个刺猬！ 就他会射箭？她可是狩猎女神！ “算他溜得快！” “不瞒你说，我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赫尔墨斯竖起手掌放在嘴唇旁，故作神秘：“宙斯的意思是，以后禁止厄洛斯向神射出他的箭。” 对于众神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了。 这位诞生自混沌时期的爱神，性格喜怒无常，作风极其恶劣，众神几乎都受过他的恶作剧，除了阿波罗被整得格外惨亿点。 献祭一个阿波罗，换来宙斯的禁令，奥林匹斯的众神会永远铭记光明神带来的光明！ 赫尔墨斯合掌。 阿尔忒弥斯想到胞弟自闭的模样，便觉得意难平。 “哼！” 最终，掌管生育、森林、狩猎的月亮女神冷哼道：“厄洛斯那种傲慢的家伙，总有一天要自食恶果。” “他以为掌管爱情和欲望，就能随心所欲控制他人的情感了吗？” “玩弄爱情的人，终有一天会被爱情所玩弄。” “厄洛斯……我，还有阿波罗，以及整个奥林匹斯的众神，我们都期待着你献出真心的那一天！” …… —— 太阳西沉，阿提卡森林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啊啾！” 苏奈抱着胳膊，觉得有点冷。 厄科中途有急事，苏奈也不是小孩子了，在知道神庙的确切位置后，苏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问题，让她赶紧去办自己的事。 嗯……他一个人，也没、没问题的，他一点也不害怕…… “哗啦——”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苏奈吓得一蹦三尺高。 “什么呀，原来是乌鸦啊。”旁边的林子里惊起一大群黑鸦。 真不吉利。 苏奈加快脚步，可惜还是没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神庙。 天很快暗了下来。 夜幕四合，悄悄将苏奈包围。苏奈抱紧了自己，趁还能看得清路，哆哆嗦嗦地朝厄科指的方向前行。 环境越来越黑了…… 苏奈开始后悔：不应该那么急着赶去爱神的神庙的，他就应该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 这条路实在是太阴森了…… 虽然由于阿提卡森林里居住着众多宁芙仙女，没什么强盗敢来撒野，但是万一碰见个野兽精怪，他也打不过啊…… 思来想去，苏奈都后悔一个人走这条路了。 他就应该和厄科一块儿回去！呜呜。 可能是他太害怕了，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苏奈忽然听到了一句歌声。 声音柔和的、韵律优美的、富有感情的、女性的歌声。 苏奈被这神秘幽远的歌声吸引，不知不觉偏离道路，走进了树林深处。 他的步伐散乱，脸上的表情也被歌声抹去，林子里树木分布没有规律，脸、手臂、小腿被探出来的树枝划出细密的伤口，苏奈也好似完全没有察觉。 前方的树渐渐少了，一汪水潭平铺在夜色下。 苏奈靠近水潭，水面除了乌云和夜空，倒映出第三者的影子。 水中少年，拥有一头淡蓝色的头发，发丝长及脚踝，将少年纤瘦的身材包裹在其中，像披着一层蓝藻做的衣裳。他的身姿距水面还有些距离，隐隐约约能窥见镶嵌在那雪白肤色中宝石般的青蓝。 苏奈像是被蛊惑一般俯下腰、半跪在潭水边。随着他的动作，水中少年离他越来越近了。 “你……你是谁？” 仿佛置身梦中，苏奈开口时声音模糊犹如呓语：“你好美啊……” 水中的绝美少年，回以相同的梦话：“你好美啊。” “你真的、真的好美啊，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你真的、真的好美啊，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苏奈凑近水面，水面之下的少年，花瓣一样的唇张张合合，他是也想和自己说话吗？这太荣幸了……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我们做好朋友吧！” “我们做好朋友吧。” 可能因为始终隔着一层水面，水中少年的声音好小，他听不清。 苏奈凑得近了些。 听不清，再凑近些。 水中的绝色少年，缓缓绽放出一个罂粟花般的笑。 脸颊拍凉，夜色中浮起丝丝缕缕的蓝——起风了。 遮住月亮的云层被推开，皎洁的月光下，已经距离水面很近的苏奈渐渐白了脸。 月亮自古有驱除邪祟的作用。他回过了神。 水面上明明应该是他的倒影，然而那倒影却能自顾自地做出唇形：快来。 它让他：快下来，陪我。 我们做好朋友呀。 见鬼。 苏奈的脑海里扎满了这个词：他一定是见鬼了。 这就是神罚吗？见鬼一样的神罚！ 苏奈想跑，想远离水面，但是他动不了。 复仇女神的力量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压得他必须跪在水潭旁，枯坐而死。 最后他的尸体会投入水中，化作一朵水仙花…… 不要！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骤然拔高的求生欲，令苏奈死死咬住唇，手指抠进泥土里——冷静，一定要冷静。 身边没有任何人，他现在唯有自救。 以他现在的处境，普通人就算路过也救不了他，厄科……厄科的力量能和复仇女神抗衡吗？ 唯有和复仇女神同级别或者更高层次的神，才能救他。 “厄洛斯……” 苏奈颤颤巍巍地开口：“掌管爱与欲的古老神祇，我诚心祈求……您的帮助……” 毫无回应。 这里距离爱神的庙宇已然不远，很难说他究竟听到没有——也许听到了，只是以那家伙恶劣的脾性而言，没兴趣搭救一个弱小的精灵。 苏奈咬破舌尖，用疼痛来抵御歌声重新侵蚀他的神智。 时间已经不多，从余光中能看到天空中又飘来一大片乌云。 他会死。 他不想死。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苏奈终于下定了决心。 至于事后该怎么处理……就丢给那时候的自己吧。 —— 佛里姬娅。 作为阿提卡森林的水中宁芙，佛里姬娅为同样居住在森林中的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效力。 今晚，正是涅墨西斯派她来行施对纳西索斯的神罚。 复仇女神降下的神罚从未落空——只有过于天真的人才会妄想逃脱神的制裁。 天真的纳西索斯。 每个神罚的内容不尽相同，针对纳西索斯的神罚是：要他因看见自己的倒影而死。 倒影并不只会出现在镜面当中。 不照镜子就奢望能躲避神罚，也只是面前的弱小精灵在自欺欺人而已。 佛里姬娅在最初见到纳西索斯时，也有过于心不忍——那是多么美丽的少年啊。 可惜，她听命于涅墨西斯，少年今晚必须凋零。 这是个残忍而轻松的任务，纳西索斯虽然是水泽精灵，但由于离群索居、无人教导，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只要等月神的光辉散去，她就能轻而易举把他拉入水中。 计划通。 然而此时，本该轻松完成任务的佛里姬娅震惊地瞪大了眼，连带她化作的少年幻影，也一并瞪大了青蓝色的双眸。 她一定是听错了。 否则，她怎么会听到：有人竟敢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辱骂奥林匹斯山上那位古老的正神？？！ —— “厄洛斯，你这个……” 苏奈深吸一口气，趴在水边碎碎念道：“傲慢刻薄的小气鬼、见死不救的大混蛋，那些信仰你的人一定是吃多了猪油，不然怎么会被你蒙了心？你这个奥林匹克的毒疮、在别人爱情里随地大小便的惹祸精、心理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学鸡……不对，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不会捉弄同学了，而你还会捉弄阿波罗。” “你个报复欲极强的幼稚鬼，白长年纪不长心，九年义务教育和素质教育的漏网之鱼……” “除了玩泥巴和射箭，你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行！至于你掌握的权柄和力量——爱？笑死。” “厄洛斯——你这个蠢货，光着屁股蛋子到处飞的变态，你以为长了一对翅膀就很了不起？错！你只不过是个会飞的变态加蠢货！” …… 如果换成奥林匹斯的任何一位神明在这里，恐怕都会为苏奈送上热烈的掌声，并附赠一个大拇指。 可惜在现场的是佛里姬娅。 实在令神遗憾—— 不！不要再骂了！！！ 佛里姬娅惊恐地瞪着苏奈，几乎想要怒吼出声——事实上她已经那么做了。 水中倒影前所未有地扑腾起来，仿佛恨不得下一秒就撞出水面，狠狠掐住那个还在骂骂咧咧的、不知死活的美少年的脖子，好让他闭嘴。 再骂，就不礼貌了。 然而下一个瞬间。 一片雪白的羽毛从天空飘落。 爱神厄洛斯——轰然降临。 3、甩锅 佛里姬娅呆滞地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羽毛。 一片、两片…… 羽毛与水面相碰时，泛起轻盈柔和的波纹，身为水中宁芙的佛里姬娅，自然而然感受到了这份温柔的波动。 与之相反的，却是佛里姬娅越来越沉重惊恐的神色—— 快逃。 下一秒，水中的倒影轰然破碎。 苏奈听到了一声惨叫，凄厉高亢，险些刺穿他的耳膜，同时溅起的水珠给他的脸颊带来了阵阵凉意。 水中倒影，被一只脚无情踏碎。 那是属于少年时期的踝腕，骨骼形状优美匀称，金色的脚环将其捧在中央，肤色如月。 下巴被人握住了，对方的指节同样劲瘦有力，只轻轻一挑，趴在水边的少年就顺从地抬起了头。 那是苏奈第一次见到厄洛斯。 古老的爱神，拥有一张与他所代表的时代截然相反的青春面容，五官毫无疑问极其完美，是苏奈见到过最好看的神。 当然，他也没见过几个神。厄洛斯是第一个。 张开的羽翼，将苏奈完全笼罩。苏奈不禁升起一种渺小生物的颤栗，面对如此强大美丽的生灵。 这……就是神吗？ “是你么？水泽精灵。” 他开口时，声音充满少年人的柔和，又令旁听者联想到一切与青春有关的事物。 苏奈睁大了眼睛。 他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就是你啊。” 爱神年轻的声音充满深沉的遗憾，垂下的眼眸，倒映出苏奈美丽而惊诧的面容—— “要亲手毁灭连美神阿芙洛狄忒都叹息的存在，我感到十分遗憾。” ……等等。 他在说什么？毁灭？？！！ 噢对了，他刚刚…… 苏奈伸出指尖，终于从直面神的惊颤中回过神，捧住厄洛斯禁锢他的手。 指腹传来金属冰冷的质感，他的手腕上同样戴着一个臂环。 精灵青蓝色的双眼充满迷茫、困惑、不知所措：“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又是谁呀？” 掌中的水泽精灵，慌乱地移开视线，似乎不敢跟他对视，在触及到他身后的羽翼时，恍然大悟：“您、您莫非是厄洛斯？爱与欲之神厄洛斯？！” 天使模样的美少年，是爱神流传于世的标志。 厄洛斯冰冷地笑了：“看来你的眼睛，和舌头一样厉害嘛。” 爱神的双瞳中跳跃着愤怒的火焰。 “噢天哪！难道我【在水妖的控制下】，对您吐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苏奈咬文嚼字，着重强调了“在水妖的控制下”。 在厄洛斯降临时就飞快逃走、却还是被踩了一脚，以至于此时正在旁边吐血的佛里姬娅：？？？ “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苏奈抱着厄洛斯的手腕，脸上写满惶恐：“如果、如果我【在水妖的控制下】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请原谅我！因为那一定绝非我的本意。” “我是河神刻菲索斯与水泽神女利里俄珀之子，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很尊敬您，作为他们的孩子，我也一直十分敬重您。” 苏奈松开爪子，转而用两条胳膊抱住厄洛斯仍踩在水里的腿，满脸虔诚地仰起头：“就在今天，我本来打算前往您的神庙向您进行祷告，是这个水妖！是她蒙蔽了我，用歌声把我引到这儿来！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厄洛斯的目光落到苏奈身上：他身上确实有许多细小的伤痕，手臂和腿上都有，一看就是受到了树枝与草叶的刮蹭。 如果大脑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是不会任由身体被刮出那么多伤口的。 厄洛斯半信半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请相信我，尊敬的神。”苏奈用此生最真诚的语气，“如果不是【被水妖蛊惑了心智】，我又怎么会、怎么敢做出对您不敬之事？这片土地上到处都传播着您的威名，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水泽精灵，从诞生起就沐浴在您的神光下，就算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您不敬啊！” 旁边的佛里姬娅又吐了一口血。 厄洛斯眯起眼睛，重新打量起苏奈。 弱小的蓝发精灵依偎在他腿边，他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颤抖：他很怕祂。 也是，放眼整个奥林匹斯，也只有阿尔忒弥斯那丫头才敢在明面上对他大言不惭，而月神温柔的言语根本比不上眼前水泽精灵言语恶毒的十分之一。 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精灵，连月神百分之一的光辉都不及，那是谁给他的胆子？ 厄洛斯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佛里姬娅身上。 佛里姬娅此时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宁芙少女咽下翻涌的血，心中大骂苏奈卑鄙！ 咒骂神明是极其严重的大罪，她强撑着跪在水中，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爱神行礼，再匆匆为自己辩解：“尊敬的厄洛斯殿下，我绝对没有操控纳西索斯对您说出那番……那番不敬的话！” 只要想到那番话的内容，佛里姬娅就忍不住的面容抽搐。 “你是，宁芙？”厄洛斯观察着她。 “是的，我是水中宁芙佛里姬娅。不是水妖！”佛里姬娅强调。 “哦？”容貌年轻的爱神挑了挑眉，“水中的宁芙，为什么要对一个半精灵下手？” “是、是涅墨西斯大人吩咐我这么做的。” “涅墨西斯？复仇女神？噢……我记得她好像是住在这附近。”仿佛是为了回忆，厄洛斯揉了揉后脑勺，举手投足间处处显露出青春的气息。 “好吧，佛里姬娅，请你告诉我，复仇女神为什么要诅咒一个水泽精灵？” 很明显：爱神一眼就看穿了纳西索斯身上背负的神罚。 在他看来，这种“神罚”和诅咒没有区别，不过因为是神降下的，安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而已。 佛里姬娅于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爱神听完后沉默了。 只是因为拒绝他人的求爱，涅墨西斯就诅咒倒霉的被追求者开花，实在有点没道理。 涅墨西斯——其实就是单纯看眼前的水泽精灵不顺眼吧？或者说是嫉妒？ 真是坏脾气的女神。 不过，这种事在无节操和道德感低下的希腊神中可以说是日经了，厄洛斯没兴趣插手。 如果不是在一众赞扬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异乎寻常的咒骂，厄洛斯根本懒得来。 “这个宁芙说不是她呢，这会不会是你为了逃避神罚而使用的小诡计呢？水泽精灵。” 爱欲之神微笑着，手指暧昧地摩挲苏奈颈边的肌肤，那块地方细腻柔嫩，同时也最为脆弱。 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掌握生死的脉搏在厄洛斯指尖温热地跳动。 苏奈快吓哭了。 被发现了吗？被识破了吗？到头来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吗？ “嘀嗒。” 水面的宁静被打破，滚烫的泪珠顺延厄洛斯的手指滴落。 离得那么近，厄洛斯自然也感受到了那温度，和他指尖的温度，一样滚烫。 厄洛斯尝试着抽了一下腿。 没抽动。 “……水泽精灵。” 半晌，厄洛斯端详着他，仿佛在衡量他的价值：“你可知，神的帮助和信任，都是有代价的。” 瞬间呼吸一滞。 正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苏奈蓦地抬起头，泪汪汪的眼睛，只能看到爱神背生双翼的模糊轮廓，此时的厄洛斯在他看来就是真正的天使—— “我、我愿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嗝！”太激动了忍不住打出哭嗝…… “任何代价？”厄洛斯轻轻重复。 “任何代价！”看见了生的希望，苏奈语气坚定不移。 “好，那你今后便是我的信徒了。” 厄洛斯居高临下地抬起他的脸，以严苛的姿态审视，然而总觉得细微之处不尽如人意。 在苏奈哭得红红的左眼下方，有一条不知是被树枝还是草叶刮出的血色痕迹。 浅浅的，不长，约莫只有一厘米多点。 被厄洛斯的指腹划过后，这条不到两厘米的伤痕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肩膀、胳膊、小臂、双腿…… 爱神目光所落之处，割破的皮肤重新恢复平整与光滑。 精灵少年重新变得完美无瑕了。 “很好，这才配做我厄洛斯的信徒。”厄洛斯垂眸凝视，精灵少年的脸上写满了受宠若惊。 接下来…… 佛里姬娅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厄洛斯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几乎要在这有如实质的目光下碎裂了。 “真的不是我……” 佛里姬娅跪伏在水面上，额头紧贴水面，颤抖的身躯如同飓风中的蝴蝶。身为水中宁芙的她，天生被水的浮力祝福。 “尊贵的厄洛斯殿下，我愿向冥河女神发誓，真的不是我操控纳西索斯对您大不敬……” “冥河女神？”厄洛斯轻声嗤笑。 佛里姬娅：“……” 她下定决心般：“我对混沌之主、您的父神、至高无上的混沌神卡俄斯起誓！” “得了吧，卡俄斯早就销声匿迹好几万年了，祂的意志是否还存于天地间都未可知呢。” 厄洛斯那无所谓的态度，令佛里姬娅唰地白了脸。 如果爱神连混沌神都不放在眼里，那她…… “嘀嗒。” 豆大的冷汗从佛里姬娅额头滴落，水面的平静再度被打破。 可惜厄洛斯貌似并没有从她身上获取“代价”的想法。 残忍的混沌之子，冷酷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凝聚出混沌主神、缔造天地万物的卡俄斯赋予他的神力。 佛里姬娅绝望地闭上眼——之前，突然看到蓝发精灵正拼命冲她挤眉弄眼。 ……咦？ 他在干什么？ 苏奈两条手臂仍然牢牢圈住爱神的大腿，仿佛那就是他的命。一张连美神都要发出惊叹的脸上，眼皮像是抽筋了似的左右横跳。 同时，苏奈将上下嘴唇分开，牙齿轻轻打在舌苔上，做出使佛里姬娅困惑的口型：nie…… 捏？捏什么？ 苏奈使劲朝佛里姬娅眨眼，希望对方能聪明一点，看懂他的暗示。 在苏奈的疯狂暗示下—— 佛里姬娅终于开了窍，结结巴巴地开口：“仁、仁慈的厄洛、厄洛斯殿下，我愿意向您坦白事情的真相。” 神力所代表的光团骤然黯淡，却未曾彻底熄灭。 厄洛斯发出尾音上扬的一声“哦？” 佛里姬娅深吸一口气： “这一切，都是涅墨西斯大人的指使！” 4、爱的清晨 阿提卡森林拉姆诺斯山谷 在太阳神的光辉洒落大地前，涅墨西斯就已经醒来。 她睁开双眼，感到大地正在震颤，轰隆隆的噪音致使她头痛欲裂。 发生什么事了？ 涅墨西斯不解，她走出宫殿，看到向她狂奔而来的…… 独眼巨人？？！ 独眼巨人拥有山峦般高大的身躯，与身躯大小并不匹配的头上仅有一只眼睛，森白的獠牙突出，肌肤粗黑，肌肉像是石块一样突出。 每迈出一步，独眼巨人脚下的大地便忍不住地悲鸣颤栗。 当然这不足动摇复仇女神神殿的根基——如果仅有一只的话。 涅墨西斯要面临的不是一只独眼巨人，而是一群。 独眼巨人们见到涅墨西斯出来，纷纷单眼放光，眼中充斥着涅墨西斯不愿承认的某种……某种爱意。 一群独眼巨人带着热烈的爱意向复仇女神的宫殿狂奔而来！ 涅墨西斯表情有些呆滞，感觉就像在做梦。 “来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独眼巨人？！” 在涅墨西斯呼喊下，涌出众多侍奉的宁芙仙女，然而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慌乱中，跑得最快的独眼巨人已经来到了神殿前，涅墨西斯：“不——” 独眼巨人无情地踩过神殿前的花圃。 她精心照料的鲜花，立即被践踏得七零八落，花泥与蚯蚓绞缠在一起。涅墨西斯脸上露出肉痛。 独眼巨人伸出粗壮的手臂，竟然想要去拥抱涅墨西斯。 复仇女神吓得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独眼巨人摇摇晃晃地倒下，压塌了神殿前的柱子。 “轰隆隆——” 在宁芙们的惊呼中，跑得第二快的独眼巨人赶到，和第一只独眼巨人一样想要去拥抱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又是一个巴掌过去，于是第二根柱子倒了。 家门都快被拆没了的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甜心！我的爱！” 第三只独眼巨人赶到了，从腥臭的嘴里喷出吐沫与爱语。 涅墨西斯：？？？ 宁芙们窃窃私语—— “这个独眼巨人叫涅墨西斯大人什么？甜……心？” “它还称呼涅墨西斯大人是它的爱！” “噫……涅墨西斯大人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口味真是特殊啊。” “住嘴！我和这堆丑八怪没有任、何、关、系！”涅墨西斯恶狠狠瞪着宁芙仙女们，眼神像是要喷火，宁芙在她恐怖的目光下散开。 “亲爱的涅墨西斯，您的身影令我着迷，您的容貌令我目眩，您愿意接受我的爱吗？”第三只独眼巨人停下了，这只没有像之前的两只那么莽撞，它选择先询问心上人的意见。 试想—— 一只丑陋无比的怪物，带着一只眼睛，用从来不刷牙的嘴巴向你求爱？ 涅墨西斯几乎快要抓狂，女神的风度与优雅荡然无存：“滚！通通给我滚！！！”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距离山谷不远处，响起爱神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几个小时以前，当月神的光辉尚还笼罩在大地上时，阿提卡密林深处的水潭旁，佛里姬娅供出了复仇女神的.名字，之后就向厄洛斯“坦白”了一切—— “因为阿波罗大人的事，涅墨西斯大人对您、对您颇有不满。” 佛里姬娅的手指快把水面抠破了，她不敢抬头，额头紧紧贴着水面：“那些对您不敬的话，都是……都是涅墨西斯大人借纳西索斯的口，说出来报复您的！” 厄洛斯的声音难以辨别情绪：“哦，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啦！涅墨西斯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这口锅，三个人中总得找一个人来背，对不起了涅墨西斯大人！ “我有证据证明我说的话。” 佛里姬娅用宁芙之力，在水面上画了一道，那片水面立刻变得像镜子一样，从中折射出涅墨西斯的身影。 这是她独特的能力——水镜，可以还原过去发生的画面。 涅墨西斯的声音从水镜中飘了出来： “厄洛斯那个混账！他怎么能如此愚弄阿波罗呢？可怜的阿波罗，我真想好好安慰他……可恨的达芙妮，如果她不是已经变成了树，我非要狠狠惩罚她！” 身旁侍奉的宁芙，适时提出诅咒月桂树的意见——比方说令月桂树掉光叶子，让达芙妮变秃。 何等恶毒的提议！ “原来涅墨西斯喜欢阿波罗……”厄洛斯唇边翘起恶劣的笑意。 回放完毕，水镜中的画面消失。佛里姬娅深深匐下身子：“如您所见，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嗯……这么看来涅墨西斯动机充分，确实很有可能是她。”厄洛斯像是故意在说给他们听。 “好吧，那就她了！” 厄洛斯打了个响指，扣紧了涅墨西斯头顶的大锅。 终于把锅甩给别人的苏奈和佛里姬娅同时松了口气。 爱神的怒火总要有人来承受，只要不是他们，是谁都行。 “赞美您的神光。您、您打算如何惩戒涅墨西斯大人？”佛里姬娅忐忑不安地问。 “当然是……” 厄洛斯已经想好了针对涅墨西斯的恶作剧，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佛里姬娅不太明白：“是、是什么？” “就让她也尝尝，被人求爱还不能拒绝的滋味吧！”厄洛斯低低笑了两声，对于恶作剧的内容，显然认为没有保密的必要。 在玩弄他人的情感方面，厄洛斯始终热衷，他也确实是一把好手。 “……” 佛里姬娅打了个寒颤，没有再说话了。 “啊啾！” 苏奈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爱神的大腿真凉。 他抱了这么久，感觉像是抱着一根结了冰的柱子。如果不是为了苟命，早就放开了。 他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神都有各自的壁垒，如果对方没有撤除壁垒，那他是无法感受到神的一切的，包括温度。 苏奈被冻得牙齿打颤，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头顶，他懵懵懂懂地一抬眼，正好与厄洛斯夜空般的眼睛对视。 “你还要再抱多久？” 苏奈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爱与欲之神立刻抽回腿，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了一眼佛里姬娅，眼中闪过顾忌的色彩。 苏奈想开口说些什么，至少也要对他道个谢，感谢他救了自己：“那个……” 散落在身前的头发忽然被风吹得蓬起，蓝发精灵光洁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苏奈惊讶地抬起头，只看到一片飘落的羽毛。 ……厄洛斯已经振翅飞走了。 走前，他留下了一声轻笑，和着风声抚过苏奈的耳廓：“水泽精灵，你并不像你所坦言的那样胆小。别忘了你答应付给我的代价。我还会再来找你。” ……这就走了？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苏奈想不明白，于是偏头问不远处的水泽宁芙。 佛里姬娅终于敢把头抬起来，苏奈发现这姑娘其实长得相当清秀。 佛里姬娅面色复杂地盯着他看，她原本不想开口，但不知是什么力量促使她张开了嘴唇：“厄洛斯殿下的意思是，你很大胆。” 苏奈眼中升起困惑。 “不是所有精灵都敢近距离接触神的真身，而你……” 佛里姬娅连神的面容都不敢直视，而苏奈抱了一晚上神的大腿。 苏奈脸色一变：“那、那他是不是发现、发现我在……”说谎了？ 佛里姬娅偏过头：“我不知道，但殿下既然想从你身上取得某种代价，在他实现目标前，应该不会杀了你。” 意思是实现目标后就有可能杀了他吗？？！ 苏奈脸色惨白，哭丧着脸：“呜呜呜早知道就不骂他了。”还骂得那么狠…… 得罪了这个小心眼儿的神，还不知道厄洛斯会怎么报复他呢！唉。 佛里姬娅站了起来，苏奈警觉地后退。 “你放心，你现在是厄洛斯殿下的信徒，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就是他的所有物，我不会、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怎、怎么就成对方的所有物了？？ 顺着佛里姬娅的视线，苏奈红着脸低下头，看到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厄洛斯留下来的羽毛？ 他把羽毛摘下来，鼓起嘴巴一吹—— 羽毛被吹远，于半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飘飘荡荡着落回他的肩头。 甩不掉了？！ “这是神的标记，你该感到荣幸。”佛里姬娅说。 苏奈：“那、那我平常说话做事，他也能听到或者看到吗？” “如果你呼唤他的名。” 苏奈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 佛里姬娅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了。 苏奈忍不住问：“你现在算是背叛了涅墨西斯吧？涅墨西斯会不会惩罚你啊？” “她不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佛里姬娅犹豫着，稍稍朝精灵少年的方向侧过身，音量不自觉低了下去：“你……为什么帮我？” 如果不是精灵少年的提醒，她现在已经死了。 在精灵少年看不见的地方，佛里姬娅的手指紧紧揪住了裙子。 “啊？”蓝色发丝的精灵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说那时候啊……因为你那时候的表情，像是快要哭了。” 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俊秀的脸上浮起一抹羞赧的红：“我理解那种无助的感觉，下意识就想帮……” “扑通！” 佛里姬娅迅速沉入了水面。 直到对方连脑门都沉下去后，苏奈望着上面冒起的泡泡，又连续呼唤了好几声“佛里姬娅、佛里姬娅？” 对方没有回应他，看来是真的走了。 苏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锤了锤酸麻的腿，视线无意间落到肩膀的羽毛上。 他小心翼翼道：“嗨？” “能听到吗？” “厄洛——” 苏奈连忙捂住嘴：他唤他干嘛呀！提醒他来收债吗？ 衣裳被水打湿了不少，苏奈抱紧自己，一边不停打着喷嚏、一边钻出密林，分辨出方向后，往来时的路走去。 佛里姬娅从水潭中冒头，少女脸色涨红，注视着精灵少年的离去。 忽然，佛里姬娅睁大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精灵少年的身后，一块石子猛地被弹开，少年刚刚踏过的路面起伏不定，翻起波浪般的涟漪。地面之下仿佛存在某种不祥之物，一路尾随精灵少年的足迹而去。 …… 5、冰与火 苏奈回到家后就病倒了。 这副精灵的躯体美丽而脆弱，在受到那样的惊吓和凉意后，苏奈在回来的路上，大脑就试图罢工，好不容易坚持到他在森林深处的小房子里，几乎是一进门，苏奈就歪倒在了门口的地毯上。 他对身后的异状一无所知。 好冷、好想睡觉…… 苏奈靠着门坐了一会儿，歪歪扭扭地站起来，靠毅力爬上楼梯，拖着身体走到了床的边缘。 苏奈张开胳膊、一头栽了下去。 苏奈滚进床单的怀抱，用柔软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他肩上的羽毛随他的动作，被气流卷入半空，优雅而执着地落回精灵少年头上。 顶着一片羽毛的精灵少年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 停在门外的异状，并没有敲门的礼貌，自顾自地跨越了门槛。 屋门被对方的力量弹开，地毯随即鼓起一个包，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顶着地毯前行的不速之客，来到通往二楼的阶梯前。 木质楼梯像在泥地中那样，翻滚着波浪般的涟漪，一路推进到床脚前。 床上的精灵毫无察觉。 额头散发着高热，苏奈的意识沉溺于扭曲的混沌之中。 好难受。 嗓子很干，意识像是被石头绑住了一样不断下沉，同时又觉得热。 好热…… 毫无反抗能力的美丽少年躺在床上，和一堆与他同样柔软的织物抱在一起。埋于地板底下的阴暗之物，生出邪恶而污秽的想法。 就在它准备钻出来的时候—— “厄科……” 苏奈呼唤着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名字：“厄科……” 大脑本能地想向亲近的人求助。 可惜山林宁芙没有顺风耳，苏奈连续呼唤了好几声，厄科都没有出现。 床底下的东西已经冒出了半个长满癞疙瘩的头，以及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满邪恶与阴秽的眼睛。 厄科……厄科不在。那么…… “佛里姬娅？” “阿波罗？涅墨西斯？” 烧到糊里糊涂的脑子，胡乱地呼喊认知中记住的所有名字。 直到—— “厄洛斯……” 邪恶的地底生物，猛地缩了回去！ 在距离床边两三米的位置，是一处窗户，此时窗扇半开，窗台上放着几株盆栽，其中盛开的黄白相间小花随风摇曳。 原本空空荡荡的窗边突然多出一个人。 风起，一片羽毛悠然飘落。 爱与欲之神站在窗边，羽毛最终飘落到他赤.裸的脚踝旁。 厄洛斯瞥了一眼床下的地板，眼中闪过探究，旋即将视线投给了床上的人。 蓝发精灵头上仍然顶着那一片羽毛，那上面有着源自他的力量，只要颂念他的名，他就能听到，并且立即降临。 此时水泽精灵又叫了一声“厄洛斯”，随即咕哝一声，踢开了被子。 他原本白皙到有些剔透的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显得容貌更为娇艳秾丽。厄洛斯靠近，伸出手指用力一戳—— 指尖传来不正常的高热，同时水泽精灵脸上陷下去一个圆圆的涡儿。 看来是生病了呀—— 奥林匹斯山上的不死者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和永生的正牌神明不同，这些次级精灵和人类一样，拥有“寿数”这种悲哀的东西，活到一定年头就会死，受到瘟疫女神的诅咒就会生病。 弱小的生灵。 厄洛斯对这种弱小泛起丝丝缕缕的同情，但也仅限于同情。 他更想知道：生病的精灵突然见到神后是什么反应？ 是会震惊地张大眼睛、呆愣在原地，还是吓得立刻滚下床，对他诚惶诚恐的叩拜？ 爱神起了恶劣的坏心眼，于是他侧躺到床上，伸出手捏住精灵的鼻子。 呼吸不畅的精灵，张开两片花瓣似的唇，用力呼吸着空气。 厄洛斯干脆地捂住他的嘴——这下，精灵少年不得不醒了过来。 青蓝色的眼瞳中，映出爱神无可挑剔的面容。他似乎在期待什么，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 苏奈眨了眨眼：“你是……厄洛斯？” 很好，看来是认出他了。 爱神期待着他的反应。 厄洛斯怎么会在他家里？还跟他躺在一张床上？ 苏奈烧得恍惚的大脑，无法仔细思考其中的原因。他对爱神最大的感触，就是冷。 他的皮肤像雪一样冰冷，靠近他，就会变得凉快。 厄洛斯想象中的自己：掌管爱与欲的神祇、玩世不恭的混沌之子、人类和精灵仰望的存在。 苏奈眼中的厄洛斯：大——冰——棍！！！ 他抱住了大冰棍，发出满足而舒畅的喟叹，再度合上眼睫，陷入沉睡。 与此同时，厄洛斯陷入了呆滞。 只是一个不留神，蓝发精灵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神和精灵不同，后者无法进入前者的领域，自然也就不能确切的感知神。 但是！前者能感受到后者的一切！包括体温！！ 厄洛斯感觉到一坨暖烘烘的东西撞进了他怀里，并且还在不断对他上下其手、拱来拱去。 和奥林匹斯绝大多数放荡的神明不同，千万年来，他虽是掌管爱与欲的神祇，却相当洁身自好，从未和任何人或神有过亲密关系。除了刚诞生时和几位哥哥姐姐有过贴贴外，厄洛斯还是头一次，和他人产生这样亲密的接触。 包括昨天晚上。 纯爱之神觉得有被冒犯到。 他抬起手，想给这个胆大包天的精灵一些教训，后者却对这足以毁灭自身的行为毫无察觉，反而趁机将手绕过他的胸膛、牢牢将他抱紧了。 这下，两人之间依偎得更近更亲密无间。 爱神动作一僵，他听见了精灵的心跳。 富有规律的、一声一声的、安稳的心跳，和他的心贴在一起。 指尖的光晕逐渐黯淡，化作星尘点点消散在房间里。 爱神注视着精灵纤长的睫毛：算了。 他还有代价要从这个大胆的精灵身上获得，在那之前，算了。 怀中的精灵闭着眼睛，睡颜满足而恬淡，丝毫不知自己度过了怎样的危机。 他拥抱着厄洛斯，如同拥抱寒冰的火焰。 …… 苏奈自我感觉睡得很好。 他原本像是一只烤鸭，被扔进了火炉里反复翻烤，难受得几欲流泪。 然而在火炉里，忽然从天而降一大根冰棍！他立刻就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大冰棍。 从大冰棍身上散发的气息，令苏奈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他紧紧抱着不愿撒手。 嘴唇碰到某种柔软的存在，触感像是……羽毛？噫，这哪家的烤鸭啊，进烤炉前怎么不拔毛？差评！ 不拔毛的烤鸭……不能吃……真可惜…… 苏奈睁开眼睛，眼前是雪白细密的羽毛。 咦？ 情况有点不对劲。 他转过僵硬的脖子，入目是一道流利的下颔线，以及一张完美的侧脸。 厄洛斯双手枕在脑后，静默无声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苏奈惊恐的发现！脑袋下的枕头不翼而飞，他竟然枕在爱神的肩膀上！！ “厄洛、厄洛斯，你是、你是爱神厄洛斯吗？”他向他确认。 厄洛斯：“是我。” 苏奈：！！！！！！ 他怎么会和爱神躺在一张床上？？？ 发生了什么？！！！ 苏奈双手合十放在心间，重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长了一对翅膀的美少年仍旧躺在他的床上。 苏奈充满期待地问：“你是爱神厄洛斯吗？” 一定是他起床的姿势不对，再来一遍。 厄洛斯：“是我。” 原来不是幻觉啊！！！ 苏奈慌慌张张地坐起身——之前，才发现自己的爪子！两只不安分的爪子！正牢牢抠在爱神的腰上！ 手好凉。 他触电一样撒开。 厄洛斯坐起来，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姿态懒散，还顺带打了个哈欠，屈起一只膝盖，用金色的眼睛打量苏奈。 苏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跪坐在床上，等待爱神殿下的发落。 “……” 良久，爱神殿下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对他说。 在那双深沉莫测的眼睛注视下，苏奈鼓起勇气开口：“厄、厄洛斯殿、殿下，您怎么会在我家？” 其实更想问怎么在他床上的…… 厄洛斯扬起一边眉：“你唤我的名。” “我什么时候——” 苏奈嗖地抬起脑袋，又嗖地低下去：“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厄洛斯隐约有些不悦：“那你都记得些什么？” 苏奈垂着头，努力试图回忆他到家后都干了些什么：他先是在家门口坐了一会儿，又拖着异常疲惫的身子爬到床上，然后…… 苏奈脸色一变。 看来是想起来了——厄洛斯点评。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苏奈土下座，“我那时候睡糊涂了脑子不清楚，不是故意叫您名字的……” “没关系，我原本就打算来找你。” 苏奈揪着被子：“找、找我？” 爱神撑着脸颊，轻轻“嗯”了声：“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苏奈紧张起来：“什么事？” 想起即将拉开的恶作剧帷幕，厄洛斯脸上浮起兴味的笑，开门见山道：“水泽精灵，我要你用尽一切手段，去夺走冥……” “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从楼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声音很急，可以听出下脚的人用了很大力气。片刻功夫，就来势汹汹火速冲到了二楼—— “纳西索斯！出什么事了？我看到门没有关……” 问话声戛然而止。 厄科一眼就看见：蓝发精灵的床上不仅仅只有蓝发精灵，还有和他同坐在一张床上的神明—— 厄洛斯。 6、打猎 厄洛斯殿下！ 厄科捂住嘴，阻挡差点脱出口的惊呼。 作为山林宁芙，厄科自然认得爱神的模样——那标志性的双翼、美少年的形象，以及那黄金般的眼瞳，绝对是爱神殿下没错！！ 爱神殿下，怎么会和纳西索斯，睡在同一张床上？？？ 厄科瞳孔巨震。 “厄科！你怎么来了？”因为有女孩子在场，苏奈下意识揪了揪衣服的领口。 落在厄科眼中—— 绝美的精灵脸色潮红（因为害羞）紧紧抓住了衣服的领口，仿佛下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 “厄洛斯殿下，您究竟对我们纳西索斯做了什么啊！”由于太过震惊，厄科直接就问了出来。 厄洛斯：“……” 有些头疼。 说不清是因为厄科的质问，还是因为已经明显解释不清的情况，厄洛斯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头这么疼。 要知道：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让别人头疼的份，还没有反过来的。 这个水泽精灵，不对劲。 “厄科。”不对劲的水泽精灵不对劲地开了口，却是为他辩解：“厄洛斯殿下没对我做什么，真的没有！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什么叫欲盖弥彰。 厄科看他的目光已经活脱脱是在看一个渣男了。 厄洛斯很想现在立刻马上飞走，但是就这样走了的话……好像更解释不清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解释？他们分明什么也没发生，更何况混沌之子凭什么要向一个山林宁芙解释？ 厄洛斯忽视厄科，偏过头只看苏奈：“但愿我们下次见面，不要有第三个人在场。” 伴随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眼前风声忽起，苏奈的发丝被气流吹得四处飘扬，当落下时，爱与欲之神已然不见踪影。 苏奈扁扁嘴，转而望向呆立的宁芙仙女：“厄科……” 厄科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过来—— “纳西索斯！到底发生了什么？！” 厄科抬起他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眼中带着自家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愤懑：“厄洛斯……殿下他，对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如果不是顾及男女有别，恐怕她已经直接上手掀衣服了。 “居然就这样走了……他是不是不想负责？没想到厄洛斯殿下是这种人，宙斯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眼看厄科越说越离谱，苏奈连忙制止他，讪笑道：“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是我叫他来的。” 厄科：？？？ “纳西索斯，你和厄洛斯殿下认识吗？”厄科小心翼翼地问——不然厄洛斯殿下怎么一叫就来了？爱神是神又不是狗。 苏奈把昨天晚上和她分开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厄科目瞪口呆。 “所以厄洛斯殿下非但没有惩罚你，反而帮你教训了涅墨西斯？” 苏奈点头。 厄科觉得不可思议：“那你和他……你们是怎么躺到一张床上去的？” “这真是个误会！”苏奈涨红了脸急急道，“是我呼唤了他的名字，可能他出现的位置不太妙吧。” 厄科眼光深沉。 纳西索斯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神在降临前，能够看见降临地点周遭的环境。厄洛斯明明看见了，却故意选择降临到纳西索斯的被窝里…… 厄洛斯殿下，你好苟啊！ “厄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苏奈被厄科看得发怵。 “我在想：厄洛斯殿下是不是喜欢你？” “啊？”苏奈张大嘴巴，“有这个可能吗？” “很有可能啊！纳西索斯你长得那么漂亮。” “我感觉不是因为这个。” “不然他怎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苏奈挠了挠头，显然也想不明白。 厄科伸手碰他的额头，困惑：“还有你真的生病了吗？完全不烫啊。” 苏奈也自己拿手背碰了碰，脸上流露出震惊和喜色。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烧就退了？ 苏奈甚至连杯水都没喝过——他的体质有那么好吗？ 恰恰相反，厄科露出沉思的神色：“精灵的身体都是很脆弱的。我想，是厄洛斯殿下用神力治愈了你。” ……真的是厄洛斯吗？ 如果是的话，加上昨晚水边的那一次，厄洛斯总共救了他两次，应该算是一个好神吧？至少对他而言。 不管怎样，厄洛斯帮了他，他也要好好答谢厄洛斯才是！ 他的运气真是好，刚来这个世界，就遇到这样好的一位神明。 看苏奈高兴的模样，厄科笑道：“还说厄洛斯殿下不喜欢你？不然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可是我感觉真的不像啊！” 厄科人间清醒道：“如果不是喜欢，那你就要小心一点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命运三女神曾经说过，所有看似慷慨的馈赠，暗中都标明了昂贵的代价。” 代价？苏奈又挠了挠头：对了，厄洛斯老是把代价代价的挂在嘴边，其实就是希望自己帮他一个忙吧？ 下次见面，就用这个作为礼物答谢他好啦！ 苏奈很乐意帮朋友的忙。 虽然自顾自的把神明当做朋友，有些过于自大了。 这副完全没听进去的样子…… 厄科忽然伸手过来搓他的脸。 苏奈反抗不能，声音和脸一起被揉搓得变了形：“嗷扣……泥干嘛鸭……” “我看你傻乎乎的！担心你被人骗！” “走开！你才傻！”苏奈扒开她的手，骄傲地抬了抬小下巴：“我可聪明啦！” 厄科才不相信。 “怎么，不信？不然换做是你，能活着从涅墨西斯手下逃出生天吗？” 换作是她……恐怕蜜蜂已经能够来采集她的花粉了。 厄科不得不承认：在这点上，他是真的机智。 “好吧，我聪明的纳西索斯，起来吃早饭了。” “好耶，厄科你今天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苏奈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厄科下了楼。 敞开的门边散落着一篮果子，从果子的分布情况来看，厄科当时一定是扔下了果篮直接跑上二楼，急着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我来的时候看见门没有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厄科向他解释。 苏奈挠了挠头：“奇怪，我记得我关了呀？” 厄科：“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唔，也许吧。” 重新关好门后，苏奈和厄科把果子捡起来洗干净，他从橱窗里拿了一个盘子，把果子放在里面。 果子红红的，形状和大小都和苹果差不多，是厄科从泉眼边采摘而来，味道不同于苏奈吃过的任何一种水果，清甜无比，味美多汁，还没有核。 苏奈连续三天都是吃的这个，厄科总是喜欢和他一起分享。他放下果子，叹了口气。 “怎么了，纳西索斯？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我、我……”想吃肉啊！ 但是精灵和宁芙都是仙子，仙子都是喝露水吃仙果的，怎么能吃肉呢？前天苏奈和厄科说的时候，厄科还惊讶地睁大眼、问他肉是什么味道呢！ “难道你是想吃肉？”厄科不明白，“肉真的那么好吃吗？你天天想着。” “好吃啊肉是最好吃的东西！” “我明白了。我有个主意，我们一起去打猎如何？” “打猎？”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苏奈愣了愣。 “对啊，你不是想吃肉吗？那就去打猎，想吃多少打多少！” “可是打猎什么的，我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嘛！我认识一位山林宁芙，她侍奉过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在狩猎上是一把好手。” 总不能以后天天都啃果子吧…… “嗯！”苏奈用力点头，欣然同意。 厄科实在是个很靠得住的朋友，她不但说服了那位宁芙让苏奈加入狩猎的队伍，还为他找来了弓箭。 苏奈：“真是太谢谢你了厄科，不过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厄科快活地转了个圈：“当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好吧。” 下午，苏奈背着弓箭，和狩猎的队伍碰面。 “厄、厄科！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那位名叫纳西索斯的精灵吗？”一名宁芙红着脸问。 “神啊！他长得真漂亮！” “比美神阿芙洛狄忒还要……”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苏奈吓得连忙打断这位仙女的话，否认三连：“我怎么可能比得上美神呢？” 这个世界的神普遍都爱记仇且小心眼儿，在希腊神话故事中，经常有路人惊呼“啊啊xxx简直比xxxx神还要美/厉害”的桥段，那么这个xxx通常活不过一集。 苏奈可不想被捧杀。 少年精雕玉琢的脸上满是严肃，宁芙们偷偷笑了一阵：“那好吧，谦虚的纳西索斯，跟我们进森林吧。” “你是第一次来打猎？”有宁芙问。 “嗯嗯。” “虽然遇到老虎狮子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你可不要害怕哦。” 苏奈拍拍背后的箭袋，自信：“我有箭，我不怕！”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可是弓箭部的。虽然才加入了一天。 “嗖——” 铁箭射出，准确无误地命中兔子——旁边的树桩。 兔子受到惊吓，瞬间跑得没了影。 “哇～纳西索斯你好厉害！只差一点点了！” 厄科一直跟着他，无论他射中什么，上来就是一顿夸夸。 苏奈：“……” “谢谢你，厄科。” “哈哈哈，你第一次打猎，已经做得很好了。”厄科绕到树桩前，握住被树桩禁锢的箭身，用力一拔，整支箭矢随之恢复自由。 厄科把箭矢扔进苏奈身后的箭筒，脸上带着善意的笑：“我原本还担心你连弓都握不稳呢。” 苏奈悲愤握拳：照这个射箭水平他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啊！ 一道黑影蓦然闪过—— “纳西索斯！”厄科指着左前方，“是鸡！我看到了一只黑色的鸡！” 黑色的鸡？乌骨鸡呀！！ 苏奈眼前一亮，连忙提着弓箭追了上去。 …… 涅墨西斯正在全速奔逃。 早晨的独眼巨人只是一个开端，之后降临的存在，是她无法对抗的—— 万神之王宙斯。 “我可爱的涅墨西斯，你跑到哪儿去了？” 宙斯令人讨厌的声音在密林间响起。 涅墨西斯不喜欢宙斯。 她不知道宙斯是从何处得到她的画像的，这个老色鬼总是能得到各色美女的画像，然后像只嗅到花香的蜜蜂挨个采过去——显然这次她成了那朵被采的花。 涅墨西斯不想和宙斯有任何关系，更别提接受他的求爱，于是她变成一只黑天鹅，钻进了树林深处。 化成动物可以隐匿她的气息，但宙斯没有轻易放弃，他知道她就在附近。 忽然，涅墨西斯听到了少年声线奏出的轻快歌声： “红烧鸡叫花鸡酱油鸡～黄焖鸡大盘鸡钵钵鸡～宫保鸡丁辣子鸡蜜汁烤翅板栗烧鸡也好吃～～香酥鸡腿白切鸡枸杞炖乌鸡……” 唱着唱着，少年响亮地吸了吸口水，而后疑惑道：“咦？刚刚那只乌鸡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你才是鸡！！！ 变作黑天鹅的涅墨西斯悲愤。 冷静下来后，涅墨西斯发现这不是纳西索斯吗？他还活着？佛里姬娅是怎么办事的！ 不过，他来得倒是正好…… “涅墨西斯？” 丛林里恰当其时响起宙斯的声音。 涅墨西斯故意散发出一点自己的气息，她距离纳西索斯仅仅只有几棵树的距离。 届时，发现纳西索斯的宙斯，自然也会丧失对她的兴趣。 “找到你了，涅墨西斯小宝贝！” 宙斯果然朝这边过来了！ 7、恶果自食 当时，宙斯老色批距离苏奈只有0.01公里，然而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宙斯就会爱上…… 躲起来看戏的涅墨西斯。 纳西索斯他人呢？？？ 涅墨西斯简直不敢相信：纳西索斯居然凭空消失了？！！ “噢～我美丽的涅墨西斯，原来你躲在这里呀，真调皮。” 宙斯发现了藏在树后的黑天鹅。 黑天鹅惊恐！！！ “你喜欢变成鹅跟我玩乐吗？真会玩，正巧我也喜欢，那么我来了！” 宙斯“嘭”的一声化作白天鹅，追逐变成黑天鹅的涅墨西斯而去。 …… 阿提卡森林上方。 距离地面一万米的高空，苏奈眨了眨眼睛。 他还没有意识到情况。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四分之一柱香前—— 苏奈听到了宙斯的声音，但对他而言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并没有意识到贞操危机的逼近，因此只是站在原地，疑惑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黑天鹅躲在树后，橘红色的鹅掌踩在一颗小石子上，令鹅感觉不太舒服。 黑天鹅弯下修长鹅颈，想将蹼从这颗石子上挪开。 就在这一瞬间——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抱起蓝发精灵火箭升空。 涅墨西斯认为蓝发精灵是“凭空消失”的，这个论断其实过于草率。 如果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蓝发精灵原先站立的地方，飘落了一片雪白无瑕的羽毛。 那是由于骤然降落、又骤然升空，被无数枝桠、树叶、蜘蛛网、鸟巢给刮下来的—— 尊贵的爱神殿下翅膀上的毛。 …… 耳边同时交叉着风声与振翅声，因为风太大，苏奈被吹得连睁开眼睛都困难。 在他锁骨以下，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胸膛、穿过他的胳肢窝，他跟条猫似的挂在对方手臂上。 苏奈踢了踢脚，整条人都开始摇晃。 他的脚下，悬着万丈高空。 救命！！！！！ 在看清处境的一刹那，苏奈吓得把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本能地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随着风飘远。 “嘘。”耳边落进一道轻柔如羽毛的声音，“就算是一万米的距离，也不能保证不被宙斯发现。” 这个声音穿透飓风，清晰有力地落进苏奈耳朵，在他的耳膜上奏响熟悉的旋律。 他立刻就认出这是谁的声音：“厄洛斯！？” “是我。” “厄厄厄厄洛斯——” 苏奈一张嘴，嘴巴就跟皮球似的被万丈高空的风吹得鼓起，这导致他说话不太利索：“泥妮你——刚刚说什么？宙狮？” 难道他在树林里听到的声音是宙斯的吗？！ “对，宙斯就在这里。”厄洛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幸好没碰上！！ 苏奈非常清楚，以这具皮囊的姿色，被色批神王看见会是怎样的下场。 “谢谢你厄洛斯——” 苏奈每说一句话就要费很大功夫，他嘶吼：“你又救了我——谢——谢啊——” 厄洛斯一定是他的天使！ 苏奈现在无比庆幸当初选择了爱神！！ “嘘。”厄洛斯捂住他的唇，不让他再继续说话了，扇动翅膀挟他迅速远离。 神的指尖冰凉，指节如竹，指腹却出乎寻常的柔软。苏奈一动不动、乖乖巧巧挂在他臂弯间。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乖巧，厄洛斯徐徐放开了手指。 苏奈一低头，注意到只是一会儿工夫，厄洛斯就带他飞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山头，翻涌的云层下已经看不见阿提卡森林了。 厄洛斯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厄洛斯……”苏奈下意识想开口询问，话一出口连忙捂住嘴，惊慌失措。 “没关系，到这里已经不用担心宙斯了。” 苏奈努力仰起头，瞥见爱神尖巧的下巴，以及一点淡粉的唇色。 “我有话对你说。” 厄洛斯的声音有些暧昧：“在这里，没人会再来打搅我们。” ……咦？ 不会吧？难道厄科的猜测都是真的？？ 厄洛斯真的对他—— 仔细想想，厄洛斯真的对他很好啊！还有他为什么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冒着风险从宙斯面前带走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厄洛斯一直在注视着他啊！！ 苏奈被风吹得煞白的脸上，挤出一抹可疑的红：“你、你想对我说什么？” 如果厄洛斯真的向他告白，那他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拒绝神的求爱下场会很惨吧，比如达芙妮…… 厄洛斯一直希望他付出的“代价”，难道就是指他的爱？都答应人家了不给好像不太好吧…… 诶，真难做决定。 爱神直指西方：“在那片天空的尽头，是冥王哈迪斯的居所。我要你用尽一切手段，去夺……” “这不是厄洛斯嘛！” 来去自如的信使之神伴随风而出现。 厄洛斯整个神僵住。 他收回僵硬的手指，一字一顿，颇有些咬牙切齿：“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好久不见啦厄洛斯！上次你留下的纸条可把阿尔忒弥斯气得够呛，扬言要把你做成一个刺猬窝呢！你最近走夜路可要小心一点。” 厄洛斯冷冷道：“我从不走夜路。” “是嘛～哦对了，你用飞的嘛！哈哈哈哈哈。”赫尔墨斯注意到厄洛斯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然而在他出现的第一时刻，厄洛斯就用一半的翅膀将那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赫尔墨斯好奇道：“你翅膀下的人是谁呀？” “无可奉告。” “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你新找的情人吧？” “你觉得可能吗？” “也对哈哈～就算身为处女神的阿尔忒弥斯都找了情人，你这个单身一万年的家伙也不会乱搞吧。” 爱神掌管爱，如果连他都乱搞，那世间还存在至纯至真的爱情吗？ 这份对自身所执掌权柄的敬守，在这方面上，赫尔墨斯其实相当欣赏厄洛斯—— 爱神守护的不是自己的节操，而是世间所有神、人、精灵之间纯洁的爱情啊！ 只可惜这家伙性情恶劣、喜怒无常，赫尔墨斯没耐心和这样的家伙深交。 比方说现在，这个往常总是笑眯眯出现的家伙，脸色阴沉得都快能打雷了。 “我还要去给哈迪斯送信呢，下次再聊！” 不再去探究什么，在雷声响起前，赫尔墨斯打算先走一步。 然而厄洛斯却拦住了他，关心地问：“哈迪斯？你给他送什么信？” “不是什么机密，告诉你也无妨：宙斯让哈迪斯去你哥哥那儿一趟。” “我哥哥？” “忘了你有两个哥哥——塔尔塔罗斯，宙斯让哈迪斯去找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 厄洛斯“哦”了一声。 “那我去了！需要我代你向塔尔塔罗斯问好吗？” “不用了。” 直到赫尔墨斯彻底离去，厄洛斯才低下头，看了苏奈一眼。 这一眼，直叫性情恶劣、喜怒无常的爱神殿下瞪大了双眼—— 在他们交谈的期间，苏奈竟然，睡、着、了！ 厄洛斯很想问问他：你看看这个高度，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这可是在万丈高空！ 但蓝发精灵就是睡着了，在他的臂弯里。 厄洛斯：“……” 神不用睡觉，但厄洛斯知道：只有在极度安心的状态下，精灵或者人这种精神脆弱的生物才能得到安抚，才能睡得着。 ……在他身边有这么安心吗？ 厄洛斯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忍不住用手指去戳苏奈的脸，苏奈也就是在这时醒了过来。厄洛斯注意到精灵抬起蓝色的脑袋，声音带着软乎乎的迷茫：“唔……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这都要怪厄洛斯突然用宽大的羽翼把他遮住了，风吹不到他，羽翼内侧细密的绒毛让他感觉暖和又柔软，一不留神就…… 苏奈打了个哈欠，努力仰起头：“厄洛斯，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呀？” 无法保证不会再有其他神路过…… “没什么。” 说话时，厄洛斯的下巴磕到苏奈努力扬起的脑门，他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 突然被人打横抱起，苏奈吃了一惊。他自然地伸出双手环住爱神的颈项。 厄洛斯感觉不太自然，但这个姿势无疑最稳固也能最快回去。他没说什么。 厄洛斯挥动翅膀，在空中旋过身，扑进返程的风轨。 不习惯。 怀里多出一个人，厄洛斯从没这样抱过一个人，最大的感受就是不习惯。 手臂圈住的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体重对他而言就像是一片羽毛，厄洛斯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放手，这个轻飘飘的家伙一定会被风卷走。 他的脸时不时就要被对方蓝藻般的发丝戳几下，带起细细的痒意。 蓝发即使是在水中宁芙里也不常见，这个水泽精灵更像是来自深海，神秘脱俗，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一定是太无聊了才会想这些。 一路上厄洛斯飞得比来时更快，仅仅是片刻后，苏奈就看到了自己的小房子。 回到阿提卡森林，苏奈在落地后主动从厄洛斯怀中跳下，轻快地转了个圈。 厄洛斯盯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肩膀一边泛起奇怪的酸痛。 “真的感谢您，厄洛斯，呃，殿下。” 终于想起他的身份了吗？ 面对苏奈，厄洛斯不知怎么觉得身心俱疲。他无力地转过身，打算回奥林匹斯冷静一下。 “那个，我已经到家啦。”苏奈忽然小心翼翼道，眼睛还盯着他的双翼。 厄洛斯：……？ 所以？ “所以、所以您真的不用再帮我挡风啦！一直用半边翅膀飞行，真的不累吗？” 厄洛斯这才注意到—— 他右边的翅膀居然始终不争气的回拢着、维持帮人挡风的姿态！只让左半边翅膀使劲扑棱！难怪左半边翅膀那么的酸痛！！！ “你……你！” 厄洛斯再也无法忍受，轰地反过身，神色扭曲地抓住苏奈双肩。 “厄、厄洛斯殿下？！！” 不远处，响起厄科的惊呼。 8、贴贴 厄洛斯这回可不管厄科还是科厄来了，他怒了。 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竟敢愚弄神—— 厄洛斯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水泽精灵，被他桎梏住双肩的水泽精灵，却忽然扑上来抱住了他。 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主动抱住了他。 厄洛斯一愣。 从厄科身后的密林里冒出此起彼落的惊呼。 苏奈环住厄洛斯的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抱抱。 厄洛斯比他略高一点，苏奈的脸颊贴在他的颔边蹭蹭：“下次再见～” 苏奈知道：在西方礼仪中，见面和告别都是要拥抱的。 想不到厄洛斯这么热情，临别时还会和他要抱抱！ 苏奈当然要满足好朋友的心愿啦！ 他宣布：救了他好多好多次的厄洛斯、热心善良的奥林匹斯神祇厄洛斯——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好朋友了！ 他拍拍好朋友的翅膀，示意他该起飞了。 厄洛斯不动。如果他头顶长眼睛的话，就能发现爱神此时满脸呆滞。 不走？是舍不得他吗？还是…… “啊！”苏奈才想起来似的拍了拍厄洛斯的大翅膀子，“我差点忘了，你来回飞了那么远、还那么高，肯定很辛苦吧？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继续飞！” 他松开厄洛斯的颈项、抱住厄洛斯的一条胳膊，把神往屋里拖。 还不忘招呼远方的厄科：“厄科！你也进来呀！” 厄科原本快要缩到树后面去了，被苏奈这么一招呼，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她双手捧着弓箭，站在树荫下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已经半只脚被拖进屋内的神明，朝她回过了头。 对方脸上是和她相同的呆滞。 这一刻，宁芙与神明，奇异的达成某种惺惺相惜。 …… 厄科到底还是没敢走进屋。 她把苏奈落在林中的弓箭往门内一扔，扔下一句“诶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纳西索斯”后头也不回地溜了，并决定今天不会再来。明天……明天中午再来。 厄科还体贴地帮屋内一人一神带上了门—— “砰！” 空间合拢后，提着茶壶的苏奈奇怪地咕哝了一句：“厄科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早？往常都要待到晚上才走。” 被按在椅子里的爱神听到后：“……你喜欢她？” 作为掌管爱意的神，厄洛斯对这方面算是敏感。他知道厄科对水泽精灵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水泽精灵对厄科……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水泽精灵的择偶喜好——这个可怕的家伙不能以常理衡量。 “唔唔唔！” 正在喝茶的苏奈捧着茶杯点头，双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你喜欢她？”爱神语气变得不善。 ……苏奈突然想起什么。 “唔唔唔！”他连忙捧着茶杯摇头，口里的茶吓得忘了咽下去。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显然，神明对他模凌两可的态度颇为不满。 “咕咚”、“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苏奈强行咽下满口的茶，结果就是被呛到了：“喜、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咳咳咳！那种喜欢……” 爱神点点头：“不是就好。那你喜欢男人吗？” 嘶—— “准确来说，你喜欢神吗？地位尊崇的男性神明。” 就、就差报您身份证号了啊爱神殿下！！ 面对这种送命题，聪明机智的小苏奈当然是选择回答：“喜欢！我最喜欢男神了！” 厄洛斯松了口气：既然水泽精灵偏好男性神明，那哈迪斯想必符合他的喜好，攻略起来也会更加卖力。 “很好。”美少年模样的爱神露出欣慰的笑，“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 话说到一半，爱神忽然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再来打扰后，神色放松下来：“你须去夺取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还没准备好啊！” 苏奈突然蹲下捂住耳朵大叫。 在爱神生气之前，苏奈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我、我还没有准备好！这种事情总是需要时间考虑的吧？对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草率做决定！再给我点时间吧厄洛斯殿下！！” “考虑？”椅子里的美少年冰冷地笑了，“我似乎并没有给你这个选项。” 好、好霸道！这就是霸道神明的爱吗？！ 脑子里瞬间冒出无数霸总文学的苏奈不争气的脸红了。 他看了眼手中的茶：如果他把茶水泼到厄洛斯衣服上的话，厄洛斯会让他赔吗？如果他赔不起的话，会惩罚他做自己的奴仆吗？ 打住。 苏奈甩了甩头，把满脑子羞耻的霸总文学甩出脑海，重新给霸道神明倒了一杯新茶。 “请您用茶。” 兴许是蓝发精灵端茶送水的姿态令爱神找回了些许做神的尊严，他的表情终于没有那么难看，伸出雪白的指尖接过陶泥茶杯。 苏奈小心地绕到他身后：“我给您捏捏肩吧？” 爱神欣然应允。 苏奈艰难地挤进羽翼中央，将手放到了神的肩上。 还是少年之姿的美丽神明，肩膀并不像成年男神那样宽厚，也不像小鹿那样伶仃薄弱；他像一棵青春永驻的树，永远停留在最美最好的年纪，树冠和树身充满青春的力量，生长的纹路奇异暂停。 苏奈从后面搂抱住树的双肩。厄洛斯从余光中看了他一眼。 似乎是在问：你又想干嘛？ “厄洛斯……殿下。”他总是后知后觉才补上尊称，“真的真的，再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吧！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应、应该不会考虑太久的。”苏奈歪头观察爱神的侧脸，红着脸忽然补充。 颈侧被蹭得有点痒。 只差一点点，水泽精灵的下巴就要磕到他肩上了。 “唔。” ……已经磕上了。 他推开对方开始犯困的脑瓜。苏奈见他什么也没说，当他是默认，高兴地努力打起精神，挽起不存在的袖子试图给爱神殿下按摩。 他在对方柔韧的肩上乱捏一气，又抚上爱神的羽翼，试探性地轻轻一捏—— “你干什么！” 漂亮的神祇怒气冲冲旋过了头。 那一对同样漂亮洁白的翅膀，也猛地收了起来，在苏奈眼前消失不见。 竟然还能收起来？？！ 也对……他是神。 厄洛斯黄金般的双瞳被愤怒烧得威严澄亮。 苏奈咽了咽喉咙，对手指：“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帮你按摩一下。” “不需要！” 只是捏了一下翅膀，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 单纯的苏奈并不知道——就跟人有自己的敏感带一样，神也有特别敏感的地带。 那种奇异的感觉从被揉捏的地方一路蹿进厄洛斯的意识之海，涌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如果厄洛斯是现代人的话，估计就会用过电来形容。 在由混沌之神孕育的土壤上，那颗千万年来保持恒古的常青树，倏然之间抽出了新芽。 厄洛斯并未察觉那过于微小的变化，竭力深呼吸使自己恢复平静。 “水泽精灵……” 厄洛斯磨着牙，金色的眼睛快要化作实质的火焰：“你，是故意的对吧？” 显然——深呼吸效果为零。 苏奈忽然扑了上来，抱住厄洛斯的肩，与对方脸颊相贴。 “莫生气～不要生气了好吗？我保证不会再那么做了。厄洛斯——笑一个好吗？我记得初次见到你时，你明明是很爱笑的！” 厄·笑不出来·洛斯：“……” “我错了～我错了嘛，你要实在生气，我就……我就让你也捏捏我的翅膀！” 厄洛斯气笑了都：“你哪儿来的翅膀？” “我有隐形的翅膀呀！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掐它，我也是能感受到的！我还为它编了一首歌，你听我唱给你听：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厄洛斯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 “嗷呜。” “现在，放开我。” 他看起来好像不那么生气了……苏奈放下胳膊，搓了搓被掐疼的地方。 贴贴——效果满分！ 厄洛斯看着近在咫尺的鼻尖，皱眉：“退后一点，别离我这么近。” “……哦。”苏奈乖乖后退了一步。 “听着，水泽精灵！以后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准随意靠近我！”厄洛斯严肃道。 “哦。” “也不准随便抱我。” “哦。” “更不准捏我的翅膀！” “哦。” “不准贴我的脸。” “哦。” 这么听话？ 厄洛斯的心情又好了些，坐回了椅子上。 苏奈端来水果：“吃水果吗？厄洛斯殿下？” 重新变回殿下的厄洛斯翘起腿，以看垃圾的眼神，扫了厄科摘回来的野果一眼。 平日里只喝仙馔密酒的爱神殿下自然对这路边的野果不屑一顾，将头扭向了一边。 见他不吃，苏奈毫不介怀地拿起一个，送到嘴边“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厄洛斯不耐烦地转过头，想提醒水泽精灵注意一下，目光自然落到水泽精灵红润润的唇上。 和野果的颜色比起来也毫不逊色的艳丽唇色，两瓣鲜花似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咀嚼着白腻的果肉，两种颜色交织、冲击、碰撞在一起。 厄洛斯移过视线，余光却总能注意到。他干脆闭上眼睛起身，语气硬邦邦地说：“我要走了。” “哦……你休息好了呀？” 苏奈连忙放下啃了一半的果子，善解神意地把门和窗户都打开，一副他想从哪边起飞都可以的样子。 厄洛斯望着打开的窗：“……” 虽然都可以，但他还是更愿意从门出去：) 苏奈送他走到门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抱抱，欢迎他随时来玩儿，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 厄洛斯飞回奥林匹斯的神殿，殿前的女神们一见到他，殷勤地迎上来，为他献上仙馔密酒。 厄洛斯吃饱喝足后，靠在女神环绕的喷泉水池旁，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水泽精灵又拥抱了他。 他又双叒叕把哈迪斯的事给忘了！！！ 9、完美闭环 涅墨西斯回到阿提卡的宫殿时，已经是身心俱疲。 她的心底有两种情绪在起伏：翻滚的愤怒、沉淀的冰冷。 她想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撕碎——独眼巨人已经被她一只不剩的碾成了齑粉。 唯独宙斯，她没有任何办法。 反抗和报复，对于神王来说，对于她这个连住进奥林匹斯的资格都没有的边缘神来说，就像个笑话。 被人求爱还不能拒绝，令涅墨西斯恼怒异常！ “涅墨西斯大人，您回来了呀。” 一名宁芙急忙上前侍奉，在看到复仇女神血红的双眼时吃了一惊。 对于此刻的涅墨西斯来说，任何异样的眼神，都是一种侮辱。 “连你也敢看不起我吗？” 涅墨西斯杀死了那名宁芙，将她的尸体扔到一边。 剩下的宁芙们，望着像垃圾一样摊在大殿中央的姐妹的尸体，通通缩在柱子后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来人！” “你……你去。” 一名宁芙推了推旁边的宁芙。 “不不！我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涅墨西斯大人，还是你去吧。” “我也不敢啊！” 最终，一名瘦小的宁芙被众人合力推了出来，摔倒在地板上。 涅墨西斯瞬间看了过来。 “尊、尊敬的涅墨、涅墨西斯女神，您有何、有何吩咐？” “佛里姬娅在哪里？” “不知、不知道……” “她还没有回来吗？” “是的。”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 “她在说谎！” 柱子后面的宁芙拆穿了她：“她是佛里姬娅的姐姐！一定知道佛里姬娅在哪里！” 瘦小的宁芙趴伏在地上，瞬间脸色惨白。 “抬起头来。” 她弱弱地抬起头，涅墨西斯正在注视着她。 和神对视，在强大的气场压迫下，她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心虚。 “你在说谎。佛里姬娅到底在哪里？” 她一咬牙：“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涅墨西斯笑了：“还真是姐妹情深。”她一摊手，手中出现一把匕首，用刀锋抵着瘦小宁芙的脸：“我会从你的脸开始，一刀一刀把你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你猜，你能坚持到第几刀？” 瘦小宁芙嘴唇颤抖地翕合，但她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涅墨西斯露出残忍的微笑。 “住手！” 在她即将划下第一刀时，从宫殿中央的水池中，冒出一个声音。 佛里姬娅浮出了水面。 任务失败后，佛里姬娅为了躲避惩罚，利用自己水中宁芙的特性，潜藏在涅墨西斯宫殿的水池里。 当涅墨西斯在四处寻找她的时候，谁能想到：她就藏在涅墨西斯的宫殿里呢？ 涅墨西斯忍不住为她鼓掌：“真是聪明啊，佛里姬娅，这真是个好办法。” 佛里姬娅担忧的目光飘向地上脸色惨白的宁芙：“我出来了，请您放过我的姐姐。” “好啊，只要你可以告诉我——任务为什么会失败？！” “纳西索斯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半精灵，而你由我亲自教导，你对付他，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 “还是说：你被他那张脸迷惑，对他手下留情了呢？” 面对涅墨西斯的质问，佛里姬娅咬紧了嘴唇。 锋利的刀刃在瘦小宁芙的脸上压出一道血痕。 “我说！求您别伤害她！” 佛里姬娅嘶哑的声音：“是厄洛斯——纳西索斯获得了厄洛斯殿下的帮助。” “……厄洛斯？” “没错，厄洛斯殿下从我手中保护了纳西索斯，声称他是祂的信徒。” “这不可能！” 涅墨西斯咬牙：“就算是对信徒，以那位神恶劣的性格，根本不会多管这种闲事！” “我说得都是真的！” “要想我相信你，再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如何？佛里姬娅。”涅墨西斯盯着她，“用出你的水镜，重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佛里姬娅不吭声。 用水镜是可以重现甩锅现场，但当时纳西索斯把锅甩给她后，她把锅甩给涅墨西斯了啊！ 涅墨西斯会那么惨，她和纳西索斯都脱不了干系！ 绝对不能让涅墨西斯发现真相！！ 得想个既能让她脱身、纳西索斯也不会受到涅墨西斯余怒波及的办法…… 佛里姬娅突然吐出一口血。 她摔出水池，痛苦道：“高贵的复仇女神，如您所见，厄洛斯殿下踩碎了我的水镜，今后我再也没办法使用它了。” 为了圆上这个谎，她刚刚自废了水镜。 涅墨西斯一惊，连忙走过来查看。 她将手放在佛里姬娅的额头上，发现她确实没说谎。 “……厄洛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但救下被她诅咒的纳西索斯、还重伤她的心腹，甚至连她遭遇的这一连串倒霉事，涅墨西斯都预感和厄洛斯有关。 他为什么要为纳西索斯这样出头？ “水镜碎了，由你口述那天晚上的情形。你要是敢说谎，我就……” “为了姐姐和自己的性命，我怎敢欺骗您？” 佛里姬娅竭力回忆那天晚上纳西索斯露出的诚恳目光，她如法炮制：“当时纳西索斯距离水面已经非常接近了，我差点就能得手。可是纳西索斯忽然开口说……” “他说什么了？” “他在呼唤厄洛斯殿下的名字。” 佛里姬娅将双手捧在心口：“这是他当时的呼唤——由混沌中诞生的原初神厄洛斯啊、掌管爱与欲望的神明厄洛斯，作为您爱人的纳西索斯，渴盼您的帮助。” 涅墨西斯：“作为谁的爱人？” 佛里姬娅：“厄洛斯。” 涅墨西斯：“谁作为厄洛斯的爱人？” 佛里姬娅：“纳西索斯。” 涅墨西斯：“纳西索斯作为厄洛斯的什么？” 佛里姬娅：“爱。” 涅墨西斯：？？？！！！ 涅墨西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奥林匹斯的所有神明都有可能乱搞——唯独厄洛斯，绝不可能！ 爱神一旦爱上某个人，那必定至死不渝、至死不休；他的爱将比太阳还要炽烈、比大地更为深厚、比时间倍加永恒。 只因他是爱神。 爱神将自己永恒的爱，给予了一个渺小的水泽精灵？ “若不是热爱至此，厄洛斯殿下又怎么会为他做那么多？” 佛里姬娅适时地又吐了一口血。 她貌似一直在表演吐血。好在她已经习惯了。 涅墨西斯半信半疑间，倏地听到柱子后面的宁芙们在窃窃私语—— “说起来我前天看到了，厄洛斯殿下跟纳西索斯在家门口纠缠不清。” “我也看到了！厄洛斯殿下还抱了纳西索斯，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因为太好奇了就一直守在外面，看到厄洛斯殿下出来后，和纳西索斯抱抱后才走的。” “进去抱出来也抱……还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小情侣呢。” “真是羡慕纳西索斯啊，能得到爱神殿下的爱。” “但是纳西索斯和厄洛斯殿下站在一起真的好养眼啊！” “谁不喜欢看美少年贴贴呢？” “祝福他们！” …… 涅墨西斯瞳孔地震！ 她把那几个宁芙拎出来仔仔细细盘问了一遍，这才得知前天打猎时，她们也在队伍里。后来纳西索斯失踪，他的弓箭落在林子里，厄科去还的时候她们其实就跟在后面。 谁能不爱美少年呢？宁芙少女们都想再多看两眼。 有人证在，涅墨西斯也不得不开始接受这个设定：厄洛斯真的有可能爱上了纳西索斯。 为了纳西索斯，为了给他报仇，厄洛斯先是用金箭命中了独眼巨人群，再给巨人们看涅墨西斯的画像，使它们踏着清晨与鲜花向她狂奔而来。 毁掉她的花园后，厄洛斯的报复并未终止，这个希腊神中堪称最小心眼儿的存在把她的画像献给了宙斯…… 之后发生的事，令涅墨西斯死死咬住了嘴唇。 她想报复厄洛斯。 但——厄洛斯是谁？ 他的父神兼母神，是混沌之主卡俄斯； 他的四位哥哥姐姐，分别是大地女神盖亚、深渊之神塔尔塔罗斯、幽冥神厄瑞玻斯、黑夜女神倪克斯。 而厄洛斯本人掌管爱与繁衍。 混沌五子，分别掌握世界最本源的力量，就算是宙斯都要忌惮。 她连宙斯都反抗不了，又怎么可能报复得了厄洛斯呢？ 没看到阿波罗被整得那么惨，宙斯也只是洒洒水下了个什么禁令？阿波罗可是宙斯自己的儿子啊！ 她没办法对厄洛斯做什么。 至于纳西索斯——她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这个水泽精灵。 第一次，她诅咒他，结果招来了独眼巨人群； 第二次，她想坑他，结果招来了宙斯； 这个可怕的、不对劲的半精灵，恐怖如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 思来想去，涅墨西斯发觉她竟无法向任何人复仇！ 身为复仇女神，却无法给自己复仇，涅墨西斯感受到数百倍的屈辱与憋闷。 “咳！！！” 在一片惊呼与哗然中—— 她和佛里姬娅一样，气得吐血了。 …… 佛里姬娅小心翼翼地观察涅墨西斯的反应。 看她应该是相信了，松了口气。 只要涅墨西斯相信纳西索斯就是爱神殿下的真爱，那她就不敢向纳西索斯复仇。 她只会恨实际造成这一切的爱神殿下。 这口黑锅，从厄洛斯要找人背开始，纳西索斯甩给她、她甩给涅墨西斯、涅墨西斯又甩回了厄洛斯头上—— 完美实现闭环。 10、看海 “哇——” 苏奈推开窗，深呼吸：“早上的空气好新鲜啊！” 又是一天清晨。 厄洛斯自从那天回奥林匹斯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了；涅墨西斯也没有再来骚扰他。 苏奈现在，几乎快忘记“神罚”的事了。 不过他还是不怎么照镜子——他的房间里也没有镜子。 苏奈趴在窗台前美美地伸了个懒腰，随手拎起旁边的水壶，给盆栽们浇水。 嫩黄与洁白相间的小花，随清晨的阳光快乐摇曳。苏奈抿唇一笑：“早安。” 浇完花，苏奈哼着歌跑下楼。 早晨八点三十五分，穿橘黄色裙子的仙女准时出现在门口。 “厄科，你来了？” 苏奈打开门，见厄科如往常那样，臂弯间挎着一篮仙果。 “早啊纳西索斯～”厄科冲苏奈甜甜一笑。 两人如往常那样坐到餐桌前。 “我去洗洗……”苏奈伸手想拿过篮子，厄科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我去就好啦！” “……哦哦。”苏奈坐了回去，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了挠头。 片刻后，厄科回来了，一只手端着装满仙果的盘子，另一只手背到身后，坐到苏奈对面的椅子里。 苏奈捧起一个果子——他吃东西时，尤其喜欢像仓鼠那样用两只手捧着吃。 厄科看苏奈的双颊一鼓一鼓的，笑问：“好吃吗？” 苏奈点点头：“好吃。” 厄科：“想吃更好吃的吗？” 见苏奈露出困惑的眼神，厄科补充：“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肉吗？” 呜呜，想，但是吃不到！ 后来苏奈又去林子里打了一次猎，但凭他的射箭水准，连只鸟都打不到。 厄科看他苦巴巴的神情，捂嘴轻笑： “好了好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拿出故意藏到身后的手，手里赫然是一只—— “鸡腿！！！？？” 苏奈瞬间眼放绿光！ “哈哈，我特意到人类的集市上给你买的。喏，你可要拿好哦，小心别掉地上了。” 苏奈连忙小心地接过包鸡腿的油纸，在下嘴前，先往厄科那边递了递：“厄科先吃。” “我不吃肉的。”厄科摇头，随即笑道：“你快吃吧！瞧你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苏奈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 呜呜呜，真好吃啊，就好像吃肉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像确实是上辈子哦。 苏奈吃着这辈子的第一个鸡腿，感动得眼泪哗哗：“呜呜呜呜厄科你对我太好了，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啊！这可是纳西索斯你说的。”能够吸一辈子的美少年，厄科简直不要太高兴。 “嗯！我说的！”苏奈擦干净手，伸出小拇指：“拉钩哦。” “这是什么意思？”厄科不太明白。 这个世界并没有“拉钩”这种说法。苏奈向她解释后，厄科欣然伸出小拇指，和苏奈的手指勾了勾：“拉钩哦，厄科要和纳西索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苏奈用力点头，两人笑得眼睛宛若两道弯弯的月牙。 “对了厄科，你哪儿来的钱呀？”苏奈好奇厄科买鸡腿的钱——难道当仙女还有工资吗？ “我把吃不完的果子拿去卖啦！” 厄科平常带给苏奈吃的仙果，来源是阿提卡森林深处的泉眼旁，那处泉眼寻常人难以到达，是名副其实的仙果。 “我拿到人类的集市上，一会儿功夫就全部卖光啦！你看，还剩下这么多。”厄科解开腰间的钱袋，把里面的钱抖了出来：“还够给你买好多好多个鸡腿呢！” 厄科抖出的钱币，泛着铜黄色的光泽，一面是雕塑般的人像侧脸，一面则是一只猫头鹰。 苏奈戳了戳大小和形状都跟一元硬币差不多的钱币，兴奋道：“厄科你去摘鲜果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我想多摘一些，下次和你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 “可以啊。” 厄科竖起一根手指，提议：“再带上你的弓和箭，顺便去打个猎。” 苏奈：“嗯嗯！” 虽然他现在是菜鸡，但只要勤加演练，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打猎高手的！ 苏奈现在还对那只乌骨鸡念念不忘。 “纳西索斯，其实这些钱已经够你买很多鸡腿了。”厄科不是冤大头，她虽然是仙女，但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后，已经把市价摸得门清。 “摘仙果和打猎不去也可以，那都是很辛苦的事。” 厄科不忍心看他吃苦，小仙女更是豪气表示：“我养你呀！” 苏奈“噗”地一声笑了，连忙摇头：“没关系，我不怕吃苦！再说老是待在屋子里我也很无聊啊。”又没有手机…… 厄科：“你无聊的话，我可以来陪你呀。” “唔，那厄科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做更多有趣的事？比如旅游、航海、学习和见识这个世界更丰富的东西。” “海？我从没见过海，纳西索斯你见过吗？” 苏奈笑着点头：“嗯！” “能和我说说海是什么样的吗？” “大海是片一望无际的蓝，一望无际你知道吗？就是仅凭我们的肉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厄科来了兴趣：“那不就和天空差不多？真的有那么大的泉眼吗？” “当然，所以才叫大——海嘛！”说这话时，苏奈用力展开双臂，比划出“很大”的动作： “大海和泉眼完全不同，里面还有好多美味的海鲜，吸溜。” “你怎么就知道吃。”厄科忍不住笑了，“好吧，那得多准备一根鱼竿，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我给你钓多少！” “好耶。” “还有呢？大海里还有什么？” “还有各种漂亮的鱼……唔，说不定还有美人鱼呢！” 两人越说越兴奋，厄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海了。 想去看海，就要有钱。 苏奈先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赚够去航海的钱！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 厄科风风火火拉起苏奈，就要出门赚钱。 她的声音如唱歌般轻快，伴随她的起身，橘色的裙摆陡然旋落，像花一样盛开。 “等等等等——箭！忘了带上弓箭！” 苏奈挣开厄科的手，跑回去拿箭。 厄科站在门口等他。 忽然，厄科看到苏奈的身后，地板紧随他的脚后跟起伏波动，翻起如同浪潮的诡异涟漪。 …… 11、地精 厄科：……？ 她揉了揉眼睛，苏奈已经折回了身，怀里抱着弓箭。 他一边把弓箭往身后背，一边招呼厄科：“走吧走吧，现在可以走了。” 厄科绕到他身后，却什么异状也没有看见。 ……那刚才是她眼花了？ “厄科你在看什么？” 苏奈转过了身，青蓝色的眼瞳好奇地瞅着她。 “没……估计是我看错了。” 一路上，厄科慢了苏奈半步，故意走在他身后，盯着他脚根下的路面。 林地上大多都是草地，微风摇曳，很难说是地面在摆动，还是草叶在摇动。 厄科泛起了警惕。 苏奈一路上频频回头，连神经粗大的他都察觉到了：“我身后有什么吗？你一直在看。” 说着，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的羽毛。 这片源自神的羽毛，无论如何都一直跟着他，有时停留在他头顶、有时停留在他肩上。 前天苏奈没有在身上发现它，还以为掉了，结果晚上睡觉脱衣服时，它从口袋里飘了出来。 比小狗还黏人——苏奈悄悄这么想。 厄科又扫了眼他的脚下，想了想，直接把在门口看到的情景和他说了。 苏奈：惊！！ “纳西索斯，你平常在家，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发现。”苏奈挠了挠头发，羽毛飘到了他肩上。 厄科盯着他的肩：“你要小心，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有万一，记得呼唤厄洛斯殿下的名字。” “我被你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苏奈抱住胳膊，上下揉搓：“可恶！要是能飞就好了，地面现在让我很没安全感。” “要是厄洛斯在这里就好了，他有翅膀可以带我们飞……” 厄科：“……” “你刚刚是不是呼唤了殿下的名字？” “好像是诶？”苏奈开始四处打量。 周围并没有爱神殿下的身影。 苏奈表示理解：就像猫咪在听到主人呼唤它时，也不会回回都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总有它听见了，但是不想理你的时候。 “我们快点走吧。” 厄科总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尤其是在苏奈呼唤了厄罗斯殿下的名字、而殿下并没有出现后。 要去深处的泉眼采摘仙果，需要经过一片密林。 那是最幽深的一段路，身旁的树木不知生长了几百上千年，每一颗树身都有五个成年人的腰合围那么粗，枝叶繁荣茂密，堵死了阳光的间隙。 “厄、厄科？你每天都要走这条路吗？” 苏奈抬头：他还以为天黑了。 “别说话……快走！” 厄科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对！ 两人路过一片沼泽地，她伸手想去拉苏奈一把，苏奈却在这时，猛地朝前面一摔！ “有、有什么东西在拉我！”苏奈惊叫。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沼泽地中滑去。 厄科及时攥住他的手，抬眼便看到：一只浑身长满了赖疙瘩、能令密恐患者当场去世的家伙，从沼泽地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一双长满脓疱的手钳住了苏奈的双脚。 “是地精！”厄科惊呼。 地精是居住在地底下的精怪，它们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最喜欢跟在猎物身后、贴着猎物的脚后跟一路潜行。 有地精埋伏的地面，通常会泛起诡异的涟漪…… 这种怪物并不多见——地精怎么会盯上纳西索斯？！ 来不及多想了，这只地精已经快把纳西索斯拖进它的巢穴去了！ 厄科拼尽全身力气拉住苏奈。 好在地精身材矮小，力气也不是很大。和山林宁芙僵持了几分钟后，地精松开了对苏奈的桎梏，沉入了深绿色的沼泽。 “纳西索斯！你没事吧？”厄科连忙把他拖离了沼泽范围。 苏奈惊魂未定，受到如此惊吓的他，一张脸，已经白得不像是个精灵了。 “厄科，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他慌张地抓住厄科的胳膊。 “好，我马上带你离……” 话说到一半，厄科忽然栽倒在苏奈的肩膀上！ “厄科……？” 苏奈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见厄科背后插着一把匕首…… “厄科！！” 苏奈扶着厄科，后者气息越来越虚弱：“对不起……纳西索斯。” “不能……陪你去看海了啊。” 苏奈的脑海中蓦然闪过那时她旋开的裙摆，那是如此明亮而灿烈。 橘黄色的明艳花朵逐渐枯萎了。 在她倒下后，卑劣的地精从她身后缓缓升起。 地精明白：如果不干掉这个宁芙，那它是不可能把漂亮的小精灵带走的。 这个漂亮无比的精灵，它想了好久。 “嗖——” 一支箭骤然射穿它身上的脓包。 地精大惊，连忙躲开。 苏奈一只手抱着厄科，另一只手拉开弓箭，懊悔不已：只差一点，就能射中地精鼓泡的眼睛，那样一定能重创它！ 他吃力地把箭身往弓弦上搭，又是一箭射出。 可惜地精有了防范，不会再轻易被苏奈射中了。 地精甚至有些吃惊：没有害怕和求饶、也没有让它走开这种无力的字眼——这个精灵胆子竟如此大，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胆敢攻击他？！ 他就不怕激怒它吗！ 直到所有箭矢都放完，苏奈朝那恶心的怪物扔砸出长弓，抱紧厄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的眼里含着泪，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坚韧。 他轻轻唤道：“厄洛斯。” …… 没有任何回答。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地精发出类似公鸭般难听的笑。 神的庇护终究只有一时，到头来还不是要落到它手里。 它跟□□相似的灯泡眼珠里，鼓起充盈的嘲弄之意。 苏奈却忽然眼前一亮，看向它身后。 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下，随后是少年雪白的足。 尽管没有回头，地精仍能感觉到后背的疙瘩猛地炸开，一种深渊般的恐惧降临了它。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丑？” 爱神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语气却充满惊奇的嫌弃，并带有浓郁的不适：“在盖亚掌管的土地上，居然还存在这么——这么丑的东西？” 爱神在说这句话时抱住了自己，仿佛有那个密集恐惧症。 厄洛斯被丑得戴上了痛苦面具。 就算它真的很丑，地精也瞬间涌起不服气！ 丑怎么了？它不就是丑了点吗？它再怎么丑，也是你姐姐——大地女神的杰作！ ——这是它最后一个想法。 厄洛斯随手灭了这么个丑玩意儿，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球的伤害。 他决定下次见到盖亚，向她提点诚恳的意见：这么丑的种族，灭了吧。 而大地女神身为长姐，对最小的胞弟向来偏爱。 “厄洛斯！”水泽精灵一见到他，眼睛亮得简直在发光：“请你救救厄科！” 爱神冷淡：“她已经没救了。” 匕首上抹的毒，是由地精脓疱中的液体所制，最为阴毒秽恶，比眼镜蛇王的毒还要毒。 死亡之神达纳都斯悄无声息地来去，厄科已经停止了呼吸。 ……苏奈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形同木偶般呆滞。 爱神盯着他，心情复杂。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自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智慧与神光——在降临前，他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水泽精灵去见哈迪斯！ 他哭也没用！求他也没用！！贴贴也没用！！！ 自己身为神，却阴差阳错为一个精灵办了这么多事，要是还不能带他去见哈迪斯，那他也别叫爱神了，改名叫冤种神算了。 “水泽精灵，我要你……” “厄洛斯，我恳求你一件事！” 苏奈急急道：“我求你带我去冥界！我要见冥王哈迪斯！” 12、神明的安慰 苏奈模糊地记得童年回忆里，有至少两个人活着去了冥界又活着出来了，其中一个还差一点就带回了自己死去妻子的灵魂。 所以，是有办法的！ 厄科还有救！！ 苏奈从未像此刻一样庆幸自己处于一个神话世界，而不是人死魂灭的唯物世界。 在他提出要去冥界见冥王的要求后，原本还很有气势的爱神殿下，气势瞬间“荡”了下去。 厄洛斯：“……好、好啊。” 他竟然卡壳了。 “真的？”苏奈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眼前一亮，恢复了往昔的神采。 厄洛斯此时稍微有些呆滞，仿佛被人抢占了主场。 苏奈误以为那是迷茫——事实上爱神也确实有那么点。主动开口解释：“我想去冥界，我想去带厄科回来。” 厄洛斯因这句话回过了神——他略微睁大眼睛，反应像个有点吃惊的普通人类少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冥界是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 厄洛斯的眼神和表情显然在说“你不知道”。 苏奈低下头，看着厄科失去生机的脸：“我知道……那里是死人去的地方。” “所以你准备去死一死？” 苏奈用力摇头，又抬头看向厄洛斯：“我知道有能令活着的人去到冥界的办法！厄洛斯殿下，请你告诉我。” 美少年模样的神祇，伸手抵上自己的下颌：“办法确实有，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这只是个传说，所以想要问您具体的做法……” 厄洛斯意味不明地笑了：“你运气不错，我刚好知道怎么让人活着去冥界——即使在奥林匹斯，能办成这件事的神也不多，我刚好算一个。” 苏奈的双瞳亮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了。 “不过，神的帮助拥有代价。你想好要付出的东西了吗？水泽精灵。” 对方变得支支吾吾，脸也奇怪的红了。 厄洛斯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古怪，但他没多想，继续假惺惺道：“救人要紧，代价就之后再付。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助你活着去到冥界。” “厄洛斯……”对方二话不说就愿意帮忙的态度，令苏奈感动不已。 厄洛斯不动声色地抬起指尖，厄科的尸体瞬间脱离苏奈的怀抱，上浮到空中。 在苏奈诧异的眼光下，地面出现一个坑，厄科被温柔地放入了坑中。 厄洛斯再一伸手，一片羽毛从他的双翼中脱落，循神指定的轨迹落到厄科身上。 “这样，她的身体便能保住了。” 苏奈点点头：那片羽毛上或许有爱神的力量。 泥土纷纷扬扬地洒下，渐渐的，山林宁芙安睡般恬静的面容再也看不到了。 “厄科……” 苏奈在这一刻终于忍受不住，爬到坑边，情绪和眼泪同时决堤。 厄洛斯靠在一旁的树上，抱着手，垂眸望着这一幕。 许久后，苏奈擦干净眼泪，抬起头，一张花猫似的小脸上满是决心。 “我们……嗝！我们走吧，厄洛斯……” 苏奈一边打哭嗝一边站起来，大脑神经立刻被脚腕蹿起的尖锐刺痛打了一下。他刚站起来，就又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厄洛斯拉住他一条胳膊。在神的帮助下，苏奈重新站稳。 顺着他睫羽下的视线，苏奈也注意到了脚腕上青紫的淤痕。 一定是厄科和地精在争夺他的时候留下的…… 苏奈的手腕上也留下了一些痕迹，他悄悄背过手。 厄洛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拿出来。” 苏奈乖乖递出双腕，送到他的目光之下。和那天晚上一样，厄洛斯抬眼间就治好了他的伤。 他似乎不能忍受他变得不漂亮。 苏奈活动着手腕，低声说谢谢。 厄洛斯顺带抹了一把他的脸，再故意把手指尖戳到他眼前—— 黑得仿若煤球。 苏奈瞬间脸像发烧地低下头。 他由于一直坐在地上哀悼，手不自觉抠进泥土，抹眼泪时又是用手，眼泪和泥土混合成天然的颜料，在脸上画出一幅乌七八糟的地图…… 他现在的样子，绝对能丑哭小孩吧？ 挑剔的爱神殿下把手指往树叶上蹭了蹭，苏奈都快把脑袋垂到脚尖上去了。 “跟我来。” 厄洛斯带他去到一处泉眼旁，让他用里面的泉水洗干净手和脸。 一抬头，泉眼两旁明艳艳的鲜果，令苏奈不禁黯然神伤。 这里，应该就是厄科原本准备带他来的泉眼吧…… 想到这里，苏奈又想哭了。 一颗红彤彤的果子递了过来。 ……咦？ 苏奈怔怔地抬头，视野跳进一双比太阳还要明亮璀璨的双瞳。 厄洛斯莹白的指尖上还沾着水珠——显然他刚刚也去洗了手。 “把它吃了。”他不容拒绝道。 爱神殿下的想法很简单——吃东西，嘴巴就会被堵住，就不会发出令神也要心烦意乱的哭声。 水泽精灵“哦”了一声，乖乖捧过神为他采摘的仙果。 吃完后，水果清甜的滋味令苏奈的心情好了一些，不再那样悲伤。 手指上沾了一些汁液，他本能地送进嘴里吮吸。厄洛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半蹲下来，一只手臂搭上膝盖，与坐在泉水边的苏奈对视。 苏奈一时忘了把手指拿出来。 落在厄洛斯眼里，就是水泽精灵含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的白色与嫣红的唇色混杂、交织、碰撞。 这该死的似曾相识的一幕！ 厄洛斯倏然伸出手，放在苏奈的手上，后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吓得顿时缩紧了双肩。 他帮他把手指拿出来，有些浮躁道：“吃饱了吗？” “饱、饱了。” 片刻前，苏奈还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片刻之后，他已经洗干净了自己，另一只猫给他叼来了食物。 厄洛斯放下继续投喂的想法，站了起来退后几步：“吃饱了就过来，我带你回去。” “啊？”苏奈傻眼了。 “难道你想自己走回去？” 苏奈连忙跑了过来。 厄洛斯正想用一只手把他提起来，就像之前他挂在他手臂上那样，苏奈已经自动伸手挂住了他的脖子。 厄洛斯：“……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带我飞回去吗？”苏奈无辜地眨眼。 “我好像说过，不准你随便靠近我。” “可是是你要人家过来的嘛！” “……”有理有据，厄洛斯竟无法反驳。 最终，厄洛斯选择放弃——他有种可怕的预感，如果继续和水泽精灵争辩，输的一定是他！ 神的双臂分别穿过水泽精灵的腰窝和腿弯，厄洛斯将他打横抱起，再骤然升空。 水泽精灵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一路上，他故意飞得不太平稳，忽高忽低、时快时慢，水泽精灵果然如同他预料那样惊呼不断。 最后干脆抱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缩进他怀里，牢牢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没有看见，爱神嘴角那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 …… 13、神明的教导 在苏奈的老家，有一种大人小孩都喜闻乐见的游乐设施——过山车。 他觉得厄洛斯就是那辆车。 在一个旋转跳跃俯冲式落地后，苏奈的双眼，彻底变成了蚊香。 他晕晕乎乎地从厄洛斯身上下来，依照惯性原地转了一圈；始作俑者双手叉腰，那一丝笑意蔓延至整个眼底。 人形过山车看够了乐子，一振双翼，抛下简短的话语就要离去： “过两天我会来接你，你做好准备。” “等——等等！” 苏奈急忙朝前方抬起手：“我还有事想要拜托您！” 站在另一个方向上的厄洛斯：“……” 他体贴地绕到苏奈面前，蹲下身：“什么事？” 因为过于晕乎、“啪叽”一下坐到地上的苏奈，好不容易恢复视野后，入目就是爱神殿下放大的俊脸。 苏奈紧张地揪着头发：“我想、我想请您教我神术。” 厄洛斯挑眉。 他继续揪：“我、我好歹也是个精灵，虽然比不上奥林匹斯的众神，但是，我应该……应该也是可以学习神术的吧？” “厄洛斯殿下您可以教我吗？” 懂了。 厄洛斯摸清了一点水泽精灵的脾性：有求于人就是“您”、“殿下”，平常没事的时候就是“厄洛斯”。 “唔。”忽然被人掐住了脸，苏奈慌张地抬眼，厄洛斯用力拧了一下：“理由是什么？” 苏奈忍住痛，眼眶却不自觉潋滟起泪光：“我想保护自己……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呜呜。” 有理有据。 通往冥界的道路漫长艰阻，在出发前，教授这个小精灵一些神术防身确实很有必要——他若是死在半路上，厄洛斯的计划也要前功尽弃。 厄洛斯于是点头：“好。” 又、又答应帮他了？ 有求必应，苏奈觉得厄洛斯对他好得简直不像话——但，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呢？ 而他利用了神的爱……苏奈看厄洛斯的眼神里，多出一点愧疚和不好意思。 “你现在还能行吗？” 爱与欲的神明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 苏奈并不明白在这个世界得到神的亲自教导是怎样的殊荣——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行！我行的！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扑腾着想站起来，厄洛斯见状，向他递出一只冰冷的手。 苏奈毫不犹豫地握住。 厄洛斯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微微用力。 水泽精灵借神明的力量站了起来。 厄洛斯打量他：“你是水泽精灵，想学神术，首先得找个有水的地方。” 有水的地方，那不就是…… “走吧。”厄洛斯并没有放开他，只轻轻一拽，苏奈的肩头撞上了他的锁骨。 不怀好意的爱神没有在意，他的嘴角疯狂上扬：“我们，飞回去。” 苏奈：！！！ 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话音未落，人已经原地起飞。 厄洛斯直接提着他升上了半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嗷！！！” 忽然，苏奈刚刚还在挣扎的脑袋和四肢，软软地垂了下去。 这是晕了？ 脆弱的水泽精灵—— 厄洛斯把苏奈抱了起来，恢复正常的飞行。 他双眼盯着前方，因此并没有看到—— 苏奈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还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尖。 …… 厄洛斯并没有带他回到之前的泉眼，而是就近找了一处。 感受到正在下降，苏奈适时“惊醒”：“啊啊刚刚我好像晕过去了……我醒了。” 厄洛斯扫了他一眼。 说不准被拆穿没有。苏奈坚信没有。 厄洛斯让他站在泉眼边上，问他的感受。 苏奈：“我没什么感受诶。” 他语气严厉：“你再用点力！” 苏奈：“在、在用力了！” 十分钟后—— “感受到了吗？来自水源的力量。” 苏奈抱着胳膊哆嗦：“我觉得有点冷……水边真的好冷啊。” 厄洛斯：“……” “你是水泽精灵，怎么会感受不到水泽之力呢？”爱神似乎有些困惑。 “我真的什么也感受不……” “唰！！” 苏奈被骤然弹起的水柱滋了一脸。 “现在呢？” 苏奈摇摇头，想要抿紧嘴唇，却打了个喷嚏：“啊啾！” 海藻般的蓝发湿漉漉地贴在发抖的身体上，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厄洛斯拧起眉毛，他往水泽精灵身上泼水并非是为了捉弄，而是想让他通过接触，更直观的感受水的本源。 只不过实施以后发现效果为零：“奇怪，你真是河神跟水泽神女的孩子？” 苏奈点点头：“但我从没见过他们……啊啾！” 厄洛斯若有所思：“你体内的灵力过于低弱了。这样吧，我把我的神力分给你一些。” “还能、还能这样吗？”苏奈没想到厄洛斯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有些受宠若惊。 厄洛斯朝他伸出指尖，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苏奈呆呆的，正当他以为厄洛斯要抚摸自己的脸时，厄洛斯手指一并，从他的头发里夹出一根半湿的、蔫耷耷的羽毛。 厄洛斯使羽毛躺在自己的掌心，一眨眼的功夫，羽毛被打湿的部分恢复干燥，并且…… 苏奈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羽毛在发光？！ 爱神轻轻一吹，羽毛飘回了苏奈的头上。 这一刹那，苏奈瞬间理解了武侠小说中，被老师傅打通任督二脉的那种感觉！ 他终于感受到了，源自水中神秘古老、精妙绝伦的水泽之力！ 前所未有的体验，苏奈兴奋望向老师……望向爱神殿下。 爱神殿下伸出白皙的胳膊，勾了勾手指，泉眼中的水立即源源不断汇聚到他指尖，形成一个小水球。 “你试试。”爱神殿下让他。 苏奈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试了试—— 一缕丝线般的超细型的水流听从了他的召唤、汇聚到他掌心里。不过他可没有凝水成珠的本事，被浇了一手。 但，这可是他吸上来的！他用手吸上来的！太神奇了吧！！ 爱神殿下托住下巴，并不给予评价。 之后他又教了苏奈几招——比方说如何将水做成随身保存携带的珠子、如何化水为刃攻击敌人、如何用水清洁自身还不弄湿衣服…… “厄洛斯！你会的好多啊！你真的是爱神而不是水神吗？啊……啊啾！” 面对苏奈崇拜的目光，厄洛斯暗藏一丝得意，面上仍是淡淡的：“最后再教你一个神术。” 他把手伸了过来。 正当苏奈以为他要拿走发端的羽毛时，厄洛斯把手放到了他头上。 他这是…… 被摸头了？！！ 苏奈脸爆红。 红到体温升高，身体蒸腾出白色的蒸汽……等等，单纯的害羞会达到这个效果吗？好像不是因为脸红的关系哇？！ 蒸汽散去后，苏奈仿佛蒸了个桑拿，浑身暖洋洋的，方才还紧贴在身上的湿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头发和衣服——干了？ 苏奈不知道是第几次惊叹：“这也太神奇了吧！” “厄洛斯殿下我想学这个！我要学这个！” “你将拥有一段海上的旅程，学会它，以后用得上。” “我一定认真学！” “……” “……” 气氛陷入奇怪的凝滞。 还得是苏奈，笑眯眯地举手打破了沉默：“厄洛斯殿下，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把手从我的头顶挪开呀？” 14、神明的嘱托 厄洛斯闻言：“现在还不行。” 可是长时间被人摸头会像您一样长不高的…… 厄洛斯狐疑的眼神递了过来，苏奈立刻盯着自己的脚尖。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厄洛斯才放过了苏奈的头顶。 原本苏奈因为学习各种神术已经倍感疲劳，打通的任督二脉又有闭拢的趋势，厄罗斯把手拿开后，苏奈感觉自己又支楞起来了！ 就好像喝了一杯特浓咖啡，浑身充满能量！ 苏奈隐隐感觉到不对：“……厄洛斯？” 同时他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发端，摸到比发丝更为柔软轻盈的存在。 厄洛斯的……羽毛？ “听着，水泽精灵。”羽毛的主人严肃道，“你本身的灵力过于低微，以至于无法与水泽产生共鸣。我将我的神力注入这根羽毛，以此作为媒介，帮助你使用水泽之力。” 苏奈认真听着，渐渐瞪大眼睛：“也就是说，没有羽毛，我就用不了神术？” “准确来说，是没有我的神力。” 懂了——羽毛相当于一个充电宝，里面储存的神力相当于电，厄洛斯……厄洛斯相当于电源。 “是不是你的神力用完了，我就没有电、啊不是，没有力量了啊？” 见爱神点头，苏奈“嗷呜”一声抱住他的胳膊，充满期盼道：“那你一定要记得按时给羽毛充电啊！” “……电？” “就是神力！” 厄洛斯矜持地抽出手：“这不用你提醒。” 他虽然是个随心所欲的神，但在教导苏奈神术这方面，简直拿出了对自身权柄的敬守与负责。 在他尽心尽力的教授下，水泽精灵已经基本掌握了几种水的神术。 足够了。 又给羽毛补充了一次神力后，厄洛斯飞回了奥林匹斯，经过短暂的休息，他再度降临了人间。 这次，他降临的地点，名叫忒萨利亚。 …… —— 忒萨利亚的王子伊阿宋最近很苦恼。 他的叔叔，篡夺了属于他的王位。 这位野心勃勃的篡位者放言：只要他能到科尔喀斯岛取得黄金羊毛，就把王位还给他。 一开始伊阿宋觉得那不可能：科尔喀斯岛位于传说中的黑色海域，这片神秘的海域危险难寻，更何况黄金羊毛作为圣物，科尔喀斯的国王又怎么会轻易交给他？ 叔叔分明是在为难他！就是想霸占属于他的国王之位！ 幸亏后来他得到了神的启示，在神的帮助下造好了巨大的船舰、集结了一大批英雄。 他们将随伊阿宋去征服遥远的海域，寻找科尔喀斯岛与黄金羊毛。 再过三天就要出发。 睡前，伊阿宋照例对叔叔的画像大骂其无耻，愤愤不平地躺上床。 意识沉入混沌后，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领域。 “伊阿宋。” 伊阿宋听到一个陌生而年轻的声音，对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慵懒。伊阿宋发自心底的肃然起敬。 一位浑身发光的美少年站在黑暗中，身后的羽翼与他周遭散发的神光，昭示着他的身份。 “您一定就是伟大的混沌之子、掌管爱与欲的古老神祇——厄洛斯殿下吧？” 伊阿宋一边说着，一边朝爱神伏下身躯，以额头亲吻手背的虔诚姿态恭迎神的降临。 “擅自闯入你梦境，实在不好意思。”爱欲之神假惺惺地说。 伊阿宋连忙：“这是我的荣幸，神。” “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伊阿宋已经猜到了：爱神殿下总不可能是晚上睡不着觉来他梦里散步吧？神又不需要睡眠。 “尊敬的神，您忠诚的信徒等候您的吩咐。” 爱神笑眯眯说：“不用那么紧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你只须在启程时，让你的船上多添一个人。” “尊敬的神，我可以请问那人是谁吗？” “他叫纳西索斯，过两天你就会见到他。听着，忒萨利亚的王子，我要你把他送到黑色海域的尽头——俄刻阿诺斯的岸边。” “俄刻、俄刻阿诺斯？那可是比科尔喀斯还要遥远的地方，接近冥界的永夜之地……” “是有那么亿点远。作为回报，我将应允你一个愿望。” 伊阿宋整个人一颤，心情涌上难以言喻的激动，立刻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愿望？请问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爱神殿下仍然微笑着，美丽的面容上挂着一层慷慨的面具：“在我掌握的权柄范围内，我允许你许下任何愿望。” 伊阿宋这才意识到他竟敢直视神！因为兴奋而涌起的血色急速褪去，伊阿宋面色惨白地低头，身体重新躬了下去，像被烫到的小虾米。 “没关系。”这位爱神殿下看起来不仅慷慨还十分好脾气，没有计较他这个凡人的冒犯。 伊阿宋重重吐出一口气： “赞美您，慷慨仁慈的神！我一定竭尽所能完成您的嘱托！” 15、神明的用途 三天后。 阿提卡森林，水泽精灵的小屋前—— “你到底好了没有？” 《十分好脾气》、《慷慨仁慈》的神明厄洛斯不耐烦地立在门槛边，神明的视线时不时往屋内投放。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从屋内遥遥飘出水泽精灵的呼喊。 充满了敷衍。 就在厄洛斯准备进去提人的时候—— 苏奈终于“哼哧哼哧”跑了出来，脖子后面挂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厄洛斯的视线在那个超乎寻常大小的包袱上停留了足足两秒：“……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行李啊！” “行李？” “对啊！出门在外的，这些都是我路上用得到的东西。” 可能将他的目光误以为是好奇，水泽精灵大大方方地解开包裹，指给他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喝水用的杯子、这是我自制的牙刷、这个是盐、这个是我的小篮……” 厄洛斯打断他：“你马上就要出海了，带个篮子做什么？”海上又没有树可以供他采摘野果。 “可以用来装鱼呀！” “你用草篮装鱼？”厄洛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哎呀，你误会啦，我又没说要用来装活鱼。” “不装活鱼那装什么？” “烤鱼呀！烤熟了以后可以装在里面吃嘛，干净又卫生。” “那你直接带碗不就行了？” “才不要嘞，陶土捏的碗又重又容易碎，带个小篮就很轻便。” 有——理——有——据。 “那这个是什么？！” 厄洛斯手一抬，一块石头从包袱里飞了出来。 苏奈急忙眼疾手快地抓住，重新塞回包袱里：“这是火石！点火用的。” 一个抱枕飞了起来，苏奈抓回来紧紧抱在怀里：“这是我晚上睡觉要用的！” 甚至，他还打包了一床棉被。 厄洛斯深呼吸—— 效果为零。 “一件都不许带！” “什么？！”苏奈困惑了，委屈了：“为什……” “你把我当牛马使吗？”厄洛斯冷笑，“你带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最后还不是要由我给你驮上船？” ……意外直白和对自身定位清晰呢爱神殿下。 “那、那我把东西放回去，你等我一下，一下就好。”苏奈捏住包袱的四角，把摊开的包袱拢起来、打好蝴蝶结，又“哼哧哼哧”跑进了屋。 厄洛斯以手抵住额。 为了防止他继续在屋内磨蹭，厄洛斯这回也跟了进去。 苏奈把巨大的包袱往一楼地板上一扔，洒脱地拍拍手，转身时一愣。 他似乎没想到爱神会跟进来。 “厄洛斯？你想喝杯茶再飞吗？” 厄洛斯目光阴测测的，苏奈后知后觉加了句：“呃，殿下？厄洛斯殿下，您想要喝茶吗？上次的花茶还合您口味吗？” “……不用了。”厄洛斯的视线落到苏奈肩上，“你把头发绑起来。” “哦。”苏奈倒也不问为什么——只有厄洛斯知道：抱着水泽精灵飞时，被他四处乱飘的发丝刺挠的痛。 锁骨好像又开始痒了。 “扎紧一点，全部绑上去。” 厄洛斯适时提醒。 “哦。”苏奈闻言艰难地把发绳多绕了几圈，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发绳崩断了。 海藻般的长发，顿时像蓝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水泽精灵满脸手足无措，手里捧着断掉的发带。 在长发的衬托下，显得水泽精灵的脸庞轮廓愈发精致了，镶嵌在其间的五官宛如美神最出色的杰作。 “怎、怎么办呀厄洛斯？我没有多余的发带了……” 厄洛斯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一侧的羽翼忽然垂下，厄洛斯在其中翻找了一阵，递给苏奈一根青蓝色的发带。 咦？他看到了什么？爱神的羽毛上原来还可以挂东西吗？ 苏奈脸上简直写明了这样的疑问，厄罗斯并不打算解释。 苏奈捧着神的赐物，有些犯愁：诚然，爱神殿下赐予的发带材质柔滑、暗纹繁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珍贵之物。 但，这是一条发带。 一条带状的、不带任何弹性的、一看就很难把头发扎起来的发带。 苏奈用不惯这样的发带。 他动作笨拙地尝试了好多次，非但没有把头发绑上去，掉下来的发丝反而越来越多。 旁边目睹这一切的爱神殿下叹了今天的第二口气。 再耽搁下去，伊阿宋的船都要从科尔喀斯返航了。 他让水泽精灵坐到椅子里，自己来到他身后。 苏奈感觉头发被人轻轻拢起，指尖擦过他脸侧和颈边温热的肌肤。 没有梳子，厄洛斯就用手指来梳理这头如水一般顺滑的长发，从发根延伸至发尾，再灵巧地从其中分出三缕，于指尖相互纠缠盘绕。 苏奈发现厄洛斯在给他：“厄洛斯，你为什么要给我编辫子呀？” “……” “只有女孩子才会编辫子，我不要辫子。” 厄洛斯核善地笑了：“也只有女孩子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要不我帮你剃了吧？不用客气。” “我超喜欢辫子的，你要给我编好看点哦。” 算他识相。 厄洛斯编完辫子后，把辫子通通盘到了水泽精灵的头顶，再用青蓝色的发带打上结，好看又牢固——主要是牢固。 苏奈不停地抚摸着发顶，显然对新发型好奇极了，奈何屋内没有镜子，急得不行时，忽然转向爱神殿下本尊。 “厄洛斯，你不要动！” 厄洛斯瞬间警惕起来，连他又忘了用敬称都没注意到：“你又想干什么？” 苏奈只是安静地站在他面前，仰起一双眼睛，清澈的模样深深探进他的眼眸。 当那双干净悠蓝的眼睛倒映在他瞳孔中的一刹那—— 在他灵魂的深处，那颗代表他生长状态的生命之树，再度抽出新的嫩芽。 这次，厄洛斯隐约察觉到什么，还不等他细想，苏奈高兴的声音扫走了一切绮思：“哇哦～我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嘛！厄洛斯，你很会编辫子嘛。唔，眼睛也很好使……很好看。” 树都要枯了。 “厄洛斯？厄洛斯？你在发呆吗？” 苏奈摊开五根爪子，在他眼前晃悠。 烦神。 趁两人距离相当接近，厄洛斯弯腰扛起苏奈，二话不说飞出窗口。 “门！忘记关门了！” “哐当！”不知道是风还是什么神秘力量把门带上了。 苏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提议：“厄洛斯，呃，殿下，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抱着我飞啊，这样趴在你肩上，我肚子很不舒服哎。” “你刚才把我当镜子使？” 听语气相当不爽。 既当牛又当马、现在又被当成工具，爱神殿下磨刀霍霍地想把水泽精灵扔进水里。 “呜呜，我错了。” 这回倒是相当干脆的认错了？厄洛斯挑眉，有些意外。 “您大人有大量……” “不行。” “别跟我这个小精灵……” “路途很长，你就这么趴着吧。” “计较那么多……” 苏奈风中沉默了一阵，忽然“yue”道：“我要吐了！我好想吐！” 什么？！！！ 厄洛斯立刻把苏奈放下，咬牙切齿抱在怀里：“不、准、吐！” 苏奈软软地搂住他的脖子：“对不起嘛厄洛斯，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你和神开玩笑？”厄洛斯终于笑了，他在苏奈面前通常笑不出来，此时勾起的笑意带着刻骨的冷意，如同他的体温—— “水泽精灵，河神与水泽神女赋予你如此大的胆子？” 苏奈转了转眼珠，像只小狐狸：“不是，是您的眼睛太过于漂亮，让我忍不住想看看自己住在其中的样子。” 厄洛斯一怔。 “殿下！厄洛斯殿下！前面有群鸟！快撞上啦！就快撞上啦！交通堵塞了快快躲开啊！！” 厄洛斯下意识循对方骤然拔高的声音照做了。 等他反应过来后—— 该死，他是神，凭什么要为一群乌鸦让路：)？？？ 16、神明的送别 忒萨利亚港口 一艘巨大的渡船横弋在岸边。 日近中午，五十名英雄齐聚渡船。英雄赫拉克勒斯找到渡船的主人：“伊阿宋，这船都停一早上了，怎么还不出发？” 伊阿宋焦虑地望向远方：“很抱歉，我亲爱的朋友赫拉克勒斯，人还没齐暂时不能走。” 赫拉克勒斯一愣：“可我刚才数过，人齐了。难道这次冒险不止我们吗？” 伊阿宋点点头，赫拉克勒斯便不再多问。 在距离港口一千米的地方，有座用红色砖石和黄色泥土堆成的房子，这是迪翁的家。 迪翁的妻子塔莉娅正在准备中午饭。她把手上的小麦面粉洗干净，将做好的面包推进烤炉，又往壁炉底下加了一把火。 做完这一切，塔莉娅头上传来某种响动，比羽毛落地时还要轻微——显然这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继续做起了肉汤。 如果她的耳朵再灵敏亿点，就能察觉到在自家的屋顶，一位神祇翩然降临，再附赠一只水泽精灵。 飘扬的白色床单间，厄洛斯轻轻放下了苏奈。 “厄洛斯……你不是要送我到船上去吗？这是哪儿呀。”苏奈的脑袋左右摇晃，明显对周围的床单很困惑。 厄洛斯轻声解释：“别急，阿尔戈号就在前面。”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我送过去啊？”苏奈眼中的困惑越来越大，“说起来，我干嘛非要坐船去啊？厄洛斯你直接飞到冥界，再顺带把我也送过去不行吗？这样也更快不是么？” 这个疑问在苏奈心中埋了好久。对此，厄洛斯给出的解释是—— “在黑色海域的上空，是终年电闪雷鸣之地。” “那你飞低点不就行了？”苏奈不假思索道。 “不行。”厄洛斯说，“雷域神可以靠自身抗过去，但是你嘛……” 少年神祇扬眉，恐吓道：“还记得那群乌鸦吗？你会变得跟它们一个颜色。” 苏奈甜甜道：“我喜欢坐船，我最喜欢坐船了。船上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那里的。” “那你还等什么？现在就过去。” 厄洛斯指了一个方向给他——其实压根用不着这个动作，由天才造船者阿尔戈斯建造的阿尔戈号巨轮，即使相隔千米，也如巨人般矗立在每一个路人眼中。 苏奈看见了，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犹犹豫豫地垂下头，手指攥着厄洛斯的袍角。 厄洛斯低头看了一眼： “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有点慌。” 苏奈咬着嘴唇：“我还是第一次坐船去那么远的地方……厄洛斯，你能告诉我，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吗？” 原本苏奈以为厄洛斯会带他飞过去，很快的，没想到居然需要他坐船去！ 在古希腊，船这种低效率的交通工具，他要漂流到何年何月才能到冥界对岸啊？！ 苏奈担心得嘴都瘪了：“要是、要是等到了地方，我已经变成一个小老头了该怎么办？厄科认不出我来了该怎么办？” 厄洛斯打量着他：“你是水泽精灵，寿命不会那么短。更何况……” 这原本是众神之间的秘密，厄洛斯迟疑了一瞬，还是在水泽精灵的注视下告诉了他：“由伊阿宋主导的阿尔戈号探险，背后有神在推波助澜。” “……神？” “赫拉女神、雅典娜女神、海神波塞冬……都是支持这场冒险的神。” “因此，阿尔戈号会以最快的时间抵达目的地。” 苏奈松了口气：早说嘛，害他担心了半天。 在这个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的时代，估计希腊神也很无聊，有这么一场英雄们的冒险可以观看，自然是齐聚一堂。 苏奈大胆猜想：那群神应该已经在奥林匹斯的神殿里搬好小板凳、准备观看直播了。 “还有问题吗？”厄洛斯看样子也急着回去搬小板凳。 “没、没有了。” “你自己走过去吧。”厄洛斯不能被众神看到，他必须表现得和苏奈毫无关系，以免传到哈迪斯的耳朵里让他起疑。 可是苏奈磨磨蹭蹭的赖在人家屋顶就是不走，不禁让厄洛斯有些不悦。 “那、那我走了。” 苏奈四下环顾一圈，哭丧着脸说：“我该怎么下去呀？” 爱神手一指：“那边有梯子。” “……哦。” 苏奈来到梯子边缘，颤颤巍巍地趴了上去。 他哆哆嗦嗦、极有可能下一秒就要摔断腿的样子，令厄洛斯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 厄洛斯挥动翅膀把他提了下去。 “谢谢。”苏奈小声向他道谢。 他的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胆小模样——他这个样子，怎么抵御海上的灾害、层出不穷的海怪以及事件？ 厄洛斯感觉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竟让他有些头疼。 水泽精灵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深呼吸好几回后，终于鼓起勇气转身。 厄洛斯盯着他决绝的背影：“等一下。” “怎么啦？” “你披上这个。” 厄洛斯拿出一件袍子，罩在水泽精灵的头上。 苏奈眨了眨眼，好奇地伸手抚摸袍子的边缘——这是一件斗篷式的大黑袍，把他从头遮到脚，阳光下流淌着暗夜的纹路。 “黑的，吸阳，热。”苏奈第一反应不是很想要。 厄洛斯丢给了他一个看待无知者的眼神：“你仔细感受。” 苏奈渐渐察觉到神奇的地方——未知的柔滑布料，竟然一点也不吸热！ 阳光在照射到黑袍时，似乎都要躲着走。 “厄洛斯厄洛斯！快跟我说说这是什么衣服？都有什么用？” 厄洛斯他——这是爆出神级装备了？！ 厄洛斯语气很淡，眼神却难得带了一丝肉痛：“你不必知道这件黑袍的来源。你只需知道，它能使你不受冷热、刀枪不入，也不会受到过多的关注。” 不受冷热——说明基本不会生病。 不会受到过多的关注——有危险也不会冲着他来。 至于刀枪不入——这还用说吗？ 妥妥的神级装备啊！！！ “厄洛斯——” 苏奈感动得扑了上去，厄洛斯这次有了准备，少年一个猫腰从另一个少年胳肢窝底下钻了过去。 苏奈扑了个空。 “我要提醒你的还有一点——” 厄洛斯直起腰后强调：“海域辽阔，即使你立刻呼唤我的名，距离我降临也需要一段时间。” 苏奈一愣：“那为什么你在阿提卡森林就可以随时降临？” “那附近有供奉我的神庙，某种意义上，建造了一个方便我莅临的通道。” 难怪当时他骂他的时候出现得那么快……想必是因为神庙就在附近。 苏奈点点头：“我会小心的。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一点、一点都不怕！” “我超勇的！嗷呜！” “……”厄洛斯难得望着他沉默了。 “我走了！” 苏奈朝他挥挥手：“科尔喀斯，是叫科尔喀斯对吧？那个地方有你的庙宇吗？” “那种乡下地方怎么会有。” “唔，那就只能俄刻阿诺斯再见了。厄洛斯，我们到时候再见！” 蓝发的水泽精灵渐渐走远。 厄洛斯一直目送他登上船，就要离去时，海上刮起一阵大风—— “啊啾！” 远远的，耳力惊人的爱神殿下听到水泽精灵打了个喷嚏。 不受冷热——是指在黑袍的覆盖范围之下。 或许应该再送他一个口罩。 …… 夜晚，蜷缩在船舱中的苏奈，耳边忽然响起“咚”的一声。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巨大无比的包裹，正正好好空投到他身旁。 ——那正是他打包好的、被尊贵的爱神殿下嫌弃重量的行李。 17、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一) 阿尔戈号巨轮上空，雪白的飞鸟划过丝蓝的天幕。 一缕比天空颜色稍浅淡的发丝飘荡在风中，抚过白皙的脸颊时，带起丝丝企图逗他开心的痒意。 面对大海时，苏奈总有些许伤感。 他闷闷不乐地把顽皮的发丝塞了回去。 “纳西索斯！” 有人呼唤他，却不是喜欢穿橘色裙子的仙女—— “你又趴在这边看风景啊。”一个棕发像羊毛那样卷曲的少年跑了过来。 棕发少年名叫尼德，阿尔戈号上除了作为正式船员的五十名英雄，还额外有二十多名水手、船工、奴隶，尼德正是其中的一名船工。 “尼德。”苏奈回过头，尼德这个时候来喊他一般都是为了—— “吃饭了，快点过来。” “来了。” 海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鱼。苏奈和尼德各自分到了一条烤鱼，与尼德手上没有撒任何调料的鱼不同，苏奈小篮里的鱼撒了珍贵的香料，味道闻起来也更令人垂涎欲滴。 “真羡慕你啊，纳西索斯。”尼德闻着小篮里的鱼香猛啃自己的鱼，“伊阿宋王子对你可真好。” 撒了香料的鱼，只有正式船员和船长才能吃到。 而面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每天都能分到好吃的鱼。 尼德就纳了闷：“你又不是什么出名的英雄，伊阿宋王子怎么就如此优待你呢？也不让你干活。” “因为我是王子殿下的客人嘛。”苏奈抹了抹嘴，打了个小小的嗝，把剩下半条鱼分给了尼德。 今天的鱼太大了，他吃不完。 尼德非常开心地接受了。 苏奈知道他经常坐在自己身边吃饭，就是为了这一刻。 有人陪着一起吃饭，苏奈也挺乐意的，更何况他也不想浪费食物。 吃完鱼，伊阿宋王子亲自给苏奈拿了一串葡萄过来。 葡萄在大海上保存不易，王子肯把它拿出来招待苏奈，足见苏奈在船上的地位。 尼德羡慕不已。 苏奈只吃了半串，剩下半串让尼德拿去分给他和他的朋友们。 吃饱喝足，苏奈继续悠闲地靠在船舷边吹风。 原本以为是艰苦的航海生活，因为伊阿宋王子对他的特别照料，苏奈像是来度假的。 他捏着肚子上多出来的软肉，假模假样地叹息。 一开始登船的时候，苏奈还担心会被拒绝。 但他完全多虑了，伊阿宋王子以热情洋溢、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态度接待了他。 甚至连他结结巴巴说出与科尔喀斯完全不同的地名时，伊阿宋王子也是立刻一拍大腿：“诶呀巧了么这不是？我们正好顺路！” ……真的顺路吗？ 俄刻阿诺斯和科尔喀斯，听名字完全是两个地方啊！ 总之，苏奈顺利登上了这艘看起来就靠谱的大船，并且顺利在海上航行了六天。 “纳西索斯！” 第七天，阿尔戈号巨轮路过一个小岛，尼德真诚邀请苏奈一起下船，去小岛上放放风。 耳边回响起爱神殿下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 【水泽精灵，你须记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看见任何事物都不要下船。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保证安全。】 【水泽精灵，你须记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看见任何事物都不要下船。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保证安全。】 【水泽精灵，你须记住：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看见任何事物都不要下船。你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保证安全。】 似乎是怕他脑子不好使，爱神殿下足足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三遍。 苏奈其实在他说第一遍的时候就记住啦。 但出于看傻瓜的心态，苏奈还是听厄洛斯唠叨了足足三遍。 爱神殿下真是意外的啰嗦呢。 苏奈摇头弧度超大：“我——不——去！” “真的不去吗？一直待在船上我都快发霉了。” “就是不去！” “你身上真的没有长满霉点吗？” “没有！不去！” “那我去了。” 尼德兴高采烈地想要和其他船员一块儿下船，几分钟后，又垂头丧气地趿着凉鞋走了回来： “赫拉克勒斯大人不想下船，伊阿宋王子就让一部分船工和他一起留在船上……啊啊啊为什么偏偏选中我留下？” 尼德抱着脑袋快要抓狂，苏奈拍拍旁边的位置，尼德于是坐到他身边。 “希望他们快点回来。”尼德盯着天空喃喃。 …… 三天后。 尼德傻眼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苏奈一副“幸亏没有下船”的表情。 赫拉克勒斯站在船舷旁，这位希腊神话中赫赫有名的半神英雄回过头，面色严肃道：“你们剩下的人好好待在船上，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独自一人踏上陌生的岛屿。 尼德有些担忧：“那么多人去了岛上都没回来，赫拉克勒斯大人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吧……” 苏奈高深莫测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座岛，已经被赫拉克勒斯一个人包围了。”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他是宙斯和凡人王后的儿子，在婴儿时期就能徒手拧断眼镜蛇的脖子，长大后更是能单挑涅墨亚雄狮、刻律涅牝鹿、厄律曼托斯山的野猪、九头蛇许德拉的存在，并且他还是赢的那个。 尼德显然是回忆起了被大力神支配的恐惧，担忧的色彩从脸上褪去。 赫拉克勒斯仅仅只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在岛上醉生梦死的船员挨个扔回了船上。 伊阿宋王子不幸也在其中。 不愧为半神中的最强——苏奈默默佩服。 据回来的人说：这座岛上有个女儿国，他们这些天在女儿国过得很快乐。 如果不是赫拉克勒斯以强势手段把他们绑回来——阿尔戈号光荣的冒险，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第二个事件发生在四天后。 在远离女人岛后，阿耳戈船号的巨轮压上了弗里吉亚海岸旁的一个小岛。 在停泊期间，一只长着六条手臂的庞大巨人来袭。 尼德吓出了猪叫：“纳西索斯！纳西索斯我们快逃跑吧！” 苏奈看了眼尼德，又看了眼船头的最强，忽然大喊：“快蹲下！” 他一马当先抱头蹲下，尼德脊髓反射跟他一起蹲，两人头抵着头：“纳西索斯，我们为什么不逃……” 话还没问完，六臂巨人已经一只手抓了过来，一个站在船头的人被他抓进了手里。 赫拉克勒斯：“嗨？” ……六臂巨人的眼神逐渐惊恐！！ 18、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二) 解决完六臂巨人，又经历了一场战争乌龙，两天后，一座新的岛屿浮现于海平线上。 在这座岛上，赫拉克勒斯为了救他的奴隶选择留下，阿尔戈号痛失最大战力！ “我真想成为像赫拉克勒斯大人那样的英雄啊！”尼德望着天空，满脸憧憬。 苏奈：“会的，总有一天。” “嗯！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大英雄！纳西索斯，我们一起努力！” 苏奈：……他就不必了吧？ 之后阿尔戈号又经过了一系列王国、岛屿，阿尔戈号本号毫发无伤，船上的人却越来越少——毕竟他们只要下去了，就基本上不来。 苏奈因为坚持“死也不下船”的原则，至始至终都苟在船上，所以完美错过了所有冒险。 航行的第四十六天，为了救一个可怜的人，阿尔戈号招来了一只人脸鹰身的怪鸟。 危机关头，苏奈利用水的神术打湿了怪鸟的翅膀，怪鸟被沉重的羽毛拖得一个劲儿下沉，人脸鹰身的鸟不得已迫降在船上。 船上的英雄们抓住机会，一哄而上打死了怪鸟。 …… —— “我的哈耳庇厄！！” 宙斯的哀嚎响彻整个奥林匹斯神殿。 奥林匹斯神山，众神正围在一起观看现场直播。 圆环形的会议桌中间升起一团高大的火焰，火苗簇拥着阿尔戈号经历冒险的画面。 人脸鹰身的神鸟，名字叫做哈耳庇厄，正是宙斯派出去惩罚船员们所救之人的神鸟。 “那个精灵是谁？”雅典娜开口，智慧女神的声音中透露着赞赏：“知道把哈耳庇厄的翅膀打湿，从而让它飞不起来，想不到阿尔戈号上还有如此聪明的小家伙。” 由于黑袍自带的“不起眼”buff，在众神看来，苏奈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精灵。 他的样貌、声音、体征……一切都被黑夜的衣袍深深掩盖。 “不知道，看起来挺不起眼的。” “调成超清模式也看不出来啊。” “是伊阿宋请的救兵吧？难怪一路上对他那么客气，是真有本事。” “他害死了我的宝贝哈耳庇厄……”宙斯提起怒意。 “宙斯，冒险可不是孩子们的游戏，如果是伊阿宋输给了哈耳庇厄，那他也会死。”宙斯的妻子赫拉，将手放到了宙斯的肩上，示意他消消气。 “……知道了。”宙斯只能作罢。 穹顶的横柱上，原本已经直起上半身的爱欲之神，又悠哉地躺了回去。 他将直播的画面尽收眼底，作为教导水泽精灵神术的老师，对这个学生，打了个马马虎虎的及格分。 就还行吧。 唇角的笑意，被他刻意忽略。 …… “继续看吧！”赫尔墨斯高高举起双手，显然已经追直播追上了头：“阿尔戈号还会有怎样的冒险故事？我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了！” —— 事实上，这一场冒险已经接近尾声。 被他们救下的人，是位擅长占卜的大师，为了报答船员们的救命之恩，大师占卜了他们即将面临的困境： 那是两座由相互撞击的岩石所形成的峡湾，撞击的频率并没有节奏和规律。 想要去到目的地科尔喀斯，就必须通过这道峡湾。 ……说实话，苏奈真心觉得阿尔戈号的冒险，像极了户外综艺《男生女生向前冲》—— 尤其是这个相互撞击的关卡！简直一模一样啊！！ 很快便到了大师所说的地方。 苏奈张大眼睛：真的一模一样！ 船想要过去，就必须趁两块岩石撞击再弹开时，从中间的间隙里溜过去。 伊阿宋按照大师教的办法，捕捉了一只白鸽。白鸽身形小巧，轻易飞过间隙，两块岩石狠狠撞击到一起。 弹开的刹那—— “就是现在！！” 船上剩余的英雄们一起努力，就连苏奈也加入了其中。大家齐心协力，用力滑动船桨。 “不好！”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唰的变了，惨白如纸。 尼德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阿尔戈号会被岩石拍成肉饼！连同他们一起！ 就在这时，尼德注意到身边的少年，忽然旋过了头。 这个自登船起就一身黑袍的少年，巴掌大的小脸上，青蓝色的眼珠迸射出琉璃般晶亮的神采，仿佛从阿尔戈号的船尾，捕捉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尼德本能回头—— 由智慧女神的双臂化作的奇迹，在天光下熠熠生辉。 雅典娜女神站在海中，左手顶着岩石，右手推了阿耳戈号一把。 巨轮的尾舷擦过合拢的石缝，从阿尔戈号上响起胜利的欢呼。 …… “赞美雅典娜女神！” 脱险后，船员们纷纷跪倒在船上，对拯救了他们的女神顶礼膜拜。 赫拉不高兴了。 作为神后、整个奥林匹斯最尊贵的女神，所有感激与荣光都应集中到她身上。 赫拉降下神谕，指引伊阿宋来到一座偏僻的岛屿。 在这座岛上，伊阿宋救了四个赤身裸体的人，赠予他们衣服穿，并且为他们准备了食物，极尽盛情的款待。 在交谈中，伊阿宋得知他们竟然就是神秘岛屿科尔喀斯上面的居民。 无助的几人感谢伊阿宋的帮助，愿意引领他去往科尔喀斯。 阿尔戈号的船头，竖立着由圣木制作的雅典娜女神雕像。 圣木制作的雕像会说话，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雕像曾无数次用声音为他们指正了航向。 此时—— 自从阿尔戈号驶上了由科尔喀斯本地人指明的正确捷径后，这位女神大人的雕像，开口越来越不太聪明： “您已偏离目的航线，请在前方掉头。” “掉头。” “掉头。” “掉头。” “掉头。” “掉头。” …… 19、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三) “您已偏离目的地方向，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前方八百米，左转。” …… “纳西索斯，你在看女神雕像吗……你嘴为什么张这么大？”尼德问。 苏奈用手抬了抬下巴，恢复表情管理：“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导航过于真实。” “幸亏伊阿宋王子救了那几个人。”尼德感叹，“王子殿下真是善良啊，没想到他们居然就是科尔喀斯岛上的人。” “是啊，真没想到。” “据那几个人说，明天中午就能到科尔喀斯了。纳西索斯，你还准备赖在船上吗？”尼德调侃道。 苏奈盯着下方黑色的海水，没说话。 海面如同凝结的墨水一样浓稠，墨汁般的浪花拍打着船身。 在雅典娜雕像和本地人（主要是本地人）的正确导航下，阿尔戈号已经进入了传闻中的黑色海域，即将到达拥有黄金羊毛的国度。 距离他的目的地俄刻阿诺斯已经不远。 “马上就要到科尔喀斯了，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下船吗？纳西索斯。” 在船上呆了两个月，苏奈有一丝动摇：“我……” 【水泽精灵……】 爱神殿下阴测测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 “下船是不可能下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船的！我超喜欢阿尔戈号的！” 见他态度如此坚定，尼德：“好吧，你就留在船上和阿尔戈号共度余生吧。” 伊阿宋王子在这时走了过来：“怎么啦？你们怎么还不准备下船？” 尼德苦笑：“伊阿宋王子，纳西索斯他不想下船。” 伊阿宋惊讶道：“那可不行，阿尔戈号的船尾在度过撞击岩礁时受到了磨损，得拖进科尔喀什的港口进行保养修复才行，船上的人必须下去。” “啊？”苏奈傻眼了，“必须下去吗？” “抱歉，我尊贵的客人。” 苏奈终于点点头：“那好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若是执意赖在船上，影响了阿尔戈号的修复，那万一耽误了以后的航程该怎么办？ “说起来，这次的航程还真是短啊。”尼德是老船工了，经常跟随轮船的主人出海，往常一次航行，一年半载那是起步，三年五载算是正常。 “这次出海，我已经和家里人做了告别，还以为至少也要十年呢。”尼德感慨着，“没想到这么快。” 苏奈：“正常操作，你还记得当时推动阿尔戈号脱离险境的那只手吗？那是雅典娜女神的力量，众神都在庇佑我们。” “感谢神。”尼德做出感激的手势。 苏奈也学着做了一个，他知道可能有神在观看。 事实也正如他猜想—— “赫拉，你怎么能轻易降下神谕呢？”宙斯的语气带了一丝责怪。 赫尔墨斯也很想问问，都是赫拉告诉了伊阿宋去救那几个本地人，导致航程提前结束……他还没看够呢！ 赫拉皱眉，声音充斥着浓浓的威胁：“宙斯，你这是在怪我？” “怎么会……”宙斯连忙讪笑。 赫拉抱起手：“我已经看够了大海和蓝天，还有夹在中间一成不变的阿尔戈号。是时候来点刺激的了。” 宙斯：“你的意思是？” “科尔喀斯并不是爱丽舍，上面会有更加艰难的冒险在等待着他们。” “新冒险？好耶！”赫尔墨斯使劲儿向前探过身子，脑袋都快钻进直播的画面中了。 宙斯摸了摸下巴：“听赫拉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赫拉抬起手，神力在她的指尖凝聚：“免去那些冗余的东西吧，直接让他们面见科尔喀斯国王。大家没意见吧？” “没有。” “好耶！” “反正我不爱看，我没意见。” “看你的了。” …… —— 科尔喀斯 众人一登上岛，就在几名本地人的带领下进入了科尔喀斯的城门。 由于伊阿宋一行人的目标是黄金羊毛，这种东西平民不可能有，因此伊阿宋想直接面见国王。 “这，国王陛下的王宫可不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几名本地人只能将他们带进外城，王宫所在的内城就没办法带他们进去了。 伊阿宋维持着完美的微笑：“没关系，感谢你们带我们来到科尔喀斯，我亲爱的朋友。” 几人听他这么说，面上也纷纷展露出微笑。 然而还未等他们的笑容完全成型—— “锵——” “砰！砰！砰！砰！” 前面的声音，是伊阿宋别在腰间的剑出鞘的声音；后面的声音，则是四颗人头落地的声音。 他提起那四颗人头，铿锵有力地向内城的守卫说明：“这四个人是从科尔喀斯逃走的流犯，现在被我抓了回来，我要求面见国王陛下领取奖赏！” 奥林匹斯神山上，正准备施法布下大雾、好瞒过守卫视野，让伊阿宋直接进入王宫的赫拉收回了手。 这个意外心狠手辣的年轻人，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四个人的悬赏画像就贴在城门口，伊阿宋当时就注意到了，四个通缉犯脸上都胡子拉碴——他们都以为伊阿宋没有认出来。 他们得到赫拉的启示，引导伊阿宋回到科尔喀斯，没想到竟会送了命。 “我看看……” “真的是他们！” 守卫认出了通缉犯的脸：“好吧，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通报给国王陛下！” “麻烦你了。” …… —— 苏奈和尼德，两人坐在外城的一个小酒馆内。除了他们，从阿尔戈号下来的其他船员也都在这里。 “王子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尼德一边吃着肉，一边往酒馆门口张望。 苏奈用舌头舔了一口金黄色的酒液——据说杯子里的酒，是由科尔喀斯的特产狄亚果酿造，这种果子由国王最宠爱的女儿美狄亚公主命名。 味道……有点像加了辣椒的啤酒，非常刺激。 苏奈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忍不住晾出舌头哈气。 当他的杯底与桌面碰撞，几名士兵走进了这家小酒馆。 “谁是阿尔戈号船上的人？” 有船员懵懵懂懂站了起来：“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是国王陛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王宫。”顿了顿，为首的士兵长强调：“你们的伊阿宋王子也在王宫里。” “伊阿宋王子！” “王子殿下他见到国王陛下了？” “不愧是伊阿宋！”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进入王宫，尼德兴奋不已。他拉了不愿起身的苏奈一把：“你还愣着做什么呀？” 苏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皮。 尼德：？ “它在狂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伊阿宋王子在！能有什么事？” 苏奈一看就是跟船员们一伙的，士兵已经注意到了他。 他叹了口气起身：“好吧。” 一进入王宫，船员们便被软禁起来。 尼德傻眼了。 苏奈摊手：“我说什么来着？” 尼德给他跪了：“纳西索斯……我聪明机智未卜先知的纳西索斯，快用你无所不能的魔法想想办法吧！” 苏奈摸了摸挂在发梢上的羽毛：自从上次使用神术对付人面鹰身的怪鸟后，电量就只剩下一点点。 估计只够再用一次。 苏奈摇头：“现在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危机。” 面对尼德不理解的目光，苏奈解释：“你想啊，他们没有杀我们，而是把我们关起来，说明留着我们还有用，我想暂时应该不会对我们动手。” 情况也正如苏奈想的那样——伊阿宋在面见国王后，提出了获得黄金羊毛的想法。 黄金羊毛是科尔喀斯的圣物，科尔喀斯国王起初并不想交出去。 就在国王想命令士兵把伊阿宋赶走时—— 国王听到了赫拉的神谕。 赫拉命令他不能直接赶走伊阿宋，黄金羊毛也不能直接交给他，必须要给予他一些考验，伊阿宋通过考验后，才能把黄金羊毛交给他。 神后的神谕，一个人类国王哪里敢违背？即使再不想交出黄金羊毛，他也立刻按照赫拉说的话做了。 其实，赫拉给他的操作空间很大。 神谕让他给伊阿宋“一些考验”——那么只要把考验提升到地狱难度，伊阿宋无法完成的话，黄金羊毛也不用送给他。 国王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两个巨难的任务。 …… 夜晚，伊阿宋来到软禁船员的房间里，看望船员们。 原来国王之所以把他们软禁起来，是担心伊阿宋耍别的什么手段盗取黄金羊毛，船员是用来震慑伊阿宋—— 只要他敢跑，他的船员就会没命。 伊阿宋安抚了船员们一番，轮到苏奈，他深深鞠躬：“对不起，我尊贵的客人，为了黄金羊毛，让您受苦了。” 嘴里咀嚼着王宫里的零食、并且伸手想去拿桌上水果的苏奈，猛地缩回了手：“啊……？” 他哪里受苦了？？ 国王只是软禁他们，并没有苛待。 “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取得黄金羊毛，我即刻送您去俄刻阿诺斯！” 苏奈手忙脚乱，一路上伊阿宋对待他像对待亲爹一样，让他十分不好意思。 幸好伊阿宋道完歉后就出去了。 …… 伊阿宋没有回国王为自己准备的寝殿。 他披上斗篷，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王宫。 20、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四) 在科尔喀斯岛的彼端，距离王宫相当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祭坛。 这座祭坛供奉的正是爱欲之神厄洛斯。 伊阿宋从马背上下来，用手把缰绳拴在旁边的树上，矮身跪倒在祭坛前，低声吟诵： “原初神厄洛斯啊，作为您信徒的伊阿宋，期盼您的莅临。” 伊阿宋深深地埋下头去，以额头亲吻手背的虔诚姿态祈求爱神降临。 过了许久许久—— 伊阿宋疑惑地抬起头。 月光下，神圣的祭坛上出现了一只猫。 那是一只正宗的黑猫，金色的竖瞳居高临下打量伊阿宋。 那眼神太具备压迫性，伊阿宋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不是一只平凡的猫。 他小心地、谦卑地开了口：“厄洛斯殿下？” “是我。” 黑猫回答了他。 伊阿宋松了一口气，同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您为何会选择这种方式降临？” 黑猫低头舔了舔白手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是一只奶牛猫：“可惜，一个由石块堆起来的原始祭坛并不具备这种条件。” “可您仍然以黑猫的形态出现了。” “我只是将意识随机投到了附近的动物身上而已。” 这么说并不具备任何能力？ “原来如此。”伊阿宋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他重新低下了头：“我即将完成把纳西索斯送到俄刻阿诺斯的任务，不知我是否还拥有向您许愿的权利？” “即将？可你似乎并没有彻底完成它。”黑猫似乎是笑了一声，银色的胡须微颤。 “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恐怕无法……无法完成它。” 伊阿宋一口气说道：“科尔喀斯国王给我出了前所未有的难题，如果单靠自己的话我恐怕无法完成……” “这和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有什么关系？”爱神犀利指出，“你大可以先放弃黄金羊毛，把纳西索斯送到俄刻阿诺斯后再回来。” “我害怕科尔喀斯国王会趁我不在期间，把黄金羊毛偷偷送去别的地方。”伊阿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猫猫沉默后问：“你希望实现什么愿望？” “请您向科尔喀斯国王的女儿——美狄亚公主送出您的金箭。” “只要美狄亚公主爱上我，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对她这么自信？” “是的，美狄亚公主是巫术之神喀耳刻的侄女，她还是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孙女，本身也是非常强大的女巫。” “美狄亚公主肯帮我的话，我一定可以取得黄金羊毛，再以最快的速度送纳西索斯去往您指定的地方。” “……” 在一段时间里，空气里只有猫科动物舔毛时发出的“沙沙”、“沙沙沙”声。 “好吧。” 在伊阿宋满心焦虑不安之际，黑猫殿下终于松了口：“我会给你一枚金箭头，你应该知道该如何使用它吧？” “是！我知道！”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伊阿宋激动不已。 “伊阿宋，记住你对我的承诺。”黑猫轻巧地跳下祭坛，在伊阿宋抬起头时，竖瞳猛然逼近人类的眼睛：“如果你胆敢欺骗我……” 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伊阿宋痛苦地闭上眼睛：“是……是！我一定遵守承诺，好好将纳西索斯送到俄刻阿诺斯！” “黎明来临的时候，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现在，回去吧。” 一瞬之间，黑猫眼中的黄金之色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旷野一样的绿。 “喵～” 黑猫好奇地蹭了蹭离它很近的人类。 脸颊被猫身上的绒毛蹭得发痒，伊阿宋强忍住赶跑这个小畜生的想法，一动不动跪在原地，直到眼中剧烈的疼痛平息。 黑猫得寸进尺，伸出舌头舔了舔伊阿宋。 伊阿宋猛地睁开眼睛，其中血丝密布，阴沉沉的视线投向黑猫。 …… —— 伴随晨光来临，黑夜女神轻拢衣服上的薄纱，迈着懒散而优雅的步伐回归幽冥之间。 黎明女神随之登场。 女神驾驶黎明马车在天空中驰骋。马车经过，扫走最后一丝黑夜女神的气息，大地重归黎明母亲的怀抱。 黎明女神在路过科尔喀斯岛时，刻意控制马车向下飞了一段距离，低空中，很快找到了祭坛边上的人影—— “伊阿宋你就是伊阿宋吧？”黎明女神语速很快地说，“我是黎明女神欧若拉厄洛斯让我来给你送一件东西。” 黎明女神抛下东西，马不停蹄就走了，也不怕把东西摔坏。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延误了黎明的到来。 不过黎明女神很开心——因为厄洛斯答应她，会令英俊的人类王子爱上她。 送一件东西，换一个王子。 值！ —— 目送浮想联翩的女神离去，伊阿宋捡起摔在草坪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三角形的陶土泥盒，摔开后，里面是一枚在黎明下闪闪发光的金色箭头。 爱神的金箭足以点燃任何爱情之火，美狄亚公主…… 伊阿宋小心翼翼收起泥盒，踏过沾染上动物血迹的草叶，解开马的缰绳，信心满满回到了王宫。 …… 21、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五) 两天后。 “别睡了，快别睡了！” 苏奈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有人在推他：“纳西索斯！别睡了！出大事了！” 尽管再不情愿，苏奈也不得不强撑开眼皮：“出……什么事了？” 面前果然是尼德那张脸，他兴奋得满面通红：“伊阿宋王子仅仅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制服了那两头发疯的公牛！” 这是科尔喀斯国王出给伊阿宋的第一个难题：要他给两头发疯的公牛套上犁，迫使牛儿们乖乖耕地。 苏奈：“就这？” 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闭上眼睛又躺了回去。 尼德：“你这是什么反应？那可不是普通的牛！而是会喷火的怪兽！” 尼德绘声绘色地描述伊阿宋王子是如何冲进火焰而不被火焰灼伤，又是如何威猛地驯服了两头公牛、再强牛所难。 等科尔喀斯国王收到消息大惊失色地赶来，牛儿们已经犁完了两亩地，马上就要开启新一轮的表演。 为了看这个表演，尼德恳求苏奈：“我亲爱的纳西索斯，你是王子殿下的贵客，殿下对你一向很客气，能否请你去和王子殿下说一说，让我也去长长见识？” 苏奈打了个哈欠，同意了他的请求——条件是不要再打扰他睡觉。 表演……考验在下午时分进行。中午，趁伊阿宋过来时，苏奈和他提了这件事，伊阿宋立刻答应下来。 伊阿宋成功游说了国王，同意让部分船员在旁做个见证，苏奈和尼德“自然”被选中了。 科尔喀斯王宫的犁地旁。 美狄亚公主躲在树后，注视着自己的情郎。 她的目光炙热，宛如刚刚陷入爱河。伊阿宋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对她一笑。 美狄亚公主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科尔喀斯国王催促：“快开始吧，伊阿宋！” 他就不信：这个来自小国的王子，能过了今天这一关！ 他能制服两头喷火的公牛，一定是巧合！ 国王恶狠狠咬着牙，期待着伊阿宋出丑。 “放心吧，我的爱。”美狄亚公主一只手扶着树，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胸口：“你一定能通过考验。” 我相信你，美狄亚公主。 又或者说—— 我相信你，古老爱神的力量。 正是这股力量，让美狄亚公主心甘情愿交给他一瓶具有魔力的油，他涂在身上后，公牛喷出的火焰无法伤他分毫，他轻而易举给两头牛套上了犁。 伊阿宋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龙牙，将月牙状的龙牙播种到耕好的田地里。 龙牙触碰到土壤，快速陷落下去，片刻后猛然爆发出金光！ 伊阿宋播种了六颗龙牙，就有六个巨人从土里站了起来。 它们的身体由坚不可摧的圣土制成，整体呈现灰白；圣土为他们的躯体塑造了希腊士兵常见的盔甲、盾牌和剑；每一个巨人都有三层楼那么高。 巨人们颇有战术意识地将伊阿宋围在中央，让他无法逃走。 科尔喀斯国王在内心欢呼：好样的！就这样一人一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成肉酱吧！我可爱的巨人们！ 伊阿宋闭上眼睛，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石头，这也是美狄亚公主交给他的。 他遵循美狄亚的叮嘱，快速往天上一扔。 石头散发出诡丽的魔光。 放射状的光芒消散后，土石巨人们眼中冒出诡异的红光。 它们不再针对伊阿宋，转向自己人劈出手里的剑。 另一名巨人不闪不避，笔直地将剑穿透了同伴的胸膛。 只是一瞬间，六名巨人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痕。 科尔喀斯国王尖叫：“住手！！！” “你们在干什么？！” 士兵长拦住了意图冲上去的国王：“陛下！陛下请您冷静！” 国王陛下的眼睛充血，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逐渐土崩瓦解。 尘归尘，土归土后—— “尊敬的国王陛下，您交给我的两项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伊阿宋很苟的在众人见证下单膝跪地，“想必您一定会信守承诺，将黄金羊毛送给我吧？” 国王陛下的心在滴血。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能出尔反尔：“……好吧，就送给你了。” 阿尔戈号的船员集体发出欢呼！ 尼德是最兴奋的一个：“不愧是伊阿宋王子！太厉害了！” “我也要成为像王子殿下那样的英雄！” 国王疲惫道：“伊阿宋……你也累了吧，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等明天我就把黄金羊毛交给你。” “好的，国王陛下。” 伊阿宋通过了考验，国王也没有再继续软禁船员们。回去的路上，尼德提议：“纳西索斯，我们一起去王宫里逛逛怎么样？” 身为下民的尼德，能参观王宫的机会可不多。 苏奈还沉浸在刚看完一场科幻大片的体验里，没注意他说的话。 见他沉默，尼德还以为他不想去，于是自己去了。 苏奈独自回到房间。 面对充满地中海风情的房间，他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苏奈揉了揉眼睛，努力驱散这种感觉。 他想起童年看过的《奥林匹斯星传》——伊阿宋和黄金羊毛的故事，童年回忆里貌似有讲，但他当时只看了一半。 故事的后半部分、伊阿宋打败土石巨人之后的部分，他就不知道了。 苏奈捡起不知何时飘到凉鞋上的羽毛，双手捧着轻声说：“厄洛斯？” “羽毛快没电了啊……” 羽毛的主人并未回应。 看来是因为距离太远了，连神也听不到。 他松开手，任由快没电的羽毛坠落，快速朝前走了两步。 羽毛亦步亦趋地跟上，并且为了显得不那么假，在空中虚伪地绕了个圈，假装是苏奈走路带起的风将它送回了他的肩头。 苏奈戳戳它的毛，指尖泛起接近于无的柔软触感，蔫呼呼的。 这不得行。 必须要给羽毛充上电！不然自己连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 苏奈下定决心，打开门探出头，门口恰好路过一位侍女。 “您好，请问，这附近有爱神的庙宇吗？” 那名侍女面对突然钻出来的蓝色脑袋吓了一跳，一看对方只是个少年，压住吃惊的神色：“爱神？你是指厄洛斯殿下吗？” “嗯嗯。” “没有啊，我记得。” 果然没有吗…… “不过，倒是有一处祭坛，离这儿挺远的。” “祭坛？” “嗯，到那儿也能向神祷告，神也能听见。” “太好了，我就是要去那里！您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 “可以啊，不过你去找厄洛斯殿下做什么？” 侍女八卦地追问：“求他保佑你追到心爱的姑娘？” “……嗯嗯。” 侍女偷笑两声：“想去厄洛斯殿下的祭坛，光靠脚你得走到天亮。你得先去马厩……” 在好心的侍女提醒下，苏奈往马厩的方向走去，打算牵一匹马驮他去祭坛。 走到半路，遇见满脸羞红的尼德。 “尼德你的脸好红呀。”苏奈指出。 “晚上好，纳西索斯……我、我刚刚遇到了美狄亚公主，她长得可真美啊。” 尼德看上去春心勃发，整个人都被美狄亚公主迷住了。 苏奈脑袋旁的小灯泡一亮：“我有个主意，我打算去爱神的祭坛，你要不和我一起去？爱神可以保佑你追到心爱的姑娘哦！” 尼德：！！！ “好兄弟，走！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勾肩搭背，一起去马厩里偷……牵了一匹马。 这也是苏奈选择拐上尼德的主要原因—— 尼德常年在外活动，皮糙肉厚，骑术精湛。 至于他……他虽然是骑马社的，可惜只加入了一天。 有尼德在前面控制马匹，他也比较安全和安心。 当两人牵着马走到王宫门口时—— 一声暴喝惊动了守卫： “拦住他们！” “伊阿宋偷了黄金羊毛跑了！拦住这些同党！！” “国王陛下有令——杀了他们！！！” 22、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六) 两个小时以前—— “黄金羊毛绝对不能让他带走！”国王在自己的寝殿内怒吼，“绝对不能让羊毛流落到科尔喀斯以外的地方！” 王后附议： “你说得没错，失去羊毛，我们恐怕会失去神的庇护。” 黄金羊毛当初是由奥林匹斯的十二主神之一——赫尔墨斯大人赠予国王祖父的圣物。 当然，科尔喀斯的国王和王后，挠破头皮都不会想到：他们尊敬的赫尔墨斯大人，此时正在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 “倒是交给他啊！你们这两个不信守诺言的老混蛋！” 奥林匹斯神殿内，赫尔墨斯毫无形象地挥舞着双臂，一只脚已经踩上了桌，恨不得穿进直播画面把羊毛抢过来。 雅典娜：“冷静点，赫尔墨斯。” “我很生气！他们居然准备欺骗伊阿宋！”身为欺骗之神的赫尔墨斯，隔着屏幕都能看透国王和王后的想法。 两个拙劣的老骗子！ 赫尔墨斯身为“伊阿宋派”，感觉非常的不爽。 雅典娜指出：“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美狄亚公主怎么如此轻易就爱上了伊阿宋？他们之前分明毫无交集。” “公主爱上了英俊的王子，这还用解释吗？”赫尔墨斯不以为然。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美狄亚简直就像是……就像是中了厄洛斯的爱情之箭。” “说起来，厄洛斯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赫尔墨斯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向空空如也的穹顶仰起头：“之前还偷偷躲在柱子上面看伊阿宋，现在怎么不见了？” “该不会真的是他向美狄亚投出了爱情之箭吧？” 智慧的女神雅典娜摇头：“科尔喀斯距离奥林匹斯很远，他就算立即赶过去也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美狄亚是昨天爱上伊阿宋的，而厄洛斯一直都在，这么看来确实不是他。” 讨论到最后，赫尔墨斯也只能双手捧脸、以咏叹调的形式感叹—— “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 被爱情的魔力击昏头脑的美狄亚公主，此时正躲在柱子后面偷听。 她听到她的父王下令：要士兵趁今晚伊阿宋在熟睡时，砍掉他的脑袋！ 美狄亚公主立即提着裙摆、悄无声息地退下。 她踉踉跄跄找到伊阿宋——因为跑得太快，连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伊阿宋王子，我的……我的父王和母后，他们要杀你！” 美狄亚扑进伊阿宋怀里，心急如焚：“快跑！趁他们还没发现！” “可是黄金羊毛我必须要拿回去……”伊阿宋显得很为难，“亲爱的美狄亚公主，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只有拿回黄金羊毛，我才能继承自己国家的王位。” “是……我知道。”美狄亚公主将手握成拳放在胸前，下定决心般说道：“所以我愿意帮你。” 她利用魔法、以及伊阿宋船队中一名英雄的帮助，成功弄晕了看守黄金羊毛的火龙。 伊阿宋趁机爬上树，取下了挂在枝头的黄金羊毛。 之后，伊阿宋来不及叫醒其他船员，连夜带美狄亚逃回了阿尔戈号。 而这个时候——苏奈和尼德，正在想方设法把马拐出马厩。 好不容易成功、拖着马来到王宫门口后，两人居然遭到了守卫的追杀！ “快啊！尼德！再快一点！” 苏奈骑在尼德身后，不住回头张望。 两人到底还是骑着马冲出了王宫。 随之而来的，是守卫们的疯狂追杀！ “嗖——” 一支箭擦着苏奈的袍角飞过。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奈像拍马一样拍了尼德一下：“快啊！驾驾！” 尼德抖动缰绳，催促马儿跑得再快些。 他的额头全是汗滴。伴随越来越多的箭矢从身边擦过，尼德紧张得险些让缰绳从浸满冷汗的手心中滑脱。 “嗖！！” 一支箭笔直地刺中了苏奈后背！ “嗷！”他下意识发出一声嚎。 随即发觉—— “咦？”苏奈反手摸了摸后背，“怎么不疼？”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在夜色中亮起光芒：啊！是厄洛斯！厄洛斯送他的衣服！！ “纳西、纳西索斯？”尼德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你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苏奈拍拍胸口，一副“有我在你放心”的语气：“有我在后面给你挡着，保管你的后背刀枪不入！” “冲鸭！！” 苏奈一边为尼德摇旗助威，一边扭回头，挑衅后面狗皮膏药似的追兵：“略略略！打不着！” “夕阳红箭法！” “人体描边！” “你个扑盖啊！” 何其嚣张！！！ 追兵们虽然听不懂他在骂什么，但听对方语气中的嘲讽，纷纷无能狂怒。 为首的士兵再次射出一箭，他是这群人中箭法最好的。 箭头化作一条直线，凌厉地向苏奈眼睛飞来！ 关键时刻，苏奈猛一偏头，铁制的箭头击中黑袍边缘，于暗夜中跌入大地女神的怀抱，再被马蹄狠狠践踏而过。 “呼……好险好险。”苏奈觉得做精灵果然还是不能太过嚣张，放下做鬼脸的手，老老实实回过头。 箭矢总是离奇从苏奈身上滑脱，有追兵怀疑：“难道是神在护佑他们？” “要不咱们别追了吧……” 追上来的人和箭逐渐稀疏。 终于，等再也看不见一个追兵后，苏奈松了口气，轻快地拍了拍尼德的胳膊：“总算是把他们都甩掉了！” “……”尼德没说话。 “尼德？你怎么……” “扑通！” 尼德陡然摔下马背！ 23、水仙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七) 苏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牵住缰绳，勒住马的脖子。 红色的骏马在他的动作下渐渐停住了马蹄。 苏奈小心翼翼地爬下马背，跑回了尼德身边。 尼德躺在地上，已然陷入昏迷。 苏奈仔细检查，这才发现在尼德的脚后跟上竟插着一支箭！ 他毕竟不是一面宽大的盾牌，苏奈的身形本就比尼德要小，能护住他的后背已经很努力了。 只是——脚后跟受伤就昏迷是什么操作？尼德又不叫阿喀琉斯。 难道说…… 电光火石间，苏奈脑海里闪过两个可怕的字：有毒！ 箭头有可能抹了毒！所以尼德才支撑不住…… 苏奈抖着手去探他鼻息——还好，还活着。 苏奈不知道这是哪种毒，也不知道尼德还能支撑多久。他仰起头：月光和厄洛斯降临的那天晚上一样明亮。 强大的神明抬眼间就为他治愈了一切伤痕。 苏奈像对付米袋那样把尼德连拖带拽扛上马、自己手握缰绳，试探性地驱使马儿往祭坛的方向前行。 幸而他们已经奔出王宫很远，现在距离厄洛斯的祭坛已经很近了。 幸而马是一种没有指挥也不会撞树的聪明动物，只需要给它指明一个大概方向，就会向着前方奔跑。 十分钟后，苏奈终于看见了一座圆形的祭坛。 祭坛四周围绕着简易的石柱，祭台上供奉了几束干枯的花。 祭坛中央，正是q版的爱神雕像。 苏奈连人带马冲上祭坛，不客气地提声： “厄——洛——斯！！！” 枯花被马蹄踩成了花泥。 “是我！纳西索斯！” “救命啊——” “啊——要死人了！厄洛斯——呃，殿下，快出来救人啊！啊——” 祭坛前方的草坪，不知什么原因沾染上星星点点、仿佛是某种动物的血迹。 干涸后，原本猩红的血点被时间抹成褐色。 “厄洛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骑在马上的水泽精灵，表情透露出些许迷茫：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厄洛斯的祭坛吗？ 他听不到吗？还是不想理他？ ……难道又要用那一招？ 想起涅墨西斯的下场，苏奈紧紧咬着嘴唇，不是很敢用。 可是尼德……如果不救他的话……他会死的。 苏奈视死如归地分开两片唇瓣，就要梅开二度—— “你在干嚎什么？” 从旁边的树梢上，轰然落下一道声音。 声音入耳后，苏奈顿时升起古怪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个声音的语气，的确是爱神殿下的语气。 那种想笑又笑不出来、不得不压抑着情绪、隐隐带着不耐烦的语气，绝对是爱神殿下本尊没错。 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甜？？？ 苏奈睁大眼睛，猛地偏过头—— 平平无奇的树干。 厄洛斯变成树了？ “……你往上挪挪。” 苏奈目光上移，看到一只疑似奶牛猫的黑猫。 “厄、厄洛斯？？！！” 黑猫：“是我。” 苏奈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的世界观，又一次被这神奇的希腊世界重塑了！ 黑猫殿下优雅地蹲坐在树梢上，猫瞳以审视的眼神打量他。 这幅居高临下的姿态，倒是和厄洛斯一模一样……但是…… 黑猫毫不理会他的震惊，轻巧地从高处跃下，迈着猫步朝苏奈走了过来。 走到中途，忽然往旁边绕了绕—— 在草叶的掩盖下，一只麻雀的尸体被人发泄情绪般用脚踩得支离破碎，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黑猫粉色的鼻子耸动，嫌弃绕行的同时，后腿脊髓反射地扒了扒土。 它谨慎地来到距离苏奈三米远的地方，黄金双瞳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找我什么事？” 可能由于附身在猫的身体里、借由猫的喉咙构造说话，爱神殿下的声音始终带着一点甜腻。 好可爱啊，想摸摸。 见苏奈居然在盯着他发呆，厄洛斯不悦道：“特地找到这里来，你不会就是想让我观摩你这幅模样吧？水泽精灵。” 苏奈努力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聪明一点：“是、是这样的，我是来……”他是来干什么来着？ “对了！”苏奈终于记起，马背上还驮着个人呢。 坚强的尼德，至今都没有断气。他把尼德拖到黑猫面前：“这个！这个这个！” 黑猫殿下以看老鼠的眼神扫了尼德一眼。 “请您救救他吧！厄洛斯殿下！”苏奈秒改口，手掌也合了起来。 黑猫胡子颤动：“我没有施救人类的癖好。” “可您救了我好多好多次！我相信您一定是位热心善良的神。求求您了殿下，救救他好吗？” 黑猫胡子剧烈颤动：“……我救不了他。” “如你所见，我的真身并不在这里，作为猫的我无法对这个人类施展任何神术。” “水泽精灵，他是人类，你应该找同类去救他。”黑猫淡淡道，“回科尔喀斯王宫，让他得到人类医者的救治，这是最好的办法。” “呜呜呜可是我们目前没办法回王宫……”苏奈近乎告状道，“我们被国王的士兵追杀，都是因为他们！尼德才会中箭！” “你说什么？” 黑猫的眼瞳立刻竖成一条危险的直线：“伊阿宋呢？他怎么敢放任你被国王追杀？” “伊阿宋带着黄金羊毛跑了！” 24、羊毛没了，冒险也结束了 科尔喀斯黑色海域 夜空与大海，被色彩女神奇思妙想地粉刷成同一个颜色，天地近乎融为一体。 就连倒映在海中的星辰，也和夜空上的一模一样。 美狄亚公主抬头仰望星空，忧愁如浪花一样拍打着她的心，使她的眼神也浸染了忧郁。 “美狄亚？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伊阿宋将手搭在美狄亚的肩上。 “我亲爱的王子，我在担心父王他……” 伊阿宋接话：“你是担心国王陛下会追上来？” 美狄亚点点头。 “哈哈，不用担心，这艘船叫阿尔戈号，由天才的造船师阿尔戈斯亲手制造，寻常的船是追不上来的。” “是吗？那这样我就放心了。”美狄亚终于露出了微笑。 “美狄亚公主，你真美……” 伊阿宋抚摸着美狄亚的侧脸，气氛深情款款。 沉浸在爱河中的二人，全都没有注意到：一片雪白的羽毛随风起伏，最后飘落于漆黑的海面。 远处，爱欲之神挥舞着翅膀，悬空站在天际下。 夜很黑，不知何时，群星悄然隐蔽。 夜的女神——倪克斯殿下同感于手足被欺骗的愤怒，无数星辰在她的怒意中颤抖。 星辰女神们集体收敛星光，今晚连月神的光辉都被夜神吓退，云层中隐隐闪烁着电闪雷鸣。 厄洛斯眼中乌云密布。 “伊阿宋……” 他自语般轻喃：“你竟敢欺骗神。” 不可饶恕！！ 一道惊雷蓦地打下，短暂照亮了整个夜空。 厄洛斯手中忽然出现一把金弓，他为弓弦搭上箭，过程迅捷流畅，手臂的肌肉因他的动作表现出优美的弧度。 他的箭之所指，那对甜蜜的新人仍然默默相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逼近。 他指尖松开—— 箭矢挟裹神明无与伦比的怒意射出。 远处，伊阿宋和美狄亚相拥着仰望夜空。 两人什么事都没有。 厄洛斯却勾出一抹冷笑，不再向胆大包天的凡人投去一眼，转身扑入与阿尔戈号相反的风轨。 …… “奇怪，今天的乌云怎么来得这样快？刚才还能看到星星呢。” 他愚蠢地将黑夜女神的愤怒误以为是乌云。 伊阿宋揽着美狄亚的腰，后者头靠在他肩上，幸福道：“也许是快下雨了？我们快进船舱吧？” 伊阿宋暧昧地笑了：“你说得对，被雨淋湿了可不好。” 一支箭猛地钻进美狄亚胸口！ 箭羽为白色，箭头却是冷酷的灰色。 这是一支铅箭。 美狄亚顷刻间神色一变。 她什么感觉也没有，既没有感受到疼、身体上也没有其他的异样感。 她只是倏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呢？ “美狄亚？” 名叫伊阿宋的来自不知道什么小国的王子，手仍然放在她的腰上。 美狄亚觉得她不干净了。 她猛地拍开男人的咸猪手：“别碰我！” 女人语气中浓浓的厌恶，令伊阿宋顿时一愣。 看着他，美狄亚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瞎了眼，答应和这个男的私奔？ 不但如此，她还把自己珍爱的护肤油、具有魔力的宝石通通送给了这个男的，还帮这个男的盗取了自己国家的圣物黄金羊毛——被父王抓住的话，会把她的腿打断吧？ 她一个从小受尽宠爱的公主，凭什么要跟这个男的，去那个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爪哇小国啊？ “……美狄亚？”不听话的美狄亚，令伊阿宋眼中升起狐疑。 他其实远远算不上是一个英雄，只是托了无聊众神的福，得以和众多英雄一起冒险。 他其实也根本、没那么尊敬神。 这世间的所有存在都是帮助他夺回王位的工具——神是、那个精灵是、眼前这个女人也是。 工具如果不趁手的话，就要毁掉。 …… 美狄亚当然看见了他眼中的怀疑，以及其中的利用与杀意。 换作是一般的女人，面对力气比她大的男人，恐怕还要虚与委蛇好一阵，才能找到机会逃走。 可惜美狄亚不是一般女人。 她是巫术女神喀耳刻的侄女、太阳神赫利俄斯的孙女。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巫之一。 最后，在动手前，美狄亚忍不住问了伊阿宋一句：“为什么？你这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自信的欺骗神，自信能够打得过她。 伊阿宋—— 卒。 …… 距伊阿宋卒前的两个小时，科尔喀斯王宫外的森林，爱神殿下正在生气： “我不是叫你不要下船吗？！” “阿尔戈号要修复保养，伊阿宋王子让我必须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苏奈觉得爱神殿下所代表的黑色猫咪想吃小孩。 没错—— 那绝对就是想吃小孩的眼神！好凶啊！ 在苏奈说出“伊阿宋带着黄金羊毛跑了”的话后，黑猫的脸，又黑了两个度。 如果不是依靠那双熠熠生辉的黄金瞳，苏奈连猫在哪儿都找不着了。 “厄、厄洛斯？”他紧张得嗓音发尖。 黑猫收回吓人的眼神，重新跳上了树。 苏奈站在树下，吃力地抬高头：“厄洛斯……殿下，尼德该怎么办？” 黑猫以一种不太像开玩笑的口吻：“你不是正好要去冥界吗？放心，这应该不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认真的吗？ 尼德躺在地上，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冥界的河流。 “可是尼德现在还没断气啊！他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黑猫优雅地甩了甩尾巴。 不可置否。 这幅态度，令苏奈更加着急：“殿下——厄洛斯殿下，救救尼德吧——”他拖长了声音。 “厄洛斯——” “殿下——” “厄洛洛洛洛洛洛洛——” “斯斯斯斯斯斯——” 黑猫：“……” 他被他烦得不行：“我分给你的神力还剩多少？” 听他口风，苏奈眼前一亮：“我估摸还剩百分之二十的电！” 电到底是什么？ 黑猫殿下选择性忽略，在和水泽精灵相处时必须学会这点：“也就是说，神力所剩不多对吧。” “嗯嗯！” 苏奈感受了下：“大概还剩下五分之一。” 这个就听得懂了——厄洛斯殿下猫猫点头：“那好，接下来你按照我说的做。” 他教授了水泽精灵有关治愈的神术——尽管该做法有违奥林匹斯的规定。 但是，管他的呢，反正也没人知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黑猫黄金的双瞳瞥了眼草地上的尼德，“剩下的神力仅够施展一次。” 苏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在正式实施前，苏奈望着蹲在树枝上的猫猫：“厄、厄洛斯殿下，您能再给我一些力量吗？” “给不了。” “不是神力，是、是关于精神方面的……”苏奈害羞地说，“我想得到您的鼓励。” 黑猫：“……” “你确定？” “嗯嗯嗯。” 如果能得到老师鼓励的话，苏奈考试一般都能发挥得很好。 厄洛斯猫猫叹气，跳到矮一些的树梢上：“你过来。” 苏奈靠了过去。 “再近点。” 苏奈又缩短了一些距离。 ……脸颊上传来小小软软的触感。 苏奈瞪大了眼睛—— 尊贵的黑猫殿下，抬起一只猫爪覆在他的左脸上。 随后，苏奈的右脸、额头、左脸，三个地方分别受到了来自猫猫肉垫的攻击。 “满意了吗？”猫猫状似很无奈。 “您、您在干什么啊？！” 苏奈捂着脸后退。 “什么？不是你要我给你一些鼓励吗？” “我、我只是想让您对我说‘加油’就可以了！” 黑猫：“……” 他还以为苏奈在跟他要贴贴：) 绝对是水泽精灵带偏了他的画风！！！ 25、新的英雄 “那、那个，我收到、收到您的鼓励了！非常感谢！”苏奈绝对是个十级猫语大师，在黑猫炸毛前，扑到尼德身前，假装不再关注身后的黑猫。 他深呼吸平缓了自己的心情，而后小心翼翼回头看了黑猫殿下一眼。 黑猫殿下正四十五度抬头仰望夜空。 那画面浸满了忧伤。 苏奈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 神术所代表的光晕散去后，过了两分钟，尼德毫无动静。 “失、失败了？”苏奈盯着自己的双手，心情变得沉重。 旁边忽然多出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几乎融入夜色的猫咪，猫脚并用，围着躺尸的凡人走了一圈，低头嗅了嗅。 苏奈的目光不自觉盯着猫爪上白色的部分打转。 猫猫随后便对尼德丧失了兴趣，跳上一旁的石头。 说来也怪，当它走后，尼德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这是……哪？” “纳西索斯？是你吗？” “是我是我！”苏奈激动道，“尼德你终于醒了！” 随着时间流逝，尼德慢慢记起发生的事。 他猛地去看自己的脚后跟——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尼德明明记得自己被箭命中了脚后跟！当时钻心的疼痛与刻骨的恐惧，至今还残留在他的灵魂中挥之不去，可是为什么…… “我的伤口呢？我明明记得那支箭……” 尼德的脚后跟上并没有任何伤口。 神授予苏奈的疗愈之法不但驱除了毒素，还顺带治好了皮肉。 苏奈暗呼神奇，嘴上忙不迭想跟尼德解释—— “是我用神术治愈了你。” 尼德循着声音一扭头：那个方向上仅有一只猫。他大惊：“猫！是猫在说话？？！” 黑猫威严地开口：“人类，注意你的言辞。” “啊！啊他是……”苏奈急忙介绍黑猫的真正身份。 得知这幅猫的皮囊里竟然装了一个神，尼德吓得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糟糕。 他诚惶诚恐地叩拜：“赞美您的神光。” 腰还没完全躬下去，就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了起来：“诶呀不用那么客气，厄洛斯殿下很好说话的！” 黑猫猛然瞪亮了猫瞳。 “纳、纳西索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尼德冷汗都流下来了，拉着苏奈想要一起跪拜，见对方只是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丝毫不为所动，声气颤抖地分开嘴唇： “尊敬的神，纳西索斯只是、只是被追兵吓坏了，以至于神经产生错乱，求您宽恕他这一回，别对他降下神罚。” 这回轮到苏奈猛地溜圆了眼。 黑猫以一种“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的眼神，余光扫过苏奈。 苏奈“咕咚”一声咽了咽喉咙，看黑猫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敬畏。 “我答应你，给予他宽恕。”黑猫高冷道。 “赞美您，仁慈的神！” 尼德想起一件事：“您刚才说，是您用神术救了我？” “是的。” 尼德激动得整个人匍匐在地，恨不得去亲吻黑猫的白手套：“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伟大仁慈的神，我愿用余生侍奉您！” 尼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黑猫还看不上他做自己的祭司。 “侍奉就不用了，我希望你去完成一件事。你愿意吗？”神以温和的口吻询问。 “当然！无论任何事！” “你须成为阿尔戈号的新船长，和美狄亚公主开启新的冒险。” 尼德懵了。 阿尔戈号的船长不是伊阿宋吗？还有美狄亚公主是怎么回事？新的冒险又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问号简直快突破尼德的眼神砸向神了。 黑猫烦躁地摆摆尾巴，语气仍然温和：“伊阿宋不幸遇难，美狄亚公主帮助伊阿宋盗取黄金羊毛，属于叛国，她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王国，只能和阿尔戈号一起离开。” “阿尔戈号需要一个新船长，美狄亚公主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故事需要一个新的主角……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尼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就去吧，你……你叫什么名字？” 苏奈在旁小声补充：“他叫尼德。” 黑猫看向他，尼德大声回答：“我叫尼德！尊敬的神。” “去吧，尼德。你会成为新的英雄，传名于后世。” “感谢您的祝福！我一定会牢记您今天说的话。” 在黑猫的准许下，尼德站起身，兴奋的情绪溢于言表。 苏奈拉了拉他的衣服：“尼德。” 尼德回过头，笑问：“纳西索斯？” “你真的要去吗？你、你还记得我们遇到过的巨人和怪鸟吗？你当时那么害怕，冒险是很危险的事，你就不怕……” “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尼德挥挥手，示意苏奈不用再说下去了：“但，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想成为英雄。” “今后，我再也不会惧怕了。” 是啊——尼德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英雄！ 苏奈：“你其实是因为美狄亚公主在船上吧？” 尼德：“是。” 果然。 呵，男人。 “祝福你，尼德。” 无论是梦想还是爱情，都是尼德自己的选择。苏奈选择祝福和尊重他。 他们最后拥抱了一下，之后尼德没有再拖泥带水。 和这段短暂的友谊告别，尼德踏上了那条充满冒险、未知、惊心动魄、荆棘环绕的荣光之路。 那又是一段新的神话故事了。 …… —— 奥林匹斯神殿 众神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这趟冒险的主角：伊阿宋王子。 对于其他小船员——你追剧的时候会关注路人a和路人b在不在幕布里吗？ 因此船上少了几个人，众神完全没发现。 他们在乎的是—— “伊阿宋被美狄亚剁碎后丢进了海里喂鱼，之后的冒险该怎么办？”赫尔墨斯拿权杖挠了挠头。 “赫尔墨斯，你不是很喜欢伊阿宋吗？他被美狄亚杀了，你就这个反应？”雅典娜疑惑：这小子不是伊阿宋派吗？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雅典娜姐姐～” 赫尔墨斯的声音甜美而无情，“其实我是戏剧作品中坚定的主角派！我现在关心的是，主角死了，冒险该如何进行？谁又是新的主角？” “美狄亚怎么样？”赫拉很是欣赏这位公主的狠厉，“我看她就可以。”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不同意！” 赫拉的提议遭到了一众男性神明的反对。 赫拉：“宙斯，你觉得呢？” 宙斯左右为男：“这个……我这个情况赫拉你也是知道的……” 雅典娜：“我支持赫拉的看法。” 男神与女神僵持不下，最终勉强达成共识：那就是谁也不准插手，谁在冒险中表现最突出，谁就是新的主角，众神将会给予他注视与祝福。 换言之：新的主角，将会代替伊阿宋成为新的英雄。 “你们快看！” 赫尔墨斯忽然指着直播冒险的画面：“那是什么？” 画面中，巨大的阿尔戈号破开一切风浪，朝与科尔喀斯相反的方向行驶。 黎明时分，它已经来到了黑色海域的边缘，这一片是雷域，空中闪电交加。 一艘小船，在天蒙蒙亮时奇迹般的出现在闪电下方，似乎是终于跟上了阿尔戈号，船上的人兴奋得用力挥舞双手，被阿尔戈号上留守的船员发现。 船员们用绳子把他拉上来，来人拼尽全力爬上船，摔倒在甲板上。 这人竟然是…… “尼德！？” 船员惊呼：“就你一个人？王宫里的其他人呢？” 尼德摇头：“他们都被国王杀了。” “纳西索斯呢？他也被杀了吗！” “他……” 尼德沉痛扭头：“别问了！” “什么事这么吵？” 美狄亚公主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她换下公主的希顿裙、穿上象征英雄的盔甲，并且束起了长发，整个人英姿飒爽。 留守的船员赶忙汇报：“是尼德！他从王宫逃了出来……” “你叫尼德是吧？你很有勇气呢。”美狄亚公主笑道，手按在尼德的肩上，力道很大，逼的他不得不臣服： “我受到神谕，即将前往阿特拉斯摘取黄金苹果，正在召集英雄与我一同前往。”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尼德：？？？ 26、再度降临 苏奈目送尼德的背影消失，而后转过身。 “厄洛斯殿下。”他开口时，带了一点平常难以寻见的小心翼翼：“我没有船可以坐了。” 他委屈道：“我不会游泳。” 黑猫：“……” “谁说让你游过去了？这里距离俄刻阿诺斯已经不远，我亲自送你过来。” “真、真的吗？”明明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苏奈眼中却亮起无比璀璨的星辰。 随即，他用自以为并不明显、实则明显得要死的怀疑目光，打量它这幅猫的身躯：“您、您这个样子，要怎么带我飞呀？难不成要我骑在您身上？这不太好吧……” 黑猫娇小的身躯，上面的胡须狠狠颤了颤。 “……喵？” 黑猫发出一声正常的猫叫。 他僵住了：“厄洛斯？厄洛斯殿下？” “喵喵喵？” 与猫叫声共同降临的，是爱神双翼投落到地面上的阴影。 阴影完全张开，彻底将他笼罩在其中。 陡然被包裹在莅临者浓稠的存在里，苏奈后背汗毛集体炸开，一股背对强大生物的颤栗从头爬到脚。 将后背暴露给这样的生物，显然是愚蠢而危险的事。苏奈很快转过身。 猝然降临的非人存在，正以一种他熟悉的眼神，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见到厄洛斯的刹那，所有对神的恐惧、颤栗、敬畏与惶恐通通烟消云散，苏奈扑了上去：“厄洛斯——你终于来啦！” 厄洛斯没想到他直接就扑了过来，没有防备下被他扑了个正着，脸上罕见的浮现出惊慌。 “厄洛斯！”苏奈抱着他的腿高兴地欢呼。 可怜的厄洛斯，在空中使劲儿扑腾了几下双翼，最后还是败给了苏奈和地心引力（主要是前者），“啪叽”一下落到地上，和苏奈摔作一团。 厄洛斯正准备发作，苏奈已经压到了他身上和他贴贴：“两个月不见，我好想你呀厄洛斯！” 被他坐着肚子的神明咬牙切齿：“从、我、身、上、下、去！” “哦。” 苏奈贴着他的鼻尖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等到了俄刻阿诺斯再见面的吗？” 厄洛斯深呼吸后回答：“情况有变，伊阿宋竟敢背叛我！” “咦？伊阿宋王子？”苏奈也不是傻子，伊阿宋平白无故对他这么客气的原因，他平时也思考过：“难道说，是因为你？！” 厄洛斯烦躁地点点头，正欲开口让他下去，苏奈忽然一把抱住他！ “呜呜呜呜呜呜谢谢，真的谢谢你厄洛斯，你对我太好了！谢谢呜呜呜……” 感动之下，苏奈照着厄洛斯的侧脸，狠狠来了一口！ 纯爱之神瞪大双眼，震惊得连面具都难以维持：“你、你……” 你亲我？ “这、这是我家乡表达感谢的方式。”苏奈亲完后也有些后悔——万一厄洛斯把代表感激的亲亲，误以为是喜欢的亲亲该怎么办？ 他还没做好恋爱的准备呢！ 厄洛斯呆滞了好一阵，苏奈决定趁这位神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给他灌输洗脑：“亲脸的亲亲是感谢的亲亲，只有亲嘴的亲亲才有其他含义。所以——我真的真的只是在对你表达感谢哦！你千万不要多想哦！” 厄洛斯缓缓回神，表情有些迷茫，好在看起来还是接受了这个设定。 苏奈重重松了口气。 吸猫——可真是不容易呀！ 厄洛斯忽然温柔地问：“屁股舒服吗？” 苏奈：？？ “你正坐在我的肚子上。” 苏奈：！！！ 他赶紧爬了起来，嘴上不停地道歉。 厄洛斯揉了揉肚子，一副反胃的表情。画面看上去快要生了——如果他是女神、肚子也再大一点的话…… “水泽精灵。” “诶。”苏奈赶紧停止胡思乱想。 厄洛斯阴沉的视线扫过来：“……” 苏奈耐心等待他开口。 厄洛斯：“……” “……” “……” 苏奈觉得爱神大人真是深沉莫测。 实际情况是：被苏奈这么一搅和，厄洛斯忘记他要说什么了！！！ 水泽精灵，恐怖如斯。 厄洛斯绞尽脑汁回忆时，苏奈脑袋旁的灯泡一亮，取下头顶的羽毛，小跑着捧到它主人的眼前。 疯狂明示。 厄洛斯：“……” 苏奈眼神亮晶晶地看他伸手接过羽毛，开心得举高双手转了一圈。 把重新充满电的羽毛放回头顶，苏奈正想说话，却被厄洛斯拧着眉头阻止：“你别说话。” 他想起来了：“跟我走吧。” ——他是来带他走的。 “现在吗？”苏奈看了看天色，“深更半夜的，要不等天亮再……” “黑夜对我没有任何阻碍。水泽精灵，不要再浪费时间。” 说着，厄洛斯已经来到了苏奈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 怎么回事？明明急着去冥界的人是他，厄洛斯怎么比他还要急？ 苏奈有点困惑：“可是我有点怕黑，我……啊啊啊啊啊啊！” 话未毕，人升空。苏奈急忙抱住飞机的脖子。 “喵！？” 躲在树后暗中观察的小黑猫见一人一神突然升空，绿茵茵的猫瞳中写满惊讶与困惑。 被原初神两度附身，这只普通的黑猫已经具备了成精的灵性。 原始爱神带苏奈飞离了这片树林，很快越过王宫、内城、街道、城门……眨眼间，代表科尔喀斯的岛屿消失，苏奈低头，只能看见漆黑如漩涡一样的海面。 不会游泳的他，抱住厄洛斯的力道又加大了些。 依偎在爱神冰冷的怀抱中，苏奈紧紧闭上双眼，用来抵御黑暗与海风的侵袭。 昏黑的世界，亮起令人心安的微光。 苏奈疑惑地睁开眼睛，看见—— 犹如一颗颗碎钻铺满丝绒般的墨色天幕，无数星辰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苏奈不敢置信：“这、这……怎么会有这么多星星？” 明明不久以前，整个夜空还黑得连一丝光也看不见。 因为太黑了，苏奈还擅自把爱神殿下黄金般的双瞳当作照明工具来使用……这点绝对不能告诉他。 苏奈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畅游翱翔在星光的海洋中。 在最美最如幻的梦中，或许有过。 苏奈掐了一下自己手背的皮肤，疼得“嗷”了一声。 飞行器向下施舍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大概以为他终于疯了。 星辰的光仿若近在咫尺，苏奈兴奋地伸出手指想要去触摸，被对方害羞地躲开。 “太美了！厄洛斯你快看啊！太漂亮啦！”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神明并不赞同，“不就是几颗星星吗。” “噢……也对，你是神，你住在天上嘛，肯定天天枕着星星睡觉，当然早就看习惯喽。” 可能是苏奈的错觉：他听到了星辰女神们隐秘的轻笑。 厄洛斯：“……” 在他还处于蒙昧期间时，他的第三位姐姐——黑夜女神倪克斯，确实把他丢给星辰女神们带过一阵子。 女神们天天抱着还是团子状态的爱神殿下小歇。 当然这种黑历史厄洛斯是不会承认的，所以苏奈只能发现爱神殿下变得更沉默了。 苏奈打了个哈欠：他困了。 枕着星光与爱的神灵，他在这比梦还梦幻的场景中沉沉睡去。 海浪与夜风也在睡眠之神的摇篮曲中平静下来，今夜无风无浪。 …… 一缕刺眼的金光钻进熟睡中人的视野。 黑暗被驱赶，意识被黎明复苏。苏奈懵懵懂懂中醒来，看见一轮金色的太阳，从海平面冉冉升起。 他怔了怔。 海上的日出他在与阿尔戈号的冒险中早已眺望到厌烦，但以这种视角还是头一次—— 苏奈望着脚下的云雾，有些晕乎乎。 他尝试动了动手脚，耳朵落进一道混合着海风的声音：“别动——你是想掉下去吗？” “厄洛斯……” 睡神奏响的迷糊之歌逐渐从苏奈意识中退场，记忆与理智之神重新登上舞台：“早上好。” 对方自然不会和他互道早安，苏奈也自然不会在意这种细节，他揉了揉眼睛：“我们这是飞到哪里了？你飞了一晚上吗？累不累呀？用不用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不用。” 体力真是好。 苏奈偏头，专心凝望日出。 由于视角的变化，日出也显得更加美好——金色的流光铺满海平面，太阳神慷慨的将光辉洒落大海；云层也没有得到吝啬的对待：那绚丽的光彩对比海面毫不逊色。 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厄机长可能把体力都用到了飞行上——苏奈猜，惜字如燃料，所以不舍得和他说话。 由于实在无聊，就像每个坐飞机的人一样，他不久后就又睡着了。 苏奈是被惊醒的。 他醒来后，看到了极其震惊的一幕！！ 第27章 烤翅 苏奈是被一声巨吼给惊醒的。 他猝然睁开眼,周围星光与黎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长着六颗头、十二只脚的巨大怪兽，正在烈日下咆哮着喷火。 苏奈：“……” 他默默闭上眼睛。 耳边飘来爱神幽幽的声音：“你重来一次也没用,这不是幻觉。” ……被发现了！ 苏奈只好掀开眼皮，不情不愿：“厄、厄洛斯殿下，中午好呀。” 厄洛斯照旧没理会他的问好。 苏奈怀疑自己一觉醒来穿错了片场：“这里怎么会有一只、一只哥斯拉呀？” 厄洛斯疑惑地拧起眉毛：“哥斯拉是什么？这只怪物的名字叫做斯库拉。” “才差了一个字！” 他决定不跟他争辩。 “等等殿下！请等一下！”苏奈眼尖地发现：这头哥斯拉……斯库拉正在攻击一艘船！ 人类建造的渺小船只,如何跟庞大的怪物抗衡？ 船上的人东倒西歪、尖叫着奔走逃窜。有一个女孩儿，失去平衡后滚到角落，蜷缩着抱成一团。 他揪住爱神殿下的衣服：“厄洛斯殿下，可以请您救救他们吗？多可怜啊。” 厄洛斯挑了挑眉：“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向来无利不起早,就算拯救这些人类只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但—— “拯救这种弱小的生物，能给我带来任何利益吗？” 神的质问直白而露骨，西方神普遍不像东方神那样钟爱济世渡人。苏奈的手指又揪紧了些：“正因为您很强大，所以只有您能够救他们啊！” 这个逻辑好像有哪里不对…… 还没等厄洛斯细品,苏奈就已经放开了他的衣襟,双手合掌：“求求您了，救救他们吧～嗯？” 尾音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树枝开出的新芽搔得他的灵魂有点痒动。 “不行。”他干脆合上眼帘,拒绝去看苏奈恳求的音容。 然而十秒钟后，他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巨大的怪兽盯上船上的女孩儿,直接把头伸了过去！ “尼罗！快逃！” 名叫尼罗的女孩儿将头埋在甲板上,她一定是将自己想象成了鸵鸟,埋进土里便不用惧怕。 斯库拉张开巨嘴，森白的牙齿闪烁着贪婪的寒光：它想要直接吃掉这块小点心。 苏奈见厄洛斯态度坚决，咬咬牙—— 是,你是神明,你强大而光辉。人类在你眼中如同蝼蚁。 可他终究也是人类！！ 弱小的蝼蚁,尝试发动神明授予他的水泽神术。 在他的努力操控下，海水拧成麻花冲天而起！ 苏奈原本只想打歪斯库拉的头救下女孩儿，可斯库拉似乎是发现有人偷袭，突然朝他转过了身躯！ 只听“滋——”的一声： 斯库拉被海水滋脸啦！ 苏奈登时目瞪口呆。 “嗷呜！！！” 长了六颗脑袋、十二条腿的怪兽大怒，至少有三颗脑袋被海水滋到，同时扭朝罪魁祸首的方向！ “吼——” 三颗火球，怒气冲冲向苏奈喷了过来！ 众所周知：苏奈是水泽精灵，水泽精灵并不会飞。 而此时的他正翱翔在天际，不是因为他基因突变长出了翅膀，而是因某位长有翅膀的热心善良的神明倾力帮助。 厄洛斯就是那位热心善良的神明。 他正抱着他飞。 所以斯库拉喷苏奈、和喷他、其实真的、区别不大：) 由于主动关闭了视野，掌管爱欲的神明闪避火球时慢了一拍，末端的羽毛染上焦黑。 爱神大怒。 比苏奈所凝聚出的小水流壮大数十倍的水球，高高悬挂于天际，伴随“轰”的一声巨响，瞬间以千钧之势重重砸在斯库拉头上，六头身的怪物立即被压回水里，趴在水底半天都没能再爬出来。 ……好猛啊，爱神殿下。 苏奈看呆了。 他旋即回过了神——面对爱神殿下充斥着明显怀疑的目光。 他“嘤”的一声扑进厄洛斯的锁骨，很快的。因为太快，鼻子还不小心撞了上去，这下假哭变真哭：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刚才这个叫斯库拉的怪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朝我们喷火！吓死我了呜呜呜。” 见他哭得如此情真意切，厄洛斯眼中的怀疑淡去几分。苏奈捂着脸，从指缝中偷看那几根被烧焦的羽毛……好黑。 幸亏没被他看见！！！ …… —— “感谢您救了我们。” 之后厄洛斯带他降落到船上，收起了散发着焦香的翅膀。 他的脸和羽毛一样黑，却不得不在面对船长的道谢时挤出一抹礼貌的微笑：“……不用客气。” 船长小心翼翼地打量他：“请问您是？” 收起双翼的厄洛斯，也主动抹去了爱神闻名于世的标识——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美少年，除了脸色实在有些臭。 “我叫罗斯。”厄洛斯十分完美地微笑道，接着介绍苏奈：“这位是索斯。” 苏奈怔怔的没有反应过来。 船长：“哦哦，罗斯，索斯，你们好！两位是神灵吗？居然能赶跑斯库拉！” “我们只是精灵而已，恰好习得一些水的神术。”厄洛斯说谎时连眼睛都不带眨。 “感谢二位！如果二位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提，毕竟是您救了我们。” 黑发金瞳的神明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客气道：“请送我们去俄刻阿诺斯。” “俄、俄刻阿诺斯？”船长为难道，“太远了，我们的船是要去墨西福涅……” 厄洛斯冷下了脸。 “……好吧，就送你们去俄刻阿诺斯。” 神明重新挂上了代表满意的笑容。 船长松了口气：“那么，我们会提供在这期间的吃食，请不要客气。” 船长去安排食物和住所后，苏奈再也忍受不住好奇心，揪住神的衣角：“厄……罗斯，我们不继续飞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 ……苏奈默默松开手，不敢再问了。 厄洛斯递过来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 自断空路后，苏奈重归水路，自我感觉适应良好。 和他相反的，是某位神明殿下—— “厄……罗斯，你感觉怎么样？” 苏奈捧着装水的杯子，趴在床铺前担忧询问。 可能因为从来没有走过水路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靠飞的爱神殿下，出现了地面生物才会有的某种—— 晕船反应。 “……别跟我说话。”厄洛斯手指紧扣嘴唇，额头上顶着一块毛巾，虚弱道。 反应还挺严重的。 “明天晚上就能到俄刻阿诺斯了，再坚持一下！”苏奈为他打气，“加油！你可以的，你可是神啊！” 厄洛斯幽幽看了他一眼。 苏奈眼神充满鼓励。 厄洛斯绝望地合上了眼帘。 “……那个。”从舱室外探进一张女孩儿的脸——她叫尼罗，是船长的女儿，也是从斯库拉嘴下死里逃生的幸运之子。 尼罗有些紧张地问：“罗斯哥哥情况怎么样？” 苏奈点点头，表示不用担心：“还活着。”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晕船反应。”尼罗上前几步，轻手轻脚地把怀里的东西放在病患床前。 那是一双漂亮的凉鞋。 看来这位细心的女孩也发现了某位殿下不擅长穿鞋，特地送过来一双鞋。 “这是？”苏奈看着鞋，发丝从他肩上滑下来，他正迷惑地歪着头。 尼罗看起来有点害羞，只解释了一句“送给罗斯哥哥”后就快速跑了出去。 苏奈提起鞋，故作夸张道：“快看呀厄洛斯！尼罗为了感谢你救了她，特地给你送礼物来啦！” 神明无动于衷。 苏奈拿鞋不住地往被子末端比划。 “……你要是敢往我脚上套。”耳边响起爱神阴测测的声音，“你就等着住进斯库拉嘴里。” 苏奈从善如流放下鞋：“这鞋瞧着真漂亮呀。” 见爱神没反应，苏奈嘟嘟囔囔：“穿鞋有什么不好？何况这还是人家女孩子的谢礼，是珍贵的心意。” 对方冷冷道：“我不需要。” 这也的确—— 苏奈悄悄瞥了一眼爱神白皙的脚掌，就算主人没有给它任何保护，那部分的皮肤也没有任何伤痕，更别提一点灰尘。 这就是神…… “但、但是。”为了不辜负小姑娘的好意，苏奈还是想在给神穿鞋这件事上添点力：“你现在是罗斯，神明厄洛斯是不用穿鞋的，但是精灵罗斯需要。” 对方本就不太清楚的脑子，似乎被苏奈的逻辑完全绕晕了：“……什么？” “你既然假扮成罗斯混上船，想必除了翅膀被烧……想必除了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以外，也有其他不能被发现身份的原因吧？” 爱神愣了愣，旋即竟然乖乖点了点头。看来病得不轻。 “那好，那你以后记得把鞋穿上哦——精灵都是要穿鞋的，你看我！” 苏奈大大咧咧抬起脚，亮出他的蓝色编织凉鞋，用力拍了拍。 爱神殿下嫌弃地扭过头。 “记住了嗷！” 苏奈又强调了一遍。 “我去吃饭。” 他洗完手走上甲板，一名金发青年正好把一整篮面包放在地上，看见苏奈，露出八颗牙齿朝他打招呼：“索斯！你哥哥好点了吗？” 苏奈接过他递过来的面包：“嗯嗯，还活着呢。” 格雷斯放心地继续分发面包。 肌肉将格雷斯的短袍撑得鼓鼓囊囊——他叫格雷斯，是尼罗的哥哥，也是船上力气最大的人。 “罗斯他还是吃不下面包吗？” 见苏奈一个人吃了两块面包，格雷斯好奇地问。 苏奈喝了口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是啊，他说看见面包就想吐，叫我拿走。” “可怜的罗斯。”格雷斯做出祈祷的手势，“希望神能保佑他快点好起来。” ……他自己就是个神呢。 日近黄昏，吃过晚饭后，格雷斯悠闲地倚靠在船舷上，对身边连发丝都包裹在黑袍中的人说：“海上的日落可真美呀，你说是吧？索斯。” 苏奈眯起眼睛，望向远方：“嗯，你说得对。” 太阳即将沉入海平线的前一刻，苏奈忽然指着日落的方向问：“那是什么？” 格雷斯随便看了眼：“太阳啊，刺得我都快睁不开眼了。” “不是，你看太阳下面那是什么？” “那是……鸟？” 一只体态，似乎太大了点？ 苏奈脸色一变：“难道是那种长着人头的海怪？”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后，苏奈“嗖”的一下躲到了格雷斯后面。 格雷斯：“别、别怕！你看我，我就一点、一点也不害怕！” “嗯！格雷斯我相信你——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哇啊啊啊啊救命啊父亲！”格雷斯朝船长的方向飞奔而去。 苏奈：“……” 说好的一点也不怕呢？ “大家别慌！”经验老道的船长，已经发现了前方盘旋的鸟型怪物，他看起来早有准备，镇静自若道：“这是海妖塞壬，快！用蜡塞住耳朵！” 什么？！！ 久仰塞壬大名，苏奈瞳孔剧烈收缩—— 海妖中的塞壬，惯常以动人的歌喉吸引过路的船只，船上的人因为迷醉于塞壬的歌声，无心驾驶导致船触礁沉没，船员也沦为塞壬的食物。 苏奈几乎是抢过蜡丸，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 他多抢了两个，飞奔回船舱，扑到厄洛斯的病床前：“大事不好了！前方有海妖塞壬出没！快！拿这个把耳朵堵上！” 厄洛斯撩起眼皮，虚弱地挥开他的手：“……塞壬？” 苏奈用力点头：“嗯嗯嗯！很恐怖的！快堵上……嗷呜。” 苏奈揉着手上被拍疼的部位，委屈地看着厄洛斯。 “我会怕那种东西？就让它来好了。”厄洛斯闭上了眼睛。 苏奈想起他的身份，也不再勉强，挨着床铺规规矩矩抱膝盖蹲好。 伴随洋流，轮船距离塞壬越来越近。 苏奈躲在船舱中，因此并没有看见塞壬具体的模样。 在传说中，塞壬的上半身拥有女人的身躯，容颜娇美；下半身属于鸟的兽躯。 和大部分凶怖丑恶的海妖不同，塞壬以美丽闻名于水手之间。 到底有多美？苏奈挺好奇，老老实实往船舱深处缩了缩，用手笼住耳朵—— 比起好奇，他更惜命。 因为上了双重保险，赛壬的歌声苏奈是一点都没听见。他转头去看厄洛斯，见爱神殿下的呼吸均匀绵长——居然在塞壬的歌声下睡着了？！！ 神在正常情况下是不用睡觉的——晕船的神除外。 苏奈泛起慈父之心，边感叹塞壬的歌声还具有摇篮曲效果、边帮爱神殿下掖了掖被角。 他从船舱钻出去时，众人已经聚集到了甲板上。 船早已驶离了塞壬沉没的那片海域。 天彻底黑了下来。 “索斯！”格雷斯笑着用蜡丸丢他，“你小子躲得可够远啊！” 苏奈还没完全走出船舱，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没、没事了吗？” “早就没事了！你瞧，塞壬的影子都看不着啦！” 苏奈被格雷斯拎上了甲板——果然如他所说，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早已失去了塞壬的踪迹。 他松了口气。 夜晚，众人为庆祝成功渡过塞壬海礁，举办起了篝火晚宴。 老船长慷慨地推出了剩余的葡萄酒桶，让船员们畅饮。 火焰的阴影跳跃在众人欢呼雀跃的脸上，想到明天就能到俄刻阿诺斯，众人又是一阵狂欢。 苏奈捧着装葡萄酒的杯子，望着面前深红色的酒液，忍不住抿了一口。 类似于花香的芬芳，令他连续干完了一杯。 “好喝！格雷斯！满上！” 格雷斯帮他把酒杯满上，苏奈直接一口干。 当他干到第四杯时，格雷斯就说什么也不肯给他倒酒了。 “干什么呢？！”苏奈试图伸手去抢。 “喂，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瞎说！我才没、嗝，没醉！” 格雷斯推开他的脸：“走开，你这醉鬼。” 看到这一幕的旁人都在笑：“瞧瞧，索斯喝醉了！” “哈哈哈哈，小孩子酒量就是不行。” “快把这醉鬼拖下去吧，小心他掉进海里！” 格雷斯把苏奈往船舱里拖，苏奈走路都是飘的。 格雷斯低头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你干嘛用脚尖走路啊？” “嗝？” 好不容易把这家伙拖回他平常睡觉的地方，格雷斯累得气喘吁吁。 他坐在床上喘了一会儿气，正准备回去继续喝酒，床上的人在这时翻过身。 黑袍的兜帽掉了下来。 ……奇怪？ 格雷斯注视着苏奈的侧脸，奇怪地低喃：“这家伙平常……有这么好看吗？” 醉酒使得精灵眼睛两侧的肌肤如晚霞般艳丽，白皙的肤色仿佛受到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祝福，笼罩着一层淡粉色的红晕。 索斯……长得好漂亮！ 格雷斯甩了甩脑袋，正想靠近点看清楚，从甲板上传来惊呼：“人鱼！神啊！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人鱼！” 人……鱼？ 传说人鱼都长得极其美艳。在美人鱼和苏奈中，格雷斯果断选择了前者。 他嚎了一嗓子“人鱼在哪儿呢让我看看”后果断抛下苏奈，脚打屁股蹬上了甲板。 甲板上，竟然真的躺着一条人鱼！ “是劳伦斯捕上来的。”旁边站着一名男人——他就是劳伦斯，正值壮年，是船上除了格雷斯外力气第二大的人。 “厉害啊劳伦斯！” “你是怎么办到的？” 劳伦斯摸了摸头发，有些自得地解释道：“我看见水里有影子在晃，像是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我直接就下网把它捞上来了，没想到竟是条人鱼！” 人鱼安安静静地躺在渔网里，不挣扎，也不说话，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丁点表情。 它的下半身是条货真价实的鱼尾，上半身则是女人的身躯，曲线柔美，被海藻一样湿漉漉的头发挡住。 船长走了过来：“这一定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 “感谢宙斯！” “感谢赫拉！” “赞美海神！！” …… 众人高呼着，在船长的命令下，把美丽的人鱼绑在船头，打算作为战利品带回家乡。 谁也没有注意到：面对船上众多鲜活的人类肉躯，人鱼的唇角，浮起一丝贪婪的微笑。 …… 很久以前，苏奈在看《奥林匹斯星传》时，对塞壬的这一集记忆尤深。 尤其是里面塞壬唱的那首歌，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旋律…… 苏奈睁开眼睛。 他又听到了童年回忆中的歌声。 幽深的船舱中，耳边回荡着空灵神秘的吟唱。苏奈不自觉的被吸引，摇摇晃晃站起身，朝着歌声的来源走去。 他爬上了甲板，来到船头，与人鱼面对面。 苏奈怔怔地盯着人鱼的脸：原来，海中真的有人鱼，而人鱼是长这个样子……真美啊。 美人鱼被绑在船杆上，双唇翕合，吐露出动听的歌声，苏奈在歌声的吸引下越靠越近。 美人鱼忍不住笑了：猎物终于自己送到了它嘴边。 它的嘴唇越分越大，美丽的面容被从中间分割，露出两排细密尖利的牙齿。 再近点……再靠近点！ 倏然，一片羽毛落了下来，从猎物的头顶。 美人鱼的鼻尖被羽毛轻轻扫过，然而它却感觉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它再也唱不下去了——两行蜿蜒的鼻血，从它的鼻孔中滑落。 “……咦？”猎物也醒了过来，“我怎么、嗝！我怎么会在这儿呀？” 还是个喝醉的猎物！ 酒心猎物散发出馋人的肉香，海妖三姐妹中最小的人鱼塞壬，忍不住猛吸口水！ 在传说中，海妖塞壬是人首鸟身——那其实是误传，只有它的大姐帕耳塞洛珀才拥有鸟的翅膀，喜欢在落日余晖下逐风盘旋。 人们经常把它认作塞壬，但那其实是错误的，真正的塞壬是人首鱼身。 关于塞壬的传说过于泛滥，以至于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对付它——人鱼塞壬快要饿死了。 为了能吃上口饭，它不得不忍辱负重，装成普通人鱼被捕上船，再利用歌声吸引船员过来送餐。 可是——可是这个酒心猎物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神的力量啊？？！ 不对劲。 这个酒心猎物不对劲！ 人鱼塞壬挣断绳子，转身就想跑。 在它扎进大海的前一刻—— 人鱼塞壬扭过头：它的鱼尾被人捉住了。 “格、嗝！格雷斯？”酒心猎物熟稔地朝突然出现的男人打招呼，“你、你也出来，晒、晒月亮啊？” 格雷斯也是喝得烂醉：“晒什么，嗝，什么月亮？我出来晒鱼！” 酒心猎物：“晒……嗝！鱼？” “对！晒干了做成咸鱼！” 格雷斯的目光转向她，瞬间一亮：“好大一条鱼！就是还不够干，不够扁……” 在格雷斯的家乡，做咸鱼，需要把一条鲜鱼反复拍打，榨出多余的水分。 于是—— 为了更方便做成咸鱼，格雷斯举起鱼尾，人鱼塞壬还没反应过来，整条鱼就被提了起来！ “啪！” 她被对方拎着尾巴狠狠甩在了甲板上！ 塞壬除了唱歌，一般都是不说话的，此时人鱼塞壬却破口大骂：“你！” “啪！” “他！” “啪！” “妈！” “啪！” “神经病啊——” “啪！” 等骂出一句完整的人话，人鱼塞壬已经奄奄一息。 苏奈：“等等，我好像听见它在说话？” 格雷斯露齿一笑，自信：“鱼怎么会说话呢？嗝，你肯定是醉了！” 苏奈一拍脑门：“怪不得我头这么晕！嗝，原来是喝醉了。” “哈哈哈，我就说吧？嗝！” “那我就先回去了……” 格雷斯目送苏奈离开，发了好一会儿呆，等他再浑浑噩噩地一低头—— “咦？我刚晒好的咸鱼呢？” “扑通”一声入海的声音后。 甲板上哪里还有人鱼……咸鱼塞壬的影子？ 目睹了一切的厄洛斯：“……” 他在羽毛打人时就已经醒来，跟过来后看见了这丧心病狂的一幕。 他笃信：酒心猎物一定给咸鱼塞壬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一段时间内都再也不敢出来捕猎。 厄洛斯只能发出感叹： 不愧是你，水泽精灵。 还是那么恐怖如斯。 …… —— 翌日 船员们纷纷惊呼：“人鱼呢？人鱼不见了！” “可恶，是逃走了吗？” 有人问格雷斯：“格雷斯，你看见人鱼了吗？” 格雷斯：“啊？没看见。” 昨晚的事情，酒醒后格雷斯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 苏奈忘得比他还要干净——他此刻正在经历宿醉后的磨难，头疼得起不来。 厄洛斯递给他一块面包。 苏奈接过面包：“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想喝酒了！” “谁让你喝这么多？葡萄酒可是受过酒神祝福的烈酒。”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等头终于没那么疼后，苏奈猛然意识到：“厄洛斯！你好了？” 少年神祇神清气爽道：“嗯，看来睡觉对治疗晕船效果不错。” “太好了！” 苏奈站起身为他庆贺，脑袋眩晕，脚下一个不稳—— 视野再恢复时，他的双肩被厄洛斯握住，厄洛斯提着他的肩令他站稳。 “谢谢……”苏奈下意识道谢，目光不自觉落到他的脚上。 “……厄洛斯！”他惊喜，“你终于肯穿鞋啦？” 少年脚下出现了少女赠送的金色凉鞋。 “嗯……感觉有点奇怪。” “你第一次穿鞋嘛！正常正常～过两天就适应了。” 苏奈还想再说什么，船舱外响起众人恐惧的呼喊—— “不好！是斯库拉！” “斯库拉夺走了尼罗！” “尼罗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 “发生什么事了？”苏奈硬拖着厄洛斯来到甲板上。 厄洛斯：“……” “是精灵大人们！”船员们如同看到了救星。 船长原本跪在甲板上痛哭，旁边是一脸哀伤愤恨的格雷斯。 见苏奈和厄洛斯出来，格雷斯眼中亮起希望：“罗斯、索斯！请帮帮我的妹妹尼罗吧！她被斯库拉抓走了！” “斯库拉？”苏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斯库拉就是哥斯拉，那头怪兽：“它不是早就被厄洛……被罗斯揍趴了吗？” 说到这个格雷斯就愤愤：“斯库拉那个狡诈的怪物！一直偷偷跟在我们船后，趁我们不注意叼走了船上的六个人！” 六个人——尼罗也在其中。 其余五个人的亲属好友趴在四周痛哭。 被斯库拉抓走，意味着九死一生。 “怎么办啊？”苏奈被哭声感染，浑身难受起来。他抓住厄洛斯的手臂，轻轻摇晃：“多可怜啊，请您帮帮他们吧！” 厄洛斯：？ 他无视了苏奈的声音和举动，转向跪在甲板上的老船长，居高临下问：“还有多久到俄刻阿诺斯？” “什、什么？”老船长一时没反应过来，本能地答道：“还有半天时间……原本晚上就能到，但是我要回去救我可怜的女儿。” “父亲！”格雷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老船长拍拍格雷斯的手，眼里带着为人父母的决心。 “……好！父亲，我跟你一起去！一定要把尼罗和船员救回来！” “我也……” “还有我们！” “一起去把他们救回来！” 一个冰冷无情的声音打断了船上热血的氛围：“不许去！” 厄洛斯下令：“继续朝俄刻阿诺斯前进。” “这……” “不行啊，怎么能抛下尼罗小姐不管呢？” 老船长试图和神讲道理：“我是答应了送你们去俄刻阿诺斯，但是现在我的女儿和我的船员有危险，我必须要去救他们。非常抱歉……” “哦？你的意思是，你欺骗了我？”厄洛斯的声音忽而变得轻柔和缓起来。 他甚至绽放出一个笑意，眼底毫无温度。 在希腊神话世界承认欺神？这是足以被打下塔尔塔罗斯深渊的重罪！ 尽管有违诺言，但老船长也只能承认：“是，对不起，我欺……” “没有欺骗不存在欺骗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苏奈突然跳了出来，拦在对立的神明与人类中间。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缓。 “抱歉，给我点时间……”他把无情的神明推进船舱，直到一段距离后再也推不动。 厄洛斯双手环胸，显然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你、你听我给你捋一捋！”苏奈指着外面，“船长并没有想欺骗你！他一开始确实是想送我们去俄刻阿诺斯的！” 厄洛斯：“继续。” “都是因为出了意外嘛！都是因为斯库拉带走了尼罗！尼罗你还记得吗？你脚上的鞋子就是她送的！” “所以？” “所以我们应该去把尼罗以及其他被叼走的船员带回来！这样旅途就又可以继续了～” “哦。” 这幅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 苏奈想：这家伙有时热心得过分、有时又十分冷漠无情，难道是有点精神分裂在身上？ 无论如何，这家伙还有个特性，那就是…… “厄洛斯殿下！”他干脆道，“您还记得斯库拉是怎么对您、对我、对我们——进行偷袭的吗？” “它攻击了您的双翼！间接害得您晕船！您还记得晕船时的感受吗？” 厄洛斯瞬间脸色扭曲，估计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感受。 ——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小肚鸡肠。 苏奈试探性地说：“您就不想，给它一点教训吗？比如把它的午饭抢走，饿死它！” 爱记仇的神明，狠狠点了点头！ 好——唔！ 苏奈心里的“好耶”还没欢呼出来，厄洛斯已经捏住了他一边的脸，依旧是用那种轻柔的语气：“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事——斯库拉当时为何会朝我喷火？你知道原因吗，水泽精灵。” “不知……道唔。” “真的不知道？” “真的唔唔！” 厄洛斯松开手，正当苏奈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时候，另一边脸又被掐住。 苏奈：！！！ “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答应你去救那六个人。但你要向冥河女神起誓……” 在这个世界，向冥河女神发过誓后就不能违背誓言，否则会遭到很恐怖的惩罚。 厄洛斯：“为我做一件事。” 被掐住脸的苏奈：“……哈？什么系（事）？” “任何事。” 这幅遮遮掩掩的样子，果然还是因为那件事吧…… 没想到神明也会害羞呢，还是专门掌管那些事的神…… 苏奈老脸一红，腹诽：说好的给他时间考虑呢。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不就是向冥河女神起誓嘛。” 苏奈伸出三根手指，竖直并拢后开口：“我对冥河女神发誓……” “带上你的大名以及冥河女神的全名，还有去掉你那奇怪的手势。”厄洛斯纠正。 “……哦。” “我纳西索斯，向冥河女神……” “冥河女神叫什么名字呀？”苏奈不耻下问。 厄洛斯：“……” “你不知道冥河女神的.名字？？”这反应简直和厄科当初如出一辙。 苏奈对手指：“妈妈没教。” 噢对了，眼前的水泽精灵离群所居，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嗯，实属正常。 厄洛斯自我说服后告诉了他。 “我，纳西索斯，向冥河女神斯堤克斯发誓，愿意为爱神厄洛斯做任何一件事，如有违背，就让我……” “可以了。”厄洛斯表示。 “咦？这就可以了呀。”原来在古希腊发誓不用放上后面的狠话啊。 “水泽精灵，记住你今天许下的誓言，若是违背，你会受到因果的惩罚。” “因果的惩罚？” 厄洛斯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苏奈的心脏：“是你这里最恐惧的东西。” 苏奈忽然没来由的心脏发寒。 他用自己的手心圈住爱神的手指：“厄洛斯，为什么你的手总是这么冷呀？” 他的手就总是热乎乎的。 厄洛斯抽回手，淡淡地吩咐苏奈：“等着。” 身影一晃就消失不见。 苏奈猜他肯定是救人去了，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会回来。他低下头，打理钻出黑袍的发丝。 他再一抬头，发现厄洛斯已经回来了！ “厄——”苏奈指着他，嘴巴张成一个鸡蛋。 “你不是去……” “父亲！哥哥！” “尼罗！我的女儿！” “你终于回来了！” “被抓走的船员全都回来了！” …… 苏奈的嘴巴都能放下一个鹅蛋了。 这——么——快？？！ 厄洛斯才去了不到十秒吧？！！ “你、你既然能飞那么快，那为什么带着我的时候飞得这么慢？！” 厄洛斯一挑眉：“原来你不是想要活着去冥界啊。” “什么意思？” “你搞清楚，我要是拿出全速飞行，你现在已经到冥府去和厄科作伴了。” 苏奈：“我承认，刚才对你的声音是大了点。” 厄洛斯撇了撇嘴。 …… 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老船长下令全速航行，在傍晚抵达了永夜之地——俄刻阿诺斯。 俄刻阿诺斯，这块以提坦旧神命名的大地，又名海洋与河流的尽头，穿过它，就能到达死者憩息的冥界。 与船长、尼罗、格雷斯一一告别后，苏奈顺梯子爬下船。 一踏上岸，厄洛斯就拿出另一件黑袍往身上一披，跟做贼似的领着苏奈往前踽行。 他行事低调，也不带苏奈飞了，两人因此行进速度很慢。大约走了五个小时，两人在一片红色低矮灌木丛中停驻。 苏奈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时地锤着酸胀的双腿。 神明仿佛不知疲惫为何物，炫耀似的踏着新凉鞋在苏奈眼前走来走去—— “我说，虽然你的凉鞋很好看，但你能不能别走了？”苏奈眼睛都被他绕晕了。 厄洛斯双手叉腰：“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要休息，水泽精灵，你……” 苏奈不想听他数落，忽然化身土拨鼠：“啊——人家肚子饿了嘛！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休息有错吗？啊——” 厄洛斯被土拨鼠尖叫给整懵了。 苏奈打开随身的包裹，取出一根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棍状面包，表情狰狞地撕咬了一口。 ……他的牙！！ “你……在啃石头？”厄洛斯殿下给予面包评价。 苏奈眼泪汪汪。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吃面包，而是面包在吃他。 “你不是带弓箭了吗。”厄洛斯记得他那个包裹里什么都有，“别啃石头了，去打猎吧。” ……他以为他不想吗！ 苏奈抹了一把泪：是他不想吗？是他根本打不到！ 厄洛斯看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你……莫非不会打猎？” 苏奈点了点头。 “你不会打猎你背把弓和箭？”厄洛斯深呼吸。 “呜呜呜呜呜。” 正当苏奈准备继续含泪啃面包时，厄洛斯弯腰拾起散落的弓箭，搭弓上弦一气呵成。 这里要强调一下：厄洛斯是爱神。 爱神的传统艺能，就是向生灵们射出爱情之箭，而神圣的爱情不能出现任何偏差。 一年要射出几百万支箭的厄洛斯，他的箭术，在整个奥林匹斯，那是无出其右。 “嗖——” 极远的地方，一只野生的灰兔被射穿了耳朵。 厄洛斯示意：“你的晚饭，去捡回来。” 苏奈极目远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厄洛斯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苏奈顺着找过去，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那只兔子，被射穿了耳朵钉在地上无法逃跑。 望着在远方成为一个点的射手，苏奈陷入了沉思。 “师——父！！！” 他转头就冲了回去。 “兔子呢？”厄洛斯没在回来的苏奈手上看见兔子。 苏奈吐了吐舌头：“忘了。” “……” “而且我又不知道怎么把活兔子做成烤兔子……别管兔子了！教我射箭吧师父！” 厄洛斯往后退了半步：“谁是你师傅？” 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苏奈朝他扑了上去，打算来一招【强人锁男】：“师——父——” 厄洛斯使用了【闪避】！【强人所男】失败！！ 苏奈不甘心，继续用出【男上加男】！ 厄洛斯被【男上加男】击中！掉落技能：【爱神的箭术】。 “师父，嘿嘿，师父，嘿嘿。” 苏奈抱住爱神的胳膊，不停地用脸磨蹭。 师父的皮肤好滑好嫩！除了臂环上镂空的花纹有点扎脸…… 厄洛斯推开他的脸，受不了道：“我答应你！条件是不要叫我师父！还有放开我！” “哦。”苏奈乖乖把手背到身后，像小学生一样立正。 厄洛斯平复了一会儿呼吸，重新拉开弓和箭。 “嗖”的一声后—— 天边的一只乌鸦被击中了。 “学会了吗？”厄洛斯转头就问。 苏奈：？？？ “怎么可能啊！殿下您只是帅气地朝天空拉弓然后帅气地射中了一只乌鸦而已吧？还有教学已经开始了吗？” 厄洛斯点点头。 苏奈合掌：“你动作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看清，能不能放慢一点？” 又一只乌鸦从天空陨落后—— “呜呜呜太快了还是。” 第三只乌鸦落地，苏奈终于勉强点点头。 厄洛斯把弓和箭扔给他，苏奈模仿厄洛斯拉弓的姿势，握住弓弦。 “不对。”厄洛斯看着他搭弓的姿势皱眉，“你这样握弓，箭是飞不远的。” 苏奈赶紧调整了一下：“这样呢？” “也不对。” 他又调整了下：“这样？” “不行。” 他继续调整：“这样这样呢？这下总行了吧？” 厄洛斯深深叹息。 他来到苏奈身侧，握住他拉弓的手指。 神的气息倏然靠近，苏奈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想偏头—— “别动。”对方让他，“头别歪，往上抬。” “哦哦。”苏奈努力抬高下巴！ “……”厄洛斯状似无语地按住他快抬到天上去的脸，往下扒了扒。 在厄洛斯的不断干涉下，苏奈调整好自己的脖子，视线投向暗蒙蒙的天空。 位于大洋尽头的极夜之地——俄刻阿诺斯受到居住在这片土地下的黑夜女神眷顾，白昼的炙热与这片土地无关。 相对的，俄刻阿诺斯也失去了昼日的光明，黎明女神驾驶的马车不会来这儿。 借助黯淡的星光，苏奈仅能看见一个小黑点从墨蓝色的天幕中划过。 如果单凭他自己，这个小黑点绝对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可惜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厄洛斯从背后环绕着他，他的双臂结实有力，苏奈在他细微的控制下不断调整握弓的动作、搭箭的角度。 “就是现在。”厄洛斯的声音拂过他的耳廓，落在他的耳膜上弹起美妙的涟漪：“放！” 苏奈与他同一时间松手，箭羽从指尖滑脱。 “嗡——” 弓弦震颤，苏奈产生了一种荒谬绝伦的错觉，好似他才是他手中的弦。 伴随第四只乌鸦坠落，苏奈的耳尖可疑地红了。 他的脸颊同样在发烫，毋庸置疑染上了鲜艳的色彩。 苏奈祈祷昏黑的夜色能瞒过那位掌管爱欲的神明。 “学会了吗？”厄洛斯看起来没有任何察觉，放下弓问，一只手的掌心还覆盖着他握弓的那只手。 “会、会了。”苏奈几乎把头垂到了胸口。 爱神接近温柔的气息却没有因此放过他的耳朵：“真的？” “真的！真的学会了！！” 苏奈几乎是逃出了这个与拥抱极其相似的姿势，跌跌撞撞向前跑了几步。 他喊了声“我去捡回来”后，捂脸朝乌鸦坠落的方向一路狂奔。 肯定是因为跑得太快的关系…… 心脏跳的好快。 苏奈一口气奔出老远，感觉到疲惫后才渐渐停下来，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气。 他抬起头：乌鸦……应该就是在这个方向上呀？ 低矮的灌木丛吞噬了乌鸦的痕迹。天太黑了，苏奈看不清楚，心情却前所未有的雀跃。 苏奈敲了敲脑瓜，才反应过来似的：“谁要吃乌鸦啊！” 他高兴地嘟嘟囔囔。 情窦初开的精灵扬起脑袋、揣着手，带着未知的期待四处胡乱转悠。 …… 第28章 爱与荒漠 厄洛斯站在沙地上等了一会儿。 水泽精灵身上有他的神力,这么点地方，他闭着眼睛都能感知到他在哪个方向、距离有多远。 他向东方睁开眼—— 一个蹦蹦跳跳的影子由远及近。 他在兴奋什么？ 厄洛斯眼中升起疑问，苏奈径直冲到他眼前,背着手，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厄洛斯！你猜我在那边找到了什么？” 对于这种摆在眼前的答案，神表示不想回答。 苏奈也不卖关子,拿出藏在身后的手，掌心里满满都是果子：“当当！我在那边看到了果树！摘了好多好多水果回来。” 厄洛斯看着紫得发黑的果子，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嗯，吃吧。” 苏奈见他笑反而不敢吃了：“我、我看着像黑布林才摘的,这个难道有毒吗？不能吃吗？” “没毒。” “真的？你不骗我？” “不骗你,我对冥河女神发誓。” 苏奈放心了，把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谨慎地咬了一小口。 厄洛斯唇畔的笑意加深。 “yue——好酸！”苏奈戴上了痛苦面具： 没想到长得像黑布林，味道也这么像！！ 苏奈狠狠把剩下的果子扔到地上！ 厄洛斯戴上了乐子人面具。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苏奈拢住黑漆漆的双手,委屈地蹲在地上,肚子合时宜地发出叫声：“咕噜噜……” 呜呜呜，折腾这么半天,他的晚饭还是没着落！ 还是回去啃面包吧…… 苏奈认命地向石头一样硬的面包摸了过去。 他扒开包袱，忽然“咦”了一声。 他居然发现！在他的包袱里！！有一只被油纸包裹着的烤鸡！！！ 啊——！！！！！ 苏奈捧起烤鸡,深深一吸。 一个字：香！！！ 苏奈害怕是幻觉,又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嗷”了一声。 将他一切举动落在眼里的爱神殿下抽了抽嘴角：“……你到底吃不吃？” “快吃。”他被水泽精灵磨叽得很无语。 “这个、这个这个难道是……”荒地里怎么会忽然出现一只烤鸡？结合同样在现场的神明大人，苏奈得出结论：“这是你变出来的吗？！” 厄洛斯：“……” “是吗是吗！是你变的吗厄洛斯？” 实际上，爱神虽然能徒手变出弓和箭,但是一只拔了毛、撒上香料、烤得香喷喷的鸡,并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这只鸡,是他趁水泽精灵摘野果的时候闪现到遥远的城镇上顺的。 水泽精灵显然误以为是他用神力变的，一边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一边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厄洛斯：“……” 奇怪的误会又增加了。 —— “可以走了吗？” 两个小时后，厄洛斯问。 苏奈连忙点头：“嗯嗯！我吃饱啦，也休息好了。” 一人一神继续朝俄刻阿诺斯深处前行。 一个小时后，四周淅淅沥沥的灌木丛林逐渐消失，沙地的覆盖面积扩大。 又走了半个小时，苏奈望着四周渺无边际的沙粒，脚踩下去都是陷落的感觉，有些担忧道：“厄洛斯，我们好像进入沙漠了？” 厄洛斯笑了笑：“穿过这片沙漠，就是冥界的入口。” “那我、那我岂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厄科了？” 厄洛斯的笑容是那样迷人：“是啊。” “我、我是一定要把厄科带回来的！”苏奈握拳，再一次坚定决心。 越走，前面的风刮得越大。 风沙迷眼，苏奈好几次被刮得眼睛都睁不开、迈出去的脚也被推了回来，但他想想厄科、想想一起看海的约定，又握紧了小拳头往前冲。 然而风向似乎与他的决心背道而驰，刮得他忍不住连连后退。 苏奈闭上眼睛，埋头向前冲！ 冲鸭——冲鸭——冲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狂风差点把他整个人冲没了。 就连一直以来死皮赖脸贴着他的羽毛，都没能抓住他的发梢，发出无声的尖叫被卷入风中。 关键时刻，羽毛的主人一把拽住了它。 厄洛斯将羽毛和苏奈放到一起，后者连忙视若珍宝地捧住，并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厄洛斯……谢谢……” 多亏了厄洛斯出手速度极快地捉住了苏奈黑袍后领，不然他就要被刮到天上去啦！ 眼下苏奈整个人飘荡在风中，跟个风筝一样，厄洛斯的胳膊就是连接他跟地面的那条线。 再观厄洛斯——不愧是神，简直不动如山。 对方拽着他走了两步后，像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收回了风筝线。 苏奈的脚重新落回地面，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比先前还要狂烈的风席卷而来！ 苏奈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望着前方。 厄洛斯忽然朝他正过身。 飞沙走石间，咆哮的飓风骤然消失了。 “呼——” 不对，飓风没有消失，在距离苏奈不远的地方，一块直径半米石头被风抠挖出地面，抛洒至半空。 苏奈睁大眼睛，视野两侧尽是洁白细密的羽毛—— 风没有消失，只是被挡住了。 厄洛斯张开双翼，为他挡住暴.乱的狂风。 苏奈彻底怔住了。 他的视野被名为爱的神明完全占满，不留任何一丝空隙。 一块巨石朝他们投来！ 苏奈分开嘴唇，“小心”的前半部分还未完全成型，巨石在靠近时便碎裂成细小温柔的沙砾。 爱神微微侧过头，以余光扫过背后的尘埃。 他羽翼的轮廓、他的身形，黑夜中散发出圣洁的微光。 此刻厄洛斯所表现出来的力量与一切，直白地告诉了苏奈什么叫做“神”—— 他就是神。 强大而美丽的神明，突然孩子气地撇撇嘴：“什么鬼天气。” 神与人之间遥远的距离因他少年气的神态而被无限拉近，苏奈奇怪地弯起唇角——尽管爱神的目光中明显多出他被石头砸中脑子的怀疑。 “……风对你而言过于大了。”厄洛斯狐疑道，“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吗？水泽精灵。” 苏奈用力摇头： “等风、风停了再走。” 显然：爱神殿下也不想在这种鬼天气里放风筝。他点头同意。 “得先找个什么地方避避风……”苏奈试图寻找遮蔽物，结果发现方圆百米、视野可见的范围内，最大的遮蔽物就立在他面前。 遮蔽物本人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一阵沉默：“……” 面对水泽精灵躲闪的眼光，厄洛斯选择面对现实——他叹了口气，带着他来到一块石头前。 厄洛斯在一米高的石头前蹲下，苏奈跟着他坐了下来，一张灰头土脸的小脸上全是问号：“厄洛……斯？” 厄洛斯解释：“俄刻阿诺斯的风一刮通常就是一整夜，今晚风是不会停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水泽精灵点点头，脸虽然灰扑扑的，眼睛却还是那么清澈明亮—— 正当他这么想时，水泽精灵解开随身携带的包裹，取出一个小水球。 厄洛斯起初以为他是口渴了准备喝水，紧接着就发现水球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啵”的一声后，粉红色的水球轻轻拍在精灵脸上，顿时洗去了满脸的污垢，厄洛斯鼻尖还闻到一股泌人心脾的花香。 “……这是什么东西？” 苏奈高兴地回答：“我自制的洗脸凝珠！” “洗脸……凝珠？” “嗯嗯嗯！这可是我用了很多种香料和花草才调制出来的，味道闻着不错吧？” 厄洛斯：“……” “除了很香以外，它还具备清洁污垢、美容养颜的功能，可好用啦！厄洛斯殿下，你需要吗？想不想也试一下啊？” 说着，水泽精灵取出一颗新的洗脸凝什么珠，作势要往他脸上拍—— “住手！”这么奇怪的东西，厄洛斯才不会用到自己的脸上！！ 水泽精灵耸耸肩，神态十分灵动：“你不洗脸就算了，反正我呀每天都是要洗脸的！尤其是在睡前。你等等，我再刷个牙。” 厄洛斯于是眼睁睁看着水泽精灵又取出一根奇怪的……木棍？木棍头部令神不适的扎满了细软木丝，好像是他介绍过的，叫什么牙……刷？ “……” 该死！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奇怪的水泽精灵，奇怪地将奇怪的木刷放进了嘴里。 将那密密麻麻的东西放进了嘴里！！ 察觉到身侧的神浑身蓦然一僵，苏奈“咦”了一声。 他将自制的牙膏凝珠放进嘴里，不一会儿就起了泡，虽然没有正宗的牙膏那样丰富，但也还行。 他出发前的那两天，就是在研究这两样东西来着！ 刷完牙，苏奈又用了一颗普通的水凝珠涮干净口腔——这些凝珠都是他用神术凝结而成。 授予他神术的老师，此时却抱着自己的胳膊，直到他把自制的牙刷收起来，才隐隐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爱神恐牙刷？ 苏奈盯着他干干净净的侧脸——不愧是神，皮肤好得甚至连毛孔都看不见，更别提一点灰尘。 神……长得都这么好看吗？ 他对着厄洛斯发呆的时候，后者正逐步提高警惕。 面对水泽精灵，厄洛斯不得不防。 所以——当一根手指朝他脸颊戳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就给握住了，寒声：“你干什么？” 水泽精灵吓了一跳、梦中惊醒那样咋呼：“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厄洛斯信他个鬼——喂，你刚才可是直接朝我的脸戳过来了，直接就这样戳过来了！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你骗谁呢？ 爱神金色的眼睛中清楚写明了这样的信息。 苏奈使劲儿，发觉凭自己的力气收回手指全无希望后，心里徐徐升起一个坏主意。 他举起自由的另一只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哇噻快看那是什么！” 惊呼过后他立刻去戳厄洛斯的另一边脸，试图发起一招声东击西。 “你当我傻吗？” 厄洛斯并没有上当，并且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声东击西——失败！ 两根手指都在对方的禁锢之下，苏奈使劲往回拽，厄洛斯不耐烦地将他整个手掌圈住。 见硬的不行，水泽精灵眼珠贼溜溜一转，柔软的红唇轻声轻气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在他的注视下，水泽精灵改口：“……就算、就算是故意的又怎样，不就是被戳一下脸嘛，而且我还没戳到。” 他嘟嘟囔囔的声音，和香气一起窜进爱神的大脑，即使是神也不禁恍惚了一秒。 一秒后，厄洛斯恢复冷酷的眼神：“你竟敢对神不敬？你……” “什么敬不敬的，我只把厄洛斯你当成、当成我最好的朋友。”苏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如果换成另一个凡人，对厄洛斯说出这种话，那么厄洛斯第一反应绝对是大怒加嗤之以鼻，第二反应则是对这个凡人降下可怖的神罚，让他知道对神灵不敬的后果—— 试问：一只蚂蚁把你当成同伴，你会感到荣幸吗？ 不仅仅是他，换成奥林匹斯的任何一位神明，都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这话是水泽精灵说的。 ——那就很正常了。 厄洛斯带着一种超然的态度，没有计较一只小精灵无数次冒犯中的小小冒犯。小精灵以为他默认了“朋友”这个词的含义，高兴地把脸凑到他眼前，再侧过头。 厄洛斯：……？！ 苏奈的想法很简单：厄洛斯毕竟是神嘛，为了维护朋友作为神的尊严，他决定：“我也给你戳一下，那样我们就扯平了！” “……” 他还以为他又要亲他。 真是幼稚……他是那样的神吗？ 下一秒，小心眼儿的神明狠戳了精灵十七八.九下。 苏奈搓了搓红红的双颊，吹了吹从爱神掌心回来后冻得邦冷的手指。 厄洛斯之后便不理他了。苏奈无聊地发了一会呆，随即靠着背后铺了一层羽毛的岩石闭上眼睛。 外面狂风呼啸，他却睡得很快，头慢慢歪倒在爱神的肩膀上。 起初，厄洛斯“哐当”一下就给他推开了。 几秒钟后，又靠了上来。 厄洛斯：“……” 以上画面重复了三遍。正当厄洛斯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时候，他听到水泽精灵的呢喃：“烧鸡……真好吃……厄洛斯……真的很好。” 不就是靠一靠，又不会少块肉。 画面安静下来。 厄洛斯仰起头：今夜星空被风暴遮蔽，漫天狂舞的沙砾覆盖了能见的一切视野。 厄洛斯低下头：水泽精灵在他肩上睡得正香。 他总能在他身边睡着。 无论是离地万里的天空、还是繁星如砾的良夜、亦或是此时此地的荒漠。 …… 夜里，依偎在他肩头的水泽精灵忽然不安起来： “冷……” “好冷啊。” 这是极为正常的。 沙漠是四季女神也不会轻易涉足的地方，在这里没有春暖花开、没有一年四季，白昼是夏，夜晚就是冬。 而位于极夜之地的俄刻阿诺斯沙漠，白天温度本就不高，真正入夜后气温更是断崖式下跌。经常有来俄刻阿诺斯寻找冥王圣花的驼队，见到沙漠中直接冻成冰块的尸体也不稀奇。 真的，很冷啊。 因为过于寒冷，苏奈被困在睡梦中无法苏醒。他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一直睡下去…… “厄科……” 他似乎在梦中见到了冥界的友人：“等等我……你去哪儿……” 清醒的神明狠狠抹了一把脸。 就这一次——他想。 苏奈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神的皮肤本该冰冷如冬，此刻却像是黎明前化开的雪夜，春日的阳光柔和流走于苏奈四肢，令他全身的经脉都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舒服极了。 厄洛斯暂时将他纳进了自己的领域。 在神的领域中，苏奈感受到的不仅是对方皮肤的温度，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 层层风沙中，神明聚拢双翼，形成的羽茧隔绝了黄沙与黑夜。 ——以及令小精灵不安的一切因素。 第29章 厄洛斯 次日,苏奈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细密交叉的雪白绒翼。 ……咦？ 尚未完全复苏的大脑没能处理这一信息，苏奈微微从厄洛斯肩上抬起了脑袋。 这个枕头,有点硬啊。 他下意识捏了捏颈侧，视野同时偏向旁边。 厄洛斯—— 苏奈小小地吃了一惊：厄洛斯正微微歪垂着头，他竟然……睡着了？ 印象中这位神明几乎不会睡觉,难道是之前晕船的经历，让他发现了睡觉的美妙之处？ 睡着的厄洛斯周身轮廓散发出淡淡的微光，羽茧内这一方狭小的空间被晕染得一点也不昏暗。 相反的，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美。 不愧是神明—— 苏奈心想：连睡觉都这么美。 他欣赏了一会儿神明美好安静的睡颜,似是察觉到旁人窥视的目光,厄洛斯不久后便出现了清醒的趋势。 苏奈紧盯着对方纤长的睫毛。 当睫羽打开后，爱神金色的眼瞳缓缓浮出视野，犹如太阳冉冉升起，周遭围绕着一圈薄薄的迷雾。 苏奈惊奇地发现：就算是神,在刚醒来时,也会出现迷糊的状态。 几秒钟后，厄洛斯眼中的迷雾褪去。他举起一只手,推开水泽精灵近在眼前的脑袋：“别离我这么近。” 苏奈缩回头，抱着膝盖规规矩矩坐好。 厄洛斯陷入沉吟,看上去是在感受外面的风暴状况。 片刻之后,苏奈眼前一暗。 厄洛斯展开双翼,又很快收了起来。 风久违地扑到苏奈脸上。 昨夜的巨大风暴已经过去，被狂风与黄沙遮蔽的天空重新露出原本的墨蓝。 俄刻阿诺斯的白昼与夜晚相比，天空会多涂一层蓝色、少抹一层黑色。 虽然风是小了点,但白天也没比晚上暖和多少—— 苏奈缩了缩脖子,抱紧了自己,本能地往温暖的爱神身边靠。 厄洛斯轻瞥他一眼：“你……” “厄洛斯，我好冷啊，你不冷吗？” 正准备关闭领域的神动作慢了慢。 “奇怪，待在你旁边好像就没那么冷了？” 厄洛斯想了想，倏而朝他一笑：“那你要跟紧我哦。” 苏奈好似被哽住了，瞬间脸一红。 他牵住厄洛斯的一片衣角，在沙漠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厄洛斯前行。 在又一次差点摔倒后，厄洛斯叹了口气，指节抓住苏奈的手掌：“你再努点力，我就能换一件新衣服了。” 望着被自己扯得皱巴巴极具破碎感的衣角，苏奈心虚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偷看厄洛斯的脸色：“我不是故意的……” 厄洛斯唇角一抽：“算了。” “那个、厄洛斯，为什么我们不飞啊？” “我们”令厄洛斯有些微妙：“……带着你不方便。” 他企图让苏奈认识到是“他”在飞——从头到尾，只有他在飞！ “什么嘛。”苏奈小声咕哝，“我又不重……你不行啊厄洛斯。” 厄洛斯咬牙切齿：“你说谁不行？” “哎呀好不容易风变小了，快走快走！”苏奈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迈开大步往前走。 厄洛斯猝不及防，被他带得踉跄了一下。 厄洛斯告诉自己：要忍。 都走到这儿了，说什么也要忍下去！！忍忍忍忍忍忍—— 前方的水泽精灵忽然一个急刹车。 正在深呼吸的神，鼻子蓦地撞到水泽精灵的后脑勺上！ 爱神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岔气！ 他捂着鼻子怒不可遏时，苏奈用另一只手指着前方，边问边回头：“厄洛斯厄洛斯，你看那是什么？那边是不是躺着个人啊？” 厄洛斯冷冷注视着他。 苏奈：“咦？你的鼻子怎么了？你怎么一直拿手捂着鼻子呀？” 厄洛斯缓缓放下手，鼻子没事，脸色倒是出现了扭曲：“没……事！” 苏奈觉得这个神怎么奇奇怪怪的？动不动就爱生气。 他扑上去抱了抱厄洛斯、拍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乖啊。” 厄洛斯：？？？ 没有一个抱抱是解决不了的！苏奈看他脸色果然平（呆）静（滞）了许多，满意地这么想到。 他又拍了他一下：“你在这乖乖别动哈，我过去看看。” 说完，苏奈就放开了厄洛斯，朝那个疑似人影的东西跑了过去。 距离变短后，苏奈发觉那果然是个人！ 他的步子变得急促，等到距离只有两三米时，苏奈看清了：被埋在沙砾中的，是个年轻的男人。 他回身向厄洛斯招手：“快来！真是个人！” 这个男人，大半个身体被埋在沙砾中，甚至脸上也盖满了黄沙。 男人双眼紧闭。苏奈正想上前试探他的鼻息时，被厄洛斯阻止：“是个死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的？苏奈有些被吓到：“哦……”随即有些惊悚和难过。 尽管他和这人素不相识，但亲眼看见自己的同类被悄无声息埋葬在黄沙中，苏奈不免感到悲凉—— 如果不是厄洛斯的话，他也会变成这样吧？ 苏奈对厄洛斯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他自然地牵住厄洛斯的手：“我们快走吧！” 爱神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怎、怎么了？”苏奈莫名紧张和不解。 厄洛斯扫了一眼苏奈握住他的取到了清晰的嘲弄。 “没事。”完美的面具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神带着迷人的微笑，对他说：“前面就是冥界入口，我带你飞过去。” …… 冥界的入口是一座火山的山口。 没想到沙漠中央居然有座这么大的火山！苏奈兴奋得手舞足蹈，其中一只手不小心舞到了爱神殿下脸上…… 清脆的一声“啪”后。 苏奈连忙抓住闯祸的手，自顾自地训斥了它一顿，再向爱神殿下道歉：“对不起厄洛斯，我的手有它自己的想法，我刚才已经狠狠教训过它了！” 厄洛斯压下额头凸起的青筋：“再敢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哦。”苏奈乖乖抱住他的脖子。 厄洛斯深吸一口气，正当苏奈以为自己要挨捶时，耳朵落进一道声音，却是让他：“抱紧点。” “哦好。”水泽精灵听话的时候还是很惹人喜欢的——比方说现在，他也不问为什么，乖巧地收拢胳膊，整个人往他怀里缩了缩。 厄洛斯圈紧他的腰，猛地收缩双翼，一个俯冲式滑翔落进了火山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奈猝不及防下整张脸都模糊了。 最后一点昏暗的光消失。 在冲入火山口不久后，一种深渊般的恐惧莅临了苏奈。 幽冥、无尽的幽冥包裹着他，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层层叠叠缠住他的手脚，令他的内脏与皮肤冰凉。 苏奈止不住地发抖，唯一能摄取的只有厄洛斯身上的温度。 苏奈后知后觉发现：厄洛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暖和了？ 他的大冰棍呢？！ 这妥妥的就是一个大热水袋啊！！ 苏奈抱紧厄洛斯牌热水袋，后者不但具备自发热恒温功能，还自带发光照明。 有他在，这深渊般的环境也显得不那么恐怖了。 亘古的幽冥中，一个威严古老的声音送进闯入者的耳朵—— “是谁胆敢擅闯冥界？” “是我。”厄洛斯答。 威严古老的声音，似乎愣了一愣：“……厄洛斯？” “厄瑞波斯。”厄洛斯道出这位古神的.名字。 周遭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缓了缓：“厄洛斯，你来冥界做什么？” 厄洛斯秒答：“当然是来看望阿姐。” “噢噢。”威严古老的声音：“倪克斯她会很高兴。” “不过，为何你还带着一个活人？” 苏奈紧张地咽下吐沫。 幽冥神厄瑞波斯，同为混沌孕育的祂，是厄洛斯的第三位哥哥。 “不关你事，厄瑞波斯。”厄洛斯对这位兄长的态度不是很亲密。 幽冥神厄瑞波斯，对任性的弟弟状似非常无奈，但也坚持：“活着的人不能进入冥界，这是规则，厄洛斯。” “你知道：我绝对不会破坏规则，那会让倪克斯生气。” “我知道规则，但我想带他去见倪克斯姐姐。”厄洛斯忽然放缓了声气，“阿姐不会生气的。通融一下嘛，哥哥。” ……上一次听厄洛斯叫哥哥是多少年以前？厄瑞波斯心神动荡，恍惚地回忆起爱神弟弟还是团子状的时候。 那时候的厄洛斯多可爱呀！ “好吧，我亲爱的厄洛斯。” 厄瑞波斯非常没有原则地妥协了。 苏奈大为震撼：说好的“绝对不会破坏规则”呢？！ 混沌五子——该不会人均弟控吧？ 等等，重点是——厄洛斯说要带他去见倪克斯？黑夜女神姐姐？ 这、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苏奈胡思乱想之际，厄洛斯已经领他穿过了幽冥神的领域，降落到一条流淌的河边。 冥界由五条冥河环绕，而苏奈眼前的这条河，正是冥界的五大冥河之首：斯提克斯河。 唯有渡过斯提克斯、阿刻戎、科库托斯三条冥河，才算真正抵达冥界入口。 河上飘荡着幽蓝的冥火，有限照亮了昏暗的空间。 苏奈依稀记得：“这条河是不是连厄洛斯你也没办法飞过去？我们只能等那个、那个谁来接我们过河？” 厄洛斯没有回答。 他变得异常沉默。 苏奈手指按在嘴唇上，这是他在思考时喜欢做出的小动作：“唔……反正就是一个船夫，名字不记得了。啊对了，还要给船夫一块钱他才肯送我们过河！” 苏奈捧出鼓鼓囊囊的钱袋，用力垫了垫，有意打破沉默： “哗啦——” 里面的钱币发出清脆的碰撞之音，与河水流淌的声音交织成古怪的奏乐。 “幸亏我带了钱！你看，有这——么多！” 面对水泽精灵举到眼前的橘色钱袋，厄洛斯目光轻轻一碰，又快速挪开。 “……厄洛斯？”就算神经大条如苏奈，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微妙中，苏奈看见厄洛斯的嘴唇翕合，耳膜因他的声音微微颤动：“我带你去个地方。” —— 厄洛斯带他来到了一座宫殿。 那是在斯提克斯河的尽头、冥河女神守护的神圣居所：黑夜女神倪克斯殿下的神殿。 这位古老的原初女神，此时并不在神殿内，接待厄洛斯的宁芙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 厄洛斯挥挥手打发走了她。转身面向水泽精灵时，却发现水泽精灵——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苏奈缩在一根柱子后面，露出一只青蓝色的眼眸。 “那个，我、我其实……”真实原因是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苏奈有点紧张…… 他们好像还没确定关系吧？ 苏奈抱着柱子不好意思地问：“进展会不会太快了些？” 他隔得远，没有听到宁芙对厄洛斯说的话，并不知道黑夜女神此时并不在殿内。 厄洛斯却似乎误解了他：“你在犹豫什么？别忘了你对斯提克斯河许下的誓言。” 苏奈只好缓缓松开柱子：“知、知道了……” 厄洛斯看不惯他磨叽的动作，上前拽住他的手腕，带他往其中一个方向走。 蓝色发尾在空气中划过匆忙的弧度，苏奈脚下不停，眼光偷偷瞥了厄洛斯握住他的手一眼。 少年的手指生得骨感漂亮，手掌稍微比他大上一圈；苏奈的手腕细削，轻而易举被对方包裹。 神手心的温度，是暖的。 …… 厄洛斯对这座宫殿极为熟悉，带苏奈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 虽说是黑夜女神的神殿，但大殿内并不黑暗，反而十分金碧辉煌。苏奈被两边闪过的各种宝石与珍珠晃花了眼，有时又被巨大的壁画吸引，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厄洛斯也和他一起停在一副恢宏的壁画前。 壁画的内容分为两个部分：白昼，以及黑夜。 白昼下方挤满了光辉灿烂的神明，黑夜上空如云般林立着代表黑暗的诸神。 苏奈认出了其中一位金发神，他的气质实在太过耀眼—— “这是阿波罗？” 厄洛斯：“是他。” 末了又问：“你见过阿波罗？” 苏奈摇头：“我猜的，他看起来闪闪发光，阿波罗不是光明神吗？” 说着，苏奈定睛仔细打量起阿波罗来：金色卷曲的长发、英俊多情的面庞，大海般湛蓝色的眼珠……这么阳光的帅小伙，可怜巴巴的爱上了一颗树，说起来都要怪…… 罪魁祸首，不屑一顾地撇撇嘴，看起来对光明神十分不满。 “厄洛斯……”苏奈将视线从画像上挪开，移到身边的神脸上，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你很讨厌阿波罗吗？” 不等他有反应，苏奈又紧跟着说：“我、我听说是阿波罗得罪了你，所以你设计令他爱而不得，这是真的吗？” “是——但那又如何？” 厄洛斯正色，神明的傲慢与威严显露无疑：“他看低了我掌握的权柄，我就以他不屑一顾的爱情对他施以惩戒。” 似乎是回忆起了阿波罗抱着月桂树痛哭流涕的模样，爱欲之神露出恶劣的微笑。 “哈哈……” 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记仇啊…… 苏奈在心里默默写下对他的评价：爱神（x）小心眼儿的乐子神（√） “还有——”像是一直找不到跟他分享心得的人，苏奈的主动提及令厄洛斯兴致盎然：“你难道不觉得，阿波罗和达芙妮之间的感情拉扯很有趣吗？他是如此爱她，她却如此痛恨他，结尾在他面前变成一棵月桂树——” 爱神赐予这段爱情艺术般的影评：“绝了。” 如此淋漓尽致、扣人心弦的爱情！ 苏奈：“……” “可是阿波罗很可怜啊……还有达芙妮。”苏奈小声。 “那关我什么事。” 无法对他人凄惨命运感同身受的恶劣神明，亲手导演了这场悲剧。 厄洛斯喜闻乐见。 苏奈在心里默默纠正了对他的评价：爱神（x）小心眼儿的乐子神（x）小心眼儿并且钟爱狗血be爱情故事的乐子神（√） “这画你觉得怎么样？”乐子神忽然问他。 “……壁画吗？啊我觉得画师简直是大触啊，画得真的是太好了！” “呃……大触就是很厉害的意思。” 厄洛斯欣然点头：“这是阿姐画的，作画虽然只是她的爱好，但她的画技没有任何神、精灵、人类工匠可以匹敌。你认识她吗？” 厄洛斯指了画上的其中一位女神。 苏奈摇头：“不认识。” 他眯起眼睛：“这是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曾经对你降下诅咒的神——你怎么会不认识她？” 苏奈立刻机智道：“我、我脸盲！” 厄洛斯：“……” 实际上，关于“纳西索斯”本身的记忆，苏奈是一点都没有的。 幸好厄洛斯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之后，他带他来到了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位于整个神殿的深处，幽静而隐秘。苏奈看到许多悬挂的画像，有些尚未完成、只画了一部分，有些就纯粹是一张白纸。 厄洛斯领他穿过未完工的画卷，停留在一副完成的画像前。 由于他一直走在前面，画像被他的背影遮挡，苏奈没注意画的是什么。 厄洛斯背对他说：“把眼睛闭上，好吗？” 他少有这种询问商量的语气。 由爱神独特的轻柔嗓音奏出的这句话，竟然带给苏奈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他脸一红，不知想到什么，听话地合上了眼帘。 耳边刮过一阵风。 发丝被风带起，挠得苏奈心里痒痒的—— 厄洛斯让他闭上眼睛，是准备对他做什么呢？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闭眼、偷吻、睁眼、告白惊喜一条龙？！ 天哪！不愧是爱神！爱情的小花招属实被他玩明白了！ 苏奈紧闭的视野中，划过与厄洛斯相遇后的一幕幕…… 厄洛斯从天而降，一脚踏碎了水中危及他生命的倒影； 厄洛斯听从他的呼唤，总是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厄洛斯教会他魔法； 厄洛斯帮他编头发； 厄洛斯的黄金眼瞳，以及映在其间的他； 厄洛斯的猫猫贴贴； 厄洛斯大战斯库拉（x） 厄洛斯与星辰的夜； 厄洛斯教他如何正确射箭； 厄洛斯会用翅膀帮他挡风； 厄洛斯总是在保护他； 厄洛斯的手，是暖的。 厄洛斯……真的很好很好。 苏奈觉得自己考虑清楚啦。 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我可……” 眼前没有厄洛斯。 一副冰冷的画像，其中描绘的王眼神森寒，如同刺一样尖锐扎进他眼中。 苏奈察觉到什么，蓦地回过头—— 记忆中很好很好的厄洛斯被撕开了，模糊的美好假象破灭，露出底下冷冰冰的真实。 真实的厄洛斯清晰立于他身后，长弓拉到满弦，金色的箭头对他直指。 箭头滑过金属锋利的光泽，而后毫不犹豫放出。 第33章 你是，在找我吗？ “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空与海洋的距离，也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是神，你是狗。” 幽静的大殿内,哈迪斯深情抚摸其中一个狗头。 地狱三头犬瑟瑟发抖。 躲在柱子后面的苏奈同样瑟瑟发抖。 这真不是他的本意呀！！ 谁能料到地狱三头犬追来的时机这么——这么凑巧？苏奈恨。 王座下的地狱三头犬嗅到属于活人的气息，就在右边那根柱子后面。 它想把那只它追了一路的可恶精灵叼出来，狠狠撕碎！但它的主人哈迪斯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死按住它的狗头不让它走…… 无奈，地狱三头犬只能被迫趴在地上，身体缩小成适合主人抱住的体型。 竟然还能变小！苏奈好像知道三头犬是如何逃出迷宫的了—— 在迷宫内横冲直撞一天后，这头不太聪明的狗狗终于发现：只要撞击墙面、趁背墙的巨人摇晃时,变小从缝隙中钻过去,就可以出来了！ 可喜可贺。 令三头犬不能理解的是：主人怎么忽然对它这么——这么热情？ 甚至，哈迪斯低下头，在它三个狗头上分别印下一吻。 哈迪斯的嘴好繁忙。 ……不！等等，住手啊！神不能,至少不该！！ 在哈迪斯做出不能过审的事情以前,苏奈带着不忍直视的表情、毅然决然扭头冲出了宫殿！ 他必须找到厄洛斯，请求他再赐给自己一支铅箭！ 这是他闯的祸,必须弥补。 厄洛斯曾告诉过他：如果想要见他，就去斯提克斯河的尽头念颂他的名。 想去斯提克斯河的尽头,最好的方法是搭乘卡戎的船只。 但苏奈身上已经没有金币了,想必卡戎也不会渡他过河。 小气的爱神！！ 余光落到空荡的面包袋子上,苏奈愣了愣：厄洛斯给的面包是足够的，是不是能说明——金币的数量也是足够的？ 两枚金币，一枚进入冥界,一枚离开。 只是因为他将这枚金币用在了厄科身上,所以现在身上才一枚金币都没有。 在攻略哈迪斯的计划中,苏奈作为乙方，势必要与提出这个方案的甲方——厄洛斯产生交流，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难道说：不用金币，也能度过斯提克斯河？ 想到这里时，苏奈路过了殿前的喷泉水池。 白杨树的树叶飘落于池中，于水面飘荡。 是了！！ 苏奈一拍脑门：几大冥河中，只有冥河阿刻戎才不具备浮力，其余冥河都能正常漂浮。 进入冥界必须横渡包括阿刻戎在内的三条冥河，所以才需要卡戎渡河。 而他现在已经穿过了冥界入口。 身处于冥界正中心的他，距离斯提克斯河的尽头，距离其实并不远。 他只需要弄到一条小船就行了！ 冥界被数条冥河环绕，可以说整个冥府都建立于河网之上，在这里船是最常见不过的交通工具。 由于他是从宫殿内光明正大走出来的，门口的守卫并没有对他起疑。苏奈大大方方走到其中一个守卫旁，问：“您好，打扰一下，我需要去帮冥王大人办点事，请问哪里可以租船呀？” 某种意义上，他也没说谎。 守卫看了他一眼，大概以为他是某个侍奉冥王的精灵，告诉了他最近的位置。 “感谢您。” 打听到能够租船的地方后，苏奈快速赶了过去。 顺着漫长的阶梯走下去，在来到其中一阶时，苏奈转向右旁。 这里如守卫所说那样有一个岩洞。 黑漆漆的岩洞，令苏奈有些发怵，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苏奈闭上眼睛，眼前出现哈迪斯亲吻狗头的画面。 仿佛被辣到了眼睛，他立刻支楞起来，鼓起无边勇气踏入岩洞！ 里面并不如在洞口观察到的那样无光，幽幽的鬼火点缀在两旁的岩壁，起到了照明作用。 大约十分钟后，苏奈钻出岩洞，不远处就是一个冥河渡口，岸旁的石头上栓着四五条小船，披着灰袍的亡灵坐在一旁看守。 苏奈上前：“您、您好，请问可以租船吗？” 灰袍亡灵眼见生意上门，态度热情：“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准备租多久？咱们的船一小时起租，租六小时以上带优惠。” “多少钱一小时？” “两个铜币，你要租吗？要租的话额外还需要付十个铜币作为押金。” 竟然还要收押金…… 和只收古金币的卡戎不同，灰袍亡灵也收人间的铜币。 “从这儿到斯提克斯河的尽头需要几小时？” “两三个小时吧。” 两三个小时，来回最快也要四个小时……希望哈迪斯能撑住。 保险起见，加上押金，苏奈数了二十二个铜币递给它，一次性租了六个小时的船。 灰袍亡灵又递还了他一个，说是优惠。 苏奈握着船桨，船顺流而下。 两个小时后，斯提克斯河的尽头，一只裹着黑袍的水泽精灵匆匆忙忙跳下了船。 他清了清嗓子：“厄洛斯？” 流淌的河水代为回应。 苏奈提声：“厄——洛——斯！！！” 羽翼的扑簌声陡然响起。 苏奈蓦地拧回头，爱神正好在这时飞到他面前，两人完美错过。 “……”苏奈从善如流转过了头，却发现两人距离似乎过于接近。 他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 美少年模样的爱神打量着他，开口语气不详：“你这么快就需要我的帮助？” 一副“没我你不行啊”的口吻。 苏奈瞬间挺直了腰板：“我、我已经完成您的任务啦！” “用金箭命中哈迪斯并且成功使他爱而不得——” 厄洛斯打断了他，尾音扬起明显怀疑的弧度：“哦？” “才不过几个小时，你就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您别不信。”苏奈硬着头皮把哈迪斯爱上地狱三头犬的前后说了。 厄洛斯：“哈迪斯爱上了什么？” “地狱三头犬。” “地狱三头犬被什么爱上了？” “哈迪斯。” “地狱三头犬被哈迪斯怎么了？” “爱上了！殿下您耳朵不行啊！” “……” 沉默片刻后—— 厄洛斯蓦地反过身，肩膀不停抖动。 “殿下？殿下？您是在狂笑吗？” “怎么可能？我是神，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会笑。” 足足五分钟后，厄洛斯才转过来，眼角有可疑的泪光在闪烁：“所以……哈迪斯，哈哈哈哈哈，现在是爱上了，哈哈哈，一条狗哈哈，是吗？” “您分明一直在笑，您都没有停过！” “……咳，很好，水泽精灵，不愧是你！” 苏奈就当这是夸奖了。 他试图比划：“所以、所以我应该算是让哈迪斯体会到爱而不得的痛苦了吧？毕竟他是神地狱三头犬是狗，他们之间注定不可能。那我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吧？而且还是超额完成！” 仿佛能看到哈迪斯此刻的惨状，厄洛斯又笑出了声：“哈哈哈，还不行。” 苏奈瞪着他。 “对于跟自己不同的……哈哈哈哈，不同的物种，金箭能持续的效果很短。” “啊？大概能持续多久？” “几个小时吧。” 苏奈松了口气，祈祷在这几个小时内，哈迪斯千万要把持住自己啊！ 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射出的箭，他试图和厄洛斯讲道理：“可我也是真的让哈迪斯体会到心碎的感觉了呀？我觉得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爱欲之神不失遗憾地摇头：“过于莫名其妙的爱恋，就像无根的草叶，来去如风，并不会在哈迪斯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事后，他也只会感叹自己当时的愚蠢。我想要的是令他长久心碎，就像阿波罗那样。” “您确定哈迪斯被我抛弃后会长久心碎？”苏奈心想这爱神对他还挺自信…… “你以为我为何会选中你？” 也许有关爱的奥妙，厄洛斯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神圣：“我的金箭，加上他对你本身的好感，足够谱写一段深刻的爱情。” “……您确定他还会对我有好感？” “某种意义上，你确实给哈迪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第一印象，不是么？”厄洛斯轻笑： “水泽精灵，去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去履行你立下的誓言：你须让哈迪斯爱上你，再狠狠令他心碎才行。” “……您是神，您说怎样就怎样吧。”苏奈耷拉着脑袋，一缕发丝从柔软的脸颊上划落：“只是……” 他小心翼翼地抬高了脑袋，眼瞳仍然那样清澈明朗：“能否再赠予我一根金箭？” 单靠他自己的话，苏奈实在没有把握攻略哈迪斯。 厄洛斯大方地又给了他一支。 接过箭后，伸手想过来摸他的头。 苏奈触电一样弹开：“你干什么？！”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厄洛斯的好心情骤然消失，在这一瞬间。 就因为水泽精灵拒绝了他？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厄洛斯强硬地掰过苏奈的脑袋，双手捧着他的脸颊，贴近他的鼻尖： “赐予你祝福。” 只有获得他祝福之人，射出的金箭才算有效。 苏奈“哦”了一声，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那样难耐地扭了扭。 与之前的贴贴怪简直判若两人——为什么呢？厄洛斯不明白。 他压下那丝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心烦意乱，顺手把掉下来的发丝挂到水泽精灵的耳后。 等他做完这个动作，才意识到不太合适。 他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水泽精灵显然误会了什么，目光闪烁，嘴唇有分开的趋势。厄洛斯放开他，舒展双翼：“去吧，水泽精灵，记得夺取冥王的心。” 他隐身遁入半空，垂眸观察水泽精灵对着他方才的位置呲牙：“跑得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投胎？什么意思。 希腊神话的世界观中，亡灵并没有转生的说法。 接着，水泽精灵开始对空气拳打脚踢。 看见这赤.裸裸对神明冒犯的举动，厄洛斯倒是没有生气，他的注意力，奇妙地放在水泽精灵耳边—— 那一缕刚被他挂上去的发丝，又掉了下来。 …… 苏奈抱着新的金箭回到船上，突然敲了敲自己脑壳：“哎呀，应该再问厄洛斯要一支铅箭的！” 万一又发生什么意外、哈迪斯中箭后又冒出来个阿猫阿狗，那该怎么办？ ……对不起哈迪斯！他真的不是在诅咒他啊啊啊啊啊！！ 苏奈抱头。 当他再抬起头时，船的后方平摆了一支箭。 箭尾的羽毛为白色，箭头却是灰色。 这是一支铅箭。 苏奈拾起箭，腹议：什么爱神，建议改名偷窥之神。 …… 回去花的时间远比来时花费要长，来的时候是顺流，回去便是逆流。 苏奈动作有序地挥动船桨——幸亏之前在阿尔戈号上的冒险时光，锻炼了他的划船技巧。 花了接近四个小时的时间，苏奈终于把船送回了来时的渡口，灰色亡灵仍守在岸边。 要回押金后，苏奈抱着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两支箭矢，原路返回了哈迪斯的宫殿。 此时，哈迪斯的宫殿内一片鸡飞狗跳。 侍奉冥王的宁芙，都不明白冥王大人究竟是怎么了？突然什么工作也不做了，抱着地狱三头犬时不时就吐出一些肉麻的情诗。 宁芙明塔，惊恐地捂住脸：救命！冥王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四十六次亲吻狗头了！！ 每一次，都要一个不落地亲吻三个狗头，算下来已经亲吻了一百三十八次狗头！！！ 地狱三头犬的毛都要被亲秃噜了！ 明塔试过上前阻止哈迪斯大人，被对方一个眼神吓了回来。 “任何人，都别想把我们分开。”哈迪斯第一百三十九个吻落下：“你与我，要在这幽暗的冥土间永恒相亲相爱。” 地狱三头犬惊恐！！ “汪……” 狗叫声充满颤抖与无助。 不应当，它只是一条小狗狗啊！ 苏奈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道德沦丧的画面。 他心里对哈迪斯的愧疚又加深了些，搭弓上弦，正要射出铅箭—— “谁？！” 苏奈立刻停止了所有动作，躲进幽深的阴影。 “是我，哈迪斯大人。” 绿色头发的少女走了出来。 “明塔？”哈迪斯一秒变得冷漠，“你有事吗？” 明塔鼓起勇气：“哈迪斯大人！您知道您在做什么吗？” 不等哈迪斯回答，明塔一口气道：“刻耳柏洛斯只是一条狗，它不值得您这样！” “刻耳柏洛斯”正是地狱三头犬的大名。 “没有值不值得。”哈迪斯冷冷凝视她，“只有愿不愿意。” 明塔震惊地瞪大了眼。 “还有，你是来侮辱我的刻耳柏洛斯的吗？”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到哈迪斯大人宁愿爱一条狗都不愿意爱自己，暗恋哈迪斯的宁芙少女失声痛哭。 “在我发怒前，滚出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等等。” 明塔怀着一丝希望转过身。 “去准备一下，我要和刻耳柏洛斯举行婚礼。” …… 怎么回事？？！ 苏奈瞳孔地震：说好的金箭时效只有几小时呢！他看哈迪斯这架势，是准备和狗共度一生啊！！！ 冥王哈迪斯——这么长情的吗？！ “亲爱的刻耳柏洛斯。”长情的君王第一百四十次亲吻狗头，“我的爱，我永远不会将你抛弃，无论你是任何物种。” 啊—— 画面太辣眼睛！他受不鸟了！！！！！ 苏奈不再犹豫，瞄准哈迪斯的胸膛，一箭射出。 金色的流光带着爱神恶意的祝福飞出。 苏奈舒了口气。 然后他就发现了哪里不对。 ……金色的？ 他、他拿错箭了！！！ “……汪呜。”兴许是被亲了太多次狗头，地狱三头犬终于不耐烦地伸出狗爪，挡住哈迪斯的嘴；哈迪斯因为爱犬的这一举动，身体微微向后仰。 地狱三头犬跟进。 这就导致，原本是瞄准哈迪斯胸膛的箭头，阴差阳错送进了地狱三头犬的狗爪。 哦豁。 狗眼中倒映出哈迪斯的身影，地狱三头犬瞳孔中燃起象征回应的炙热爱意。 这波是双向奔赴啊！！！ 苏奈泪目。 但是——不行，你们的爱情是注定过不了审的！ 他眼泪汪汪地抽出铅箭，为这段注定be的爱情，想都没想地瞄准哈迪斯。 “嗖——” “铮！” 箭身钉入王座，箭羽颤鸣，这一箭竟然射了个空！ 苏奈惊恐地睁大眼：他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沉沉压在他的肩上！ 他移过目光： 一张苍白的脸放大，镶嵌在其中的漆黑目光正幽幽注视着他；对方深墨色的发丝落满了他的肩头。 “你是，在找我吗？” 冥王的声音自他肩头响起。 第34章 甩锅二度 这是苏奈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冥王哈迪斯。 真实的冥王,与传闻中长胡子怪大叔的形象大相径庭，他长得与黑夜女神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苍白如纸的肤色，眼珠黝黑,眼尾上挑，如果忽略眼睛下面那两条代表非凡的红色刻痕的话，冥王大人绝对是个令人心动的美少年。 他的长相如同爱神那样青春,五官也透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 甚至连身形，也只是比苏奈高了半个头。 冥王黑长直的发丝垂落，铺满苏奈的肩窝。 冥界的主宰，此刻正把智慧的源泉——头颅搁在他肩上。 如果换个场景、忽视他的身份、以及不远处蓄势待发的三头大狗的话,两个美少年相互依偎的一幕其实还挺唯美的。 苏奈完全不敢动。 不敢动。 哈迪斯的目光从他的下颔,垂落到他提弓的左手。 他本就暗沉的眼珠更加深黑，似乎从弓与箭的组合中联想到某位性情恶劣的神明。 这也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汪汪——！！！” 地狱三头犬，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灼热的爱意，它的眼睛仿佛变成了心形、舌头甩出了狗嘴,向它命定的爱人哈迪斯猛扑过来！ “嗷呜——” 长了三颗头的大狗向他狂奔而来,苏奈吓得闭上了眼睛，耳边忽然响起动物的哀鸣。 他睁开眼,又听“pia”的一声，地狱三头犬连哈迪斯十米都没靠近,就挨了一记大逼兜,整条狗都飞了出去。 狗狗的眼神充满迷茫,似乎在质问哈迪斯：你十分钟前还不是这样的！ 苏奈明显听到冥王磨了磨牙。 看来，金箭对冥王的时效已经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汪呜！” 冥王封心锁爱，地狱三头犬却仍处于热恋,不死心地又扑了上来。 “pia！” 三只狗头被按在墙上狠狠摩擦,站起来后,地狱三头犬贼心不死，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哈迪斯，它的下场可想而知…… “汪——！” “pia！” “汪汪汪！” “piapiapia！” “汪汪汪汪汪汪！” “piapiapiapiapiapia！” …… “别、别打了！”连万恶之源瞧着都有点不忍心，“我有、我有办法，能令它冷静下来。” 哈迪斯的目光移过来—— 苏奈弱弱伸出手指，戳了戳王座的方向，那上面插着一支箭。 “……爱神的铅箭？” 苏奈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是厄洛斯派你来的？” 苏奈继续点了点。 “你是厄洛斯的什么人？”哈迪斯又问。 “我是、我是他的乙方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汪呜！！” 地狱三头犬又双叒叕来了！ 这只狗为了求爱真的是拼了。 哈迪斯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地狱三头犬就被他不耐烦地再次“pia”飞。 “冥、冥冥冥冥王大人。”因为太害怕了，苏奈紧张成一个结巴：“还是先解、解决一下这件事吧！” 哈迪斯目光阴郁地打量了他片刻。 ……还行，竟然还没有暴跳如雷，看来这位冥王大人的脾气并不是很暴戾。 或者说……是因为“纳西索斯”的外貌是他中意的类型？ 早在冥王的脸离开他的肩头时，苏奈的外袍就一并被扯了下去，露出水蓝色的发丝与真容。 苏奈自信觉得：哈迪斯还是有被惊艳到的。 不然厄洛斯也不会选他。 哈迪斯瞥了一眼他脚下，那里堆叠着黑夜女神的圣袍，女神的气息掩盖了活人的真相。 这个精灵不是亡灵——哈迪斯凑近时就已经知晓，揭开女神的圣衣后更是确定。 一个半精灵，如何能得到黑夜女神的圣物？一定是厄洛斯。 混沌五子中，厄洛斯也和这位黑夜女神姐姐关系最好。 哈迪斯动作凌厉地抬起手，属于的厄洛斯铅箭箭头脱离王座桎梏，飞到他手里。 “咔嚓——” 冥界的主宰捏断了箭柄。 他的指甲颜色漆黑，指节苍白瘦削，比箭身还要细上一圈。 哈迪斯拿余光瞥了一眼地狱三头犬。 “必须、必须是要受过爱神祝福的人才行。”苏奈生怕他就这样投出去，白白浪费一支铅箭：“那样才能发挥出铅箭应有的效果。” 哈迪斯点点头：“你来。” 苏奈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箭：没想到冥王是这样的温和脾性。 地狱三头犬被揍趴在地上起不来，苏奈小心翼翼地靠近，前者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起其中一根狗头，厌厌地望了他一眼。 似乎受到心上人的拒绝，对它打击很大。 它六只狗眼专注地盯着哈迪斯，好像在盯着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哈迪斯：“……” “动作快一点！”他催促。 “是、是！”苏奈蹲到地狱三头犬面前，小声安抚：“一下就好，不疼的。对不起啊，我都提前跟你道歉了，你不要咬我哦。” 地狱三头犬对他视而不见，狗心狗眼都是渣男。 内心长叹一声“作孽啊”，苏奈拿铅箭的箭头试探性地往狗爪上一戳—— 箭头即刻没入，从箭羽开始化为光点消失不见。 地狱三头犬一愣。 爱火熄灭后，这头追了苏奈一路、被迷宫困了一天、再被主人亲了一百多次狗头、接着又被翻脸不认狗的主人毒打多次的三头大犬，口吐白沫陷入昏迷。 如果它能口吐人言，一定会怒吼一句：水泽精灵，恐怖如斯！ 它当初，就应该睁只眼闭只眼放苏奈过去！ 苏奈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有点怕狗。 眼前黑影一晃：是哈迪斯坐回了王座，正以一种准备秋后算账的眼神睥视他。 事关小命，苏奈拿出标准的土下座，规规矩矩趴在王座前：“哈迪斯大人，请听您我解（jiao）释（bian）啊！” “嗯，你想狡辩什么？” “……”苏奈装作没听见，“这一切，都是……您的神殿会被其他神监听吗？” 哈迪斯仔细感觉了一下：“我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神的泽息。” “这一切！都是厄洛斯指使我干的！哈迪斯大人！我都是被逼迫的啊！” 苏奈毫不负责任地乱编：“他威胁我如果不帮他做事，就要令我爱上世间最丑陋的怪物，要我一辈子都和怪物生活在一起！他是神我只是个小精灵，我实在没办法反抗他，所以哈迪斯大人您要报复就去找厄洛斯放过我这个小精灵吧啊啊啊！” 这里，苏奈很苟的玩了个花招——他没有承认让哈迪斯爱上狗是自己的失误，哈迪斯当然以为“帮厄洛斯做事”指的就是狗这件事！ 锅，就又这样甩了出去。 熟练度+1 “嗯，知道了。”哈迪斯声音平平。 咦？这么容易就相信他了？ “那您打算怎么处置我？”苏奈忐忑不安地问——这才是重点。 “你应该担心的是：厄洛斯会怎么处置背叛了他的你？” 苏奈暗自咬唇：“我、我不知道……” 如果厄洛斯知道的话，恐怕他胡诌的谎言，会在爱神的暴怒下化作现实。 哈迪斯的声音毫无波澜：“你应该知道后果。我不关心你说谎与否，因为无论如何你都会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在苏奈陷入恐惧时—— “除非，你听命于我。” 苏奈迷茫地抬起头，哈迪斯正一手轻轻揉着额角，另一只手放在王座上自然垂落。 指尖的黑暗落入苏奈眼底： “您……您想让我为您做些什么？” “很简单：和厄洛斯让你对我做的事一样——我要你去夺走爱神的爱，再狠狠将他抛弃！” ？？？！！！ 苏奈不可抑制地瞪大了眼、张开了嘴：“您、您您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玩笑？”哈迪斯的指尖轻轻敲击额角。 他的眼神，是认真的！ 苏奈低下头：“可厄洛斯是掌管爱欲的神灵，我、我攻略他岂不是地狱难度？” “地狱？你是说塔尔塔罗斯？” 苏奈决定换个说法：“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做！我不会做啊！” 哈迪斯：“所以你认为我这道题很简单？” 啊这…… “你也不用如此悲观。”哈迪斯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厄洛斯虽掌管爱与繁衍，但他的权柄其实并不稳固。” ……这话怎么说？ “厄洛斯虽是原始神之一，但他的蒙昧时期太长，苏醒的时间太晚，到现在仍未能完全掌握爱的权柄。” 哈迪斯并不介意告知他这一点：“他根本不懂爱，又何以掌控爱？” 那时候，哈迪斯正是以这句话质问了厄洛斯，结果招来了爱神执着的报复。 他以为祂在质疑他。 现在，哈迪斯垂眸注视送到眼前的“报复”，他的目光很轻，“报复”本人却感到压力山大： “就、就算是这样，可他毕竟是爱神啊！”苏奈想想就觉得这道题实在太难了：他一个半精灵，要去夺走爱神的爱？ 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干脆答应了厄洛斯，不是因为哈迪斯这道题简单，而是因为爱神的金箭！ 有了金箭，哈迪斯连狗都能爱上，更何况是他？ 如果说哈迪斯是道题，那么金箭就相当于作弊器，爱神等于直接送给了他答案！ 现在，哈迪斯让他去攻破爱神这道题—— 巨难。 巨难好吗！！！ 苏奈可没信心能完成任务。 哈迪斯直接给了两个选择：“做题——还是下地狱？选吧。” “想必塔尔塔罗斯，会很乐意帮祂亲爱的弟弟厄洛斯惩罚背叛他的人。” 苏奈咂了咂嘴，这幅对神没什么敬意的模样，令哈迪斯略微有些吃惊。 “好吧，您是冥王您说了算，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竟然还敢提要求。 哈迪斯对这个小精灵的胆量越发好奇了。他没有吭声。 小精灵直接当他默认：“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不小心死了，真的，她不是故意的！冥王大人，能不能请您放她回去啊？” 《不小心》、《放她回去》。 哈迪斯有点明白：厄洛斯找他来攻略自己的原因了——他隐隐察觉到了这只小精灵的特（恐）别（怖）之处。 “冥界才是亡灵的归处，小精灵，你能把她带去哪里？” “可是……可是她在冥界过得不好，在我来之前，她甚至连冥河都过不去，想要过河还得等一百年。” “你是在质疑我定下的规矩？” “……”小精灵短暂的沉默，“当然不是！您是冥王、伟大的冥界之主、神王宙斯的兄弟，我怎么敢质疑您呢？” “正是由于对您的权威深信不疑，所以我也笃信：制定规则的人，向来有权利改变规则。您一定有办法让亡灵离开冥界的对吧？”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是哈迪斯一时半会找不到他的逻辑漏洞，并且感觉很舒服。 “……我确实有这个权利。好吧，小精灵，只要你能够令爱神心碎，我就放你的亡灵离开冥界。” “啊啊啊赞美您的神光！” 哈迪斯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有这个权利，这是事实。但他凭什么要为了证明自己拥有权利、而去放那个什么亡灵回去？ 后知后觉被套路的冥王，咬牙切齿。 他很想立刻把这个敢坑神的精灵扔到塔尔塔罗斯地狱里去，但是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还需要留着他去报复厄洛斯。 冥界之主阴冷道：“我要你向冥河女神起誓，用尽一切手段，令爱神为你神魂颠倒、令他的灵魂为你燃烧、他的声音因你颤栗、他的理智为你颠覆。” “我要他受尽爱情的折磨，在众神面前出尽洋相，我要世界冷眼旁观他的痛苦，我要他后悔今日对我所做的一切！” “好滴。”苏奈以客服般的甜美语调，“请问您还有什么需求？” 内心不以为然的吐槽：不愧是冥界诗王，给出的方案措辞都这么文艺。 “……你起誓吧。”不明原因的，哈迪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苏奈一字不漏地向冥河女神发誓。 方案既然给出了，接下来就是拟策划—— “哈迪斯大人，我有个提议。”苏奈以甲方专业的语气，每提一个策划都要向乙方确定：“当务之急，是将我送回到厄洛斯身边去、并且还不能让他起疑，您觉得呢？” 哈迪斯点头，觉得有理。 “既然不能让他起疑，那就必须让他以为我完成了对您的攻略，您觉得呢？” 有理，哈迪斯继续点头。 “所以您恐怕得配合我演一出戏。” ……戏？人类自娱自乐耍猴一样唱跳哭笑的闹剧？ 哈迪斯冷硬道：“我没演过戏。” “没关系，因为您……”有一个问题，苏奈观察好久、也想问好久了：“厄洛斯如此捉弄您，您真的不生气吗？” “怎么可能？我非常愤怒。”哈迪斯面无表情道，“我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万多次了。你看不出来吗？” 果然—— 冥王是个面瘫！！！ 第35章 犹豫就会败北 苏奈眼中闪过“原来如此”。 既然冥王是个面瘫,那就好办了—— 笑死，面瘫根本不需要演技！ “你想说什么？”哈迪斯没有任何表情地问。 苏奈斟酌道：“您知道阿波罗和达芙妮的故事吗？” 哈迪斯短暂沉吟：“……知道。” “据我观察，厄洛斯比较钟爱狗血爱情故事……” 哈迪斯打断他：“狗血？演戏还需要用到刻耳柏洛斯的血吗？” 大名为“刻耳柏洛斯”的地狱三头犬,原本已经在悄悄转醒，一听主人要用它的血，吓得又晕死了过去。 可怜的刻耳柏洛斯。 苏奈毫无察觉道：“不不不！狗血的意思就是……就是……像达芙妮和阿波罗那样！” “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哈迪斯：“哦，确实，那的确是厄洛斯的喜好。那个钟爱狗血故事的、报复心极强的、该死的爱神。” 苏奈赞同点头：“所以需要您配合我演一出狗血爱情戏码,令厄洛斯满意才行,那样他才能允许我留在他身边。” “可我不会演戏。”哈迪斯否决了这个提案，“再想想别的。” 啊这…… 没办法，苏奈抓耳挠腮，终于想出第二个提案：“我假装受伤,申请厄洛斯帮我疗伤？然后我就可以在这段时期对他展开攻略？” “第一：据我所知厄洛斯没有施救的癖好；第二：你的假装根本不可能瞒过神,所以一开始这个假设就不成立。”哈迪斯面无表情否决了他。 末了又跃跃欲试地补充：“不过，如果你愿意被打得半死,那我也可以帮你尝试。” “下一个。”苏奈从善如流，“我又想出了一个。您可以把我变作他身边祭司的模样吗？然后我直接顶替。” 哈迪斯想了想：“不行,会被他发觉。” “那就想办法把厄洛斯抓住,把他打得半死丢在斯提克斯河旁,然后我假装路过，对他实施美强惨救赎剧本……” “不可以，首先我未必能与原始神抗衡,其次黑夜女神也在冥界,她绝不会坐视厄洛斯被打成半死。” 其实还有一点,哈迪斯没有告诉苏奈：厄洛斯的两位哥哥：幽冥神厄瑞波斯住在哈迪斯的楼上，深渊神塔尔塔罗斯住在哈迪斯楼下，这些夜神系的原始神跟他算是邻居。 对厄洛斯动粗绝对行不通，想要报复他，就必须要智取。 “你再好好想一想，下次再跟我说吧……”哈迪斯离开了大殿，一只手还按在额头上，一副“本宫头疼”的模样。 他看起来身心俱疲。 冥王回去休息了。苏奈捡起地上的黑袍，重新披到了肩头。 不一会儿后，绿色头发的宁芙走了进来，是明塔。她对苏奈的目光充满警惕与困惑，还带着一丝敌意：“哈迪斯大人让我带你去住的宫殿。” “哦好的。”苏奈连忙扶着王座站了起来。 跪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 “你、你怎敢触碰哈迪斯大人的王座？”明塔看样子想要训斥他，但出于某种顾虑忍住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苏奈站稳以后就松开了手。 明塔转过身：“跟我来吧。” 苏奈跟在她身后，中途小心翼翼绕过装死的地狱三头犬。 “哈迪斯大人，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走在前面的明塔忽然问。 尽管哈迪斯没强调过这是秘密，但傻子也知道不能告诉别人：“哈迪斯大人……他说不想和刻耳柏洛斯举行婚礼了，让我转告您，婚礼取消。” 明塔舒了老长一口气，苏奈看到她肩膀都放松地塌了下来。 “太好了！哈迪斯大人还说什么？”她差点真以为哈迪斯大人爱上了刻耳柏洛斯。 “其他就没啦。” 其实明塔好奇的是：为何哈迪斯大人要单独为一只小精灵安排居住的宫殿？这个待遇，只有身为女官的她和少数尊贵的客人才配享有。 大多数侍奉的宁芙，都挤在拥挤的偏殿里，里面有很多张床。 百思不得其解，明塔故意将苏奈安排到了离冥王寝宫最远的一处宫殿中。 哈迪斯大人让她安排宫殿，可没指定是哪一处。 将黑袍精灵安置妥当，明塔又折回了冥王大殿。 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仍然躺在地板上，并且没有醒来。 明塔放轻了脚步，缓缓靠近。 缩小版的地狱三头犬，淹没在明塔投下的阴影中。 …… —— 明塔走后，苏奈在偌大的殿堂内转了一圈，希腊的建筑，尤其是宫殿，空间都十分旷远，雕刻着螺纹的石柱直插云端，犹如女神落下的裙摆。 苏奈摸了摸石刻，慢吞吞挪到了中央孤零零的床上。 四面八方都空空荡荡的，苏奈想念阿提卡森林中的木屋、想念他的小床了。 就连睡在船舱里、也比睡在这空旷的大殿更能给予他安全感。 要是有人能来陪他就好了…… 这么想着，苏奈竟然真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纳西索斯！” 苏奈惊喜地从床上蹦下来：“厄科！” 橘色裙子的仙女亡灵，同样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厄科，你去哪儿了？”苏奈还担心她出了事，“我后来出去找你，都没有找到。” 厄科回忆：“唔，在你进去后没多久，我就被守卫发现啦。” “什么？那你没受伤吧？！” “没，我都死了还能受什么伤？他们把我关了起来，之后就把我带到了这儿来。” 厄科更担心苏奈，毕竟他不是亡灵，而是活人。她围着一身黑袍的精灵绕了一圈，见他没事才放下心。 仙女的亡灵伸出手指戳了戳黑袍边角：“你这件衣服真神奇，我完全认不出你了。” 苏奈见她好奇，干脆脱了下来。 衣服一落地，厄科就呆住了！ 苏奈故意转了一圈，长长的发丝随他一起旋转，在厄科眼中开出一朵蓝色的花：“怎么样？现在认出我了吗？” 厄科捡起黑袍，惊叹：“太不可思议了！这一定是神的赐物。纳西索斯，这是厄洛斯殿下赠予你的吗？” “嗯……” 厄科这才发现：“咦？你身上的羽毛怎么没了啊？” 她拉着苏奈又转了一圈，企图找到那根调皮的羽毛：“藏哪儿去了？” 苏奈挥开她的手，低下头：“别找了，我还给他了。” “啊？为什么呀？” 往前一步就是三级台阶，苏奈气鼓鼓抱脸坐下：“哼！” 厄科陪他一起坐在台阶上：“怎么啦？你和厄洛斯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苏奈扁嘴，用力摇头。 肯定是出事了——厄科确信。 厄科不禁想起关于奥林匹斯神的传闻：“莫非……厄洛斯殿下……对你！！！” 毕竟希腊神都没什么节操。 “不是关于那方面的……”苏奈对手指，“是我……误会他了。” “误会？” “我、我原以为他是我的朋友，但我现在发现，不是的。” “厄洛斯他，不是我的朋友。” 厄科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她抱住苏奈的双肩，头歪在沮丧的精灵少年肩上，视线投向穹顶：“傻瓜，那可是神。神和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苏奈想起那时候爱神冷漠的眼神、泛着金属光泽的箭头。 “对，厄科，你说得对。” “神与人，不可能会是朋友。” 所以就算神只是想利用他，他也不应该感到难过。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反而会因具有被神利用的价值而感到荣幸吧。 是他太自大了。 只不过……只不过—— “厄科，我好孤独啊。”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吗？ “啊哈，出现了！每个少年都会有的孤独感。”厄科侧过头，指尖正对着他，又转向自己：“别孤独，我亲爱的纳西索斯，因为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 苏奈抿唇笑了笑：“厄科，我最好的朋友，感谢你为我的付出与牺牲，感谢你每时每刻的陪伴。” 我一定要救你。 …… —— 三天后。 苏奈交上了一份策划，给冥王过目。 哈迪斯苍白的指尖抚过泥板上狂舞的线条：“……这是什么？” 苏奈挺了挺胸：“字！” 哈迪斯：“……” 苏奈对手指：用木头在泥板上刻字的方法太原始，他已经很努力了。 哈迪斯放下泥板：“你想表达什么？直接说。” “哦！是这样的，上面是我想出来的新策划，我觉得这个一定行得通！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苏奈说着，凑近了指给哈迪斯看泥板上对应的文字，脑袋凑到哈迪斯面前。 视野一大半变成了蓝色，哈迪斯注视着眼前的后脑勺，以及精灵翘起的睫毛。 蝴蝶似的扑闪个不停：“……为了降低攻略难度，我决定再从厄洛斯那里骗一只金箭过来。” “金箭？” “嗯嗯！据我对希腊神话……呃，对厄洛斯的了解，即使是他，中了金箭也会爱上看见的第一个人。” 哈迪斯意味深长道：“所以你准备令厄洛斯中箭，你再恰当其时的出现？” “嗯嗯嗯！” 想利用爱神本身的力量使其爱上自己……这只小精灵还挺有想法。 不过…… “只有受到爱神祝福之人射出的金箭才算有效，并且仅能维持一天。你要如何令他给予你祝福？” “我毕竟是受他之托，表面还算是他的人。” 苏奈咽了咽吐沫，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他总共给了我两支箭，都没了，我可以再向他申请一支，就说要使您爱上我。” “既然前两次都给了我祝福和金箭，没理由这次不给吧？” “厄洛斯会相信你吗？” “谁知道？总要试试才知道。” 难缠的甲方终于点头同意：“那好，你去吧。” 太好了！！！ 苏奈激动地跳了起来，活像终于通过方案的乙方。 为避免甲方临时变卦，苏奈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去执行。 他冲出哈迪斯的宫殿、冲下台阶、冲进岩洞、冲到岸边，租船的灰袍亡灵还在那里。 有了第一次交易的基础，第二次交易变得更快。苏奈直接甩出二十一枚铜币，对方立刻交接给他一条船。 苏奈冲上船。 两个小时后—— “什么？！” 斯提克斯河的尽头，厄洛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小心命中了刻耳柏洛斯？？？” 苏奈点点头，又心虚似的低下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那条大狗突然动了！导致准心偏移……我可以向斯提克斯河发誓！” 发誓什么的，苏奈完全不虚：毕竟他真的没说谎。 他当时确实瞄准了哈迪斯，是刻耳柏洛斯为了反抗哈迪斯的亲亲，导致了金箭的偏移。 当然，他当时以为那是铅箭，不过这点没必要告诉爱神。 苏奈伸出两只手，疯狂明示：“请您再赐予我一支金箭。” 爱神脸色不可抑制地扭曲： “你当搞批发呢？我的金箭禁不起你这样的浪费。” 苏奈保证：“这次我绝对不会射偏！” “真的吗？我不信。” “那您要怎样才肯相信？” 厄洛斯觉得：果然水泽精灵上次并没有学会他的箭术。 他都说可以再教他一遍了，他还不要。 厄洛斯见苏奈背后空空如也，显然并没有携带弓箭。手心一张，一把金弓凭空出现。 “过来。”他让他。 苏奈非但没有过去，反而警惕地后退了两步：“您、您想干嘛？” 厄洛斯假惺惺地笑了：“教你如何不浪费我的箭。” “……哦。”苏奈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厄洛斯直接把金弓抛给了他，苏奈连忙接住，入手先沉了沉。 “好重……” 爱神的金弓，与普通的弓简直是云泥之别：弓头与弓尾弯曲的弧度优美，仿佛被最伟大的工艺师精心调整过；弓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却并不硌手，触感温凉，透着古老神秘的气息。 这张弓……不会是由金子做的吧？ 苏奈不禁冒出一个很土的冲动：例如上牙检测一下。 “箭就用这个。”厄洛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普通的箭，递给了他。 苏奈搭弓上弦，却找不着目标，迷茫的目光投了过来。 厄洛斯一指远处：“就那块石头吧。” 苏奈眯起眼睛，认真看了好久才看到。 他吃力瞄准，握箭的姿态无可挑剔。 厄洛斯稍微有些惊讶。 他故作镇定：“手放低一点，头也是，你的目标是岸边的石头，而不是天上的飞鸟。” “哦。” 只是一次调整，苏奈就调整到了最佳的角度。 “现在，放。” 一箭飞出—— 苏奈放下弓：“现在可以赐予我金箭了吗？” 石头被准确命中。 厄洛斯收回目光，慷慨地递给他第三支金箭。 再将手放在精灵柔软的发顶：“以爱神厄洛斯的名义，赠予你祝福。” “感谢您，尊敬的神。” 见仪式完成，苏奈一低头从他手心钻了出去，迫不及待跳上了船。 这幅一刻也不想在他身边多待的模样，令厄洛斯没来由的感到郁怒。 他转过身，翅膀在背后延伸，即将舒展开之际，倏然听到一阵破空的风声。 …… 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苏奈跳上船后，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爱神雌雄莫辨的脸上闪过清晰可见的不耐烦。 接着，他背过了身。 已知：爱神只有一双眼睛； 附加：爱神的眼睛都长在脑袋前面，而不是后脑勺上；并且周围没有其他人影，也没有狗。 结论：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犹豫就会败北，苏奈当机立断搭弓上弦，他才刚刚受过爱神的祝福，现在送出的金箭绝对有效！ 拿来吧你！爱神！ 金色的箭矢化作流光，毫不迟疑向前主人飞去。 苏奈自信满满的一箭，目标正是厄洛斯的后背中心。 他也确实没射偏，金箭即将笔直没入厄洛斯的后背心—— 如果爱神殿下没有长手的话。 厄洛斯极其凌厉迅捷地一偏身，用左手抓住了箭身。 怀疑的目光与声音，同时将苏奈笼罩： “水泽精灵，你在干什么？” 第36章 果断就会白给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果断就会白给。 草草草草草—— 苏奈大脑一片空白。 在爱神越来越狐疑的目光中—— “扑通！” 苏奈手一滑，金色的弓矢落入水中。 苏奈的大脑，仿佛被水花打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我、我主要就是、就是想把、把弓还给你！” “没错！我就是想把弓还给您！想引起您的注意！” 厄洛斯一扬眉，手往前一摊,下一秒,一张湿哒哒的金弓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嘀嗒。”弓尾还在滴水。 苏奈蹲在船上,起身时身体惊慌地左摇右晃,勉强稳住后,“嘿咻嘿咻”划船靠岸，试图从他手里夺回金箭。 “等等。”厄洛斯敏觉有哪里不对，抬手把金箭举高：“你用金箭引起我的注意？水泽精灵，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攻击我？” “你、你想多了！” 苏奈跳了一下，奈何身高不够,本能地瞪视眼前的神。 水泽精灵眼中熟悉的色彩又回来了。 厄洛斯的目光落进那双不敬的眼睛里,竟短暂失神，苏奈趁机按住他的肩、借力攀到他身上,他跟颗树一样被跳上来的猴子夺走了结出的金箭。 厄洛斯瞪着蓝色的猴子。 苏奈抢回箭后，腿一松就想跑,厄洛斯用胳膊固定住他的腰：“说清楚。” “你、你放我下来！” 明明是他自己跳上来的。厄洛斯刚想开口,倏然察觉到背后的视线。 他松开了手。 落地后苏奈立即转身就跑,厄洛斯眼看他跟只耳朵竖直的兔子一样蹦跶回岸边、跳上船只、把船桨舞成了风火轮飞速飘远。 一秒都不带停顿的。 跑得真快——厄洛斯想。 他捏了捏肩，神情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 当他转身时,爱神青春的面容一怔：“......阿姐？” 远方，极致的夜色铺展开,形成黑夜女神的裙摆。 黑夜女神倪克斯,正伫立在不远处,带着一脸姨母的微笑。 ......姨母？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 “我亲爱的厄洛斯。”倪克斯女神张开双臂，“好久不见，我可真想念你啊——那个孩子是谁？” 就连厄洛斯都看了出来重点在后面。 “一只水泽精灵。”厄洛斯觉得没有什么介绍的必要。 倪克斯可惜地喟叹—— 就和爱神不会被自己掌控的金箭攻击一样，苏奈身上的黑袍，也不会被妨碍到它的主人。 倪克斯女神见到苏奈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多漂亮的孩子。 不过，既然厄洛斯不肯给她介绍，那她也不会逼问。有时候还是要给孩子一点小隐私。 倪克斯张开手：“好吧，我亲爱的厄洛斯。你就准备一直站在那儿吗？” 厄洛斯走过去，和女神姐姐拥抱。 倪克斯趁机rua了一把他的头发。 女神目露惆怅：“唉......” 距离上次见面，一点都没长高嘛。 不能说出来，长不高的爱神殿下，也是要面子的。 倪克斯热情地把厄洛斯拉进宫殿。她刚从长姐大地女神盖亚那儿回来，带回了许多鲜花的种子。 “这些种子有什么用？”厄洛斯不记得倪克斯有种花的喜好。 “是哈迪斯啦。”倪克斯捏起一颗种子，抛洒至半空，在落地前接住：“他委托我寻找特殊的花种。白杨树是他的圣树，他现在又想要一种特别的花成为他的神圣植物。” 厄洛斯：“无聊的家伙。” 倪克斯坐在桌上，俏皮地眨眼：“你呢？厄洛斯，有喜欢的花吗？你可以挑一些种子拿回去。” “没有。” “你也很无聊呢。”倪克斯耸耸肩，想起爱神弟弟的恶作剧：“你就是因为无聊，才会去捉弄阿波罗吧？” “我还没有那么无聊，我惩罚阿波罗是为了稳固我的权柄。” 在这个信仰为尊的世界，阿波罗对他的嘲笑无疑撼动了他的神格，厄洛斯不可能坐视不理。 “也对，可怜的河神之女。” 可怜的达芙妮，就这样沦为了两位神之间的牺牲品。 倪克斯：“我记得哈迪斯也同样质疑过你，你又打算如何惩戒他呢？” 厄洛斯没有回答，却露出了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小坏蛋，别太过分了。” “物极必反，因果有序，小心遭到命运女神的报复。” 坏蛋神明不像是听进姐姐话的样子。 ...... —— 一直到小船飘过河湾、再也看不见爱神的影子后，苏奈才扭过脖子、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还以为要露馅！ 苏奈扔开船桨、捧起金箭，指尖从箭身上划过。 触感光滑冰凉。箭身、箭羽、箭头都是一个颜色，这是一支通体金黄的箭矢，是代表爱神的黄金之箭。 他用来对付哈迪斯和地狱三头犬时，明明可好用了！怎么就被爱神给察觉到了呢？ 看来这招行不通......回去又得加班想策划了...... 苏奈颓靡地放下箭。 船忽然绕起了弯，苏奈连忙捡起船桨，奋力地划——今天水流格外湍急。 两条手臂同时泛起酸痛，划船真的很锻炼臂力。厄洛斯为了不被哈迪斯发现，苟在黑夜女神的宫殿，苦了他每次都要横渡整条冥河去找他......还要花钱租船。 厄科给他的钱，都快挥霍光了。 顺着斯提克斯河又漂流了一段时间，苏奈发现了异样。 前面……似乎有两个人？ 随着河流，距离越来越近，苏奈也确定了—— 那是一对奇怪的母子。 “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泡在水里呀？”金色头发的少年，努力抬起头问，“这条河的水好凉，我不喜欢，更不想泡在水里......” “别说话！”少年的母亲，拥有一头罕见的海蓝色长发，波浪般的发梢绕落在胸前，发尾部分已经被河水濡湿：“把脸也埋下去，屏住呼吸！” 碍于母亲语气中的严厉，少年只好照做。 这时，一个急流打了过来。 水中的少年受不了似的挣扎起来，母亲的眼睛被河水溅到，她下意识松开手—— “妈妈！” “阿喀琉斯！！” 没有抓住儿子的脚腕，母亲眼见儿子被河水卷走！ 怎么办呀——海洋女神望着被卷走的儿子担忧不已。 斯提克斯河是冥河而不是海洋，她无法控制冥河的水流，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距离她越来越远。 最糟糕的是：阿喀琉斯还没学会游泳！ 海洋女神几乎就要跳下誓言之河，就在这时，从河水流淌的方向上，飘来一艘小船。 “......咦？”蹲在船头的苏奈，自然注意到有人在斯提克斯河里游泳！ “救命！救命啊！咳咳咳！” 等等，这好像不是在练习游泳哇？！ 溺水的少年恰好在这时被冲了过来，苏奈急忙把船桨凑了过去。 阿喀琉斯一把抓住。 苏奈将少年使劲儿往船上拖。 “谢......谢谢，咳咳！”被拉上来后，金发的少年趴在船上气喘吁吁，偶尔咳出一口河水。 “阿喀琉斯！我的孩子，你没事吧？” 船靠岸后，海洋女神急忙跑过来，在苏奈的帮助下把阿喀琉斯搀扶上岸。 “我没事，妈妈。”好在阿喀琉斯只是受了一点惊吓，缓过气后就没事了。 他转头对苏奈笑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阿喀琉斯，你叫什么名字？” 苏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阿喀......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看他反应奇怪：“你难道认识我吗？” 海洋女神蔚蓝的目光中同样浮现出好奇。 “啊！”苏奈想起来了：阿喀琉斯！阿喀琉斯之蹱！ 在希腊神话中，阿喀琉斯是著名的英雄，他是海洋女神与人类国王的儿子。 在阿喀琉斯出生时，他的母亲海洋女神得到预言：阿喀琉斯在成年后将会战死于沙场。 为了不让儿子有战死的机会，海洋女神先是用天火洗礼儿子的身躯，又在冥王哈迪斯的准许下，带阿喀琉斯来到冥界，将儿子的全身浸泡在斯提克斯河的河水当中。 这样，阿喀琉斯的身体便能刀枪不入，即使上战场也不用担心受伤战死。 但因阿喀琉斯不会游泳，海洋女神始终用双手握住阿喀琉斯的脚踝，导致这部分没有被河水浸泡到，阿喀琉斯成年后被敌方一箭射入脚踝，当场去世。 苏奈目光深沉：少年，我观你脚后跟有难啊。 阿喀琉斯却不懂他眼神的含义，英雄的幼崽时期仍旧腼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苏奈，又问了一遍：“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纳西索斯，很高兴认识你，阿喀琉斯。” “谢谢你救了我！” “只是举、举桨之劳而已。”苏奈挥了挥船桨，表示小意思。 海洋女神笑道：“亲爱的纳西索斯，为了答谢你对阿喀琉斯的帮助，这个送给你。” 说着，海洋女神递过来一对海螺形状的贝壳。 苏奈：“这是？” “你可以将其中一只贝壳送给你想要倾诉的人，只要你们距离相隔不是特别遥远，就可以尽情说话了。” 这——希腊版的电话？！ “谢谢您，海的女神！我可太需要这个了！” 海洋女神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见过我？” “啊，我......” “妈妈，我也想要！”阿喀琉斯扯了扯母神的裙子，视线在那一对贝壳上流连。 海洋女神摸摸他的头：“抱歉，我可爱的孩子，传音海螺整个海洋只有那一对。” 翻遍整片海洋仅能找到两只的东西，那肯定是至宝无疑了。 收到这样珍贵的礼物，苏奈也决定还这对母子一份大礼。 他提醒海洋女神：“尊贵的女神，我在船上看到您将阿喀琉斯放在河水当中，您是想让阿喀琉斯拥有不死之身吗？” “是的。”海洋女神点头，忧心忡忡：“我收到了关于阿喀琉斯不幸的预言......” “别担心，海的女神，您的孩子会没事的。”苏奈眨眨眼，指向阿喀琉斯的脚踵：“只要您注意将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也浸入斯提克斯河的河水当中。” “......嗯？”海洋女神顺着苏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呀！”呆呆的女神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脚踝......阿喀琉斯的脚踝！我一直握着，我怎么才注意到？！” 如果不是这位披着黑袍的精灵提醒，阿喀琉斯的脚踝、以及后面脚踵的部位，足以成为战场上致命的疏忽。 海洋女神真不知该如何感谢苏奈，只能捧起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苏奈脸红地低下头。 “多谢你的提醒，纳西索斯，我会注意的。” “嗯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苏奈转身跳上船。 “纳西索斯！”阿喀琉斯站在岸边大喊，“我下次还能再见到你吗？” “嗯嗯！下次一定！” ...... 小船消失在视野尽头，海洋女神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阿喀琉斯......” “怎么啦妈妈？” “你听到纳西索斯说的话了吧？看来你必须学会游泳了。” 不喜欢学游泳的阿喀琉斯当场石化：“......啊？” —— 回到冥王的宫殿，哈迪斯立即传召了他。 “情况进展如何？”冥王上来就问。 苏奈实话实说：“金箭似乎无法接近爱神，一靠近就会被他发现。” “这么说，这个办法行不通？” “是的......” “再想。” 一个小时后—— “想好了吗？” 苏奈：“想、想不出来。” 哈迪斯：“......” “要不，您从之前的提议中挑一个？之前我不是想了好多提案来着......”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苏奈决定把问题抛出去：“那您有更好的提议吗？” “......”哈迪斯认真思考了半晌，甚至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在苏奈面前走来走去，带起的风，吹得他垂落到腰间的长发来回摆荡。 在走到第十二圈时，黑色长发的美少年停了下来，摆动的发丝也一并静止。 他的提议是：“我认为你的第一个办法最具可行性，就它吧。” 他的第一个方案是什么来着？ 哈迪斯适时提醒：“演戏，狗血，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飞。” 苏奈战术吸气—— 他就知道！就知道！！ 这种折腾半天还是选了第一版的行为......这种屑行为！！ 这到底是什么甲方行为啊？！！ 果然，全世界的甲方都具有共通性：) 第37章 金箭的用途 “是,哈迪斯大人。小的这就回去拟定详细的计划。” 苏奈戴上礼貌而不失p的微笑，做了个甄嬛蹲后离开冥王宫殿。 留下哈迪斯在王位上思考：他刚刚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 隔得老远，苏奈就看见自己的殿门口坐着一抹橘色的人影：“厄科？” 他加快步伐：“你坐在这儿干嘛？” 估计是为了让他更卖力的干活儿,哈迪斯允许厄科和苏奈住在同一所宫殿。 厄科见他回来，站起来道：“纳西索斯，你去哪儿了？” 她的眉目中透露出担忧,聪明的宁芙仙女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正在帮哈迪斯大人做某种危险的事？” 苏奈摇头：“没有啊。” “真的吗？那哈迪斯大人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非但把她放出来、还没有追究苏奈以活人的身份闯入冥界的罪责，甚至还管吃管住。 厄科可还记得明塔来送饭时眼中的敌意。 “为什么呀？纳西索斯？” 蓝发精灵含糊其辞,厄科捉住他的手：“如果你是为了我,在做某种危险的事的话，那你千万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厄科有些难过：“我……我已经死了,可纳西索斯你还活着呀！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答应我,别为了我这个亡灵做出傻事……” 厄科语气以及脸上的不安，生动地刻进苏奈眼里。他忽然笑了笑。 “厄科厄科,你就放心好啦！”苏奈狡黠地朝她挤了挤眼睛,“我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做傻事呢？哈迪斯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 他往前走了几步,倏地反身叉腰：“因为哈迪斯喜、欢、我！哈哈哈哈哈。” 厄科猛然瞪大了双眼。 “哐当！！” 盘子以及食物落地的声音。 苏奈惊得回过头，看见明塔震惊到扭曲的脸：“你——你胡说！！！” 明塔激动得一脚踩上面包,柔软的内芯顷刻被她踩变了形，她浑然不知，大踏步来到苏纳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胡说！哈迪斯大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女性尖锐的质问,刺进苏奈的耳膜,吓得他退后了两步：“那个……我……” 看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明塔更加确信他在撒谎：“你可知亵渎神灵是什么罪？你就不怕被打下塔尔塔罗斯地狱吗！” 厄科上前,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将苏奈护在身后，瞪着明塔的手指：“少拿深渊神唬人！也少给我们家纳西索斯扣亵神的帽子！” 明塔：“我和他说话，你算什么？赶紧给我滚开！” “你……” 苏奈挤到厄科前面：“别吵啦，其实这个事吧……这个事真不算个事儿，明塔你听我狡辩啊不是，听我解释……” 明塔压根不听，扬起巴掌想要打他。 没等苏奈反抗，一只手握住明塔的手腕：“……住手。” 黑色长发的少年幽幽道。 红色的刻痕犹如蛇一样蜿蜒在哈迪斯的眼下，蛇尾部分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伴随他的动作从袖子里露出一截：“明塔，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客人？” “哈迪斯大人！”冥王松开手，明塔立刻就跪了下去： “请宽恕我，哈迪斯大人，但这都是因为纳西索斯他破坏您的名誉！我看不下去才……” 哈迪斯才来，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闻言：“哦？” 明塔匍匐在地，一五一十把情况说了——她还是不相信哈迪斯大人会爱上一只平平无奇的精灵。 “……”哈迪斯沉默了。 他看向苏奈，眼神有杀意。苏奈连忙做出口型：计划——演戏—— 哈迪斯恍然大悟，杀意兑换成疑问：这是计划的一环？计划已经开始了？ 苏奈连忙小鸡啄米式点头。 “……咳。”哈迪斯清了清嗓子，“他说得……没错。” “我喜欢……纳西索斯。” 明塔瞳孔地震！！！ 哈迪斯大人前几天才和刻耳柏洛斯难舍难分、甚至到了要举办婚礼的程度，这才过了几天，就移情别恋了？？？ 明塔一时不知道该心疼刻耳柏洛斯、还是心疼自己居然喜欢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 “再去拿干净的食物过来。”哈迪斯入戏还挺快，“不能让我的纳西索斯挨饿。” “是……是。”明塔心情复杂地接受了命令。 明塔离开后，在场的三人集体陷入沉默。 厄科是不敢说话，苏奈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哈迪斯则是在思考。 一直到明塔拿了新的食物过来、三人进入宫殿，哈迪斯挥退厄科。 冥王大人开口就问：“我演得不错吧？” “啊？啊……演得超级棒！”苏奈竖起大拇指。 哈迪斯满意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怎么不吃东西？” 苏奈瞄着桌上丰盛的食物，咽了咽口水：“吃了冥界的食物就要永远留在冥界了，我不敢吃。” 他实话实说，没有引起对方脸上一丝波澜，哈迪斯眼带询问：“你倒是知道我冥界的规矩。那你这些天吃的什么？” 苏奈起身：“您等等。” 哈迪斯看他跑到了一个硕大的包裹旁，解开包裹，取出一根棍状面包。 精灵大喝一声“啊打”后，狠狠将面包往石柱上一拍。 “邦！”一阵金石撞击的声音过后，面包应声断裂。 精灵捡起一半面包，吹了吹沾上的灰，把另一半放回包裹，再拿碗接了半碗水，最后放进水里。 “只要等泡软就可以吃了。”精灵乖乖道。 哈迪斯嘴角抽搐：“……不至于，以后你就吃冥界的食物，我允许你吃了冥界的食物后也可以离开冥界。” “哇～”精灵青蓝色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光彩，好似有星星在闪动。 “当然，是在你完成任务以后。”哈迪斯补充。 “明白明白！我真的可以吃吗？” “嗯。” “我真的真的可以吃吗？” “嗯。” “那我吃喽？” 苏奈捡起一个苹果，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小心翼翼咽下后，苏奈观察自己的身体：没有变得透明，也没有如亡灵那般整体呈现死灰的色彩。 他几口把苹果啃得只剩个果核，爪子伸向中间的鸡腿。 吃饱喝足，苏奈取出金箭，握在手里。 一看到金箭，哈迪斯明显有点ptsd在身上，僵硬地挪开目光。 “如果真如你所说。”哈迪斯直到这时才慢吞吞开口，“厄洛斯对金箭有所感应，那么你手上这支，最好尽早销毁。” 苏奈乖巧地点点头：按照剧本，哈迪斯中箭后已经坚定不移的爱上了他，那么金箭必须赶快处理掉。 只是，该怎么处理呢？ 丢到斯提克斯河里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掉，让厄洛斯以为金箭真的发挥了作用。 向谁用出金箭好呢？ 苏奈正苦恼时，哈迪斯忽然问：“你吃过猪肉吗？” 苏奈愣了愣：“吃……过。”为什么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冥界负责养猪的喀尔什前些天向我禀报：他养的母猪不肯和公猪交.配。”哈迪斯淡淡道，“正好，你去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啊？”苏奈整个人呆住了。 哈迪斯这是让他……让他去给母猪催情？用爱神的金箭？？ 厄洛斯知道会杀了他吧！！！ 冥王大人，您究竟是有多恨爱神的金箭啊！！ “如果你能做到。”哈迪斯挥一挥衣袖，飘然离去前留下一句：“等母猪下崽了，就给你烤乳猪吃。” 烤乳猪？！ 吸——溜！ 苏奈望向手中瑟瑟发抖的金箭，深情抚摸：他知道，这样对待爱神的赠物是不对的。 可他要给他烤乳猪吃诶！ 烤乳猪好耶！ 苏奈提着金箭就去了喀尔什的养猪场。 …… 明塔跪在地上收拾摔碎的盘子，以及滚得到处都是的面包。 打扫完后，她身心俱疲。旁边是紧闭的宫殿大门，哈迪斯大人正和纳西索斯在里面用餐。 而她只能跪在外面清扫。 凭什么？！！ 明塔侍奉哈迪斯多年，她自诩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冥王——未来冥后的位子，也一定是她的。 可是、可是这个该死的精灵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外貌和声音都平平无奇，不像她容貌娇美、声音也和百灵鸟一样婉转动听。皮肤……也就那样，存在感出奇的低，哈迪斯到底是看上他哪一点了？该死，他究竟是怎么注意到他的！ 是她疏忽了——明塔意识到。 送走了刻耳柏洛斯还不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第二个情敌……明塔很伤脑筋。 并且这只精灵和刻耳柏洛斯还不一样，刻耳柏洛斯只是一条狗，前者只要智商正常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该怎么对付他呢…… 思来想去，明塔决定—— 她要去向爱神祈祷。 …… 苏奈跟在带路的宁芙身后，来到冥界最大的养猪场：喀尔什的猪圈。 向宁芙道过谢后，苏奈将头探进门口：“请问，有人在吗？” “这里没有人，只有亡灵。”一名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套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突然出现在苏奈身后。 苏奈吓得往前跳了一步 喀尔什打量他：“你有什么事吗？” 他脸色比鬼还苍白，眼睛下面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肉眼可见的疲惫。 “那个……”苏奈讪笑，“是哈迪斯大人让我来帮你。” “帮我？你能帮到我什么。” “听说你的母猪出了一些问题，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解决问题。”苏奈说着，低头取出金箭。 喀尔什撩起眼皮：“我目前最大的难题，是莉莉娅不肯与其他公猪交.配，导致下一窝猪崽生不出来。” 莉莉娅？想必是母猪的名字吧。 喀尔什转过身：“既然是哈迪斯大人让你来的，那想必你应该能解决我的难题，跟我来吧。” …… 与此同时，明塔偷偷划船来到斯提克斯河的尽头，这儿除了黑夜女神的宫殿外，还有爱神的祭坛。 明塔找到那座祭坛，闭上眼睛诚心祈祷：“尊贵的原初神厄洛斯殿下，我期盼您的意志降临于此。” 过了一会儿后，明塔才将眼睛睁开。 她立刻深深地匐下身去。 在她面前，背生双翼的美少年正在观察她。 爱神本尊竟然直接降临了！ 难道他方才就在附近？就在冥界？！ “宁芙。”厄洛斯开口，声音充满少年人的柔和，却又不辨喜怒：“你想向过我祈祷什么？” 明塔忙不迭：“我想向您祈求一支金箭，以期获得冥王哈迪斯大人的爱。” 掌管爱欲的神明嘲讽地笑了：“哈迪斯不会爱你。” 明塔咬牙：“是，我知道！所以我更需要您的金箭，那样哈迪斯大人便可以爱上我。作为回报，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爱神对此表现得兴致缺缺。 他甚至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什么事吗？” 明塔还在试图争取：“尊敬的神，我想求您赐予我一支金箭，真的，一支就够了，求求您……” “我的每一根金箭都无比宝贵，绝不会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同一时间，喀尔什的猪圈里响起苏奈的惊呼： “快快快！拦住它！别让它跑了！” 喀尔什满头大汗：“莉莉娅，我亲爱的莉莉娅，听话，别再乱跑了……” 这头体型庞大的母猪一见到陌生人拿着个金光闪闪的尖锐物品进来，受到惊吓似的到处逃窜。 爱神殿下口中《无比宝贵》的金箭，正被苏奈握在手里，不住地往猪身上比划—— “不行，在这里下手的话，它最先看见的就是我和你了！”苏奈比划半天，最终放下金箭，对喀尔什摇头。 喀尔什：“我想想办法，赶几只公猪过来。” “还要令莉莉娅安静！不然它皮这么厚，我可没把握能扎中它。” “我想想办法……” —— 明塔深深叩首：“求您了。” 厄洛斯不可置否。 明塔只能退而求其次：“实在不能赠予我金箭的话，能否请您赐予我一根铅箭？” “你要铅箭做什么？” 明塔咬牙：“哈迪斯大人爱上了一只外来的精灵，我不希望哈迪斯大人爱他，想借由您的力量熄灭那无端的爱火。” 哦？一向磨磨蹭蹭的水泽精灵，这次动作居然这么快？哈迪斯这就中招了？ 厄洛斯确认道：“是什么样的精灵？” “披着黑袍、长相普通、声音普通、没什么特点……”因为太没存在感了，明塔细想苏奈的形象，发觉竟无法归纳其特征。 看来就是他了。 动作够快啊！ 他细细感受了下送给水泽精灵的金箭：这根金箭目前的状态，确实是用出去了，但是……嗯？挺激烈啊，哈迪斯的爱意。 可能是太激烈了，厄洛斯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上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第38章 假装亲密 猪圈内,莉莉娅独自一猪待在一起，这让狂躁的它逐渐安静下来。 猪圈的门被打开，莉莉娅的前腿后腿火腿紧张地绷紧，随时准备蹿出去。 “哼哧。”进来的是一头公猪。 莉莉娅放松下来,它对同类的警惕心显然低于人类。 公猪讨好地想靠近莉莉娅,被莉莉娅的低吼声吓得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莉莉娅的体型比这头公猪庞大许多。在猪的世界里,它从不畏惧任何一头猪。 傲慢的莉莉娅并没有注意到：猪圈之外，一支闪闪发光的金色箭头已然瞄准了它。 “咻——” 金箭准确无误没入莉莉娅肥壮的猪躯。 然后...... 公猪惊喜地发现莉莉娅在主动朝它靠近！ —— “呼......总算完事儿了。”苏奈抹了抹额头的汗,那是在围堵莉莉娅时累出来的。 最后喀尔什也没有办法,莉莉娅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逃窜的速度又很快。为了避免受伤，苏奈提议远程操作。 听着猪圈里的动静,想必很快就有烤乳猪吃了，嘿嘿。 喀尔什在感谢完苏奈后,就忙着研究母猪的产后护理去了。苏奈也不想在猪圈里久待,这儿的空气实在算不上清新，提弓往回走。 先前给他带路的宁芙已经回去了。由于没有宁芙引路,苏奈走到半路就迷了路,等摸回冥王的宫殿,已经是好几个小时之后的事。 门口的守卫，已经记住了经常进出的他,苏奈疲惫地向守卫们摆摆手,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在经过一条长廊时,苏奈遇到了—— “明塔？”他一愣。 明塔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本能将手里拿着的东西藏在身后：“是你......” 苏奈也把弓放到了背后：“好、好巧。”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面对面一番。苏奈侧过身子、从明塔身边平移而过。 “等一下,纳西索斯。” 明塔在背后叫住了他：“你......” 她咬牙询问：“你喜欢哈迪斯大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 苏奈扭头讪笑：“嗯......喜、喜欢啊......” “真的吗？”或许是他语气中的不自然太过明显,明塔确定般再次追问。 “嗯嗯嗯！哈迪斯大人那么温柔、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哈迪斯大人的。” 明塔眼神阴沉了下去。 苏奈毫无察觉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哈。” 当他完全背过身时，明塔眼神中恐怖的色彩蔓延至整张脸——她对着苏奈的背影狠狠咬牙切齿！ 明塔拿出了身后的东西：那是一支箭。 箭头为铅灰色的箭，尖端闪烁着冷锐的光泽。 厄洛斯殿下最终还是给了一支她需要的铅箭，条件是：她要为他监督哈迪斯和纳西索斯，每隔三天就要去斯提克斯河的尽头向他汇报。 明塔不清楚爱神的用意，她也无心去探究，她只想要一支铅箭。 她满口答应下来。 至于用途...... 明塔眼神冷了冷。 —— 苏奈回到自己的宫殿，把弓一甩、鞋一脱，成大字型摔在床上。 真累啊...... 苏奈滚了一圈，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两个海螺形状的贝壳，拿在手中把玩。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心里却在想：下次去找厄洛斯时，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他，省得自己再跑来跑去......多累啊...... 苏奈抱着海螺们睡着了。 在他睡着后，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他床边。 与植物叶片同色的发丝严密裹进黑色披风，来人正是明塔。 明塔拉开床帷，对床上的人高高举起右手—— 锋利的铅箭头正对安睡中的精灵。 她改变主意了。 就算用铅箭暂时熄灭了哈迪斯大人心中对纳西索斯的爱火，但只要纳西索斯还赖在冥王的宫殿，爱火终将重燃。 朝夕相处最容易点燃彼此的爱意，不如让纳西索斯对冥王心生厌恶，主动远离。 最好像中了铅箭的达芙妮那样，为了躲避神的爱变成一棵树。 那样明塔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她只需要在冥王失恋时，陪在他身旁温言软语的安慰，假以时日一定能叫哈迪斯对她生出爱意！ 毕竟，从刻耳柏洛斯的事来看，冥王的爱来得容易又随便。 她只需要抓住机会，踏着冥王对她的爱意登上冥后的宝座就行了。 只要获得冥后的神格，冥王婚后就算变心爱上莉莉娅她都毫不关心。 只要获得神格！登上神位！！ 计划通√ 野心勃勃的宁芙近乎温柔地低头凝视精灵的睡颜——这是她荣耀之路上的第一级阶梯。 永别了，纳西索斯！ 明塔狠狠一箭刺下！！ 爱神的铅箭锋利无比，而无论是金箭还是铅箭，都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只要刺破目标的皮肤，箭矢就会化作流光钻进目标的身体，同时发挥效果。 明塔瞄准的是精灵的身躯，对方没有穿盔甲，仅仅只是裹了一件轻薄的黑袍入睡。 那脆弱柔软的织物，如何能与爱神的箭抗衡？ 一开始，明塔自信满满地这么想着。 直到一箭刺下去后—— 箭头离奇从黑袍身上滑脱！ 明塔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塔不信邪，又是一箭刺下，箭头再度离奇滑落！ 这个......这个精灵，他不对劲！！ “唔......是谁？” 苏奈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挠他痒痒，还挠了两下。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床边的黑影。 “谁？！” 明塔提起裙摆转身逃跑。 苏奈先是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对着那个仓促逃跑的贼人背影，抬手就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砰！” 分量十足的海螺贝壳砸在贼人后脑勺上，苏奈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 苏奈扔出第二个海螺，可惜这回没砸中，海螺在地上滚了一圈。 弄出的声响，招来了睡在偏殿的厄科：“纳西索斯？出什么事了？你这边好吵啊？” “厄科......我看见床边有个人。”苏奈把醒来后看见的情景告诉了她。 厄科：“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苏奈摇头：“太黑了，那人穿了一身黑，脸也包住了。不过，她的身形有些眼熟......像是......” “像是谁？你快说啊！”厄科追问，看起来比他还着急。 苏奈：“唔，暂时想不起来。” “那要不要和哈迪斯大人说明？请他查清楚。” “算了吧，他未必会管这事儿，而且那人也没对我做什么......” 苏奈摸了摸黑袍滑软的布料，突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厄科紧张地问，“受伤了吗？” 苏奈摇头，他只是意识到一种可能：黑影可能试图伤害过他，但被黑袍的防御给拦下了。 会是谁呢？ 他在冥界也没跟什么人结过仇啊。 百思不得其解，苏奈干脆不去想了，再说那人既然身形让他感觉眼熟，那说明是他身边的人，只要这段时间留心观察头顶裹纱布的人、就知道是谁了。 “我没事的厄科，你回去继续睡觉吧。” “你遭遇了这种事，我怎么睡得着？你一定很害怕吧，我陪你聊聊天。”厄科坚持留在他身边。 “那好吧。”苏奈笑道，他也确实有些心悸。 两人把宫殿里的灯全部点燃，闲谈了一个晚上。 ...... 翌日，哈迪斯传召苏奈过去时，看到的便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苏奈哈欠连天，脸上写满我想睡觉。 哈迪斯对他昨晚干嘛去了不敢兴趣，也没多问，他开门见山道：“计划的细节想好了吗？” 看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狠狠摆爱神一道了。 苏奈打了个哈欠：“想......想好了。” 对于他不是那么尊敬的态度，哈迪斯也没跟他计较。在某些时候，他和厄洛斯一样耐心十足。 “那就说说吧。” 哈迪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聆听。 苏奈张开嘴唇：“目前最关键的，就是......” 绿色头发的宁芙出现在大殿中，她来到王座前，双手端着两杯茶。 她生机勃勃的发色被白雪般的绷带穿插，形成一副极不和谐的画面。 苏奈猛地闭上嘴唇，差点咬到舌头。 哈迪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哈迪斯大人，以及同样尊贵的客人纳西索斯，请您二位用茶。” 明塔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杯，哈迪斯自然接过，苏奈在接茶杯时手抖了一拍，只听“砰咚”一声—— 茶杯在地上摔出无数碎屑。 明塔“哎呀”着弯下腰，忙着收拾茶杯的尸体，手指“不小心”被锋利的边缘割破。她仰起头，对哈迪斯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哈迪斯：？ “你愣着干什么？再端一杯来。”哈迪斯不能理解并且下令。 “......是。”明塔咬唇。 明塔离开后，哈迪斯一只手轻轻撑着脑袋，眼光挪向他：“怎么不说了？” 苏奈怕明塔躲在柱子后面偷听，故意靠近哈迪斯耳边。 哈迪斯银色的眼瞳中闪过惊讶。 “我跟您说哦，您还不知道吧......” 精灵软软的声音吹进他耳朵里，哈迪斯黑夜般的指甲用力抠了一下王座。 苏奈的声音很轻，哈迪斯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什么？” 苏奈又靠近了点：“我跟您说哦......” 他的嘴唇都快亲到他耳朵上了。 哈迪斯意外没有伸手阻止，而是安静地听完了精灵的话语。 远处，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的明塔，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一幕。 可恶的纳西索斯！！！ 卑劣浪荡的精灵！！ 她嫉妒得都快把柱子上的石漆抠破了。 苏奈说完后离得远了一点，哈迪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微妙。 不过，神经大条的苏奈，基本是看不懂他人眼神表达的，结合面目变化或许还能看出来——可惜冥王是个面瘫。 哈迪斯没有丝毫表情道：“我知道了。” 作为神，哈迪斯能察觉到明塔在偷听，他可以指明这一点后将明塔赶走，但他今天不想这么做：“你继续说。” “......啊？”苏奈表情呆呆的。 “继续像刚才那样说。”似乎是为了配合他，冥王的声音轻而低。 “哦。”苏奈于是又靠了回去，以说悄悄话的音量，在冥王耳边低语： “目前最关键的，就是在厄洛斯不起疑的情况下把我送回他身边，而不完成攻略您的任务，他是不会让我回去的。” “所以，您必须假装已经被我攻略，必要时刻，我们得表现得很亲密才行。” 哈迪斯倏然反问：“像这样吗？” 他抬起手，揽住苏奈离得很近的腰。 苏奈吓了一跳。 哈迪斯立即松开手：“我做错了吗？” “呃......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也不用表现的很亲密。” 哈迪斯像苏奈靠近自己一样贴近他的耳畔：“明塔在右边第三根柱子后面偷听。” 苏奈一惊。 哈迪斯的声音像暗夜的风一样钻进他的耳朵，他的气息很冷，声音很沉：“她算旁人吗？” 肯定是算的。 “那该怎么办？” “按你说的，假装亲密。” 哈迪斯重新环住他的腰，并且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腰侧。 在他的暗示下，苏奈颤巍巍伸手环住冥王的脖子，姿势很奇怪。 哈迪斯抬眼：“你可以坐到我腿上。” “啊这......这不太好吧？”这只精灵这时候倒是学会尊敬神灵了，“我、我吃得多有点重，我怕压着您......” “没事，我允许你的冒犯。” 苏奈仍旧磨磨唧唧的不肯坐下去，哈迪斯手一用力，苏奈 就不受控制地坐到了冥王身上。 柱子后面的明塔见状，简直快要气晕过去了！ 从明塔的视角：狐狸精灵扭扭捏捏、故作姿态勾引冥王，竟然还敢把他那不敬的屁股放到冥王大人尊贵的大腿上！！啊——她要杀了他！！！ 她竭力漠视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终于放过快被抠出洞来的石柱、转身愤然离去。 就在苏奈浑身僵硬时，哈迪斯忽然放开了他：“她离开了。” 苏奈立即像跳跳糖一样弹跳起来，他红着脸，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得是哈迪斯：“你确实有点重，以后少吃点吧。” 《你——确——实——有——点——重》 《以——后——少——吃——点——吧》 “......”苏奈终于明白：在希腊神话中，冥后是冥王抢来的原因了！！！ 如果不靠抢，他根本不可能有老婆：) 第39章 明塔 苏奈第二次在冥王面前,露出礼貌而不失p的微笑。 哈迪斯面无表情继续道：“明塔有问题。” “怎么说？” “直觉。” 苏奈：这大直男还有直觉这种东西？ 他起身，原本凌乱堆积在衣服上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泄下。 难道因为冥王是黑长直？ 苏奈薅了薅自己的头发,发现既不黑也不直，悟了。 明塔在这时端着新的茶杯出现在大殿中央。哈迪斯让她：“明塔，你去喀尔什那里一趟。” 喀尔什的养猪场又脏又臭，明塔才不想去。她低眉问：“是,您对喀尔什有何吩咐？” 明塔理所应当的认为她只是替冥王去传个话。 冥王想了想：“喀尔什养猪很辛苦,你去帮他。” 什么？！！ 明塔眼神流露出震惊——作为冥王身边的首席女官,哈迪斯竟然让她去养猪？？！ 明塔笑容逐渐消失：“英明神武的哈迪斯大人,关于养猪这方面的事，您知道我从未接触过、并不擅长,可能帮不到喀尔什的忙……” 言下之意就是您找别人吧。 哈迪斯坚持：“不会可以学。去吧，我会让喀尔什教你。” 明塔含泪去养猪了。 支开明塔后,哈迪斯转向目瞪口呆的苏奈：“走吧。” “去、去哪里？” “明塔的宫殿。” “……哦。” 明塔居住的宫殿离冥王大殿很近,几分钟就走到了。哈迪斯径直步入。 少年模样的冥王左右看了看,抬脚迈向梳妆台。 哈迪斯从梳妆台下面的箱子里,找到了藏起来的铅箭,算是坐实了冥王的直觉。 桌上还散落着一些绷带,衣柜里藏着一件黑色披风。 实锤了——明塔就是昨晚站在苏奈床边的人。 她为什么那样做呢？ 她拥有厄洛斯的铅箭……苏奈瞬间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想法：莫非是厄洛斯派她来除掉自己？ 露馅儿了？？！ 不、不对…… 依照阿波罗、涅墨西斯和伊阿宋的下场来看,那位古神的报复从未失手。 更何况,如果真是厄洛斯派她来的,那他拥有黑夜女神的衣袍防身这件事，厄洛斯不可能不告诉她。 再者：厄洛斯给明塔一支铅箭是为了什么？想让哈迪斯对他由爱转恨？杀人灭口？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苏奈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慌。 他拿起铅色箭头的箭矢,像模像样地闻了闻…… 哈迪斯惊讶道：“你能闻出来？这是厄洛斯的箭？” “呜呜呜不行,闻不出来。”他无法分辨这是一根货真价实的铅箭、还是一支普通的箭。 哈迪斯：“……” “假设这就是厄罗斯的箭。”哈迪斯条理清晰，“我有理由怀疑：明塔成了厄洛斯的眼线，任务就是监视你我。” 苏奈咱两只手一下子缩了起来，紧张兮兮地问：“真、真的吗？” “很有可能。”哈迪斯的目光落到疑似铅箭的箭上： “明塔以前从不会用箭。” 苏奈点头：“好吧，您说的有道理。” 看来厄洛斯对他背后放冷箭的行为还是有所怀疑……可恶啊。 为了不打草惊蛇，哈迪斯又把箭放了回去——既然厄洛斯支使明塔来监视他，那他就来一招将计就计。 已经暴露的眼线，写作眼线，读作猪队友。 不过，也不能排除厄洛斯还在他身边安插了其他眼线。为了达到万无一失，哈迪斯看着苏奈说道：“今后但凡有他人在场的场合，你我都要假装亲密。” 苏奈点点头：“好的。” 哈迪斯朝他伸出胳膊。 苏奈：？ “练习一下。” “……哦。” 他挽住冥王的手臂，两人跟连体婴似的走了两步，哪哪都感觉很奇怪。 正好明塔的房间内有一面镜子，哈迪斯想走过去，苏奈停留在原地没动。 接触到冥王催促的视线，苏奈解释道：“我……我有点害怕照镜子。” “为什么？” “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曾经对我降下过神罚，只要我敢照镜子，就会变成一朵花。” 哈迪斯：“我并未在你身上察觉到任何神罚。” “那是因为厄洛斯帮了我……不提这事。”既然神罚已经被厄洛斯破除，苏奈鼓起勇气，主动跟上哈迪斯的步伐走到镜子前。 只见—— 哈迪斯在前、苏奈稍稍靠后、身形微躬，用两只手托举着哈迪斯的一边胳膊肘。 如果旁边再立一杆红绿灯、前面再多几条斑马线的话，妥妥就是扶老奶奶过马路的感人场景。 哈迪斯：“……” 他虽然不知道扶老奶奶过马路这个梗，但是冥王直觉有哪里不对。 “你靠近点。” 苏奈“哦”了声，贴近了点。 距离缩短后，苏奈的腰也能伸直了。冥王又让他：“手穿进来，不要托着。” 苏奈于是穿进了他的臂弯里。 镜子里的两人终于有点恋人样子了。 哈迪斯观察一阵，忽然掰过苏奈的脑袋，令其靠在自己肩上。 冥王大人满意点头：“就这样，走两步。” 苏奈保持这个姿势走了两步，除了脖子有点酸外其他都好。 他抬头抗议：“一定要把头也放上去吗？” “嗯。” “不放行不行？” “你说呢？” 苏奈退而求其次：“每走五十步放一次行不行？” 哈迪斯：“十五步，不然显得你不够爱我。” 苏奈：“……行吧。” 哈迪斯：“三天后冥宫有一场宴会，到时你和我一起参加。” “啊？” 苏奈稍微愣了愣后，就明白了冥王的用意：他这是准备告诉冥界所有人——自己是他的情人。 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了厄洛斯布下的其他眼线。如果有的话。 只要冥王热恋的消息传到厄洛斯耳朵里，不管他信不信，至少营造出了一种苏奈有在认真打工的假象。 “好耶，几点呀？需要我穿的好看点吗？啊后面那个问题请忽略。” 哈迪斯的指尖，轻轻搭在黑袍的边缘：“这是厄洛斯赠予你的？” 苏奈点头后，暗夜的深黑便被冥界主宰揭去。 苏奈睁大了眼。 厄洛斯编织的发辫早已在梳洗的时候被拆解，之后苏奈都是随便往兜帽里一塞。 此时黑袍被人扯开，水蓝色的发丝倾倒了主人一身。 苏奈吹了吹鼻子前面垂落的发丝，扒开凌乱的发网：“您突然扯我衣服做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快还给我！啊、啊啾！” 调皮的发丝挠得他鼻头发痒。 哈迪斯理直气壮：“这件衣服太难看，换一件。” “我没有其他衣服了！” “我有。”哈迪斯说完就直接消失了。 直接将他的黑袍据为己有！！！ 小偷之神赫尔墨斯都要甘拜下风。 对于冥王堪称明抢的行为，苏奈鼓起嘴巴，却也无可奈何。 他气鼓鼓地在镜子前打理乱糟糟的头发——其实就是用手指随便抓了两把，除了把脸露出来外，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当他走出明塔的宫殿时，发型乱得跟小叫花子一样。 托尼老师头都要摇断。 苏奈拖着又长又乱的头发，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路上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非常吃惊，像是第一次发现有他这个人一样。 就连厄科也是如此：“天哪！纳、纳西索斯？” 苏奈扒开头发：“是我。厄科……” 厄科扑了上来：“你那件黑色的袍子呢？” “被哈迪斯大人抢……拿走了。” “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说真的——苏奈现在真的很像从外面要饭回来了。 因为厄洛斯送他的发带不好用，所以苏奈基本没用过，起床后基本不扎头发，随便理一理就塞黑袍了。 现在黑袍没了，长头发又最容易打结，厄科简直不忍直视：“你别动，我去拿梳子过来……” 苏奈乖巧坐在阶梯上等厄科。 厄科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除了梳子以外，还握着一把剪刀。 “厄科，你拿剪刀做什么呀？” “你既然懒得打理头发，不如就让我来帮你剪短点好了。” 一听要剪他的头发，苏奈连忙抱住脑袋：“不不不！别剪我的头发！” “为什么？既然纳西索斯你懒得打理的话。” “唔……”苏奈支支吾吾。 “真的不用啦厄科，我以后会注意打理的。” “那好吧。”厄科耸耸肩，“不剪头发，但是有些打结的地方梳子也梳不开，只能剪掉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苏奈点点头。 厄科不仅能言善道、还心灵手巧，从前大家一块儿生活在阿提卡森林时，便是厄科每日过来帮苏奈梳头。 在她的帮助下，来自森林的水泽精灵发型恢复了正常、发丝也恢复了柔顺。 苏奈摸摸头发满意道：“谢谢你！厄科！” 托·厄科·尼比了个“耶”的手势。 不一会儿后，一位新面孔的宁芙仙女捧着一沓衣服来到苏奈的宫殿：“尊贵的客人，我奉哈迪斯大人的命令，来给您送衣服。” 这名新面孔的宁芙，拥有一头褐色的发卷，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情都给人一种温柔沉静的感觉。 厄科：“咦？你是谁？往常不都是明塔送东西过来吗？” “我叫欧律狄刻。” “明塔她人呢？” 明塔此时正在学习养猪。 她在猪圈里摸爬滚打了三天，总算找到机会溜出了养猪场。 …… 斯提克斯河尽头，明塔跪在爱神面前诉说。 她如哈迪斯所愿，告知了爱神冥王与精灵的相处情况。 明塔哭着说：“哈迪斯大人确实与那个精灵坠入爱河了！” 厄洛斯离她至少有五米远。 他将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挲，眼神带着思考与困惑。 浑身散发猪味的明塔跪在地上磕头：“您赐予我的圣物，不知为何我竟无法用出！求您亲自出手！” 爱神捂住鼻子道：“我不能对哈迪斯使用我的力量。” “不！我希望您对付的不是哈迪斯大人，而是纳西索斯！” “……你说什么？” 明塔瞬间感受到极致的压迫力，在这股力量下，她甚至能察觉到爱神一定是忍着恶心朝她逼近了两步。厄洛斯露出危险的眼神：“你不是跟我说，你期望熄灭的是哈迪斯的爱意吗？” “是……但是……” “你欺骗了我。” 欺骗神明的后果令她汗如雨下，她急急忙忙张口想为自己辩解，头顶响起以恶劣闻名于世的神明笑声：“不过我也欺骗了你，算是扯平。” ……欺骗？ “我给你的根本不是什么铅箭，就是一只普通的箭。” 好不容易令哈迪斯对水泽精灵燃起爱意，厄洛斯又怎么会使其熄灭呢？ 他只是想要这个宁芙狠狠扎哈迪斯一箭而已。 明塔猛然抬起头：“您、您身为原始神，好歹也是一位正神，怎么可以欺骗我？！” 厄洛斯摊手：“别忘了是你先骗了我。” “是你！你欺骗了我！！” 明塔张开嘴唇，此刻的她极为大胆和不敬，甚至没有对神使用敬语。急迫、质问、愤怒在她被泪水涂抹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扭曲成一个丑陋而狰狞的表情——并且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轰隆！！！” 一道闪电，兀自将明塔劈为焦炭。 厄洛斯回过头，看见宙斯。 这位神王此时高举雷霆权杖，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哪里来的小东西？又丑又臭就算了，竟还敢对我们亲爱的厄洛斯大呼小叫。” 宙斯身旁，站立着黑夜女神倪克斯的身影。 神王有意在黑夜女神面前对爱神献殷勤。 于是他出手，将绿色头发的宁芙化作虚无。 黑夜女神对他的这一行为不置可否，她叹息一声，走到那一滩焦黑面前，手指于上空轻捻—— 一株绿色的猫薄荷草从焦裂的土壤中发芽、伸展、盛开。 “倪克斯你总是这么仁慈。”宙斯也看出：黑夜女神不喜他刚才的做法，讪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厄洛斯淡淡问：“宙斯，你来冥界做什么？” 宙斯：“我听说冥界今晚有个宴会，想来凑个热闹，你不也是听说了这一消息才赶来的吗？” “我是来探望阿姐的。” “哈哈，是吗？你们姐弟感情真好。” “……” 宙斯尴尬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神王离开后，厄洛斯面对从明塔尸骨中开出的猫薄荷草，若有所思。 他拔了一片猫薄荷的叶子，叶片在他指尖化作绿色的莹光。 随后，美少年模样的爱神消失了，站在原地的，换成了一位绿色头发的少女。 面对倪克斯惊讶的眼神，“明塔”转过身，张开双臂微笑：“阿姐，你觉得我以这幅模样去参加哈迪斯的晚宴——这个主意如何？” 第40章 宴会（上） 伊莉丝正在为冥王尊贵的客人准备午餐。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后。伊莉丝转身时吓了一跳：“……明塔？” 绿发宁芙站在距离她一米开外的位置上,冷淡地抬起眼睫。 旋即，组成少女娇美容颜的眼睛、鼻子、嘴唇同时产生细微的变化——明塔朝她绽放出一个堪称标准的微笑。 伊莉丝却不明原因地打了个寒颤：她从那双绿莹莹的眼珠中，似乎并没有窥见到丝毫笑意。 今天的明塔给人感觉怪渗人的。 “你在做什么？”对方问她。 “在给纳西索斯准备午饭。” “……哦？”明塔笑眯眯地指出,“可我刚才看见,你把一撮泥土撒进了汤里啊？” 伊莉丝露出向她邀功的神情：“不用感谢我，我知道明塔你讨厌纳西索斯,帮你教训一下他。” “哎,可惜放更恶心的东西会有味道，只能退而求其次撒点土了……如果明塔你还不满意的话，可以过来吐一口口水。” “不用了。”她出乎伊莉丝意料地拒绝道。 “好吧。”伊莉丝想把加了料的食物为纳西索斯端过去，明塔伸手制止了她：“等一下。” 对方是哈迪斯的女官之首,在冥界地位比她高贵得多。伊莉丝停下动作,态度恭敬道：“明塔？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明塔语气轻慢：“你做得很好。从前你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吗？” 伊莉丝：“那倒也没有,前几天都是欧律狄克给纳西索斯送饭，只不过今天欧律狄克有事,所以才轮到我。” 伊莉丝说着，不满地咂咂嘴：“欧律狄克那个人啊,死板得很，不知变通,和纳西索斯关系还不错的样子,明塔你可要好好‘留意’她啊。” 往常不服从明塔的宁芙,都会被明塔整得很惨。 明塔挑眉：“知道了。不过我不喜欢你代我做决定的做法。” 伊莉丝傻眼了：“啊？” “把汤喝了。”明塔指尖轻点汤碗,动作轻巧而不容置疑。 伊莉丝不明白：“为、为什么？明塔？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怎么？还是说你想取代我的地位？” ……虽然确实这么想过,但当着明塔的面，伊莉丝哪敢承认,屈辱地端起汤碗。 明塔满意地笑了,笑容可恨又可憎,恶劣意味十足。 今天的明塔气场尤为强大，伊莉丝甚至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一点不满，“咕咚咕咚”喝下混合泥土的汤料。 汤碗露出洁白的底面后，伊莉丝按捺住所有情绪，去端装食物的食盒。 “我来。” 明塔抢先端起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 厄洛斯端着食盒，缓缓走在通往水泽精灵宫殿的路上。 哈迪斯的神殿，他不是没有来过，对路还算熟悉。 过路的人瞧见他，都会跟他打一声招呼：“明塔？你不是去养猪了吗？哈迪斯大人这么快就让你回来了？” 养猪？ 绿色头发的少女微笑点头：“是啊。” “听说莉莉娅终于怀上了小猪崽，喀尔什一定高兴坏了吧？” 喀尔什是谁？ 厄洛斯的笑容完美无缺：“嗯，他非常高兴。” 兴许是看绿发宁芙手中还端着食盒，那人说完这几句话就走了。 厄洛斯来到水泽精灵的宫殿门外。 隔得老远，就能听到殿内飘出水泽精灵欢快的歌声： “大笨象会跳舞～小猴子会上树～狐狸也会翻筋斗～～山猪山豹山羊～山中有只老羊～又见野狗与豺狼～～啦啦啦啦歌声传遍这森林！”〈注1〉 “学会了吗厄科？” 厄科点点头：“嗯嗯！” 她正欲开口，就见明塔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食物。 苏奈看见绿发宁芙，“嗖”地一下蹿到了厄科身后，有些害怕的样子。 明塔——这个宁芙对水泽精灵做过什么吗？ 瞧见绿发宁芙皱眉，水泽精灵看起来更害怕了。 厄科拍拍他的手，对明塔横眉立目：“怎么是你来送餐？” 她已经得知了那晚的黑影就是明塔的事，因此态度很不客气：“还有，哈迪斯大人不是派你去养猪了吗？你私自回来，就不怕哈迪斯大人发怒？” ……原来那个宁芙是帮哈迪斯养猪的。 厄洛斯柔和地笑道：“送餐和养猪，并不冲突。” 厄科一愣。 他把食盒放到桌上，干脆地转身就走。 临走前，蓦然看了水泽精灵一眼：“你的衣服呢？” 苏奈：“啊？什、什么衣服？” “一件黑袍。” 这个不怀好意的宁芙忽然关心起他的衣服做什么？苏奈不明白，但这也不是秘密，就告诉了他：“被哈迪斯大人拿走了。” 哈迪斯，夺走了他送给水泽精灵的衣服？ 厄洛斯向后仰了仰。 “你、你还有事吗？”失去了黑夜遮掩的水泽精灵花枝招展地问。 厄洛斯盯着他的脸，提醒：“今晚的宴会不要去。” “为什么？” “因为……”厄洛斯顿住—— 如果直接告诉他宙斯会去参加的话，那岂不是暴露了他不是明塔本人的事实？ 毕竟宙斯准备突袭哈迪斯的宴会，这件事情连哈迪斯本尊都不知道，一个养猪的宁芙又怎么会知道？ 厄洛斯闭上嘴。 苏奈莫名其妙地瞅着他。 “总之，你不要去。” “……哦。” 绿发宁芙离开后，厄科瞪了一眼前者背影，狠狠将宫殿的门关上！ “纳西索斯！桌上的食物你千万不要吃！”厄科严重怀疑，“可能有毒。” 苏奈点点头：他才不会吃反派送来的食物呢！ 从前苏奈看过的电影里，有这样一个情节：为了强行团灭，编剧故意让一个正派人物喝下反派送来的热可可，正派人物当场去世。 这种降智行为，苏奈当时十分气愤，并且大为迷惑。 把明塔送来的食物处理掉后，苏奈揉着空荡荡的肚子，试起了衣服。 “纳西索斯，你是准备去参加哈迪斯大人的宴会吗？”厄科问。 “是呀。” “你很想去？” “主要我都答应哈迪斯了嘛。” “也是噢。” 两人谁都没有把一个反派的话放在心上。 苏奈绕到宽大的柱子后面换好衣服，再走出来给厄科看。 厄科：“哇哦！这件也好好看！” 哈迪斯送来的衣服每一件都华美无比，加上纳西索斯本身的颜值，走出来的人，不愧为古希腊第一美少年。 厄科挥舞着与衣服配套送来的臂环：“戴上这个试试！” 见苏奈没有动作，厄科放下做工精美的臂环：“怎么啦？你不喜欢吗？” “是啊，感觉经常戴这种东西的人都没什么内涵。” 去而复返的某位爱神殿下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厄洛斯摩挲着胳膊上的装饰品暗自磨牙。 苏奈忽然在成堆的衣物中发现：“咦？” 他捧起一件黑色的衣袍，款式与花纹和之前那件相差无几。 哈迪斯居然又给他送回来了？！ 厄科看他美滋滋披上：“这不是你之前穿的那件吗？就穿这件？” “嗯嗯，就穿这件。” “不换一件？黑色老实说不太好看。” 苏奈边整理边道：“我喜欢这件，穿上它能给我安全感。” 希腊第一花枝招展的美少年昙花一现，平平无奇的水泽精灵又回来了。 看上去顺眼许多。 隐身的厄洛斯点头：很好。 他就知道水泽精灵没那么容易听话，呵呵。 至于这件黑袍，自然不是他从哈迪斯那里偷回来的——哈迪斯想要，那就施舍给他好了。 什么什么？不会真的有人以为他只有一件黑袍吧？ 黑夜女神那可是他姐。 他从姐姐的衣箱里抽一件衣服，是很困难的事吗？ 目送水泽精灵喜滋滋披上黑袍的厄洛斯，放心了。 …… 斯提克斯河的尽头，黑夜女神的宫殿内—— 倪克斯打开衣箱，蓦然发现：嗯？她的外袍怎么又又少了一件？？？ —— 入夜，冥王哈迪斯的晚宴如期举行。 居住在冥界、以及冥界附近的神明收到邀请，纷纷赴约。 冥宫门口，宽阔的平台上聚集了众多神灵的马车、龙车、龙马、或是龙蛇之车。 热闹的景象，在神殿内部同样上演—— “快点！众神已经到了！” “葡萄酒！再拿两桶葡萄酒来！” “准备的食物够不够？” 负责侍奉晚宴的宁芙们忙得焦头难额，就连厄科都被抽调过去帮忙了。 化身明塔的爱神悄无声息出现在苏奈身边。 苏奈吓了一跳：她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事实上：厄洛斯一直在隐身观察他，只是苏奈自己没发现而已。 “你、你来做什么？”苏奈始终担心明塔要害他，紧张地问。 对方：“哈迪斯……大人，让我带你去参加晚宴。” 既然水泽精灵决定要去，那么他也不拦他，只要他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苏奈跟在他身后，谨慎地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 厄洛斯回头，苏奈的一只脚立刻保持往后迈的姿势，看样子只要一有不对劲，就随时准备逃跑。 像只受惊的兔子。 厄洛斯不知为何笑了一下。 等他意识到自己笑了以后，立刻放下不听话的唇角，沉着脸扭过头。 苏奈惊恐：明塔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突然朝他歪嘴？这是在警告他吗？！！ 默默离绿发宁芙又远了两米。 距晚宴现场不远的地方，厄洛斯停住脚步，示意苏奈先过去。 他打算等会儿趁人不注意时，再偷偷潜入宴会。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跟哈迪斯打照面为好。 哈迪斯此时，正站在举行晚宴的宫殿门口。 神明、半神们从他身边路过，每一个人向他行礼时，哈迪斯都以面无表情的点头作为回应。 有神议论—— “哈迪斯为什么要站在门口呀？” “我也搞不明白。” “感觉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能让冥王亲自迎接的人，该不会是未来的冥后吧？” “别胡说，让典伊听到可就完了。” 她们的话音刚落，一阵风雪降临了哈迪斯的宫殿。 风雪过后，于落英般飘散的雪花间，代表冰雪的女神——典伊飘然降临。 冰雪女神走近哈迪斯身边，笑容温柔中，带着一丝苦涩：“好久不见。” 哈迪斯：“好久不见。”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哈迪斯已经转过了头，冥王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精灵。 视线触及黑袍精灵，哈迪斯一顿，随即抛下冰雪女神，大步走了过去。 苏奈眼看冥王走到自己面前，高调地牵起自己的手：“我等了你好久。” “走吧，我们进去。” 冥王大人将苏奈的手揣进自己的胳膊肘，暗示般夹了夹。 苏奈眼角抽搐，按照排练好的那样，将头枕在冥王的肩上，从典伊、众人身边飘过。 暗处的爱神眯起了眼睛。 典伊则是错愕。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苏奈严格按照约定，每走十五步、就将头放在哈迪斯肩上，脖子酸了就抬起来，再走十五步、酸了再抬起来……以此类推。 终于有人忍不住八卦之心——或者这是哈迪斯有意安排的托，上前一步问：“哈迪斯大人，您身边这位是？” 哈迪斯立刻大声回答：“我的爱人，纳西索斯！” 众神哗然！！！ 迈着魔鬼般的步伐，苏奈终于把哈迪斯扶上了王座。后者可能是入了戏，要拉他一起共享王座！ 这下大家都拿看冥后的眼光看他了！！ 苏奈用眼神暗示冥王：够了够了，差不多得了。 冥王深情道：“我亲爱的纳西索斯，你怎么了？” “咕噜噜。”没吃午饭的肚子代替苏奈做出诚实的回答。 哈迪斯：“……” “我先下去吃点东西！”苏奈脚底抹油开溜。 晚宴的场所很大，苏奈溜到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端起盘子开吃。 他吃得正开心时，面前陡然扑上一阵凛冬般的寒意。 苏奈下意识抬起头—— 突如其来的狂风，直接吹翻了他的帽兜！ 这风不但大而且冷，苏奈整张小脸冻得皱成一团。 他被风刮得眼睛都睁不开。坚持一段时间后，面部受到的压力，在某一时刻忽然减少了。 苏奈终于能睁开眼，入目是自然清新的颜色——明塔站在他面前，在她对面，是冰雪女神典伊。 典伊威严道：“遮遮掩掩，你究竟是谁？” 她如冬日般冷冽的目光，在触及苏奈前，就被明塔尽数阻隔。 宁芙与精灵身高相差不大，前者因为是女性，体型上以至于更加弱小。 弱小的宁芙，挡在同样弱小的精灵前面，直面冰雪女神的质问。 她的脸上毫无惧色，甚至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 第41章 宴会（中） 容颜娇美的宁芙少女略微一躬腰：“哈迪斯大人。” 典伊一惊,蓦地旋过头：面色阴沉的冥王果然就站在她身后。 典伊嘴唇翕合：“我、哈迪斯我……”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又不知该从何辩解。 正不知所措时，典伊倏然发现：哈迪斯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也没有落到那个可疑的黑袍精灵身上。哈迪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 “哈迪斯大人？” 明塔笑眯眯问。 哈迪斯不动声色道：“明塔？我不是让你去学习养猪了吗，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尊贵的冥王,我想那些猪并不需要我的照顾。” “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哈迪斯的气息冷沉,“我要惩罚你……” 眼前蓝色的影子一晃。 哈迪斯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却闪过短暂的吃惊：“……纳西索斯？” 苏奈拦在他与明塔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哈迪……尊贵的冥王大人,明塔她、她是为了帮我才来到这里的，请您不要惩罚她，好吗？” 明塔方才在典伊面前保护他的景象，现在还在苏奈脑中重复播放。 他觉得之前对明塔可能有些误会。效仿明塔保护他那样，挡在哈迪斯面前：“求、求您了，哈迪斯大人。”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好吧,既然是亲爱的纳西索斯你为她求情的话。” 深情人设立得太稳了呀冥王大人！！ 苏奈在心里为他竖起大拇指,面上不禁高兴道：“谢谢您！我亲爱的哈迪斯大人！爱您,比心。” ……这个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苏奈前面说了这是“爱你”的意思，那么冥王大人也有样学样地朝他比了个心。 旁边宁芙模样的爱神头发的颜色似乎更鲜亮了些。 哈迪斯向他伸出手：“走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 苏奈抱住他的手臂，两人恩爱离去。 从头到尾都被忽略的典伊：“……” 自始至终,哈迪斯都没有将一个眼神投放到她身上过,这让典伊十分难过。 察觉到这份失落的宁芙,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意,隐秘的藏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 宴会进行到中途,一个故作爽朗的笑声强行插入其乐融融的氛围—— “这儿的酒香可真醉人，我在奥林匹斯都闻见了，真是牵动我的心神。哈迪斯——这么热闹的场合，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宙斯大步踏入宫殿大门。 “是宙斯！” “我的天哪，他怎么来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女神们朝他行礼的同时议论纷纷。 哈迪斯坐在王座上，苏奈由于实在太无聊，去了后花园散步，此时并不在殿内。 他瞧见宙斯，也并没有起身，只是淡淡道：“你不也还是来了。” 宙斯又是大笑了两声。 尽管哈迪斯不知为何，始终保持着一副病弱美少年的外形，但他们确实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哈迪斯还是神王宙斯、与海洋之主波塞冬的哥哥。 对这位大哥，宙斯向来尊敬。他打量王座上的少年，放缓了声音问：“你的身体怎么样？还没有恢复吗？” “就那样。”哈迪斯恹恹的，眼帘半掀，一副并不欢迎他的模样：“你来干什么？” 他除了写诗，说话都比较直：“你一来，女神们就都准备走了，那样一点乐趣都没有。” “哥哥，你这话说得我可真伤心。”宙斯装腔作势道，“难道为了几个女神，你就要赶走热爱你的手足？” “呵呵，说的好像你不是为了女神们来的一样。” “……还是大哥了解我。”宙斯臭不要脸的承认了。他贴近王座，撩起哈迪斯的一缕发尾：“我啊，其实是为了倪克斯来的。” “倪克斯？黑夜女神？” 宙斯点头：“对，但倪克斯不想搭理我，我只能来找点其他乐子了。” “……”哈迪斯不答。 敢盯上夜神，他对这个弟弟的色胆又有了新的认识。 黑夜女神与幽冥神厄瑞波斯、深渊神塔尔塔罗斯同属夜神系，三位也都是原初古神，联系向来紧密。 黑夜女神同时也是地母盖亚的妹妹、爱神厄洛斯的姐姐，传言是五位原始神中最能打的一位。 对，最能打的是夜神。 哈迪斯忍不住道：“宙斯……” 宙斯期待：“嗯嗯？” “你很勇啊。” “哈哈哈，我看哈迪斯你才是，不仅身体变小了、胆子也跟着一块儿变小了！你若是能拿出当年挑战克洛诺斯的勇气，倪克斯恐怕早就被你拿下了！” 羡慕的眼泪从宙斯嘴角流了下来：哈迪斯和夜神住得那么近…… “我对倪克斯殿下不敢感兴趣。你知道我一向尊敬她。” “那你对谁感兴趣？我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迪斯按捺住想暴打宙斯狗头的冲动。 宙斯松开他的头发：“跟你聊天真没劲儿，我去找女神们玩去啦～” 哈迪斯只希望女神们赶紧跑。 …… 如他所愿：在得知宙斯到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起，除了少部分想跟神王搭上关系、进一步提高自己神位的女神外，大部分女神早已提着裙摆跑路。 当然——典伊是个例外。 冰雪女神对提高神格和神位没兴趣，她之所以没跑，是想留下来和哈迪斯多说几句话，借机拉近两人的关系。 但，哈迪斯并不怎么搭理她。忧愁的冰雪女神，惆怅地走进宫殿后的花园中。 一朵折下的玫瑰被送至她眼前： “美丽的女神，我可以请问你的芳名吗？” 典伊抬起头，惊恐：“您是……宙斯？” 宙斯笑了：“是我。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叫什么名字？” “……尊敬的神王。”纵使再不情愿，面对神王的询问，典伊也只能告诉了他答案。 “噢！这名字可真美呀！亲爱的女神，你是否愿意与我共度今晚美妙的时光呢？” 这个问题简直露骨。 但是典伊不敢拒绝——上一个拒绝神王的女神，现在已经失去了神位。 典伊神色勉强地点点头，她不信神王没有看出来，但他选择视而不见，脸上挂起高高在上的满意微笑。 宙斯伸手揽住典伊的腰，典伊顿时浑身僵硬。 两人围着花圃走了一圈后，宙斯见她始终不发一言，问道：“亲爱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典伊望向花圃深处：“伟岸的神王，我在想，您是否会喜欢那边的鲜花呢？” 宙斯开怀：“当然，如果它们跟你一样美丽的话。” 典伊颔首：“请您在此稍候，我想为您采摘新鲜的花束、编织成花篮，再将这份礼物亲手献于您。” 说着，典伊像是怕这礼物过于寒酸、神王看不上眼一样，紧张地揪住裙子：“您……愿意接受吗？” “当然，我非常期待。”宙斯觉得自己简直魅力无边，这么快就俘虏了一位冰雪女神。 “感谢您，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什么请求？” “我希望独自采摘鲜花，以此来保持这份礼物的神秘感，我、我想给您一个惊喜。”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冰雪女神害羞地低下头。 宙斯色心大动：“当然，我非常期待！” 在神王的注视下，典伊走进花圃深处，前者如约定那样没有跟上来。 典伊蹲下身，手指掐住距离她最近的一束花。 …… —— 苏奈在花园里无聊打转，有些发困地打了个哈欠。 真无聊啊…… 不过冥界倒是没有蚊子。苏奈这么想着，转身打算回大殿和哈迪斯说一声就回去睡觉。 他刚走了两步，旁边的花圃草叶摇动，苏奈疑惑地偏过头。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个狼狈的女人从中钻了出来。 苏奈一惊，对方看见他，也愣了愣：“是你？” 这个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女人正是典伊。此刻，往昔的镇定与荣光从这位冰雪女神的身上抹去，残花与败叶取而代之——她的鼻尖甚至还沾染了一点泥土。 苏奈举起手指：“那个……” 冰雪女神连忙：“别说话！嘘！” 苏奈合上嘴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典伊：“那个，你肩上有条虫。” ……典伊整个人好似凝固了。 她一寸一寸地强迫自己把脑袋掰过去，在她的左肩，果然如苏奈所言也那样蠕动着一条绿色青虫！！！ “啊——！！！！！” 堪称凄厉绝伦的尖叫，从典伊的喉管中突破而出。 她刚刚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浑身瑟瑟发抖。 苏奈想她应该是怕那条虫：“你别动哈，我帮你弹下去。” 典伊就真的不动——或许是怕到动不了。 苏奈屈起两根指头，用力一弹。 青虫回归了冥土。 典伊整个肩膀立时松懈下来，人也摇摇晃晃着倒退了一步。 苏奈看她脸色惨白、身上还那么狼藉，下意识问：“你……你没事吧？” 典伊摇摇头，忽然脸色一变—— 身后的花圃里，某种存在正在迅速靠近。 宙斯发现她逃跑了！ 十分钟前，典伊掐断花腰，随后若无其事站了起来。 当她回过头、假装偷看宙斯时，发现对方的眼睛果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典伊害羞地笑了笑，转身摘取其他品种的花。 她每摘三四朵花，就要站起来给宙斯看一看。她是在告诉对方：她一直都在，就算偶尔消失也只是蹲下去采撷那些长势低矮的花而已。 宙斯果然放心了。 在摘了一大捧满满的花后，典伊抱着它们坐在草地上，再度消失在神王视野中。 神王以为她准备编织花篮了，也就没有在意：典伊消失的时间似乎长了些。 等他意识到不对，女神已经毫不犹豫扔掉辛辛苦苦采摘的鲜花、逃之夭夭。 面对满地散落的艳丽花朵，宙斯怒发冲冠！ 这个女人竟然敢欺骗他！ 竟然还敢逃跑！！ 就连涅墨西斯——复仇女神当时也只是在看见他第一眼起拔腿就跑，并没有欺骗他。 “很好。”宙斯踏过落满鲜花的草地，娇艳无比的花瓣在他脚下碾碎成泥，神王的力量同时张开。 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在触及神力的边界时，被雷霆之神的愤怒波及，顷刻化为飞灰。 宙斯怒气冲冲踏过花圃—— 他非要找到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不可！ 然后…… 宙斯下定决心要好好惩罚她。 …… 典伊此时，也深知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 她欺骗神王！触怒了神王！如果被神王抓住，等待她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典伊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冰雪女神流泪，哈迪斯的后花园骤然飘起了落雪。 “……咦？下雪了？”鼻尖一凉，苏奈摊开手掌，一片雪花飘落融化。 他再一抬头：典伊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你、你别哭啊！” 小时候妈妈教过他不能让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苏奈登时手忙脚乱。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典伊，这片后花园已经被宙斯的神力包围，她知道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干脆不再逃跑，冰雪女神在落雪下悲泣自己即将到来的凄惨命运。 眼见典伊越哭越厉害，苏奈慌神道：“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典伊摇摇头，显然不认为一个精灵能帮得了她。 苏奈挠挠头，就在这时，他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莫伊娜？” 这个声音好熟悉…… “你藏起来也没用，我迟早会把你找到。” 苏奈想起来啦！这是宙斯的声音！！ 在阿提卡森林里打猎时，苏奈曾经听到过这个声音，后来厄洛斯告诉他是宙斯。 根据宙斯色批神王的人设、再结合面前一脸苦楚的女神，苏奈得出结论：“是宙斯他……想要强迫你？”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典伊点点头，露出惊讶的眼神。 苏奈握拳：“我最看不惯强迫别人接受这种事的人了。别怕，我帮你！” 这下，典伊看他的眼神更加惊讶了。 接着，冰雪女神眼见精灵在她面前，开始……脱衣服？！ 还好苏奈没有脱裤子，否则冰雪女神就要拔刀了。 蓝发精灵解下外袍，露出无可匹敌的精致容颜，那头颜色极美的蓝发也同样暴露于典伊视野。 他主动解开连她用神力也吹不开的黑袍，披到了她的头上。 “这件衣服能够掩盖你的身份和样貌，穿上它，宙斯绝对发现不了你。”应该发现不了吧？ 同样身为神，典伊能够感受到黑袍蕴含的力量，那源自夜神的至高神力。 典伊神色复杂道：“那你怎么办？” 看来他猜对了——果然是宙斯那个老色批想要对女神图谋不轨！ “我没事，他的目标是你，对其他人应该不会过多关注。” “可你……”典伊咽了咽喉咙，“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担心宙斯见到你，就不会放过你。”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有办法的！”苏奈帮她整理好衣服，就准备跑路。 他的理由是：“两个人目标太明显，分开比较不容易被注意到。” 典伊揪紧黑袍：“那我怎么把衣服还你？” “你找时间再还给我就行啦！我就住在冥宫里。不说了，到时候再见！” “到时候再……” 典伊目送苏奈风风火火跑远，溜得简直比兔子还快。 她话都还没说完。 可能意识到这不是个好兆头，典伊再度揪紧了胸口的衣袍。 …… 离开冰雪女神后，苏奈认准了花园入口的方向跑。 他只要回到哈迪斯所在的大殿就行了。 有哈迪斯在，宙斯应该会有所顾忌。 苏奈一路跑向入口，眼尖的他却在距离入口几米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层屏障。 这层屏障总体透明，呈半圆形包裹了整个花园，并且一路火花带闪电，令有眼睛的人坚信只要碰上去就会被电死。 苏奈瞪大眼：不会吧？！ 他停下脚步，在屏障的边缘疯狂试探。 …… 宙斯钻出了花圃。 原本他只要愿意，就能以雷霆之力烧光这些碍事的花花草草，但这是哈迪斯的地盘。 他不问自来的参加宴会已经够惹人嫌了，宙斯不希望他这个大哥因此对他有成见。 宙斯扒开拦路的花，踏出花圃。 路旁，一位黑袍宁芙正在剪理花枝，看见他，似乎吓了一跳。 这位宁芙的样貌气质平平无奇，宙斯对待这样的女人，向来如同对待路边的杂草视而不见。他随口问了杂草一句：“你见过一个白头发的女人吗？白头发、蓝眼睛、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黑袍宁芙仔细回忆，几秒钟后终于想了起来：“啊！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她往那边去了。” 宙斯见那个方向上果然有一串带着泥土的脚印，神王留心瞥了一眼黑袍宁芙的双脚：鞋子很干净。 他不再多问，阴沉着脸往那个方向走去。 神王离去后，典伊狠狠放下提起的心，手上的剪子再也握不住，从渗满冷汗的手心中滑脱。 泥印是她故意踩的——至于干净的鞋，她可是女神，会点清洁的小法术不足为奇。 宙斯看上去也并没有起疑。 宙斯这关她算是勉强通过了——但，那个借给她女神衣袍的精灵呢？他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吗？ 冰雪的女神，合起双掌，诚心为他祈祷。 …… “可恶啊！” 苏奈看着扔出去的石子，都尽数“滋滋”的被烤成焦炭再化作灰尘，心中泪流满面。 要翻车了！这波要翻车了！！！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苏奈抓狂之际，身后陡然传来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他动作僵硬地扭过头—— 第42章 宴会（下） 宙斯扒开花枝,灰头土脸踏出了花圃。 脚印在一丛花圃前消失，他还以为那胆大包天的女神藏在里面，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身上挂着蜘蛛网、枯萎的花瓣、肩上还蠕动着一条毛毛虫的神王,黑着脸将这些同样胆大包天之物电成了焦炭。 可恨的莫伊娜—— 那样貌清纯的白发女神，真的叫这个名字吗？宙斯现在开始怀疑。 他有理由怀疑她连名字都欺骗了他！ 再度在心里发誓要揪出“莫伊娜”狠狠惩罚她,宙斯在一棵树旁，意外遇到一位高贵典雅远胜前者的女神—— “倪克斯？” 黑夜女神立于一株月桂树旁，一袭墨色长裙，肩披暗色薄纱，纱尾铺开的涟漪如女神的恩泽垂怜于这片冥土。 夜的雍容华贵在她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宙斯一时间不禁目眩神迷：什么“莫伊娜”、“伊莫娜”，在见到夜神的一瞬间,全都甩到世界之外去了。 “我美丽的、尊贵的、亲爱的倪克斯殿下,你也是来参加哈迪斯的晚宴的吗？” 夜神微微仰头,轻嗅风中的香气,闻言并没有着急点头。 晾了宙斯一会儿后，倪克斯才开了尊口：“是的。” 等了这么一会儿才等到这两个字,神王不仅没有表现出不满,说话的语气反而更加温柔耐心：“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来？在我拜访你之后。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所。” “我是不喜欢。” 倪克斯金色的双瞳打量着自己的指尖,宁愿把注意力分给它们,也不分给一旁的神王。 她没有向他解释不喜欢却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宙斯打死也想不到：夜神来参加晚宴，主要是想看看顽劣的爱神老弟又想搞出什么名堂。 可惜，她没见到厄洛斯，反而遇见了另外一位小朋友。 “你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没有明确表露,但送客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宙斯厚着脸皮：“我也很喜欢这株月桂，想留下来好好‘观赏’。” 至于“观赏”的是月桂树还是树下的女神…… 宙斯开始挤眉弄眼。 倪克斯被油到了。 夜神转过身：“告辞。” 她特意牵动了下衣角,提醒藏在里面的小朋友：准备走了。 宙斯目送夜神离去。 他遗憾但也不失憧憬地叹了口气,内心燃起熊熊的征服欲。 这世上的任何女人——就算是赫拉,比起倪克斯来也差远了。 …… 倪克斯直接把苏奈带出了花园。 宙斯布下的屏障在她面前如若无物。在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后，倪克斯袖子一揭，露出藏在底下的精灵。 水泽精灵苏奈——立刻站了起来：“谢谢您！倪克……哎呦！” 倪克斯衣袖下的空间有限，他不得不抱头蹲在里面。由于一路蹲着走路，现在腿酸软得不行。 苏奈摔到地上，屁股迅速作痛。 没有哪个雄性生物愿意在倪克斯这样的女神面前出糗——就算是未成年的少年也不例外。 苏奈努力表现出不痛的样子，眼泪汪汪道：“谢谢……您……倪克斯……殿下……” 黑夜女神忍俊不禁。 当时，苏奈猛地回头，看见走来的是位女神时，狠狠吃了一惊。 尤其还是这样高贵美丽的一位女神。 对方看见他，似乎也很吃惊。旋即对他露出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带着奇怪的熟稔。 苏奈指着外面：“我、我想出克……啊，我的意思是想、想出去。” 苏奈差点咬到舌头。 倪克斯笑弯了眼：“好啊，不过你得等一会儿。来，到我身边来，麻烦的存在过来了。” 倪克斯女神二话不说便庇护了他。 夜的袍泽将苏奈的气息深深掩盖，神王没有察觉到：在夜神的袖子下面还藏着一个精灵。 一个他绝对会喜欢的漂亮小精灵。 错失亿的神王，又转头回去继续寻找“莫伊娜”了。 但他没能再将花园封锁多久，因为不久后他的大哥哈迪斯便找了过来，令他解除他的把戏。 哈迪斯面色不虞：“当初我答应镇守冥土，将天空与海洋分让给你们。宙斯，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宙斯讪笑：“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解开。” 由于晚宴采取不记名的形式，宙斯也没办法顺着名单挨个找过去，也无法确认是否真的有一个名叫“莫伊娜”的女神来参加晚宴。 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 除了典伊，被锁在花园里的还有不少宁芙，大家匆匆走了出来，典伊也混在其中，只不过没人注意到她。 成功从宙斯眼皮底下逃脱，典伊直到彻底安全后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位精灵。 典伊找到哈迪斯。 承蒙夜神的庇护，起初哈迪斯并没有认出她。 她脱下黑袍，哈迪斯目光变得惊讶。她在这目光下，将黑袍交给哈迪斯，拜托其转交给苏奈。 哈迪斯盯着黑袍，眼神变得费解：这件衣服他不是收走了吗？那只小精灵怎么又得来一件？ “还有……关于我的事。” 典伊将遇到宙斯前后的经历说了，说到危机处还带上了哭腔。 她渴盼哈迪斯能够安慰她。 哈迪斯在她殷切的注视下： “哦。” “那你早点回去吧，这事儿我不会告诉宙斯的。” 还有呢？ 迟迟没有等到她期盼的安慰，典伊爱慕哈迪斯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疲惫地转过身，就在这时—— “等等。” 典伊重燃希望。 哈迪斯终于意识到这对女性而言是多大的惊吓，他特意嘱咐了一句： “注意身体，多喝热水。” 典伊：“……”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听，那是冰雪女神彻底心碎的声音。 …… —— “你叫纳西索斯？”黑夜女神问。 “嗯嗯嗯嗯！” 苏奈忙不迭回答，眼神飞快地瞄了一眼夜神姐姐的发鬓： 编成辫子以后再扎起来。眼熟的手法。 倪克斯温柔地笑了笑： “纳西索斯，你认识厄洛斯吗？” “……啊？”夜神姐姐怎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他要说实话吗？ “……认识。”内心挣扎一番后，苏奈还是不愿意对夜神姐姐撒谎，说了实话。 但他也强调：“认识，但不熟。” 刚刚走到苏奈身后的明塔：？？？ 黑夜女神也发现了他的存在，这位女神姐姐在某些方面和弟弟一样恶劣：“那你喜欢他吗？还是厌恶他？” “诶呀，都不熟，有什么喜欢和厌恶的。”苏奈嘟起嘴，“厄洛斯对我来说就是个纯路人啦！倪克斯殿下您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纯——路——人？！ 倪克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没什么，就想问问，毕竟厄洛斯斯是我的弟弟，我也想知道大家对他的观感。” 大家对他的观感您还不知道吗？ 苏奈张了张嘴唇，真的很想这样问，但顾及到对方是厄洛斯的姐姐，没说话。 给女神家里的小朋友留条底裤吧。 小朋友阴沉着脸上前，向夜神行礼：“倪克斯殿下。” 夜神笑得更大声了。 “明塔？”苏奈看见她，想起哈迪斯扬言要惩罚她的事：“你还好吧？哈迪斯大人有没有对你动手？” 明塔面无表情望向他：“你不是为我向哈迪斯……大人，为我向他求情了吗，他没有惩罚我。” 苏奈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往倪克斯身边蹭了蹭：“真、真的吗？”那你的脸色怎么像挨了一巴掌似的…… 明塔脸上忽地生长出一个微笑：“真的，不骗你。” 苏奈松了口气，趁着夜神姐姐在这里，他安全感十足地又问：“明塔，你之前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站在我床边啊？” 他想趁现在把误会解释清楚。 大半夜、不睡觉、床？！ 捕捉到关键词的倪克斯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爱神”的目光看向自家老弟。 明塔回以“那不是我”的眼神：“我……在梦游。” 原来是因为梦游！ 解开了与明塔之间的误会，苏奈亲密地拍了拍绿发宁芙的肩：“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那今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刚才还是纯路人呢，现在就成好朋友了？ 当他意识到时，手已经自然地掐住了水泽精灵的脸。 “唔唔？明塔？”水泽精灵一脸问号。 他从善如流放下手，笑眯眯道：“好呀，我的好朋友。” 他又有新朋友了！ 这个认知令苏奈很是高兴。倪克斯看够了戏，带着与绿发宁芙同款的微笑、笑眯眯道：“我也该回去了。小纳西索斯，下次再见。” “哦哦！下次再见！倪克斯殿下！” 见他脸上浮现不舍，倪克斯笑着提醒：“我的宫殿就在斯提克斯河的尽头，你有空的话，欢迎你过来做客哦。” “好耶！斯提克斯河的尽头我常去！”苏奈跳脱道。 “哈哈。” 夜的女神临走前，给了绿发宁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对方装作没看见。 他在思考：哈迪斯如今当着众神的面，宣布自己爱上了水泽精灵——这其中有几分可信度？ 该不会是为了引自己上钩吧？ 多疑的爱神，并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必须弄清楚冥王是真的对水泽精灵产生了感情、还是逢场作戏。 如果结论是后者，那哈迪斯一定是准备了阴谋在前方等着他。 作为原初神之一的他可不能上当。 厄洛斯决定以明塔的模样暂时留在水泽精灵身边。 粗神经的水泽精灵，对心机深沉的爱神想法毫无察觉，一心沉浸在“又多了一个好朋友”的喜悦中。 口有些渴，晚宴上处处都是食物、鲜花与酒杯，苏奈捧起旁边的杯子，酒液的芬芳爬进鼻腔。 他喝了一口，忍不住喝完了一整杯。 苏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都怪宙斯，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后，大脑便格外困倦。 他想睡觉啦。 “我送你回去吧。”新朋友体贴道。 厄洛斯的想法是：最好一刻也不要放水泽精灵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万一他打哈欠是装的呢？作为某种与哈迪斯合谋的暗号…… 苏奈可不知道他在怎么想，他是真的困了，闻言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转过身—— “哐当。” ……他忘了他身后就是柱子。 额头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绿发宁芙及时出手，拦在了他与柱子之间。 苏奈直接撞到了明塔的手掌心中。 他下意识蹭了蹭：“明塔，你的手好暖和啊。” 这是当然的。 宁芙宝石般的绿眼睛观察了他半晌：“你还行吗？”他看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苏奈：“我行的！我……”提起的音量到后半句话又低了下去，苏奈使劲揉了揉眼睛：“我们走吧。” 他走着走着就又困啦，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哈迪斯为什么把他安排住在那么远的地方啊…… 至少还要走上半小时，才能够回到睡觉的宫殿。 厄洛斯跟在他后面，默默观察他的步伐逐渐从“i”变成“/”，再到“z”，最后彻底变化成“s”。 他看不下去地上前拉住他：“你别走了，你这样走下去，天亮都回不去。” 苏奈垂着头：“唔……” 他的双颊升起彩霞般的红晕，看来刚才那杯酒后劲还不小。 小精灵，还挺爱喝酒。 厄洛斯记得在船上时，水泽精灵就因为贪杯而喝醉过。 难怪他会这么困。 水泽精灵已经自顾自闭上了眼睛，为爱神展示了一招：站着也能睡着。 厄洛斯有些惊讶，也觉得有些好笑。 他伸出指尖，在被酒神染红的部位轻轻一戳—— 疑似睡着的精灵毫无反应。 厄洛斯伸出两只手，分别掐住脸颊侧边的两团软肉，力道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小心眼儿且爱记仇：“跟我不熟？纯路人？” 小精灵，还挺没良心。 酒神的功劳迅速被爱神抢走，苏奈整张脸在他的揉搓下迅速泛红，他也顺势将头搁在了对方的手心中——看起来是真的陷入了酣眠。 结果：就变成了他捧着他脸的姿势。 一个适合……落下亲吻的姿势。 厄洛斯一怔。 他连忙触电般收回手。水泽精灵被他这么一带，直接向他倒下来，头靠在他的肩胛骨上。 厄洛斯扶住他滑落的身躯，半搂半抱地将他拥在怀里。 这一瞬抽出的枝芽鲜明得连本尊都感受到了不对，厄洛斯只觉得困惑：是什么原因呢？就因为这个跟他不熟的纯路人？ “厄洛斯……” 睡梦中的精灵低喃： “其实，还是挺熟的。” 第43章 与“明塔”的一天 苏奈是在柔软的床铺上醒来的。 他醒来时,面对头顶的纱帐一时有些迷茫，眨了眨纤长的睫羽，记忆缓慢回笼。 ……他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好像不是他靠脚走回来的啊。 苏奈迷迷糊糊记得：绿发宁芙捧起他的脸,眉头微皱。 然后……然后就是道路两旁逐渐退远的灰色石柱、颠簸摆荡的视野、以及如野外树林般森绿色的发藻。 胸前的温度令人安心。 苏奈坐起身，头立刻“突突”地开始叫疼，有人递给他一杯水，苏奈顺势接住。 喝了半杯后感觉好了一点。苏奈松了口气，下意识：“谢谢你厄科……” “你谢谁呢？” 与橘色裙子的仙女完全不同的凉薄语气从对面幽幽响起。 “……明塔？！” 苏奈没想到起床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她，又是本能问：“那厄科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散吗？”明塔不知为何总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个语气好耳熟…… “她去其他宫殿帮忙了。” 又是一句不经大脑就脱出的话：“那你怎么不去？” 明塔沉默：“……” “噢，差点忘了，你是掌事的嘛,当然可以偷懒！”苏奈一拍大脑。 明塔继续沉默：“……” “那个,谢谢你昨晚背我回来。”苏奈小心翼翼地说。 明塔还是沉默：“……” “我没压着你吧？我还挺重的哈哈，你力气可真大。” 沉默的明塔是今晚的康桥：“……” 苏奈小声：“谢谢。” 明塔转过身。 苏奈苦恼之际,一句轻飘飘的话落了下来：“过来吃饭。” “……来啦！” 苏奈掀开被子跳下床，乖巧地坐到石桌前。 今天的早餐是两块面包和一碗玉米煮牛奶汤。苏奈边喝牛奶，边眨巴着眼睛问：“你不吃吗？” 明塔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吃过了。” 不过她对他原本的态度也不好,但却在他被冰雪女神质问时,勇敢无畏地挡在他身前——所以说明塔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热心善良的好宁芙吧！ 苏奈偷笑。 仿佛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很辣眼睛，明塔僵硬地扭过脖子、转过头。 喝完牛奶啃完面包,苏奈站起身，开始走路消食。 他在空旷的大殿内来回转悠,表情写满了无聊。 “唉……”生活不易，苏奈叹气。 他找明塔聊天：“明塔明塔,你为什么一直站在那边呀？那根柱子有什么好看的吗？” “明塔明塔,你今天没有事要做吗？有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明塔,你会写诗吗？你觉得哈迪斯大人写得怎么样？” 对方撇撇嘴：“就那样。” 终于肯回应他了，苏奈眼睛亮了亮：“你会写诗？” “谁会去钻研那种无聊的东西？除了哈迪斯……大人。” “那你喜欢什么呀？” “我喜欢安静。” “哦。” 水泽精灵低下头，不说话了。 过了十秒钟，他就将脑袋瓜子又抬了起来：“明塔，你在想什么呢？” 明塔忍无可忍问：“你为什么话那么多？” “因为不说话的话很无聊呀。” “你无聊的时候就会找旁边的人说话吗？” “嗯嗯！” “那要是你身边没有人呢？自言自语？” 苏奈看了看左右：“悄悄告诉你哦，我从前有一根羽毛，很神奇的，可以储存力量。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调动里面储存的力量玩儿。” 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唉，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不然我就可以变个水花出来给你看。” 明塔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你经常消耗里面的力量变水花玩？？” “嗯嗯！” 难怪羽毛的神力消耗得这么快！！！ 羽毛和神力的源头、被薅羊毛的羊——明塔，或者说厄洛斯，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你、你！” 厄洛斯气得抬起手指，对着眼前的水泽精灵指指点点。 “嗯？有什么问题吗？” 厄洛斯气到甩手：“……没问题。” “你做得很好，很好。”他早该想到的。 要不是现在顶着绿发宁芙的马甲，他非要好好惩戒这个浪费他神力的精灵！ 厄洛斯深呼吸，明知故问：“你说羽毛没有了是怎么回事？” “我还给它的主人啦……” “为什么要还回去？” 苏奈扭过头：“就是不想要了！” 厄洛斯还想多问，苏奈剧烈摇头：“别问了别问了，不提这事！” ……不是你先提起来的吗？ 水泽精灵，真是善变。 苏奈主动闭上嘴，绕着一根石柱走来走去。 他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又用脚尖踢了踢，最后干脆把脸放上去了。 脸好冰。 厄洛斯提醒：“你如果实在无聊，可以去找哈迪斯……大人。” 找哈迪斯？这倒是个好主意，顺便去找他要回自己的衣服。 苏奈点点头：“好！” 厄洛斯立刻站到了他身后。 “明塔，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我给你带路。” “可我认识路啊？” 绿发的少女已经不由分说走到了他身前，正回头看他。 苏奈只好跟上。 两人从一前一后、到逐渐并肩而行。 苏奈意识到：从他住的宫殿，到冥王举办宴会的宫殿，距离其实还是挺长的。 明塔就这样背了他一路？ 意识到麻烦了人家，苏奈懊恼地敲了敲脑壳。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小动作，走在他身边的明塔从眼角余光中瞥了一眼，像是习以为常地当做没看见。 苏奈想了想，表示：“明塔，等你下次喝醉，我背你！” “谢谢，不必。” 等到了哈迪斯的宫殿，苏奈才从侍奉的宁芙那里得知—— “哈迪斯大人不在冥殿？” “是的。” “那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呀？” “哈迪斯大人已经离开冥界了，具体回来的时间我也不清楚。” 厄洛斯也有些惊奇：要知道，冥王有多宅，在整个奥林匹斯神系都是出了名的。 就连夜神系的他都久闻大名。 宅中之王冥王——出行了？ 惊讶的同时，也略微驱散了厄洛斯心头的疑云：要知道，凡是中了他金箭的人/神，对爱恋的对象必定如火般热情，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对象身边、把对方绑在身上才好。 就算冥王是个死面瘫，从五官中看不出热恋的痕迹，但行动上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这些是哈迪斯大人为您写的诗。” 厄洛斯这么想时，侍奉的宁芙推开冥殿大门—— “哗啦！” 无数泥板，潮水般涌出，上面刻满热恋的痕迹。 苏奈目瞪口呆。 他随手捡起一块： “亲爱的纳西索斯，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殿前的白杨树，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光明神，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注〈1〉 他随手扔开，转身对绿发的少女说：“我们走吧。” 厄洛斯心头的疑窦又消散了一些，点头同意。 冥界不分白天与黑夜，这里时刻维持着幽冥。 一来一回，墙壁上镶嵌的烛台其中的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转眼又到了吃第二顿饭的时间。 但早上明塔给苏奈拿了两个面包，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他全吃了，现在的他还吃不下。 “你不是挺能吃的吗？” “啊？” 意识到话中可能有漏洞，厄洛斯飞快找补：“一般比较重的人都挺能吃。” 什么？！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重了！苏奈立刻低头掐肚子—— 软软的肉肉被捏在手里，手感真好。也、也不是很多啊？ 都怪爱神殿下晕船的那段时间，把食物全都分给了他吃（虽然不晕船他也不吃）他一个人吃两人份，能不长胖吗？！ 苏奈愤愤握拳：“我要减肥！” 把第二顿饭一推：“不吃！拿走！” 厄洛斯眉弓一挑：“真的不吃？” “不吃！” 结果第三顿饭的时间还没到—— “呜呜呜呜呜好饿。” 到了苏奈认为的下午时间，胃袋里的那两块面包早就消化干净，这种单纯的碳水消化后尤其容易激起饥饿的欲望。 苏奈饿得趴在桌上，脸滩成一坨。 在距离他十厘米的位置，有一盘可爱的、美味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小点心。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 爪子缓缓朝盘子伸了过去…… “不——行！” 苏奈狠心推开了盘子：“我不吃！” 十秒钟后： “稍微吃一口应该没关系吧？” “嗯嗯没关系，我就只吃一口。” 厄洛斯冷眼围观他拿起一块点心，一口就闷了。 嗯，的确是一口。 但是那块点心，足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啊！！ “咳咳咳咳咳——” 眼看水泽精灵就要变成冥府永久的住民，厄洛斯眼疾手快塞给他一杯水。 “呼——” 苏奈捧着水杯喘气：“谢谢你明塔……” 他把水杯贴在脸上，虎视眈眈盯着盘子里剩余的点心。 不行！说好了只吃一口！ 恶劣的神明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故意用苍白的指尖捏起一块点心。 “明塔，你干嘛？！”苏奈顿时像只护食的小动物，毛都炸开了。 “吃东西啊。”明塔恶意地笑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明塔，我们是朋友对吧？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又怎么忍心在减肥的朋友面前吃东西呢？你这样会搞得我也很想吃，所以最好大家都不要吃！” 厄洛斯：“……” “还有！请你监督我！”苏奈拜托地合掌。 “你确定？” “嗯嗯！” 厄洛斯打量了他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到了晚饭时分—— 石桌上空空如也。 苏奈惊了：“饭呢？！” “撤了。” “为什么要撤？” “你在减肥，我让她们撤了有什么问题吗？” 苏奈侧头趴在桌上，脸上的软肉被挤成一团：“闻个味儿也好呀……呜呜。” 睡前，苏奈实在饿得受不了，他翻来覆去，回想明塔放置那盘点心的地方。 当时，明塔端起还剩下一大盘的点心走了，苏奈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看见明塔将点心，放进了一个柜子里。 那个柜子……是在那个方向！ 经过一番摸索后，苏奈找到了那个柜子。他迫不及待地拉开柜门—— 门纹丝不动。 饿到眼花的苏奈这才注意到柜前上了一把锁。 “你在干什么？” 无情的监督者，身影罩住了苏奈的后背。 苏奈扭过脖子、抬起头：“明塔……我饿了。” “你不是在减肥？” “我就吃一口！” 无情的监督者：“不行。” 苏奈饿得倒在旁边的地毯上打滚： 先滚过去：“啊啊啊好饿啊。” 再滚回来：“啊啊啊啊啊要饿死了！” 最后整条人瘫平：“我是谁？我在哪？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宇宙的尽头又在哪里？” 苏奈悟了：“宇宙的尽头——是食物啊！” 就在这时，无情的监督者突然反手拿出藏在身后的手，里面赫然是装点心的盘子！ 苏奈瞬间眼放绿光！ 点心被切成了小块。厄洛斯拿起一块，递到他的唇边——又递了回来。 苏奈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食物飞走，无法相信地瞪大眼。 恶作剧之神露出故意的笑。 然而下一秒—— 厄洛斯浑身一僵。 “嗷呜！”苏奈猛不丁把脑袋凑了过来，一口叼住他手里的食物，嚼巴嚼巴后吞咽下肚。 指尖被温软的触感短暂包围。 ……真的好软。 厄洛斯露出复杂的神色。 苏奈趁他失神，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整盘点心，大朵快颐。 苏奈握着最后一块点心，满足地抚摸着肚皮： “这个好好吃啊。” 厄洛斯：“……” “你吃吗？” 意识到他在询问自己，厄洛斯：“不吃。” “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你尝尝！” 糕点被强硬地怼到唇边。爱神殿下眉头轻皱，向后仰去，嘴唇却仍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残渣。 ……还挺甜的。 厄洛斯伸手接过，就这样捏在手里。 “还饿吗？”他问。 “不饿了！” “还减肥吗？” “减、减的……” 想起饿肚子的滋味，水泽精灵有些犹豫 厄洛斯迷惑道：“你想吃就吃，瞎折腾什么？” “可是我胖！” 化作宁芙模样的爱欲之神深深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认真告诉他：“我收回前话，你不胖。” “真的吗？” “真的。” 水泽精灵的双眸明亮如星，带着婴儿肥的脸廓圆润饱满。 看起来十分好捏。 厄洛斯看着看着，就有点手痒。他鬼使神差说：“其实胖点也好。” “啊？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其实苏奈顾虑的点在于：他要是很重的话，今后他去攻略爱神殿下、爱神殿下带他飞时嫌弃他该怎么办？本来就是地狱难度了，加上体重简直是难上加难！ 苏奈决定询问明塔的意见：“明塔，我问你哦，如果你会飞，你愿意提着一个有点分量在身上的人飞吗？” 像是没忍住，绿发宁芙“噗”的一声笑了。 他心想：就你那点分量。 苏奈吃完点心，不饿了，乖巧抱膝蹲在他身侧。 厄洛斯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要把羽毛还回去？” “啊？”苏奈没想到他还想着这个问题，求知欲好旺盛：“因为……戴在身上感觉很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羽毛很重？” “不不！不是重量的问题！” “那就是羽毛主人的问题？”厄洛斯有意无意地问，“你对羽毛的主人有偏见？” “有。” “什么偏见？” 仗着身处冥宫、羽毛的主人应该听不到他说的话，苏奈坦言：“我觉得他就是个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素质教育的小学鸡嘛！” “……” 谢谢，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素质教育的小学鸡听到了：） 第46章 较劲 苏奈这话一出,两人停止争吵，同时看向他。 “纳西索斯，你选择跟谁回去睡？”哈迪斯堪称直白地问。 绿发宁芙皱眉,没有问出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话,只是将视线定格在他的脸上。 压力来到了苏奈这边。 他顿感压力山大！！！ 总觉得：如果在这个问题上回答失误的话，那么故事就可以到此结束了。 眼珠子转来转去，苏奈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有了！ 他从两人的包围圈中挤出，绕到相对好说话的宁芙身边,用力推了她一下。 厄洛斯一脸懵逼地被推到哈迪斯身边，两人手臂还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明塔，喜欢您——哈迪斯大人。”苏奈笑眯眯合掌,“既然这样,我就一个人先回去睡觉了,你们两个一起睡吧！” 哈迪斯：“……” 厄洛斯：“……” 苏奈：完美！耶！ 救——命。 水泽精灵，恐怖如斯。 趁两人脸上同时陷入空白，苏奈脚底抹油开溜。 他回到自己的宫殿、躺上自己的床、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心情说不出的惬意。 一夜好眠。 翌日—— 苏奈美滋滋地醒来,看见的便是明塔放大的脸。 她的眼睛下方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也不知道昨晚和哈迪斯共处一殿时干了些什么。 两人——该不会对坐了一整晚吧？ “明塔？”苏奈揉揉眼睛，下意识：“早上好……” “我摊牌了。”对方抢先说,“不装了,其实我是厄洛斯派来的卧底,任务就是监视你与哈迪斯。” 苏奈放下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明塔——怎么就突然向他摊牌了？！ “我接到厄洛斯的命令。”厄洛斯说,“他让你赶紧结束这一切。” “……啊？” “啊什么啊？”对方敲了他脑袋瓜一下。 苏奈捂住被敲的地方,连带早起的呆毛也被他一并压住：“赶紧结束是什么意思？厄洛斯具体想让我怎么做？”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啊。” “啊！想不到明塔你竟然是厄洛斯的卧底！我可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 “……” 苏奈默默看着他,一副“我吃惊完了、现在该你了”的表情。 厄洛斯：“当然是告诉哈迪斯你不爱他、在他靠近你的时候狠狠拒绝他、主动远离他。” “还有：走路的时候不要靠那么近,这边建议独立行走。” 啊这…… 苏奈点点头：“好吧，如果这是厄洛斯要求的话。” 明塔模样的少女满意点头。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苏奈合掌，“明塔，你能不能回去告诉厄洛斯：我完成他的任务后，让我在他那里躲一阵子？” 厄洛斯挑眉：“哦？” “就，再怎么说哈迪斯也是冥王，我就这样抛弃了他，他是冥王我只是一个小精灵，万一他之后对我由爱生恨、想要报复我该怎么办？” “所以？” “所以我想请求原初神短暂的庇佑。”苏奈恳求，“暂时的，等冥王爱上其他人，我就会离开。” 绿发宁芙眯起了双眼，似乎正在思考。 “好吧，我会转告他。” “好耶！明塔你真好！”苏奈扑了过去，抱住明塔的手臂与他贴贴。 对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下来。 厄科到来时，见到的便是精灵少年抱住宁芙少女的手臂、不住用脸在上面磨蹭的一幕。 厄科有些吃味：“纳西索斯……”他什么时候和明塔关系这么好了？ “厄科！”对方扬起蓝色的脑袋。 “哈迪斯大人让我带你过去，一起吃早餐。” 苏奈起身时，厄洛斯在他耳边强调：“记住我说的话。” 苏奈点点头。 “你重复一遍。” “不主动靠近、对于哈迪斯的贴贴要狠狠拒绝、学会独立行走。” 厄洛斯满意点头；厄科瞪大了眼。 由于哈迪斯的宫殿距离苏奈住的地方太远，苏奈走到半路就饿了。 “咕噜噜噜。” 苏奈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绿发宁芙见怪不怪，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 他扔给了他一个面包。 “哇！”想不到明塔身上居然随身带着面包，苏奈惊喜地接过：“谢谢你明塔，你实在太贴心了。” 水泽精灵，没有食物就走不动道——厄洛斯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走吧。”他反复强调，“记住我说的话，拒绝哈迪斯。” 苏奈朝他挤眼睛：“明塔你就放心好啦。我怎么会抢你的男人？”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你来了。” 冥殿内，哈迪斯端坐于上位，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食物。 他的脸上，同样挂着两个夸张的黑眼圈。 “坐吧。”哈迪斯的口吻充满疲惫。 苏奈依言坐下，他明显很紧张，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动也不动。 “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哈迪斯端起一盘奶酪放到他面前。 “好的。”苏奈正准备开吃，旁边侍奉的明塔忽然重重：“咳咳！” ……拒绝哈迪斯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他端来的奶酪。 苏奈挤出一个笑：“早、早上吃奶酪容易噎着，我先、先吃点别的！” “面包好啊！软和，我就喜欢面包！” 他抓起一个面包就往嘴里送。 由于吃得太急，还是噎着了。 哈迪斯立刻递给他一碗奶油蘑菇汤，装汤的杯碗与明塔递过来的奶油玉米汤碰撞在一起。 “当！” 清脆的声音在苏奈耳膜上狠狠弹了一下。 两人又狠狠往苏奈眼前送了送。 “哐当！”又是一下。 苏奈都快哽出白眼了，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得其他，随便选了一碗喝了个干净。 等他顺过气来，发现自己选择的是—— 哈迪斯的奶油蘑菇汤。 哦豁。 这下，明塔那边的气压，肉眼可见的低沉了下去。 她的脸色无比阴沉，眼中更是刮起了十级飓风！！！ 苏奈惊恐回头，端起旁边的奶油玉米汤，又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明塔脸色稍缓。 “嗝。”苏奈打了个饱嗝，面对哈迪斯再次递过来的食物：“不行了……我吃不下了嗝。” 哈迪斯皱眉。 绿发宁芙伸出手：“我带你出去散步。” 苏奈点点头，扶着肚子、正要握住她的手—— “我带你去。” 哈迪斯站了起来。 绿发宁芙做出了远超宁芙胆量的大胆举动——她拦在了冥王哈迪斯的身前。 哈迪斯垂眸：“明塔，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他质问的宁芙皮笑肉不笑：“我只是不想让纳西索斯耽误您用餐。” 和高傲的原始爱神殿下不同，哈迪斯大人在很多方面都没那么讲究——比如说他会睡觉，也会吃一些普通的食物。 似乎这些都是由于他在提坦之战时创下的旧伤。少年模样的冥王对宁芙冷视：“让开。” 对方丝毫不惧：“我只是在担心您。” 可能是苏奈的错觉：总感觉两个人要打起来了啊！！！ 他甩头，告诉自己明塔只是在吃哈迪斯与自己的醋，上前拦在两人中间：“你们不要再打……啊不是，我是想说，你们不要再这样子下去了啦，我可以自己去散步的。” 他的懂事，并没有换来两人的体谅。 苏奈露出了礼貌而不失拥挤的微笑：“那个，咱们非要这样走路吗？” 宽阔的大殿内，哈迪斯与宁芙一左一右将水泽精灵夹在中间，三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进行“散步”这项活动。 苏奈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胳膊两边传来的压力，仿佛走在两堵巨墙之中寸步难行。 又走了几步后，他终于无法忍受这委屈，猛地一侧肩、再一个太空滑步，从空出的间隙中滑脱，两堵巨墙霎时撞到一起！ 两堵墙同时露出恶心的表情！！ 苏奈绝尘而去—— “啊啊啊啊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厄洛斯拍了拍肩：晦气。 哈迪斯致以同样的动作。 两人扭头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 到了吃第二顿饭的时间，这次苏奈打死都不愿意再和哈迪斯一起吃饭了。 明塔颇为满意。 苏奈不要哈迪斯陪他吃饭，橘色裙子的仙女自动代劳—— “纳西索斯，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好吃！” 厄科直接将食物递了过来，苏奈顺势张开嘴，“嗷呜”一口叼住。 厄洛斯在一旁，缓缓皱起了眉。 …… 厄科离去后，厄洛斯问他：“你擅自离去后，你所珍视的朋友该怎么办？” 苏奈愣了愣：“你是指厄科？” “嗯。” “我想，哈迪斯大人应该不会为难她吧？他不是那种会迁怒别人的不讲道理的神。” 苏奈对哈迪斯做出那样道德沦丧的事，哈迪斯也只是将怒火撒到了源头——厄洛斯的身上。 “你挺了解他啊。” “明塔，你这话的语气怎么怪怪的？” “没有，是你听错了。” 苏奈观察她半晌：“那好吧。” 他低下了头。 一缕发丝从他耳边滑落。 等厄洛斯意识到时，他已经伸出了手…… “对了！”苏奈蓦地抬起头，没注意到对面的宁芙猛地将手指缩了回去。 “我的衣服！在走之前一定要拿回来！” 那可是黑夜女神姐姐送给他的衣服！。 在见过女神姐姐前，苏奈想过放弃，但在见过女神姐姐后，苏奈又想拿回来了！ 或许这就是姐姐的魅力吧。 “明塔，你侍奉哈迪斯大人的时间比较长，你知道：他一般会把衣服放在哪里吗？” 明塔或许知道，但此刻的厄洛斯不知道。 他也想知道：送给水泽精灵的两件衣服，都上哪儿去了？ 哈迪斯的衣柜里或许有答案。 厄洛斯表面不动声色：“我去帮你找找，不要抱太大希望。” 苏奈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明塔你真好！” 趁冥王不在，他潜入哈迪斯的宫殿，一阵翻找后，果不其然找到了送给水泽精灵的衣袍。 还是两件。 望着手里的两件黑袍，厄洛斯情不自禁露出诡计得逞的笑意—— 他原本还很怀疑：哈迪斯是否真的中了金箭爱上水泽精灵。 占有欲作为爱情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时常扮演着重要角色。 显露的特征之一，就是不允许爱人身上出现别人的东西。 哈迪斯——你完了呀。 想到哈迪斯即将被爱情带来的痛苦日夜折磨，爱神挂上了期盼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 哈迪斯回来了，目光锁定他手中的衣服。 “纳西索斯丢了两件衣服，托我帮他找一找。”厄洛斯无辜道。 哈迪斯冷冷看着他：“如果我不想还给他呢？” “您这样做有失冥王的风范。” “明塔，自从养猪回来后你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哈迪斯走近，“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明塔？” “明塔”笑眯眯反问：“您是这么觉得的吗？” 哈迪斯打量她——作为冥王，他可以轻易看透大部分神明的伪装，唯独眼前这一个，他看不透。 要么是对方的神力强到连他都看不透的地步，要么是对方借助了明塔的灵魂之力。 哈迪斯不关心明塔的死活，这个“明塔”真也好假也罢，他说这些，只是想分散对方心神，好借机试图夺过绿发宁芙手里的衣服。 厄洛斯自然不会松手，甚至挑衅般将黑袍披到身上。 黑夜女神的衣袍坚韧无比，一些力量上的牵扯根本不会破坏其结构。 两人暗自较劲。 “吱呀——” 忽然，宫殿的门一分，一颗蓝色的脑袋钻了进来。 苏奈的视角：冥王与明塔，二人站得极近，并且在不断拉拉扯扯。 苏奈震惊地张开嘴唇：“明塔——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 第47章 出行（上） 苏奈的脸“唰——”就红了。 他不禁朝“明塔”竖起大拇指：会玩。 “明塔”：……这只水泽精灵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砰！”水泽精灵的脑袋又钻了出去,并且体贴地帮里面的人把门带上。 里面的人：“……” 晦气！！！ —— 阴暗的地牢内，守卫正在无聊地打瞌睡。 忽然，守卫察觉有某道残影从脚边擦过。他低下头—— 灰扑扑的地面十分平静。 ……是他看错了？ 守卫眯起眼睛,继续打瞌睡。 在他的身侧,立着如同小山的庞大怪物身影，鼓泡的眼睛中充满饥饿与贪婪。 盘斯特一口吞掉了守卫。 它迅速沉入地下，一刻不停的从地牢中逃脱。 …… “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奈连忙把耳朵从门缝上收走：“没什么。” 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估计是有急事，很快将目光挪开,行色匆匆地敲门道：“哈迪斯大人，地牢内出事了。” 门打开,走出来的人却不是哈迪斯，而是明塔。 明塔瞥了一眼通报的人,径直走过。在路过苏奈时，后者眼尖地瞧见她手里拿着两件黑袍！ 怎么会有两件？ 苏奈拦住她：“等等，有一件是我的，别走，还给我……” 明塔不冷不热道：“现在不是了。厄洛斯殿下决定收回。” 苏奈瞪着她：“他真是这么说的？”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 “是。” ……可恶啊。 在心里大骂小气的爱神,苏奈依依不舍地将手伸了过去。 “嗷！”结果手被明塔打了一下。 苏奈眼神幽怨，正想再说点什么，先前通报的人让苏奈进去，说哈迪斯大人有事找他。 苏奈在明塔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哈迪斯大人。”苏奈还想着失去的黑袍，心不在焉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哈迪斯收到盘斯特逃走的消息，决定亲自去追捕——并且准备带上他。 “什么？！”苏奈指着自己的鼻子,“您准备带我一块儿去？！！” 哈迪斯点点头。 苏奈不禁怀疑：哈迪斯是想带上自己做诱饵。 自己身为活的,还是精灵,在地精眼中肯定是香喷喷！ 哈迪斯看穿他怀疑的眼神，纠正：“我说过，我们最好不要分开，以免让厄洛斯起疑。” 苏奈欲言又止，最终勉强点点头：“……那好吧。” “而且，留你和明塔单独在一起，我不放心。” 明塔？这又关明塔什么事？ 哈迪斯没有解释，从王座上起身：“走吧。” “现在就去？” “你喜欢等犯人逃脱了再去找？” “……知道了。” 哈迪斯朝他伸出手。 苏奈没有动作。 面对冥王催促而狐疑的眼神，苏奈选择实话实说：“明塔向我传达了厄洛斯的命令。” “什么命令？” “拒绝您、远离您、独自行走。” “……厄洛斯真这么说？” 苏奈点点头。 哈迪斯陷入思索—— “不行，我不同意。” “别忘了，你已经背叛了厄洛斯，没有必要再听他的命令。” 见苏奈陷入纠结，哈迪斯直接上前拉起他的手臂，团了团塞进胳肢窝。 苏奈：“……”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 绿发宁芙正试图将耳朵贴近门缝。 听不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也许是狡猾的冥王施了法术……到底在和水泽精灵做什么？？ 厄洛斯原地走了两步，蓦地反过身，手臂举起一只，就要往门上砸。 ……等等，住手，他准备做什么？ 厄洛斯控制住那只不争气手。叫门这种事，他才不会做！ “你。”他随便指了一个附近的宁芙，朝对方勾勾手指：“过来。” 这名倒霉的宁芙，正是之前给苏奈汤里加料的伊莉丝。 伊莉丝讨好明塔不成、反而被教训了一顿。她一看是明塔叫自己，眼中闪过不情愿、以及更大面积的畏惧。 “明塔大人……您有何吩咐？” 尽管再不情愿，伊莉丝还是走了过来。 厄洛斯指使她：“敲门。” 伊莉丝：“啊？” “我让你敲门，越用力越好。” “可是哈迪斯大人和纳西索斯在里面……”伊莉丝亲眼看见纳西索斯不久前走了进去。 这时候叫门……不太方便吧？ 绿发宁芙的面孔顿时阴沉下来：“我让你敲门。” 伊莉丝硬着头皮敲了一下：“砰！” “再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对方的指示下，伊莉丝硬是把门敲出了雪姨的气势。 里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明塔？伊……”伊什么来着？由于不是经常和伊莉丝见面，苏奈叫不出她的名字。 “你们两个站在外面做什么？是你们在敲门吗？” 厄洛斯忽视了他的问题。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苏奈抱住哈迪斯的手臂上。 两人用眼神交流—— 厄洛斯：水泽精灵你到底在干些什么啊水泽精灵？！ 苏奈：是哈迪斯大人…… 厄洛斯：我不是让你拒绝和他贴贴吗？！ 苏奈：可是哈迪斯大人…… 厄洛斯：你还抱着他的手！给我撒开！！ 苏奈：可是哈迪斯大人他…… 哈迪斯加入战局：是我，你来打我啊？ 结果最后演变为了宁芙与冥王的眼神交锋。 气氛连伊莉丝这种路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苏奈看了看明塔、又瞅了瞅哈迪斯，果断选择站到伊莉丝身边。 于是——冥王与宁芙的目光，全部朝伊莉丝冲了过来！ 伊莉丝：！！！ 苏奈站到瑟瑟发抖的伊莉丝身前：“那个……时、时间也不早了，得赶快出发才行！” 绿发宁芙阴测测问：“出发？去哪儿？” 哈迪斯：“明塔，注意你的语气。我和亲爱的纳西索斯出行，我想没有必要向你汇报。” “抱歉，尊敬的冥王。我只是担心纳西索斯一个人没办法照顾好您。” “我不需要人照顾。”哈迪斯把苏奈拽到身边、揽住他的肩：“并且我会照顾好亲爱的纳西索斯。” “请别这么说，您身份尊贵，请允许我随行照顾您。” 这两个人和他一块儿出行…… 苏奈瞬间被早上散步的恐惧支配！他大呼：“我、我也需要人照顾！” 他移到呆滞的伊莉丝跟前，抱住她的手臂：“伊……我需要你的照顾！” 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清啊混蛋！！ 伊莉丝悲愤：“我叫伊莉丝。” “伊莉丝小姐，请随我们一同出行吧！” 伊莉丝很想拒绝，可惜她没有这个权利。 哈迪斯大人应允了苏奈的请求。 伊莉丝咬牙扶住蓝发精灵的手臂——另一边的绿发宁芙也是如此。 如果眼神是刀，那么哈迪斯的手臂，已经断了。 苏奈和伊莉丝渐渐的落在了后面。他望着前方的两人，小声和伊莉丝交谈：“明塔和哈迪斯大人感情真好啊。” 伊莉丝猛地扭过头，表情充满不可置信：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两个人要打起来了吗？！！ 很明显苏奈看不出来，并且偷偷嗑起了明塔x哈迪斯的cp（x） 根据消息，地精盘斯特已经穿过了高墙迷宫、灰色平原，又由于没有地狱三头犬镇守冥界入口，盘斯特很有可能也穿了过去。 那只丑陋的蟾蜍动作还挺快——厄洛斯想。 想来对方并没有将希望全寄托于他身上，不知用了何种方法逃出地牢。 哈迪斯并不担心：没有第二把金钥匙，盘斯特就算能钻出冥界入口，也无法真正离开冥界。 它只能躲藏在冥河两岸。 很快，四人组来到高墙迷宫。 哈迪斯拿出第一把金钥匙，用来打开迷宫的门。 钥匙推入，背着高墙的巨人转过身，对冥王单膝跪下，恭恭敬敬行礼。 哈迪斯拍了拍它的头。 穿过迷宫，展现在四人组面前的是一整片灰色汪洋般的平原。 今天值守的判官是拉达曼迪斯，米诺斯的兄弟。 自从米诺斯变成智障后，拉达曼迪斯的工作量变成了原来的两倍。他焦头难额地指挥亡灵们排队，一队人突然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拉达曼迪斯怒喝：“不准插队！” 为首的少年转过脸，眼睑下方两道深红色的刻痕——赫然是冥王本尊！ 拉达曼迪斯跪下行礼：“赞美您的神光，哈迪斯大人。” 排队等待称重善恶的亡灵们，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拉达曼迪斯还以为冥王是来查岗的，正庆幸自己没有偷懒，眼前暗色的袍角一晃。 哈迪斯走了过去，他在枯树下站定，树下照旧放了一个木桶，里面装的是勒忒湖的水。 哈迪斯挖出一瓢水，深情：“明塔，喝水。” 明塔弯眼笑道：“我不渴，您先喝。” 棋——逢——对——手。 苏奈：“等等那个不能喝！” 他扑上去打落木瓢，把两人拖走。 …… 灰色平原上游荡的亡灵，并未注意到这一插曲。 它们已经忘记了一切，如同行尸走肉。 苏奈忍不住问冥王：“难道就任由它们一直这样下去吗？哈迪斯大人？” 哈迪斯思考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哈迪斯竟然询问他的意见？！ “我、我觉得可以降低善恶评判的标准？不要那么严厉……” “我会让拉达曼迪斯和艾亚哥斯两位判官，适度降低亡灵前往爱丽舍的标准。” “爱丽舍”等同于亡灵的天堂。 苏奈没想到哈迪斯这么好说话，一时非常吃惊。 厄洛斯不以为然：中了他的金箭后，拒绝爱人的请求才绝非正常。 还在排队中的亡灵不知道：因水泽精灵的一句话，它们悲惨的命运得以改变。 …… 穿过灰色平原，冥界入口近在眼前。 地狱三头犬失踪，地狱之门无狗看守。除了盘斯特以外，其实还有很多不愿意饮下勒忒湖水的亡灵偷偷溜了出去。 冥河尽头，卡戎收到消息，和渡船一起出现。 哈迪斯对他很是客气：“卡戎，辛苦你过来一趟。” 卡戎向他行礼：“这是我该做的，冥王。” “上船吧。” 一下子上去四个人，小船略显拥挤。 苏奈想找位置坐，伊莉丝本想在他身边坐下，却被人抢了先—— 绿发宁芙眼神挑衅地看向她。 ……伊莉丝不敢说也不敢问，默默退到一旁。 哈迪斯也看上了绿发宁芙看上的位置，这个位置离苏奈最近：“明塔，往后挪一步。” “明塔”当然不。 哈迪斯态度强硬地挤了过来，“明塔”分毫不让。 推搡时，一个浪花打在船上—— “扑通！”、“扑通！” 摇摇晃晃间，冥王与绿发宁芙没站稳，双双落进水里！ 这个情节走向是苏奈没想到的。他傻眼了。 伊莉丝紧张地问：“先、先救谁？” 第48章 出行（下） 其实仔细想想：明塔和哈迪斯,前者代表厄洛斯，厄洛斯和哈迪斯——不都是他的甲方/上司吗？ 如果你的两个上司同时掉进水里…… 好耶！ 苏奈捂住嘴唇：“呜呜呜呜我不会游泳。” 伊莉丝：“呜呜呜呜呜我也不会。” 对于伊莉丝而言，明塔和哈迪斯也都是她的上司。 两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苏奈扑到船舷边：……不行果然还是不行的吧！明塔可是他的朋友啊！ 他正着急间，又听“扑通”一声，一个壮硕的影子跃进河面。 是卡戎。 终究还是这位冥界船夫扛下了所有。卡戎把两人捞上来,哈迪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绿发宁芙则抹了一把脸。 他们两个落水的情况很诡异：两人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像浮木一样飘在冥河上。 这段冥河是斯提克斯河的分支,如果是不具备浮力的阿刻戎河，两人估计会直接沉底吧。 被卡戎捞起来后，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像是在等待谁打破沉默。 ……对于先关心谁这个问题,苏奈直觉要慎重考虑。 他同时关心道：“哈迪斯大人明塔你们没事吧？” 排在前面的哈迪斯声音柔和道：“没事。” 排在“哈迪斯大人”后面的明塔表示有事。 她的眼神像刀一样，从苏奈身上刮过。苏奈一个激灵脱下外袍，披在浑身湿透的宁芙身上。 绿发宁芙眼神收敛。由于苏奈的外袍只有一件,在这种情况下让给柔弱畏寒的女性是十分合理的，哈迪斯也没有意见。 总不能让苏奈脱裤子给他吧。 更何况他还排在了前面。 紧张的气氛终于在他的努力下端平了。苏奈小小舒了一口气。 卡戎站在船头，轻轻一撑船杆，船远离河岸。 苏奈想放松一下气氛,故意调侃道：“卡戎大人,这次怎么不收我们的金币呀？” 卡戎回答：“冥王与随行的人坐船无需金币,这是规定。” 苏奈眨巴着眼睛：“这个规定又是谁定下的？” 卡戎望向在默默用神术烘干头发的冥王大人。 哈迪斯揪着自己的一撮头发，抬眼：“是我定下的。怎么？” “为什么一定要金币才能过河？普通的铜币不行吗？”苏奈问，他好奇好久了。 “也不是不行。”哈迪斯坦言,“只是能收金币,我为何还要收铜币？” 想不到冥王大人还是个财迷。 苏奈并不知道冥王除了象征死亡外,另一个称号就是“财富之神”。 “但是，过河要收一个金币的费用是否也太贵了点？”他小心翼翼道，“在人间，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舍得拿出一个金币给死者的。” 苏奈记得厄科和他说过：一枚金币相当于十枚银币、一百枚铜币。 金币在市场上也不常见，流通的货币基本以银币和铜币为主。 当初厄科给他的那一袋子钱，总共也才不过四十九枚铜币呢！ “你觉得不合理？”哈迪斯抬起眼睫。 “哎呀，也不是说不合理的意思，我就是觉着吧，普通的亡灵想拿出这笔钱有点困难……” “你觉得不合理。”哈迪斯肯定。 苏奈用力点了一下脑袋：“嗯！” 伊莉丝震惊地看着他：一个精灵，居然胆敢质疑冥王的决策…… 肩头披着精灵外袍的绿发宁芙，瞟了一眼哈迪斯，又看了一眼苏奈，对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兴致缺缺—— 他大概能猜到了。 果然，虚伪的冥王，为了讨得心上人的欢心，思考片刻后开口：“那就铜币吧。只要二十个铜币就能过河，你觉得合理吗？” “啊？”在下葬时，活着的人往往会往死者嘴里塞钱币作为过路费。苏奈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二十个铜币，亡灵嘴里塞不下吧？” 哈迪斯手指用力抓了一下：“一个银币！相当于十个铜币，不能再少了！” 苏奈也看了出来：再减少下去的话，这位“财富之神”就要生气了，他连忙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好耶！一个银币好耶！” 船在这时晃荡了一下。 苏奈身形不稳、差点翻出船舷时，始终眯着眼睛、对这个话题明显不感兴趣的绿发宁芙及时抓住他的手。 动作比哈迪斯更快一步。 苏奈惊魂未定，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明塔的手好暖呀。 倒是他自己，因为把外袍交了出去，冥河上的阴风可一点也不温柔，苏奈的手此时冷冰冰的。 绿发宁芙——厄洛斯见状，扯下肩头的外袍还给了他。 苏奈克制住打喷嚏的冲动：“明塔你、你不冷吗？你浑身都打湿了，应该比我更冷吧？我没事，衣服你穿着吧。” “我不冷。” 他捏了捏他的手。 热度从手心传来，旋即覆盖住苏奈的手背。 暖烘烘的温度传来，苏奈点点头，相信对方不冷。 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 一旁的哈迪斯：“……” 他觉得心好冷哦。 一旁的伊莉丝：“……”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船上，而应该在河底。 伊莉丝想不明白：明明是这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画面中啊？！啊？？！！！ 带着悲愤的心情，伊莉丝主动走到船头，与卡戎待在一起。 …… 厄洛斯抬头，轻远的目光眺望前方的河流。 他拿出黑袍，给苏奈披上。 “咦？这个不是被……”苏奈顾及冥王在场，也没有说破，而是用眼神表达疑问：爱神殿下不是已经收回黑袍了吗？ “这件是我的，暂时借给你。” “你要保管好。” 厄洛斯收回黑袍，是不想令其再度落入哈迪斯的衣柜。 苏奈高兴地披上，点了点头。 …… 船行驶来到亡灵聚集的河域。 就连在河岸上苦等了几十上百年的亡灵、这部分已经麻木的亡灵，也不禁纷纷睁大眼、脸上久违的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还是它们第一次，看见卡戎回程的船上有人。 而且还是四个。 被亡灵的眼神聚焦，尽管从前经历过一次，苏奈也还是感觉浑身不舒服。还好黑袍为他隔绝了大部分探究的目光。 他朝“明塔”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接触到他的眼神，厄洛斯没来由地想起，自己降临在科尔喀斯时，水泽精灵对自己面部皮肤的冒犯。 他坚称那只是“感谢的冒犯”，是家乡表达感谢的方式。 哈迪斯连续答应了他两个请求，他为何不继续以那种冒犯的方式、对哈迪斯表达“感谢”呢？ 不经意间，厄洛斯的唇角微微扬起。 他以看“冤种”的眼神，扫了哈迪斯一眼。 哈迪斯莫名其妙。 他偏过头：“我察觉到了，那只地精的气息。” 哈迪斯从船上起身，对着船上的一众妇孺交待：“在这里等我。” 他的身影一晃，随即出现在河对岸。 亡灵们因为他的突兀而惊呼连连。 更令亡灵惊慌的事发生了——它们脚下的大地，骤然开裂！ “还不出来？”哈迪斯淡淡道。 随着土地的龟裂，躲藏在其中的盘斯特，猛然跃出！ 它的目标不是冥王——开玩笑，它是失了智才会选择与冥王刚正面。 盘斯特转身就跑。 它只想逃跑。 亡灵们在这一变故下四散奔逃，盘斯特抓住机会，混入亡灵的汪洋，往它们奔逃的方向跳跃。 亡灵的数量越密集，越有利于它的逃跑。 这样，冥王便不能放大招，除非他想连这群碍事的亡灵一起毁灭。 哈迪斯冷眼旁观。 他开口：“冥界的土壤，以冥界之主的身份，我命令你们听命于我。” 脚下的土壤待命。 “抓住它。” 盘斯特奔逃间，一只由泥土组成的手臂，冷不丁从它的躯体下探出。 一直以来，像母亲一样庇护它的土地，忽然牢牢将盘斯特抓住了。 盘斯特瞬间动弹不得，它不甘心就这样回到阴暗的牢房，鼓泡的眼睛四处乱转。 土地……既然土地不包容它的话…… 盘斯特用力一蹬，趁土地开裂的刹那，跳进了河里！ 他听到周围亡灵的惊呼： “这鬼东西竟然还会游泳？！” 会游泳怎么了？它会游泳很奇怪吗？ 没有理会这群少见多怪的亡灵，盘斯特利用自己四条腿的优势，很快游到了河中心。 它庆幸这条冥河不是丧失浮力的阿刻戎河。 河中心飘着一条小船，它冒头时，正好与船上的一名宁芙相互对视—— 又是你？！ 盘斯特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绿发宁芙。 对方朝它露出一个笑，甚至还抬手和它打招呼。 这令盘斯特很不舒服，它感觉受到了蔑视。 绿发宁芙身边挨着一个黑袍精灵，气味带着熟悉的香甜…… 盘斯特来不及认真分辨——它游到这里，是为了抓人质。 最令冥王投鼠忌器的人是…… 盘斯特扑向黑袍精灵——身边的绿发宁芙。 这个宁芙能偷到第三把金钥匙，身份绝对不简单！很有可能是冥王的亲信。 拿她要挟冥王，盘斯特觉得靠谱。 它张开嘴，打算叼起绿发宁芙就跑…… “啪！” 绿发宁芙神色轻松地摊开手。 一梭子船桨拍到盘斯特舌苔上，给它整条舌头都拍麻了。 卡戎出手，将盘斯特拍回水里。 冥界船夫的力气很大，盘斯特脑袋嗡嗡响，逐渐沉入水面。 哈迪斯回到船上，朝水面落下一眼，对冥河下令：“把它押回地牢。” 冥河女神听令。 哈迪斯转向苏奈，见他没事，又转向绿发宁芙。 苏奈：“放心，明塔没事！” 哈迪斯：“……” 没事才不放心。 他其实故意晚现身了一步——在看到盘斯特目标是绿发宁芙的时候。 怎么就没能把她送走呢—— 冥王大人满怀遗憾的想。 他转身面向卡戎： “回去吧。” …… 地牢内，绿发宁芙梅开二度地站在盘斯特面前。这头往昔充满干劲的精神地精，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吐着肿了一圈的舌头，认命道：“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把我救出去。” 盘斯特眼中闪过对哈迪斯的恨意。 绿发宁芙笑道：“放心，我有办法，令你恶心到他。” “哈哈，哈哈哈哈。” 宁芙的笑声还是那么令人胆寒。 …… 从地牢出来后，厄洛斯看见了水泽精灵，站在一根柱子旁，正抱着黑袍东张西望。 “这个还给你，明塔。”苏奈看见他，上前把黑袍交给了他。 厄洛斯低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他正考虑是否将黑袍再度赠予水泽精灵，后者忽然朝他挤了挤眼睛：“我原本也有一件类似的，被哈迪斯大人收走了。你的这件，想必是哈迪斯大人送你的吧？” 他想表达什么？ “哈迪斯大人偷我的衣服送给你……你们好会玩啊～” 厄洛斯：？？？ 第49章 颈托 厄洛斯露出礼貌的微笑,抬手想去掐水泽精灵的脸时，却被对方躲过。 面对空空的手指，厄洛斯有些惊讶。 苏奈扭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 苏奈往回走时，遇到了褐发宁芙：欧律狄刻。 这位温柔沉静的宁芙,正向着殿外的某一个方向出神。 苏奈走上前,先是打了声招呼：“欧律狄刻？” 欧律狄刻回过头,朝他柔和似水地一笑：“纳西索斯。” “欧律狄刻,你在干嘛呀？” 欧律狄刻仰起头，她注视的方向上只有代表幽冥的虚无，那里无形无声,欧律狄刻却说：“你听，有人在唱歌。” 苏奈认真听了一会儿：“有吗？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啊。” “那是我丈夫、我丈夫的歌声。”泪珠从褐发宁芙的眼角滚落，欧律狄刻不禁泪流满面。 “你丈夫？”苏奈有点慌乱,“你、你别哭啊，欧律狄刻,你丈夫也在冥界吗？” 欧律狄刻摇头：“我丈夫还活着，可我就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说着，欧律狄刻一惊：“你听！又听到了！” 这回连苏奈都听到了！ 从幽冥上方飘落的哀婉歌声，浸满了难以诉说的沉痛哀伤。等苏奈意识到时,他的眼角已然湿润。 如此强的感染力,如此悲伤的歌声…… 苏奈总觉得这个剧情在哪里见过——他眼睛亮了亮：“欧律狄刻,你丈夫叫什么名字？” “我丈夫叫俄耳甫斯……怎么了？” 俄耳甫斯！ 苏奈想起来了！难怪他听到“欧律狄刻”这个名字时觉得如此耳熟——欧律狄刻，不就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半神英雄：俄耳甫斯的妻子吗？！ 在传说中,欧律狄刻不小心踩到一条毒蛇，毒蛇伺机报复,咬伤了欧律狄刻,蛇毒夺走了她的生命。 俄耳甫斯失去了珍爱的妻子,整日悲伤地弹奏手中的七弦琴。他的琴音与歌声令木石生悲、闻者无不落泪。 他的歌声感动了诸神，诸神为他指明方向：欧律狄刻的灵魂去了冥界，你只要去冥界就能找到她。 俄耳甫斯为了找回妻子，只身来到冥界，守门的地狱三头犬与船夫卡戎为他的歌声感染，放他进入了冥界。 冥王哈迪斯也不例外的感动于他的歌声，于是破例答应了俄耳甫斯的请求：放他的妻子回人间与他团聚。 不过，冥王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在从冥界通往人间的这一段路途上，欧律狄刻只能跟在俄耳甫斯身后、不能出声，俄耳甫斯绝对不能回头看妻子，否则欧律狄刻就再也无法离开冥界。 俄耳甫斯答应了冥王的要求，他满怀欣喜引领妻子走向人间，却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回头看了妻子一眼。 欧律狄刻立刻坠回了冥界深渊。 俄耳甫斯永远失去了他的妻子，后来的下场更是凄惨。 妥妥的be。 并且还不是一般的be——苏奈认为：如果be也分等级的话，那么这种给予希望又使希望在最后关头破碎的be无疑是最高等级的be。 他当时坐在电视机前意难平了好久。 苏奈眼泪汪汪：“欧律狄刻你放心！我最恨be结局了，我是不会放任这种究极be在眼前重演的！” 欧律狄刻被他的气势震撼到：……重演？ 还有be是什么意思？ 欧律狄刻虽然一头雾水，但她能感受到苏奈言语中的安慰，笑了笑：“谢谢你，纳西索斯，愿意听我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想一定是我太过思念丈夫，产生了幻觉。” “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奈用力摇头：“这不是幻觉！我打赌，你的丈夫已经在来冥界的路上了！” “你说什么？”欧律狄刻明显吃惊道。 并且由于他的捣乱……地狱三头犬对不起。没有刻耳柏洛斯拦路，俄耳甫斯的速度估计还能更快一点。 “其实，我拥有预言的能力。”苏奈神秘地说。 欧律狄刻困惑：“预言？” “嗯嗯，欧律狄刻你愿意相信我吗？” 褐发宁芙真诚道：“你是我在冥界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 她看人很准：纳西索斯一看就是没什么坏心眼的人。更何况欺骗她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作为冥王宣诸于众的爱人，纳西索斯如果想要她不好过，大可以直接向冥王说她的坏话。 “我相信你，你想告诉我什么？” 苏奈看看左右，见没人，压低了声音，欧律狄刻体贴地凑近：“我预言你的丈夫，很快就要来找你了。但不是以亡灵的身份，而是以活人的身份要带你回去。” “以活人的身份？！”欧律狄刻不敢置信，“活人也能来到冥界吗？” “是啊，我就是哦。” 什么？？！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之后的事。” 欧律狄刻压下双重震惊，有些麻木道：“嗯，你说。” “你丈夫的本事，想必你也知道，他的歌声将会感动冥王哈迪斯，冥王会答应他的请求放你回去。但……”苏奈重重道，“哈迪斯同样也会提出一个要求！” “什、什么要求？” “哈迪斯要求俄耳甫斯不能回头看你，所以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让他回头。” 欧律狄刻尚还有些呆滞：“好……我知道了。” 苏奈观察她，不太放心道：“你跟我来，我做一件东西给你。” 苏奈随便走进一座无人的宫殿，之前他无聊的时候，把整座冥宫逛了个遍。他找到了两块铁片、一些钉子和棉花，以及一些布料。 找齐需要的材料后，苏奈“哐哐哐”用钉子把铁片固定在一起，调整成一个中空的圆柱，在此基础上填充棉花，最后用布料随便裹裹。 欧律狄刻真的很好奇他在做什么？ 完工后，苏奈高兴地给她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做好啦！到时候你就把这个套在你老公的头上！” 欧律狄刻瞬间张大了嘴：“要把这个东西套、套头上？！！” “准确来说是套在脖子上。” 可惜欧律狄刻不是现代人，不然她就可以勉强认出：这东西淘宝学名又叫做“防歪头脖子前倾矫正神器颈椎护理颈托”。 完美。 苏奈抹了一把额头累出的汗，手指上还残留着被锋利的铁片边缘刮蹭出的细小伤痕。 欧律狄刻点点头，收下了这份特别的“礼物”：“……好的，谢谢你，我会为俄耳甫斯戴上的。” “嗯嗯，记住不要让他回头！” “我记住了。” …… —— “仁慈的冥界主宰，请您允许我带我的妻子欧律狄刻回去。” 冥王的宫殿内，俄耳甫斯果然如同苏奈所料那样，跪在哈迪斯的王座前祈求。 哈迪斯开始并不同意：“欧律狄刻已经死了，按照我冥界的规矩，她现在是我冥界的亡灵，不可以跟你回去。” “实在是太绝情了！” “就是就是！” “哈迪斯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奥林匹斯神殿内，无聊的众神再一次聚集起来，观看这一场俄耳甫斯“追妻”的直播。 赫尔墨斯为这次的主角俄耳甫斯打抱不平：“俄耳甫斯都这样求他了，哈迪斯就不能网开一面，放欧律狄刻回去吗？” 雅典娜附议。 两人同时向宙斯请求：“父王，帮帮可怜的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吧！” 宙斯还沉浸在没有抓到“莫伊娜”的余怒中，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听到儿女们的呼唤也只是敷衍地挥挥手：“我相信俄耳甫斯会有自己的办法。” “父王！” 海神波塞冬拦住了侄子和侄女：“你们冷静点，哈迪斯大哥虽然有时不近人情，但俄耳甫斯的歌声我相信足以打动任何人。” 事实也正如波塞冬所说的那样——在听过俄耳甫斯悲伤的演奏后，哈迪斯流露出动容的眼神，目光闪烁。 哈迪斯捂住眼睛：“别唱了，别再唱了。” 他能察觉到众神的视线——在这么多神面前落泪，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我答应你，放你的欧律狄刻回去。” 俄耳甫斯立时停止弹唱，激动道：“真的吗？万分感激您！伟大仁慈的冥界主宰！” “先别着急谢我，我还有一个要求，如果你能做到，才能真正带欧律狄刻离开。” “您请说。” 哈迪斯顺势提出了“不能回头”的要求。 俄耳甫斯一口答应。 哈迪斯点点头，示意其他人把欧律狄刻带过来。 “欧律狄刻……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俄耳甫斯紧紧与她拥抱，同时察觉到未知的坚硬物品抵住了自己的胸口。他一低头：看到妻子怀中抱着一个造型酷似刑具的东西。 “……欧律狄刻，这是什么东西？” “我亲爱的俄耳甫斯，如果你爱我，就戴上它，等出去后我再和你解释。” 俄耳甫斯迟疑了下，点头同意：“好吧。” 他一戴上这个东西，就感觉脖子完全动不了。 如果硬要扭动，那么两边没被包圆的钉子，尖头就会充满威胁地摩擦他颈动脉附近的肌肤。 这绝对一定肯定就是刑具没错吧？？！！！ 俄耳甫斯瞳孔巨震。 …… 苏奈心满离。 除了刑具……呸，除了“防歪头脖子前倾矫正神器颈椎护理颈托”外，他还额外叮嘱欧律狄刻：路上俄耳甫斯但凡有任何敢回头的趋势，就冲着他的膝窝狠狠来上一脚！ 让他忍不住回头！！ 欧律狄刻与丈夫转身离去，苏奈在心中为他们献上祝福。 他没有注意到：一簇火焰从他头顶掠过，他的身影，被某位奥林匹斯山的色批神王精准捕捉。 …… 第50章 宙斯 色批神王整个色批都兴奋起来了！！！ 能够传送画面的火焰一直追逐着俄耳普斯,趁俄耳普斯去到冥宫的这个机会，他下令让火焰在冥宫内搜寻，企图找到“莫伊娜”的身影。 他总有点怀疑哈迪斯和“莫伊娜”之间存在关联,尽管前者否认了。 没想到……真是意外之喜！ —— “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塔”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苏奈扭过身：“明塔……我不放心欧律狄刻,所以过来看看。” ……明明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你这家伙了。 厄洛斯提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将他揪出了大殿。 一件黑袍罩到了苏奈头上。 苏奈摸了摸细软滑凉的布料：“这是？哈迪斯从我这里偷走后送给你的衣服？” 厄洛斯嘴角狂抽,但他懒得解释：“……你好好披着。” “好的。”苏奈乖乖点头。 内心腹议：这两人真的好会玩。 脸随即又被捏了一下。 这次苏奈没能躲开，他郁闷地揉了揉。 “注意最近不要把黑袍脱下来。” “哦。” 火焰已经消失不见。 厄洛斯抬起头：但愿是他看错了。 苏奈顺着他的目光，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疑惑地挠挠头。 厄洛斯注意到他指尖：“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做东西的时候不小心……” 真不让人省心。 厄洛斯包住他的手指，伤痕累累的指尖瞬间痊愈。 苏奈：“明塔,原来你也会这个啊？” ……忘了他现在还披着马甲！ “普通的小神术,会一点点。” 苏奈点点头，目光仍流连在自己的指尖，在注意到他在看他时,开心地朝他挥了挥。 —— 苏奈回到自己的宫殿,出乎意料看见一个人： “欧律狄刻？！” 他迎上去：“你不是走了吗？” “我来和你道别。”褐发宁芙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还有我的丈夫。” 俄耳甫斯闻言上前：“你好，我是俄耳甫斯,很高兴认识你。” 苏奈：“啊，我也很高兴。” “我都听欧律狄刻说了,感谢你的……礼物，很有用,作为她的丈夫,我想我有必要答谢你。” 俄耳甫斯笑道：“亲爱的纳西索斯,谨以这首曲子,代表我们对你的感激与谢意。” 一串优美的音符从俄耳甫斯指尖跃出。 苏奈不免陶醉其中。 俄耳甫斯奏出的音乐感染力极强，他送给苏奈的这首曲子充满欢乐、温暖、真挚的谢忱，听完令人浑身放松、并且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 “弹得太好了！”苏奈对俄耳甫斯竖起大拇指。 “哦对了。”他想起正事，“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获得了哈迪斯准许的两人，随时都可以离开冥界。 “俄耳甫斯这一路上辛苦，我想让他好好休息一天再走。”欧律狄刻还是心疼丈夫，“哈迪斯大人也同意了。” 俄耳甫斯摸头笑：“哈哈哈哈！其实也不是很辛苦。” 原本最凶险的应该是与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的对峙，结果卡戎把他送到冥界入口后，他连根狗毛都没看见。 幸运的俄耳甫斯，其实应该再弹一首曲子来感谢苏奈的。 “那你们就赶快去休息吧。” 夫妻两人离开后不久，冰雪女神降临了苏奈的宫殿。 典伊也是来向苏奈道谢的。 冰雪女神赐予苏奈祝福：“在我执掌的权柄内，你将不再受到冰雪的严寒与阻碍。” 就是说他以后可以尽情打雪仗了？ 精灵青蓝色的眼瞳一亮。 “感谢您，冰雪的女神。” “叫我典伊就好。”典伊为之前向苏奈出手，感到愧疚：“你能原谅我吗？纳西索斯。” “嗯嗯，没关系的。”苏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典伊像是放下心头大石般舒了一口气。她有些犹疑地问：“宙斯他……之后还来找过我吗？” 苏奈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 典伊实在很好奇：“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躲过一劫的？” “这个嘛……”苏奈把遇到黑夜女神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是女神帮了他。 “赞美倪克斯殿下。”典伊做出感激的手势。 苏奈看了看周围：只有他和典伊两个人。 明塔在他和典伊坐下聊天时，就离开不知道干嘛去了。苏奈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好主意：“典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典伊笑盈盈道：“你说，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苏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出自己的请求。 冰雪女神的脸上画出惊讶的颜色。 “可以吗？” 典伊颔首：“没问题。” 她将一片凝固的六边形雪花交给他：“当你需要我的力量时，就将这片雪花捏碎。” “嗯嗯。” 一抹橘色的影子形色匆忙——是厄科，她冲进宫殿：“不好！宙斯来了！” 典伊立刻脸色大变！ 冰雪的女神，脸色立即变得比苏奈手心中的雪花还要透明苍白：“是、是发现我了吗？怎么会……” 苏奈站了起来：“你先别慌。厄科，宙斯是为了什么来的？你知道吗？” 厄科吞吞吐吐，不停地瞟向他。 苏奈涌起一种糟糕的预感：“……厄科？” “纳西索斯，宙斯他、他好像是为了你来的啊！” 苏奈张大眼，一时间目瞪口呆。 典伊定了定神：“你叫厄科是吧？” “是的，冰雪女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请说清楚。” “不久前宙斯降临冥宫，张口就向哈迪斯大人讨要纳西索斯。” “宙斯是如何得知这个名字的？” “他倒也没直接说名字，就是形容的外貌特征和纳西索斯相当符合……” 完了。 肯定是宙斯看见他了！ 苏奈六神无主之际，典伊抓住重点问：“哈迪斯大人怎么说？他愿意交出纳西索斯吗？” 厄科：“哈迪斯大人只说了一个字。” “什么字？” “滚。” 典伊：……不愧是他。 冰雪女神叹息：“我就算了，但以纳西索斯的容貌，恐怕宙斯不会轻易放弃。” 厄科：“我也这么觉得。” “宙斯到底是怎么发现他的？” 典伊知道一点内幕：“宙斯估计是通过奥林匹斯神殿内的火焰，无意间发现的纳西索斯。” “他可真倒霉啊！”厄科长叹。 女神与宁芙，开始细数宙斯丧心病狂的事迹—— “宙斯为了得到一个小国的公主，化作一场春雨。雨停后公主就怀上了宙斯的孩子。” “宙斯为了不让赫拉发现，把喜爱的少女变成牛，那头牛后来受了好多苦。” “宙斯还变成过各类动物，包括但不限于牛、鹅、鹰……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看上的人，再趁其不备将其拐走。” “不服从他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太可怕了！ 苏奈恐惧地咽了咽嗓子，他扯了扯袖子：“对、对了！我还有这件黑袍！只要有这件黑袍在，宙斯就发现不了我……” “那你洗澡的时候怎么办？”厄科指出。 典伊赞同：“不能对水掉以轻心。” 苏奈：“……” 可怕的宙斯。 “纳西索斯！”殿外有人叫他，“哈迪斯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现在？”现在哈迪斯不应该和宙斯待在一起吗！ 叫他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传话的人：“是，就现在。” 典伊还是相信哈迪斯：“没办法了，去吧。” 厄科担忧道：“我……我和你一起去！” 苏奈连忙阻止了她：“你别去，万一宙斯他……” 厄科长得还是很漂亮的，不能不妨。 “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啊！我说过会陪你的。” “别担心，哈迪斯大人他、他会保护我的吧？应该？”苏奈哭丧着脸。 冰雪女神发出叹息。 她倏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过之前是倪克斯殿下帮了你——那能否请她再垂怜你一次？” 厄科：“倪克斯殿下？啊！如果是黑夜女神加上冥王一起出面的话，宙斯也许真的会有所顾忌！” 橘色裙子的仙女提起裙摆就想去找倪克斯，典伊拦住了她。 “我去吧。” 冰雪女神的身影化作一道疾风，卷裹着雪花迅速消失不见。 只能寄希望于典伊的速度、与倪克斯殿下的善心了。 苏奈垂头丧气跟在引路的宁芙身后，来到哈迪斯的宫殿。 宙斯果然也在这里。 他刚看到苏奈时，并没有当回事。反倒是第一次见到神王的苏奈，忍不住偷看了他好几眼—— 白花花的胡子近乎跌落地面，却奇异的不显老迈；宙斯身形魁梧、眉眼深邃，外貌上是个挺帅的老头。 不过据说宙斯有很多种形态，有时他是个英俊的青年、有时又是沉稳的中年人形象。 苏奈从他身边经过，来到哈迪斯的王座前。 他一声不吭，宙斯反而不满地先开口：“让我等了这么久，你答应让我见的人呢？” 哈迪斯的手搭在苏奈的黑袍边缘，苏奈揪住黑袍，像揪住最后一根稻草。 “别怕。”哈迪斯轻声，“相信我。” 苏奈渐渐松开了手指…… “哗——” 隐蔽的衣袍被揭开，露出底下惶恐不安的真容，与在奥林匹斯圣焰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不，比那还要美丽！ 宙斯眼前一亮，就在这时，衣袍的主人疾步迈入冥殿。 黑夜女神倪克斯来了。 她往常都不会走那么快，除非有某位爱神老弟在后面催。 苏奈震惊：倪克斯来得这么快？！典伊也太给力了吧！ 在倪克斯面前，宙斯总是特别维护自身形象——虽然他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倪克斯，你怎么来了？”宙斯彬彬有礼地问。 倪克斯从他身边走过，对他理都不理，径直来到不知所措的精灵身侧。 黑夜女神从哈迪斯手中接过黑袍，重新披到苏奈肩头，朝他柔和一笑。 “宙斯，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请你不要对他出手。”倪克斯堪称直白。 无论动作还是话语，她的意思都很明显：这个孩子，我罩了！ 宙斯脸色一僵：“如果我不愿意呢？” 夜神并不畏惧，面色平静地与神王对视。 宙斯有些犹豫。 那个精灵真的很漂亮。夜神作为原始五神中战力最高的神，和她结仇并不明智，但那个精灵真的很漂亮…… “咳咳咳，宙斯。” 哈迪斯左手扶住王座、右手捂住心脏，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当年，我们一起迎战克洛诺斯，狡猾的克洛诺斯趁你不备，对你发动偷袭，我为你挡下致命一击。那时你向斯提克斯河起誓，会永远敬重我，可是现在……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宙斯：“虽然但是，心脏在左边大哥。” “吾弟叛逆伤吾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最后一点犹豫荡然无存。宙斯受不了地投降道：“我不对他出手！我向斯提克斯河发誓不对他出手！这总行了吧？” 哈迪斯一秒心脏就不疼了：“这可是你说的。” 宙斯：“……” 在女神和戏精大哥的双倍压力下，宙斯烦躁而遗憾地看向苏奈：“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纳西索斯，尊敬的神王。” “我，万神之王宙斯，向斯提克斯河起誓：此生不会主动向纳西索斯出手，做出任何有违他意愿的事。” 宙斯神情恹恹：“你们满意了？” 哈迪斯点头：“回去吧，奥林匹斯需要你。” 宙斯满怀期待：“或许倪克斯……” 倪克斯礼貌道：“回去吧，奥林匹斯需要你。” “……”宙斯含泪回去了。 这场无妄之灾，就这样被两位神明联手化解。 苏奈感动不已：“谢谢，倪克斯殿下，还有哈迪斯大人，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 倪克斯笑了笑，朝他眨眨眼睛：“不必客气，我也见不得宙斯老是拿这些事强迫别人。” “我累了，先回去了。” “嗯嗯！倪克斯姐姐再见！” ……姐姐？ 糟了！ 苏奈下意识就…… 倪克斯却不是很介意的样子，又是轻笑了一声。 夜神离去以后，苏奈再度和已经付出太多的冥王道谢。哈迪斯扶着额角，凄凉道：“不用，谁让我‘爱慕’你呢。” 深情人设属实被冥王拿捏住了。 不过，冥王也强调—— “纳西索斯，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是！” …… 他从冥殿内出来，一眼就瞧见柱子旁的明塔。 “明塔明塔！是你把倪克斯殿下请来的吗？” 绿发宁芙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哈迪斯确实爱你。厄洛斯让我转告你，尽快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 “你怎么看出他爱我的？” “他愿意为了你正面与宙斯对抗，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吗？” 苏奈眼光深沉：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太恨某位爱神殿下了呢？ 毕竟在心里骂过一万多次。 第51章 头发 “明塔,你和倪克斯殿下是不是很熟？”苏奈牵起她的手。 厄洛斯瞧了一眼自己的手：“你有话直说。” 苏奈想起夜神姐姐为他披上衣服的那一幕，忍不住的脸红：“我、我想再当面感谢她一次，再和她做个告别。” 虽说夜神的宫殿位于斯提克斯河的尽头,但具体在尽头的哪个方位,苏奈是不清楚的。 当初厄洛斯“咻”的一下带他飞过去，很快的，当他落地时,宫殿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他压根没看清楚具体路线。 既然明塔可以找来夜神姐姐帮他——那肯定也是认路的吧？ 厄洛斯猛地抽回手,转身用背影表示拒绝。 苏奈绕到他身前：“明塔？” 厄洛斯扭头。 苏奈绕到另一边：“明塔明塔？” 厄洛斯就是不理他。 苏奈：“啊！还有厄洛斯，这么久没见到他了,我也该去向他汇报任务进度了。” 苏奈低下头,戳弄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冥界……” 绿发宁芙突然冷哼了一声。 “明塔？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跟上。” 苏奈欢天喜地跟了上去。 …… “哟,又是你。” 负责租船的灰袍亡灵仍守在岸边,瞧见苏奈，熟门熟路地打招呼道：“今天还带上了朋友？” “嗯嗯。”苏奈熟练地找出二十一枚铜币,在递过去前,犹豫道：“多一个人和我一起坐船，应该不会涨价吧？” “相信我：只有奸商才会做这事儿,而我不是。” 苏奈放心地把钱递了过去。 他先跳上船，转头看到绿发宁芙站在岸边,似乎很嫌弃这条破破烂烂的交通工具。 “明塔？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上来！” 厄洛斯偏开头，唇角极其嫌弃地一撇。 “快呀快点上来！”苏奈直接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上去。 小船一阵摇晃。 厄洛斯险些站立不稳：“你！” 苏奈抬眼神十分无辜：“嗯？” 厄洛斯拿他没有办法,摆烂地一甩手：“开船吧！” “哦。”苏奈正准备去拿船桨,倏然发现他还直挺挺地站着,疑惑道：“你还站着做什么呀？” 厄洛斯：他不站着难道要躺着？ “你站着,很容易掉到水里去的，你快点坐好！” 苏奈用力按了按他的双肩，硬是把他拍船上了。 ……厄洛斯干脆闭上了眼睛。 见对方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苏奈自顾自地拿起船桨。他也没想过要明塔来帮忙，毕竟明塔是女孩子，他照顾女孩子是应该的。 苏奈一边用力划、一边喘着气道：“明塔，你说要是厄洛斯不在，我应该上哪儿找他去呀？你们平常是怎么联系的？” “……” 苏奈很有耐心地将这段话问上了三遍。 在第四遍的时候，那双隐含愠怒的绿眼睛终于睁开：“……斯提克斯河的尽头有厄洛斯的祭坛，关于这点你不必担心。” “哦。你早说嘛，我还以为你耳朵不好呢。” 厄洛斯：？？？ 与往常不同：今日的斯提克斯河水流异常湍急。 苏奈已经很努力地在划船了，船头却总是被水流打歪，有两次差点撞到岩壁上。 厄洛斯看出他的吃力，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了船舷上。 顷刻间，苏奈顿感水流带来的压力大减，他游刃有余地纠正了船头，甚至船在速度上也有所提升。 难道是冥河女神听到了他的祷告？ 半小时后—— 这也太快了吧？！ 苏奈站在斯提克斯河的尽头：呆滞。 往常至少要两个小时，今天居然这么顺利？ 莫非是这船有什么玄机？ 苏奈弯下腰，对着租来的小破船敲敲打打，企图找到其中奥秘。 已经上了岸、并且走了两三步的爱神殿下，听到动静后回头，无可奈何地又走了回去，提起水泽精灵的后衣领。 “诶哎？！” …… 黑夜女神的宫殿。 殿外的回廊内，一名绿发宁芙拉着一只蓝发精灵向前行走，蓝发精灵的目光不时往两边的雕塑上打转，速度有所减缓。 每当这时，绿发宁芙都会不耐烦地拽他一下，蓝发精灵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牵引力，立刻像只风筝一样，被牵扯着走两步。 两人拉拉扯扯走到大殿门口，四周环绕的宁芙中迎上来一位：“你们是？” 厄洛斯从余光中横了她一眼，眼瞳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金色。 金色的眼瞳……是混沌之子的象征！ 这名宁芙立刻低头退下，接下来一路都畅通无阻。 倪克斯同时也收到了消息。她斜斜地倚靠在夜神王座的一隅，姿态优雅而闲散。 夜神移过视线，黄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蓝发精灵手腕被紧紧扣住的画面。 绿发宁芙在她的注视下，故作自然地松开手，行了一礼后转身退下。 殿中只剩他和夜神。苏奈紧张道：“倪、倪克斯女神殿下，感谢您在神王面前对我的庇佑。” 倪克斯歪头：“什么？你叫我什么？” 苏奈：“倪克斯女神殿下？” “太长了，我不喜欢太长的称呼。” 苏奈手足无措：“那、那……” “你不久前不是叫我姐姐吗？就那样叫好啦。” 苏奈脸上情不自禁扬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姐姐？我真的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可以啊。” “倪克斯姐姐！” 精灵柔软精致的五官，绽放出真心实意的微笑，眼睛像是落进了星星一样晶亮。 他的头发看起来也很好摸…… 倪克斯朝他招招手，苏奈小跑了过去，任由女神的手落到自己头顶。 果然软乎乎的。 “亲爱的纳西索斯，你想吃点什么吗？我这儿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心情愉悦的女神想投喂他。 “倪克斯姐姐，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来向您告别的，我要离开冥界了。” 倪克斯点点头：“你非亡灵，本就不该长时间在冥界逗留，去吧。” 苏奈分开嘴唇，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倪克斯忍俊不禁地一抬头，对着右边的某根柱子：“厄洛斯，你还要再偷听多久？” 偷窥之神终于被发现了。 倪克斯话音落下后，从柱子面走出一位美少年。黑发金瞳，正是厄洛斯。 爱神标志性的双翼被他收了起来。厄洛斯上前两步，目光落在水泽精灵的发顶。 那里，放着黑夜女神的纤纤玉手。 倪克斯自然察觉到了，她立刻用力揉了两把。 爱神眼神不善：“阿姐，他是来找我的。” 水泽精灵张开唇：“我……” 他似乎想否定他，但想了想后，从心地闭上了嘴，小声咕哝了句。 倪克斯听到后，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哈哈哈哈，厄洛斯，你也有自作多情的一天。” 到底说什么了？ 厄洛斯朝他伸出手：“过来。” 苏奈也确实有事要跟他说，不情不愿地起身，从倪克斯姐姐身边离开。 他来到距离厄洛斯五米开外的地方，谨慎地站住脚。 “说吧。” 苏奈瞧了眼王座上的夜神：“要在这里说吗？” 厄洛斯挑眉。 身处夜神的神殿，其实在哪里说都是一样的。 厄洛斯观察了他几秒：“跟我来。” 苏奈紧绷的神经松懈——在他崇拜的夜神姐姐面前讨论这种事，总感觉怪怪的。 “现在可以说了吧？” 换了个无人的宫殿后，苏奈点点头，总算肯开口：“我……收到了您传达给明塔的命令。” 前不久还和“明塔”长得一模一样的神明点头，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 “我将按照您的吩咐，狠狠抛弃哈迪斯，具体还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帮助？” “想要离开冥界必须获得冥王的第三把金钥匙，可我不知道哈迪斯大人到底把金钥匙放在哪里了……” “这还不简单？”厄洛斯不以为然，“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不日就要离开冥界，届时哈迪斯大……哈迪斯一定会取出那把金钥匙，打开通往人间的门，你就趁那时候偷偷逃走。” “您怎么知道俄耳甫斯还有欧律狄刻的事？”苏奈发现了盲点，“莫非您一直都在冥界？” 厄洛斯：“……是阿姐告诉我的。” “哦哦。”苏奈点点头，没有怀疑。 “还有一点……不知明塔告诉您了没有。” “我希望在离开冥界、得罪冥王后，能得到您的庇护。” 厄洛斯：“这点你不用担心。” 这是答应他的意思了？ 苏奈也不能逼他向斯提克斯河发个誓，咬牙转过身。 “等等。” 爱神叫住了他，眉头微皱：“你打算以这个样子从我阿姐的宫殿里出去？” 这个样子？ 旁边有一面镜子，苏奈偏头打量镜中的自己：经过黑夜女神的一顿揉搓，发型变得乱而糟糕。 小叫花子又回来了。 “你过来。” 苏奈警惕地走了过去：“您有什么吩咐？” 厄洛斯蓦然朝他展颜一笑。 当苏奈还在发愣时，爱神的双手，如同毒蛇吐信般搭上了他的肩。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被“啪叽”一下按到了地上。 ……就和他把明塔按在船上时差不多。 苏奈坐在地上，一脸懵圈。 屁股好凉。 苏奈还来不及抱怨和生气，始作俑者绕到他身后蹲下，一股细细的头皮牵扯感随之传来—— 厄洛斯牵起了一缕他的头发。 他像在阿提卡森林的木屋中那样，用指尖代替发梳将头发整理柔顺，再耐心地分成三缕、绑成一个发辫，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盘在头顶，而是随手侧放在了苏奈颈边。 苏奈垂下头，随着他的动作，由爱神亲手编织的发辫垂落，温柔地擦过皮肤边缘，滑凉的触感引起肌肤过电般的颤栗。 幸好—— 苏奈在此刻想：幸好没有任由厄科剪掉他的头发。 第52章 告别的方式 “哎呀！”脑袋突然被拍了一下。 苏奈仰起头,眼神不解，带着隐约的委屈与控诉。 厄洛斯收回手，淡淡道：“别想太多,你如果蓬头垢面的出去，我担心会败坏阿姐的名声。” 苏奈扭动了一下脖子,态度有些不服气：“我什么都没想啊。” “你最好是。” 苏奈起身，用力甩了一下头。 “嗖——” 厄洛斯差点被长长的发辫扫到：“你干什么？！”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您应该不会和我这个小精灵一般见识吧？” 厄洛斯使劲儿深呼吸—— 效果为零。 胆大包天的水泽精灵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忍！ 一定要忍！！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让哈迪斯心碎,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厄洛斯收紧五指,骨节传来恐怖的响声。 …… —— “厄洛斯,咕噜噜噜噜！厄洛斯,呜噜噜噜噜噜噜！” 苏奈一边往回走，一边用自创的语言狠狠咒骂爱神殿下。 “纳西索斯！”厄科突然出现,“你在叽里咕噜什么呢？” “厄科！”苏奈上前，“没什么……” 厄科伸长了脖子，细心的她发现：“你的头发是谁帮你编的？” “没谁,自己编的。” “瞎说！”厄科一下便拆穿了他,“你自己编不出这样的发式。别想瞒我,快说……难道是哈迪斯大人？” 苏奈认真道：“你觉得哈迪斯大人会编头发吗？” 厄科回想起冥王朴实无华的散发：“呃……好吧。那不是哈迪斯大人还能是谁？” 苏奈往旁边走了两步：“是厄洛斯啦。” “厄洛斯殿下？！他也在冥界？”厄科惊了，“他来冥界做什么？” “不知道……” “嘶……等等。”厄科发现了盲点，“厄洛斯殿下与哈迪斯大人向来不和，没事不会踏足冥界。可他现在不仅来了,还帮你编了个头发？” 在厄科脑中,迅速将三人的关系连成箭头： 哈迪斯→纳西索斯←厄洛斯 这波是修罗场啊！！！ 山林宁芙整个人都兴奋了。 “厄科……你在想什么啊？”苏奈困惑地问。 “嘿嘿,没什么。纳西索斯你是更喜欢哈迪斯大人还是厄洛斯殿下？如果哈迪斯大人和厄洛斯殿下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呢？” 分明已经想了很多好吧！！！ “谁都不救！我不会游泳，还有厄科你想多啦！” “嘿嘿。” 苏奈看着她，嘴巴不自觉鼓了起来。 “纳西索斯，你不喜欢厄洛斯殿下吗？”厄科有些察觉到他的态度。 苏奈戳了戳辫子：“不喜欢。” “真的吗？”厄科作势，“那我帮你拆了重编。” “这多麻烦……” 厄科忍不住笑了。 苏奈其实知道：厄洛斯对自己很好。 但，那都是为了利用他。 厄洛斯一点也不喜欢他，所以他也不喜欢他。 他才不做那个自作多情的人。这次绝对！ “对了厄科。”苏奈转向这位挚友，“我……要走了。” “走？纳西索斯你要去哪儿？”厄科一愣。 “我要离开冥界啦。” “……哦哦，哈迪斯大人终于答应放你回人间了？”厄科笑容中透露着不舍，却是真心实意为他高兴：“你本来就不是亡灵，确实应该回到人间。” 冥界暗无天日，而纳西索斯不属于这里。 厄科真心认为他应该待在每天能看见日出的地方。 他应该活在温暖、明亮的地方。 会有其他仙女每天来找他、一块儿吃饭、给他买鸡腿。 厄科笑道：“祝福你，纳西索斯，我衷心祝愿你永远健康和幸福。” “厄科……”苏奈蓦然抱住她，“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必将再见！” 那时，他们再一起欣赏日出、吃饭和逛集市。 “必将再见……”凝望着苏奈的背影，厄科低喃。 —— 苏奈走在路上，看见前方的人时，忽地加快脚步： “明塔！” 绿发宁芙终于又出现了。 “我还担心是不是厄洛斯为难你、不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呢，你没事吧？” 绿发宁芙面色冰冷：“没事。” “那就好。”苏奈松了口气，他在冥界朋友不多，明塔绝对算一个。 能告别的朋友很少，除了厄科，就只剩下明塔了。 “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明塔，感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我在上面也不会忘记你的！你在下面要过得好好的！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纸。” 对方：“……” “等我走后，哈迪斯就是你的啦，你要把握机会哦。你要不要改个名？比如改成‘珀尔塞福涅’？” “……”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绿发宁芙声音凉凉地开口，“你只需尽最大的努力令哈迪斯心碎。” “保证完成任务！” —— “哈迪斯大人！” 苏奈扭头就告诉了哈迪斯：“厄洛斯让明塔转告我，要我务必尽最大的努力令您心碎，您到时候可别露出破绽才好。” 哈迪斯面无表情：“我要怎么表现出心碎？” 苏奈其实严重怀疑，当初提坦之战时，哈迪斯被打坏了面部神经。 他附到他耳边：“您到时候就这样那样……” 哈迪斯：“真的要那么做吗？” “嗯嗯，声音记得一定要大。” 哈迪斯：“……” “据我观察，厄洛斯是一个十分热爱狗血爱情故事的神，既然他喜欢狗血，那我们就把场面做到极致！” “……场面？” “就是我们分手的场面！或者说我抛弃您的场面。” 苏奈遗憾道：“虽然条件简陋，但要素还算齐全，凑合一下吧，唉。” 哈迪斯越发好奇了。 “我已经和典伊还有俄耳甫斯打好了招呼，您就放心吧！” 什么场面还需要用到他们两个？ 很快，哈迪斯就知道了答案。 …… 翌日，俄耳甫斯戴上了苏奈自制的颈托，在欧律狄刻的凝视下，接过冥王递来的金钥匙。 “感……谢您，尊贵的……冥界之主。”俄耳甫斯戴上刑具后说话不太利索，更不方便弯腰致谢，好在哈迪斯并不介意。 欧律狄刻朝冥王深深一躬，旋即跟在了丈夫身后。 从现在开始，欧律狄刻就不能再说话了，除非踏上人间的土壤。 苏奈悄悄跟在二人身后。 通往人界的大门口，趴着一条拥有三个头的大狗。 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终于被好心的深渊神发现并且遣送了回来。 俄耳甫斯拿出金钥匙：“恪尽职守的刻耳柏洛斯，我与妻子欧律狄刻，我们奉哈迪斯大人的命令回归人界，请您不要阻拦。” 地狱三头犬庞大的身躯让开，两人前后走过。 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的苏奈，望着守门的老朋友庞大的身躯，有些害怕地不敢上前。 他躲在左边的一块岩石后，地狱三头犬走向右边： “汪呜（快走）……” 苏奈趁机钻出岩石，又躲到了右前方一块岩石的后面。 地狱三头犬又走向左边： “汪呜（快走）……” 苏奈听不懂狗语，他抓紧机会，趁地狱三头犬“不注意”，从它眼皮底下溜了过去。 恐怖如斯的水泽精灵终于走了，地狱三头犬四肢一摊、精神得到极大放松地倒在了地上。 …… 门后，通往人间的路是一条向上的阶梯。 一路上出乎寻常的顺利。 在看见尽头的光后，俄耳甫斯激动地想要回头和妻子分享喜悦，结果被颈托死死按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他立刻想起了冥王的要求。 俄耳甫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欧律狄刻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默默爬起来，俄耳甫斯走得很快，欧律狄刻有些跟不上。 俄耳甫斯冲出了楼梯尽头！ “亲爱的欧律狄刻，我现在可以回头了吗？” 他抛下颈托仪，扭动重获自由的头颅，就要回过头—— 欧律狄刻因为先前那一跤，落下了一段距离，此时看见丈夫的举动，惊惶地伸出手，嘴唇被恐惧塑造出夸张的轮廓：不—— “不行！！！” 有人代替不能出声的欧律狄刻回答了他。 “把你的狗头给我转过去！” 俄耳甫斯僵硬地停止了所有动作。 “欧律狄刻，我们快出去！” 苏奈几步跑上前，拉上欧律狄刻冲出尽头的亮光！ 终于—— 回来了！人间！！ 瞬间狂风扑鼻。 出口是一个岩洞。外面风沙肆虐，令苏奈想起初来俄刻阿诺斯的那一晚。 他掩住口鼻，拍了拍俄耳甫斯的肩。 “可以回头了。”他的声音有些闷。 俄耳甫斯立刻回过头，与爱妻紧紧相拥。 “感谢您的提醒。”俄耳甫斯诚挚道，“我欠您一个人情。” 苏奈：“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的就好。” “当然，现在就开始吟唱吗？” “再等一等……” 苏奈掏出一个海螺拿在手里。 这是海洋女神送给他的传音海螺。 另一个海螺，此刻正握在哈迪斯的手里。 冰雪女神典伊，此刻已经来到了哈迪斯的附近。她躲在暗处，布下一场大雪。 片片雪花飘落于哈迪斯的肩头。 哈迪斯的暗袍染上了白雪的哀伤。 他，本是冥界主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本是水泽精灵，恐怖如斯疯如脱兔。 但他爱上了他，他对他的爱刻入骨髓，令他不堪承受，他最终选择在一个雪夜逃脱。 他，能否逃脱他的手掌心？ 他，与他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他，不得而知；他，举起了手中的海螺。 隐约，他还能听到从冥土上方飘落的歌声： “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哈迪斯面无表情询问神奇的海螺：“纳西索斯，我是哈迪斯，我想问问你去了什么地方？我想和你去同一个地方。”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海螺里传来苏奈的声音：“哈迪斯大人，我已经离开冥界了。” “离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哈迪斯大人，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怕厄洛斯误会。” 说完，对面就挂了海螺。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不——” 哈迪斯按照事先说好的那样，面无表情嘶吼：“不——纳西索斯——不！” 哈迪斯付出太多！！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此情～长留～心～～间！” 哈迪斯颓然地放下海螺，一名黑袍宁芙在此刻走到他身边。 黑袍宁芙脱下黑袍，披到了哈迪斯的身上。 黑袍下面还有一件黑袍。 两人于风雪中相互对视。 …… 第53章 质疑与风暴 “哈迪斯。” 黑袍宁芙露出恶劣的笑意：“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袍宁芙放声大笑。 “……哼。”黑袍宁芙扯下黑袍——这哪里是个宁芙？分明是个黑发金瞳的美少年,背后生长双翼。 绿发宁芙在这一刻完全消融了，爱神显露出真容。 哈迪斯凝视了他片刻，冷然道：“果然是你,厄洛斯。” “哈哈哈哈，是我又如何？哈迪斯，你可曾后悔对我提出过质疑？” 哈迪斯的声音接近冷笑：“我现在仍要质疑你——厄洛斯，你掌管爱的权柄，但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那些哭求你的信徒,你可曾真正给予过他们怜悯？” 厄洛斯冷冷地注视他。 “你虽是爱神,可你其实并不懂爱的含义。厄洛斯——你算什么爱神？你不过是卡俄斯难辞其咎的败笔！” 厄洛斯笑了：“你说得再多，也不过是失去挚爱后对我愤怒的攻击与发泄，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你,哈迪斯,你真是个可怜虫。” 哈迪斯却以一种看待“可怜虫”的眼神回望他。 厄洛斯升起无端的恼怒——他在可怜他什么？ 就算他的确尚未彻底掌控爱的权柄,也用不着这个刚失恋的家伙来教训他！ “哈迪斯,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厄洛斯不愿再和他说下去，扭身欲飞走。 “纳西索斯是你派来的吧？你如此愚弄我,想走？”哈迪斯冷哼,“没这么容易。” 冥王的力量倾覆而下，厄洛斯却并不畏惧。 他轻笑一声，隐入了幽冥。 一个小山似的东西被丢了出来——是地精盘斯特。 盘斯特先前一直被厄洛斯藏在幽冥之中，一头雾水地听着爱神与冥王对线。 现在爱神消失了,却把它丢了出来——厄洛斯想干什么？ 盘斯特疑惑不解之际，头顶响起破空之声：“咻！” 它连忙向上看去，头顶什么也没有,它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身体也没有任何异状。 它警惕地看了前方一眼,那里只有一个哈迪斯，同样对它、或者说那位顽劣的爱神有所警惕。 “砰咚！砰咚！” 盘斯特的外表没有发生变化，但它的心，却奇异的剧烈鼓动。 它盯着面前的冥王，口干舌燥地咽下嘴里的涎液。 ……哈迪斯大概知道厄洛斯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了。 一坨庞大而丑陋的蟾蜍，对他升起了炙热的爱意。 这个认知令哈迪斯想想就泛恶心。他抢先出手，试图一指头按死蟾蜍。 盘斯特察觉到心上人眼中的抗拒与杀意，这令它很是受伤。盘斯特融入地面，躲过了冥王的攻击。 一击不中，哈迪斯心情烦躁：地精就是这点麻烦，它们可以在有危险时随时选择地遁，并且无法预测它们脱出的方向。 “哈迪斯！” 是东方！哈迪斯打了过去。 “你就——” 地精没入冥土，片刻后又从西方弹出： “从了我吧！” “轰隆！！” “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 “轰——！！！” 哈迪斯忍无可忍，连根拔起这片土地，将这只惹人厌的地精碾成了粉末。 处理完盘斯特后，从幽冥中飘出厄洛斯的笑声，显然这场恶心的打戏给他提供了愉悦价值。 “厄瑞波斯。”哈迪斯知道是幽冥神在包庇厄洛斯，“你这样做，倪克斯知道是不会高兴的。” “抱歉。”厄瑞波斯说，“可厄洛斯毕竟是我弟弟，我有责任看顾好他。” 哈迪斯深呼吸—— 就是有这群无条件无原则偏爱袒护胞弟的原始神，厄洛斯才会成长为如此顽劣的性格！！ 缺乏社会毒打。 哈迪斯气得扭头离去。 没关系——他告诉自己。 社会不能毒打他，就让水泽精灵来毒打他。 受过水泽精灵毒打的哈迪斯，已经深刻领教了前者的恐怖之处。 哈迪斯相信他不会让他失望。 …… —— 苏奈放下海螺，抬手示意俄耳甫斯：“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唱了。” 俄耳甫斯停下弹唱。 欧律狄刻好奇道：“这首歌的旋律好特别，我从未听到过。纳西索斯，这是你家乡的曲子吗？” “啊对，是我家乡的。” 俄耳甫斯陶醉其中，忍不住继续哼唱了一小段：“我觉得非常不错。雪花飘飘～” “停，打住。” 苏奈示意他不要再唱了。 欧律狄刻忍不住笑了笑：“纳西索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奈告诉他们：自己是因为不喜欢冥王、要追求自由才离开冥界的。 欧律狄刻尊重他的想法，同时担心道：“你就这么走了，哈迪斯大人恐怕不会放过你。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苏奈点点头：“我打算去寻求其他神祇的庇护。” “寻求谁呢？” 苏奈正纠结要不要告诉她时，一抹纤细秀美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明塔？”苏奈惊讶道，“你怎么也出冥界了？” 绿发宁芙用冷漠的眼神，瞥了欧律狄刻一眼。 欧律狄刻也在这时望向他，双方对视。 褐发宁芙从神明眼中窥见磅礴的力量，以及显而易见的驱赶之意。 欧律狄刻吓了一跳，不敢再多问，拉着丈夫匆匆与苏奈道别。 “再见！”苏奈挥手与欧律狄刻告别。他回过头：“明塔？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上来做什么？你不是亡灵吗？还是哈迪斯大人也赦免了你？” 水泽精灵的问题总是很多，厄洛斯平常基本选择性回答。 他选择了第一个和倒数第二个：“我受厄洛斯殿下的指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不是亡灵，只是自愿留在冥界。” 和与在奥林匹斯、人间诞生的宁芙相同，明塔是在冥界诞生的宁芙，本身并不是亡灵。 “那厄洛斯殿下呢？”苏奈追问。 绿发宁芙挑眉：“按照你们之间的约定，你已经完成了你向斯提克斯河许下的誓言。他不会再见你了。” 什么？？！ 苏奈霎时傻眼了。 他没有想到：爱神殿下竟然拔无情，他对他没有用处后，就这样随随便便将他扔弃？！！ “不行！”苏奈握住明塔的手腕，急急道：“我已经为他彻底得罪了冥王！他不能就这样放着我不管！” 绿发宁芙瞥了眼他的手：“没有放着你不管，我这次来，就是受他命令，带你去哈迪斯找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连哈迪斯也找不到？” 对方撇开他的手：“跟我来。” 苏奈忐忑不安地跟在明塔身后。 其实——重点根本无关哈迪斯能否找到他，重点在于能否回到厄洛斯身边！ 如果攻略目标不在眼前，那他攻略什么？攻略明塔吗！ 苏奈内心煎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一不留神，踩进了一个沙坑。 明塔听到动静转身，发出原因不明的叹息，回来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出了沙坑。 苏奈刚想张嘴道谢，一阵风刮来，嘴里进了沙子。他吐出沙子，眯着眼睛掩住口鼻：“这个地方风沙很大，我们要不躲一躲？等风小点再继续走？” 从冥界出来后，他们返回了俄刻阿诺斯，此时正处于一片沙漠。 风沙太大，掩盖两人行踪的同时，也带来了行动上的困难。 厄洛斯看了眼远方的天际：今夜恐怕又是一个风暴之夜。 麻烦了。 厄洛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水泽精灵运气真是差。面上却看不出来：“那就找个地方躲一躲。” 苏奈求之不得，连忙点头。 趁风还没彻底刮起来，苏奈在有限的视野中四处寻找。他倏然眼前一亮：“明塔！那边有个山洞！” 厄洛斯也看见了，两人一同走过去。 “我运气真是好，上次和厄洛斯一起来，别说山洞了，连个坑都没瞧见，他运气还真是差，连带着我的运气都不好了。” 厄洛斯：“……” “啊，忘了明塔你是厄洛斯的人，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哦，拜托拜托！” 谢谢，已经听到了。 绿发宁芙的脸上形成一个冷笑。苏奈恰好在这时转过头，并没有看到。 他好心地牵住绿发宁芙的手，拉着他往山洞的方向走去，谁知后者走的比他还快！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钻进山洞。 四周都有了遮蔽后，压力骤然减小。 苏奈舒出一口气，到处察看，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堵住洞口。 他的视力有限，厄洛斯却能清晰看到：“里面有块石头。” 他一番衡量，觉得以那块石头的大小来看，水泽精灵应该能推动。 苏奈把石头滚了过来，堵在洞口，风顿时又减少了一半。 “呼……”石头不小，他推起来有些吃力，好在还是完成了。 这个山洞直径不深，仅有几米。苏奈往里面缩了缩。 冰凉的岩壁令他感到寒冷，苏奈抱紧自己，问一旁的宁芙：“明塔，你冷不冷？” 可惜他的黑袍一件都没带出来。 “……”明塔没回答他。 苏奈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的体温，这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往旁边挪了挪，贴近冰冷的石壁。 “明塔，厄洛斯殿下要你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在俄刻阿诺斯北岸，有供奉倪克斯殿下的神庙，你去到那里，可以得到倪克斯殿下的庇护。” 只要将水泽精灵送到倪克斯的神庙，就没他什么事了。 苏奈瞪大眼：“就躲在俄刻阿诺斯是不是太嚣张了？这边离冥界这么近！” “正因如此，哈迪斯才难以想到。不是吗？” “好像有点道理……” 苏奈点点头：“那好吧。” 至于之后怎么通过倪克斯姐姐去到厄洛斯身边，就交给之后的自己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到时候再说。 苏奈抱着膝盖、贴着冰凉的石壁，逐渐泛起困意。 看他闭上了眼睛，位于另一侧厄洛斯有些吃惊。 还以为他会由于怕冷而主动贴上来。 为何不呢？因为他这具宁芙的躯体？ 不管怎么说，水泽精灵不愿意和别人贴贴，厄洛斯的心情毫无波澜之余，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愉悦涟漪。 他将手放在苏奈靠着的那一面石壁上，石壁迅速升温。 厄洛斯收回手，合上眼帘小憩。 …… 半夜，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某种兽类贴在地上蜿行。 厄洛斯没当回事——这片土地上无论任何兽类，想要伤害他都是在做梦。 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明塔……小心！” 一阵重力扑到他身上，慌乱间试图保护他。 “啊！”水泽精灵发出痛呼。 厄洛斯立即睁开眼，画面中一条漆黑的蛇滑过；水泽精灵捂住手腕，满脸的惊惶与痛苦。 “明……塔……你没……事……” 他的神经显然受到了毒素侵蚀，连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一头栽了下去。 第54章 蛇毒 昏黑中,意识仿佛被绞尽旋转的齿轮，在拧动中抛碎。 苏奈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抛进了岩浆烘烤,体温极速升高,又在不久后被扔进了冬日里结冰的雪湖，温度迅速下降，连血管里的血液都宣告冻结。 他在这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循环中挣扎,皮肤成为折磨意识的工具。 好难受…… 连在阿提卡森林中受凉发烧那次都没这么难受。 手还疼。 苏奈痛苦得几欲落泪——他不知道身体已经这么做了。 一只手抹去了他的眼泪。 厄洛斯扭头对金发的神祇说：“你的要求我答应。” “开始吧。” …… —— 水泽精灵面色平和地躺在床上。 像是有人忽然把他从岩浆与冰湖中救走,他的皮肤恢复了往常的温度，手腕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妥当的治疗。 他从睡神的怀抱中解脱，正在缓慢苏醒。 …… 苏奈睁开了眼睛。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仍置身于冥府,幽冥夺走了他的视野。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冥界。 苏奈坐起身，想去寻找蜡烛，却听到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躺着。” 这个声音是…… “厄、厄洛斯？”苏奈讶异之下忘了加敬语——虽然他平常也不怎么加。 “是你吗？厄洛斯？” “是我。”身旁的声音给予了他肯定，爱神殿下此刻一定是站在他身侧。 ……奇怪？苏奈涌起一丝不太妙的预感：往常在黑暗中时,由于爱神殿下的自发光体质，环境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黑。 “你、你在哪儿？”苏奈朝声音的来源伸出手,动作有些慌张。 苏奈果然摸到了什么——厄洛斯拦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里,就这样握着说：“我就在这里。” “可是我看不到你，能不能把灯打开？” 对方顿了一顿才回答他：“灯火从未熄灭过。” 苏奈怔住。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将他淹没。 “我、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想到自己有可能瞎了、再也看不见世间的任何事物，苏奈就慌得完全冷静不下来： “对了！明塔呢？她有没有事？” 自己瞎了还不忘关心别人……厄洛斯心情复杂：“她没事。” “她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她已经回冥界了。” “您……怎么会在这儿？” “是明塔恳求我来的。”厄洛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受到了俄刻乌毒蛇的攻击，她求我救你。” 苏奈一愣：“俄刻乌毒蛇？” “俄刻阿诺斯沙漠中的一种蛇类。” “我被毒蛇咬了？会、会有什么后果？” 骨子里的恶劣在催促他说谎。 骗他,把后果说得很严重,然后笑看他痛哭流涕惊慌失措的样子,再从心底嘲笑可悲的凡间精灵。 “……不会有什么后果。” 最终，他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真的吗？我看不见了啊……” “俄刻乌毒蛇的毒素会令生物的眼睛暂时麻痹、失去作用。你体内的大部分毒素已经被清除，残留的少部分毒素也会随时间而减少。” 也就是说过段时间就能看见了？ 苏奈放下高高悬起的心。 其实还有一个后遗症。 不过，厄洛斯看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先不打算告诉他了。 “你运气不错。”他忽然开口。 “什么？”苏奈不能理解：他都被蛇咬了，这还叫运气不错？？ “俄刻乌毒蛇的毒素并不致命，如果是袭击欧律狄刻的那条毒蛇，你现在已经重归老情人的怀抱了。” “老情人”当然是指哈迪斯——意识到这点的苏奈脸一红，急忙撇清：“我和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厄洛斯挑眉，他的疑云还未彻底消散——卡俄斯赋予他的敏锐直觉，令他总觉得事情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是太轻易就离开冥界了？还是哈迪斯隐含报复的眼神？ 厄洛斯思索间，听见水泽精灵的肚子咕了一声。 对方立刻红着脸低下头。 对此，厄洛斯早有准备。他端起放置在一旁的牛奶粥，苏奈闻见香味，试图自己伸手去接：“谢谢您还给我准备了食物……” 结果接了个空。 厄洛斯拉住他的手，指引他去碰触碗面。苏奈顺利握住了粥碗。 他顺着边缘摸了一圈，成功摸到里面的勺子，迫不及待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温度竟然刚好。 又吃了一口，苏奈不好意思地问：“厄洛斯殿下，您一直在看吗？” “谁看你了？”厄洛斯看着他说。 苏奈其实不太愿意自己吃东西的样子被人一直注意，感觉会不太自然。闻言，他放松了许多，继续吃了起来。 由于看不见，偶尔一两勺的位置会偏移，勺子的边缘刮蹭到苏奈嘴角。 苏奈没当回事。 然而，当他把勺子放回碗里时，属于指腹处柔软的肌肤从他唇边一抚而过。 苏奈愣了愣。 厄洛斯也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他只是看到了、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帮了他一把，仅此而已。 苏奈揉了揉被擦过的肌肤，感觉有点痒。 厄洛斯也是这么觉得，方才擦过水泽精灵唇畔的手指，泛起细密的痒意。 他用指甲掐了掐，无济于事。 苏奈喝完剩下的粥，爱神殿下又自然伸手接过空碗，随手放置在一旁。 苏奈后知后觉自己正在被一个神照顾，对方做着宁芙的杂活，还会用手指帮他擦嘴。 体贴入微到宁芙都要自叹弗如的地步。 一缕发丝从苏奈耳边滑落——这么明显的地方怎么能逃过爱神宁芙的法眼？ 他帮他挂了上去，他趁机抓住他的手指。 “厄洛斯，殿下。”苏奈圈紧他的手指，下定决心般问：“我、我可以请问一下我现在在哪里吗？” “俄刻阿诺斯，供奉黑夜女神的庙宇。” “哦……”水泽精灵仍未松开他。 厄洛斯问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今天特别有耐心，几乎是有问必答，真奇怪。 苏奈摇摇头：“我想知道的您都已经告诉我了……我只是……只是……很不安而已。” “不安什么？” 确定了——厄洛斯今天确实对他特别有耐心，以往他从来不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我也不知道。” 骤然失明的小精灵，缩起了自己的双膝。 自从他醒后，厄洛斯就在默默观察他，现在也不例外。他倏地开口：“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苏奈顺着声音仰起头：“什么问题？” 他的脸颊轮廓还是那么柔软。厄洛斯跟随着放柔了声音：“为什么，要舍命去救不相干的人？” “您是指明塔？” 对方默认般没有给予回应。 “明塔不是不相干的人啊！她在冥界很照顾我的……” “如果换成是我，你还会这样做吗？” 这算什么问题？苏奈嘟囔：“厄洛斯殿下您那么强大，还会打不过一条毒蛇吗？” “你的意思是：换成是我，你就不会那样做了对吗？” ……总觉得对方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 苏奈鼓起勇气：“殿下，如果您有一天失去所有神力、断手断脚、人人喊打，变得和我们一样弱小的话，如果这时候出现一条蛇想咬您，那我是肯定愿意帮您的！” “……” 厄洛斯：“水泽精灵，你这是在诅咒我？” “哪有！我只是打个比方，毕竟您这么强大，我扑上去的话岂不是成了障碍物？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嗷呜！” 一团脸肉被拿捏住了。 “你说得对。”爱神殿下恶狠狠地说，“你扑上来只会成为我的障碍物，所以下次遇到这种事，你躲远一点。” 明明语气很凶狠，但掐住他的力道却很温柔。苏奈这次没有喊痛，乖乖道：“知道了。” 厄洛斯警告般又捏了一下，之后就放开了他。 苏奈想起正事，抱住他的手：“你去哪儿？” 不能放爱神殿下离开！ “厄洛斯殿下，您答应过我的！会在计划完成后保护好我！” “您不能走！” “万、万一您走了，哈迪斯忽然找上门、或者又有蛇想要来咬我，那我该怎么办？”水色精灵弱小可怜又无助道。 爱神殿下倒是没有撒开他，好言好语道：“这里是阿姐的地盘，无论蛇还是哈迪斯，都无法在这里伤害你。” 苏奈说什么也不肯放开他，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干脆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会有危险！会死掉！” 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爬上爱神殿下嘴角：“我走了你就会死掉？这是真的吗？水泽精灵。” “嗯嗯嗯！”苏奈胡乱点头，抱着他的手，努力朝他声音的方向仰起脸：“答应我不要走，好吗殿下？” ……可爱。 不、不对，是可疑！ 厄洛斯努力告诉自己：水泽精灵这副死皮赖脸央求自己留下的模样有多可疑。 他要清醒。 厄洛斯将手往外抽了抽—— 水泽精灵发出不满的咕哝，连人带被子的从床上滑出一截。 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撒手。 他的手还被对方抱在怀里。 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为什么？”厄洛斯最终问道： “为什么这么希望我留下来？” “你给我一个理由。” 对方很快做出了回应。 苏奈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因为我觉得殿下您可以保护我。” “厄洛斯殿下，殿下～您会保护我的，对吗？” 第55章 拥抱 “……” 好险,差点就答应他了。 爱神抽回手指，差点在一声声“殿下”中迷失自我的他,开口略显冷淡：“你已经得到了阿姐的庇护。水泽精灵,要懂得知足。” 厄洛斯走后，苏奈摸了摸周围，从枕边摸到一个海螺。 他拿在手中把玩。 厄洛斯其实也在暗中观察他。那个海螺,他看见哈迪斯手里也有一个,大概知道作用是什么。 水泽精灵并没有用它来联络哈迪斯，玩了一会儿海螺后，重新躺到了床上。 …… 苏奈闭上眼睛,却没有睡着。 他其实很想问问哈迪斯：下一步该怎么走？但黑夜女神的地盘等同于厄洛斯的地盘,如果被发现他再和哈迪斯联系就暴露了。 厄洛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愧是地狱难度。 算了,明天再想吧。 苏奈摆烂地放任意识飘向睡梦的海洋。 …… 半夜，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冷。 这种寒冷并不一般，皮肤好似突然失去了保温的屏障，苏奈像裹着一件冰冷的外皮,冻得他筋肉僵硬。 好冷……好冷啊…… 被窝里残存的温度很快被这件外皮夺走，苏奈仿佛置身冰窖。 终于,他受不了地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并非在做梦：他的皮肤没有一点温度。 与睡梦中相比,现实的感官刺激无疑更加强烈。他冻得想要大声呼救，分开的嘴唇却因颤抖无法吐出连续的句子。 “救……救……” “厄洛……斯……” 下一瞬间，爱欲之神出现在他床边,在第一时刻将手贴在他的额头。 冰冷的外皮源源不断摄取着从对方掌心中传来的暖意。 苏奈感觉好了一点，可还是很冷。 “厄……洛、洛斯殿下。”没有经过思考,苏奈问出了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我可以抱抱您吗？” 我可以抱抱您吗—— 这句话落在他的耳膜上,无可避免的泛起涟漪。 我可以抱抱您吗——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响。 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太久,很快，他就听到了其他声音：那是水泽精灵由于寒冷而牙齿打架的声音。 …… 苏奈的意识已经被冻模糊了，甚至迷迷糊糊的憎恨为什么人要有身体，而不是只有一个脑袋。 没有被温暖覆盖的其他地方都好冷…… 然而没过多久，就连额头仅有的温度也失去了。 神已将他的手撤离。 果然……是因为他那句冒犯的话吗？ 苏奈内心升起难以言喻的失落，心脏不断下沉。 就是在这一刻，苏奈感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肩，将他提起，他整个人随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以恶劣闻名于世的神祇绕过他的双肩、双臂交叉于他的背后，做出一个绝对、肯定、完全称得上是“拥抱”的姿势。 所有冰雪与寒冷，统统抵消在了这一个拥抱当中。 肢体从僵直中恢复，苏奈回抱住厄洛斯的肩。 神明的温度不知何时变得不再冰冷。 好温暖。 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苏奈在这一瞬间原谅了厄洛斯对他所有的利用。 看啊，就算他利用过你，可他也救了你很多次不是吗？ 从未有别人给予过他这样毫无间隙的温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厄洛斯外，一个人也没有。 苏奈突然想向他坦白一切。 但是厄科……不行。 察觉到肩头的湿意，厄洛斯不解道：“你哭什么？” “还冷吗？”厄洛斯默默又把温度提高了一个档。 “呜呜呜呜不是温度的问题……” “那为什么哭？” 水泽精灵不说话，只是哭。 厄洛斯极轻地叹气，手指附和想法地拍了拍他的背。 他以为他在害怕：“体温失衡是中蛇毒后的表现之一，暂时的，过几天就会好。” 肩膀上传来触感，水泽精灵应该是点了点头。 “眼睛问题也是暂时的，会好的。” 肩膀上的脑袋又点了点。 “所以，别哭，知道吗？” 这次脑袋没有点，肩膀处的湿意也并没有减少。 “再哭，掐脸。” ……在他的“掐脸警告”下，水泽精灵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安静地趴在他肩窝。 余光被蓝色占满，厄洛斯的心神同样也是如此。他忍不住想：世间怎么会有这样脆弱、不可理喻、无法捉摸的精灵呢。 与世界上任何一只精灵、任何一位神、一个人类都不同的水泽精灵。 厄洛斯蓦然一怔： ……他为什么会觉得他特别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 体温在神的干预下恢复了正常。 苏奈靠在厄洛斯的肩头，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后者将他扶到枕头上，再拉了拉被子，把苏奈除了头以外的地方全都裹严实了。 露在外面的部分因为温度熏染，漂浮着两抹浅淡的红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衬得整张脸更加精雕玉琢。 过了很久，厄洛斯的目光偏移到一旁的枕头上，那上面落着一根羽毛。 羽毛：没错，正是在下。 这正是送给水泽精灵又被他还回来的那根羽毛。 小精灵现在成了个小瞎子，因此没有看到这根羽毛，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发现。 也正因有这根羽毛在，厄洛斯才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小精灵的呼唤并且赶来。 厄洛斯捡起羽毛，拿末端的部位，不怀好意地挠了挠小精灵的鼻头。 小精灵鼻子一皱，将头偏开。 他送出去的东西，没有他的允许，还想送回来？做梦吧。 厄洛斯随手一抛，羽毛轻飘飘落回小精灵的额头。 …… 一觉醒来，苏奈精神好了许多。 眼皮痒痒的，他随手一挠，挠到一根软软的事物。 ……咦？ 苏奈仔细摸了摸，发现这是一根羽毛。 他感受了一下，羽毛中充沛的神力，令他有些兴奋。 转念一想：这应该就是他还给爱神殿下的羽毛，怎么又回到他身上啦？羽毛私自出逃？还是爱神殿下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干？ 苏奈把羽毛随手一扔，后者一如既往、黏黏糊糊地落在他发梢。苏奈拖着一片羽毛、摸索着下了床。 “哐当！”膝盖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疼得苏奈立刻蹲了下来。 “您当心！”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传来。 苏奈抱着膝盖：“你、你是谁呀？” 陌生的女孩语速很快：“我叫塔丽是神庙中负责侍奉客人的侍女，尊贵的客人，您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使唤我。” “发生什么事了？”厄洛斯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塔丽立即跪在地上，四肢伏地：“尊敬的神，纳西索斯醒了，他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的声音惶恐，似乎害怕神因此而降罚于她。 厄洛斯挥挥手让她下去。自己来到苏奈身边，蹲下问：“撞到哪儿了？” 苏奈揉了揉撞到的位置，摇头：“没事，已经不疼了。” 厄洛斯把手放了上去。 一秒钟后拿开：“好了。” 这下是真的彻底不疼了。苏奈毫不怀疑：受到撞击的部位连个淤青都不会留下。 他正想起身时，面前落下一道轻飘飘的声音：“我的手在你面前。” “啊？” “我允许你握住。” “……” 苏奈试探性地将手往前一伸，果然找到了那只手。 他借由爱神殿下手掌的力量站了起来。 “谢谢。”苏奈和对方说。 对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指引他往一个方向走。 苏奈顺他指引，小步小步走到桌前坐下，鼻尖前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 苏奈正想摸索一下，厄洛斯倏然打了个响指。 塔丽连忙跑了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帮他吃饭。” 塔丽洗干净手、拿起一个面包，切成小块后装在盘子里，抹上特制的香甜酱料，用叉子递到苏奈嘴边。 厄洛斯：“张嘴。” 苏奈顺从地张开嘴，塔丽在神明的注视下，紧张得指尖发抖，面包轻轻碰了碰苏奈的嘴皮。 苏奈被人喂着吃了一口，感觉不自在的他：“我可以自己吃，请把叉子和盘子给我。” 塔丽用眼神询问厄洛斯的意见。 厄洛斯此时正拿手撑着脸，注意力始终在用餐的精灵身上。他施舍般分给塔丽一个眼神：给他。 苏奈看不见，也自然不可能伸手去夹菜，只能盘子里有什么吃什么。 厄洛斯恶作剧地故意扔了一个辣椒进去：这种辣椒是俄刻阿诺斯的特产，又名“阿诺斯鬼椒”，据说辣度可与魔鬼媲美、辣死过沙漠中的毒蛇。 塔丽惊恐地瞪大眼。 苏奈毫无察觉地下叉，一叉子扎进了红彤彤的辣椒里。 在他送进嘴里前，厄洛斯眉头一皱：“等等。” 苏奈迷茫地放下叉子，空洞的眼瞳朝他转了过来。 面对他死水般的眼睛，厄洛斯心中涌现出一丝愧疚。 好像不应该捉弄他的。 他极少会产生类似的情绪：“给他换一个。” 塔丽：“什、什么？” “叉子，以及拿些肉来。” “是！” 塔丽去准备后，苏奈不明白地问：“厄洛斯殿下，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叉子呀？” “因为我往你盘子里扔了一个辣椒。” “……啊？”他如此坦率，苏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小声：“我不吃辣椒，对肠胃不好。” “嗯。” “请您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看心情。” 什么叫做“看心情”……苏奈心想爱神殿下真是善变。 昨天对他那么好，今天就又试图捉弄他，还真是劣性难驯。 “张嘴。”劣性难驯的家伙让他。 苏奈赌气道：“您要给我喂辣椒吗？” “你猜。” 他选择相信心底的直觉。 唇瓣分开后，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丢了进来。 轻轻一咬，汁水四溢。 ……非常香甜的葡萄气息。 第56章 唤我的名 苏奈把这颗葡萄嚼吧嚼吧连皮咽了下去。 他“啊——”道：“再来一颗。” 爱神殿下这回不乐意了。 塔丽把装好肉的盘子端上来：“请您慢用。” 人类少女体贴地把叉子放进苏奈手中,又体贴地帮他把葡萄端到面前。 苏奈对塔丽说“谢谢”，对方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吃饱喝足，苏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打算走一走,吃饱了以后坐着不动会让他不舒服。他的好动明显引起了某位爱神殿下的不满：“你干什么？” “走走。” “你能看见了？” 他又不用眼睛走路…… 这么想着,苏奈嘴上回答道：“我可以用腿走路。” 厄洛斯：“……” 也不怕摔死。 塔丽见状机灵道：“我扶着您,这样就不用担心摔跤了。” 苏奈点点头，朝塔丽的声音方向伸出手：“谢谢……”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 指节修长、手掌比苏奈略宽一些。 塔丽的手怎么比他还大？听声音，苏奈还以为塔丽是个小姑娘，莫非已经成年了吗？ 苏奈扶着对方的手走了几步，当他再度抬起膝盖时,从旁边飘来爱神殿下凉凉的声音：“如果你想撞柱子,你就走。” 苏奈立刻放下膝盖,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厄洛斯殿下？怎么是您？” 水泽精灵的指甲从他的掌心挠过,尖锐的痒意蔓延：“……” “您怎么不说话？” 苏奈紧张地弯曲手指。 还挠,又挠了一下。 伴随他的每个小动作，他灵魂的树冠抽出新的芽苗、并且越来越浓茂。 他的灵魂在发生变化。 身体倏然失去平衡——苏奈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身体跌跌撞撞停下。 后背抵着冰冷的石柱,黑暗之间,某种气息逐渐靠近了。 “厄洛斯？” 苏奈有些害怕地问。 对方似乎也是一愣,旋即苏奈感觉左边的脸被掐了一下。 又捏他脸？苏奈忍不住道：“殿下,您知不知道，有些人长了一张大饼脸,但他们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人捏出来的？” 厄洛斯的声音上扬：“我是神。” ……好吧。 苏奈拿任性的神明没有办法,无奈转身继续朝前走。 脑门磕上了一块柔软的事物。 “你是不是傻？”厄洛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忘记前面是根柱子了？” 苏奈抿唇,从善如流转过身,结果不小心磕上了—— 爱神殿下尊贵的下巴。 并且还不仅仅是磕上那么简单。 嘴唇上所有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告诉他的主人：它与另一片皮肤相撞了。 额头与两片柔软的存在亲密接触，苏奈愣住。 他彻底傻眼了。 意识到发生什么以后，苏奈的脸不受控制的爆红：“我、我不是故、故意的！” “那个……！” 他仰起头想要解释，对方却在此时蓦地低下头，空气中响起“啵”的一声。 他“啵”了一下厄洛斯！ 至于“啵”到了什么位置，苏奈看不见，从触感……触感上而言应该不是嘴唇。应该不是吧？！ 苏奈捂住自己的唇，惊恐后退，后背再度与石柱亲密接触。 小瞎子精灵因为看不见，所以没有发现：厄洛斯并未露出受到冒犯的神情，相反，美少年模样的神祇拿手背擦了一下唇角，指腹轻抹嘴唇。 他的神态相当复杂微妙，但绝不是恼怒。 厄洛斯向前走了两步，面对近在咫尺的精灵，只要低下头就能真正获得。 他抬起手，手指即将接触对方的脸颊时，塔丽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走了过来。 厄洛斯退开一步，将那只手背在身后。 “厄洛斯殿下。”塔丽奉上茶水。 厄洛斯接过，他当然不会喝人类泡的茶，转送给了惶恐不安的小精灵。 苏奈吹了吹，喝口茶压压惊，脸蛋红扑扑的。 眼神飘忽的神明站在一旁，身后还藏着一只手。 塔丽的目光，隐晦的在精灵和神明之间来回穿梭。她垂下眼睑，匆匆退下。 “还想继续走吗？”厄洛斯打破沉默问。 ……想，但是不想要你扶，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苏奈摇摇头：“不走了，想坐一会儿。” 厄洛斯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到，他点头给瞎子看，也觉得有些好笑：“跟我来吧。” 为了防止苏奈又抠他手心，这次厄洛斯直接圈住了他整个手腕。 苏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走得很慢，如果是往常，厄洛斯肯定又要不耐烦地催促他、再像扯风筝一样拉着他走快些，但现在和往常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厄洛斯配合他的速度，两人以接近恋人的懒散步调，手牵手穿行在女神的神庙中。 ……难道他看出他还想继续走一走？ 太安静了，苏奈忍不住胡思乱想。 又走了大概十分钟，微风迎面而来，粘在苏奈发梢上的羽毛被卷起，厄洛斯把他带到一个地方，让他：“坐。” 苏奈摸索着坐下，羽毛趁机落回他的头顶。 身下摇摇晃晃的——这似乎是一个秋千。 苏奈抓住两旁的绳子，有些开心道：“我好久没坐过这个了。” 小时候倒是坐过，长大一些后，就再也没有玩过了。 接触到童年的玩具，水泽精灵脸上自然流露出开心的色彩。 带他来这里的引路神不禁目光放柔。 他就知道，他会喜欢。 水泽精灵总是与一切人类的东西相适配。 他是精灵，却拥有人类的心，吸引了神的目光。 秋千扎在一棵树下，一片树叶落到水泽精灵头顶，厄洛斯帮他拿走。苏奈没有察觉，自己推自己荡了一会儿，突发其想：“厄洛斯厄洛斯！殿下！您坐，我来推您！” 他知道他一直都站在他身侧，防止他没抓稳摔下来。苏奈抱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按在秋千上。 厄洛斯不满道：“不要把我和这种人类的东西绑在一起，我……！” 话音未落，爱神已经原地起飞。 苏奈用出最大的力气，狠狠推了爱神殿下的后背一把！ 他将翅膀收了起来，正好方便他搞偷袭！ 苏奈笑容得意，然而两秒钟后他的笑意就凝固在了脸上。 风声忽至，厄洛斯突然生出翅膀，提着他升上半空！ “既然你想荡，我就帮你荡高一点。”爱神殿下不愧是热心的神。 “……殿下，我错了。”苏奈从心道。 挂在爱神殿下的臂弯间，苏奈双腿悬空，久违地感受到失重。 “殿下殿下，您要带我去哪儿呀？” 这个问题，在被扔到床上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厄洛斯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乖乖睡觉。 苏奈从床上爬起来：“刚醒，睡不着。” 就算是午觉，也要等第二顿饭吃过以后再睡。 厄洛斯挑眉：“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不可能一整天都耗在水泽精灵身上。 有人正在向他祷告，他得去处理一下。 羽翼的扑打声响起，苏奈侧过耳朵倾听，不确定地唤道：“殿下？厄洛斯殿下？” 对方没有再回应他。 看来是走了……应该还会回来吧？ 毕竟他现在体温失衡、眼睛还看不见，在他好转以前，厄洛斯应该会看顾着他点……他应该会的吧？ 苏奈颓然地垂下头：他发觉自己对爱神殿下没有一点信心。 “纳西索斯？”塔丽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 苏奈正无聊，便央求她给他讲一讲有关俄刻阿诺斯的故事。 塔丽笑着答应了。 “传说这片土地在大洋的尽头，俄刻阿诺斯这个名字由大洋神延续而来，在它的下方就是冥界。” 下方的冥界，苏奈已经见识过啦，他想知道的是：“你应该是人类吧？还有人生活在俄刻阿诺斯这样的地方？啊……没有说这里不好的意思。” 塔丽习惯性地点头，双手在胸前比出虔诚的动作：“有的，尽管这片土地没有黎明、被永夜与风沙眷顾，但也因此与战争无缘。一群受战争波及的流民漂洋过海前来避难。 当他们快要饿死时，黑夜女神赐予了他们食物。为了答谢这份恩情，流民们为女神建立起神庙，也就是纳西索斯你现在所待的地方。” “而我，就是流民的后裔。” 苏奈也点点头：“哦哦，那你们住在哪里呀？” “大部分人都住在神庙附近，仁慈的女神帮助我们构建好了房屋。” “倪克斯姐姐真好。”苏奈下意识感叹。 “……姐姐？”塔丽惊道。 姐姐——那不是厄洛斯殿下才能叫的吗？难道眼前的精灵和厄洛斯殿下…… “嗯嗯，倪克斯殿下允许我这么叫她，她也给我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苏奈害羞道。 塔丽眼神复杂，对待苏奈的态度更加恭敬。 …… 半夜，发生了与昨夜不同的情况：苏奈发起了高烧。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不仅仅是额头发烫那么简单——苏奈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燃烧！ 外皮变成了一件火衣，原来热比冷还要恐怖。苏奈难受得在床上不断翻滚挣扎：“厄洛斯……” 他的声音几乎和羽翼扑蔌的声音同时落下。爱欲之神出现在床头，还未等他求助就将他揽进怀里。 冰冷的气息从神的躯体间散发，火衣上的火得以熄灭。苏奈奄奄一息地趴在神的肩头，声音染上了哭腔：“厄洛斯……殿下，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厄洛斯：“会好的。” 神也无法给出具体答案。 “呜呜呜可是我好难受。” “你唤我的名。” “什么？” “那样我就会出现，治好你。”厄洛斯缓缓说道，“你唤我的名，就不会再难受。” “你试一试。” 苏奈吸了吸鼻子，决定照他说的试一试：“……厄洛斯？” “嗯。” 第一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 “厄洛斯……” 第二声的时候，体温得到控制。 “厄洛斯。” 第三声的时候，心灵得到安慰。 “厄洛斯……” 第四声、第五声只是单纯的想要呼唤你： “厄洛斯？” …… “嗯。” 第57章 烦恼 宙斯最近很烦恼。 可恶的“莫伊娜”没有抓住、纳西索斯也从他的掌心中滑脱……该死,他最近的桃花运可真不顺。 要不要去向厄洛斯讨一支金箭？那样纳西索斯就能主动投进他的怀抱了。 当初他对斯提克斯河发的誓言中，可没包含纳西索斯“主动”投怀送抱、他还非得拒绝的内容。 神王的脑海中浮现蓝发精灵的容颜。黑袍揭开的一刹那，宙斯想得到这个精灵的心前所未有的强烈。 就连现在也是。 宙斯越想越心痒,他忍不住来到了冥界。 他的大哥——哈迪斯阁下却没功夫招待他。虽然有功夫也不见得会招待他。 “发生什么事了？”宙斯拦住一名过路的宁芙问。 伊莉丝惶恐地跪下：“宙斯……”心里却在想：她怎么走在路上老是被奇怪的人拦住？就不能让她做一名安静的路人吗！ “行了,告诉我哈迪斯是怎么回事？” 宙斯得到的消息是“哈迪斯心情不好”——那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么？ “纳、纳西索斯他……”伊莉丝一五一十，把“纳西索斯抛弃哈迪斯大人逃离冥界”这一劲爆消息告知了神王。 “……噢？”神王上扬的尾调，摆明了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纳西索斯竟敢背叛哈迪斯？为什么？他不爱哈迪斯吗？” 伊莉丝迟疑了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宙斯：“你可知欺骗我的代价？” 伊莉丝诚惶诚恐：“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因为有过与哈迪斯、纳西索斯、“明塔”一起出行的经验，伊莉丝看出了三人之间的不对劲。 在纳西索斯走后，明塔也失踪了。 “我怀疑纳西索斯，是和明塔一起私奔了！” 明塔是谁？算了不重要。 宙斯点点头：“你去吧。” 伊莉丝匆匆离开。宙斯揉了一把大胡子，思考：纳西索斯既然已经离开了哈迪斯,那他和哈迪斯，想必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原本他还有点担心，对纳西索斯出手的话,他这个大哥会对他有意见，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倒是正好帮大哥教训教训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精灵。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宙斯快乐地想：纳西索斯小宝贝，我来了！ 小宝贝已经离开了冥界、哈迪斯又懒得见他，那他也没有必要逗留。宙斯当即离开冥界,来到了冥土之上的俄刻阿诺斯沙漠。 他蹲下身,手指抚摸着脚下的沙砾：“你们见过纳西索斯吗？” 沙砾们：“没见过没见过。” 宙斯露出核善的微笑：“我再问一遍,你们见过纳西索斯吗？” 在他的淫威之下,沙砾们只好如实回答：“伟大的众神之王,纳西索斯从冥界出来后被毒蛇咬伤,后面被一名宁芙抱进了倪克斯殿下的神庙。” “毒蛇咬伤？那他没事吧？”宙斯补充,“有没有伤到脸？” “我们没有看清。抱歉,伟大的众神之王。” 宙斯心想：没事,普通的伤他也能治。 他问清楚倪克斯神庙的位置，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 苏奈正在庭院内荡秋千。 塔丽守在一旁：“纳西索斯大人，起风了，您要不要加件衣服？” “没事没事，我不冷，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人。” 塔丽笑了笑。 她端起一旁的茶水：“您要喝口水吗？” 苏奈也感觉有点渴了，他伸出手，指尖从杯沿擦过。 “砰！” 陶瓷做的茶杯摔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苏奈听到声音，发出一声惊呼。塔丽淡定而安静地蹲了下去，开始收拾地面。 她用手指捡起碎瓷，防止一会儿苏奈起身时不小心踩到。 “嘶！”指腹的肌肤被割破了一个口。 苏奈看不见，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割破手了？” “没关系的。”塔丽伸出流血的手指继续捡残片。 苏奈忽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塔丽一惊：“您别动！小心踩到！” 苏奈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他朝前方探出手：“你受伤了是不是？” “没什么，只是手指被割破了……” “把手给我。” 塔丽有些犹豫，但看苏奈坚持的神色，主动把手递了过去。 塔丽惊讶地看到：从蓝发精灵的指尖，凝聚出点点光晕，抚平了她指尖的伤口。 “你……会神术？”塔丽不可思议道。 “一点点。”苏奈摸了摸头发，“是厄洛斯殿下教给我的。” 爱神竟然授予凡间精灵神术？ 塔丽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默默收拾完脚下的残片、和旁边的落叶堆到一起，确定不会妨碍到苏奈行动后，轻轻扶住他的手臂：“风暴要来了，我扶您进去吧？”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风确实越刮越大，苏奈点头同意。 …… 宙斯站在风里。 他亲眼目睹了蓝发精灵和人类少女相处的一幕——纳西索斯的行动，看起来怎么有些古怪？ 他不能踏足倪克斯的神庙，一靠近就会被倪克斯发现。 女神既然“罩了”纳西索斯，就不会放任祂朝他出手。 宙斯只能站在神庙范围外远远的观察，细节方面看不真切。 必须想个办法把小宝贝哄诱出神庙。 …… 外面的风彻底刮了起来。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即使身处神庙内部，也仿佛置身于狂乱的风暴中心。 苏奈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儿，他又利用手去做了别的事——苏奈摸索着从头发中拽出一片羽毛，内心的声音在呼唤：厄洛斯…… 他没有将这声音诉诸于表，淡粉色的嘴唇仍然紧闭着。他摸了摸羽毛的边缘，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弧度愉悦地向上弯曲。 苏奈双手拢住羽毛，睡了一觉。 睡醒时，外面的风暴似乎停了。与此同时，塔丽走了过来：“纳西索斯大人……” 她的声音有些奇怪： “您……想不想到外面去走一走？” “外面？” “就是神庙外的地方。您昨天不是还说：觉得神庙里太无聊了吗？” 他是说过这句话。可是…… 苏奈有些犹疑：“我眼睛还没好，这个样子出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毕竟他现在算是一个处处都需要人照顾的眼盲患者。 塔丽的声音：“没关系，我可以扶着您走。” 有点奇怪哦。 苏奈想了想：“不用了，我现在不想散步。” 塔丽的声音中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那就下次吧。” …… 人类少女从神庙内出来，到达约定的树下后开始东张西望。宙斯显露身迹，出声：“纳西索斯呢？你怎么没有把他带出来？” 塔丽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尊敬的神王，请原谅我无法完成您的嘱托。纳西索斯大人他……不想出来，我也没办法强迫他出来。” “我不是要你智取吗？”神王的声音很不满。 “请您明鉴：我假装要带他出来散步，可是纳西索斯大人现在不想散步。”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想散步？” “用完餐后。” 他还要在这儿等到小宝贝用完餐？ 宙斯烦躁地在树前踱步。忽然，他想到一个主意，猛地躬腰、逼近了伏在地上发抖的人类少女：“我问你，纳西索斯有关系亲密的人吗？” ……关系亲密的人？ 塔丽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爱神厄洛斯。 宙斯冷冰冰的胡子垂落于她的后脑勺，其中几缕还钻进了她的后衣领、落到她爬满鸡皮疙瘩的颈皮上。 在神王强大的气场下，塔丽不敢说谎。 “……厄洛斯？” 答案令这位神王略微睁大了眼：和小宝贝关系亲密的人，竟然是厄洛斯？ 等等，他理一下。 小宝贝是哈迪斯的前任情人，厄洛斯和哈迪斯关系恶劣，连他都有所闻，而小宝贝和厄洛斯关系亲密…… 是厄洛斯从哈迪斯身边拐走了小宝贝！ 宙斯得出结论√ 卑劣的爱神，为了伤他大哥的心，竟然用出如此卑鄙的手段！宙斯想要把小宝贝夺过来的心愿更强烈了。 “原来是这样。”自以为洞悉了一切的宙斯，想到一个主意。 在实施前，宙斯谨慎地确认：“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厄洛斯留下来的东西？” 塔丽摇头。 一根树枝折断后被递到塔丽眼前。 塔丽眼睁睁看着树枝化为焦炭。 “认真想。” 落下的灰烬，与人类少女滴落的汗液混杂在一起，形成深浅不一的污迹。塔丽闭上眼睛，浑身颤抖道：“有、似乎是有一根羽毛……” 厄洛斯的羽毛？宙斯下令：“把它从纳西索斯身上拿走，这是我交给你的新任务。” “是……” —— 晚饭时分，塔丽端着食物走近。 她的手有些颤抖，放盘子时，苏奈明显听到抖动。 “塔丽？手指还疼吗？”苏奈不禁怀疑：难道是他神术不精，没有治好塔丽的伤口？ “我没事。”塔丽勉强地笑道，“只是盘子有些重，别担心。” 苏奈在用餐时，塔丽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肩头。 一根雪白无瑕的羽毛悠然地躺在那里。 塔丽提起裙摆与脚尖，悄无声息靠近。 羽毛在这时还没有任何察觉。 当它察觉到时，绒毛已经被人类少女揪了起来，它立刻发出一声常人听不到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向主人预警，就被塞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盒子里。 …… 塔丽捧着盒子——这是宙斯交给她的，能够隔绝羽毛主人的感应。 她将盒子交给宙斯，宙斯随手收了起来。 接下来，在她面前摇身一变—— 长胡子的怪老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位黑发金瞳、背生双翼的美少年。 …… 第58章 周旋 “塔丽,你要带我去哪儿？” 吃完饭后，塔丽像往常那样扶着苏奈散步，他察觉到散步的路线和以往不同,随口问了一句。 “厄洛斯殿下回来了，我扶您过去找他。”塔丽回答道。 “谁想去找他呀。”苏奈高兴道，“他在哪儿呢？” “请跟我来。” 途中,苏奈忽然感觉手心痒痒的——好像是塔丽在挠他的手心？ 苏奈搭住对方的手,指节下意识弯了弯。 他心中升起一丝疑惑,然而还没等他的疑惑成型，塔丽突然停止了所有小动作，若无其事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到底怎么回事？ 或许是由于眼睛无法视物,苏奈在直觉方面得到了提高。总觉得从中午开始,塔丽的声音和语气都有点怪怪的。 可是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暂时将他的疑惑抛到了一边：“纳西索斯。” “厄洛斯？”苏奈惊喜道，“呃，殿下。你回来了呀？” “是的。” 苏奈迫不及待往他声音的方向走,塔丽也在一旁指引他避开阶梯、柱子等障碍物。 他小心地绕过门柱、下了很多级阶梯，厄洛斯的声音仍然在那个方向上站定：“你的……” 宙斯差点脱口问出“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站在神殿外围,观察到小精灵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非要有人引路才行，目光也散乱而没有焦距 小精灵的眼睛……瞎了？ 宙斯涌起一丝天物被暴疹的可惜。 不过还好,脸没事。 等小精灵跌跌撞撞、几乎是跑到他面前后,宙斯伸出手想要碰触他,但想想厄洛斯的性格,矜持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手,冷然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好啊。” 都不问是什么地方就先答应下来？竟然这么信任厄洛斯那家伙。 宙斯表面不动声色：“你跟我走。” 在他的冷眼示意下,塔丽颤颤巍巍松开苏奈的手,将他交到宙斯手中。 宙斯握着他的手，不免心神荡漾，带他远离黑夜女神的庙宇。 一段距离后，宙斯唤来天上的云，扶着苏奈踩了上去。 脚底下软绵绵的，起初苏奈以为自己还踩在沙地上，直到“沙地”发生倾斜。 苏奈害怕地坐了下去，旁边传来“厄洛斯”软声的安慰：“别怕，这是疾云，能够很快将我们送去目的地。” ……云？ 苏奈困惑道：“您不抱着我飞吗？”厄洛斯还会大圣的招术？ 宙斯一愣。 没想到厄洛斯还会抱着小宝贝飞！抱着飞……那小宝贝的腰没少搂吧？腿没少摸吧？厄洛斯呀厄洛斯，隐藏得够深啊！ 宙斯在心中改变了对纯爱之神的印象。 失策了——他想：早知道就先把小宝贝抱起来，再假装用疾云飞行。到时小宝贝一定会伸出软软的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唉！真是失策。 宙斯立刻找补：“俄刻阿诺斯上空的风太大，等过去以后我再抱着你飞。” 貌似爱神殿下确实不喜在这片天空下飞行，之前都是拖着他走过来的。苏奈乖巧地点点头。 宙斯心猿意马，恨不得立刻对他的脸蛋来一口。 但是——不行，他对斯提克斯河发过誓，不会主动对纳西索斯出手。 必须引诱小宝贝对他主动才行。 风太大，吹得苏奈整个人都很难受。他忍不住问：“厄洛斯殿下，您准备带我去哪儿呀？” “一个岛屿。” “岛？岛上也有倪克斯姐姐的神庙吗？” ……倪克斯姐姐？ 宙斯皱眉：“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可是没有倪克斯姐姐庇佑的话，哈迪斯大人不会发现我吗？” 原来是担心被哈迪斯抓回去。 宙斯：“有我在，哈迪斯不会发现你。” 神王的遮蔽能力虽不及夜神强大，但遮上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等哈迪斯发觉，纳西索斯早就被他得到手了。宙斯有这个自信。 苏奈又点了点头：“哦哦。” 这幅毫无保留相信厄洛斯的模样，令宙斯心情微妙：他是真的很信任厄洛斯。 然而以那位爱神恶劣的性格和行径，到底是哪一点博得小宝贝喜爱的？ 难道说：厄洛斯对小宝贝使用了金箭？令小宝贝爱上了他自己？ 宙斯越想越觉得可能。 藏得够深啊爱神！ 宙斯不在乎小宝贝喜欢的是谁，他喜欢厄洛斯，那自己就变成厄洛斯的模样讨他欢心，再诱他入怀。 宙斯假惺惺又隐含期待地问：“冷吗？冷就到我怀里来。” 苏奈顿时“嘶”了一声。 “冷就过来。” “不、不用了……” 妈耶。 爱神殿下居然对他说那么——那么奇怪的话？ 他以前可从没对他说过这么暧昧的话。 还有今天风这么大，突然就要把他带去一个不知名的岛屿，以及塔丽古怪的表现…… 苏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身边的“厄洛斯”——真的是厄洛斯本尊吗？ 这个想法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他看不见，也无法从外貌上确认这是否就是厄洛斯——何况声音都能变，估计对方外形上没有破绽。 苏奈想了想，决定冒险一试。 他装作害怕地往前伸出手：“风好大，感觉快把我吹下去了。” 对方果然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对方的手很冰。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苏奈胡乱地摆动另一只手臂，佯装没坐稳，手指揪住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他抓住了对方的翅膀。 苏奈使劲儿捏了捏，清晰感受到羽毛下坚韧的骨骼。 “厄洛斯”毫无反应道：“别担心，我控制疾云飞稳点。” 这个人不是厄洛斯！！！ 苏奈还记得从前给爱神殿下按摩时，他只是轻轻捏了一下羽翼，那个时候的爱神殿下反应有多大…… 而他现在将这个“厄洛斯”的毛都薅下来一把了，对方却不痛不痒。 对方肯定不是厄洛斯。 这个认知令苏奈如坠云端。 谨慎起见，苏奈又问道：“厄洛斯殿下，您之前说我的眼睛三天就能好，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为什么还是看不到？” “厄洛斯”的声音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是我预判失误了，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好。别担心，等到了岛上我会治好你的。” 他不是厄洛斯？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冒充厄洛斯？他准备带自己去哪儿？有什么目的？？？ 一大堆问题霎时冒了出来，塞得苏奈内心惶恐不安。 是哈迪斯？不对，他没有理由把他从厄洛斯身边带走。是谁？谁想把他掳走？！ 羽毛略微坚硬的根部挠得苏奈手心发痒，他紧张得死死捏住。 倏然，苏奈想起塔丽的提示，她那时用指尖在苏奈手心滑动，似乎不是毫无轨迹…… 是字！苏奈终于反应过来：塔丽当时在他手心写字！ 那个字是…… 宙—— 斯？ 是宙斯！！！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要装成厄洛斯的样子把他骗出去、而不直接把他掳走的原因。 宙斯对斯提克斯河发过誓：不会对他主动出手。 估计是这个老色批还没对他死心，于是玩了一招“曲线救国”……呵呵。 既然对方不是厄洛斯，那苏奈绝对不可能跟他去什么小岛。 必须要在中途逃走！ 首先，要骗宙斯降落到地面，在空中他可没办法逃跑。 苏奈倏然趴到云上，一副想吐的表情：“抱歉……厄洛斯殿下，您也知道，我没法儿在空中待太久，失去平衡会令我感到眩晕。” “可以带我下去走走吗？我想我需要缓一缓。” 可悲的地面生物。 宙斯理解而眼神轻蔑：“当然可以，你休息好了我们再飞。” 疾云在神王的控制下缓缓朝地面降落。苏奈被轻轻放在一片草地上。 他拒绝了宙斯搀扶他的提议，坐在草叶上思考了一会儿： 对方是神王。 神力无边、地位尊崇。从典伊的事件来看，神王对于欺骗的容忍度，远远低于被拒绝。 苏奈想好了对策。他坦然地仰起头：“您……不是厄洛斯吧？” 宙斯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一出口，他反应过来这相当于变相承认。神王干脆不再掩饰，大大咧咧说：“没错，我不是厄洛斯。纳西索斯，你能猜到我的身份吗？” “您是宙斯？” “纳西索斯，你可真聪明。” 苏奈从坐姿改为跪，态度恭敬道：“尊贵的神王，承蒙您的垂青，我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不能随您去您口中的岛屿了。” 宙斯语气不善：“为什么？” “您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是因为厄洛斯吧？你喜欢他？” 未曾设想过的答案。苏奈一愣。 宙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中了爱神的金箭，才会对那家伙产生好感？如果你跟我走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摆脱这股力量。” 苏奈摇头。 “难道你甘愿受这股力量控制？” “我并没有被金箭射中，厄洛斯殿下也没有控制我……” “中了爱神金箭的人，是不会有所察觉的。” “我很确信没有。” “你并不了解厄洛斯。” 不了解他的人是您……苏奈默默咽下心里的话。 宙斯一声叹息：“你真不跟我走？” “很抱歉，尊贵的神王。” 见他态度坚决，宙斯摊手：“好吧，我向哈迪斯还有斯提克斯河发过誓，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也不打算背弃誓言。” “感谢您愿意信守承诺！” “如果你后悔了可以随时唤我的名，亲爱的纳西索斯。” 神王充满遗憾地走了。 苏奈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过了一劫。 他试图从草地上站起来，试了好几次发觉不行：腿已经软了。 旋即他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这是哪里？他该怎么回去？ 第59章 为了你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奈坐在草地上,双手探向周围。 草叶绕成团被他抓在手里，带着一点冰凉的湿意。 苏奈用手摸索着向前爬了几步——他不敢站起来走路，怕踩进坑里。 眼睛看不见实在太糟糕了。 他猛然想起来什么，饱含期待地呼唤道：“厄洛斯？” “厄洛斯？” “厄洛斯！” 连续呼唤了好几声,苏奈侧耳倾听,四周没有任何异动。 莫非是距离太远了？爱神殿下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想到有这种可能，苏奈抱紧膝盖、耐心坐在原地等待。 半个小时后...... 怎么还没来？ 苏奈又唤了两声“厄洛斯”？继续等待了一个多钟头。 周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苏奈意识到什么,连忙伸手在身上摸索：羽毛呢？小羽毛,快出来...... 他摸了摸羽毛平常最喜欢待的肩膀和发顶,又将发丝都捋了一遍,没有。 衣服上也没有......都没有。 厄洛斯的羽毛——不见了？！！ 苏奈想起塔丽的异常，以及宙斯......看来这一切都有所预谋。 是宙斯,可能是指使塔丽、也可能是用了其他某种手段，偷走了他身上厄洛斯的羽毛，令厄洛斯感应不到他。 他也没办法向厄洛斯呼救。 太卑鄙了,宙斯！ 苏奈想起宙斯最后说的那句话“需要我的时候就呼唤我的名”——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根据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路过的情况来看,附近很有可能是一片原始森林。 宙斯将他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无依无靠,最后只能求助于他。 苏奈抿紧嘴唇——绝对不能呼唤宙斯的名字。 如果他主动呼唤宙斯,那宙斯就有充足的理由将他带走了。 毕竟是他“主动”...... 他绝不会让宙斯称心如意！ 苏奈抱紧了自己。 随着时间推移,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 他感觉很冷，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不敢乱走,只能干巴巴的待在原地。 好冷啊......好饿...... 苏奈摸摸肚子,耳边响起雷鸣般的“咕噜噜噜”。 他疑惑地揉了揉肚子：他的肚子叫声怎么会这么大？ “咕噜噜噜噜！” 这一连串声更明显了,距离他也更近。 ......苏奈僵硬地朝声音方向扭过头。 “吼——” 他听到了野兽的鼻息与低吼。 块头绝对不小！！ 苏奈不敢逃跑,他从前看过动物世界,猎物保持不动时，狩猎者还会围绕猎物观察一番，一旦猎物跑动起来，凶猛的狩猎者就会瞬息之间扑上猎物、咬开猎物的喉咙。 快想想办法......别慌......一定有办法的！ 苏奈告诉自己：不要慌，快想办法。尽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他此时满脸惊慌失措。 苏奈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想不出办法。 “吼！！！” 饥饿的狩猎者失去了观察猎物的耐心，咆哮着扑了上来！ “嗖——” 一支箭穿透了野兽的胸膛，精准刺入心脏。 尸体滚落在苏奈身边的草地上，距离他很近，他感受到了草叶的波动。 苏奈浑身僵硬，有些动不了。 “你没事吧？”一位女性的声音。 “没......事。” 紧接着便是鞋子踩踏在草叶上的“簌簌”声——对方朝他走了过来。 “能站起来吗？” 苏奈点点头，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对方观察他：“你......看不见？” 他又将头点了点。 “可怜的孩子，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对方不由分说牵住他的手腕，试图指引他往某个方向走。 苏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礼貌地问：“感谢您救了我。请问，这附近有爱神厄洛斯殿下的神庙或者祭坛吗？” “厄洛斯殿下？”对方重复了一遍。 “嗯嗯。请问有吗？” “神庙倒是没有，不过少女们为他兴建的祭坛随处可见。你现在就要过去吗？” “是的，请您带我去！”苏奈激动道。 “那好吧。” 对方的声音忽然染上了笑意：“那是一只狮子。” “什么？”苏奈一愣。 “一只狮子想要狩猎你。” ......竟然是狮子！苏奈后怕不已。 “我朝它射了两箭，一支射中心脏，一支射中了它的肚皮。” 苏奈称赞道：“您的箭法真准。” “原本我想射眼睛的。”对方年纪应该不大，声音年轻，语调俏皮：“但我考虑到，射中眼睛后狮子可能会发狂，害怕弄伤你，就没有选择那么做。” “谢谢。” “你怎么会一个人走进森林里？你的家人呢？” “我是被抓过来的......” “天哪，谁会忍心对你这种事？”对方为蓝发精灵惊人的美貌赞叹。 苏奈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对方也没有追问，显然是懂得分寸的人，连苏奈执着要去爱神祭坛的原因也没有问。 对方只是和他闲聊：“你说你是被抓过来的，那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不知道......” “这里是墨西福涅。” 果然不认识啊。 对方扶着苏奈，两人边走边聊，前者倏然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里。” 苏奈露出期待的神色，对方好心提醒他：“你的祈祷厄洛斯殿下不一定能听见，他每天要聆听那么多祷告呢。” “没关系。”苏奈神秘道，“我有特殊的召唤技巧。” 他上前两步，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摸索着爬到祭坛中央，气沉丹田：“厄——洛——斯！！！殿下！” 后面那两个字活像是促销活动附送的。 “是我！纳西索斯！我现在身处墨西福涅！希望您能来接我回去！！” “喂？喂？您听到了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为了增加被听到的概率，苏奈小声说了一句：“......小学鸡。” 这下应该听到了吧？ 由于苏奈自己看不到，他就拜托身后的人：“能请您帮我找找，附近有猫出没吗？” “猫？”对方低头找了找，“没有啊。” “或者其他形迹可疑的动物？” “比如说？” “会说人话的？” “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苏奈：......算了。 对方看他沮丧的模样，好心提议：“虽然墨西福涅没有厄洛斯殿下的庙宇，但是有雅典娜女神的庙宇。你如果有烦恼的话，可以向智慧的女神祷告。” “女神或许能够为你指点爱情的迷津。”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不是来向厄洛斯祈求这方面的。” 不是这方面？对方糊涂了：“其他方面的问题，智慧女神也能给予你灵光。” 苏奈：“唔，请问雅典娜女神可以帮我向厄洛斯传达几句话吗？” 对方终于看了出来：“你和厄洛斯殿下认识？” “是的，实不相瞒，在被抓来这里以前，我一直待在他那里。” 对方上下打量他：“你是厄洛斯殿下的祭司？” “不是。” “我是雅典娜女神的祭司。”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美杜莎，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跟我回雅典娜女神的神庙。” 美杜莎？？！ 美杜莎——那不是神话传说中海妖的名字吗？传闻中，美杜莎拥有一头恐怖的蛇发，所有看见她脸的人，都会变成石像。 苏奈吓得连退数步，甚至一屁股坐到了祭坛的台阶上：“你、你......真的叫美杜莎？” 美杜莎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对啊，我是叫美杜莎......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怎么了？”美杜莎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灰紫色的长发。 苏奈不说话了。他的心情混乱，回想这一路，美杜莎有无数机会对他下手。如果她想害他的话，开始又何必救他？还带他来厄洛斯的祭坛。 ......这里真的是厄洛斯的祭坛吗？苏奈猛然一惊。 毕竟爱神殿下并没有给予他回应。 “你好像很害怕......”美杜莎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好像是从听到她的名字开始，美丽的精灵就开始害怕她。 她的名字有那么难听吗？都能吓哭精灵。 美杜莎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个激灵，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 紧接着，祭坛下的土壤开裂，裂缝中的深黑，谱写出来自幽冥之下的力量。爱神的祭坛被这股力量暴力破坏。 苏奈听到身后响起“轰隆”一声，似乎有某种重物倒塌。 那是爱神的雕像。 雕像被破坏，这处祭坛已经失去了它的所有作用。 忐忑不安中，苏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纳西索斯。” 这个声音是......！ “哈迪斯大人！” 苏奈朝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在那个方向上，冥界的主宰正缓缓从幽暗中迈步而出。 “你的眼睛怎么了？”他问。 苏奈：“我被俄刻乌毒蛇咬了。” “原来如此。”哈迪斯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事。 “哈迪斯大人，您怎么来了？” “白杨树是我的圣树，我通过它们，看到你在这里。” 意思是这片森林里有很多白杨树？ 即便如此，他离开冥界大老远的找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奈等待冥王的下一句话。 哈迪斯问道：“厄洛斯那边进展如何？” ......该怎么和老板汇报业务进展几乎为零？ 想起油盐不进的爱神殿下，苏奈嘴里发苦，开口也都是苦涩：“我想厄洛斯殿下并不在乎我。” 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哈迪斯眼中透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意：“那可未必。” 这两人都对他好有信心。 “俄刻乌毒蛇的毒是剧毒，治愈和医药并不是厄洛斯的天赋，单凭他是治不好你的。” 苏奈“咦”了一声：“可我现在好好的呀？除了眼睛方面有点问题......哦对了，还有体温。” “那些都是小问题。” 不是厄洛斯治好的他？那是谁？ “看来你并不知道。”哈迪斯看着他的眼睛，尽管里面一片空白：“是厄洛斯，他请求作为医药之神的阿波罗治好了你。” 苏奈张开嘴唇，毫不掩饰本身的震惊：“可是厄洛斯对阿波罗做了那么过分的事，阿波罗又怎么会答应他的请求？” 爱神利用爱情之箭，让光明神沦为整个奥林匹斯的笑柄——阿波罗居然还答应帮他？ 光明之神有这么大度？ “厄洛斯他答应向阿波罗道歉。” 哈迪斯补充：“为了你。” 第60章 靠近 “厄洛斯他答应了阿波罗的要求。” 哈迪斯说：“在奥林匹斯神殿当着诸神的面,当众向他道歉，并且之后还要去月桂树那边向达芙妮道歉。” 想到爱神殿下向一棵树鞠躬道歉……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苏奈就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你还觉得他对你完全无动于衷吗？”哈迪斯问。 厄洛斯为了他向阿波罗道歉…… 苏奈有点感动,他也不敢肯定：“我……不知道。” 恶劣又傲慢的神明为他低头,说明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在乎他的吧？ 可是苏奈无端想起，那时金箭散发的冰冷光泽。 他摇了摇头。 哈迪斯见他不太自信，不禁疑惑道：“为什么？厄洛斯对你确实特别，你察觉不到吗？” “有吗？” 哈迪斯点头——点完才发觉苏奈看不到。他开口：“在冥界,他化成明塔的模样陪在你身边时，你没有任何察觉吗？” 他说什么？？？！！ 苏奈将嘴巴张成了鸡蛋：“明塔——是厄洛斯变的？？！！” “……看来你并没有察觉。” 苏奈整个人陷入凌乱—— “明塔怎么会是厄洛斯变的呢？什么时候变的？难道一开始就……” “你还记得那场被宙斯搅局的宴会吗？”哈迪斯问。 “记得……” “我想，从那时开始,厄洛斯就已经潜藏在了你的身边。” 苏奈想起明塔拦在他身前的背影。 难怪……从那时候开始，明塔给他的感觉就跟从前大不相同。 原来这个明塔是厄洛斯变的！！！ 苏奈忽然用力将额头砸入掌心。 哈迪斯：“你怎么了？” “我当着他的面说过他的坏话……” “我还把糕点塞进了他嘴里！” “噢？那他什么反应？”冥王饶有趣味地问。 “他……捏我的脸？” “也就是说,他不是很生气对吧？” 苏奈点头：“好像是……” “这还不够说明他对你很特别吗？” 哈迪斯强调：“那可是厄洛斯。” 最爱记仇也最小心眼的神明厄洛斯，似乎不太爱计较他的冒犯（屡次）。 “那是他希望用我来对付您，对于他来说，我就跟……工具一样。”说到“工具”这个词时，苏奈垂下眼睑，难掩失落。 “为何要这么想自己？”哈迪斯似乎走近了一些，声音也更近了些： “你不是工具。” 苏奈耷拉着脑袋，他此时正坐在祭坛废墟的台阶上，哈迪斯站在台阶下,他看他的目光刚好持平。 苏奈怔了怔：“谢谢您……哈迪斯大人,您不把我当成工具,这一点让我很感动,但是……” “厄洛斯他,不一定像您这么想啊。”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哈迪斯正注视着他：“那就试一试。” “什么？” “试一试。他是否真的如你所想：毫不在乎你。” “无论神或是人，对于不在乎的存在，忍耐限度都很低。” “您的意思是？” “你试探厄洛斯的底线。” 意思是让他在爱神殿下的雷区蹦迪？ 苏奈担忧道：“万一搞不好，他抬手就把我给灭了……” “伸手。” 手心里落进一块冰凉凉的东西，不重。哈迪斯：“这是我的圣物，你收好，危机时刻能保护你。” 苏奈摸了摸，边角圆润：“这是什么？” “哈迪斯的钱币。”哈迪斯说。 原来是财富之神的钱币。苏奈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他随即问道：“厄洛斯不会发现吧？” “不会。” 既然他说不会，苏奈也就好好收了起来。 “对了。”他想起一件事，“哈迪斯大人，这里是厄洛斯的祭坛吗？” “是。” “那美杜莎……咦？”美杜莎她人呢？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听到她的声音？ “美杜莎？如果你说的是一个女人，那么她已经被我打晕了，我们的对话不能泄露。” “她的头发是什么样子的？” 哈迪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瞥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灰发。” “发型长直，发质良好，发尾无分叉，目测长度九十五厘米。”他补充。 “好、好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头正常的头发是吧？” “很正常。” 苏奈吐出一口气。哈迪斯没有理由欺骗他，那么无论传说如何，至少现在，美杜莎还不是蛇发女妖。 看见她脸的人也不会变成石头。 “哈迪斯大人，她叫美杜莎，说自己是雅典娜的祭司，我可以相信她吗？” “她身上的确有雅典娜的眷顾。应该是真的。” “雅典娜女神……”托童年看过的《圣斗士星矢》的福，苏奈对雅典娜女神充满向往。 在阿尔戈号上时，苏奈也在危机时刻瞥见过雅典娜女神，真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神。 “美杜莎邀请我前往雅典娜女神的神庙，哈迪斯大人，我可以去吗？” 哈迪斯思考了两秒：“可以。” “在厄洛斯来接你前，你确实可以暂住在雅典娜的神庙，以你现在的状况也比较安全。” 苏奈：“厄洛斯真的会来接我吗？” “你的祷告他应该听到了。厄洛斯虽然神品不怎么样，但既然答应了会庇护你，也不至于食言。” 哈迪斯掐指一算：“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奥林匹斯神殿出来、在去和树道歉的路上。最迟明天，你就能再见到他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画面令苏奈忍不住再次笑出声。他欢快地踢踢脚、点点头道：“好的。” 哈迪斯忽然伸手把他抱了下来。 苏奈吃了一惊。 “你的海螺我还留着。”哈迪斯放下人说，“有问题，可以来问我。当然，注意不要被厄洛斯发现。” “我明……” 美杜莎突然发出呻.吟。 苏奈连忙收声。他试探性的将手往前一伸，探进一团空气——果然，冥王已经消失不见。 美杜莎逐渐转醒。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被毁坏殆尽的祭坛。 “发生什么事了？！”美杜莎揉着一头灰发，撑起上半身。 苏奈面朝她的方向：“好像是地震了……你没事吧？” “我还好……地震？” 美杜莎用力回忆——在她晕过去前，大地骤然开裂，她在摇晃中晕倒。 这么说的确发生了地震……美杜莎摇摇晃晃地起身，面对祭坛的废墟，惊叹地震的强度。 “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你考虑好了么，愿意跟我回雅典娜女神的神庙吗？包吃包住哦。” “好啊好啊。” “小心。”美杜莎扶着他，避开满地的碎石块。 厄洛斯的石雕被破坏得尤为彻底——地震的源头是真恨他啊。 雅典娜的神庙建立在墨西福涅临海的岩壁上。 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奈被美杜莎牵引进神庙，路过的侍女们纷纷发出惊叹： “美杜莎大人，他是？” 祭司的地位要比侍女高出一截，因此才能随意带人回来。 美杜莎介绍道：“这位是纳西索斯，我的客人。可以拿些食物过来吗？” 侍女们的目光在苏奈身上流连：“……好的。” 两人走进一间屋子。很快，香喷喷的食物端了上来。 美杜莎笑问：“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吧？我还没吃晚餐呢。” 苏奈连忙摆手，表示当然不介意。 “晚上真冷。”美杜莎抱怨了一句。 窗户没关，苏奈偏过头，感受夜风拍打在脸上。 已经是晚上了啊……宙斯把他骗出来的时候，才是中午。 吃饱以后，美杜莎把他带到有床的房间，对他叮嘱：“你好好休息。” “感谢您，美杜莎大人。” “叫我美杜莎就好。” 苏奈不明白美杜莎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问了出来。 “原因嘛……因为你长得好看？”美杜莎拨动自己的头发，单手撑着脸颊、相当随性道：“我想做就做了，总不能看你被狮子吃掉、在外面挨饿受冻吧。” “我都遇见了，总不能不管吧。” 苏奈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他再次和美杜莎道谢。 不过—— 对他如此友善的美杜莎，会不会也是厄洛斯变的呢？ 苏奈甩了甩脑袋。 …… 厄洛斯正在疾速飞往墨西福涅的路上。 水泽精灵的祈祷他听见了——厄洛斯已经将“小学鸡”设为关键词，在无数聒噪的、烦神的、向他祷告的碎语中，这个词总能清晰落进他的神识。 和月桂树道完歉后，他立刻赶到了墨西福涅，却没有在祭坛旁发现水泽精灵的踪影。 厄洛斯阴沉着脸—— 是谁毁坏了他的祭坛？ 莫非是等不到他回应的水泽精灵，化身斯库拉大肆破坏？ ……厄洛斯按揉着额角，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奇怪跑偏。 黑夜不会对他造成阻碍，在由混沌神为他塑造的黄金眼瞳下，一切细节无所遁形。 厄洛斯踢开一块石头。 下面的泥土，被人刻出象征文字的线条： 【雅典娜神庙】。 —— 半夜，忽然起风。 苏奈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原本关好的窗户，此时正大大敞开。 窗边站着一位黑发金瞳的神明，个子不高，少年身形。 苏奈坐在床上，表情一片空白。 厄洛斯见他没事，心脏的角落，紧绷的神经一松。 他靠近他。 厄洛斯忽然很想摸摸水泽精灵的头发——他也正在这么做。 “厄洛斯？” “是我。” 水泽精灵眨了一下眼睛。 他看不见他的存在，那么凑近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厄洛斯俯身，借由摸头的姿势逼近。 当他的嘴唇贴近水泽精灵的眼帘时，后者骤然抬起手、挨上他的发梢，帮他摘下了一片月桂树的树叶。 “厄洛斯……我好像能看见了诶？” 第61章 波塞冬，你瞎啊？ ……爱神从善如流地向后一仰：“嗯。” “你刚才想干嘛？” 爱神那张完美的脸上,五官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 “……你吃了吗？”他问。 话题转移得好生硬啊爱神殿下！ “几个小时前吃了。您刚才想干嘛？是不是想偷亲我？说说说——” 厄洛斯推开他的脸，动作和神情一样发散着别扭。 苏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厄洛斯移开目光，想起身时,手指被床上的精灵捕捉：“厄洛斯……” 水泽精灵的声音拖着一点撒娇的尾巴：“我被宙斯抓走了！” “……嗯。” “你不想知道他抓走我后对我做了什么吗？” “对你做了什么？” “他召唤来了一朵云,把我骗到了云上。还好我发现不对，编了个理由骗他把我放下去，后面我就和他摊牌,宙斯对斯提克斯河发过誓嘛,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就这样放过我了。” “但是啊！他把我丢在了一片森林里，我又冷又饿,还差点被狮子吃掉，幸亏美杜莎救了我。” “对了,他变成了你的样子！我都是因为你才上当受骗的！”苏奈心一横，“你要给我补偿！” ……水泽精灵的这个逻辑也真是绝了。 原本苏奈已经做好了被捏脸的准备,爱神却反常地没有生气：“你想要什么补偿？” “啊？”苏奈愣了愣。 “你想要什么补偿？”甚至还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 苏奈提起警惕,默默缩进床角：“你、你真的是厄洛斯吗？该不会又是宙斯变的……” 美少年模样的神祇倏然朝他出手。 不会吧——真是宙斯变的？！！ 苏奈本能地闭上眼睛。 有什么毫无重量的东西轻轻落到他的头顶。 苏奈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羽毛？” 他的小羽毛,回来了。 苏奈捧起羽毛，戳了一下边边角角的绒毛。 羽毛在他的呼吸下翻了个身。 苏奈又戳了一下。 羽毛当中储存的神力,毫无疑问是苏奈所熟悉的爱神殿下的神力。他这回放心了,抬头朝爱神露出一个笑。 “您说要给我补偿,这是真的吗？” “我答应过给予你庇护。”厄洛斯大大方方道,“这次是我疏忽了。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那我希望——”苏奈想了想,“将来我如果做了什么特别惹您生气的事,您可以不要打死我。” 爱神眯起了眼睛：“不行。” “您说了尽量满足我的！” “你打算做什么惹我特别生气的事？” “现在还不知道！” 厄洛斯：“……” “但您总容易生气……”苏奈垂下脑袋,他有时能察觉到一点,爱神殿下某些时候真的很想打死他。 厄洛斯挑眉，想不到水泽精灵居然能察觉出他的情绪。 该说他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缺心眼吗？ 最终，在苏奈的恳求下，厄洛斯勉强同意：“我尽量。” 欣喜的光彩还未完全在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中铺开，厄洛斯又故意道：“不打死，只打残。” “啊？”小精灵瞬间如丧考妣，“不行！” “哈哈哈。”当他尚未意识到时，笑意已然攀上唇角。 ……厄洛斯拉下了脸。 “不能打死，也不能打残！”小精灵强调，要求还挺多。 “不对——您能不能别打我？您可以骂我，随便您怎么骂！” “哦？” “脸、脸也可以给您掐。”小精灵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这个可以。厄洛斯欣然同意。 “那就说好了！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您可以骂我掐我脸，但是不能打我！” 苏奈伸出小拇指：“拉勾哦！” 厄洛斯：“拉勾？” “就是说好了的意思。您可以把手指伸出来一下吗？” 厄洛斯迷惑地伸出五根手指。 水泽精灵选择了其中最矮的一根，小心翼翼地勾了勾。 “那就这样说好了哦。” 像达成了某种约定，蓝发的精灵开心道。 厄洛斯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后面发生的事，也证明了他预感的准确性。 …… 隔日，苏奈起床后，披上了厄洛斯送他的新黑袍——据说这是受过黑夜女神祝福的进阶版黑袍，能够蒙蔽包括哈迪斯在内的绝大部分神明的视线。 只是有一个缺点：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补充一次女神的祝福，否则黑袍就会失去遮蔽的效力。 如果他真的抛弃了哈迪斯，那这就是致命的缺点，可惜不是。 他披上黑袍，在神庙中到处参观。 位于墨西福涅这个名不见经传小岛上的雅典娜神庙，规格其实并不庞大，至少比起俄刻阿诺斯黑夜女神的神庙差远了。 苏奈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参观完毕。中途一直是美杜莎在陪伴他，为他介绍各种建筑、雕塑、器具的用途。 起初，美杜莎完全没有认出他来，还好奇神庙中怎么会多出一个陌生的人。 直到苏奈和她解释、并且把黑袍脱下来给她看后，美杜莎才认出是他。 她抚摸着黑袍的衣袖，眼神惊叹不已：“穿上它，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吗？” “理论上是这样。”苏奈的眼睛已经好了，轻易发现了她神情中的忧愁：“美杜莎，你怎么了？” 美杜莎叹了口气，走到镜子前梳头。她的头发又长又漂亮，绸缎一样，折射出炫目的光泽。 苏奈不禁赞叹：“你的头发真漂亮。” 美杜莎叹了第二口气。 桌上放着一条珍珠发链，她拿起来，厌恶地丢到一边。 “咦？”那条珍珠做的发链很漂亮，看着就价值不菲，每一颗珍珠都在闪闪发光。 苏奈好奇道：“这么漂亮的东西，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美杜莎：“那是波塞冬硬要送给我的，我不喜欢。” “波塞冬？海神？” “是，就是海神波塞冬，神王宙斯的哥哥，冥王哈迪斯的兄弟。” 在一个寻常的傍晚，橘红色的夕阳余光中，海神看见了在岸边散步的美丽女祭司。 美杜莎苦笑：“波塞冬向我求爱，我没有答应，可他仍然送来了这条发链。” “我无数次扔回海里，可是第二天、第三天，这条发链总会坚持回到我的房间。” 海神以这种方式告知女祭司：她注定属于他。 无法拒绝，也没资格拒绝。 美杜莎正是因为心情烦闷，才会去附近的森林里打猎。 “纳西索斯，你的这件衣服，千万要收好，最好时时刻刻都穿在身上。”美杜莎披回他的肩头，“我害怕波塞冬看见你，也会对你产生不利的想法，你千万小心别被他看见真容！” 苏奈：“……” 看来除了宙斯，波塞冬也是色批型的神。兄弟三人中竟然只有哈迪斯一个正常神吗？ 哈迪斯…… 边缘……试探……雷区……蹦迪…… 苏奈想起冥王说过的话，结合目前美杜莎的处境，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美杜莎捡起珍珠发链，走到窗边。 她的房间外面就是大海。美杜莎准备把发链扔进海里——即使第二天它还是会出现，她做的都是无用功。 一只手阻止了她：“美杜莎，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够从源头上解决这一切。” 源头……令美杜莎烦闷的源头——不就是波塞冬吗？ 美杜莎不太相信眼前的精灵能够解决海洋之主，但她想听一听：“你有什么办法？” 苏奈没有告诉她，只让她把发链交给她。 美杜莎还是不太相信事情交给他能解决。她摇头：“没关系，大不了我答应波塞冬就是了，对方是神，想必不会亏待我的……” 苏奈想起关于美杜莎的传闻—— 美杜莎原本是雅典娜的女祭司，海神波塞冬看上她的美貌，在雅典娜的神庙中强行玷污了她。 雅典娜非常生气，认为美杜莎侮辱了自己，将她变作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蛇发女妖。 故事结局，美杜莎被半神英雄珀尔修斯砍下了脑袋。 苏奈盯着珍珠发链：难怪雅典娜会那么生气，估计以为收下发链的美杜莎，是自愿与波塞冬在她的地盘乱搞。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波塞冬对美杜莎还具有一点耐心——但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 苏奈：“不行！波塞冬是不会管你死活的！” 美杜莎：“可他是神，我无法反抗他。如果波塞冬是狮子，那我就是一只弱小的兔子。” 苏奈神情坚定地从她手中夺过那串珍珠发链。 他笑道：“就算我们是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而不是任何神的手里。” 美杜莎瞪大眼，像是出生以来头一次听说这种话： “只要你不屈服，狮子也会死于你的箭下。不是么？” …… —— 厄洛斯站住脚：“出来。” 水泽精灵磨磨蹭蹭地从一根柱子后面探出头：“嘿嘿，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感觉有些奇怪。 水泽精灵小跑到他身边，期待地仰头看他。 他手里还拿着一串闪闪发亮的东西……珍珠？ “厄洛斯殿下，这是我送您的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 礼物？水泽精灵要送他礼物？ 可惜爱神不是现代人，不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哲理。单纯的爱神只是疑惑地拧起眉毛：“什么礼物？” 苏奈把那串项链展现在他眼前。 “这是……发链？” “不！”水泽精灵斩钉截铁道，“这是项链！是我一颗一颗从贝壳里挖出来又一颗一颗串起来的！您一定要戴在身上啊！” 说着，水泽精灵动作迅猛地往他脖子上一套。 有点勒。 在听闻这是水泽精灵“一颗一颗从贝壳里挖出来又一颗一颗串起来”的以后，厄洛斯放下扯断扔开的想法——他甚至抬手摸了摸。 触感圆润柔滑，珍珠品质不错。 水泽精灵用心准备的小礼物。 他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厄洛斯想尽快带他回黑夜女神的地盘。 “快了快了，再待两天就走。” 水泽精灵像是不敢直面他，抬眼偷偷打量。 视线触及他锁骨之间的“项链”时，如同被烫到，水泽精灵唇角不自然地一抽：“我、我困了。” 尽管疑惑，厄洛斯还是放他回去睡觉了。 他来到海边，视线在沿岸的沙滩上徘徊，看见一个贝壳。 他捡了起来，里面并没有珍珠。 厄洛斯遗憾地抛开，正打算寻找下一个目标时，一位体型高大的男子忽然出现，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亲爱的宝贝，你终于肯接受我送你的礼物了吗？终于肯接受我了吗？” “噢，你还剪了短发，虽然我更喜欢你的长发，但你这样也很迷人……” 怀中的“宝贝”沉默了两秒。 两秒钟后，他迷人的“宝贝”死亡回头—— “波塞冬，你瞎啊？” 第62章 惩罚 波塞冬。 身为海洋的主宰、万神之王宙斯、冥界之主哈迪斯的兄弟,波塞冬的神生，还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的滑铁卢—— “厄洛斯？！” 波塞冬瞪圆了眼睛。 “看来你没瞎啊。”厄洛斯阴测测道，“没关系,反正你马上就要瞎了。” “等——等等！” 波塞冬试图为自己辩解：“你、你怎么会带着我送给美杜莎的发链？！” “......什么？” 海洋之主的目光悬停在他的颈间。 厄洛斯摸了一下：“美杜莎？” “对啊！这串珍珠发链，明明是我送给美杜莎的,怎么会在你的身上？”以及你为什么要把它套在脖子上...... “你要如何证明？”厄洛斯眯起了眼睛。 波塞冬掏出一颗珍珠，递给厄洛斯：“这是做发链剩下的材料,和你脖子上的珍珠一模一样。” 厄洛斯举到眼前,确实一样。 “......” 水泽精灵为什么要偷美杜莎的东西来送给他？？？ 还骗他说这是项链？因为他是短发？？ 无论如何,这个做法以及造成的误会，都令爱神很是恼火。 波塞冬打量着他：爱神戴上他的东西、特地来海边散步，莫非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波塞冬忽然开口道：“其实，我可以。” 爱神——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啊！颜值甚至在美杜莎之上。 厄洛斯：......？ 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 苏奈睁开眼睛：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爱神殿下追着他射箭......好可怕！ “你醒了？”床边响起爱神殿下幽幽的声音。 苏奈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揪紧了被子，吓出鹅叫：“厄、厄厄厄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的双瞳在黑夜中燃烧,仿佛有岩浆在其中涌动。 “水泽精灵。” 他的声音平静：“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解释。” ......竟然还愿意听他解释。 但——还解释什么啊？！赶紧跑啊！！！ 苏奈迅速往某个方向一瞥：“哈迪斯大人！？” 厄洛斯的注意力无可避免的被分走一瞬。 趁这一瞬,苏奈猫腰从他身边蹿了出去！ 厄洛斯极其迅捷地伸手一捉，指尖从他送他的衣袍上滑脱。 ......水泽精灵连睡觉都穿着黑袍。 很好，看来是早有防备：) 这一举动无疑坐实了水泽精灵送他发链是有所预谋。厄洛斯的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一边活动着手指、一边确定了水泽精灵的方位。 随后张开双翼,飞了出去！ 墨西福涅的海岸线上，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只裹着黑袍的蓝发精灵,拼命在沙滩上狂奔。他一会儿跑出“z”字型路线、一会儿又跑出“s”型路线、不一会儿后又蹬出“x”型路线！ “咻！” 一支箭矢钉在了他的身后。 苏奈庆幸自己躲得快。 他回头望了一眼，望见噩梦成真的一幕： 漆黑的夜空中，一只长有双翼的凶恶鸟人挥动双翼滑翔。小心眼儿的鸟人手握弓箭，正在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他穷追不舍！ “哇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支铁箭落在他身侧。 苏奈抱住头，百忙中将黑袍的帽檐拢了拢,以免脑袋遭遇不幸。 前方的道路落下一支箭,想绕过去已经来不及,苏奈一个起跳，鞋底擦过箭羽！ 他跳了过去！ 跳高——满分！！ 落地时难免陷入柔软的沙砾，苏奈稳了稳身形，继续向前狂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咻！” “哇啊啊啊啊啊啊！” “咻咻！” 箭矢如同雨幕落下，苏奈跑过的轨迹上方插满了箭羽。 他无瑕分神，因为—— 前面没路了啊啊啊！！！ 前方是一个九十度的峭壁。苏奈突然一个急刹车，反身回头土下座一气呵成： “厄洛斯殿下！我错了！！” 苏奈跪得相当标准：“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穷凶极恶追逐他的鸟人——厄洛斯殿下缓缓从空中降落，面前的沙砾陷下去一个坑。 厄洛斯落地时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他轻柔道：“你错了？” “我、我错了。” “你怎么会有错呢？”厄洛斯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是我错了，错得离谱。当初在阿提卡森林时，我就应该纠正这个错误。” ......这是准备翻旧账？ “不不不不！是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没有生气。” 完了，话全都按照反的说，看来是气到神志不清了。 苏奈拖着膝盖挪了两步，抱住爱神的腿。 他的腿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冰凉——可他的眼神冰冷如初。 苏奈扁了扁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您答应过不打死我的。” “打残也不行。” 厄洛斯托起他的下巴，精灵的下巴小巧而精致，很轻易就能握在手里：“所以你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是不是？” 水泽精灵摇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他肌肤发痒：“我那个时候还没想好，是第二天早上美杜莎跟我说了才......” “你为了一个女人，愚弄我？” “美杜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被宙斯丢在荒野里差点被狮子吃掉！那时候是她救了我！” 水泽精灵被宙斯抓走这事儿，的确是他的疏忽......厄洛斯眼神闪烁。 “我也没有愚弄您，我相信您有办法解决。” 水泽精灵的目光中多出一缕怀疑：难道您解决不了？ 厄洛斯瞪了他一眼：这怎么可能！ 他握住水泽精灵的手指用力，思考该如何惩罚他。 这一次，他非要好好惩罚这只屡教不改的精灵不可！ 在他这么想时，屡教不改的水泽精灵蓦然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颤抖—— “好冷......好冷啊......” 是俄刻乌蛇的蛇毒又发作了？ 苏奈倒在沙地上抱紧了自己。 惨白的月亮探出云层，月神的光辉如颜色那样冷淡无情，无法给予他丝毫暖意。 温度迅速从皮肤表层流失，冰冷的外皮再度将他裹卷。 他冷得蜷缩成一团、像被海水冲上岸的小虾米，抱住了自己弯曲的身体。 厄洛斯冷眼旁观他的颤抖。 他是不会上当的。 爱神转身就想走，从身后传来水泽精灵的低吟：“厄洛斯......” 他在呼唤他的名。 厄洛斯正要抬起的脚步一僵，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拥有双翼。 然而现在无论是双腿还是双翼都成为了摆设，厄洛斯浑身僵硬站在原地。 只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精灵的一声呼唤。 这个小精灵不久前才狠狠冒犯过他。 他究竟是怎么了？ 海风中，厄洛斯的内心充满迷茫。 简直毫无根据。 “厄洛斯......” 又是一声。 他也不会叫别的名字，那样他就可以转身就走——厄洛斯有些埋怨的想到。 “厄洛斯。” 好像是他，告诉他痛苦时呼唤自己的名字，是他告诉他：只要呼唤他的名，就可以得到救赎。 这样的话理由就找到了。 厄洛斯转过身，终于说服了自己。他找回双腿的作用，利用它们走到水泽精灵身前。 厄洛斯扶起他，然后伸手抱住了他。 他的皮肤果然异常冰冷。厄洛斯皱了皱眉，羽翼也终于不再是摆设，他利用它们包裹住了颤抖的精灵，隔绝了外界的低温与吹来的海风。 羽茧内，苏奈在熟悉的温暖包裹下，体温渐渐恢复正常。 他趴在厄洛斯的肩头，低声说：“......对不起。” “厄洛斯殿下，我不该惹你生气，原谅我好吗？” 厄洛斯没有回应他。 ......只要承认生气了就好。 苏奈抬起双手，攀住爱神的肩颈，将脸颊贴在他的锁骨一侧。 乌龙项链毫无疑问已经被毁尸灭迹，或许可以送一些新的礼物哄他开心。 苏奈这么想着，黑袍倏然被扒开，厄洛斯埋头于他的肩。 左边的肩膀骤然传来疼痛！ 苏奈惊讶地溜圆了眼——他没想到爱神殿下居然会下嘴咬他！ “厄、厄洛斯......” 苏奈伸手想要推开他，对方却死死将他按在怀里。 厄洛斯抬起头，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怎么，刚才还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贴，现在就想走？” “我、我怕冻着您。” 苏奈补充：“的嘴。” 厄洛斯：“这次就先算了。水泽精灵，如果还有下一次......” 苏奈问了一个脑抽的问题：“如、如果还有下一次，您还会咬我吗？” 爱神迷人而又高深莫测地笑道： “咬哭你。” 第63章 妙啊 ……已、已经想哭了。 见水泽精灵明显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模样,厄洛斯的心情奇妙愉悦起来。 他双臂一用力，水泽精灵的躯体腾空而起。 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了起来，苏奈急急忙忙搂住始作俑者的脖子。 羽茧随之张开—— 一半。 苏奈被包裹在另一□□茧内,羽翼内侧细软的绒毛轻轻挨蹭他的脸。 感觉有些痒。 苏奈下意识往旁边贴了贴，脸颊挨到羽毛主人的锁骨。 看起来就跟他主动贴上去的一样。苏奈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脑袋,厄洛斯察觉到他的忽近忽远，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按到了肩上。 靠着厄洛斯的肩膀,苏奈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房间,全程都很安静。 直到平平安安、连一点颠簸都没有地被放到床上,苏奈心里渐渐升腾起不可置信。 爱神殿下——就这样原谅他了？ 苏奈看向厄洛斯。 放下他后，厄洛斯并没有立刻飞走。他的目光在夜色下显得平静而温柔——当然后者可能是苏奈的错觉。 他变得与夜一样沉默。 难道是还在生气？ 很多时候，苏奈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扯了扯他的手指：“厄洛斯殿下～殿下，我也不想老是惹你生气呀，你可以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吗？” 让攻略目标告诉自己该怎么攻略他——苏奈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鬼才。 厄洛斯在他的拉扯下,索性往床边一靠，屈起一只膝盖、挑高一边眉毛：“现在才想讨好我？晚了。” “再惹我生气。”他顿了顿，“就把你扔进斯库拉嘴里,咬碎了再吞进去。” ……原来“咬哭”是这个意思？？！ “不可以！！！” “嗯？” “……我承认，刚才对您说话的声音大了点。”苏奈抱住他的一条胳膊,轻轻摇晃：“殿下～厄洛斯殿下，那您告诉我，怎样做您才能不生气？” 对方狡猾地把问题抛给了他：“自己想。” 自、自己想就自己想！ 对方冥思苦想的模样，拉高了厄洛斯唇角的弧度。 他立刻压了下去。 “……” “……” 十分钟后—— “你睡着了吗？” “没，还在想呢。” “……” “……” 又过了十分钟—— “想好了吗？” “快了快了……”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厄洛斯轻声：“到底还要想多久？” 这次水泽精灵没有再回答他。 厄洛斯转过头：他睡着了。 这一瞬间升起的情绪绝不是恼怒,无法定义,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推了推水泽精灵的脑袋，对方扒拉开他的手，小声咕哝了句“厄科，别闹”。 唇角的笑意再度攀爬上来。 这一次厄洛斯没有再刻意压制，任由其蔓延至整个眼底。 …… 翌日。 苏奈醒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床檐。 自然是空空如也。爱神殿下自然不可能趴在他床边过夜。 苏奈捡起一根雪白无瑕的羽毛，脑袋探出床沿一瞅：果然，在地上也发现了一根。 爱神殿下，脱毛有点严重啊。 手握两根羽毛，苏奈倒回床上，顺着床单滚了一圈。 他维持仰躺的姿势，将羽毛举到眼前。 闻一闻，没什么味道。 “啊啾！”羽毛末端的绒毛扫到苏奈鼻尖，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嗯…… 苏奈又滚了一圈，忽然灵机一动！ 令爱神殿下高兴的方法……有了！ 苏奈兴冲冲从床上爬起来、洗脸刷牙，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冲到了美杜莎面前。 美杜莎就住在他的隔壁。迎着对方讶异的目光，苏奈迫不及待地问：“早上好呀美杜莎。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生姜、黑芝麻、以及淘米水吗？” 美杜莎上来就被他搞懵了：“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好像都不是能单独吃的东西呀？ “嘿嘿，秘密。” 美杜莎：“芝麻和大米厨房就有，至于生姜……恐怕你得自己去山上挖了。” 苏奈点点头：“没问题！” 美杜莎欲言又止：“那串珍珠发链，你是怎么处理的？” 今天早上起来后，美杜莎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房间里发现那串跟牛皮糖似的发链，她一时间喜出望外。 “我把它送给一个朋友了？” “朋友？是谁？” “秘密，嘿嘿。” 美杜莎无奈地看着他：“你的秘密可真多。” “怎么，你是舍不得那串发链吗？要不我让他还给你？” “不不不！千万别再拿回来了！” “哈哈哈。” 美杜莎挽起头发，从梳妆的盒子里挑出一根普通发绳，利落地扎起一个高马尾。 “走吧，我陪你一块儿去。” 苏奈：“可以，不过得等吃完早饭才行。” 亏这家伙还不忘记吃饭。 美杜莎摇头一笑。 …… “水泽精灵。” 厄洛斯叫住了他：“你准备去哪儿？” 苏奈：“我、我去山上转转。厄洛斯殿下你去吗？” 厄洛斯对爬山没兴趣，他关心的是：“你准备在这里逗留多久？今天就跟我回去。” 今天？ “不行不行，我和美杜莎约好了一起去山上！” “那就明天……” “不行不行！明天还有其他事要做。” “后天……” “后天我……” 厄洛斯骤然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就跟在菜市场上和人讨价还价似的——并且他还是一直退让的那一方，顿时不爽道：“你到底走不走？如果你想一辈子留在墨西福涅，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我、我不想的，我只是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到底在做什么事？ 不过，厄洛斯自诩对水泽精灵那点鸡零狗碎的事情没兴趣，也没有追问。 “三天。”他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后我带你走，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留在这里。” “嗯嗯嗯！好的。” “纳西索斯！” “啊啊美杜莎在叫我了，我先走了！厄洛斯殿下再见！” 厄洛斯抱着双臂，忽然一抻脖子：“羽毛你记得……” “放心！一直带在身上！甩都甩不走！” ……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 “哇哦～这儿的风景可真美呀。” 苏奈爬上一块石头，眺望远方的树林。 树林旁晕开了一片水潭，水面清澈，阳光下波光粼粼。 “当然，墨西福涅是个很美的地方。”美杜莎笑着扬起手中的篮子，“挖了这么多，应该足够了吧？” 篮子里全是地姜、以及一些蘑菇。 苏奈背着一个背篓，他的篓子里更多：“差不多了。” “你准备用这些姜来做什么？吃？”墨西福涅本地的人都不太喜欢食用“姜”这种食物，太过辛辣。 美杜莎同样无法接受它的气味，难以想象这么多，苏奈到底打算怎么做？ “榨汁啊！”苏奈随口回答。 姜——汁？？！ 头一次听说用姜来榨汁，美杜莎想想那个味道，心理已经涌起不适。 看出她表情不对，苏奈笑道：“不是用来喝的啦。” 美杜莎松了口气：“那用来做什么？” “用处有很多……” 苏奈正要细数，对面的美杜莎忽然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要知道：就算是面对狮子，这位英勇的女祭司也丝毫不惧，更何况两人都携带了弓箭。 究竟是什么？令她流露出这种表情呢？ 苏奈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 一位头发和胡子都是深蓝色的大叔，正坐在水潭边钓鱼。 “波……”美杜莎的目光惊恐中带着厌恶，“波塞冬！” 那边的波塞冬也发现了他们：“是美杜莎啊，真巧。” 美杜莎想拦在苏奈面前，但苏奈此时正高高站在石头上，比她显眼一大截，波塞冬一定也注意到了他。 来不及了！ 以精灵的美貌，这个和他弟弟一样色批的海神，也一定会对精灵产生兴趣！ “纳西索斯……你快下来。”美杜莎笑容勉强、充满担忧地介绍：“这位是海洋之主波塞冬。” 苏奈跳下石头，递给美杜莎一个安心的眼神。 美杜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黑袍。 ……对啊！这样便不用再担心苏奈了。 美杜莎开始担心起自己来。 “尊敬的海洋之主，我们无意打扰您的宁静，这就离开。” 美杜莎拉上苏奈就想快速离开——但她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这位海洋中的色批，每次见到她都要死缠难打好一阵子，美杜莎每回都被他纠缠得心身俱疲。 “嗯，走吧。” 出乎美杜莎的意料：海洋中的色批居然轻易放她离开？？！ 甚至，波塞冬连看都没朝她看上一眼。 发生什么了？？？ 情况相当诡异。 苏奈忍不住提醒道：“那个，水至清则无鱼，这水太清了，您在这儿钓鱼，估计钓不上来啊。” 波塞冬摸胡子笑：“我知道。” “那您？” 波塞冬笑而不语。 苏奈算是看出来了：他钓的不是鱼，而是一种心态，一种平静。 旁边的花花草草与美女，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波塞冬怎么会变成这样？？？ 爱神殿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苏奈直觉和爱神有关。 他的直觉没错。 厄洛斯作为掌管爱情和欲望的神——注意：爱神掌管的，不仅是爱情，还有欲望。 波塞冬对美杜莎说到底就是见色起意，没有爱情，只有欲望。 长年受欲望干扰，想必波塞冬也很辛苦。 热心善良的爱神殿下，在露出甜美的微笑后，《帮》波塞冬把这方面的欲望阉割了。 至少十年内，波塞冬都不用再担心被某种世俗的欲望干扰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 苏奈找爱神，还真是瞎猫碰耗子找对了神——爱神真正做到了从源头解决问题。 妙啊。 第64章 礼物 从树林里回来后,苏奈把采集到的野生地姜洗干净放入石臼，碾碎成汁。 他将姜汁与淘米水混合、再加上研磨好的黑芝麻粉末，调和后放入一些草药、装进瓷瓶。 完成！！ 得找个机会交给爱神殿下。 苏奈自我感觉爱神殿下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捧着瓷瓶、抬脚就向外冲,美杜莎在这时走了进来：“纳西索斯？你怎么冒冒失失的，想去做什么？” “美杜莎。”苏奈举起手中的瓷瓶，有些得意：“我想将这个送给……我的朋友。” 美杜莎还不知道爱神降临了雅典娜神庙，他也老是神出鬼没,寻常人难以察觉。雅典娜女神或许有所感应，不过她应该不在乎爱神来串门。 “……你的朋友,口味挺特殊。”美杜莎显然误会这是喝的东西了。 苏奈正想解释，美杜莎笑道：“对了,墨西福涅的王子殿下来了,你想去瞧瞧吗？” 王子？这个世界的王子太多了，苏奈摇头：他并没有兴趣。 “好吧,不过我想你的朋友应该并不着急,吃完饭再过去吧。” 吃饭？苏奈摸了摸肚子：又是捣姜又是研磨又是淘米,忙活了这么久,确实挺饿的。 在美杜莎的示意下，侍女们端上来一大锅热乎乎的食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香。 苏奈吸鼻子,使劲儿咽口水：“好香啊！这是什么？” “早上我们一起采的蘑菇，大家都管它叫菌子。” 哇！野生菌啊！ 苏奈迫不及待坐到菌锅前，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美杜莎给他盛了一碗。 苏奈喝了一口汤，果真人间美味。 菌锅的味道鲜美无比，菌子肥厚爽滑，他忍不住连喝了三碗。 吃饱后,苏奈放下碗,意犹未尽地望着锅里。 美杜莎：“再来一碗？” “不了不了,吃不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休息了一阵。 一段时间后，忽然觉得头有点晕。 苏奈看向美杜莎—— 女祭司的头发，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毒蛇！！ 苏奈眼神惊恐，慌不择路跑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 一群蓝精灵，在手拉手围着柱子载歌载舞！ 他揉了揉眼睛：蓝精灵没变，并且数量好像又增加了一只。 苏奈惊恐！！！ 他在雅典娜神庙内奔跑，耳边充斥着鱼群游动的声音。 眼前出现了一群水母，苏奈躲过它们，好奇地张望这个光怪陆离的海洋世界。 头越来越晕…… 身体失去平衡，苏奈向旁边倒去。 一双手接住了他。 不……这不是一双手！是一条章鱼的触须！ 接住他的“章鱼”居然还会说人话：“你没事吧？” 他有事！放开他！你这只会吹笛子的章鱼！ “章鱼”对旁边围绕的“海星”和“海绵”说：“他是不是吃坏了蟹黄堡？” 实际上，“章鱼”说的是“他是不是吃坏了东西”——只是苏奈产生了幻听。 “海绵”：“噢！我们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幻听） 实际：“他身上有菌子的味道，可能是中了毒。” “好主意！海绵宝宝，你可真聪明。”（幻听） 实际：“幸好我们有携带解毒的药剂，要给他服下吗？” “给他服下。” 片刻后，苏奈清醒过来。 “章鱼”、“海绵”、“海星”全都不见了，动画片里的海洋生物变成了一群模样正常的人类。 “你好。”“章鱼”——棕发棕瞳的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巴尔达，墨西福涅的第三位王子，是我救了你。” “啊……”苏奈躺在他的怀里，刚从幻觉中醒来的他，视网膜上还黏着几只水母：“王子殿下……您好。” 巴尔达的头被水母裹住，看不清脸，只能听到他用硬邦邦的语气：“我救了你，你要和我留在墨西福涅，哪儿都不能去。” “什么？等等……” 墨西福涅的王子不容置疑地将他扛起，扔进神庙内一个无人的房间。 苏奈从门缝内钻出脑袋，巴尔达用宽大的手掌盖上他的脸，把他按了回去。 苏奈脑袋嗡嗡的，他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刚想开口，“巴尔达”王子脸上的水母忽然破裂，露出底下仿佛被混凝土浇筑过的僵硬真容。 只见他面无表情道：“纳西索斯。” 苏奈张开嘴唇：“哈迪斯大人？！” “是我。” “您怎么会……” “巴尔达遭遇海难去世，我与他的亡灵做了交易，只要他给我一点他的灵魂之力，我就允许他前往亡灵天堂爱丽舍。” “我是想问……您顶替巴尔达王子的身份，打算做什么？” 苏奈小心猜测：“和厄……唔！” 冥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搭上嘴唇：“嘘，你身上有他的圣物，不要轻易呼唤他的名，会被察觉。” 苏奈点点头，冥王于是放开了他。 “和厄某有关吗？”苏奈换了个问法。 哈迪斯：“是。你去试探他没有？” 苏奈又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试探他的？” “我……”苏奈把美杜莎和波塞冬的事件说了。 哈迪斯大为震撼：“他居然没有打死你？” “……哈迪斯大人我可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 “咳。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苏奈眼神幽怨地盯着他。 “他把你怎么样了吗？” 苏奈摇头。 哈迪斯：“现在，你还觉得他对你没有一点动心吗？” “也许、也许是有一点……但是……”苏奈还是不敢确认。 “他从前对你做过什么吗？” “没有，是我自作多情了。” 哈迪斯观察道：“那就逼他承认。” “您想怎么做？” “告诉他：你不想走了，要和巴尔达一起留在墨西福涅。” “什么？！” “具体我都帮你想好了。”冥王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你吃菌中毒，巴尔达王子路过救了你，你对他心生好感，决定和他共度余生。” “啊这……” “如果他在乎你，就不会任由你和别的男人留在这里。” “那他要是不在乎呢？” “相信自己。” 苏奈郁闷地抱住脑袋，不太自信。 “当然，发展太过迅速的话容易引起对方怀疑。神庙内近期会举办一场祭典，这几天我会以监督的名义留下来。” “是……” “记得经常来找我，表现出你对我的好感。” “知道了……” 苏奈垂头丧气地走出门，恰好碰到侍女们抬着一副担架路过。 担架上躺着名为美杜莎的女祭司—— “不怪菌子！” 同样中了菌毒的女祭司挥舞着手臂，就算中了毒也不忘为菌子申冤：“是我自己没有煮熟透！” 担架远去。苏奈想起放在菌锅旁的瓷瓶，连忙赶了回去。 幸好瓷瓶还在。 …… 傍晚，消失了将近一天的厄洛斯，身影终于再度显现。 美杜莎给他安排的房间靠海，附有一个阳台。当苏奈听到阳台的方向传来羽翼的扑打声时，他立刻扭过头：“厄洛斯！” 爱神降临在他的阳台。 苏奈走了过去，海风扑面而来。 他瞥了眼阳台上散落的羽毛。 似乎每次厄洛斯都是优先选择降临在阳台，因此阳台的地板上已经落了不少毛。 “厄洛斯……殿下。”苏奈正准备拿出藏在身后的瓷瓶，给他一个惊喜，一个白色的东西忽然朝他扔了过来，阳光下亮得刺眼。 碍于手里握着东西，苏奈没有接住，那个东西直接“啪嗒”一声落在他脚边。 他听到厄洛斯“啧”了一声。 苏奈腾出一只手、蹲下去捡了起来。 那是一串点缀着珍珠的发带。 “厄洛斯殿下，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黑发金瞳的神明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发带上的珍珠，被夕阳温暖的光晕染出橙红的色泽，像一颗颗缩小的橘子。 他眼神惊喜：“真漂亮，我很喜欢。可以请您帮我绑在头发上吗？” 他今天随手扎了个马尾，一天下来头发早就松了，干脆拉下原本的发绳，任由长发散落。 厄洛斯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抿起唇、偏过头，没有理会他的请求。 “殿下？”苏奈探头到他面前。 厄洛斯望向另一边。 苏奈又探了过去：“殿下？” 厄洛斯又换了另一个方向。 “殿下殿下？” 他最终移回目光，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低头。” 苏奈干脆坐到地上，长发铺散，与地上的羽毛交织融合。 风的缘故，往常温顺的发丝总是调皮的从指尖溜走。厄洛斯干脆一拢双翼，隔绝了捣蛋的风。 被柔软的羽翼簇拥，苏奈双手捧着瓷瓶：“厄洛斯殿下，为什么您在编头发这方面会这么擅长啊？” 他不会告诉他的答案：是黑夜女神教授他如何将长发挽起、编制成不同发式。 女神姐姐告诉他：有一天，你会为了你心爱的人而甘愿这么做。 尽管厄洛斯严重怀疑她是想骗自己学会以后为她编头发—— 万一他心爱的人是短发呢？ 没有得到回答，苏奈也不气馁，想回头和他说话，受制于神的头发立刻向他发出抗议。 苏奈痛呼一声。 厄洛斯：“别乱动。” 苏奈乖乖不再乱动。 等编好头发，他急忙向他奉上表达谢意的礼物：“这个送给您！希望能解决您的烦恼！” ……他有什么烦恼来着？ 就连瓶塞都掩盖不住内部的气味。 厄洛斯轻轻皱眉：“这是？” “我愿称其为《生姜防脱黑芝麻养护淘米精华固毛生毛水》，特别添加了高山野姜、精品黑芝麻、新鲜淘米水精华，专治脱毛，敏感肌也能用哦！用了它，您将远离一切脱毛困扰。” “《生姜防脱黑芝麻养护淘米精华固毛生毛水》——让您更加自信！” 厄洛斯：？？？ 第65章 涂抹 “嗷呜！” 脑袋被敲了一下,脸随即被捏住。 “你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厄洛斯的声音颇有点咬牙切齿。 “讳、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厄洛斯殿下！” “你再说？” “殿下您看看这一地的毛！” 厄洛斯的视线不受服从地往下一扫。 顿时有些微妙。 “您看看！您是真的需要......嗷！” 另一边脸也被掐住了。 苏奈觉得再这样下去，他的“脸”一定会变成“月佥”的！！呜呜。 厄洛斯上下左右一通拉扯，被他这样对待的精灵，终于忍受不了地恨恨道：“我不要跟您回俄刻阿诺斯了！” “......你说什么？” “我不要跟您回去啦！我要留在墨西福涅......”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苏奈发现：爱神殿下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 但既然冤种甲方提出了要求,作为乙方的他自然要奋力去执行：“我、我说真的,我暂时不想回去了。” 迫于爱神殿下的眼神压力，他从心的加了个“暂时”。 “理由？” 话一出口,厄洛斯才意识到什么。他撇了撇嘴：“无所谓,你想留下就留下吧。” “随便你。” 落下这句话后,爱神后退了两步，旋即一撑双翼飞走。 “啊啾！”一根羽毛悠悠飘到了苏奈的鼻子上。 他的“生姜防脱黑芝麻养护淘米精华固毛生毛水”——伴随爱神的离去消失无踪。 ......不是不要吗。 苏奈弹落鼻尖的羽毛,忍不住笑了一下。 倏然，他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他有告诉爱神殿下那不是用来喝的吗？有的吧？ —— 这个东西真的有用吗？ 厄洛斯飞远后,忍不住拔除瓶塞，刺鼻的气味涌进神的鼻息。 他捏住鼻子喝了一口...... “咻——” 飞行中的爱神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摇摇晃晃的跌入地心引力的怀抱。 “哇！快看那边！” 地面上见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惊呼：“好大一只鸟啊！从天上掉下来啦！” “我看像是风筝。” ...... 鸟、风筝——这两个形容词的主体：爱神厄洛斯殿下，“轰隆”一声砸进水潭里。 正在钓空气的波塞冬：？ 厄洛斯狼狈地从水里爬上来,翅膀湿乎乎地耷在背后。 他甩了甩。不远处的波塞冬被甩了一脸水。 波塞冬：？？ 弄干自己后,厄洛斯发现了谭边的海神,但他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当看见了空气,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飞走了。 波塞冬：？？？ ...... 重新回到风轨的厄洛斯,一只手捏紧瓶子、一只手捂住嘴唇，眼神愠怒—— 该死的水泽精灵，难道是故意愚弄他？ 以卡俄斯之名起誓：他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玩意儿！ 厄洛斯有心想回去找水泽精灵算账,但他深谙水泽精灵的尿性,直接问他想必不会说实话。 没错,他一定会东拉西扯一大堆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要想不被他带跑，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干脆不要问他。 或者——换个方式问。 厄洛斯降临到雅典娜神庙附近。当他从一颗树后走出来时，黑发金瞳的美少年，被绿发绿瞳的娇美宁芙替代。 披上“明塔”马甲的厄洛斯，走进了雅典娜神庙。 他的速度非常快，守卫们只觉得有一阵风擦过。厄洛斯找到水泽精灵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房间里。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又乱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厄洛斯头疼地闭上眼睛，感受羽毛的所在。 找到了。 ...... —— “哈......巴尔达王子。” 苏奈此时正在巴尔达王子、也就是冥王哈迪斯的宫殿内。 王子住的地方果然和他的小房间不同。苏奈打量了几眼，兴致缺缺收回目光：“我按照您的要求，向他提出留在墨西福涅的想法。” 棕发王子斜倚在座位上，苏奈愿称其为“大佬的坐姿”。 哈迪斯大佬：“他怎么说？” “他说随便我。”苏奈补充，“然后他就飞走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相信我，与其你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不如让他主动把你带走。”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在于前者是你主动，后者是他主动。在爱情中，主动的一方往往最先付出真心。” “哦。”苏奈低下头，两秒钟后实在忍不住抬起头问：“哈迪斯大人，您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感觉经验很丰富的样子。 哈迪斯坦言：“我之前离开冥界时，不光去拜访了阿波罗，还去拜访了美神阿芙洛狄忒。” “我向阿芙洛狄忒请教了这方面的问题。” 美神？怪不得，这位女神情人众多，想必经验丰富。 “可是他真的会主动带我走吗？”苏奈相当怀疑。 “会的。” “要是您预测得不准怎么办？我到时候又该用什么办法回到他身边？” 哈迪斯陷入沉默，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要不然还是算……” “亲爱的纳西索斯，很高兴你喜欢我们墨西福涅的景色。”哈迪斯忽然语气温柔地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嗯？ 哈迪斯的视线投向门口。 苏奈瞬间领悟：门外有人偷听！ 他配合道：“我、我也确实非常想留下来。” “那就留在这里吧。” “今晚一起去山顶看星星如何？” “好、好啊。” 苏奈：“我回去准备一下......” 他走到门口，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打开门，望见门外的身影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惊讶：“明塔？！” 绿发宁芙朝他一笑：“好久不见，纳西索斯。” 喜悦涌上大脑前，被理智猛的压下：不对！这个明塔是厄洛斯变的！你清醒一点。 “明......塔，你怎么来墨西福涅了？” “我来看望你，顺便传达厄洛斯殿下的问候。” 装，接着装。 “呵呵。”苏奈礼貌地笑道，“感谢厄洛斯殿下，不过他才刚走。你不知道吗？” 明塔：“是么？那可真不巧。” 呵呵。 苏奈关好门，露出一脸疑惑：“除了转达厄洛斯殿下的问候外，明塔你还有什么事吗？” 绿发宁芙似乎卡了一下壳：“......听说这块岛屿上方的星空最为明亮，我一直想来看看。” “你从哪里听说的啊？你不是一直住在冥界吗？” “从亡灵那里听说的。” “哦。你不留在哈迪斯大人身边侍奉了？” “我放假。” 苏奈扁了扁嘴，眼神快速往下一瞥。他一秒恢复表情管理：“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找我，原本我是应该好好招待你的，比如带你去看期盼已久的夜空。可是我已经和巴尔达王子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和他一起去看星空。” “不好意思啊明塔，你就早点洗洗睡吧。” 《洗——洗——睡——吧》 绿发宁芙眯眼笑道：“没关系，我不是很介意三个人一起。” 啊这。 苏奈回想起在冥界时，被三人行支配的恐惧，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绿发宁芙见状：“怎么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想和巴尔达王子一起去吧。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两个一起去吧》。 苏奈惊恐地瞪大眼：爱神殿下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吗？！！ 你脱下马甲时可不这样啊！ 连话都变多了。 ...... 夜晚，神庙附近的山顶。 苏奈举着一盏油灯走在前面，绿发宁芙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开阔的地方。 “就在这里看星星好了。” 苏奈随性地往草地上一坐，看了旁边一眼。 绿发宁芙——爱神殿下似乎是嫌弃草叶上的泥土，不肯坐下。 但出乎苏奈意料的：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爱神殿下选了一个距离他相对较近的位置，盘腿坐下。 头顶的星辰璀璨。 苏奈扬起头默默欣赏了一会儿，直到脖子发出抗议。他低头缓解酸痛，顺带看向身边：“厄......饿了，肚子饿了。” 好险。 绿发宁芙见怪不怪地扔出一个面包。 苏奈没想到他随身带着面包，接住后问：“明塔，你平常都把面包藏在哪里呀？” “不告诉你。” “该不会是你变出来的吧？” “......” “真的是？我想学！我想学这个！” 绿发宁芙没理他，仰头凝望夜幕。整个星空，都仿佛落进了那双眼睛里。 苏奈一怔，忽然任何话都说不出来了，红着脸匆匆低头啃面包。 “我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他听到他说：“你真想留下？” 苏奈撕咬着面包，声音含糊不清：“......真的啊。” “就为了这片无聊的夜空？” “也不全是......” “那还为了什么？” “巴尔达王子对我很好，我们很聊得来。” 绿发宁芙冷笑：“为了一个人类？” 苏奈不服气道：“人类怎么了？我觉得人类就很好，他们不像神一样，喜欢不讲道理。” “......”绿发宁芙沉默了一阵，“你是觉得厄洛斯不讲道理？” “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你留下来，哈迪斯......大人那边怎么办？” “我有倪克斯姐姐的黑袍，哈迪斯大人找不到我的。” 水泽精灵盯着夜空：“我现在就想每天开开心心的，不想再去看那些神的脸色。” 什么脸色？他有给他摆过脸色吗？还有他真的很不讲道理吗？？ “......你可以和他提。” 绿发宁芙偏头，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此时正用末端不停攻击泥土：“我相信，厄洛斯他，会听的。”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会听？” “......” 绿发宁芙憋出两个字：“直觉。” 苏奈盯他一眼：“我已经决定了，要留下来。” 任谁看了绿发宁芙此时的神情，都会觉得他很不高兴。 苏奈起身拍拍屁股和膝盖：“回去睡觉了。” 苏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对了，我送给了厄洛斯殿下一瓶东西，但那东西不是拿来喝的，我好像忘记跟他说了，你帮我跟他说一下，那是拿来涂抹用的。” 涂抹？ “......好，我会跟他说的。” 在心里“切”了一声，苏奈转身走了，也不理会他跟上没有。 绿发宁芙站在原地，手中出现一个小瓷瓶。 确定水泽精灵离开后，厄洛斯又变了回来。他试探性地把瓶内液体涂抹到翅膀上—— 好辣！！！ 第66章 骑马 第二天早上,苏奈醒来时发现绿发宁芙站在床边，手正向他伸来。 “明……”他下意识。旋即意识到此“明塔”非彼“明塔”，而他也已经离开了冥界。 苏奈坐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 厄洛斯眼神也很复杂。 他的翅膀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原本是想过来找水泽精灵兴师问罪的,满腔的怒火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奇妙骤减。 当时，水泽精灵正在熟睡，水蓝色的长发簇拥着他洁白如月的面庞，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纤长的睫羽投下浓密的阴影。 一根头发粘在樱粉的唇色上。 厄洛斯站在床边观察了好一阵，当他察觉到时，指尖已然不自觉朝他的脸庞靠近。 被发现后,厄洛斯面色不变,镇定自若地放下手指：“起床了。” 苏奈奇怪地瞄了他一眼。 他随手勾出唇角的发丝，洗漱完毕，准备扎头发。 桌上明晃晃摆放着两条亮闪闪的发带：一条为天蓝色,一条镶嵌着珍珠。 “咦？”苏奈只是瞧了一眼，就略过两条翘首以盼的华美发带，寻找起自己的发绳：“我的那条灰色的呢？” 经过辛苦的寻找，他在一排柜子的最后一格的一个盒子里找到了它。 厄洛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苏奈边扎头发边回头：“什么？” “这条那么……丑。”厄洛斯的指尖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 他送他的就要好看很多——很多很多。 苏奈咂了咂嘴,决定告诉他实话：“其实,我觉得发带用来扎头发,不是很好用。” 厄洛斯傻眼了。 “像这样有弹性的,我就觉得很好用。”苏奈做示范地扯了扯灰色发绳,灰色发绳配合地拉伸躯体。 “看,我就喜欢这样的。” 绿发宁芙流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绿色的眼睛微微扩圆：“发带不都一个样吗？！” 您是短发，您不用扎头发，当然理解不了其中的差别…… 当然这话不能跟他说。苏奈摇摇头，把两条发带收到了柜子最后一格。 绿发宁芙的眼睛彻底瞪圆了。 她眼神看起来简直像要喷火，怒气冲冲地抽出苏奈刚收起来的盒子，抓出其中一根蓝色的发带：“你过来！” “干嘛？”苏奈警惕。 “你过不过来？”语气充满威胁。 ……苏奈走了过去，感觉莫名其妙。 厄洛斯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 在他的示意下，苏奈坐到椅子上，没过两秒，头皮一松，刚刚扎好的头发被人彻底揪散架。 像对待垃圾一样，厄洛斯随手把灰色发绳一丢，用手指梳理散乱的头发。 苏奈弱弱道：“那个，旁边有梳子。” “不用。” “……” 苏奈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任由似乎忘记还披着马甲的爱神殿下，为他梳了一个和之前差不多的高马尾。 不过，绑头发的发带换成了蓝色，边缘温顺贴服于苏奈的颈边；简单的发式，更加凸显主人的容貌。 “你今天准备做什么。”厄洛斯随口问道。 “啊，我和巴尔达王子约好了一起去打猎。” 头皮一紧一松，令人背后发凉的声音响起：“……是吗？” 苏奈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又把我头发给扯散了呀？” “刚才那个打猎不方便，给你换一个。” “哦。” 片刻后—— “这个发型也太丑了吧？” 苏奈抱过镜子，睁大眼睛瞪着其中的人。 只见—— 镜中人的头发被分别扎成八股，再裹成八个丸子，衬得中央的脸像是被向日葵包围的瓜子盘。 “明塔，头发扎太紧了。” “明塔，可不可以给我换一个？” “明塔，这个发型是否太过前沿……” “我觉得还好啊。”身后的托尼露出恶意的笑。 “纳西索斯！”门外传来美杜莎的声音，“巴尔达王子让我来问问你，你准备好了吗？他在神庙门口等你。” 时间来不及了，苏奈也只好放下镜子，叼起一个面包，边啃边跑出了门。 “早啊纳西索斯，你……噢！神啊！”美杜莎被他时尚的发型震撼到。 苏奈叼着面包，匆匆和女祭司打过招呼，掠过她跑出神庙。 门口的巴尔达王子：“……” 就连哈迪斯都沉默了。 王子的侍从纷纷拿惊讶的眼光看他。 苏奈戴上帽兜，这下探究的目光少了一半。 接着，他吃惊地发现冥王的唇角有些微弧度的上扬！ “哈……巴尔达王子，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你丑到了而已。” 苏奈：“……” 冥王说话还是那么直。 “是明塔帮我梳的头发……我也觉得不好看，要不我扯散了吧。” 他抬起手，指腹碰到第一个发髻，用力一扯—— 发髻不动如山。 竟、竟然扯不动！！！ 难怪他觉得头皮好紧啊！ “算了，既然这是他希望的。”哈迪斯一个翻身骑到马背上，想了想，朝他递出手：“你要和我共骑一匹马吗？” “不、不用了吧。” 苏奈骑上另外一匹马，身形有些摇晃。 他其实不太会骑马，经验更是少的可怜。之前有尼德带着他，这次只能自己骑了。 哈迪斯可能是看了出来，为了照顾他，一路上骑得很慢，王子的猎队以龟速悠悠进入山林。 “快看！是野猪！” 有人发现了草丛中的野猪。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浑身毛发呈现黑褐色的野猪，看见人类的猎队，迅速闪身躲进树林。 “追！” “等等，要听听巴尔达王子的意见。” 哈迪斯：“你们追吧。” 猎队的人为了猎到野猪，纷纷追进了树林。 草地上只剩下哈迪斯和苏奈、以及他们的马。 哈迪斯问：“不会骑马？” 苏奈诚实道：“不会。” “我教你。” “诶？” 哈迪斯翻身下马，来到他的马头前。 苏奈也跟着想下来，哈迪斯阻止了他：“不用。” 他摸了摸马儿的鬓毛，视线在苏奈身上一扫。 苏奈下意识挺直腰背、正危襟座。 “你的姿势不对。” “不、不对吗？” “不对。你坐太直了，上半身的重心要放在前面，才不容易从马背上摔落。” 苏奈往前弯腰：“这样？” “头抬起来，骑马要看着前方。” “好的。” 在哈迪斯的不断纠正下，苏奈抬起头、身体前躬、双腿夹紧了马背。 这个姿势…… 不就是扎马步的姿势吗？！ 骑马好累。 苏奈不禁怀念起往昔骑着爱神殿下飞……被爱神殿下带飞的日子。 飞多方便呀。 他控制马匹跑了几步，颠簸的感觉令他有点不舒服。 苏奈趴在马背上，哈迪斯体贴道：“不喜欢骑马？” “也不是不喜欢……尝试新事物还是很有趣的，只是觉得太颠了。” 哈迪斯：“没关系，还有其他新事物可以尝试，总有一样是你喜欢的。”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嗯？ 冥王怎么突然入戏了？莫非厄洛斯就在附近？ 苏奈佯装看风景，视线巡视了周围一圈。 并没有瞧见绿发宁芙的身影。 难道说…… 苏奈深情望向屁股底下的马——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体格健壮、鬓毛茂密，一看就是匹好马。 这匹马，会是爱神殿下变的吗？ “我亲爱的纳西索斯，你愿意留在墨西福涅，与我一起尝试诸多新鲜美好的事物吗？” 苏奈：“是的王子，我愿意。” 变故横生！！！ “咻——” 一头野猪骤然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庞大的体型、黑褐色的鬓毛——这是之前的那头野猪！ 看来猎队的人没能将它制服，反而让它又跑了回来。 野猪义无反顾朝王子撞去！ “小心！”苏奈慌忙中抽出背后的弓箭，一箭射在野猪的鼻子上。 野猪吃痛，却没有放弃对王子的围攻。苏奈又是一箭射出，这一箭钉入了野猪的眼睛，锋利的箭头绞进它的大脑，野猪在挣扎片刻后一命呜呼。 “感谢你，我箭法精准的纳西索斯。”王子深情道，“你救了我，我太感动了，请你随我住进墨西福涅的王宫，我将用余生来报答你。” 这听上去就像是在求婚。 “嗖——” “嗖嗖！！” 苏奈脸色一变：“巴尔达王子，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大地在颤鸣。 从四面八方，逐渐围拢过来无数动物的兽蹄声。 苏奈亲眼看见一只狮子、三头野猪、四条巨蟒从草地深处冒头。 这还只是先行部队，后面还有更多。 “吼……” “嘶嘶！” 兽类的声音代替了风叶的晃动。苏奈摸了摸箭袋里的箭：糟糕！数量不够！ “巴尔达王子！快上马！” 尽管不知道这些野兽怎么突然朝他们围了过来，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是快点跑吧。 然后苏奈就发现…… 巴尔达王子的马！也在朝王子本人逼近——那绝非正常的状态。 “王子！骑我的马！我们一起跑！”苏奈向王子伸出手，指尖尚未触及对方，他身下的马，陡然发出一阵嘶吼。 紧接着，载着苏奈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苏奈本能地按照哈迪斯方才教授的，将上半身尽量伏在马背上，避免被周围探出的树枝刮下马背。 若是不慎从马背上跌落，他很有可能会摔断颈骨。 “厄洛斯——” 他勒紧缰绳咆哮：“吁——” 在他的努力下，发狂的马终于停止了跑动——又或者是看到了前方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影。 厄洛斯终于现身。爱神殿下此刻双臂环抱，眼神狐疑。 苏奈看了看身下的马，从善如流抬起头，露出无害的笑：“厄洛斯……殿下，早啊，您吃了吗？” 第67章 拐回家 “我从不吃东西。”对方这样答道。 “是、也是哦,哈哈。” “……” 苏奈鼓起勇气问：“厄洛斯殿下，您怎么来了？” 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挑眉：“你唤我的名。” 看来是在他叫马的时候被厄洛斯听到了……还好他不知道真相。 “走吧。”厄洛斯朝他伸出手。 苏奈愣了愣：“走？去哪儿？” “跟我回去。” “可是我说过想要留在这里……” “你唤我的名，不就是期盼我来带你走吗？” 苏奈瞪圆了眼：“有吗？” “有。” 还不待苏奈辩解,已经笃定他意思的爱神朝他一勾手指,苏奈的身体立即受到召唤般从马背上漂浮起来。 苏奈笔直冲爱神飞了过去！ “等等——” 被对方提在手里，苏奈艰难地转动脖子,却因为发型过于外放而看不见爱神殿下的脸。 他只能看到他的头发。可恶！ 厄洛斯：“你乱动什么？” 苏奈：“巴尔达王子……他被一群野兽围攻了！我得去救他！” “走吧回去了。” “等等啊喂！” 厄洛斯无奈地看着他。 苏奈努力扭过脖子,眼神怀疑。 他其实相当怀疑是爱神殿下在背后捣鬼！不然那群野兽怎么突然像发疯一样扑向巴尔达王子？！ ……厄洛斯心虚地偏过头。 在苏奈的坚持下，他带他往巴尔达王子的方向飞去。 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散落着一群野兽的尸体，棕发棕瞳的巴尔达王子立在中央。 他似乎察觉到空中的视线，头朝苏奈的方向抬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瞬间,苏奈的视野被遮蔽——厄洛斯用宽大的羽翼挡住了他。 苏奈吸了吸鼻子，隐约闻见一股生姜的味道。 厄洛斯与巴尔达王子对视一眼，人类王子张开嘴唇，仿佛被混凝土浇灌过的脸上,努力形成一个“大惊失色”的表情。 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厄洛斯就忍不住想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了。” 巴尔达王子：“你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 “呵呵，好吧,这次让你把纳西索斯带走，下次，我一定会把他夺回来。”冥王向爱神宣言。 双方的视线长矛在空中激烈交锋。 厄洛斯扭头飞走了。 他怀中的水泽精灵,则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那是哈迪斯……原来巴尔达王子是哈迪斯大人变的呀，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冥王的术法,你当然看不穿。”厄洛斯并没有起疑。 “想不到哈迪斯大人竟然用巴尔达王子的身份接近我……”水泽精灵语气困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不明摆着吗？他想带你回冥界，用冥界的酷刑,惩罚背叛他的你。哦，说不定还会把你打入塔尔塔罗斯深渊。” “啊？”水泽精灵果然害怕道，“不要啊，那种事情不要啊，被打入深渊 什么的，不要啊。” “既然不想被打入深渊，那以后看见任何陌生人，都要躲远点知道吗？”厄洛斯想了想，“动物也不行。” 苏奈：“那如果他变成你的样子该怎么办？就像宙斯那样。” 厄洛斯正色：“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为了解决它，我们约定一个暗号。” “暗号？” “见面以后，我会先捏你的脸，就以这个动作为暗号。” 苏奈：？？？ 苏奈捂住脸，恍惚间似乎看见大饼脸版的苏奈在不远的前方向他招手。 …… 视野的缝隙中云雾缭绕。 厄洛斯带他飞了很久，按理说墨西福涅距离俄刻阿诺斯不远，宙斯当初带他都没飞多久。 “厄洛斯殿下，您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呀？” 爱神又开启了节省燃料模式。 没有得到回答，苏奈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缩在他怀中睡了一觉。 他的视野被羽翼严严实实遮蔽，因此没有看到前方逐渐显现的巍峨山麓—— 奥林匹斯神山。 …… 厄洛斯带水泽精灵回到了自己的神殿。 侍奉他的宁芙见他终于回来，欢喜地迎了上来： “厄洛斯殿下，您回……” “嘘。”神殿的主人示意她们噤声。 宁芙们连忙捂住嘴，探究的目光落到爱神洁白的单翼上。 那下面显然藏了什么宝贝。 在给水泽精灵安排住处时，厄洛斯犹豫了一下，把他安排到了自己宫殿的隔壁。 嗯，离得近，出现任何意外可以最快赶过去。 至于把水泽精灵带回奥林匹斯的原因——虽然哈迪斯是冥王，轻易不会离开冥界，但大地距离冥界还是近了点。 奥林匹斯好，海拔够高，再者身处他的神殿，任何神造访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哈迪斯想来抢人？做梦吧。 厄洛斯动作轻柔地将水泽精灵放在棉软的织物上。脑袋碰触枕头的一刹那，水泽精灵不舒服地一撇头。 ……发型打人了。 这是他用独门手法编织的发鬓，一般人解不开，除非把头发剪掉。 托尼殿下终于大发慈悲，亲自上手解开了头发。 水泽精灵靠着枕头舒舒服服睡着了。 …… 苏奈醒来时，身下的床从爱神变成了一张正常的床。 咦？ 他捏了捏床单：“厄洛斯？” ……不！你清醒一点啊！不是所有东西厄洛斯都会变的！ 不是厄洛斯变的，那么…… 苏奈坐起身，打量全新的环境。 与冥宫灰沉暗黑的色调不同，他现在身处的这所宫殿整体风格为圣洁的白色，更符合印象中神居住的宫殿。 “厄洛斯？”苏奈试探道。 “什么事？”简直是秒出现！ 苏奈：“那个……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您，这是什么地方？您又双叒叕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论每天睁眼都在不同的地方是怎样的体验。 厄洛斯拿金箭的箭头搔了 搔头发，一副上班途中被对象打电话查岗的神情：“这儿是奥林匹斯，你在我的宫殿里。” 奥林匹斯？？！ “哇～”苏奈星星眼，“就是那个动画……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吗？我在这儿是不是能看到许多许多的神？” 厄洛斯眯起眼睛：“你想见谁？” “可多啦！众神的使者赫尔墨斯、战神阿瑞斯、智慧女神雅典娜、美神阿佛洛狄忒……啊，最想见的就是美神了，她是不是长得特别特别漂亮？” 水泽精灵，还挺色。 厄洛斯默默将以上几位神列进黑名单，拒绝他们踏入他的宫殿。 “神与神之间平常并不来往，你最好别抱太大期望。” “啊，那我可以去他们的神殿找他们呀，应该不远吧？” “你就不怕碰见宙斯？” 提起宙斯，苏奈脸色一变：对哦！他怎么差点忘了，色批神王也居住在奥林匹斯。 这样就不能乱跑了…… 苏奈恹恹地耷下脑袋：“知道了……” 脑袋上多出一只手——厄洛斯揉了揉他的头发。 “厄洛斯殿下。”一位粉色头发的宁芙冒了出来，她算是厄洛斯的秘书，提醒厄洛斯回去上班。 “来了。”厄洛斯应了一声，又回头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不要私自踏出我的神宫，神宫内部随便你逛；饿了就拿桌上的食物吃。” “好的……” 厄洛斯走了以后，苏奈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拿起一块盘子里的饼干，双手捧着“咔擦咔擦”。 香香脆脆的，很好吃。 苏奈捧起茶杯里的液体喝了一口，甘甜清冽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唇齿间。 好喝！这就是神喝的饮料吗？ 食物除了饼干外，中间的盘子里还摆放着一整只鸡。苏奈舔舔嘴唇，撕下一只鸡腿。 吃饱喝足，苏奈开始例行散步消食。他先是在自己住的宫殿内转了一圈，面积比在冥界住的小宫殿要大好多。 宫殿周围有很多道门，他随便挑了一扇走过去，外面又是一间宫殿。 不过，他却在这个宫殿里看见了—— “厄洛斯？” 苏奈惊喜地喊道：想不到爱神殿下就在他的隔壁。 厄洛斯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起身朝他走来。 在他原本的位置前有一团蓝色的火焰，无数祷告的声音从火焰中传出。苏奈好奇地盯着火焰看，直到厄洛斯走到他面前。 苏奈：“厄洛斯，呃，殿下，您在干嘛呀？” 厄洛斯抱起双臂：“你很无聊？” “是有一点……” “无聊就用羽毛里储存的神力变水花玩。” “咦？”苏奈狡黠道，“这是我跟明塔说的，您怎么会知道？” “……明塔告诉我的。” “哦——” “跟我过来。”厄洛斯拉住他的手，带他走进了其中一道门。 这扇门后是一片庭院，风将玫瑰花的香气送至苏奈鼻尖。 花丛旁微微摆荡着一个秋千，中央的喷泉吐出晶莹的水流。 苏奈坐到秋千上，偶尔踢一脚地面。 他抬头仰望星空—— 比在墨西福涅山顶的夜晚还要明亮。 “真不愧是奥林匹斯的夜空。”他称赞。 苏奈伸出手，指尖碰触到星辰璀璨的光辉——是真的碰触到了。 星星点点的光辉落在他周围，苏奈惊喜地伸出手接住。 几乎没有任何实感，手心里的光点几秒钟后与空气 融为一体。 他又接了好几粒星光。 难怪爱神殿下如此嫌弃凡间的星空。 不过，他又能在这光辉灿烂的地方住多久呢？ 苏奈忍不住问：“您准备让我在奥林匹斯待到什么时候？” 一片玫瑰的花瓣飘到厄洛斯身边，他伸手接住。 玫瑰与星光旁，爱神眼眸垂落：“都可以。” 苏奈眨眼：“‘都可以’是指？” “随便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以何种身份呢？” “……身份？” “以您的客人？还是仆人？又或者……” 厄洛斯掐住手心的花瓣：“水泽精灵，你想说什么？” “您知道吗？红玫瑰的花语是热烈、希望与其共度一生的爱。厄洛斯殿下，您爱我吗？” 第68章 丘比特 “厄洛斯殿下,您爱我吗？” 苏奈确信：有那么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爱神停止了思考。 掌心的花瓣被揉碎了。 厄洛斯抛下揉碎的花瓣，转身离去。 “喂！不要装作没听到啊！” 苏奈朝他后脑勺丢玫瑰花的花枝。 厄洛斯头也不回地接住,随手挥了挥花枝。 ……这是什么意思？ 是默认？还是否定？？ 经过哈迪斯的神助攻，苏奈已经确定了他对自己有想法。 这次绝对不会错！ 该怎么让他承认呢…… 苏奈踢了一脚地面，屁股底下的秋千载着他摇晃。 自顾自摇了一会儿,苏奈打了个哈欠：他困了。 算了,改天再说吧。今天搞不定的事说不定明天就搞定了。 苏奈跳下秋千,望了望前后左右四道门：“厄洛斯？殿下？该走哪边？” 厄洛斯本尊早就没了影，他的羽毛从苏奈肩头跌落,轻飘飘滑向右边的门。 苏奈朝右边的门走了过去。羽毛顺势黏住他的脚后跟。 …… 十天后。 一觉醒来,苏奈捧起脸开始发呆。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每天的流程,差不多就是醒来吃好吃的、吃饱了到处走走、没事用羽毛变水花、将羽毛还给爱神殿下充电、随便聊两句、然后睡觉。 厄洛斯甚至都不会和他说晚安！ 苏奈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进度才会卡在这里。 于是第十一天晚上,苏奈满脸严肃的对爱神殿下道：“我希望您能和我说晚安。” 厄洛斯愣了一下：“晚安。” “嗯嗯,晚安！” 他开心的睡觉去啦。 第十二天早上,苏奈以手扶额—— 不对！根本不是“晚安”的问题！！！ 苏奈鼓起勇气找到爱神殿下：“我觉得您就是喜欢我。” 厄洛斯：“嗯,我喜欢你。” 苏奈：！！！！！ 他一激动,从床上翻下来了。 苏奈：“……” 呜呜呜呜好美的梦啊！ 又过了十多天，整日吃吃喝喝的苏奈,开启了摆烂状态。 随缘吧。 这天，他照旧摸到爱神殿下的宫殿,也就是隔壁,刚刚探出个头，就看见爱神殿下拔了一根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苏奈：！！！ “怎么会有神闲着没事拔自己的毛莫非这是某种特殊癖好”的想法刚刚成型,厄洛斯随手把刚拔下来的羽毛往旁边一丢。 “嘭”的一声,爆炸特效的烟雾过后,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q版厄洛斯诞生了！ “厄洛斯殿下。”q版厄洛斯朝厄洛斯鞠躬致意，“丘比特向您问好。” “你去处理一下这件事。”厄洛斯伸出一根指尖，往丘比特的眉心点了点，又递给他一支金箭。 “是，保证完成您的任务！” 丘比特踢着正步走到窗户前，背后的小翅膀伸展，随即飞了出去。 厄洛斯抬眼：“出来。” 苏奈站了出来：“厄、厄洛斯殿下。您吃了吗？” 厄洛斯直接忽略了第二个问题：“你有问题就问。” “丘比特！是您变出来的吗？” 果然是这个问题。 厄洛斯：“他是我的分.身之一。” “您有很多个分.身吗？” 问这话时，苏奈的目光不禁挪到他的双翼上：这得有多少分.身啊……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奇怪，厄洛斯干脆收起了双翼。 “殿下，您为什么要支使分.身去为您做事？” “殿下，您有好多天都没出门了，不无聊吗？”他出门的话，苏奈也就有理由跟着出去了。 宅了那么多天，他好想出门啊！ 在家办公的爱神殿下，不是很有兴趣理会他。 问题老是得不到回应，苏奈也感觉兴致缺缺，扭头走了。 隔日，他在消食时碰到一团躲在柱子后面、畏畏缩缩的影子。“丘比特？”苏奈叫道。 “哇啊！”丘比特吓得立刻飞了起来，朝他旋过身。 他的外形很好辨认——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厄洛斯，小小的翅膀正在不停抖动。 “丘比特，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作为厄洛斯的分.身，丘比特自然也认识苏奈。但他的性格貌似和主人完全不同：“嘘！小点声！千万别让厄洛斯听到了。” 苏奈配合地压低声音：“出什么事了？” 丘比特整只都耷拉了下去，从空中缓缓滑到地面：“我把事情搞砸了……” “搞砸？” “就是厄洛斯交给我办的事！我不小心搞砸了呜呜呜。” “你搞砸了什么事？”苏奈好奇道，“能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丘比特一下子就支楞了起来：“真的？你愿意帮我？” “你还不了解我吗？” “说得也是！嘿嘿。” 丘比特飞到他面前，在撞到苏奈鼻子前停了下来。 “水泽精灵，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该说不愧是分.身吗？连对他的称呼都一样。他无奈道：“什么事？” “我需要你帮我去偷一支厄洛斯的铅箭！以及一支金箭。” 苏奈愣了愣：“我？去偷箭？你确定吗？” “嗯嗯，只有你才能自由进出厄洛斯的宫殿。我告诉你他存放箭的宫室，你只要走进去、拿上两支箭再走出来就行了。” 听上去十分容易。 “等等，你要金箭和铅箭做什么？”苏奈想起本尊恶劣的脾性，暗暗告诫自己对分.身也不能大意。 丘比特：“能不能别问那么多……” 苏奈：“万一你是想拿去做坏事呢？” 丘比特急了：“水泽精灵！你看我！” 苏奈看着他。 “你觉得我可爱吗？” “可爱，所以？” “我这么可爱，又怎么会去做坏事呢？你只要相信我去偷箭就好了！” “哈！哈！休想萌混过关！你不告诉我用途，我是不会帮你的！” 见他坚持，丘比特只好告诉他，自己闯下的祸—— 珀尔修斯是宙斯的儿子，作为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半神英雄，珀尔修斯成名的功迹之一，就是砍下了美杜莎的头。 但因苏奈的干涉，美杜莎没有变成蛇发女妖，关于她的恐怖传说也没有流传开。 英雄总是需要丑陋的怪物作为陪衬与垫脚石，没有了美杜莎，珀尔修斯的目标换成了作恶多端的海怪斯库拉。 关于珀尔修斯的冒险，也自然和伊阿宋的冒险、俄耳普斯的追妻一样受到众神关注。 按照众神喜闻乐见的剧本，会有一位公主对珀尔修斯一见钟情，帮助珀尔修斯战胜斯库拉。 关键就在于这个“一见钟情”。 执行这个操作的，自然是爱神厄洛斯殿下。 不过，由于某种原因，爱神殿下最近都闭门不出。这个任务他交给了分.身丘比特去执行。 丘比特搞砸了。 他不小心将金箭射错了对象——原本应该扎进公主身体里的金箭，扎进了珀尔修斯的身体里。 当时，珀尔修斯正在与斯库拉战斗。 珀尔修斯对斯库拉一见钟情。 哈迪斯直呼内行（x） 苏奈目瞪口呆。 斯库拉……这他熟啊。 当初，斯库拉差点把爱神殿下变成烤鸟，爱神殿下居然没有直接杀了它？ 苏奈稍微有些吃惊。搞清楚前因后果，他蹲下身，凑近只有他腿高的小爱神。 他狠狠揉了揉对方黑色的头发。 手感毛茸茸的，十分不错。苏奈顺手又掐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颊。 手感真的很好！ 难怪厄洛斯老是喜欢掐他脸。 丘比特有求于人，忍了。 “好吧，我答应帮你。” 丘比特想做的，无非是给珀尔修斯一支铅箭、再给公主一支金箭，让故事回到正轨。 丘比特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包子脸，严肃道：“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厄洛斯知道。水泽精灵，你能明白吗？” 苏奈：“叫哥哥，不准叫水泽精灵。” “哼，就不。” “厄洛——” “哥哥！我最好最亲爱的纳西索斯哥哥！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哈哈哈哈哈，包在我身上！” 丘比特抱住他的手指：“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存放箭的地方。” 存放金箭与铅箭的宫殿，位于整个神宫的隐秘之处。他这些天几乎逛遍了所有的宫室，唯独这一间还没有进去过。 门上挂了一把锁。苏奈问身旁的小爱神：“怎么办啊？你有钥匙吗？” 丘比特挠挠头：“钥匙在厄洛斯身上。” “那怎么办？我去偷？” “你？你偷不到的，厄洛斯这方面警惕心很高。” “那你有什么办法？” 丘比特急得围着空气绕圈。 苏奈：“要不然直接跟他说算了。” 丘比特：“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会惩罚你吗？” “呜呜呜呜如果让他发现我搞砸了事，他以后估计就不会再放我出来了。” 苏奈摆弄了几下门锁，丘比特充满希望道：“你会撬锁吗？” 苏奈放下锁，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觉得我像小偷吗？” “如果赫尔墨斯在这里就好了……”丘比特垂头丧气道，“他是小偷之神，这种事情一定在行。” “我也很想见一见赫尔墨斯啊，还有其他神。”苏奈憧憬道，“赫尔墨斯、美神、雅典娜女神……除了宙斯，我都好想见啊。” 他忍不住向丘比特告状：“厄洛斯不知道为什么不让我出门，我都来奥林匹斯半个月了，除了他一个神也没见到，唉……” “原因我可以告诉你哦。” “你知道？” 丘比特神秘地说：“当然，我是厄洛斯的分.身，他的想法我当然知道一些。” “那他是为了什么？” “他担心你出了神殿会被其他神拐走，毕竟你的性格和外貌都很惹眼……在他自己的神殿范围内，任何异变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苏奈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你能察觉到他的想法，那你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吗？” “厄洛斯他……” “我怎么了？”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爬上丘比特后背。 第69章 斯库拉 “你刚才,是不是叫他名字了？”丘比特问。 苏奈：“啊！好像……是的……”他才意识到。 丘比特瞬间面如死灰。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提住了丘比特命运的后颈皮。 “疼——疼疼疼疼疼！”丘比特连忙喊疼。 “算了算了。”苏奈阻止道，“他还是个孩子啊！” 厄洛斯冷笑了一声,右手改为提着丘比特的衣服，左手狠狠揪下了丘比特的一根羽毛。 “嗷！” 厄洛斯随手将丘比特扔开，后者一旦获得自由就立刻飞到了苏奈身后 “你们在悄悄谋划什么？”厄洛斯双臂环绕在胸前问。 合着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 “……说实话吧？”苏奈低头问丘比特,小爱神攥着他的衣角,委委屈屈凄凄惨惨戚戚地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苏奈将珀尔修斯与斯库拉的事情娓娓道来。 厄洛斯听完后一挑眉，视线滑向躲起来的丘比特：“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奈：“他怕你以后不放他出来了,这也不能怪他……” 厄洛斯看着他：“你们两个，谁也没好到哪里去。” 苏奈也干过和丘比特差不多的事……他垂下头。 面对眼前耷拉着脑袋的一高一矮，厄洛斯掐了掐眉心。 头开始疼了。 这俩，就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厄洛斯深深叹了口气。他认命道：“让开。” “诶？” 丘比特拉住他的衣角，苏奈识趣地让开。 厄洛斯取出钥匙,打开宫殿的门。 他让他们：“不许跟进来。” 丘比特：“我们不进去！” 苏奈：“哦。” 厄洛斯走了进去，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奇怪的是手里并没有拿着箭。 苏奈不止一次见过他的手里凭空出现箭——兴许是放在了某个异次元口袋里吧。 经过这件事,厄洛斯不再将希望寄托于丘比特,决定亲自出马。 苏奈听说他要出门工作，激动道：“带上我啊！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在爱神宫殿里宅了半个月，苏奈快无聊死了。 “殿下，殿下～带我一起去嘛～”他抓住厄洛斯的手。 厄洛斯恶趣味道：“你求我。” 苏奈：“求你了！” 厄洛斯：“……” 没想到水泽精灵居然一点骨气都没有。厄洛斯无奈点头：“可以。” 他也不放心把水泽精灵单独留在神殿里……总觉得这家伙会闯出什么祸。 “好耶！殿下您真好。”苏奈抱住他的脖子，高兴到起飞。 唇角好像不自觉跟着一起飞起来了。 厄洛斯掩住。叫住试图开溜的丘比特：“回来。” 丘比特：“呜呜呜不要把我关回去，我还不想回去。” 厄洛斯想了想，指尖偏向挂在肩上的精灵：“你负责照顾这家伙。” 丘比特高兴不已：“保证完成任务！” 厄洛斯是个不喜欢拖 泥带水的神，他顺势搂住精灵的腰、手臂穿过他的腿弯，抱着他飞出窗外。 “等等我呀！”丘比特在后面追。 …… 墨西福涅海峡。 拥有六颗头、十二条腿、以及一根猫尾巴的海妖斯库拉栖息在这里。 和往常醒来的时候一样,斯库拉依次睁开六双眼睛，总共十二只眼睛里，第一时间倒映出面前的人。 “早啊，我亲爱的斯库拉。”金发的英俊青年——半神英雄珀尔修斯深情款款向它问好。 这个神经病一样的青年是在昨天变成这样的。 当时，斯库拉正在附近的海水中游弋，这个穿着飞鞋、手握长剑与青铜盾牌的家伙，陡然冒出来要打它。 出场就跟神经病一样。 斯库拉被神经病激怒，朝他吐出五颗火球。 它有六张嘴，其中一张嘴里叼着一个人，是位美貌的公主。 据说这位公主是巫术之神喀耳刻的徒弟，本身是位厉害的巫女。喀耳刻……这个名字就是点燃它怒火的柴薪、它仇恨的根源。 与喀耳刻有关的一切事物，斯库拉都想要毁掉。 于是它袭击了公主的船只，公主在船舱中被撞晕，它趁机叼走了公主，原本打算一口吞下肚子，是这个神经病一样家伙突然冒出来！打断了它的计划！ 斯库拉和这个神经病立刻展开激烈的战斗！ 它其中一只眼睛的余光中，似乎瞥见一只背生双翼的小屁孩，手持小金箭冲它比划。 金箭笔直向公主飞来！ “放开公主！你这个怪物！” 神经病青年碰巧在这时朝公主的方向俯冲下来！ “嗖——” 金色的箭矢没入神经病青年的后背心。 恍惚中，斯库拉听到远处的鸟人捂脸尖叫。 神经病青年——珀尔修斯，仿佛真的变成了神经病，眼神在那一刹那对海怪放柔，迸射出炽热的爱意。 “亲爱的斯库拉，我的心以及我的眼，已经完全被你占满了，你愿意接受我的爱吗？” “扑通！” 公主被大为震撼的斯库拉扔进了海里。 …… “斯库拉，你饿吗？我去给你找点食物来？”珀尔修斯狗腿道。 因为情况过于诡异，斯库拉决定先按兵不动。它掀起眼皮，默许珀尔修斯去给它找食物。 它也确实有点饿了。 斯库拉好奇珀尔修斯会给它找什么食物来？ 过了一会儿，金发的英俊青年扛着六袋野果回来。 珀尔修斯分别将六袋果子倒入斯库拉的六张嘴里。 斯库拉嚼巴嚼巴，咽了。 珀尔修斯捡起一颗果子，坐在斯库拉身边的一块岩石上，和它一起享用早餐。 赶过来的三人组见到的便是这诡异而和谐的一幕。 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苏奈“哇”了一声；丘比特捂住了脸；厄洛斯则面色微妙。 丘比特：“厄洛斯殿下，请您赶快纠正这离谱的错误吧！” 厄洛斯一言不发将苏奈扔给丘比特，丘比特手忙脚乱接住，却因为太小 只能抓住苏奈的帽兜。 丘比特往下坠了坠，苏奈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有点重？” “还……行。我可以！” 厄洛斯拉开弓弦，铅色的箭头对准了珀尔修斯。 “咻——” 珀尔修斯察觉有异：“谁？！” 他举起宝剑，一剑斩断了冲他飞来的铅箭。 这把剑是战神阿瑞斯的宝剑。 珀尔修斯移过青铜盾牌——这是雅典娜女神的盾牌。 他安慰受惊的怪兽：“没事的，有我在，别怕。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珀尔修斯蹬了一脚飞鞋，人立刻升至半空——这是来去自如的众神使者赫尔墨斯的飞鞋。 带着一身的满级装备，珀尔修斯冲厄洛斯的方向怒喝：“谁？藏头露尾的，出来！” 三人组目前是隐身状态。 折了一只铅箭，厄洛斯也颇为不满，他的每一支箭都无比宝贵。 厄洛斯主动现身。 珀尔修斯看着空中突然浮现的美少年一愣，他瞥了眼对方的双翼：“你是……爱神？” 厄洛斯：“是的。珀尔修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之所以会爱上斯库拉，完全是因为中了我的金箭，。” 珀尔修斯怔住。 “你只需接受我的铅箭，就能熄灭这荒诞的爱火。” “让我想想……” 得知真相的珀尔修斯颓然飞回斯库拉身边。斯库拉拿脑袋蹭了蹭他。 面对斯库拉表现出来的亲昵，珀尔修斯心情复杂。爱神的金箭令他本能对斯库拉的亲近欢呼雀跃，理智却在告诉他：你是人，斯库拉是一头怪兽，你们注定不可能。 在他迷茫时，珀尔修斯倏然听到了爱神的声音。 爱神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得知这个秘密的珀尔修斯，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振作起来，他找到了接下来的目标。 …… 奥林匹斯神殿，围观这场直播的众神，对珀尔修斯的行为感到大为迷惑： “珀尔修斯怎么突然看上了斯库拉？” “厄洛斯在做什么啊！” “天哪，斯库拉那么丑……” “如果是我就杀了斯库拉！” “不是这样的，斯库拉其实很可怜。” 在场的神当中，有一位神居然为斯库拉说话。 “波塞冬？！” “波塞冬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海洋之神平和地薅了一把胡子：“这件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斯库拉原先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是海洋中的宁芙。 斯库拉在某一天救起了一位落水的渔夫，渔夫爱上了她，可斯库拉并不爱渔夫。 伤心欲绝的渔夫，去了埃亚岛，和住在岛上的巫术女神喀耳刻哭诉。” 喀耳刻却爱上了渔夫。为了帮心上人报仇，她诅咒斯库拉变成一只丑陋的海怪。” 众神惊道：“这是真的吗？” 波塞冬：“当然，海上发生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众神们听完斯库拉的故事，开始同情起她来： “原来是这样……” “喀耳刻太可恶了！” “斯库拉真可怜啊。” “你们瞧，珀尔修斯是不是朝埃亚岛的方向飞过去了？” —— 埃亚岛。 巫术与诅咒的女神喀耳刻生活在这里。 珀 尔修斯从爱神口中得知了斯库拉的悲惨遭遇，决心为斯库拉讨回公道。 “厄洛斯，殿下，你是怎么得知这件事的呀？”埃亚岛上方的天空，苏奈窝在厄洛斯怀中问，路上丘比特向他讲述了斯库拉的故事。 丘比特跟在他们身边，代替厄洛斯回答道：“那个渔夫在向喀耳刻哭诉前，还跑来向厄洛斯殿下哭诉了，期望爱神能保佑他获得爱情。” “不过呢，厄洛斯殿下没搭理他。所以他后来又去向喀耳刻求助了。”丘比特摊手，咏叹调：“噢——可怜的渔夫，估计他也没想到会获得巫术女神的垂青。” 苏奈好奇：“那个渔夫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但估计结局不太好。” “怎么说？” “喀耳刻性格偏激，与其他神明不和，才会被宙斯单独驱赶到埃亚岛上居住。” 第70章 喀耳刻与珀尔修斯 懂了,这个喀耳刻是个疯批。 苏奈点点头，不再多问疯批的事。 有了丘比特当嘴替，一路上厄洛斯变得更加沉默。 三人组跟在珀尔修斯身后飞到埃亚岛。 珀尔修斯拯救斯库拉心切，直接找到喀耳刻对线：“巫术女神,请你解除斯库拉的诅咒,把斯库拉变回原来的模样！” 喀耳刻拥有一头紫罗兰色的长发,是位美丽的女神。 喀耳刻：“你长得真英俊啊,留下来陪我好吗？” 珀尔修斯：？？？ “……哈哈哈哈哈哈！” 厄洛斯在这一瞬不禁爆发出大笑：“喀耳刻居然爱上了珀尔修斯！” 一个极其恶劣的主意在爱神脑海中成型。 “哈哈……” 苏奈听到他的低笑,竟然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丘比特附在他的耳边：“喀耳刻当初把奥林匹斯的神明怼了一个遍,其中包括厄洛斯。” 原来喀耳刻得罪过小心眼的爱神啊。 苏奈提前为巫术女神默哀。 …… 另一边,珀尔修斯在听到喀耳刻的挽留后浑身颤抖。 他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你……你做梦！” 喀耳刻掩唇笑道：“别害羞呀,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珀尔修斯抿紧了嘴唇,看上去并没有这个打算。 喀耳刻相当有耐心地介绍自己：“我名为喀耳刻,掌控巫术、诅咒、魔法的女神。远道而来的旅人,你的名字是？” 珀尔修斯目光冰冷，显然没有自我介绍的想法：“我知道你是谁,但我对你没兴趣，我是为了斯库拉而来的。” 喀耳刻一愣：“斯库拉？” 她已经忘记这个可怜的女孩是谁了。 珀尔修斯愤怒道：“斯库拉就是被你变成怪物的女孩！巫术的女神,请你把她变回去。” “……原来你是为了斯库拉来的。”喀耳刻不高兴道，“为什么？要为那种可怕的怪物奔波？” “忘记丑陋的斯库拉吧，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予你想要的一切。金钱、美酒、地位、你的心愿,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珀尔修斯拒绝了。 他举起战神阿瑞斯的宝剑,将雅典娜女神的盾牌挡在身前,做出一副战斗前的准备姿态：“很遗憾,你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但我并不打算留下来。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斯库拉而来，如果你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只好得罪了！” 喀耳刻伤心道：“为了一个变成怪物的女人，你要和我战斗吗？” “是的，如果你拒绝我的要求！” “我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除了这个。”喀耳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伤心不再，扭曲的占有与私欲填满了那双眼睛： “既然你为了斯库拉置我的恳求于不顾，硬是要与我作对，那我也没必要再和你好好聊下去了。成为一只狮子，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喀耳刻手中的魔杖挥下，珀尔修斯跳上半空，避开了巫术女神的魔法攻击。 又一道魔光袭来，珀尔修斯挪过青铜盾牌挡在身前，雅典娜女神的力量抵消了魔光。 趁喀耳刻大惊失色，珀尔修斯抓住机会扑向她、一剑砍断了她的魔杖！ “啊！”喀耳刻发出惊呼，跪倒在地上。 她虽然是拥有正经神位的女神，但阿瑞斯的剑也足以伤害她。 更何况，这名英俊的金发青年不仅有战神的剑，还持有智慧女神的盾牌、赫尔墨斯的飞鞋。 喀耳刻觉得这肯定又是一场众神主导的冒险游戏。 她无力与游戏的主角、众神支持的天命之子对抗。 喀耳刻识趣地选择求饶：“我知道了，我会将斯库拉变回去的，求您放过我。” 珀尔修斯从空中飞落，面对美丽女神的求饶，他也有些心软：“只要你将斯库拉变回去就行。”喀耳刻点点头，旋即露出为难的表情：“我的魔杖被破坏了，在修好前无法使用魔力。” 珀尔修斯惊道：“那怎么办？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半个月左右。” 要在这座岛上待半个月吗…… 喀耳刻低眉：“我很抱歉。” 珀尔修斯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怪我破坏了魔杖。好吧，那我半个月后再来。” “你不打算留在这里监工吗？”喀耳刻吃惊地说。 “没必要，而且我的斯库拉还在等我回去，她很脆弱，需要我的保护，我得时刻陪伴着她。” 《脆弱》、《保护》……远处的苏奈和丘比特对视一眼：厄洛斯的金箭可真强啊。 喀耳刻张大嘴，一句“你瞎啊”差点脱口而出。 嫉妒令喀耳刻险些咬碎了牙。她勉强笑道：“是……啊，斯库拉那边需要你的陪伴。去吧，我会一个人把魔杖修好的。” 说着，她摇摇晃晃着站起身，踉跄了一下。 珀尔修斯迟疑道：“……你没事吧？” “没关系，只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一点伤，不要紧的，你去陪斯库拉吧。” 从小被母亲养大，单亲家庭的珀尔修斯对女性尤为尊敬。他体谅道：“这样吧，我今天先回去陪斯库拉，明天我再来帮你修魔杖。之后每相隔一天我都会来帮你，你觉得怎么样？” 简直太棒了！ 喀耳刻柔弱道：“来回飞很累吧？我只会心疼你。” “还好，我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 金发青年从三人组身边飞过。 目睹了全程的苏奈：“他就这样走了？总觉得喀耳刻在说谎……” 他问：“丘比特，修复魔杖需要那么久吗？” 丘比特：“我又不是魔杖，我也不清楚啦！你问问厄洛斯殿下好啦？” 苏奈抬头。 厄洛斯理直气壮地一挑眉：“我就是魔杖？” 直接说不清楚不就行了。 总之，这场冒险游戏因为喀耳刻的加入变得迷惑了起来。 “厄洛斯殿下，您在想什么？” 苏奈记得一开始，厄洛斯还是奔着“给珀尔修斯一记铅箭、结束他对斯库拉爱意”这个目标而来，但他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厄洛斯告知了珀尔修斯，关于斯库拉事件的真相。 可以说：喀耳刻完全是被厄洛斯卷进这场冒险游戏中的。 他究竟想做什么？ 结合阿波罗、复仇女神、哈迪斯的遭遇，苏奈直觉喀耳刻的未来恐怕不会好。 厄洛斯也没有和他商议的想法，直接将他送回了奥林匹斯。 苏奈在爱神的宫殿里无聊地踢柱子——他也好想知道故事结局啊！ 珀尔修斯是否真的按照约定那样两头跑？魔杖修好了吗？喀耳刻真的会履行诺言将斯库拉变回少女吗？ 这就跟追番一样，看到一半断在最有悬念的地方，苏奈感受到相同的抓心捞肺。 他也好想看啊！ “厄洛斯？” 赫尔墨斯站在爱神的宫殿中央，自言自语：“咦？不在吗。” 厄洛斯最近确实经常不在。苏奈躲在柱子后面偷看来客。 通过其他侍奉的宁芙，苏奈得知来客是赫尔墨斯。 是赫尔墨斯呀！！ 这是他在奥林匹斯见到的第一个神。掌管商业、旅行、路标、小偷、畜牧、宙斯的信使、听说还偶尔兼职帮亡灵引路的最强打工之神赫尔墨斯，模样非常的年轻。 他没有穿鞋，光着脚四处张望。外表看起来和他、还有厄洛斯都差不多。 身高距离太远了看不出来…… “谁？” 他貌似被光脚的神明发现了。 赫尔墨斯迎上他好奇的目光，又“咦”了一声。 在这位神的眼中，一只披着黑袍、眼神清澈、相貌普通的精灵探出半个脑袋，正在观察他。 他的眼神太好奇了，像是一只对枪口产生兴趣的麋鹿。赫尔墨斯以为他是负责侍奉的仆人，朝他招招手：“嗨，你知道厄洛斯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他一般晚上就会回来了。” “晚上……我还要回去看珀尔修斯的冒险呢。你帮我转告他：宙斯希望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厄洛斯做什么了？和珀尔修斯有关吗？ 这就像你眼巴巴等待更新时有人给你剧透了一嘴。苏奈实在忍不住，想要阻止赫尔墨斯离去：“请等一等！那个，尊敬的赫尔墨斯大人，我、我……” 赫尔墨斯原本懒得理一个仆人，但眼尖的小偷之神发现：在黑袍精灵的肩膀上，躺着一根疑似厄洛斯的羽毛。 赫尔墨斯露出八卦的眼神：“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珀尔修斯的冒险……” “这我熟啊！我可是日夜不停的盯着这场冒险呢！你出来，我告诉你。” 苏奈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和他差不多高嘛。 距离更近后，赫尔墨斯确定那就是厄洛斯的羽毛——这可奇了，厄洛斯为什么要在一个普通的仆人身上，放置这样一件代表监督与保护的信物？ 答案是这个仆人或许并不普通。 赫尔墨斯不动声色，将手随意搭在“仆人”的肩上：“关于珀尔修斯的冒险，你了解多少？” 苏奈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我……只看到珀尔修斯答应了喀耳刻，每相隔一天就去陪伴她，其余时间陪伴斯库拉，后面就不知道了。” 赫尔墨斯：“珀尔修斯信守承诺，每隔一天就去帮助喀耳刻修复魔杖，喀耳刻在过程中对珀尔修斯疯狂示好，希望他一直留下来，不要再回到斯库拉身边，可惜珀尔修斯坚持不为所动。” “喀耳刻对斯库拉嫉妒得发疯，她迫切的想要得到珀尔修斯的爱。这时厄洛斯现身，谎称听到她的祈祷。你猜，爱神对她说了什么？” 苏奈：“什么？” “厄洛斯建议喀耳刻变成斯库拉的模样、再把斯库拉变作她自己的模样。这样，珀尔修斯就会爱她了。” 第71章 诅咒女神 埃亚岛。 和往常每个日落的傍晚一样,喀耳刻依依不舍地凝望珀尔修斯远去的身影。 他像一只迫不及待归巢的鸟。 海风扬起她紫罗兰色的长发，夕阳柔软的光辉抚摸着她的发尾。喀耳刻正在认真思考厄洛斯说过的话。 尽管喀耳刻也听闻过不少有关爱神恶劣的传闻,但是他的意见,确实具有可行性。 变成斯库拉的样子，珀尔修斯就会爱自己。 珀尔修斯……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神，做出了决定。 她向身下的神座道别：“亲爱的库里克,我就要离开你了。” “库里克”就是当年的渔夫。他并不爱喀耳刻，被巫术女神囚禁在埃亚岛上,几次想要逃脱，最终被疯狂的女神变成了自己的神座。 “库里克”永远失去了逃跑的能力——他会永远在神殿正中央安静的等待她、拥抱她。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喀耳刻抚摸着神座,想象自己坐在库里克的怀里。 “我也知道，除了我以外,你不想拥抱任何人。” 喀耳刻起身,退后了三步。 她举起魔杖,“轰隆”一声，魔杖散发出的光芒瞬间击溃了神座。 “库里克”化作一堆碎石。 “这样,你就永远不能去拥抱别的女人了。”自以为满足了库里克心愿的喀耳刻,流下了两行眼泪。 但随即,她又露出了微笑。 珀尔修斯,是比库里克还要英俊的男子。 他会爱她。 “喀耳刻！”她听到了珀尔修斯的声音。 喀耳刻急忙将魔杖折断——修复魔杖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但她每天都会这么做。 “珀尔修斯,你来了。” 喀耳刻迎了上去。 珀尔修斯看见神座的废墟，吃了一惊：“前天还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喀耳刻：“可能是质量不好,这个神座有些年头了。” 珀尔修斯笑道：“那除了修复魔杖,我再打造一个新的神座送给你吧。” “珀尔修斯……”喀耳刻很感动。 “不用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珀尔修斯说着，走到断成两截的魔杖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伤，影响了修复进度……” 喀耳刻“愧疚”道。 珀尔修斯：“没关系的。” 喀耳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想再过两天，我就可以把魔杖修好了。” “……是吗？”珀尔修斯的神色有些不明，“再过两天，就可以修好了吗？” “是的，我向你保证。” 喀耳刻已经决定再过两天就变成斯库拉的模样。 …… 两天后。 “好了，珀尔修斯你看！魔杖已经修好了！”喀耳刻像活泼的少女那样欢呼着将魔杖递给他看。 金发的英俊青年接过魔杖：“嗯，确实是修好了。” “喀耳刻，我有些口渴，可以帮我拿些水过来吗？” “水？好的。” 喀耳刻递给珀尔修斯一杯水，珀尔修斯伸手去接，却因这个动作没能握稳魔杖。 魔杖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嚓”。 犹如骨折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珀尔修斯弯腰去捡。 “没关系，魔杖不会轻易摔坏的。”喀耳刻抢先一步捡起来，不忍心劳烦珀尔修斯。 然而她却发现：“这……这是怎么回事？” 魔杖居然被摔断了？！ 珀尔修斯：“我很抱歉。” “没事……这根魔杖也有些年头了。”喀耳刻笑道，“可能是质量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喀耳刻：“我这就拿去修好。” 珀尔修斯：“不急，修了这么多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喀耳刻摇头：“为了你，我不觉得累。” 珀尔修斯脸颊微红：“真的不着急。对了，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你为什么独自住在这么偏僻的岛屿？” “我住在这里是因为……” 两人一直聊到月神的光辉笼罩大地。 …… 深夜，珀尔修斯离去后，喀耳刻默默修好了魔杖。 她来到墨西福涅附近的海峡，没废多少功夫，一眼就望见了那头庞然大物： 斯库拉—— 珀尔修斯深爱的怪物、库里克倾慕的姑娘。 又是这个该死的！该死的斯库拉！！ 喀耳刻不明白：斯库拉怎么总是抢她的男人？ 此刻，她倾心恋慕的男人，正倚靠在斯库拉身边的一块岩石上。这里这么冷、石头还这么硬，珀尔修斯真的很爱斯库拉。 如果她是斯库拉，珀尔修斯也会这么爱她。 想到这里，喀耳刻的整颗心都燃烧了起来。她忍耐着这份灼热，一直等到黎明女神的马车经过。 天亮后，珀尔修斯醒来。趁他去给斯库拉摘野果时，喀耳刻来到斯库拉跟前，现出真身。 斯库拉愣了一愣。 等认出她以后，六颗火球！同时向喀耳刻喷来！ 喀耳刻闪身躲过，飞到斯库拉头顶，面对这头无比憎恨她的怪物，居高临下、又充满嫉妒道： “斯库拉，我爱的人不爱我，他爱你，两次都是。你真是好运。” 又是六颗火球向她滚来。 喀耳刻扬起魔杖：“以巫术女□□义，我诅咒你！诅咒你变成我的模样！” 之后，她又诅咒了自己：“诅咒喀耳刻变成斯库拉的模样。” 她不是主神，并不拥有随意幻化的能力，只能运用自己巫术之神的权利，诅咒自己变成怪物。 这样的诅咒无法轻易解除，之后百年她都会维持怪物的模样。 但，只要珀尔修斯爱她，她甘之如饴。 魔力发挥作用，她察觉自己的意识被分为六股、腿长出了十二条、身后还多出了一根猫尾巴。 她变成了海怪斯库拉。 而她原本所处的位置，被一名美丽的女人接替。 斯库拉愣在了半空中。 她不是真的女神，并不会飞行，身形摇晃着即将跌落高空。 更糟糕的是：六颗火球仍然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她袭来！ 斯库拉闭上眼睛—— “小心！” 金发的珀尔修斯及时出现，一把搂过紫罗兰发色的女人。 火球被雅典娜女神的盾牌抵消。珀尔修斯低头，紧张地询问怀中的女人：“你没事吧？喀耳刻？” ……喀耳刻？ 斯库拉迷迷糊糊地被他抱紧。 珀尔修斯剑指庞大的怪兽：“斯库拉！你竟然敢伤害喀耳刻？” 真正的喀耳刻，此时心中满是震惊！ 珀尔修斯保护“她”的画面，令她目眩神迷。但她随即感到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她”？ 为什么要指责成为“斯库拉”的自己？ 珀尔修斯——不是深爱着斯库拉吗？ “……哈哈哈哈。” 隐隐的，喀耳刻听到了爱欲之神的轻笑。 或许是因为她困惑的眼神，珀尔修斯放下剑，语气也柔和了一点：“斯库拉，我发觉我真正爱的人是喀耳刻，而不是你。我要和喀耳刻离开了，希望你今后能遇到属于你的爱情。” ……他在说什么？ 喀耳刻简直无法相信：珀尔修斯在说什么？？？！！！ 她为了他，变成一个怪物的模样，但他却告诉她——他爱的是她原本的模样？？！！ “吼……” 喀耳刻想告诉珀尔修斯：自己才是真正的喀耳刻，然而她只能发出低吼。 斯库拉镇定下来后，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经过。她发出无比快意的大笑，笑得引起珀尔修斯侧目，用惊讶的眼神看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斯库拉笑着抱住珀尔修斯的脖子： “亲爱的……哈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恋人珀尔修斯，我也爱你，请带我离开吧。” 斯库拉当着喀耳刻的面，狠狠亲了珀尔修斯一口！ “吼！！” 斯库拉所熟悉的火球，向她喷来。 “斯库拉！”珀尔修斯一剑斩断火球，向怪物怒吼。 显然怪物的攻击激怒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喀耳刻悲愤欲绝，对斯库拉的恨，令她再度吐出火球。 斯库拉那张属于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相反全是快意。 “停下来！斯库拉！” 珀尔修斯冷声警告：“别逼我向你动手！” 喀耳刻想大笑，眼泪却从她的眼角滚落。 面前的怪物在流泪。珀尔修斯动作一僵，毕竟爱过。 如果不是她想要伤害喀耳刻，他也不会向她拔剑。 “算了。” 珀尔修斯圈紧“喀耳刻”的腰，带她转身离去。 不要走！！！ 真正的喀耳刻怒吼着，庞大的身躯扑了上来！ 珀尔修斯扭过头，表情是完全丧失耐心的狰狞：“斯库拉！不要逼我！” 不！不要走！求你！！ 她的哀求与挽留，和他们初见时一样，被珀尔修斯完全忽略。 他举起战神的剑，对准怪物的一颗头颅，用力斩下！ 意识被撕去一缕，喀耳刻痛不欲生。但更痛的是她的心。 她拖着剩余的五颗头颅，再度向他靠近。 “不要逼我……” 珀尔修斯脸上透露出挣扎。 “算了，珀尔修斯，我们走吧。”斯库拉突然握住了他持剑的手。 变成怪物是多么可怜和痛苦，斯库拉比谁都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更何况大部分情况下，神并不会真正死去。 就让喀耳刻生不如死的活下去吧，日日夜夜，以这副怪物的身躯—— 斯库拉再次笑出了声。 “好吧，喀耳刻，你真是仁慈。”珀尔修斯收起了剑，抱着她加速离去。 不要走…… 喀耳刻眼睁睁看着爱人飞走。 离她越来越远…… “哈。” “活该。” “瞧她那样。” “哈哈哈哈哈。” 无情的神明们正在神殿内嘲笑她的痛苦。 其中笑得最肆意、最可恨、导致这场闹剧的根源是—— “厄洛斯，真有你的啊。” “真的绝了。” 厄洛斯！！！ 是爱神，令珀尔修斯爱上了斯库拉。金箭的时效随时间而逐渐失去，珀尔修斯也在这过程中真正爱上了她。 是爱神，告诉了她错误的做法，哄骗她与斯库拉互换。 是爱神！令她失去了真正的爱情！她向往已久的爱……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巫术女神扬起仅剩的头颅，她的双眼血红，充满仇恨： “厄洛斯！赌上我的神格与神位，我诅咒你！喀耳刻诅咒你……” 诅咒原始神的代价很快在喀耳刻身上具现。 她庞大而丑陋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大部分情况下，这个世界的神明无法被杀死——除非神明愿意主动赴死。 喀耳刻的身体完全消散了。 第一缕晨曦落下，穿透怪物所栖息的海峡，落到一株紫罗兰色的花上。世界从此再无诅咒女神。 …… 第72章 与赫尔墨斯的吃瓜之旅（上） “所以喀耳刻就这么……这么没了？”苏奈目瞪口呆。 “是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没的。”赫尔墨斯挠头。 由于圣火的视角始终跟随着主角，因此在珀尔修斯离去后,镜头就没有给到喀耳刻那边了。 围观直播的众神,只知道喀耳刻的神格突然就灭了。 “可能是因为心碎过度而死吧。”在希腊神话里，因为心碎而死去的生灵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赫尔墨斯没放在心上。 他和喀耳刻根本不熟——赫尔墨斯来到奥林匹斯的时候，喀耳刻已经被驱赶至埃亚岛,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对她的灭亡浑不在意。 苏奈感觉不太好——他直觉喀耳刻的悲惨结局与厄洛斯有关。 厄洛斯会不会太过分了……但喀耳刻也很可恨。 苏奈摇摇头：算了,反正不关他的事，就别去想那么多了。 赫尔墨斯发出满足的唏嘘。他仔细打量眼前的黑袍精灵：“你叫什么名字？” “尊敬的神，我叫做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感觉和你很聊得来呢。” 苏奈高兴道：“我也！”赫尔墨斯看外表和他差不多大，而且和他身高也差不多,重点是赫尔墨斯长得很可爱！是那种娃娃脸的类型。 赫尔墨斯：“太好了！那我以后经常来找你哟！” 苏奈：“好呀好呀。” “额……”他又想到爱神殿下不高兴他见其他神明,表情失落下来。 赫尔墨斯察言观色：“你怎么了？” “没什么……唉。” 赫尔墨斯离开后不久,厄洛斯回到了神殿。 苏奈跑了过去：“厄洛斯殿下？” 他的声音迟疑，只因厄洛斯的脸色不太好看。 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少年神明,沉沉注视着他。 “……厄洛斯？” 厄洛斯朝他走来。 他在他面前站定,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爱神殿下今天很不对劲啊。 “厄洛斯殿下,出什么事了？” “没事。”厄洛斯的视线落到他肩膀上,那里躺着一根扁扁平平的羽毛——仿佛被某个小偷之神的手掌压过。 厄洛斯拾起羽毛，在他思考时,水泽精灵的声音响起：“我今天没有变水花，里面的神力还很充足。”言下之意是不用劳烦他给羽毛充电了。 厄洛斯唇角一抽,把羽毛扔回他头上。 “好好带着,记住有事唤我的名。” “哦。” 苏奈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了,神态怪异不说,看他的眼神，带着未知的担忧。 像是担心他下一秒就要自鲨。 “厄洛斯殿下，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实在忍不住问。 “没有，你别多想。” 他都那样说了，苏奈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他打了个哈欠，转身打算回去睡觉。 “水泽精灵。” “嗯？” 厄洛斯欲言又止：“……晚安。” “晚安！”小精灵的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神色。 【我诅咒你……】 巫术女神以生命与神格为代价诅咒他。 根据后来得到的情报，这个诅咒很可能与他的爱情有关。 他的爱情…… 厄洛斯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在见到水泽精灵后尤其。 坦白来讲：哈迪斯骂的其实没错——爱神并不懂什么是爱。因为不懂、不入爱河，所以可以尽情玩弄别人的爱情。 【您知道吗？红玫瑰的花语是热烈、希望与其共度一生的爱。厄洛斯殿下，您爱我吗？】 他爱水泽精灵吗？ 厄洛斯不知道。 …… —— 苏奈发现爱神殿下最近变了。 面对他时，爱神殿下时常沉默，连往常那股子阴阳怪气的语调都收敛了；眼神……对了！尤其是眼神，偶尔闪现某种奇异的临终关怀。 终于有一天，苏奈受不了地问：“厄洛斯殿下，我哪里得罪您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就快死掉一样！”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连一向不关注这些的水泽精灵都看了出来。 厄洛斯将手放在他的眼帘上：“你别多想。” 眼睛被遮住，苏奈：“可是……” “没有可是。你觉得生活开心吗？” 看吧！都已经开始关心他的心理状态了！是担心他不开心就会死掉吗？ 他又不是蜜袋鼯（一种不开心就会抑郁死掉的生物） “我很开心，除了有时候有点无聊。” 厄洛斯点点头。 第二天，赫尔墨斯找到了他：“哈喽纳西索斯！我终于有空来找你啦。” 苏奈记得这位神是出了名&a;，能抽出时间来找他确实不容易。 今天的赫尔墨斯穿上了鞋——估计是珀尔修斯把鞋子还了回来。 “赫尔墨斯大人，早上好。” “叫我赫尔墨斯就好啦。之前误会你了，原来你不是厄洛斯的仆人啊。” “什么？” “原来你是厄洛斯的……客人啊，那家伙都告诉我了。” 在说到“客人”这个词时，赫尔墨斯的语气暧昧。 “老是待在屋子里也很无聊吧？”赫尔墨斯笑眯眯道，“走，我带你出去转转！” “诶？可是厄洛斯他不希望我出去。” “怎么会？就是那家伙拜托我来的。” 厄洛斯居然会拜托赫尔墨斯这种事？！ “他是担心你太无聊憋出毛病吧。走吧，你从前来过奥林匹斯吗？” “确实是第一次来……”神明居住的地方，他还能来很多次吗？又不是观光景点。 赫尔墨斯引他走出爱神的神殿。 在奥林匹斯住了这么久，苏奈还是头一回靠双脚踏出爱神宫殿。 他站在一方白色的平台上，前面是喷泉与花园。 穿过花园，苏奈站在平台边缘，指着斜下方一座探出的平台问：“那是？” 根据位置，苏奈愿称其为天台。 一位少年正躺在另一座宫殿的天台上晒太阳。 赫尔墨斯瞧了一眼：“那是个人类，好像还是个王子，名字叫做提托诺斯，他是黎明女神欧若拉的情人。” 这个故事苏奈听过—— 黎明女神迷恋提托诺斯王子的外貌，在某天驾驶黎明马车经过王子城堡时，掳走了提托诺斯。 黎明女神祈求宙斯赐予提托诺斯永恒的生命，却忘记了替提托诺斯祈求永恒的青春。 提托诺斯日渐衰老，结局变得老态龙钟。黎明女神对美貌不再的提托诺斯心生厌恶，将他变作一只蝉。 这是什么性转版的渣女爱情故事啊。 赫尔墨斯探头问他：“纳西索斯？你在发呆吗？提托诺斯确实长得很好看啦，可惜不是我的菜。” 苏奈好奇道：“那您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阿佛洛狄忒那样的！” 美神？ 赫尔墨斯伸出一根手指：“嘿嘿，阿佛洛狄忒是众神中长得最美的，提托诺斯完全比不上她。我喜欢的，那当然是最好的！” 娃娃脸神祇肩膀塌了下来：“可惜，阿佛洛狄忒她不喜欢我，说我长得不符合她审美。” 苏奈忍不住笑了笑。 “纳西索斯，我带你去瞧瞧阿佛洛狄忒怎么样？你见到她，也会被她的美惊艳的。” “好耶！” “走路太慢，我带你飞过去吧。” 苏奈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也准备抱着我飞吗？” 也？ 捕捉到关键词的赫尔墨斯露出一脸八卦：“怎么？厄洛斯经常抱着你飞？” “也不是经常……”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该不会和提托诺斯一样，也是厄洛斯从凡间带回来的情人吧？” “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情人……” 眼看小精灵红了脸，赫尔墨斯坏坏地一勾唇：“这可是你说的，你们不是情人。那你做我的情人如何？” 啊这……？？！ “考虑一下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我我我……” 赫尔墨斯观察了他一阵，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反应可真有趣啊。” 苏奈憋红了脸：“赫尔墨斯大人，我想我不能答应做您的情人……” 赫尔墨斯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锤了锤他的肩：“切～就算你主动送上门，我也不会要的。你又不是我的菜。” 意思是刚才在和他开玩笑？ 苏奈松了一口气。 “带你去看看我的菜。”赫尔墨斯脱下一只鞋，示意苏奈穿上： “这是宙斯送给我的飞鞋，穿上它，你就能和我一样在空中飞行。” 苏奈眼睛一亮。他脱下右脚的鞋、伸出一只脚掌，试探性地蹬进赫尔墨斯的鞋子里。 宙斯送出的鞋子，款式就是普通的凉鞋，除了在脚后跟的地方附有一双羽翼。 神的赐物与凡间的鞋子不同，苏奈把脚伸进去后，竟然觉得刚刚好，鞋子的长短十分贴合。 “你只需要跳一下，就能飞起来了。”赫尔墨斯在旁指导。 苏奈迫不及待跳了一下，整个人像只气球，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哇啊！” 赫尔墨斯抓住他的手，防止他飘走。 “你抓稳，跟着我来。” 赫尔墨斯旋即在地上一蹬，凌空飞起。与笨拙的苏奈截然相反，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 赫尔墨斯带他飞出宫殿外的平台。 “教你一个飞行的窍门。”赫尔墨斯眨眼，“想象自己是一只鸟，模仿鸟的动作，你就能很快适应了哦。” 苏奈按照他说的做，将双臂伸开。 一阵风吹来，赫尔墨斯松开手。 “哇啊啊啊啊！”苏奈被吹得在空中打了个旋。 “噗哈哈哈哈哈！”赫尔墨斯飞回来拉住他。 “阿佛洛狄忒的神殿就在前面。” 苏奈点点头。飞了一路的他发现：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殿分布，与某座著名的导航迷城差不多。 自己家门口，可能就是别人家的天台。 …… 第73章 与赫尔墨斯的吃瓜之旅（中） “看,就是那一座。”赫尔墨斯将美神的宫殿指给他看。 不愧是美神居住的地方，宫殿的外形比其他神殿更为华美。 苏奈默默张望了一阵。 “可惜我不能带你进去。”赫尔墨斯遗憾道。 苏奈：“为什么不能？” 赫尔墨斯眨眼：“阿佛洛狄忒性格内向,看见陌生人会比较害羞。” “啊？好吧。” “赫尔墨斯！你怎么在这儿？”一位女神恰好路过,“上次你偷看阿佛洛狄忒洗澡，阿佛洛狄忒不是禁止你靠近她的神殿了吗？” 赫尔墨斯：“……” 他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底裤被人揭穿：“赫柏,就你话多。” 女神打量了他身边的黑袍精灵一眼,兴许是觉得不起眼，很快移走了目光，继续与赫尔墨斯攀谈。 她走了以后,赫尔墨斯向苏奈介绍道：“刚才那位是赫柏,青春的女神、宙斯与赫拉的女儿，名义上算是我的姐姐。” 苏奈点点头，赫尔墨斯遥望美神的宫殿,神情失落而依依不舍：“走吧,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这时，从美神的宫殿里走出来一位神。 赫尔墨斯立即目光如炬。 那名男性神明走了以后，赫尔墨斯撇嘴：“是阿瑞斯！” 阿瑞斯？好像是希腊神话中的战争之神？ “啊啊啊好烦！”赫尔墨斯用力抓了抓头发，不服气道：“阿瑞斯那种肌肉长得像石头一样的男人有什么好？好男人应该是像我这样！纳西索斯,你说对吧？” “啊？对！我就很喜欢赫尔墨斯您这样的。”多可爱！ 赫尔墨斯得到夸奖,高兴地围着苏奈飞了一圈，伸手拍向苏奈的后背。 “好兄弟，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阿瑞斯和阿佛洛狄忒有奸情！这事儿整个奥林匹斯只有我知道，连阿佛洛狄忒的丈夫,火神赫菲斯托斯都还不知道哦～” 苏奈：“您怎么会知道？” 赫尔墨斯抱着双臂，鼻子好似要翘上天：“整个奥林匹斯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估计是整日偷窥美神偷窥到的吧。 赫尔墨斯又告诉了他诸多众神间的八卦，苏奈就像一只突然被老猹带入瓜田的新猹——吃瓜吃到茫然。 不愧是你啊,希腊神话。 “赫尔墨斯。” 宙斯驾驶一朵云飞了过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父亲，我带朋友随便转转～”赫尔墨斯摸着头笑道。 宙斯看了他的“朋友”一眼。苏奈想起被宙斯支配的恐惧，身体动弹不得。 好在宙斯似乎没有认出披着夜神衣袍的他。赫尔墨斯也特地为他挡了挡：“对了父亲，你怎么会和德墨忒尔姑姑在一起？” 在宙斯的云团上，还伫立着一位美丽的女神。 “嘘。”面对宠爱的儿子，宙斯也没有掩饰，“别告诉赫拉。” 赫尔墨斯：“知道了，嘻嘻。” 扭头就告诉苏奈：“宙斯居然和德墨忒尔搞上了，啧啧。” 德墨忒尔是掌管丰收与农业的女神，赫拉、宙斯、哈迪斯与波塞冬的姐 姐。 苏奈已经吃瓜吃麻了，弱弱地提出想要回去休息。 赫尔墨斯点点头，将他送了回去。 把鞋还给他后，苏奈恍恍惚惚地走进爱神宫殿，整个人都是飘的。 他睡了一觉。第二天，赫尔墨斯的脸放大出现在眼前：“你醒啦？” 苏奈拢了拢黑袍——还好他睡觉没脱。 “早上好……赫尔墨斯大人。” “走走走！”赫尔墨斯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整个神迫不及待的样子。 苏奈迷迷糊糊的：“等等……去哪儿？” “阿佛洛狄忒的宫殿！” “阿佛……洛狄忒？” 苏奈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美神。 “阿佛洛狄忒和阿瑞斯，被赫菲斯托斯捉奸在床了！场面太刺激了！快和我走！” 顶着一头呆毛，苏奈被揪到了美神的宫殿。 此时美神的宫殿内，已经聚集了大批闻瓜而动的猹神。拖赫尔墨斯飞鞋的福，苏奈得以在空中找了个不那么拥挤的位置吃瓜。 他手中捧着一个面包，边啃边往下瞅—— 一张金色的网，罩住了床上两个纠缠不清的神。两个神都裹紧了被子，拼命遮挡自己的脸，但在场众神都知道男女主的身份。 床边站着阿佛洛狄忒的正牌老公——火神赫菲斯托斯。 火神掌管锻造，这张黄金网正是由赫菲斯托斯打造。被网罩住以后，里面的人将无法挣脱。 苏奈匆匆扫了一眼，没瞧见爱神殿下。 看来爱神殿下并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阿佛洛狄忒，你怎么能和阿瑞斯做出这种事呢？”喜欢凑这种热闹的神指责道。 “是啊，简直太不像话了。” “太对不起赫菲斯托斯了。” …… 赫菲斯托斯全程默不吭声地站在一旁。 这位看似老实好欺负的火神，着实是个狠角色—— 赫菲斯托斯出生时，因其相貌丑陋，被母神赫拉扔下奥林匹斯山。 可怜的赫菲斯托斯，从此摔断腿成了个瘸子。他长大后，为了报复赫拉，做了一把精巧绝伦的椅子，哄诱赫拉坐下。 这把椅子其实是个陷阱，赫拉坐下后浑身动弹不得，也无法施展任何神力。 无 奈的赫拉，为了解救自己，只好询问这个被她抛弃的儿子有什么要求。 赫菲斯托斯提出了三个要求：一是让赫拉为抛弃他的行为向他道歉；二是承认他奥林匹斯主神的身份；三是希望美神阿佛洛狄忒能够嫁给他。 从现在赫菲斯托斯的身份和老婆来看，赫拉显然是答应了他的三个要求。 “行了行了，我想阿佛洛狄忒只是一时糊涂，赫菲斯托斯你就原谅她吧？”波塞冬出面打圆场——这位海神最近变得格外佛系。 赫菲斯托斯仍不吭声。 “还有阿瑞斯，赶紧向赫菲斯托斯认错吧。” 阿瑞斯咬牙：“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希望赫菲斯托斯你能别放在心上。” 赫菲斯托斯终于点头：“那好。”手一挥收起了金网。 阿佛洛狄忒的哭声传来。赫柏低声询问赫尔墨斯：“现在你还想跟阿佛洛狄忒乱搞吗？” 赫尔墨斯嘴巴一撇：“我宁愿代替阿瑞斯被锁在网里！再加上！” 苏奈不禁为他侧目。 赫柏：“你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赫尔墨斯不以为然。 既然赫菲斯托斯原谅了阿佛洛狄忒，那这场戏也就此落幕了。众神纷纷散去。 苏奈摸了摸撑得圆滚滚的肚皮，与赫尔墨斯一起在奥林匹斯上空闲逛。 “赫尔墨斯！” 一片云送来了宙斯的声音：“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赫尔墨斯：“什么任务？” “关于可怜的伊娥——你知道她的身份，她被赫拉囚禁在伊拉克斯河附近，现在我要你去救她逃离赫拉的魔掌。” “遵命，我敬爱的父亲。” 赫尔墨斯接受了宙斯的任务。他望向一旁的苏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奥林匹斯其实挺无聊的，想不想跟我出去转转？” 见苏奈犹豫，赫尔墨斯的娃娃脸上挤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一个人执行任务好无聊，好想有纳西索斯的陪伴哦～” 苏奈动摇道：“会有危险吗？我主要是怕拖你后腿。” 赫尔墨斯笑道：“伊娥是宙斯的情人，赫拉发现她和宙斯偷情，把她扔到了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去把她带回来就行了，能有什么危险？” “唔……”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赫尔墨斯扣住他的手腕，“厄洛斯那家伙怎么能忍受你种性格？跟我走就对了！” 赫尔墨斯不由分说将他带离了奥林匹斯。 …… 阿拉克斯河附近。 伊娥垂下头，河面倒映出她狼狈的面容—— 那是一头白色的母牛。 当时，伊娥正在和宙斯幽会，赫拉骤然找来，宙斯情急之下将她变成了一头白色小母牛。 伊娥不知道赫拉看出来没有……肯定是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将她关在这里，日夜折磨她。 伊娥舔舐着浑浊的水面、嚼着青草与叶根，味道很苦，但她现在只能吃这些。 “嘀嗒。”悔恨的泪水滴落河面。伊娥身边是无数双眼睛。 …… —— “麻烦了呀。” 赫尔墨斯到地方后才收到了宙斯送来的第二道消息，消息内容包括：伊娥现在是一头母牛；她身旁有百目巨人看守。 母牛倒是无所谓，赫尔墨斯放牛经验丰富，但是百目巨人就…… 百目巨人力大无穷，身上长满了无数双眼睛，视野简直没有死角，想从它身边偷走伊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就知道宙斯不会分给我什么好事，竟然把这么棘手的任务交给我！”赫尔墨斯抱怨着。 被他带到这里来的苏奈，望着远处能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的巨人，有些不适地缩了缩。 “这样。”赫尔墨斯想出了一个法子，“我去把那大块头引开，你趁机把牛牵走，咱们分头行动。” 赫尔墨斯越想越觉得可行，搭上苏奈的肩：“幸亏叫上了你！” “你不用担心，有危险也是我来扛， 你只需要带领伊娥走就行了。” 苏奈其实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胆小——参加过阿尔戈号冒险的他，还是有点冒险精神在身上的。他跃跃欲试地点头：“好耶！” 计划就这样敲定。 赫尔墨斯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朝百目巨人扔了过去！ 石头砸中百目巨人的一只眼睛。 无数石头朝巨人飞了过去！ “略略略！大块头，我最讨厌大块头了，有本事来打我呀！” 百目巨人怒。 等到百目巨人被赫尔墨斯引走，苏奈谨慎地缩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它走远后，起身来到母牛面前。 “别怕，我们是宙斯派来救你的。”苏奈弯下腰说，“跟我走。” 小母牛人性化地点点头，显然听懂了他说的话，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与赫尔墨斯约好了在河对岸碰面。河岸两边架有一道桥，他刚刚把小母牛带上桥，突然发现百目巨人回来了！ 糟糕！！ 苏奈拔足狂奔——赫尔墨斯为了飞得快点，在计划实施前要回了自己的飞鞋。 然而以百目巨人的速度，一步顶他十步，很快追了上来。 “哇啊！”苏奈被草环绊倒，一枚亮闪闪的东西从身上掉落。 他眼前一亮：是哈迪斯的钱币！ 哈迪斯说过：这枚钱币是他的圣物，危机时刻能保护他。他立刻大叫：“哈迪斯——大人！” “救命啊啊啊啊！” “轰！” 钱币被百目巨人踏在足下，什么也没有发生。 哈迪斯并没有出现。 苏奈愣住了。 被欺骗的百目巨人抬起脚，愤怒地朝他的头踩下！ 苏奈大脑当机。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赫尔墨斯又急又远的声音：“……羽毛！” ……他怎么忘了？！！ 唇瓣分开：“厄洛斯……” 因为太过熟悉，音节自然从舌尖滑出—— “厄洛斯！” 百目巨人的脚落下，阴影彻底将苏奈笼罩。 “轰隆！！！”！ 本章完 第 74章 与赫尔墨斯的吃瓜之旅（下） 苏奈踢了一下脚尖。 他的身体正在快速升空——一条胳膊横在他的胸前,他跟条猫似的挂在对方手上……这个场景好熟悉。 苏奈努力扬起脖子：“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从余光中瞥了他一眼。 幸亏他来的及时。 在他们脚下，百目巨人挪开巨大的脚掌——这个怪物就连脚板心上都长了一只眼睛。 百目巨人察觉到猎物的逃脱，长在头顶的眼睛转了转,目光直溜溜锁定了他们。 他伸出同样长满眼睛的双臂,胡乱抓了一阵。兴许是觉得够不着，百目巨人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白色的小母牛也被它抓了回去。 赫尔墨斯飞近：“纳西索斯！你没事吧？” 见他完好无损，赫尔墨斯松了口气，拿权杖上的小翅膀挠了挠头：“我飞得太快了，没注意百目巨人，那家伙估计眼看追不上我就回去了……是我的失误。” 厄洛斯冷冷道：“你金箭没了。” 显然——爱神与小偷之神达成了某种交易，否则后者也不会对一只精灵如此上心。 赫尔墨斯顿时如丧考妣。 苏奈揪了揪爱神的衣襟：“我没事的,厄洛斯殿下，都答应人家了反悔不太好吧……” 赫尔墨斯伸出大拇指：好兄弟！没白带你吃瓜！ 厄洛斯表现得不置可否。苏奈的视线飘向大地：“……伊娥该怎么办？” 赫尔墨斯：“只能想其他办法了。你们先回去吧，这本来就是宙斯交给我的任务。” 厄洛斯双翼的方向一旋,就准备带他回去，苏奈连忙：“等等等等！厄洛斯殿下,能不能让我看完再回去？” 这只水泽精灵似乎get到了直播游戏的乐趣。 跟着赫尔墨斯混了几天，学到了小偷之神的恶趣味…… “嗷呜！”脸突然被捏了一下,苏奈挣扎道：“让我看看！我想看看！” “让我康康！” 爱神露出被吵得头疼的表情。 苏奈欣喜地发觉：爱神殿下没有直接带他飞回奥林匹斯,而是带他降落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这棵树很高，坐在上面,能清晰地看到百目巨人与伊娥的状况。 在百目巨人的监视下，小母牛含泪正在吃草。 一个放牧的少年,赶着一头牛经过这片草地。 少年坐在牛的背上,口中牧笛发出婉转悠扬的笛声。 百目巨人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笛声,拦住了放牛少年与他的牛,让少年为它演奏。 一段时间后,百目巨人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它慢慢闭上了一只眼睛……接着是两只、三只、四只……渐渐的，手臂上的眼睛全闭上了，胸前胸后的眼睛也悉数合拢。 百目巨人躺到地上——睡着了。 假扮成放牛少年的赫尔墨斯，在确定视野范围内的眼睛全都闭上后，朝白色的小母牛招了招手。 小母牛会意地走过去，混进牛群当中。 赫尔墨斯正想带牛群偷偷溜走，蓦然发现：在百目巨人的脚掌心中，居然还有一只睁开的眼睛！ 眼睛旁边还沾了一枚圆圆的铜币—— 一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除了能购买一条黑面包、三分之一条白面包外，没有任何作用的铜币。 百目巨人醒来，通过脚心的眼睛，它看见了赫尔墨斯朝小母牛招手的一幕。 他是来偷它牛的！ 百目巨人震怒，一巴掌向偷牛之神挥去！ 他身上的眼睛瞬间全部睁开，十分惊悚。赫尔墨斯见计划败露，闪避到半空中。 “我真的不想那么做。”他喃喃。 赫尔墨斯取出战神阿瑞斯的宝剑——别问，问就是偷的。 宝剑锋利的神光、持剑的少年，二者倒映在百目巨人的无数双眼睛中。 这是百目巨人最后看到的景象。 …… 苏奈没能看到百目巨人领便当的一幕。在百目巨人被赫尔墨斯催眠的同时，他也睡着了，脑袋歪倒在身旁神明的肩上。 厄洛斯嫌弃地一撇肩，水泽精灵不客气的整只往他身上栽倒。 他们处于一棵树上，水泽精灵掉下去肯定要受伤。 为了不浪费神力给他治伤，厄洛斯勉为其难接住。 等苏奈再度清醒时，已经回到了奥林匹斯神殿。 他盯着雪白的穹顶发了一会儿呆。 ……可恶啊！他怎么就睡着了？ 没能看到结局，苏奈感觉意犹未尽。 他翻了个身，看到站在床边的爱神殿下。 苏奈愣了愣，连忙坐了起来：“厄洛斯？” “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厄洛斯伸出手，在他掌心，躺着一枚铜币。 哈迪斯的铜币！！！ 苏奈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他惊恐抬头，厄洛斯有些疑惑道：“这是赫尔墨斯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的东西。” ……估计是掉出来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谢谢你，赫尔墨斯，因为有你。 苏奈五官充斥着凝滞后的僵硬：“我、我……” “到底是不是你的？”看他支支吾吾的，厄洛斯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这枚铜币有什么特别之处？ 厄洛斯拿到眼前仔细端详，苏奈吓得“嗝”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啊。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厄洛斯把铜币放到旁边的桌上，走了。 苏奈哆哆嗦嗦捏起铜币，因为太过紧张，掉到了地毯上。 他伏下腰、伸长胳膊捡了回来，趴在床上，仔细研究起这枚铜币。 和厄科当初给他的钱币差不多，整体泛着铜黄色的光泽，一面是雕塑般的人像侧脸，一面则是一只猫头鹰。 怎么看，都是一枚普通的铜币。 无法从百目巨人脚下庇护他、厄洛斯也察觉不出异常……苏奈确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哈迪斯的圣物”！这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铜币！！ 哈迪斯欺骗了他。 苏奈抚摸着肩上的羽毛——如果不是厄洛斯及时出现，他已经被踩成了肉饼。 厄洛斯又救了他…… 每一次，都是他。 也只有他。 【你唤我的名。】 “厄洛斯……” 苏奈顺从意识，呢喃出声。 被呼唤的神明闪现：“什么事？” 苏奈：“没、没事。” 厄洛斯又莫名其妙瞧了他一眼。正要离去时，水泽精灵忽然抓住他的手指：“厄洛斯，殿下，对不起。” 厄洛斯警惕道：“对不起什么？” 苏奈开口：“我……我不该跟赫尔墨斯跑出去玩，应该听您话的。” 厄洛斯打量他：“是我让他带你出去，不关你的事。” “哦……” 水泽精灵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厄洛斯开口：“百目巨人被赫尔墨斯打败，伊娥也救了出来。” ……什么？苏奈一怔。 “不过，百目巨人受赫拉驱使，赫拉很生气，她将这一切归咎于伊娥，放出一只虫子去咬她，将伊娥赶到了另一片大陆。” “宙斯得知此事，他将百目巨人的眼睛安置到一只鸟的身上送给赫拉，赫拉于是放过了伊娥。” “结局就是这样。”厄洛斯说完，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 苏奈低着头，任他摸他的头。 他都告诉他故事结局了，怎么还是这幅丧气样子？ 厄洛斯：我不懂水泽精灵。 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见水泽精灵始终不说话，转身走了。 他离去后，苏奈从枕头底下摸出海螺，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这原本是打算送给厄洛斯的海螺，结果却送给了哈迪斯。 哈迪斯……为什么要欺骗他？ 不，答案根本不重要，因为他的死活冥王其实并不关心。 他只是把他当成工具而已。 苏奈放下海螺，低低叹了口气。 他小心地捧起厄洛斯的羽毛，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 ——“厄洛斯！厄洛斯你在吗？！” 黎明女神欧若拉忽然闯了进来。 厄洛斯出现在她身后，面色很不爽：“欧若拉，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擅自进入了我的神殿。” “抱歉抱歉，我有急事想找你。”欧若拉拜托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支金箭？” 厄洛斯了然：“上次给你的金箭失效了？” “你说得没错。”欧若拉叹气，“提托诺斯已经失去了对我的爱意，闹着要回家，可我还不想失去他，所以想再向你求一支金箭。” 厄洛斯：“我的金箭很宝贵。” 欧若拉：“我知道，条件随你开，我都答应。” 厄洛斯却不觉得黎明女神有能够打动他的条件，不为所动。 “求你了，厄洛斯，你就当是帮我一把。” “你该走了。” 欧若拉咬牙，她的宫殿离他最近，因此知道一些事情：“你似乎把一个凡间精灵带回了奥林匹斯啊，这事儿宙斯知道吗？” 宙斯与情妇趁夜色的遮掩偷情，赫拉赶来，是欧若拉故意延误了黎明到来的时机，宙斯因此得以带着情妇逃脱。 欧若拉就以此要挟宙斯：如果不帮她的话，就把这件事告诉赫拉。 宙斯于是答应她让提托诺斯住进奥林匹斯。 “我将提托诺斯带回来得到了宙斯的允许，可你呢？” 厄洛斯笑了：“你是在威胁我？” 欧若拉也知道这位爱神有多不好惹：“我当然不是在威胁您，厄洛斯，我只是太爱提托诺斯了。” “爱？哈哈哈。”爱神虽然摸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但对别人的爱情摸得门清。 欧若拉并不爱人类王子，只是短暂迷恋王子英俊的容貌。 原本他才懒得管这事儿，不过欧若拉既然敢拿水泽精灵威胁他，他只好热心的管一管了。 “你要的金箭。” 厄洛斯笑着给予她祝福：“我要你发誓，绝不向宙斯透露我带人回来的事。” 欧若拉欣喜地接过金箭，嘴里匆匆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向斯提克斯河发誓！” 冰冷的笑意在爱神眼中蔓延。 …… 第75章 动摇 欧若拉手捧金箭回到了自己的宫殿。 金箭有股特殊的香气——爱神解释说：这支箭不小心掉进了装仙馔密酒的罐子里。欧若拉闻了闻,确实有股密酒的香气。 她没有在意。来到英俊的人类王子——提托诺斯的宫殿门外。 “我亲爱的提托诺斯。”欧若拉将箭藏在身后，微笑着说：“今天你过得好吗？” 提托诺斯面色愁苦，但面对神明,他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嗯,我过得很好。感谢您的问候，女神。” 提托诺斯不明白：他当初怎么会答应黎明女神、跟她来到奥林匹斯。 他在这儿连个朋友都没有，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都在人间。提托诺斯觉得自己就应该回到人间。 “尊敬的女神，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家？”提托诺斯问。 欧若拉笑眯眯道：“不着急，吃完这顿饭就送你回去。” 提托诺斯惊喜，连忙把食物往嘴里塞。 欧若拉偷偷绕到他身后，对准人类王子的后背心,一箭刺了进去！ 金箭化作流光扎进提托诺斯的身体，后者毫无反应。 等他狼吞虎咽吃完食物、迫不及待一抬头时，瞧见的正是女神殷切的、美丽的、令人无比心动的容颜。 提托诺斯感觉心都软了,这一刻的他觉得自己被爱神之箭命中（事实也正是如此）。 提托诺斯柔声：“欧若拉，我亲爱的黎明女神,我不走了，我想留下来陪你,直到永远。” 欧若拉面对王子俊美的脸庞疯狂心动：“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夜晚,欧若拉翻过身，倏然发现一缕白色的发丝。 白色的……发丝？ 欧若拉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她的提托诺斯王子,发色是橄榄般的褐绿色。 欧若拉抬起头，惊讶的发现：睡在她身旁的提托诺斯,露出的后脑勺一片斑白,活像一颗被剥去壳的椰子球。 “提托诺斯？”欧若拉不太确定地问。 人类王子听到她的呼唤,扭过头回应：“怎么了……女神？” 天哪！！ 黎明的女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英俊的人类王子、脸庞硬朗的提托诺斯,那张往昔紧致的脸皮,此时就像是挂上去的一样，松松垮垮，眼角、额头、唇边……堆满了枯叶似的皱纹。 欧若拉大怒：“你不是提托诺斯！你是谁？！” 丑陋的老头：“您在说什么？我就是提托诺斯啊。” “不！！你胡说！！！” 老头试图证明自己，说出了他与她之间的回忆。 “女神……我的欧若拉，你现在相信我是你的提托诺斯了吗？” 欧若拉快吐了。 她将年老的提托诺斯赶出了宫殿。这个变丑的人类却仍然用难听的声音，站在走廊内诉说对她的爱意。 欧若拉捂住耳朵——神的耳朵该死的好使，她不得不听那丑陋的人类用嘶哑老迈的声音，来侮辱她的耳朵！ 她想将提托诺斯扔出去，但这里是奥林匹斯，众神居住的神圣之地，宙斯虽然迫于无奈答应了她的请求，但也强调不能让提托诺斯乱跑。 能容纳提托诺斯的地方…… 欧若拉连夜将人类王子扛回了人间。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爱神的神殿内，神殿主人笑得前仰后合。 欧若拉驾驶黎明马车出门时，被厄洛斯给看到了，她的脸色比夜色还黑。 将黎明带给大地后，下班的欧若拉怒气冲冲找了过来： “厄洛斯！！！” 她上班时思来想去、结合爱神的性格、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越想越觉得是厄洛斯在捣鬼！ “你到底对提托诺斯做了什么？”欧若拉不愿回忆那张噩梦一样的脸，“他怎么会变得那么——那么丑？！！” “是不是你给我的那支金箭有问题？” 厄洛斯：“金箭没有问题，它确实让提托诺斯对你再度燃起爱火，不是么？” 欧若拉愤愤：“可它让提托诺斯变丑了！” 厄洛斯：“噢，那是宙斯送来的仙馔密酒，好像过期了，箭头【不小心】沾到了一点过期酒液。” 宙斯…… 欧若拉明白了：这是厄洛斯和宙斯联合起来对她进行报复！ 过期的仙馔密酒，会加速人类的衰老。所以提托诺斯才会变成那样…… 是她威胁了他们。 神王与原始神，令欧若拉不得不吞下这口气。 她扭头走了以后，厄洛斯对一根柱子说话：“出来。” 苏奈探出个头：“厄洛斯，呃，殿下，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刚好走到这里。”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通通落到厄洛斯眼中：“你有问题就问。” 水泽精灵这才开口：“提托诺斯好可怜啊，他还能变回来吗？还有您为什么要整蛊黎明女神？” “金箭的效力会随密酒的效力一同消失；她惹恼了我。” 竟然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苏奈有些受宠若惊，本能追问：“她怎么惹恼您了？” “与你无关。” 似乎是嫌他话多，爱神殿下几句话将他打发走了。 苏奈心情烦闷地走在路上，忽然瞧见一根柱子旁的翅膀尖尖。 他靠近道：“丘比特？” 丘比特躲在柱子后面。苏奈开口就问：“你又闯什么祸了？” 丘比特：“我没有闯祸！” 苏奈：盯—— 丘比特：“我只是在偷懒！” 很好，理不直气也壮。苏奈搓了搓他的包子脸。 “水泽精灵，注意你的言行。”丘比特满脸严肃警告他。 不过这点严肃很快被苏奈搓碎。丘比特飞起来想要咬他，苏奈躲开，哭笑不得：“你属狗的啊？” “哼！” “对了。”苏奈正好有问题想要问他，“丘比特，你知道厄洛斯为什么惩罚欧若拉吗？” “我告诉你你就不许再搓我的脸。” “一言为定！” “为了你啊。” 苏奈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愣了一愣。 追问下，这才搞清楚前因后果。 原来欧若拉竟然拿他威胁厄洛斯……厄洛斯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苏奈受到触动，内心更加纠结。 厄洛斯对他这么好，他却要欺骗他。 可是如果不那么做的话，厄科…… “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丘比特狐疑的问，神色和他的主人一模一样。 “没、没事！”他连忙逃走。 …… 苏奈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 他双手捧着脸：“唉……” “唉……” “唉！” 口袋里的海螺忽然发出震动。苏奈手忙脚乱掏了出来：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这代表持有海螺的另一个人在呼唤他。可另一个海螺的持有者，不是哈迪斯吗？ 他现在身处厄洛斯的地盘，打给他真的合适吗？ 苏奈牙一咬将海螺放在耳边。 既然厄洛斯没有将海螺没收，说明默认他可以使用，就赌一把。 “喂？”他谨慎地问。 “纳西索斯，是我。”厄科的声音从海螺中传出。 “厄科？！”苏奈十分惊喜，“怎么是你？” “哈迪斯大人将海螺交给了我，说是可以联系你。好神奇哦！”厄科惊呼。 “对啊对啊神奇的海螺！” 两人许久未见面，七嘴八舌聊了一通。 聊到苏奈现在身处奥林匹斯时，厄科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声音：“哇！那你见过美神阿佛洛狄忒了吗？” 果然没有人不想见美神。 苏奈心说我何止见过，还见过她和情夫被捉奸在床的画面呢！ 不过这么不纯洁的事情不能和小仙女讲：“嗯嗯，阿佛洛狄忒长得可漂亮啦！” “比你还漂亮吗？” “嗯嗯嗯！” “我好想亲眼瞧瞧啊！”厄科发出心痒难耐的声音。 苏奈：“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厄科：“别说傻话啦，我是亡灵，永远都不能离开冥界的。” “厄科，其实我……” “纳西索斯，其实我……” 两人同时出声。 苏奈：“厄科你先说。”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在冥界交到了好多新朋友。”厄科介绍起她的朋友时，语调非常欢快： “伊莉丝虽然运气不太好，但她和我意外挺聊得来；萨莉是个可爱的圆脸女孩，我们经常一起做点心；还有……” 最后，厄科告诉他：“我想，我已经喜欢上这里的生活啦。” “我埋在泥土中的身体，你帮我处理了吧。” 苏奈怔怔道：“那你不回人间了吗？” “傻瓜。我在冥界过得很快乐。你在奥林匹斯，也要过得开心哦！” 厄科的声音，忽然浸染了哭腔：“你一定要……过得快乐啊，为了自己而活。” 【你要为自己活得快乐。】 苏奈抱着海螺，某根从始至终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他喃喃着那句话： “为自己而活。” 第76章 败露 阿蒂雅是栖息于墨西福涅的山林宁芙。她最近爱上了一位人类王子。 人类王子的名字叫做巴尔达,他是墨西福涅国王的第三个儿子，前不久才航海归来。 巴尔达王子来到森林中狩猎时，阿蒂雅一眼就看中了王子——尽管他当时与一位发型奇怪的精灵举止亲密。 由于发型实在是太奇特了,阿蒂雅多看了那个穿黑袍的家伙两眼，相貌平平无奇,长得没有她漂亮。 巴尔达王子教授这个奇怪的家伙骑马,之后森林中的动物忽然发生暴.动,它们将巴尔达王子围了起来，那个奇怪家伙的马也发了疯，驮着他奔向密林深处。 阿蒂雅自然不关心那家伙的去向，她一心扑在巴尔达王子身上。 眼见王子被团团围住,阿蒂雅心急如焚，害怕那些动物伤害王子。 可随即阿蒂雅就察觉了不对—— 那些动物,似乎并不是想伤害王子。 它们想♂♀王子啊！！！ 阿蒂雅惊恐！ 然而一睁眼的功夫,巴尔达王子就消失在了阿蒂雅与众多动物的眼前。 ……发生什么事了？ 巴尔达王子怎么就突然消失了？ 阿蒂雅想不明白，那些发.情的动物在一见钟情的对象消失后,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阿蒂雅没办法做到和那些动物一样。 她的爱远比它们更长久——她到现在还对巴尔达王子念念不忘。 可从那之后,阿蒂雅再也没有见过王子。 她潜入墨西福涅的王宫,然而并没有在众多王子中，找到那张令她魂牵梦绕的面容。 她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是“巴尔达王子已经失踪很久了”。 有人猜测王子被野兽吃了、也有人猜测王子回到了海上,继续他热爱的航海事业。 无论如何,阿蒂雅找不到他的一点踪迹。 他完全从世界上消失了。 心力交瘁的阿蒂雅,来到少女们为爱神兴建的祭坛前,诚心恳求： “掌管爱欲的厄洛斯殿下、尊敬的原初神厄洛斯殿下啊，阿蒂雅请求您的垂怜。” 山林宁芙诉说起了自己的烦恼：“我爱慕的巴尔达王子不见踪影，我走遍墨西福涅的每个角落都无法寻见他。我该去哪儿才能找到他？请您给予我指示。” 代表爱神的雕像无动于衷。 厄洛斯殿下每天要管那么多事,的确很难轮得到她——如果不付出某种代价的话。 阿蒂雅将手握成拳攥在胸口：“厄洛斯殿下，我愿以一个秘密，作为获得您帮助的代价。” “这个秘密，有关冥王哈迪斯……”阿蒂雅的声音压得极低。 她庆幸选了一个周遭没有白杨树的祭坛。 “就在不久前，在雅典娜神庙附近的白杨树林里，哈迪斯大人与一名精灵攀谈，言语间涉及到了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雕像蓦然动了！ 阿蒂雅有些惊讶：神明降临在死物身上远比降临在活物身上更加耗费神力，大多数神明都会选择附身于周边的动物。 是她周围没有适合附身的动物？还 是这样更加直接？ 雕像的嘴唇翕合：“阿蒂雅。” 山林宁芙连忙跪了下去：“是，阿蒂雅聆听您的吩咐。” “你说的那名精灵有何特征？” “他……模样非常漂亮，头发是罕见的蓝色，眼睛好像也是？” 可能是错觉——阿蒂雅听到了雕像在磨牙： “继续说。” “精灵与哈迪斯大人在议论您。” “议论我什么？” “他们……在嘲笑您向光明神与月桂树道歉的事。”阿蒂雅清楚的记得，当时精灵爆发出的笑声。 “还有呢？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我！” “是……” 阿蒂雅绞尽脑汁回忆当时的场景，包括哈迪斯是怎样震碎了他的祭坛、与水泽精灵的所有肢体接触。 “咔嚓——” 从雕像身上裂开了一条缝隙。 阿蒂雅怀疑自己听错了。 “还有……还有哈迪斯大人交给了精灵一枚铜币，宣称这是他的圣物，让他保管好。” 难怪水泽精灵当时的反应那么古怪！ “咔擦咔擦——” “还说了什么？”雕像的声音愈加轻柔了。 阿蒂雅却不明原因地感到颤栗：“哈迪斯大人还、还建议精灵做一件过分的事，以此试探您的底线……” 波塞冬事件也是哈迪斯指使的！！ “美杜莎一醒来，哈迪斯大人就走了，美杜莎扶着精灵去了雅典娜神庙。” 附近的宁芙都认识这位女祭司，阿蒂雅也不例外。 雕像确认道：“你肯定你的叙述中没有一句谎话？” 阿蒂雅：“是的，我肯定。” “你向斯提克斯河发誓。” 她确实没说谎。向斯提克斯河发过誓后：“您的疑问我都已经如实回答。现在可以请您实现我的心愿——告诉我巴尔达王子的去处吗？” “厄洛斯殿下？” 阿蒂雅还在等待他的神谕。 恶劣的神明告知她真相： “巴尔达就是哈迪斯。想见他，你只需找棵树一头撞上去。” 当阿蒂雅震惊万分地抬起头时，“轰隆”的声响在她耳边炸开——爱神的雕像碎裂成为无数石块。 不明真相的阿蒂雅，回忆起了当初哈迪斯降临的一幕。 当时爱神的祭坛也是像这样，轰然碎成无数石块！ 她出卖了哈迪斯的秘密，哈迪斯是否已经知道？这是哈迪斯对她的警告？亦或是惩罚的开端？ 阿蒂雅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 —— 苏奈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厄洛斯知晓了事情的真相，气到裂开，分裂成无数的厄洛斯追着他射箭！ 箭矢如同雨幕般落下。 苏奈惊恐地睁开眼，发觉那只是一个梦后，不禁重重吐出一口气。 吓死他了。 苏奈坐起身，梦中爱神殿下气到裂开的脸，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来到宫殿外的平台上散步。 赫尔墨 斯又开始了996的社畜生活，已经很多天没来找他了。苏奈眺望对面黎明女神的宫殿：原先的人类少年，也已经失去了踪影。 周围空荡荡的，连忙碌的宁芙身影都看不到。 苏奈低头，把玩着海螺。本来他打算将海螺扔掉、从此不再与哈迪斯联系，但这毕竟是珍贵之物，留着还能与厄科交谈。 苏奈神游天外时，海螺发出震动。 他放到耳边：“厄科？” “是我。”哈迪斯的声音。 苏奈做贼心虚地回头，他不知道在这里与哈迪斯谈话、厄洛斯是否能听到？ “厄洛斯不在神殿，放心。”哈迪斯仿佛察觉到他的担忧。 “哈、哈迪斯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这次哈迪斯没有再问他“任务进展如何”——他直接道：“我觉得你可以实施最后一步了。” “最后一步？” “从厄洛斯身边逃走，让他体会爱而不得的痛苦。” “啊？可是厄洛斯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 “……” “或者你需要一些监督。” 什么意思？哈迪斯打算亲自来奥林匹斯监督他吗？他打算怎么做？变成厄洛斯的秘书？就像厄洛斯当初变成明塔那样？？？ 苏奈把海螺远离耳边：“喂？喂喂？啊啊风太大了我听不清，要不今天先这样，咱们改日再聊吧拜拜了您嘞哈迪斯大人！” 说完立刻将海螺扔进了喷泉的泉水，一秒都不带犹豫。 哈迪斯的声音被水流冲走。 “听不见～我听不见～～” 苏奈哼着歌，转身准备回去。 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抹幽黑刺入眼帘。 “哈——哈迪斯大人？！！” 黑色长发的少年静默伫立于爱神宫殿前。 哈迪斯一张死人脸，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 妈耶，这也来得太快了吧？简直是瞬移！ 苏奈连忙挤出一个面对领导的笑：“哈……哈迪斯大人，您怎么来奥林匹斯了？” 针对他的假笑，哈迪斯冷淡道：“我是来找你的。” “计划进展得如何了？” “进展……进展方面可能不是很顺利……” 哈迪斯挑眉：“不是很顺利？” 苏奈慌得一批：“就、就是这个情况吧，厄洛斯这个情况您也是知道的，想要拿下他，恐怕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哈迪斯：“从长计议是指？” 来了！给老板画饼的时间来了！ 苏奈眉飞色舞道：“据我观察，厄洛斯是那种慢热的类型，急于求成的话可能会起反效果，所以我准备走日久生情路线，只要我埋伏在他身边的时间够长，他就一定会被我打动的！” 哈迪斯反问：“你打算如何打动厄洛斯？” “我可以送他礼物！假装和他贴贴！” “……”哈迪斯不说话了，眼神更加阴沉。 苏奈画饼画到兴头上，毫无察觉道：“只要我有足够的耐心，我相信厄洛斯迟早会爱上我，到时我再按照计划那样狠狠将他抛弃！当然啦，这也需要您的耐心，所以请多给我一些时间。” 苏奈这番话的中心大意是：不要催。 不知道哈迪斯理解了没有。 哈迪斯：“你还要多少时间。” “当然是越多越好，时间越长，感情越深，后劲就越大——您也很想看到厄洛斯痛哭流涕的模样吧？” 哈迪斯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开时，原本银色的眼瞳中夹杂着一丝金色的怒意，这丝怒意越扩越大，化作汹涌翻滚的岩浆，滔天的怒火灼烧冲击银色边缘。 很快，整双眼睛悉数烧成了金色！ 苏奈猛的一惊。 他骤然意识到：哈迪斯今天一直在反问他，这似乎是一种套话的话术。 以及他出现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些。 “纳西……索斯？” 真正的哈迪斯的声音，从水池当中挣扎着爬出。 那这个“哈迪斯”是？？？！！！！！ “……水泽精灵。” 这个“哈迪斯”说：“你让我很失望。” 第77章 云端坠落 “你让我很失望。” 肩上&30340;羽毛一瞬间仿佛有千钧重。 血液凝结。苏奈张开嘴唇：“不是&30340;……你听我解释……” 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厄洛斯……”他上前,双手在胸前划出无力&30340;幅度：“真&30340;！不是你想&30340;那样，我反水了！我又反水了！” 和往常一样，从水泽精灵嘴里蹦出完全陌生&30340;词汇。 和往常不一样——厄洛斯这次彻底没有了探究&30340;好心情，也没有这个必要。 事实摆在面前：水泽精灵背叛了他。 他是哈迪斯&30340;走狗。 可笑&30340;是：厄洛斯居然真&30340;有种,被撕咬下一块肉来&30340;感觉。 “……厄洛斯？”水泽精灵&30340;声音有些害怕。 厄洛斯发觉自己笑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越来越夸张。 水泽精灵露出更加害怕&30340;表情。他往后退了几步。 厄洛斯步步逼近,害怕他&30340;精灵被逼至平台边缘。 苏奈瞥了一眼身后：近乎垂直&30340;陡坡,很高,摔下去可能会残废。 他扭回头,不得不面对噩梦近在咫尺&30340;本身：“厄洛斯，我真&30340;没有打算那么做,你听到&30340;那些话,都是我编来骗哈迪斯&30340;！” “哦,是吗。”厄洛斯笑道，“你觉得我会信？” ……不会。 苏奈垂丧着头：“你想怎么样？” 他破罐子破摔道：“你准备拿我怎么样？” 厄洛斯低头闷笑。 下一刻，腰间忽然多出一只手——苏奈惊讶&30340;发现：厄洛斯将自己横抱了起来！ 在苏奈&30340;惊呼中，水池里&30340;声音完全揭去，一双雪白无瑕&30340;羽翼扑入湛蓝天际！ 苏奈下意识伸手搂住他，入手一片冰冷。 他心下一凉,升起&30340;预感更是不妙。 厄洛斯带他飞离了奥林匹斯&30340;上空，来到一片云端。 四周全是流动&30340;浮云。苏奈&30340;视线从云上收回，望向厄洛斯&30340;目光充满忐忑。 厄洛斯一句话也没说。 似乎突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了。 苏奈盯着他好看&30340;下颔线,忽然觉得很难过。 “厄洛斯殿下。”他说，“您要实在气不过,就把我从这里扔下去吧。” 爱神阴沉&30340;目光中终于透露出一丝其他颜色。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苏奈咬了咬嘴唇,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他说这句话时，脸上&30340;表情有多委屈：“我计划将您狠狠抛弃，那您就在这里把我给抛下去好了！” 厄洛斯冷笑：“你以为我不敢？” “我当然知道您能做到。” 厄洛斯&30340;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过去，他开口： “那么永别了，水泽精灵。” “永别了，爱神殿下。” 或许仍然是抱有期待&30340;。 因为还期待着，所以当他真&30340;松开手时，苏奈才会如此惊恐。 失重&30340;感觉并不好受。 风声、云雾从他&30340;身边极速掠过，抓走了他&30340;意识、他身体&30340;温度。 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好难受。 透过越来越稀薄&30340;云雾，苏奈依稀能看到地面&30340;森林与岩石。他是会被树枝戳穿内脏痛苦挣扎？还是头砸在石头上脑浆迸裂？又或者直接摔成一块肉饼。 他马上就要死了。 死后&30340;他再也见不到想见&30340;人。 那个人是……那个人&30340;名字是…… “厄洛斯！” 苏奈朝极远&30340;天空伸出手：“厄洛斯！厄洛斯！！” 拖羽毛&30340;福，无论距离远近，当他唤他&30340;名时，厄洛斯都能清晰听到。 他在呼唤他。 厄洛斯悚然一惊，理智被本能遗弃，他化作一道白影，瞬息之间扑到水泽精灵上空，快速伸出手一捞。 下方&30340;岩石避免了被血肉浇盖&a;30340 ;命运。 苏奈紧紧抱住厄洛斯&30340;双肩，如同抱紧了自己&30340;世界。 “厄洛斯……你还是来救我了，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30340;。” 厄洛斯有些懊恼。 他不该救他&30340;，他背叛了他，伙同他憎恶&30340;哈迪斯欺骗他，他应该向他降下耸人听闻&30340;神罚。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还想救他。 ……为什么？这次该找什么理由？ “厄洛斯……” 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厄洛斯俯身，距离&30340;逐渐接近，令苏奈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能地垂下眼睑。 他们身下是一片蒲公英&30340;花田。 风起，其中一粒蒲公英&30340;种子飞至水泽精灵&30340;眼帘，他似乎觉得有点痒，眼睫不停眨动。 灵魂&30340;树叶上倏然落下一只蝴蝶。 眼帘传来柔软&30340;触感，相隔一粒蒲公英&30340;种子，开出一个吻。 …… 苏奈有点被吓到了。 厄洛斯将他放在一片软和&30340;草坪上。 “哭什么？”他问。 苏奈这才惊觉自己哭了——爱神嘴唇上还沾着一滴晶莹&30340;泪珠。 他盯着那滴招摇&30340;眼泪，心跳如鼓：“我、我差点死了，我还不能哭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 厄洛斯突然叹了口气。他坐到苏奈身边&30340;草坪上，一簇蒲公英被他&30340;翅膀压到，毛茸茸&30340;冠毛洒进空中，围绕两人飞舞。 长久&30340;沉默中，除了水泽精灵&30340;抽噎，就是这些植物&30340;种子在跳舞。 “你说&30340;反水是什么意思？” 最终，厄洛斯一舔嘴唇、屈起一只膝盖、侧过头主动打破沉默。 咸&30340;。 “就是不在哈迪斯手底下干了呜呜。” 厄洛斯：“说清楚。” 苏奈用手背抹眼泪：“呜呜呜您也知道，我一开始就是为了厄科才留在冥界&30340;，接受哈迪斯&30340;命令背刺您也是为了她。” “背刺？” “在背后刺您一刀，相当于背叛&30340;意思呜呜呜。” “那你怎么反水了？” “我想为自己而活！”水泽精灵说到这里时挺直了腰杆，也不呜呜了：“厄科说她不想回来了，我得尊重她&30340;意愿啊。” 伴随他东一榔头西一棒&30340;说辞，厄洛斯居然奇异&30340;理清了事情经过：水泽精灵被哈迪斯策反来搞自己，哈迪斯答应在他成功令厄科复活，但是中间出了某种变故，他又不想那么做了。 如此反复无常，不愧是你，水泽精灵。 厄洛斯：“为什么？” 水泽精灵一脸迷茫。 “为什么突然反水？” 尽管水泽精灵经常磨磨唧唧左右横跳，但也应该有个理由才对。 水泽精灵&30340;脸突然一红。 厄洛斯不自然地别过头：“……算了。” 厄洛斯正色：“你须答应我，今后不会再与哈迪斯有任何联系。” “我答应你！” 他又做出了那种很傻&30340;手势——竖起三根手指。 “我发誓：要永远留在你身边！” 一句毫无保障&30340;誓言居然令他&30340;心情如此愉悦。 一阵风掠过，越来越多&30340;蒲公英挤占了呼吸&30340;空间。 眼看水泽精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厄洛斯向他伸出手：“走吧，我们回奥林匹斯。” 听起来就和回家一样。 苏奈握住他&30340;手，心情是难以抑制&30340;喜悦。 他从草地上站起来，浑身上下都黏满了蒲公英&30340;毛。 不仅是他，厄洛斯身上都是。 甚至由于多出一对翅膀，厄洛斯身上&30340;蒲公英含量，达到了惊人&30340;比例。 苏奈主动提出帮他清理身上&30340;蒲公英。 “您别动哦。” 衣服上&30340;蒲公英只需要拍一拍就能拍掉，但翅膀上&30340;可不好弄。 苏奈常常要做到将羽毛翻开、才能揪出钻到缝隙当中&30340;蒲公英&30340;孩子。 “可以了。” 厄洛斯突然阻止 了他&30340;举动。 他被他&30340;动作弄得有点痒——无论羽翼还是心理。 “可是我还没有弄干净……” 厄洛斯一撑双翼，残留&30340;蒲公英被他抖了出来。 ……这是什么猫猫技能啊。 被他&30340;翅膀这么一带，刮起&30340;风又扬起了不少蒲公英，这下前面&30340;功夫全白费了。 苏奈一拍脑门：“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蒲公英花田里清理蒲公英啊？” 真傻！ 厄洛斯用一种“你才发现”&30340;眼神瞅他。 ……苏奈却忍不住笑了。 —— 回到奥林匹斯时，正值一天中&30340;傍晚。 夕阳为雪白&30340;宫殿镀上一层金光，云朵呈现火烧一般&30340;景象，二者融合成瑰丽而壮阔&30340;画卷。苏奈不禁赞叹：“真美啊。” 路过殿前&30340;喷泉时：“这水流动&30340;声音可真好听。” 路过花园时：“这花开得可真好看啊。” 经过柱子：“这几根柱子好高啊！不错！” 看见雕塑：“雕刻&30340;真精美啊！” 就连看见地上&30340;垃圾：“哇！这个……这个也挺有生活气息&30340;。” 厄洛斯：“……” “你一路大惊小怪什么？”厄洛斯无法理解他，“又不是没见过。” 苏奈摸了摸鼻子，一副开心&30340;模样。 尽管这些东西从前几乎天天见，但是今天看来格外与众不同。 苏奈也知道是自己心情好&30340;原因。 厄洛斯原谅了他。 还……亲了他。 眼皮在发烫，苏奈小心地用指尖触摸。 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如果现在&30340;他穿越到从前，告诉过去&30340;他：厄洛斯就这样轻松原谅了他&30340;背叛，恐怕从前&30340;他怎么都不会相信吧。 厄洛斯原谅了他，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奥林匹斯——这个认知令苏奈心情雀跃，枯燥无味&30340;生活，被未知&30340;期待染成五彩斑斓。 没有被打死也没有被打残，想象中&30340;惩罚一个也没有。 甚至——连他&30340;脸都没有被捏！苏奈和苏奈&30340;脸都很开心。 幸免于难&30340;苏奈，高兴不已地跟在爱神殿下身后，前方&30340;爱神殿下忽然一个急刹车。 苏奈差点撞上他，紧跟着停下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厄洛斯猛然意识到：水泽精灵又忘记了对他使用敬语。 举止还相当得意。 他反身，恶狠狠掐住他两边&30340;脸。 苏奈欲哭无泪—— 看来他&30340;脸，还是高兴早了啊。 第78章 猝不及防 “噗通、噗通……” 苏奈不知是第多少次翻过身,心脏狂跳。 睡不着…… 他闭上眼睛，眼帘上&30340;触感挥之不去，明明犹如羽毛一样轻柔，却重重&30340;在他心里挠了一下。 睡不着。 “噗通、噗通……” 他抱着枕头,觉得心脏和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 “噗通、噗通。” 一个小时后—— 苏奈坐起身,打算去外面吹吹风冷静冷静。 他来到玫瑰庭院,惊讶地发现秋千已经被某神捷足先登—— “厄洛斯殿下？” 苏奈连忙将睡袍上&30340;褶皱扯平。 他有点后悔没有整理好头发再出来了。在床上烙饼烙了那么久,顶着一头鸡窝&30340;模样想必不太好看。 爱神殿下此时收起了双翼,像个普通&30340;人类少年那样坐在人类&30340;玩具上，风吹来时,他&30340;身形也会跟着晃上一晃。 同样乱糟糟&30340;头发上还沾着一片花瓣。 厄洛斯像被抓包了一样猛地站起来：“……还不睡？” “睡不着。”苏奈走近,在一个合适&30340;距离上站定。 “您也……睡不着吗？”苏奈问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胡话,“啊，忘了您不用睡觉。” “嗯。”厄洛斯&30340;目光很轻，和声音一样。 两人同时朝对方伸出手—— “咦？”苏奈慌张地解释，“您&30340;头发上有片花瓣，我想帮您拿下来……” 厄洛斯表情不太自然：“你&30340;也是。” “不过不是花瓣。”他补充。 “那是什么？树叶？” “猜猜看。” “猜不到……难道是星光？” 厄洛斯帮他拿了下来，是一粒蒲公英&30340;种子。 “想不到身上还有。”苏奈抓了抓头发。 厄洛斯略微低下头。 ……苏奈抬起手,在拿下花瓣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他柔软&30340;发丝。 苏奈big胆揉了揉。 厄洛斯看起来有些吃惊——具体表现在他&30340;眼睛睁得比平常圆了一些。 苏奈缩回手，假装什么也没有做过一样：“您也出来看星星啊。” 狡猾&30340;水泽精灵。 小心眼儿&30340;爱神立刻报复了回去——他将精灵&30340;蓝发揉得更乱、连鸡都不愿意在上面筑窝。 苏奈露出不服气&30340;神情，手向厄洛斯&30340;脑袋伸去。 “你想干嘛？” ……最终在爱神威胁&30340;眼神下又缩了回来。 苏奈从善如流：“你&30340;头发乱了,我帮您理一下。” “没有你乱。”他说这句话时，眼中&30340;笑意清晰可见。 心脏又开始不争气&30340;鼓动。 苏奈好奇道：“厄洛斯殿下,作为神,您有心脏吗？” 厄洛斯：“你猜。” 这个问题苏奈不想猜,他打算用自己&30340;方式证明。 “快看！”苏奈突然指着天空,“流星！” 这个世界&30340;流星，是没有神位&30340;星辰女神寿命燃尽后坠落&30340;生命尾焰。厄洛斯一惊，注意力被夜空转移。 苏奈趁这个机会，用嘴唇偷袭爱神殿下&30340;侧脸。 “啾！” 厄洛斯顿时浑身僵硬。 苏奈立刻将头贴在他&30340;胸口，仔细倾听： “噗通！” “我听到了！你&30340;心脏在跳！神也是有心脏&30340;！哈哈！” 厄洛斯：“……” “水、泽、精、灵！” 苏奈捂住脸，异常熟练：“我错了我错了，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由于水泽精灵鸡贼地护住脸，厄洛斯没能掐到。他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苏奈：失策！忘记护住脑门了！ 苏奈头晕目眩地倒在秋千上，揉了揉额头：爱神殿下下手可真狠啊。 苏奈抬起头：夜空中自然不会真&30340;划过流星，那都是他胡乱编&30340;。 奥林匹斯&30340;星空，远比苏奈见过&30340;任何一片夜空都要璀璨明亮。 厄洛斯仰起头，一粒星光落在他&30340;鼻尖。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 人在身边。 苏奈想起星座们&30340;故事。 “厄洛斯，能给我讲讲你们&30340;故事吗？” “我们&30340;故事？” “对，就是你们神&30340;故事。” “你对我们很感兴趣？” “嗯嗯。”苏奈假装是对他们这个群体感兴趣。 厄洛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你&30340;故事。”苏奈察言观色。 厄洛斯盯着夜空，似乎由于苏奈&30340;问题，想起了从前&30340;往事。 小精灵无法避免地对神产生好奇。 他想知道他&30340;事，想多了解他一点。 厄洛斯收回目光：“洗洗睡吧。” 苏奈：？？？ “不能告诉我吗？” “懒得说。” “……好吧。”苏奈失落地垂着头，“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我想回阿提卡森林。” 爱神&30340;眼睛又趋向于圆形。 那个眼神，活像在看被丈夫拒绝后耍脾气闹着要回娘家&30340;新娘：“为什么？” 苏奈：“厄科&30340;身体还埋葬在阿提卡森林&30340;泥土中，我得去处理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 厄洛斯点头。 …… 翌日，苏奈醒来，一张包子版&30340;厄洛斯&30340;脸凑了过来：“你醒了？” 苏奈揉了揉眼睛：“……丘比特？” “是我没错。” 丘比特抱着手站在床边。苏奈坐起身：“你是来叫我起床&30340;吗？” 丘比特挑眉，神态和正主一模一样：“你听到我叫你了？” ……没有，丘比特不是来叫他起床&30340;。 苏奈：“那你站在我床边做什么？欣赏我&30340;睡姿？” 丘比特翻白眼：“你想多了。” 接下来，无论是洗漱、吃饭还是散步，丘比特都紧紧跟着他。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用目光锁定他。 ……苏奈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是监视。 厄洛斯果然还没有完全对他放心。 下午，厄洛斯出现，准备按照约定带领苏奈前往阿提卡森林，自然地从丘比特手上接过监视权。 苏奈忍不住道：“我真&30340;不会再和哈迪斯联系了。”他有点委屈，“海螺我都扔了。” 厄洛斯抱着双臂，表现得不可置否。 苏奈瞪着他：“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都说了我反水了！我反水了！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说着，苏奈猛戳厄洛斯&30340;胳膊。 厄洛斯被戳得胳膊都抱不下去了，不住往旁边退让：“这要看你表现……注意你&30340;言行！” 苏奈突然抱了他一下。 厄洛斯：“你干什么？” “抱抱就不生气了。不要再让丘比特来监视我了，好吗？” 厄洛斯不说话。 于是苏奈又抱了他第二下。 怎么还是板着一张脸啊？再抱一下。 第六下&30340;时候，厄洛斯唇边泄出隐秘&30340;笑意：“……嗯哼。” 他顺手揽住他&30340;腰，飞了出去。 —— 阿提卡森林。 再度回到这个最初&30340;地方，苏奈感受着阿提卡森林中久违&30340;阳光、呼吸着森林里久违&30340;空气，脑中闪过相关&30340;回忆。 复仇女神想必还住在这座森林里？她还会继续惩罚别人吗？希望别和她碰面。 依照厄洛斯&30340;提示，苏奈找到当初埋葬厄科&30340;位置，落叶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 苏奈分开落叶、刨开泥土，橘色裙子&30340;仙女面容仍然栩栩如生。 厄洛斯摊开手，厄科胸前&30340;羽毛飞回他&30340;掌心。 苏奈别开头——他害怕见到令他不能接受&30340;一幕。 然而尸体腐烂、瞬间化成白骨&30340;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原先安置山林宁芙&30340;泥土上方，生长出一棵橘子树。 “……这是？” 苏奈仰起头，怔怔地盯着繁茂&30340;树冠。 厄洛斯&30340;手指垂落。 苏奈扯了扯他&30340;衣服：“厄洛斯，这是怎么回事？这棵树怎么像是凭空冒出来&a;3 0340;？厄科呢？” “我将她变成了一棵树。” 苏奈愣住。 厄洛斯&30340;声音，与风一样温柔：“这样，她就能以另一种方式长久陪伴你了。” 心脏被狠狠触动，这一刹那&30340;感动无与伦比。 厄洛斯不去看他，看树：“得想个办法移回奥林匹斯。” 苏奈抚摸着橘子树&30340;树身，肩上落下一片树叶，感觉像是被厄科轻轻拍了一下。 想到她在冥界过得很快乐，苏奈心中有了慰藉。 他转过身，恰逢厄洛斯回过头，二人目光相对。 “谢谢。” 苏奈邀请厄洛斯去自己&30340;小木屋中坐坐。 厄洛斯同意了。 苏奈想慢慢走回去，厄洛斯也就由他。走到半路，苏奈看见远处有一丛花，惊喜道：“那个泡茶很好喝&30340;！你等我一会儿。” 当初他招待厄洛斯&30340;茶，用&30340;就是这种花。苏奈想摘点回去，泡茶答谢厄洛斯。 花丛生长在一处斜坡&30340;上破路段，苏奈手脚并用爬了上去。越往上越陡峭，脚下山体&30340;倾斜弧度越来越大，只能躬着身体保持重心。 厄洛斯自然不会像他那么不顾及形象，也懒得像个傻子一样扑棱着翅膀悬停在半空，索性抱着手臂站在斜坡下等。 察觉自己&30340;背后覆盖了浓浓一层爱神&30340;视线，苏奈旋过身，用力朝厄洛斯挥手。 ……厄洛斯移开了视线。 苏奈握住一束花藤。同一时刻，他听到一个声音： “纳西索斯。” 这个声音是…… “厄科？”苏奈抬起头，讶异地四处张望。 “纳西索斯，我在这儿。” 花丛后面响起厄科&30340;声音。 苏奈正想绕过去看看，忽然意识到不对：厄科已经死了。 她&30340;身体化作一棵树、灵魂留在了冥界——那么花丛后&30340;声音是从哪儿来&30340;？ 不对劲。 苏奈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警惕地后退。 “纳西索斯～” 厄科&30340;声音透露着欢快：“你快过来呀！帮我一起把这株玫瑰花&30340;花苗扶起来。” 可是这丛花明明不是玫瑰花啊…… 情况很诡异，苏奈不再犹豫，扭头想喊人：“厄洛——” 脚下&30340;大地骤然开裂！ 花丛颤抖着跌入裂缝下&30340;深渊。 晃动中，苏奈隐约看到一个熟悉&30340;海螺，随无数落花一同跌落深渊…… 这个海螺，刚才应该是躺在花丛中央，扮演诱捕器&30340;角色。 厄科&30340;声音不断从海螺中传出：“纳西索斯……” 一遍又一遍，像是录音。 海洋女神送给他&30340;海螺，竟然还具备录音功能？！ 苏奈瞳孔地震：他想明白是谁在捣鬼了。 哈迪斯——绝对是哈迪斯！ 属于他&30340;那个海螺，现在还泡在爱神殿前&30340;喷泉里，另一个海螺则在哈迪斯&30340;手上。 哈迪斯利用海螺录下厄科&30340;声音，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大片&30340;花叶与草木被切分，大地被割出一道极深&30340;伤痕。 一辆黑色&30340;马车从地底驶出，这是冥王哈迪斯&30340;马车。 哈迪斯站在马车前，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苏奈意识到不妙，转身想跑。 冥王马车&30340;速度极快。眨眼间，哈迪斯就将试图逃跑&30340;精灵掳获。 山坡下&30340;厄洛斯察觉到不对，他立刻飞了上来，却只看到哈迪斯&30340;马车尾气。 厄洛斯：“……” 水泽精灵跟着哈迪斯跑了？！！ 第79章 冥场面 “哈迪斯！！” 苏奈跟只腰鼓一样被哈迪斯夹在腰间。 腰鼓发出愤怒的声音：“你放开我！” 意识到这是废话以后,苏奈换了种方式：“厄洛斯！” 哈迪斯举起两根手指，中间挟持着一根羽毛：“没用的，他不是我,无法自由进出冥界。” 厄洛斯想要赶到冥界,最快的办法就是赶到俄刻阿诺斯,再穿过幽冥神的领地。 “你！”苏奈气急，伸出爪子去挠哈迪斯。 哈迪斯偏头躲过,倒也没有计较他的冒犯,只是将他扔到了马车上。 苏奈险些脸着地。他抬起头,望向马车后方：大地已然“轰隆隆”的合拢,最后一丝外界的光被黑暗吞没。 就算他现在跳车,也回不去了。 苏奈真的很生气！！！ 面对炸毛的精灵,哈迪斯不为所动,侧面的身影冷峻而无情。 苏奈狠狠瞪了他一会儿,眼睛酸了。 他闭上眼睛揉一揉，继续瞪。 打不过，好气。 半晌，哈迪斯幽幽道：“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纳西索斯，你忘记向斯提克斯河许下的誓言了吗？” 苏奈一怔。 完全忘记了！！！ “如果你无法完成誓言，那你的结局恐怕不会好。” 苏奈气鼓鼓：“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哈迪斯忽然叹了口气。 “您违背我的个人意愿把我绑架到冥界,有失冥王风范吧？” 哈迪斯冷笑了一声。 一直到冥界入口，哈迪斯都没有再理他。 穿过冥界入口,马车在灰色平原上驰骋，在穿越迷宫后很快回到了冥宫。 苏奈垮起个脸。 侍奉的宁芙围上来,哈迪斯吩咐她们将苏奈领走,苏奈被带入一座陌生的宫殿。 不是他原先住的地方,这座宫殿离冥王很近,据说就在隔壁。 肯定是怕他逃跑……有必要吗？ 苏奈在心里吐槽：这里可是冥界。 要想从冥界逃出去，必须拥有冥王的金钥匙，他又不知道冥王将金钥匙放在哪儿了……或许可以去找一找…… 苏奈打起鬼主意时，真正的厄科出现了：“纳西索斯！” “厄科！”他和厄科拥抱。 “你怎么又回来了？”厄科对他又回到冥界这件事很不解，“难道说……你真的死了？” “没有没有！”苏奈连忙摇头，气愤道：“是哈迪斯把我绑来这里的！” “哈迪斯大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苏奈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能猜到：哈迪斯可能是从他拒绝联络的态度中，察觉到他想反水，于是先发制人。 哈迪斯要的只是“纳西索斯抛弃厄洛斯”这个结果——至于他是主动还是被动，哈迪斯并不在乎。 苏奈垂头丧气的想：不知道厄洛斯那边会怎么想自己，万一他认定自己是主动的，那就完了啊！ 爱神殿下一定会气成河豚！ 他一定要在爱神殿下变成河豚前偷到金钥匙逃走！ 苏奈朝厄科招招手，示意她凑近：“厄科厄科，你在冥宫待了有一段时间，一定对哈迪斯有所了解吧？你知道哈迪斯通常会把金钥匙放在哪里吗？” “你难道是想……？！”厄科捂住嘴，察觉好友想法的她忧心忡忡：“哈迪斯大人的金钥匙总共有三把，每一把都放在不同的地方。你是想？” “没错，我就是要第三把，能从冥界逃出去的那一把。” “第三把金钥匙，似乎被收纳在哈迪斯大人的寝殿。” 好家伙，睡觉都抱着睡？ 苏奈皱起眉。 厄科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冥王亲自出马，把她的朋友绑了回来，这本身就匪夷所思。 更何况她的朋友还是活人、不是亡灵。 “纳西索斯，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吗？”厄科问。 “没事没事，厄科你别操心太多啦！”苏奈不想把她也卷进来。 “如果有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真的没事。” 厄科：“你是不是想偷那第三把金钥匙？我可以帮你。” 苏奈的确是想偷，但是…… “我可以去趁打扫的时候偷偷拿出来。” 苏奈摇头：“不用了，我只是问问。” 如果厄科帮他的话，一定会被哈迪斯责罚的。 苏奈决定自己再想想办法。 他转移话题道：“对了厄科，你的身体变成了一颗橘子树，这事儿你知道吗？” “橘子树？”厄科是真不知道。 “嗯嗯，是厄洛斯变的，一颗特别漂亮的树！” “哇！感谢厄洛斯殿下，那树上结的橘子好吃吗？甜吗？我该不会是一颗酸橘子树吧？” 厄科的脑回路，某些时候和苏奈一样不着调。 “额……还没结果子呢。”不过，苏奈也认真告诉她：“等橘子成熟了，我会帮你品尝的。” “嗯！甜的话多吃几个，不用客气，全摘回去也没关系，我可不想让我结的果子烂在土里。” “好、好的。” 厄科是真的不拘小节啊！ 两人许久未见，叽叽喳喳聊了好一阵，不知不觉就聊到了爱神殿下。 “希望厄洛斯他不要误会我。”苏奈捧脸叹气。 厄科安慰他：“没事的，我觉得厄洛斯殿下很喜欢你，只要和他解释清楚就好。” “你也觉得他喜欢我？” “嗯嗯。” “诶嘿，我也这么觉得！” 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亲吻他的眼睛呢？这分明是很亲密的举动。 苏奈叹气：“不过他老是不承认，真不知道为什么。” 厄科想起关于爱神的传闻：“或许他不是不承认，只是还没有想清楚？” “这还需要想？” “怎么说，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的精灵和宁芙而言，这可能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厄洛斯殿下是神啊，他掌管爱的权柄。” 苏奈不明白：“既然是老本行，那不是应该更懂爱吗？” 厄科：“我听说爱神的权柄其实并不稳固……这和他本人的经历有关。” 哦？厄洛斯的经历？察觉有故事可听的苏奈攥住厄科的裙角：“厄科，我亲爱的厄科，和我讲讲他的事情吧？我想听。” 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才会好奇他的故事。 厄科眼中闪烁着了然的笑意：“厄洛斯殿下是原始五神之一，这你也知道。但在宙斯之前的时代，他的存在感尤其微弱，关于他的神迹也特别少。” “微弱？” “是的，他似乎很长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宙斯掌权后不久才苏醒。他原本可以和其他原始神一样，幽居冥界不参与权利纷争，可他却活跃在奥林匹斯。” 苏奈表示理解：“刚醒，起来活动一下。” 厄科：“正是由于他苏醒的时间太晚，虽是古神，但至今仍未能彻底理解和掌控爱。” “神的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啊。”苏奈望天。 难怪厄洛斯不肯告诉他关于自己的事——工作上的困难，想必让他觉得很没面子吧。 又多了解了爱神殿下一点，苏奈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迫不及待想回到他身边了。 然而回去需要冥王的金钥匙。 苏奈冥思苦想半天，想到一个主意。 他从厄科那里得知冥王酒量不好。 将他灌醉！偷他钥匙！ 这个主意自然形成。苏奈向厄科要来一壶烈酒，向哈迪斯的宫殿进发。 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哈迪斯面对他的突然造访，脸上的五官一派平静。 当然，它们也没有不平静的时候。 “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哈迪斯强调。 苏奈此时脱去了黑袍、双手捧着一壶酒，甜美地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来求您放我走的，只是想和您聊聊天。” 哈迪斯的视线在他脸上逗留：“好。” “你过来。” 见他同意，苏奈急忙拿起桌上的杯子为他斟酒：“您请。” 哈迪斯：“我不喜欢一个人喝酒。” ……意思是他也得喝。 “当然，我陪您喝。” 苏奈早有准备——他趁哈迪斯不注意，往口中塞了一块海绵。 酒液被海绵吸收。 哈迪斯抿了一口，指尖搭在杯口：“你有问题想要问我。”他语气肯定。 苏奈确实有问题想问他。他悄悄吐出海绵：“那个……我就是想问问您，我失踪了，厄洛斯那边是什么反应？” “他知道你来了冥界。”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难道厄洛斯毫无反应？苏奈有点郁闷，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糟糕！忘记放海绵了！ 蓝发精灵用力甩了一下头。 哈迪斯单手撑着脸颊：“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选择厄洛斯。” 这家伙居然还有脸问？！ 说到这个苏奈就气不打一处来：“您给我的那枚铜币，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您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如果不是厄洛斯救我，我早就死了。” 哈迪斯居然说：“那不是正好？省得我去接你了。” 苏奈气愤填膺：“您欺骗了我！” 哈迪斯：“……” 这点确实是他的不对，哈迪斯没话可以说。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给予小精灵信心——如果真将他的圣物放在小精灵身上，会增加被厄洛斯察觉的风险。 他不后悔那样做。 “那还只是一枚铜币！您甚至舍不得给我一枚金币！” 关于这点，哈迪斯有话说：“当时我身上只有这个，如果你介意，我现在就可以赐予你金币。”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 苏奈又晃了一下头：重点是什么来着？算了想不起来。 他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闷，又去倒新酒。 这酒味道还挺好。 哈迪斯默默注视他一杯接一杯、连续喝完了三杯，阻拦道：“够了，不要再喝了。” 他夺过精灵的酒杯，后者伸手去抢，身体在争抢中失去平衡，顺势倒进前者的怀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骚动。 从混沌中苏醒不久的原始爱神闯了进来。 …… 第80章 你爱我吗？ 脸颊被酒气熏染得酡红,水泽精灵将脑袋靠在哈迪斯&30340;肩上，姿势该死&30340;亲密。 蝴蝶停在了冥王指尖。 哈迪斯伸手揽住水泽精灵，后者还主动往冥王怀抱中钻了钻。 心中升起一团火,望见这一幕&30340;厄洛斯简直怒火中烧：“放开他！” 仍旧是那张令人生厌&30340;死人脸,哈迪斯对他&30340;要求置若盲闻。 甚至，还搂得更紧了。 面对无耻&30340;冥王,厄洛斯冷笑道：“哈迪斯，你这样做，有失风范吧？” 哈迪斯：“纳西索斯是自愿跟着我回来&30340;。” “不可能。” 在刹那&30340;怀疑后，厄洛斯肯定水泽精灵绝非自愿。 “把他还给我！”厄洛斯咬牙切齿。 哈迪斯：“你这句话&30340;前提就错了——他并不是你&30340;东西,我也没有义务还给你。” “把他还给我。” “厄洛斯,你是以何种立场说出这句话&30340;呢？” “把他,还给我！” 哈迪斯：“如果你不确定对他&30340;感情，那你迟早还会伤害他。” 厄洛斯硬邦邦道：“关你什么事？你就有资格教训我了？别忘了，你给他&30340;□□。” ……哈迪斯后退一步道：“我与你，都没有直接决定他去留&30340;权利。不如等他醒过来,让他自己做选择。”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说过，要留在我身边。” 哈迪斯&30340;眼神透露出质疑。 蒲公英&30340;花田旁就是白杨树林,花田中&30340;谈话,哈迪斯也听到了一些。他不赞同厄洛斯&30340;说法：“那时&30340;纳西索斯别无选择，他只能那样说,他害怕不讨好你&30340;话，你将给予他惩罚。” 这番话果然成功令爱神&30340;眼神动摇。 “只有在条件对等&30340;情况下,做出&30340;选择才是发自内心&30340;选择。” “你觉得有了我作为后盾,他还会选你吗？” “……”厄洛斯陷入沉默。 水泽精灵在冥界住过一段时间,以他作为“明塔”陪伴在他身边&30340;那段时日来看,他对冥界&30340;生活并不排斥,并且在这里还可以见到厄科。 再来一次&30340;话……他真&30340;还会选择他吗？ “你为何非要带他回去？”哈迪斯不理解，“难道你真&30340;对他抱有某种情感？” 哈迪斯语气嘲讽：“爱神？” 厄洛斯冷冷道：“不关你事。” 哈迪斯轻抚水泽精灵&30340;脸庞，黑色&30340;指甲挑起一缕发梢，示威般帮他挂到了耳后。 厄洛斯眼中怒意更甚！ “还是那句话：我只会尊重纳西索斯本人&30340;意愿，如果他愿意跟你回奥林匹斯，那我绝不阻拦。” “如果他选择留在冥界，我保证，你连他&30340;一根头发也带不走。” 厄洛斯觉得哈迪斯说&30340;都是废话。 他正准备强行带他走，橘色裙子&30340;宁芙突然冒死闯了进来：“厄、厄洛斯殿下，我也觉得，应该听取一下纳西索斯&30340;想法……” 厄科因为担心，其实一直在殿外偷听。 她期盼道：“请您尊重纳西索斯&30340;意愿吧！我恳求您！” 厄洛斯看她一眼。 厄科害怕得指尖都在发抖。 厄洛斯终于看在她是水泽精灵好友&30340;份上勉强点头同意。 “唔……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要打去舞蹈教室打……” 冥王与爱神争锋&30340;焦点，此刻睡得跟死猪一样沉，时不时从那双不安分&30340;唇里，吐出谁也听不懂&30340;梦呓。 厄洛斯阴沉着脸离去。 哈迪斯已经明确表示：水泽精灵不表态&30340;话，是不会让他接触他&30340;。 那么也就没有了留下来&30340;必要。 他回到黑夜女神&30340;宫殿，打算明天早上再过来——以他对这家伙&30340;了解，不睡一晚上是醒不过来&30340;。 在厄洛斯印象中：哈迪斯是一个爱好古怪、性格耿直、不擅长阴谋诡计、还算老实&30340;人物。 厄洛斯错了。 有宙斯和波 塞冬那样&30340;弟弟，哈迪斯怎么可能老实。很多时候，他只是不在乎。 哈迪斯给苏奈灌下醒酒&30340;汤药，使后者在半夜就醒了过来。 苏奈&30340;大脑一片空白。 脑袋似曾相识&30340;疼。他扭头，看到床边&30340;黑影。 “哇啊！”他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哈迪斯头发和衣服都是黑&30340;，一张缺乏阳光普照&30340;脸飘荡在黑夜中，一副要找他私聊&30340;模样。 “哈、哈迪斯大人？！” “嗯，有件事和你说。” 哈迪斯把他醉酒后发生&30340;事情告诉了他。 苏奈在心里快乐&30340;想：那我当然是选爱神殿下啦！ 哈迪斯：“你想选厄洛斯？我劝你不要这么做。” 苏奈抱紧被子：“哈迪斯大人，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难道你不想得知厄洛斯对你&30340;真实情感吗？” “……什么意思。”苏奈迷茫道。 “你不是好奇：厄洛斯到底爱不爱你吗？” 苏奈：“您怎么会知道我好奇？”这话他只和厄科说过。 哈迪斯：“我就住你隔壁，下次说话小声点。” “……哦。” 苏奈脸上&30340;困惑越发浓郁：“我选您，就能得知答案了吗？” “能。” “这话怎么说？” 哈迪斯：“厄洛斯如果爱你，就算你选择留下，他也会不择手段将你抢回身边——类似&30340;事情，在墨西福涅已经得到验证了不是吗？其实这已经足够证明他对你&30340;感情。” “但他就是不承认。” 说到这里，苏奈也有点不开心。 “放心，这次我一定会逼他承认。”然后…… 哈迪斯有自己&30340;计划，但他认为没有必要告知苏奈。 试问——谁不想听到心动&30340;人承认对自己&30340;爱意呢？ 苏奈&30340;耳边此时跳出两个小苏奈。 长着天使翅膀&30340;小苏奈：“别吧，万一厄洛斯真&30340;生气了、再也不理你该怎么办？” 拥有恶魔翅膀与恶魔尾巴&30340;小苏奈：“就听哈迪斯&30340;！让那个小学鸡爱神承认对你&30340;感情！辣鸡小学鸡！” 天使苏奈还在劝：“还是不要那么刺激他了，你也知道厄洛斯是傲娇啊，心口不一很正常。” 恶魔苏奈嗤之以鼻：“这年头傲娇人设已经过时了！长了嘴就不要学锯嘴葫芦，嘴巴不是用来当摆设&30340;！” 恶魔苏奈低语：“逼他承认……逼他承认！” “好！”苏奈脑子一热，答应了哈迪斯。 获得想要&30340;答案，哈迪斯满意地点头，再次叮嘱“记得选我”后起身。 在满心&30340;期待与不安中，翌日来临。 …… 冥宫前宽阔&30340;平台上，苏奈左右为男。 “我选……” “哈迪斯大人！”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哈迪斯大人！” “请接受我&30340;爱吧！” “汪呜！！” 还不等苏奈做出选择，无数男男女女，以放学后奔向食堂&30340;架势猛然朝冥王本尊扑来！ 同样&30340;一幕也曾在墨西福涅上演——如果把这些男女换成动物。 哈迪斯面色阴沉：厄洛斯！又是这家伙在捣鬼！ 捣鬼&30340;爱神，干出了一件更苟&30340;事：这小子直接抱起精灵飞走了！ 哈迪斯被中了金箭&30340;男男女女们死死压在原地。他趴在人山底端，挣扎着朝上空伸出一只手：“厄洛斯！” 冥王怒吼：“你这样有失风范！” 厄洛斯回过头，手指快速扒拉了一下眼睑。 爱神抢人&30340;速度相当快。 曾经，厄洛斯与西风之神泽费罗斯比试飞行&30340;速度，泽费罗斯都要甘拜下风。 眨眼间，气急败坏&30340;冥王就被他远远抛到了脑后。 厄洛斯弹了一下水泽精灵&30340;额头：“傻了？” 苏奈现在还处于状况之外—— 厄洛斯压根没等他选完、直接就把他抢走了？？！ 爱神殿下，你好苟啊！ 虽然两个人都玩阴&30340;，但还是爱神殿下更不要脸一点。 事实也正如苏奈所想：厄洛 斯答应哈迪斯明早再来，一是给厄科一个面子，二则是缓兵之计。 他根本没想过让水泽精灵留下。 哈迪斯那厮昨晚牢牢将水泽精灵卡在怀里，他没有机会动手。 “厄洛斯。”尽管厄洛斯没有信守承诺、直接从哈迪斯身边抢走了他，但苏奈心里还是很高兴&30340;。 他满怀期待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厄洛斯照旧没有正面回答。 “是不是？”他此时前所未有&30340;想听到答案。 “是不是是不是？你喜欢我，所以才做出这样&30340;事？是不是是不是？” 见厄洛斯像往常那样视而不见，苏奈有些生气：“你说话啊！” 厄洛斯就是不说。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我留在冥界算了！” “……你说什么？”自动将“冥界”替换成“哈迪斯”&30340;爱神，顿时不高兴道：“这么说，你想选哈迪斯？” “是！”苏奈赌气道，“我要选哈迪斯！不选你！除非你承认爱我！” 厄洛斯不能理解，他&30340;语气加重：“这个很重要吗？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 这下彻底激怒苏奈了—— “我不是阿猫阿狗！不是你豢养&30340;宠物！如果你不爱我，那就让我留下！” “爱与不爱，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啊！”苏奈眼眶发红地看着他，“很重要啊……对我来说。” 厄洛斯神情怔忪。 “其实也就一句话&30340;事。厄洛斯……殿下，你说不出口，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根本不爱我？” “……” 半晌，无情&30340;爱神开口：“我不知道。” 苏奈&30340;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真&30340;不爱他。 对于苏奈而言，这句话无异于酷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不爱他。 “请您、请您把我放下去吧。”他哭着说，“我不想和您回奥林匹斯了。” 原本因他&30340;眼泪而泛起踌躇&30340;厄洛斯，闻言顿时烦躁不已，声音恢复冷硬：“不行。” “请您放我走！” “我说不。” “……” 水泽精灵倏然变得安静。 他乖一点，厄洛斯自然是喜闻乐见。忽略内心升起&30340;一点不安，厄洛斯抱着他飞往幽冥神&30340;领域。 只要穿过这片幽冥，就能回到人间。 突然，水泽精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快速朝他&30340;眼睛、翅膀喷了一下。 灼烧般&30340;辣意瞬间升腾。 第81章 求婚 浓烈的野姜气息刺入厄洛斯的鼻息。 他的眼瞳、双翼更是直观地感受到了这股力度。 厄洛斯刹那间失去了平衡。 他抱紧了精灵的身体,摔倒在地上时用羽翼作为缓冲。 原本他不可能被这种伎俩影响到，神的壁垒天然隔绝一切威胁，是他主动将水泽精灵纳进了他的范围、主动给他创造了偷袭的机会。 水泽精灵推开了他。 他从他怀中挣脱,爬起来就跑。 “纳西索斯！！！” 厄洛斯气到终于想起了水泽精灵的名字。 苏奈充耳不闻。 厄洛斯找纳西索斯——关他苏奈什么事？ 他一个劲儿向前跑。 幸好这个地方距离冥河不远。没跑多久，苏奈就看见了卡戎与他的船横在渡口,像是等待多时。 “上船！” 苏奈一个猛子跳上了船！ 卡戎立即将船撑离河岸。 厄洛斯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冥船刚驶离河岸三、四米的距离,爱神的身影猛然出现在河岸边。 换做是平常的河,别说三四米，就算后面的单位换成千米，厄洛斯也能轻轻松松飞越过去。 可是这条河不行。 冥河阿刻戎——没有任何神明能在这条失去浮力的河面上飞行。宙斯也不能。 该死的阿刻戎！ 厄洛斯神色扭曲,死死瞪着船尾抱成一团的人。 苏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只鸵鸟，深深把头埋下去。 他的脚边滚落了一个瓷瓶——这是他怕厄洛斯上一瓶用完了，特意制作的第二瓶生姜水,改良了配方，用的都是老姜，生发（辛辣）程度加倍！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厄洛斯也确实是用上了,只不过他看起来不太喜欢。 一段时间后，苏奈鼓起勇气抬头，往岸边的方向望了一眼。 厄洛斯仍然站在岸边。 不过他的身影已经缩成一个小点，苏奈再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松了一口气。 卡戎看他脸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痕,好心地问：“你没事吧？” 苏奈摇了摇头。 卡戎不放心地递给他一小包东西，巴掌大小，用布抱着,里面是星星形状的小点心。 “……谢谢。”苏奈突然想起一件事,苦笑了一下：“还有谢谢您让我上船,不过我没有金币可以付给您……” 卡戎摇头：“是哈迪斯大人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苏奈奇了：“他知道我会回头？” “他不知道，只是让我跟在你后面。你们在天上飞时，我就在下面划船跟着你们。” 卡戎因此看见了精灵与爱神争执的一幕，这位看似冷硬、实则温柔细心的冥界船夫不禁担忧道：“厄洛斯殿下脾气不是很好，你这次得罪了他，以后就不要再回去了。” 苏奈低着头，没说话。 “我看哈迪斯大人对你就很好，还派我来接你。以后就留在冥界吧？哈迪斯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苏奈仍然低着头。 卡戎叹息了一声。 …… “纳西索斯，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王座上，高高在上的冥王对他眼神赞许。 哈迪斯吩咐一旁的宁芙：“带他下去休息。” 厄科连忙上前，将苏奈带往一旁的宫殿。 “……纳西索斯？”好友始终沉默不语，厄科担忧道：“你……还好吗？” 苏奈忽然抱住厄科的肩：“厄科！我、我感觉一点都不好。” 简直糟糕透了。 “我……拒绝了厄洛斯。”苏奈哭丧着脸说，“我说要留在冥界，其实我压根不想留在冥界，我原本是想跟他回奥林匹斯的，但是、但是……” “别急，慢慢说。”厄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 “但是我不想作为一只宠物被他带回去。” 苏奈从前见过许多流浪的猫狗，它们或许曾经有过家，也曾度过幸福的生活，但从某一天起，它们的主人突然不再喜欢它们了。 苏奈不想变得和它们一样可怜。 他期许的，不是人类对宠物的爱，而是一种更长久的感情。 可厄洛斯是神啊？神对他，犹如欧若拉对提托诺斯，那对待宠物般的、一瞬即逝的爱。 当他和厄科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厄科尽管极力掩饰，也无法遮盖瞳中的震惊：“你……你想获得神真正的爱？！” 连厄科也无法理解他。 厄科对神明之爱的理解，还停留在对待宠物的阶段上。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的人，苏奈也不奢望她能理解他。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有点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厄科点点头，之后没有再来打扰他。 …… 苏奈在冥宫里待了三天。 第二天，哈迪斯找到他，和他聊了几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 苏奈：“您有什么事吗？” 哈迪斯：“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苏奈：“不太好。” 哈迪斯：“……” “如果你有想吃的东西，可以告诉厄科，你想做的事情，只要别太过分，我也可以带你去做。” “没有。” 苏奈望着冥王吃瘪的模样，忽然道：“哈迪斯大人，其实您不用这样，您又不欠我的，反而是我欠您。” 哈迪斯之前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虽说是在演戏，但他也得到了实际的利益，之后对于他的背叛，哈迪斯也没有惩罚他。 哈迪斯，和大部分神明都不一样。 哈迪斯移过目光，看起来居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但这怎么可能呢？ “纳西索斯。” “嗯？”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 苏奈的第一想法不是吃惊，而是丢脸的“如果爱神殿下也能这么坦诚就好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哈迪斯对他的想法也不是一无所觉：“还是说，你喜欢厄洛斯？” 苏奈低下头，冥王发出与船夫同样的叹息。 “不要再自寻烦恼了。”哈迪斯劝道，“你明知，他不会爱你。” “他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在他身上纯粹只是浪费时间。” “做我的冥后吧，纳西索斯。” …… —— 冥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是件喜事：万年单身的老光棍冥王，要迎娶冥后了！ 这个消息一出，无数神明争相聚集，讨论着冥后相关。 在奥林匹斯的青春女神宫殿—— “依我看这绝对不可能。”青春女神赫柏，至今还记得被哈迪斯气得半死的情景：“那个大直男，居然会有老婆？什么女人耳朵聋了才会嫁给他啊！” “赫柏，哈迪斯毕竟是我们的叔叔，不能这样说他。”雅典娜训斥了妹妹一句。 赫柏：“……是我说的太过分了。是谁愿意嫁给哈迪斯叔叔，你们知道吗？” 在场的除了雅典娜、赫柏，还有她们同父异母的兄弟赫尔墨斯。 两位女神都知道这位弟弟的消息最为灵通，于是转头问他。 赫尔墨斯：“哎呀，你们还不知道吧？哈迪斯叔叔要娶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男人？！！” “是啊，他是一个精灵，名字叫做纳西索斯，是我的好兄弟呢。” “精灵？！！” “是呀，两位姐姐，你们很惊讶吗？” 赫柏张大嘴：“哈迪斯……叔叔，他是疯了吧？” 雅典娜基于礼貌没开口，但智慧女神的脸上分明写满了认同。 赫尔墨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奥林匹斯神的宗旨不就是要开放吗？宙斯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 何止做得好，简直就是表率了。 “这也……太开放了吧？”赫柏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精灵就算了，还是个男的。 “真不知道那些暗恋哈迪斯的女人，得知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赫尔墨斯笑眯眯道：“我也想知道呢。” “到时候会不会直接大闹婚礼现场？” “感觉有好戏看了。” 按照冥界的规矩，在正式举办婚礼前，冥王需要将未来的冥后介绍给诸神认识，算是希腊版的订婚仪式。 奥林匹斯神殿内，经过投票表决，由众神注视（围观）的下一场直播，就决定是冥王与冥后的订婚现场了。 …… 冥宫。 到了举行仪式的那一天，原本死气沉沉的冥宫，此时到处都挂上了七彩的绸带。 瞧着一片喜庆。 “那个红色的花球我喜欢。”赫柏请求宙斯，“父亲，等仪式结束，可以请哈迪斯叔叔把那个花球送给我吗？” 宙斯：“哈哈，可以。” 奥林匹斯神殿内，几乎所有排得上号的神明都来了——就连被捉奸后，陷入自闭的阿佛洛狄忒也来了。据说是赫拉劝了好久：看一场喜庆的直播有利于改善心情。 宙斯的视线在神殿内环绕，他问：“厄洛斯跟赫尔墨斯呢？” 赫柏：“回父亲，厄洛斯不知道，赫尔墨斯好像跟冥后认识，喊着‘兄弟的酒席我怎么能缺席’，直接去了冥界吃席。” 宙斯大笑：“我看到他了！” 能够传导画面的圣焰内，赫尔墨斯正在朝众神挥手。 “厄洛斯呢？有谁知道那家伙哪里去了？” 厄洛斯出现在画面当中。 “天哪！大家快看！” 当即有人指着圣焰，众神认出那就是爱神本尊。 “厄洛斯怎么会在冥界？他去那儿干嘛？” 圣焰中央，厄洛斯面色冷峻，身影高悬于黑空。 他的左手提着一把金弓，右手则握着一支箭。 “他想干什么？” 宙斯察觉到气氛不对。 厄洛斯将箭身搭上弓弦，箭头毫不犹豫对准那一双新人。 冥王……与未来的冥后。 ……狗屁冥后！！ 那是他的水泽精灵！！！ 铅色的箭头冷锐，刮过弓弦时撩起愤怒的火星，箭与弦奏出尖酸的音轨，送出爱神的妒火与诅咒。 第82章 典伊 “纳西索斯,做我的冥后吧。” 苏奈怀疑自己听错了。 察觉到冥王眼中的认真，他青蓝色的双眸逐渐朝珍珠的形状发展—— “冥、冥后？” 哈迪斯点头，苏奈不可置信道：“您真的、真的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不开玩笑。” 苏奈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哈迪斯：“你答应了？” 苏奈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赞同您后一句话的意思。” “那你的答复是？” 在给出答复前,苏奈微微歪着头，貌似对哈迪斯的问题感到不解：“您……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哈迪斯对他,苏奈觉得有多喜欢,也就那样吧。 他们其实交集并不深。 “哈迪斯大人，如果您被人绑架了就眨眨眼睛。” 哈迪斯的眼睫岿然不动。 苏奈就知道他get不到他的玩笑。 如果是厄洛斯的话……停，别再想他了！ 哈迪斯：“我说过,有点喜欢你，想让你做我的冥后，有什么不对吗？” “可您的冥后应该是抢来的啊？” “你也是我抢来的。” 苏奈：……对哦！ 不愧是你，哈迪斯。 苏奈十动然拒：“还是算了。” 哈迪斯有些不高兴：“你可知成为冥后意味着什么？” “做您老婆？” “冥后拥有正式的神位与神格,你将永生不死。” 苏奈：“其实吧，说句您可能会觉得不敬的话……我对做神，并没有多大兴趣。” 哈迪斯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话。 凡人悲苦，在这个世界,力量决定一切，神明就是力量的象征。 居然会有人拒绝成为神明？哈迪斯上下打量他：“喝了多少？” “什么？”苏奈一怔。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我没有！” 苏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挠了挠头发：“总之，您再问问别人吧。” 随便得好像是拒绝路边递来的一张传单。 苏奈敢于拒绝冥王,也是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换成其他神祇，他是绝对不敢轻易说出这种话的。 哈迪斯果然如他了解那样没有生气——至少没有特别生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你以后不要追悔莫及。” 苏奈：“谢谢您,哈迪斯大人。” 这句话就是不打算强迫他的意思了。 哈迪斯看他的眼神无奈,还透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苏奈无心去深挖。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苏奈已经打算好了：他不想成为爱神的宠物、也不想成为冥王的冥后，他想—— “我要去探险！去航海！去旅行！我要把世界上所有好吃的东西全都吃个遍！所有好玩的东西全都玩个遍！” 一如他的初心。 谈恋爱只会影响他吃喝玩乐的速度。 感觉故事可以改名为《苏奈的异世界之旅》了。 “旅行？”哈迪斯似乎不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苏奈耐心和他科普：“就是用自己的双脚，走遍世界上每一个有趣的地方，途中还可以结识各种有趣的人、听他们讲各种有趣的故事，可好玩了。” 哈迪斯眼神嫌弃：“靠双脚走路？那不是很累？” “乐趣就在其中啊！” 哈迪斯想象了一下：如果靠他自己的双脚从冥界走到奥林匹斯…… 冥王疯狂摇头。 “做我的冥后，就可以解放双脚。”哈迪斯十分认真。 苏奈：“谢谢，我的双脚感觉并没有被压迫。” “你就不怕旅行途中遭遇意外？被劫匪杀死来到冥界的亡灵并不在少数。” “所以——为了防止类似的意外发生，请给我一点神力用来防身吧！哈迪斯大人？”苏奈借坡下驴地合掌恳求。 哈迪斯：“神力？”“就是您可以把您的神力储存到什么东西里交给我，让我自由调用。厄某就是这么做的。哈迪斯大人，您会吗？”苏奈故意用怀疑的语气。 哈迪斯下意识：“当然。” ……等等，他都拒绝成为他的冥后了，为什么他还要给他提供神力？ “谢谢您！哈迪斯大人！感谢您的帮助！助人为乐！乐善好施！”狡猾的小精灵已经道完谢了。 ……算了，不就是一点神力。 哈迪斯：“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我还想和厄科好好道别呢。” 与冥后的订婚仪式将在两天后举行。 哈迪斯：“你可以随时回来。” 苏奈摇头：“俄刻阿诺斯实在太远了。” 在离开前，哈迪斯回头道：“纳西索斯。” “嗯？” “真的不留下来，做我的冥后？” 苏奈露出礼貌而坚定的微笑：“谢谢你，哈迪斯大人，你是个好人。” …… —— 两天后，冥王与未来冥后的订婚仪式如期举行。 铅箭擦过冥后的头纱，笔直向冥王飞去。 撩起的风，露出冥后的一抹红唇。 关键时刻，冥后蓦地扑到哈迪斯身前，替他挡下了这一箭。 哈迪斯与厄洛斯顿时大惊！！ 哈迪斯扶住冥后的身躯，冥后在他的支撑下摇晃着站稳。 头纱从她的发梢滑落，冥后露出真容。 ……那是一个披着黑袍的女人。 哈迪斯轻声念出她的名：“典伊。” 黑袍之下，典伊怔怔看着哈迪斯。 他此刻离她近在咫尺。 典伊也不记得：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哈迪斯的了。 她是冰雪的女神，每当她布下大雪，植物都会逐一枯萎、衰败。 众神责怪冰雪压坏了宁芙们精心照料的花圃；人类埋怨寒冷使农作物的果实凋零，种子不再发芽。 不但众神不喜欢她、人类不喜欢她、连她自己也不喜欢自己。 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的冬天，典伊坐在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发呆。她的身旁是植物枯萎的尸体，脚下是厚厚的积雪。 典伊凝望着飘雪的天空，意识与天空一样空白。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发呆时，在她身旁，忽然传来男性的声音： “让一让。” ……什么？典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挡到我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年，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典伊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也是神，并且地位非凡。她警惕道：“您有何贵干？” 对方拿黑漆漆的指尖点了点她脚下。 典伊挪开后，惊讶的发现积雪下方，有一条深深的裂缝。 “这是怎么回事？” “宙斯为了追女人搞出来的。”雷霆之主炫耀能力的闪电不幸波及了大地——或者说冥王家的天花板。 对方用毫无顾忌的语气提及宙斯，典伊被吓了一跳：“……您是？” “宙斯的兄弟。” “您是冥王？”典伊打量他。 哈迪斯颔首。 片片雪花顺延裂缝飘入冥界。 想必冥王是看见了她的雪花，才特地出来提醒自己走开。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神喜欢她的雪花，典伊局促不安道：“我马上就离开。” “不必。” 哈迪斯说：“我只是上来修补裂缝，你可以继续待在旁边。” 典伊：“可我的雪花会影响到您……” 哈迪斯：“影响？确实。” 典伊难堪地咬住嘴唇。 “它让我的心情都变好了。” “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小家伙。” …… 典伊错愕地抬起头：“您、您觉得美吗？” “很美。” 哈迪斯：“这是因你而出现的吗？如果可以，希望在我的工作完成前，你都能一直留在我身边。” “……当然可以。”典伊高兴道，“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这是送给你的。”哈迪斯递给她一枚银币。 冥王的想法很简单：她给他变雪花，他给她酬劳——铜币太少，金币太多，就银币吧。 典伊满怀欣喜地收下了哈迪斯的银币。 她一直认为那是某种信物，代表她与哈迪斯之间非凡的关系。 所以当哈迪斯找到她、期望她能配合他演一出戏时，典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哈迪斯递给她一枚金币。典伊困惑地问：“这是？” “你的报酬。” “……报酬？” “嗯。你觉得不够？” 典伊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很难过，一瞬间很想拒绝他，但当她得知：哈迪斯竟然想让她扮演冥后时，典伊伸手接过了金币。 哈迪斯的冥后，哈迪斯的。 这辈子只要做这一次梦，就够了。 …… 典伊执拗地坐在冰天雪地中，守着那一小团既冰冷、又炙热的爱火。 铅箭没入典伊的胸口，冰雪中燃起的炙热爱火就此熄灭。 典伊看哈迪斯的眼神渐渐发生变化。 冰雪女神如梦初醒。 她狡黠地笑道：“哈迪斯。” 语气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哈迪斯有些怔忪。 往常的典伊，在他面前总是小心、软和、眼神闪烁的。和现在这个眼神中透露着算计的典伊相比，简直就是两个存在—— “你也知道我为你冒了多大风险。” 借着两人此刻亲密无间的距离，典伊附在哈迪斯耳边低语：“宙斯都看着呢，虽然有你借给我的黑袍，但难免遇到万一，我为你冒的风险都是实打实的。” “嗯。”温热的鼻息掠过哈迪斯的耳畔，他感觉有点痒的同时，升起一抹惊奇：冰雪女神的呼吸，居然是有温度的。 他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典伊：“所以，我希望可以加钱。” 她为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一枚金币怎么够？ 哈迪斯：“……好。” 得到财富之神的应允，典伊心满意足的从他耳边撤离。 “我的戏份也结束了。我看桌上的瓜子不错，先去吃点。” 赫尔墨斯脚下已经堆满了瓜子皮。 典伊快乐地转身离去，加入吃瓜大队。 伴随她的转身，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她的衣裙中飘出，落进哈迪斯的掌心。 当他低头想要仔细去看时，雪花已经在他掌心里融化成一滩水，呼吸间蒸发，再无痕迹。 …… 83-90 ===第83章 惩戒===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人就是冥后吗？长得好普通。” “不是说冥后是男人？？” “冥后为哈迪斯挡下了铅箭, 真爱啊！她以后还会爱哈迪斯吗？” “肯定不爱了呗。” “得，哈迪斯又要恢复孤寡了。” “厄洛斯是不是疯了……” …… 奥林匹斯神殿内，众神对这一横生的变故议论纷纷。 饶是天后赫拉, 也不禁向后仰了仰。 “宙斯，你怎么看？”她问自己的丈夫。 宙斯此刻脸色铁青：“厄洛斯他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阿波罗的事后，宙斯下达“禁止厄洛斯对神射箭”的禁令——可厄洛斯如今在众神的睽睽目光下对他的大哥哈迪斯放箭, 公然违背了他的命令！！ 厄洛斯——这是在挑衅他的权威？ 众神之王怒不可遏。 他根本没注意冥后长什么样, 视线死死钉在圣焰中央那一道人影身上。 厄洛斯为什么要那么做？ 众神对圣焰中的身影窃窃私语。 爱与美神之阿佛洛狄忒呢喃：“他爱他。” 只有爱火, 才会燃尽一个神的理智, 做出令所有神都不能理解的事。 …… 厄洛斯高悬于黑空，神色错愕复杂。 就算有了夜神的衣袍遮掩, 他也能看出冥后是个女人, 不是水泽精灵。 哈迪斯到处散播他将与水泽精灵订婚的谣言, 他听到，便来了。 假扮水泽精灵的典伊, 袖子里用绳子牢牢捆着一根羽毛——他一般用羽毛来衡量水泽精灵的所在。 失策了。 错愕过后, 厄洛斯将目光冷冷转向始作俑者。 哈迪斯眼中闪烁着诡计得逞的笑意。 “你知道我会向你射箭？”厄洛斯问。 “我知道。”哈迪斯答。 “为什么？” “你不会伤害纳西索斯。” “……哈哈。” 厄洛斯低低笑了一声：“或许你说得对。” 他不是来惩罚他的。 他只是……想阻止水泽精灵成为哈迪斯的爱人。 爱神的手垂落于身侧, 金弓从他无力的指尖滑脱，笔直坠落，插入冥界的泥土。 “你是来干什么的？”哈迪斯看着他问。 厄洛斯盯着自己的双手。 爱神此刻看上去, 竟然像是在失神。 半晌, 他呢喃：“我……只是想见一见他。” 哈迪斯：“已经晚了。” 厄洛斯抬起头。 “他已经离开冥界了。” …… —— 阿提卡森林。 两排树木中央的泥道上, 苏奈踢开一块小石子，嘴里哼着歌：“每天过得都一样～偶尔会突发奇想～～” 他的身上斜挎着一个包，里面装着厄科做给他的各式点心、以及一些冥界的纪念品。 有了哈迪斯的准许, 他也不用再从俄刻阿诺斯原路返航了——哈迪斯使冥界上方的土壤、也就是自家天花板裂开, 亲自驾驶马车将他送了回来。 苏奈打算先回森林中的小木屋, 住上十天半个月休整一下，再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旅游团。 他人生地不熟，还是跟团比较方便。 从一块石头底下翻出钥匙，苏奈开门进屋，瞬间扑鼻而来的灰尘呛得他眉头直皱。 苏奈挽起袖子，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木屋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把床单枕头被子都换了一套，窗台前的盆栽奇迹般的没有枯死，只是似乎由于近期天气晴朗，花瓣有点蔫巴。 苏奈给鹅黄色的小花浇了水，阳光下，花叶上闪耀着晶莹的露珠。 苏奈指尖也沾上了一些，他满不在意地朝衣服上一抹，顺带按了按肚皮。 瘪的。 苏奈从包裹里拿出点心开始吃，还拿了一个冥石榴。 冥石榴是冥界的特产，味道甜美多汁，苏奈通常喜欢饭后来一个。 吃饱后，苏奈趴在窗台前，目送太阳沉入林海，树林与天空的分割线短暂变成金色。 平凡的一天就此结束。苏奈洗漱干净后换上睡袍，躺到柔软的床铺上。 翌日，又开始重复之前的一天。 吃饭时，苏奈有些发愁：虽然厄科做的点心还有很多，但是总有吃完的时候。 现在可没人会每天采摘仙果来和他分享了，他得自力更生。 苏奈决定去采摘一些仙果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苏奈在吃过午饭后找了过去，没走多久，就进入了之前遭遇地精的那片密林。 快要入冬的缘故，头顶的树叶比之前要稀疏不少，斑斑点点的阳光驱散了阴寒。苏奈低着头快速走过。 一颗橘子树出现在前方。 苏奈摸了摸树干，抬头去看树枝：枝叶间已经挂上了葡萄大小的果实。 目前果实还是青色，等到完全变成橘色、长成苹果大小，就代表橘子成熟可以吃了。 怎么说这也是厄科的身体变的…… 苏奈下不去这个嘴。 可是厄科又让他不用客气……还让他帮忙尝尝她到底是甜橘子还是酸橘子…… 算了，等橘子成熟再思考这个问题吧。 苏奈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耳朵隐约听到一阵歌声，飘渺悠远，神秘空灵。 带着一丝熟悉。 歌声从他准备采摘的果树旁传来。 泉水边，一位粉发宁芙正在练习歌声。 她发觉藏在树后的人，立即停止歌唱，警觉：“谁？” ……苏奈不情不愿地探出半个头。 佛里姬娅一愣。 “纳西索斯？” “是我……” 他不太敢从树后出来，奇怪的是佛里姬娅比他还不好意思，匆匆撇过头：“……怎么是你？” “你……偷看我？” “不不不不不！”苏奈急忙为自己澄清，“我绝不会干那种事！我只是想摘一些果子回去做储备粮……” “你也喜欢吃这种果子？”佛里姬娅看起来有点惊喜。 “嗯嗯，很甜很好吃。” “我也很喜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聊到一起。 苏奈放松下来——在佛里姬娅扯了一个果子递给他后。 他边啃边问：“后来复仇女神有没有惩罚你啊？” 复仇女神涅墨西斯派佛里姬娅来执行“神罚”，因为厄洛斯空降而宣告失败。苏奈还挺好奇：她后来有没有受到惩罚？ 他并不知道经过佛里姬娅的一顿操作，涅墨西斯已经把黑锅深深扣在了厄洛斯头上。 有了爱神替罪，佛里姬娅只是被打了几巴掌。 她摇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苏奈点点头，不再追问。 为了摘仙果，苏奈还带了个篮子过来。他将小篮装满，就打算回去了。 佛里姬娅咬唇问：“你……每天都来吗？还是要等果子吃完了才会来？” 苏奈本来想说“等果子吃完再来”——直到看见宁芙的眼神。 那是渴望朋友的、期盼的眼神。 “……我每天都会来的。” “真的吗？太……咳。”吞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太好了”，佛里姬娅矜持道：“我也每天都会在这里练习歌声，如果遇到了可以偶尔聊一聊。” 苏奈笑道：“我很乐意。” 佛里姬娅脸一红。 “明天见。” “明天再见。” 佛里姬娅觉得“明天”这个词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她心情雀跃地踢了一脚水面，待水波平稳，又将头凑了过去。 水面中的少女五官清秀，蓝绿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未知的憧憬。 仔细瞧瞧，她和纳西索斯的眼睛颜色还挺相似。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缘？ 佛里姬娅期待着明天的来临。 …… 隔天，佛里姬娅一大早就守坐在泉水旁。午后时分，蓝发的精灵少年如约前来。 “中午好。”他笑着向她打招呼。 佛里姬娅笑道：“中午好。” 他：“你……吃了吗？” 佛里姬娅：“我吃了果子。你呢？你吃了吗？” 他：“嗯嗯吃了。” 佛里姬娅：“……” 他：“……” 两人再没了话题。 为了缓解尴尬，佛里姬娅主动提及最近震惊整个奥林匹斯的八卦：“你听说了吗？关于厄洛斯殿下的事。” 苏奈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厄某的名字。 他试图装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嘴巴却出卖了他：“什么事？” “听说厄洛斯殿下大闹冥王与冥后的订婚仪式，还给了冥王一箭，被冥后给挡下。”？？？！！！ 信息量好大。 “……冥后？”他都拒绝哈迪斯了，哈迪斯哪来的冥后？ 莫非哈迪斯不止向他一个人求了婚？好家伙，广撒网啊！ 哈迪斯居然是这种神！ 至于厄洛斯大闹订婚现场—— 苏奈实在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十分费解道：“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佛里姬娅：“据说是因为厄洛斯殿下喜欢冥后。” 苏奈：？？？ “冥后是谁？” “不清楚，只听说是一个女人。” 厄洛斯什么时候有女人了？？苏奈从前几乎天天和他待在一块儿，没看见他和哪个女人走得很近……难道是娜塔莎？ 娜塔莎就是厄洛斯的宁芙秘书，辅助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比丘比特靠谱。 可娜塔莎和赫尔墨斯一样是个996，哪来的时间和哈迪斯幽会呢？还有厄洛斯真的喜欢她吗？？？ 这个问题处理不了。苏奈的核心处理器选择略过：“厄洛斯向哈迪斯射了一箭？这又是为什么？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佛里姬娅：“大家都在传，是因为厄洛斯殿下暗恋冥后，想让冥王对冥后死心。” 有——理——有——据。 所以冥后到底是谁？？？ 问号塞满了苏奈的核心处理器——大脑。 佛里姬娅接下来的话更是重磅炸弹： “厄洛斯殿下争风吃醋，向冥王射出他的箭，这违背了宙斯的禁令。宙斯震怒之下对他施予惩戒——没收了他的神位、神格、神力，将这三样东西装进了卡俄斯缔造的盒子里。” 苏奈目瞪口呆：“那厄洛斯岂不是成了普通人？” 佛里姬娅点头：“没错。” “这惩罚是不是太狠了点？他好歹是个原始神呢，其他原始神没意见吗？” “暂时的，宙斯说了七天后就还给他，让他这段时间好好反省一下。” 苏奈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暂时被封印了呀。” 佛里姬娅观察他：“你很关心厄洛斯殿下？” “也、倒也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精灵少年又忍不住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句句都是关于“厄洛斯”…… “那厄洛斯现在是在奥林匹斯的神殿里面壁思过吗？” “应该是吧。” 蓝发的精灵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佛里姬娅能看出眼前的精灵是真的担心爱神，不像其他神明与精灵，此刻尽是嘲弄与耻笑。 当众抢冥王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连厄洛斯的长姐、地母盖亚都出面斥责了他，卡俄斯的盒子也是由盖亚提供。 连带一向溺爱厄洛斯的倪克斯与厄瑞波斯，都受到了地母的斥责。 厄洛斯和过去的阿波罗一样，沦为了整个世界的笑柄。 这波哈迪斯完胜。 苏奈完全笑不出来。 不仅如此，得知这件事的他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与佛里姬娅匆匆告别。 等他神思恍惚、两手空空地回到木屋，才发觉今天忘了采摘仙果回来。 ……算了，反正昨天摘的也够吃了。 这样每天都吃果子可不行。虽然可以打猎，但是处理动物皮毛很麻烦。 苏奈已经决定了出去旅游，不管是报团的费用、还是购买其他吃食，都需要用到一件东西——钱。 哈迪斯倒是给了他很多金币，不过里面储存着神力，不能轻易动用。 他掏出橘色钱袋，数了数里面为数不多的铜币。 苏奈陷入思考—— 该怎么做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呢？ “咕噜噜噜。” 肚子饿了，苏奈打算先填饱肚子再想。 他走到餐桌前，捡起一个仙果放到唇边，正准备啃时，余光猛然注意到：视野的角落似乎多出一坨东西。 在阳光只差一线就能触及的地方，他平常用来堆放杂物的墙角旁，一个少年正靠坐在阴影里。 少年的视线轻轻落在不远处的窗台。 察觉到苏奈的目光，厄洛斯向他转过头。 …… ===第84章 借宿=== 苏奈怀疑自己看错了—— 不然, 他怎么会看到爱神殿下蹲在自己家的角落？？？ 他闭上了眼睛。 “……” 面对水泽精灵熟悉的自欺欺人的做法，厄洛斯静静看他表演。 果然，几秒钟后, 他重新睁开眼睛，接受现实般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厄洛斯？！！” 他听见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你不在奥林匹斯面壁、你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这一信息清清楚楚写在了水泽精灵的眼睛里，暗含一丝警惕。 苏奈可没忘记：他的手朝爱神眼睛喷姜汁这件事——他该不会是专门来惩罚他的吧？不行，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手。 苏奈把手背到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厄洛斯，殿下，您有事吗？” 厄洛斯盯着他的眼睛：“有。” “什、什么事？” “我无家可归了。” ……苏奈的眼神换成了“他到底又在说什么？？？” “您……不回奥林匹斯吗？” 厄洛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飞不了, 回不去。” 差点忘了他被宙斯惩罚失去神力。 “您可以回您在人间的神庙, 想必您的信徒很乐于侍奉您……” “走不动, 去不了。” 苏奈微微瞪大眼：那他是怎么来到他家的？！ 厄洛斯洞悉了他眼神一般，给了他一句解释。 得知爱神殿下是“耗尽最后的力量才走到这里的”，苏奈的内心泛起柔软的怜悯。 可怜的、人憎狗嫌的爱神，连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都找不到, 四处碰壁、受尽欺凌，精疲力竭下, 只能找来了他这里，抱着最后的希望。 面对厄洛斯“眼巴巴”的目光，苏奈四十五度仰角望天, 对厄洛斯一路的“艰难”做了充分脑补, 眼含泪光道：“诶，放心, 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再怎么说他也救过他好几次, 更别提其他羁绊。 苏奈从椅子上跳下去, 走到厄洛斯面前大度朝他伸出手：“给。” 一个鲜红的果子递到了他眼前。 厄洛斯垂下眼睑, 掩饰困惑。 “从奥林匹斯到这里那么远，你长途跋涉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吃个果子解解渴先。” 厄洛斯：“……” 其实是西风之神送他过来的。厄洛斯尊贵的双腿压根没出几分力气。 他收下了水泽精灵的好意，盯着果子发呆。 厄洛斯也不知道：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只是为了一个果子？不可能。 “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没有？我这儿还有一些厄科做的点心，还有一些冥界的石榴。” 厄洛斯：“不必了。” 水泽精灵坚持拿了一部分点心过来，似乎认为他现在非得靠吃喝来维持体力不可。 太阳渐渐沉入林海。 奇妙的，在落日温柔的余晖中，厄洛斯咽下了拒绝的言语，将头凑过去，就着水泽精灵的手啃了一口。 苏奈有些吃惊。 他原本都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没想到爱神殿下竟然真的赏脸吃了。 看把孩子给饿的！ 苏奈心中“厄洛斯真的变成一个普通人了”的想法愈加坚定。他忽略指尖一闪即逝的柔软触感、红着脸说：“还、还要吗？” 厄洛斯仰起头看他：“嗯。” 苏奈小跑回去，把剩下的点心全都捧了过来，一股脑往角落神的怀里一塞。 厄洛斯慢吞吞吃完了点心。苏奈把旁边的杂物倒腾倒腾，干脆地往他身边一坐：“唉。” 厄洛斯的动作一顿：“叹什么气？” 苏奈杵着脸：“我在想，该怎么养活我们两张嘴。” ……我们。 厄洛斯唇角上扬：“这还不简单。” 他有意试探：“只要找你的哈迪斯要点钱就行了，他不是财富之神？就算他拔根头发，也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苏奈瞪他：“我和他没关系！你不要污蔑我的名声！倒是你，和冥后到底什么关系你要去抢？” 厄洛斯：“与你无关。” 至于他之后的“你不会真的喜欢冥后吧”、“冥后到底是谁”一连串问题，则得到了彻底的忽视。 苏奈“切”了一声，失去神力的爱神对他的威慑力，起码减少了百分之九十九，态度也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厄洛斯眯起了眼睛： “这么说，你并不喜欢哈迪斯？” “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有这句话就够了。 “怎么，你很在意？”苏奈探头过去，“你喜欢我……嗷！” 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块糕点。 厄洛斯匆匆收回手指，移开视线。 苏奈失望地咀嚼满嘴的甜腻，好在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咽下糕点，主动提及别的话题：“你准备在我这里住多久？你什么时候恢复神力？” 你啊你的，换做平常，厄洛斯早就发飙了，今天似乎因为寄人篱下而分外好说话：“……还有三天。” 苏奈点点头：“那你这三天就住在我家吧！哦对了。” 他起身拍拍手，抖掉衣服上的残渣，打算去寻找多余的棉被，他记得柜子里有一床来着…… 一扭头，发现厄洛斯还坐在地上，苏奈急了，伸手去拉他：“你怎么还坐在地上呀？小心着凉！” ……厄洛斯终于忍不住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苏奈拍了拍他的胳膊：“得了得了，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放心，你从前对我还不错，这三天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厄洛斯：“……” 说的好像是养猪一样：) 被水泽精灵拖上了二楼，水泽精灵指着他的猪窝……他的床，说：“今晚你就睡在这里。这是我的床，让给你睡啦！” “那你睡哪儿”这句话无比自然从厄洛斯舌尖滑出。 苏奈指了指床的另一半边。 床这么大，他还没有无私到去睡地毯。 “对了，厄洛斯，你是不是不用睡觉来着？” 厄洛斯正色：“要的，我现在很脆弱。” ……您之前分明不是那么说的！ 苏奈点点头：“那好吧。”他从柜子里又翻了一个枕头出来，塞给厄洛斯：“这是你的。” 厄洛斯抱着枕头就要往床上躺，苏奈连忙阻止了他：“等一等！你还没有洗澡啊！” “洗澡？” “等着！” 苏奈搬来一盆水，按照厄洛斯当初教他的神术清洁好了身体。 连衣服也不用脱。 他准备对老师故技重施时，后者一脸不满：“你哪里来的神力？” “哈迪斯给我的……”床头柜上摆放着满满一袋子金币，每一枚金币都注入了哈迪斯的神力。 “还说他不喜欢你？”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厄洛斯：“……” 嘴皮挺溜。 他挥开水泽精灵的手：“我身上很干净。” 水泽精灵凑近闻了闻，这才相信。 厄洛斯：“……” 水泽精灵递给他一件睡袍：“睡觉穿这个会很舒服。” 说着，捡起自己的睡袍，说了一声“我去关窗”后跑下楼梯。 片刻后，水泽精灵出现在楼梯口，身上已经换好了睡袍。 爱神殿下果然趁这段时间偷偷换好了睡袍。 坐在床边的美少年，被宽松的睡袍包裹，像被裹进了一团白色的棉花里，失去了往昔的压迫感。 他的五官出色极了，在木屋房顶垂吊的灯光下，有种异常神圣的美。 厄洛斯听到楼梯传来的动静，随意偏过头。 站在楼梯口的少年，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搭在肩上，一路垂至腰际。白色的睡袍穿在他身上，更加凸显他清澈到极致的美。 一人一神就这么默默看着对方。 他可真美啊—— 苏奈捂住鼻子，艰难地挪开视线。 厄洛斯没有捂住鼻子，但也转移了视野。 苏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绕到床的另一侧，轻轻掀开被子后躺了下来。 爱神的背影透露着僵硬。 苏奈忍不住道：“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嗯？” “您放心躺下来吧，我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男精灵，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厄洛斯：“……” 水泽精灵貌似担心错了对象。 不过，他也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男爱神。厄洛斯掀开被子，平平地躺了下去。 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苏奈凝望着天花板：真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和爱神殿下躺在同一张床上。 类似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一次，但那次他神志不清，不能算。 如果只是一起睡觉的话，俄刻阿诺斯沙漠中那次也算，至于他单方面在厄洛斯怀中睡着的次数就太多了。 苏奈眨了眨眼：不知不觉间，他和厄洛斯已经有了这么多共同的回忆。 大部分令他心情愉悦。 “厄洛斯，我……” “你和哈迪斯还有联系？”厄洛斯忽然发问。 苏奈：“……啊？” “你不是答应过我，再也不和哈迪斯有任何联系吗？你怎么还接受他的神力？” 苏奈：“……” “我可以再原谅你一次，关于你之前的不敬我也可以原谅你，条件是履行你的承诺：与哈迪斯永别。” “……” 又是哈迪斯！又是哈迪斯！他只在乎哈迪斯吗？还是又只想利用他对付哈迪斯？！！ 厄洛斯：“三天后，你就和我回奥林匹斯。” “……” 傲慢的态度和口吻！ 他是他的宠物吗？他以为他是负气离家出走吗？他根本什么也不懂！ 苏奈扯过被子，把脑袋埋了进去。 “水泽精灵，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 “装睡是没有用的，我能分辨你的呼吸。” “……喂？” 当厄洛斯来拉他被子时，苏奈忍无可忍地一伸腿，一球踢进神明具有韧性的腰侧。 伴随“扑通”一声—— 厄洛斯一脸懵逼地被踹下了床。 …… ===第85章 捕捉=== “……水泽精灵！” 厄洛斯咬牙切齿地直起腰, 苏奈埋头在被子里，假惺惺道：“哎呀我刚才睡着啦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踢你了？怎么可能, 我只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好,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吧？” 厄洛斯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苏奈直接开始摆烂：“那您想怎么样？” 厄洛斯威胁：“绑起来。” 苏奈：！！！ “厄洛斯殿下，我错了。” 厄洛斯扶着腰坐回床上，面色仍旧阴沉。 苏奈主动伸手过去：“我帮您揉揉……嗷！” 手被拍了一下。 厄洛斯用警告的眼神睨了他一眼。 “……你真不和我回奥林匹斯？” “不回。” “绑回去。” 苏奈：？？？ “……所以为什么？” 苏奈实在搞不明白：厄洛斯为何在带他回奥林匹斯这件事上如此执着？ 厄洛斯看着他——可能是苏奈的错觉，他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安。 那是一种……在担忧他的眼神。 “发、发生什么事了？”苏奈被他看得也不安起来。 厄洛斯木然道：“我不知道。” “什么？” “喀耳刻诅咒了我, 但这个诅咒与你有关。” ……喀耳刻？苏奈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位诅咒女神的身份。 “与我……有关？” 这是厄洛斯去询问了海中宁芙的结果。 喀耳刻下达诅咒时, 那位海中宁芙躲藏在附近的海域, 听到了喀耳刻的诅咒。 关于诅咒的内容，海中的宁芙只是吐露了与爱神的爱情有关，就在尖叫中化为了泡沫。 显然——喀耳刻还诅咒了一切试图复述诅咒内容的存在。 厄洛斯再度投来担忧的一瞥, 似乎担心他也变成泡沫。 苏奈呆呆的, 似乎被吓傻了。 一分钟后，他高兴道：“原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找我的啊？希望我回奥林匹斯也是因为这个吗？你是不是喜欢我？” 重点是这个吗？？？ 厄洛斯露出错愕的神色。 他忍不住问：“你……不害怕？” 苏奈：“我老家有一句话, 叫做‘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害怕也没用啊？” “所以, 您也别再担心我啦……虽然这让我很开心，但现在还是睡觉吧。”说着, 苏奈打了个哈欠, 重新盖好了小被子。 论水泽精灵的心大程度。 但奇妙的, 厄洛斯也跟着他躺了下去, 心情平静。 “晚安，爱神殿下。” 没听过的称呼——难道他平常在心里，就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吗？ 困到神志不清的水泽精灵, 咂了两下嘴。 厄洛斯：“晚安。” 均匀的呼吸声随之传来。 厄洛斯在这之后也闭上了眼睛。 沉静而美妙的一晚过去后, 太阳升起, 阿提卡森林又迎来新的一天。 第一缕阳光跨越林海时，厄洛斯掀开了眼睫，第一反应是惊讶：自己居然睡得如此沉。 就算是失去了所有神力，厄洛斯也还拥有神的身躯，理论上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睡眠。 身旁传来异动：水泽精灵翻了个身。 “唔……” 他的睡姿果然如他所说那样“不太好”——厄洛斯盯了一眼肚子上的大腿默默想到。 肩膀异常沉重——毕竟上面放了一颗货真价实的脑袋。 厄洛斯平躺的姿势像一杆标枪，衬托得此刻黏在他身上的精灵，像是一只八爪的章鱼。 阳光越来越刺眼，八爪的小章鱼咂了两下嘴，依依不舍的脱离睡神怀抱。 苏奈醒来时，发现自己处于另一个神的怀抱——爱神。 “……厄洛斯？” 厄洛斯：“是我。” 小章鱼受到惊讶般缩回触手，悄悄背到身后，接着把触腿也放了下去。 “对不起……”小章鱼小声，“我不是故意的。” 爱神殿下瞥了他一眼，居然没什么脾气。 小章鱼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唔！”厄洛斯闪电般掐住小章鱼的脸，后者立刻不满道：“您不是失去神力了吗怎么速度还这么快？” 他都没来得及躲开！ “是你动作太慢。” “哼。” 小章鱼——苏奈坐了起来，按照顺序刷牙洗漱，在准备扎头发时，侧过头、充满暗示意味地瞅了厄洛斯一眼。 珍珠发带不久后便落到了厄洛斯手里。 苏奈小心活动着脖子：有点像是落枕了。 厄洛斯也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肩。 同时患上颈椎病和肩周炎的一灵一神：“……” 枕头，真是伟大的发明。 因为一灵一神的身体都有些许抱恙，这一天，他们不约而同留在了小木屋，哪儿都没去。 …… 第二天，苏奈感觉落枕的地方好多了，主动挎起篮子，临出门前问厄洛斯：“我要去摘仙果，你要一起去吗？” 厄洛斯的肩周炎也好了，他“嗯”了声。 在果树旁，粉发的宁芙正弯腰用泉水清洗发梢。 瞧见苏奈，佛里姬娅眉梢染上惊喜：“你来了？” “嗯嗯，早上好。” “你昨天……”粉发宁芙大概是想问他“昨天为什么没来”，又不好意思刨根问底。 苏奈主动告诉了她：“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佛里姬娅点点头，从蓝发精灵的身后飘起一个悠悠的声音：“……水中宁芙？” 佛里姬娅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榕树下站立着一位少年。 少年黑发金瞳，容貌毫无疑问是极其俊秀的，又与蓝发精灵不同。 黑发少年举手投足显露出高贵，他的眼神轻轻扫过佛里姬娅时，佛里姬娅居然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他是谁？ 他的声音好熟悉…… 佛里姬娅眼神困惑。 苏奈热心地为水中宁芙介绍：“这位是……”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厄洛斯。 尽管爱神殿下满脸无所谓，但苏奈还是没有揭穿他的身份：“他叫罗斯。这位是佛里姬娅。” 佛里姬娅打了个寒颤：“你……你好。” “罗斯”用黄金双瞳打量她。 佛里姬娅越来越感到害怕，为了逃避那摄人的目光，反常地匆匆离开。 苏奈望着佛里姬娅逃命似的背影，想不通道：“她为什么那么怕你？真奇怪。” 奇怪的明明是你——厄洛斯不动声色：“她是宁芙，对神明天然存在畏惧。” “可我就不怕你诶？” “你是个例外。” “那像我这样的例外有很多吗？” “不，只有你。” 水泽精灵点点头，似乎觉得这是件好事那样，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接下来就该干正事了。 苏奈今天不但带了篮子，他还带了一个麻袋，准备将这些都装满，下午拖去集市上卖。 装满半个麻袋后，困难出现——挂在矮枝上的仙果被采摘一空，高处以他的身高又够不到。 苏奈不会爬树，如果有个椅子或者有块石头，或者一位神，能让他垫一垫就好了…… 他的目光锁定在爱神殿下身上。 厄洛斯警惕地后退一步。 “厄～洛～斯～殿下？”苏奈合掌，“拜托拜托，可以借您的肩膀用一下吗？” 爱神殿下高贵冷艳道：“不可以。” 水泽精灵打的破算盘，他在奥林匹斯都听到了。 “哦，忘了你现在比较柔弱。”苏奈实事求是地点点头，“那你踩我吧，我来当你的椅子，你踩在我肩上，这样总可以吧？” 厄洛斯仿佛受到了侮辱！ 他伸出手，挂在枝头上的果子一动不动。 厄洛斯：“……” 苏奈眼神同情。 “哇啊啊啊你不要动啊！” 苏奈踩在厄洛斯的肩头，非常害怕摇晃。 厄洛斯抓住他的腿，不耐烦道：“快点！” “马上就好。” 树下是柔软的草坪与堆积的落叶，压根不必担心果子落到地上会摔坏。苏奈将够得到的果子全扯了下来。 “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马上！” 视野范围内，一个红彤彤的仙果挂在前面的树梢上，犹如引诱夏娃的蛇果。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了！ 苏奈贪心地踮起脚尖，用力伸长手臂，下一秒…… “哇啊！”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苏奈听到一声闷哼。 屁股传来的触感柔韧有余，和枯败的落叶有很大差别。 “簌簌——咔嚓！” 苏奈同时也听到了枯叶被压碎的声音。 他低下头——面前是爱神殿下放大的完美俊脸。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可恶啊！为什么没有亲上？！！ 多么完美的时机！为什么不在这里亲上？！差评！ 厄洛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起来。” 苏奈从他身上爬起来，眼神不住飘向他淡粉色的嘴唇，还是有些遗憾。 厄洛斯将双手枕在脑后，悠闲地欣赏起了天空。 苏奈躺到他身侧，学他的动作，盯着天空：“有什么好看的？” 已经入秋了。 森林中的绝大部分树木为了迎接秋神的到来，自发地将树叶染成黄、红、橘等温暖的颜色；湛蓝的天空宛如一个干净的泉眼，四周探出艳彩的树叶。 ……还是挺好看的。 “和我回奥林匹斯吧。”厄洛斯开口，“喀耳刻遗留的力量在诸神齐聚之地可能会有所削弱。” 听上去就像主人引诱宠物回家的猫条。 “可我想去旅游。”苏奈一眨不眨地盯着油画般的天空，拒绝叼住猫条：“我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地方。” 厄洛斯：“你想追寻自由？” 苏奈眨了一下眼睛：“只是太无聊了想四处走走。” 或者应该换个问法。 “回到我身边，让我可以保护你。” 就算不扭头，苏奈也能察觉厄洛斯的视线从天空落到他的脸上。 他像是被天空轻易捕捉的一片云。 厄洛斯刻意放柔了声音： “好吗？” ===第86章 什么是爱=== ……好。 苏奈张开嘴唇, 唇舌之间即将形成这个音节前，一道黑影“唰”的掠过。 厄洛斯远比他更为警觉，立刻抬起头：“谁？” 一只黑色的松鸡落在枝桠间。 厄洛斯仍有怀疑, 苏奈眼前一亮。 当初跑掉的那只乌骨鸡, 苏奈时至今日仍念念不忘。他可惜道：“应该带弓箭来的。” 如今他与爱神殿下谁也不会飞，肥美的松鸡却站在很高的树枝上，俯视矮小的地面生物。 其中一只地面生物, 遗憾地将散落的果子捡进麻袋, 招呼了另一只地面生物一声：“走吧。” 厄洛斯微微侧着头，像是在聆听某种声音。 “厄洛斯？” 没有异常——除了某只水泽精灵一声接一声的催促。 厄洛斯不耐烦地跟上。 …… 在两人走后，枝头上松鸡张开翅膀展开滑翔，扑落于地面。 在松鸡落下的位置, 有一个苏奈捡漏了的仙果。松鸡低头去啄—— 它被包进了一张嘴里。 “咕……咕咕……” 从松鸡的喉咙里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鸡头、鸡脖、鸡翅、鸡脚……吞掉整只松鸡后, 布鲁缓缓浮出落叶的海洋。 布鲁是一只地精, 它舔了舔嘴唇：肚子还没有填饱。 布鲁贪婪的视线，投向了刚才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 “你要去什么地方”这句话, 厄洛斯忍了很久, 终于在水泽精灵准备拉他上一辆来路不明的马车时问了出来。 “您请等等。”苏奈和车夫说了一声, 转头安抚他道：“这是去人类集市的车。” 厄洛斯不解：“人类集市？” 听上去像是人类聚集的地方——难怪水泽精灵今天披了黑袍出来。 “你不想去吗？不想去的话可以回……房子里等我。” “家”这个词差点脱口而出。 厄洛斯没动。 看样子是准备和他一块儿去了。 厄科从前跟他说过，只要拦住过路的马车、给车夫两枚铜币，大部分车夫都愿意载人去集市。 马车构造简单，仅仅只是一匹马拖着一块木板, 角落里堆积着一些干草，厄洛斯不是很想上去。 但当水泽精灵朝他伸出手时, 他竟鬼使神差伸出手, 莅临了这辆简陋的马车。 水泽精灵把装着仙果的麻袋放在一旁, 铺上一些干草, 舒舒服服靠了上去，也不怕压坏。 他似乎总能找到过得舒服的办法，很能适应环境。 苏奈发现厄洛斯总在看他，以为他饿了：“等到了集市给你买鸡腿吃。” 厄洛斯：“……” 没办法，厄科说过赶集的商贩很多，必须在中午前赶到，否则摊位就会被别人抢先租走。 大约一个小时后，集市到了，苏奈拢了拢黑袍，付给马车夫四个铜币作为报酬，之后就下了车。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空余的摊位还很多，苏奈成功用二十枚铜币的价格租到了一个不错的摊位，位于集市入口，人流量很大。 做完这些，橘色钱袋彻底见底。 爱神殿下留在集市门口的树下等他，用他的话来说——他对人类密集的数量过敏。 苏奈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到树下的神。 爱神殿下也一眼看到了他。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儿，苏奈恍然大悟，等到第一笔生意成交，苏奈立刻将热乎乎的钱币换成同样热乎的鸡腿，塞到爱神殿下手上。 厄洛斯望着油光锃亮的鸡腿：“……” “哈迪斯在你后面。” “什……？！” 趁苏奈张嘴表露震惊，厄洛斯把鸡腿塞进了他嘴里。 苏奈回过头，咽下嘴里的肉：“你骗我？你不吃吗？” “我吃素。” 苏奈耸耸肩：“好吧。”他只好自己把鸡腿吃了。 他带来的仙果，如厄科所说那样很受欢迎，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全部卖光。 掂量着鼓鼓囊囊的钱袋，苏奈过一会儿就要凑到耳边摇晃，里面的钱币也如他所意，发出令人心情愉悦的碰撞声。 他买了一大堆食物，以及一件特别的小礼物。 “厄洛斯！” 苏奈走到树下，手故意背在身后：“你猜猜，我买了什么东西？” 爱神殿下没理他。 “当当！” 苏奈拿出一个臂环。 这东西难道是…… “送给你！谢谢你今天陪我赶集！” 人类制造的臂环粗制滥造，但厄洛斯还是接了过来，在精灵期待的目光下试了试。 太小了。 苏奈失望地接过来：“要不，我拿回去问问能不能换……” 厄洛斯：“伸手。” “干嘛？” 厄洛斯挑眉：“据我观察，你的胳膊比较细，戴这个应该刚好合适。” 苏奈立刻：“你的观察有误！我的胳膊不细！我有肌肉的！” 厄洛斯才不相信。 苏奈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把臂环往手上套：“你不信？不信我戴给你看，肯定小了……” 臂环卡在他胳膊上，严丝合缝。 大小怎么会这么合适啊！ 简直像是量身定做的：) 苏奈：“……” 于是，除了肉以外，苏奈又额外买了一堆菠菜回去。 —— 回到阿提卡森林的木屋时，太阳落入林海，天空的颜色从橙红逐渐朝墨蓝转变，直到蜕变为整片的黑。 暗夜间，一双黄金般的眼瞳浮在空中。 “啪！” 苏奈打开屋子里的灯，照亮了眼瞳的主人——厄洛斯。 他惊奇道：“你都不眨眼的吗？” 爱神殿下会自发光这件事，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苏奈好奇的是他居然不会眨眼？ 厄洛斯眨了一下眼睛。 ……好吧，他会。 苏奈扭头咳嗽缓解尴尬。他摸了摸肚子，问：“我准备做晚饭了，你吃吗？” ……水泽精灵做的晚饭？ 厄洛斯：“嗯。” 他就赏脸吃一点点吧。 苏奈把从集市上买来的菠菜与牛肉甩到砧板上，打算做一道简单的炖菜：菠菜炖牛肉。 把菠菜和牛肉洗干净，切成合适的大小扔进锅里，加入水和适量香料，再盖上锅盖。 最后只要把灶台底下的木柴点燃就可以了。 苏奈翻找出火石，又抱出一个瓦罐。他掀开塞进瓦罐的布团，往木柴上方抖了抖。 “咦？”苏奈惊觉，“镁粉怎么没了？” 厄洛斯靠在厨房门边，闻言，视线落在苏奈手中的瓦罐上。 “啊啊，镁粉没了，早知道今天就买一些回来了！” 厄洛斯：“……镁粉？”这是什么东西？ 苏奈和他解释：“镁粉是一种易燃的粉末，助燃用的。” “不是有木柴吗？” “光有木柴燃不起来的……” 说着，苏奈做示范地将两块火石放在一起摩擦，擦出的火星掉在冰冷的木柴上，很快就熄灭了。 厄洛斯不禁轻轻皱眉。 他没想到人类和精灵用火居然这么麻烦——在奥林匹斯，火随处可见，并且厄洛斯自己也能变出火来。 他本能地抬起指尖，又很快放下。 ……不行，他的神力被关进了卡俄斯的盒子，至少现在没法儿变出火。 “唉……让我想想该怎么办……”水泽精灵敲打着自己蓝色的脑袋，蹲在地上，一副苦恼的模样。 厄洛斯：“有可以代替……镁粉的东西吗？” 助燃的东西，应该不止这一类吧？ 水泽精灵一顿，突然不知想到什么，目光直溜溜锁定他的身后。 ……厄洛斯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嘿嘿，厄洛斯殿下，你的翅膀呢？我就随便问问，你千万别多想。” 厄洛斯露出礼貌的微笑：“你想死吗？” “都说了只是随便问问了……”苏奈嘟囔。 好吧，被封印了神力的爱神殿下，估计也变不出翅膀来。 苏奈想到其他办法——他捡起一块木柴，伸出手：“厄洛斯，帮我把桌上的刀拿过来一下谢谢。” 厄洛斯“哦”了一声，走过去：“哪一把？”桌上有一排大小长短不一的刀。 “小的。” 厄洛斯选了一把小刀递过去。 自然地做完这一切，爱神殿下突然反应过来—— 该死！他为什么这么听话？？！ 一定是水泽精灵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可怕的水泽精灵！ 厄洛斯恨恨的想。 他冷哼了一声，注意到水泽精灵正拿小刀在木柴的表面来回刮蹭。 厄洛斯：“你在做什么？” “做木绒啊。”苏奈头也不回地答道。 木头因为表面坚硬，不容易被火星烧透，那如果是体积蓬松的木绒呢？ 苏奈觉得应该可以，他想要试一试。 刮了半天，苏奈刮下来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木绒。 效率实在太低了。 爱神殿下见状，不知是嫌他动作慢、还是肚子饿得慌，抢过他的活计，带着一丝新奇替他继续。 结果—— 爱神殿下的指尖不慎被刀锋割破。 “厄洛斯？！”苏奈注视从他指尖渗出的红色血珠，满脸愕然。 原来神也会流血吗？ 原来厄洛斯……也会流血啊。 厄洛斯没当回事，却也扔开了愚蠢的木块和石头。 他想到了更有效率的办法。 “手手手！你的手！”水泽精灵忙脚乱地抓住他的手，“要赶快包扎才行！” 手指被对方握住，指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风。 厄洛斯眼看水泽精灵鼓起嘴巴、送出一阵阵轻柔的抚慰：“疼不疼？对不起，都是为了帮我，害你受伤了……” “呼——呼——吹吹就不疼了。” 厄洛斯的内心泛起一阵阵涟漪，他的灵魂之树，也被这小小的微风吹得震荡摇晃。 厄洛斯反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拽，惊慌失措的小精灵，就被带进了爱神的怀抱中。 “干、干什么？” 神经迟钝如苏奈，也感受到了气氛的暧昧。 厄洛斯将受伤的手指，凑近苏奈的唇边，轻轻抚摸。 “水泽精灵。” 爱神迷茫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爱？” ===第87章 套路=== “水泽精灵,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爱？” 【到底什么是爱？】 这句话在苏奈脑中震荡回响。 到底什么是爱？ 原来他真的不明白。 苏奈在这一刹那有种想哭的感觉——原来厄洛斯真的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什么是爱啊。 或许他不是不爱他，他只是不懂。 那就让他来告诉他吧！ 苏奈圈住厄洛斯的手指：“爱是……” “咕噜噜噜噜！！” 肚子发出大声的抗议。 苏奈：“……” 他试图忽略：“爱就是……” “咕噜噜噜噜噜噜！！！” 苏奈：“……” 厄洛斯的目光落在他的肚子上。 啊——！！！！！ 苏奈真想切了自己的肚子：) 厄洛斯后退了一步, 手指顺势从苏奈掌心脱离。 他留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后，转身离开厨房。 苏奈立刻抱着肚子蹲下：呜呜呜！ 可恶啊, 早知道回来的路上就先吃点，这不争气的肚子！ 苏奈将头埋进了掌心。 头顶落下厄洛斯的声音：“可以了。” 他抬起头, 诧异地发现：灶台下方，一团火正被四面八方的木柴团团围住。 厄洛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是猫吗？他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不、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苏奈发出震惊的声音：“火、火！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朝他抛了过来。 苏奈本能地伸手接住：“这是……金币？” 哈迪斯给他的金币？ 厄洛斯嫌弃地拍拍手, 活像手指沾到了某种晦气。 苏奈只是神经大条，但他不笨，很快反应过来：“你……利用金币中储存的神力，施展神术变出了火？” 厄洛斯：“嗯。” 是了, 厄洛斯毕竟是根正苗红的神，会的神术远比他多得多。 苏奈表示：“我也想学！” 能凭空变火，谁还用火石啊！ 厄洛斯提出条件：“和我回奥林匹斯就教你。” 苏奈扭过头, 傲娇地“哼”了一声。 他还要再考虑两天。 “哼。”厄洛斯居然学他！ “你哼什么？”少年身形的神明抱起手臂，扬眉：“我给你两个选择。” 苏奈紧张地问：“两、两个？” “第一：你老实和我回去；第二：我把不老实的你绑回去。” 苏奈：！！！ “选吧。” “第二个选择简直是绑架！”苏奈愤愤道, “您这样有失风范！”辣鸡厄洛斯，不但学他说话, 还学冥王抢人！ “哦。”厄洛斯面色不变。 苏奈：可恶啊。 他：“我两个都不选！除非……” 苏奈自己做出了第三个选择：“你让我开心！” 厄洛斯：“让你开心？”他摸了摸下巴，似乎陷入了思索。 苏奈得意点头：“没错！只有你让我开心了，我才会跟你回去。” 厄洛斯抬头：“你现在不开心？” “对啊。” 厄洛斯露出不能理解的神色：“你说谎。” 苏奈：“我哪里说谎了？？” 厄洛斯：“我一直认为, 傻瓜不会不开心。” 什么？？！ 苏奈瞪大了双眼：“你、再、说、一、遍？” 厄洛斯：“傻瓜。” “你！！” 要是平常, 苏奈肯定不敢这么嚣张, 毕竟打不过人家。但是现在嘛……苏奈走近这个会流血、会受伤的神, 对他指指点点： “我凭什么跟你回去？你凭什么管我？你又不是我的爹妈，或者我的其他……其他什么人。” 说到“其他什么人”的时候，蓝发精灵脸色可疑的红了一下。 厄洛斯：“主人？” “什么？？？！！！” 蓝发精灵立刻就炸了。 他随手抄起一旁的扫把，爱神一个闪腰躲过。 “有种别躲！” 没种的爱神，接连躲过了来自扫把毛的数次攻击。 苏奈怒。 他出其不意地变换动作，扫把在他手里掉转头尾。 厄洛斯一个轻巧的跳跃，躲过水泽精灵的扫把头横扫，往旁边掠去。 可恶啊！这厮动作怎么如此灵活？ 忽然，左边的脸颊被捏了一下。 厄洛斯……厄洛斯他居然捏他的脸！ 他还有闲情捏他的脸！！！ 怒火在苏奈眼中烧成岩浆，“轰”的一声喷发。苏奈大吼一声：“别跑！！！”随后提着扫把追了上去。 阿提卡森林的木屋中、跳跃的火光旁，随即出现以下一幕： 蓝发的精灵挥舞着扫把在后面追：“哇啊啊啊啊啊啊别跑！” 黑发的神明跟钓鱼一样在前面跑，悠哉游哉地钓着精灵上蹿下跳。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呼……呼……” 终于，苏奈跳累了，扶着扫把和膝盖喘气。 厄洛斯轻飘飘道：“闹腾够了？” 谁闹腾了？！ 只是一句话，就又点燃了苏奈想打人的冲动。 眼珠转了转，苏奈一改之前的嚣张，低眉顺眼地点点头。 厄洛斯果然中计，抬脚向他走来。 趁他接近，苏奈一扫把打过去：“啊打！” 正中爱神的手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诡计得逞的苏奈大笑。 厄洛斯手臂上金光灿灿的臂环，在他“猛烈”的攻击下蒙尘。厄洛斯却视而不见般，只注视着他：“满意了？” “嗯嗯！” “开心了？” 也不能说刚才的笑声是假的，苏奈又点了点头：“开心！” 厄洛斯满意道：“既然我让你开心了，那就和我回去。” ……苏奈僵住了。 他怎么就在鸡飞狗跳中忘了？！！自己刚才开出的条件：厄洛斯哄他开心，他就跟他回奥林匹斯。 苏奈恨恨：“你套路我！” 厄洛斯：“套路？” “就是通过精心谋划的手段达成目的！” 厄洛斯大方承认：“对，我就是在套路你。那你开心吗？” ……开心。 苏奈鼓起嘴巴，学他一样抱着手：“但我现在又有点不开心了！” “除非……”苏奈青蓝色的眼瞳中迸发出狡黠的光彩， “你让我再打一下！” ……厄洛斯无奈地伸出另一条手臂。 “哈哈！” 苏奈立刻用扫把又打了一下。 光辉耀眼的神明变得和灰姑娘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 厄洛斯看他的眼睛成功弯成两道月牙，混不在意地弹走一粒灰沉。 只要哄好了就好。 他利用冥王金币中残留的神力，弄干净了沾染的污垢。 苏奈把开叉的扫把放回原位，美滋滋地去掀灶台上的锅盖。 “咕噜咕噜。” 锅内的水才刚烧开。苏奈咽了咽吐沫，眼巴巴地趴在锅边。 一个下午都在忙着卖货、加上刚才闹腾一通下来，体力耗尽的肚子，急需能量补充。 苏奈饿得想把锅啃了。 他突然想到：“厄洛斯！你会那种、就是那种能让食物快速煮熟的神术吗？” 厄洛斯：“你是说加速时间？不行，那是时光女神掌管的范畴。” 苏奈咂了咂嘴。失去神力的爱神，显然也不能再给他变面包了。 …… 一个小时后，晚饭终于炖好。 “吃饭了吃饭了！厄洛斯！过来吃饭了！”苏奈欢快地招呼爱神殿下准备吃饭，动作麻利地把一大口锅搬到桌上。 他揭开锅盖，一股混合着蔬菜味道的浓香扑鼻而来。苏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迫不及待喝了一口汤。 “好烫！好香！好好吃呜呜。” 苏奈一边吹气一边喝汤，再吞下一块牛肉。 厄洛斯瞥了眼摆放在他面前的餐具。 他的左手和右手，分别拿起一根疑似树枝的长条状木棍：“……这是什么东西？” 苏奈咽下牛肉，隆重向他介绍：“这叫筷子！很好用的！我教你怎么用。” 苏奈给他做示范：“像这样，将两根筷子握在一只手里……” 厄洛斯老是做不好，苏奈急了：“你怎么这么笨啊！” 他把椅子搬到厄洛斯身边，手把手教他怎么用。 被水泽精灵的掌心包围，厄洛斯压下唇角笑意的同时，迷茫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为什么？会想笑呢？ 因为水泽精灵在他眼前？还是因为彼此的手正亲密交叠？ 为什么会因为和水泽精灵产生接触而心情愉悦？ 这些，都令厄洛斯感到疑惑。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啊！”苏奈终于发现了他在走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厄洛斯眯起眼睛：“水泽精灵，你竟敢……” “我什么我？我在教你用筷子！看好了，筷子是这么用的。” 苏奈夹起一根绿色的菜叶，厄洛斯目睹那根菜叶“吸溜”一下钻进他的嘴里。 苏奈：“你试试。” 厄洛斯：“我不吃草。” “什么草？这叫菠菜！富含丰富的膳食纤维、蛋白质、维生素A、维生素C和维生素E，对身体可有好处了。” 厄洛斯：“维生素？” 苏奈：“就是能令人长高的东西！” 厄洛斯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状似无意地问：“能让神也长高吗？我有个朋友，拥有这方面的意愿。” 苏奈Big胆问：“爱神殿下，您说得这个朋友，是不是您自己？” 爱神殿下坚决否认：“我指的是赫尔墨斯，你不要想多了。” 苏奈长长地“噢——”了一声：“原来您是想要帮助赫尔墨斯长高呀，您真是乐于助神。” 厄洛斯：“水泽精灵，不要以为我听不懂你在阴阳怪气。” “好吧，菠菜确实能令人长高，神我不确定，但您可以帮赫尔墨斯试一试？” 厄洛斯点头，再次强调“我只是为了帮赫尔墨斯”后夹起一根，动作谨慎而斯文。 苏奈期待地问：“味道怎么样？” 厄洛斯放下筷子。 起身走了。 苏奈挠了挠头。 …… 站在镜子前的厄洛斯疑惑：真的有长高吗？ ===第88章 黎明前夜=== 夜色下, 布鲁跟着前面的两个少年，亲眼看见两人前后进入木屋。 木屋的地板，不适宜它的生存, 尤其是二楼——如果有地精强行进入木屋二楼，那么从一楼看过去，这名地精就像被削去脑袋、身体吊在天花板下方，看起来蠢毙了。 布鲁不想让自己变得这么蠢。 它在等待一个机会。 最好是在森林里, 这儿的土壤它非常喜欢，松软肥沃, 利于突袭与隐藏。 它静静蛰伏了一个晚上。 令布鲁感到遗憾的是：整个晚上, 屋子的两人都没有出来。 …… 用完晚餐后, 苏奈把锅和碗筷收拾干净, 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一个嗝。 好像吃得太撑了。 外面天色太黑，出去散步消食不太现实，剩下的办法只有—— 找人说话消食。 苏奈弯腰看向桌子 桌子底下没有。 “厄洛斯？厄洛斯殿下～你在什么地方呀？” 爱神殿下总是一不留神就不见踪影，真是和猫一模一样。 苏奈手里拿着一根菠菜，语气诱拐：“厄洛斯？” 他爬上二楼，在距离镜子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厄洛斯。 厄洛斯坐在椅子上，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视线：“……你在做什么？” 苏奈一秒将菠菜藏到背后：“没、没什么。你呢？晚饭就吃那么一点点, 你吃饱了吗？” 厄洛斯挑眉：“你真觉得我会饿？” “会啊，你都会流血了, 当然会饿的啊。” “不要拿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我。” 苏奈“哦”了一声：“你真的不饿吗？要不要来一根菠菜？你手上的伤还疼吗？你冷吗？” 简直完全没听进去。 见水泽精灵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指，厄洛斯索性翻开来给他看。 “啊……伤口已经愈合了啊。” 苏奈捧起他修长的手指, 仔细观察, 发现原先被刀口划破的地方已经愈合了。 “痊愈的速度好快。”他感叹。 厄洛斯：“我说了, 不要拿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我。” “是——是, 可你也会受伤的不是么？”水泽精灵用一种哄小孩——或者说哄猫的语气, “在你的神力拿回来前，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说着，动作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厄洛斯：“……” “你竟敢摸我的头？”猫猫反抗.jpg 苏奈没当回事，走到窗边关好窗，转身打算上床睡觉。 被忽视的爱神猫猫：“……” “睡觉！” 苏奈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 身旁很安静。 他睁开眼睛：突然好奇厄洛斯在做什么？ 厄洛斯躺在另一边，并没有睡着。 苏奈忍不住问：“你真的不饿吗？” 水泽精灵还以为他是饿得睡不着…… 厄洛斯转头看他：“我在想诅咒的事。” 苏奈：“别想了，没准儿诅咒根本不会发生呢？” 厄洛斯正色：“那是喀耳刻以生命与神格下达的诅咒，就算是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应对。” 偏偏水泽精灵一副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安啦，我运气很好的，当初涅墨西斯诅咒我，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厄洛斯：“那不一样。” 与巫术女神的诅咒比起来，复仇女神的诅咒，就像小孩子的玩闹。 苏奈：“那你现在担心这么多，就能保证诅咒不会发生吗？” 厄洛斯沉默了。 他不能保证。 这就和生活中的意外一样，不会因为担心多一点、发生的机率就少一点。 再担心也没用。 厄洛斯也曾寻找过解除诅咒的办法，他询问过倪克斯、厄瑞波斯、盖亚，原始神们给他的答案很统一：没有办法。 或许他们的父神，或者说是母神——卡俄斯会有办法，但这老家伙没有形体，神识不知隐匿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厄洛斯也找不到祂。 如果这柄剑单是悬在他的头上，那么厄洛斯不会如此担忧，但这柄剑——是悬在他和水泽精灵的头上！ “水泽精灵……” 厄洛斯在毫无察觉时，念出了这个称谓。 “爱神殿下？” “你害怕吗？” “我？我不怕。” 真是个心大到没边的家伙啊。 厄洛斯：“为什么？” “我的处世哲学中，有一条是：不要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担忧。” “以后的事就留在以后再说吧，现在先好好睡觉。晚安，厄洛斯。” 爱神殿下并没有理他。 苏奈于是又道：“我老家还有一句话，叫做‘福祸相依’——在这个世界上啊，福和祸都是说不准的，没准到时候祸就变成福了呢？” 这又是什么歪理？ 苏奈：“所以我是真不害怕。晚安厄洛斯，晚安晚安晚安——” “……晚安。”厄洛斯无奈道。 等身边传来满意而均匀的呼吸后，厄洛斯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可是，我害怕呀。” …… —— 翌日。 苏奈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裹紧被子。 往常，阳光都会透过窗户洒落他的发梢，苏奈也习惯在暖意的包围中醒来。 今天却与往常不同——今天是一个阴天。 他推开窗户瞧了眼外面，顺势提起水壶，喂鹅黄色的小花喝水。 “我明天就能拿回神力。”厄洛斯也睁开了眼睛——他其实一晚上没睡。 “你明天就和我回奥林匹斯？” 破天荒的，这居然是个问句。 苏奈有些惊讶：“噢……好。等等，明天？” “我还想去旅游呢！” “等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再去。”厄洛斯顿了顿，“我陪你去。” “真的吗？”惊喜的笑意在苏奈脸上蔓延。 “要我向斯提克斯河起誓吗？” “那倒不用……” 说到“斯提克斯河”，苏奈猛然想起发过的誓言。 这事儿爱神殿下还不知情。 ……算了，反正他身上已经背了一个诅咒，再背一个也没什么。 他以令厄洛斯抓狂的心态，快速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他给自己和厄洛斯做了一份“面包夹煎蛋”作为早餐。厄洛斯掀开面包看了一眼。 “这是鸡蛋，吃过吗？” 见他摇头，苏奈科普：“鸡蛋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很好吃，很有营养的。” 顿了顿，他补充：“和菠菜一样能让人长高。” 爱神殿下一口咬住鸡蛋。 “好吃吗？” 和仙馔密酒完全不同的味道……昨天的菠菜也是。 人类的食物，口味竟然如此丰富。 厄洛斯：“还不赖。” 难怪水泽精灵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哈哈哈，其实鸡肉也很好吃！很补，特别适合虚弱无力的……”说到这里，水泽精灵快速看了他一眼。 “总之，我去抓只鸡来给你补补！” 厄洛斯：……？ 他纠正：“我不虚。” “知道知道。” 苏奈已经决定了去森林中打猎——他今天非要打到一只乌骨鸡不可！ 厄洛斯不放心的跟着他来到森林。 苏奈背着弓箭，视线在树枝间跳跃徘徊。 可惜，转悠了这么久，一只鸡都没见着。 苏奈都想爬到树上去看看了——前天见到的那只鸡，不就是站在树上？ 他试了试，发现没有这个天赋后，失望地提起弓箭：“走吧，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厄洛斯对打猎兴致缺缺，抱手站在一旁，看他像狗熊一样动作笨拙地爬树，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苏奈走在前面，旁边是一片沼泽地。走着走着，他回过头问：“你觉得哪里会有……” “鸡”字迅速变成“小心！！！” 在他们经过一片沼泽时，一只地精猛然从其中跃出，对准厄洛斯张开嘴。 这只地精，竟妄图狩猎神明？？！ 苏奈正好捕捉到这一幕，大惊之余，他迅速抽出箭矢，手指紧扣长弓，一箭射出。 “咻！” 铁制的箭头深深扎入地精遍布倒刺的舌头。 “咻！咻咻！” 一箭接一箭，分别刺入地精的咽喉、肚皮。 蟾蜍形状的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跌回了沼泽，试图拔.出刺入舌头根部的箭。 厄洛斯侧过身，一支箭矢贴着他的手臂飞过——这是最后一箭。 这一箭刺进地精的灯泡眼球，扎入后方的大脑。 地精的眼睛与大脑相连接，是这个种族的弱点。胆大包天的怪物很快失去所有挣扎的举动，肚皮朝上翻出沼泽水面。 “厄洛斯！”蓝发的小精灵跑了过来，一脸紧张：“你没事吧？” “没事。” 小精灵围着他转了两圈，还想上手确认。厄洛斯：“真的没事。” 为了转移小精灵的注意力，厄洛斯并不吝啬夸赞：“干得不错。” “是你教得好。”苏奈想起厄洛斯从前教他射箭的情形，脸上的温度有所升高。 担忧与疑问随之而来：“这儿怎么又冒出一只地精？” 苏奈记得厄科和他说过：地精这个族群，由于当初站错了队，被宙斯扔进了塔尔塔罗斯深渊，可这已经是他在阿提卡森林遇到的第二只了。 厄洛斯解释道：“地精族群庞大，分布广泛，难免有漏网之鱼。这片森林的环境是它们所喜欢的。” “那岂不是很不安全？！” “它们实力通常并不强大。” 有了武器的苏奈，也可以单杀地精。 这么一想，苏奈心里踏实了一点。 “回去了。” 有地精出没，苏奈也没了继续狩猎的兴致，拉着厄洛斯匆匆回到木屋。 “刚才可太危险了。” 苏奈回想起来，还是替厄洛斯觉得惊险，本尊却一副淡定的模样。 苏奈想起他被刀锋割破的手指，告诉自己：厄洛斯也是会受伤的。 受了伤，就有可能死。 “如果被地精伤到，你会怎样？”苏奈紧张地问。 厄洛斯扬眉：“我不会被那种东西伤到。” 苏奈：“我知道，可那是以前，现在的你，会怎么样？会……死吗？” 死？厄洛斯没有想过。 神明一般不会死——可如果是被剥夺了神力、神位与神格的神呢？ 厄洛斯摇头：“我不知道。” 想起厄科当初的遭遇，苏奈握紧了拳头。 他发誓：绝不会让厄洛斯重蹈厄科的覆辙！！！ 苏奈：“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厄洛斯笑了笑：“保护我？” “对！我保护你！你别怕！” 【你别怕。】 厄洛斯一怔。 他神色复杂，抬手搭上满脸坚毅的精灵柔软的头发：“我的神力明天黎明就能恢复，你少操心了。” “那在黎明以前我会保护好你的！” 厄洛斯又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 苏奈是认真的。 他强撑着一晚上没睡，就怕出现意外。 临近黎明时分，苏奈望着窗外泛白的天色，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苏奈下楼，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在仰头喝水时，他看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 一只地精像被削去脑袋，身体吊在天花板下方。 …… ===第89章 爱=== “砰！” 苏奈惊呆了, 水杯从指尖滑脱。 地精的身体正在上升。 他意识到什么，慌忙之间跑上楼。 布鲁实在是没忍住。 尽管看起来很蠢，但这具神的身躯，实在太具备诱惑力。 失去神力的神——千载难逢的机会！！吃掉他, 它说不定也能成为神。 布鲁张大了嘴！！！ …… 有两只！有两只地精！！！ 苏奈跑上楼时, 看到的便是另一只地精准备攻击厄洛斯的画面。 厄洛斯的状态很不对劲。 如此危急的状态，他的双眼紧闭, 似乎沉浸在梦魇中无法醒来。 “厄洛斯！！” 厄洛斯什么也听不见。 他此刻站在一棵树旁, 树的周围是混沌般的幽冥深黑。 这是他的灵魂之树。 厄洛斯看见了一朵紫罗兰色的花，转眼间，花变成了一个女人。 喀耳刻。 不对……喀耳刻已经死了, 这个女人是谁？ 拥有与喀耳刻相同面貌的女人, 伸出一根指尖，一只黑色的蝴蝶停留在上面。 喀耳刻柔和地笑道：“厄洛斯, 我诅咒你。” 她是喀耳刻以生命与神位留下的诅咒, 躲藏在爱神的灵魂之树下，一直在等待机会。 机会只有一次。 现在, 喀耳刻的诅咒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厄洛斯, 我诅咒你！喀耳刻诅咒你——你爱的人将因你而死！你的爱情有花而无实！” 【你爱的人将因你而死】 因你而死！！！ 厄洛斯苏醒, 见到了诅咒成真的一幕： “厄洛斯！！” 他听到了水泽精灵的声音，听到他在呼唤他的名字。 苏奈什么也没来得及想, 他扑了上去, 用身体挡住布鲁。 ……喀耳刻蓦然笑了。 血喷溅在木屋的地板与墙壁上，形成花开般的盛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诅咒女神的残影大笑，厄洛斯也在这刺耳的笑声中彻底清醒。 他的眼神开始还有几分迷茫, 直到看见床边的人影。 水泽精灵气息奄奄, 他为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喀耳刻的声音刻骨仇恨：“厄洛斯！我诅咒你的爱人因你而死！他的尸体将变成一朵花, 他的灵魂将与我一同泯灭！这——就是我对你最残酷的诅咒！” 厄洛斯的身上，盖着夜神的衣袍。 他轻轻掀开，坐了起来。 厄洛斯随手利用哈迪斯钱币中的神力，杀死了再度袭来的布鲁。 厄洛斯打量哈迪斯的钱币：钱币中的力量，能救水泽精灵吗？能使他从巫术女神以生命为代价的残酷诅咒中解脱吗？ 厄洛斯不知道。 他试了试，果然不行。 “傻瓜。” 他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为什么？我不是说过，以后遇到这种事，你离远一点。” 可他也说过会救他啊。 “厄洛斯……”苏奈朝他伸出手，“抱抱我吧。” 厄洛斯伸出手，惊讶地发觉指尖居然在颤抖。 他抱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他的声音堪称平静。 “……谢谢你。” 苏奈知道自己就快死了，生命流失的滋味如此鲜明。喀耳刻的诅咒他都听见了，他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一朵花，灵魂同喀耳刻去往虚无。 在那之前，他一定要告诉他：“谢谢你，厄洛斯，谢谢你一路以来的照顾。我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当初遇到的是你。” 厄洛斯：“嗯。” “我答应你回奥林匹斯，等我……等我变成花后，你就把我带回去吧，让我每天都陪在你身边，你也要记得每天给我浇水、带我晒太阳哦。” 厄洛斯：“嗯。” 苏奈想起最初复仇女神的诅咒，以及厄科的调侃，不禁感受到命运的嘲弄，苦笑道：“也许，这就是宿命。” 厄洛斯：“嗯。” “不要告诉厄科，她一定会难过的。” 厄洛斯：“嗯。” “爱神殿下，我爱你。” “……” 这么重要的话怎么没反应？苏奈抬起头，惊讶的发现爱神殿下的眼角，一滴眼泪滚落。 苏奈十分吃惊。 爱神殿下怎么会为他流泪？而且看他本人也没有丝毫察觉。 厄洛斯面无表情垂落视线。 苏奈举起手，轻轻触碰他的脸，最后捏了一下。 “晚安，爱神殿下。” …… 天怎么还没亮？ 厄洛斯想不明白：天怎么还没亮？ 他抱着他来到屋外，仰头望着远方静止的一线白。 黎明女神的马车还未跨过林海边缘。残酷的黎明女神，严格遵循着时间的命令。 水泽精灵的身体温度越来越低，这代表他生命力的流失。 厄洛斯尝试利用冥王金币中的微弱神力，施展治愈的神术，但喀耳刻的诅咒摧毁了这一切。 他救不了他。 在厄洛斯第七次进行徒劳的尝试时，水泽精灵的身体消失了，他的怀中变得空落。 在水泽精灵原先的位置，开出一朵他从未见过的花。 花朵拥有雪白的花瓣、优美的花型，靠近了还能闻到清香。 这是一朵非常美丽的花。 可也只是花而已。 厄洛斯倏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时的他处于一种蒙昧状态，意识与外界隔绝。 虚无的黑暗中，只有卡俄斯，那个不靠谱的父神、又或者是母神，经常会因为无聊来看望他。 缔造了世界的最初神，偶尔会问他：“厄洛斯，你的姐姐和哥哥已经长大，他们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你呢？你再看看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厄洛斯不想理祂。 卡俄斯叹了口气。 “厄洛斯，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厄洛斯希望能出去，他已经在混沌的怀抱中睡了太久，只有糟老头子来找他聊天的世界实在无聊。 在他提出这个心愿后，卡俄斯认真思考了半晌：“好吧，我满足你的心愿。” “厄洛斯，我的孩子，你须谨记——我赋予你的权柄是爱与繁衍，但你现在并不理解，你的权柄因此并不稳固。” “等你真正理解爱的那一刻，你也就彻底掌握了这份礼物。同时，你也能真正获得成长。” …… 厄洛斯曾多次思考：什么是爱？ 水泽精灵告诉他：爱是陪伴、是保护、是不顾一切、是每一次心动、是不知不觉为你露出的笑意、是救赎与成长。 为什么要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救他？因为水泽精灵爱他。 为什么他此刻会那么难过？ 厄洛斯跪倒在地上，悔恨的眼泪滴进泥土。 可惜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 双唇与花瓣轻触，这个吻与这句话一样，来得太迟了： “我爱你。” 于亘古的混沌中，于你的每一次微笑、每一个眼神中，原来我早已爱上你。 “我爱你。” “我爱你。” 爱神一遍遍诉说：“厄洛斯爱你。” 灵魂的树蓦然静止。 下一瞬，树枝疯狂抽条，树叶在转瞬间枝叶繁茂，周而复始，常青的树苗在短暂的时间内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厄洛斯的手脚、他的身体，也如同疯狂滋生的爱意抽条生长。 【现在，你明白什么是爱了吗？】 恍惚中，厄洛斯听到卡俄斯这样说。 “……是的，父神。” 厄洛斯喃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 倪克斯捧着盒子赶到时，望见的便是青年跪在一朵花前的一幕。 “……厄洛斯？！”倪克斯不可置信。 青年神情木然，眉眼间依稀残留少年的痕迹。直到倪克斯又呼唤了他一声，那双如同死灰般的黄金瞳，才干涩地朝她转了过来。 “阿姐。”他开口时，声音也与少年时期不一样了。 黎明马车不知何时悄悄从林海上空经过，天色已经大亮。 倪克斯扔下盒子上前，将厄洛斯紧紧抱在怀里。 善于观察的女神，已经洞悉了发生在黑夜中的悲剧。 “我可怜的厄洛斯……可怜的孩子们。”黑夜女神落下眼泪。 青年的头靠在她怀中，她像是抱着一块枯死的木头。 卡俄斯的盒子在她抛下时自动打开，爱神被羁押的神格、神力与神位随之恢复。 但他现在看起来，和一个脆弱的普通人没有差别。 真的太残忍了。 倪克斯不知怎样做才能宽慰他，只能默默给予他拥抱。 爱神依偎在黑夜女神的怀抱中，只有在这位亲如母亲的姐姐庇护下，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过了很久以后—— 厄洛斯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落到一旁。 “纳……西索斯该怎么办？”倪克斯迟疑道，“你要将他带回奥林匹斯吗？” “他似乎更喜欢这里的生活。”厄洛斯的目光柔和，瞳孔中盛开着一朵花：“我陪他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倪克斯眼神担忧。 “好……吧。”她见厄洛斯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忧心忡忡地离开。 厄洛斯一连在阿提卡森林住了三天。第四天，一位粉发的宁芙找了过来。 她一见到厄洛斯，肩膀吓得一缩：“罗、罗斯，你好。” “罗斯”是水泽精灵告诉她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在去俄刻阿诺斯的路上时，厄洛斯随口编的。 爱神陷入回忆，没注意佛里姬娅说的话。 佛里姬娅只好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请问……纳西索斯他住在这里吗？” 厄洛斯回神：“你有事？” “我……他说过每天都会来泉眼旁采摘仙果，但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佛里姬娅的篮子里盛满了红彤彤的果子，果皮上沾染着水珠，一看就是洗过的。 如此殷勤地洗好了果子送过来，这个水中宁芙和水泽精灵是什么关系？——如果是以往，厄洛斯一定要搞清楚，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打发走了佛里姬娅，想了想，从篮子里捡起一个果子，放到窗台上的花盆旁。 三天前，厄洛斯担心将花留在空地上会被不长眼的东西践踏，小心地将花移植到了花盆中——那盆黄色小花如今成了水泽精灵的邻居。 厄洛斯倒也不吝啬，每回浇水都会捎上黄色小花，如今这盆花长得比旁边的水泽精灵还要健壮。 水泽精灵的叶片始终蔫耷耷的。 厄洛斯不明白原因，在今天早晨、水泽精灵的花瓣落下来一片后，惊慌失措的他请来了长姐盖亚。 盖亚是大地的母亲，她对生长在大地上的植物如数家珍，却在见到水泽精灵时惊奇道：“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养育出来的植物。”她甚至从没见过。 植物。 厄洛斯抿唇，盖亚接着说道：“以我的感觉来看，这是一种喜湿润、喜光照、爱好温暖的植物。” 温暖？即将入冬了，这就是水泽精灵快要枯萎的原因吗？ “长姐，请您救救他。”厄洛斯恳求。 盖亚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植物有盛开和衰败的季节，这不是很正常吗？厄洛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厄洛斯脱口：“他不是植物！” 盖亚一惊：“不是植物？难道它从前是人？” 在这片大地上，将人变成植物、星座、动物的例子可太多了，大地女神一瞬间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厄洛斯似乎是默认了。 盖亚观察他：“你这么上心，难道它变成花以前，是你的爱人吗？” 厄洛斯毫不犹豫道：“是。” 盖亚大惊。 难怪这次见面，厄洛斯长高了不少，原来是因为有了爱人。 但是…… 盖亚露出同情的眼神，大地女神抚摸着弟弟的脸颊：“可怜的厄洛斯，请相信我，如果我有办法，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你。” “但我感受不到这盆花中有丝毫的灵魂之力，你看看它，你看到了什么？” 一盆即将枯萎的花。 盖亚的劝说如此清醒，又如此无情：“他已逝去，音容不再。放下吧，厄洛斯，你该放下了。” …… 第七天，在水泽精灵落下第二片花瓣时，一位不速之客降临。 赫尔墨斯收到宙斯的命令，前来劝说厄洛斯回去上班。 众神的使者，也多少听到了一点风声，他在心中哀叹好兄弟命运的不幸，来到阿提卡森林的木屋前。 见到厄洛斯，赫尔墨斯惊呼：“你！你怎么偷偷长高了？？！” 厄洛斯：“……” 原本爱神只是比他高一点，这下直接高出一个头。赫尔墨斯受到了降维打击。 坚强的赫尔墨斯，很快恢复过来，尽职地劝说固执的爱神：“和我回奥林匹斯吧，厄洛斯。” 厄洛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走吧。” 他近期谁也不想搭理——还上班，看见那些陷入热恋的情侣，他恐怕自己会立刻诅咒他们的爱情。 赫尔墨斯耸耸肩，绕到窗台前，观察好兄弟化成的花：“这花可真美啊。” “花？！”爱神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 赫尔墨斯立即改口：“纳西索斯！纳西索斯可真美啊……我是说。” “当然。”厄洛斯点头，“他是最美的。” 赫尔墨斯真的很想问问他：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真是病得不清。 压下吐槽的心，赫尔墨斯提议：“你如果实在舍不得他，可以将他一块儿带回去。” 厄洛斯像是着了魔：“可他更喜欢这里。” 赫尔墨斯苦恼得用双蛇杖挠头发，无意瞥见窗台上的花瓣，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你看他都要枯了……别瞪我啊，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奥林匹斯的气候常年温暖如春，你把他带回去，能延缓他的凋零。加上最近赫柏研究出一种花蜜，能使植物常开不败。” 虽然这样会使爱神越陷越深……但管他的呢，赫尔墨斯此行的目的就是诱拐爱神回去。 他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了。 厄洛斯终于动摇。 当他转身想去抱窗台上的花盆时，整座木屋突然一阵摇晃。 “轰隆隆——” 剧烈晃动中，承载着水泽精灵的花盆滑出窗台，笔直掉落，正好跌进冥王的怀抱。 …… ===第90章 疯狂=== 哈迪斯搂紧花盆。 转身就跑。 …… “哈迪斯！！！” 厄洛斯鲜少有如此震怒的时刻。 开裂的大地轰隆隆合拢——在那之前, 厄洛斯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但爱神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厄洛斯！”赫尔墨斯大惊，连忙跟着跳了下去。 他晚了一步, 众神的使者险些被大地夹成肉饼。 危机时刻, 赫尔墨斯将宙斯赐予他的双蛇权杖横在裂缝之间, 肩膀一侧一挤，以极快的速度钻了出来。 “呼……”赫尔墨斯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抬头张望：“厄洛斯？” 厄洛斯正在与冥王对峙。 爱神的面容极尽阴沉：“把他还给我！” 哈迪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冥王饱含怒火：“是你的胡作非为害死了纳西索斯！” 喀耳刻与珀尔修斯的冒险，原本八竿子也打不着, 是厄洛斯！他亲手导演了喀耳刻的爱情悲剧，招来了喀耳刻的诅咒。 厄洛斯神色一僵, 他一般从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此刻脸上却闪过悔意与痛楚。 哈迪斯冷冷道：“你只会为他招来祸端。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冥王宣言：“纳西索斯，将会成为我哈迪斯的圣花！” “哈哈哈哈哈哈……圣花？你的花？”厄洛斯笑容疯狂而又扭曲，“你的？” 冥王不准备对水泽精灵放手——但厄洛斯又怎么可能放手呢？！！！ 两位神祇大打出手。 “你们不要再打了！” 赫尔墨斯赶来制止。 这一声劝阻的作用不能说微乎其微, 而是等于没有。赫尔墨斯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赫尔墨斯大喊一声：“纳西索斯！”旋即朝下方的幽冥飞扑而去。 哈迪斯为了腾出手战斗, 把怀中的花盆放到了旁边的马车上。冥界马车受到战斗波及，连带花盆也一起失去了平衡。 花盆滑下马车，坠入无尽的幽冥。 任何生物, 一旦坠入大地与冥界之间的幽冥，就不可能再回来，这是规矩。 赫尔墨斯慢了一步, 指尖与花盆的边缘擦过, 眼睁睁看着半枯的花朵被黑暗吞没。 一片花瓣飘落, 赫尔墨斯只抢到了这一片花瓣。 “……抱歉。”在哈迪斯与厄洛斯间, 他选择将花瓣交给厄洛斯。 厄洛斯伸手接过, 而后垂下头。 任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哈迪斯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承认：“是我的失误。” 赫尔墨斯：“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哈迪斯叔叔你也别太自责。厄洛斯，跟我回奥林匹斯吧？” “……厄洛斯？” 赫尔墨斯感觉不对劲地飞远了一点。 哈迪斯也感受到了不对。 他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流泪？噢……是因为他太爱纳西索斯了。 这世间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也就只有那一片花瓣了……纳西索斯，哈迪斯是如此深爱你啊。 不，不对——冥王发觉这爱意简直强烈得莫名其妙。 ……他有这么爱他吗？ 赫尔墨斯抱紧了双蛇权杖，好像权杖就是他的爱人。 同一时间，宙斯正在与一位宁芙约会。 “亲爱的，我爱你。”神王深情款款地说出口头禅。 宁芙：“宙斯，尊贵的神王，我的爱人，我也爱……爱…… ” 爱语只吐露了一半，宁芙就犹如卡壳一般，看宙斯的眼神，从少女的柔情迅速转变成对待色狼的厌恶。 “我不爱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宁芙无情地转身离去。 宙斯：？？？ 人间，无数相似的一幕上演—— 前一秒还恩爱的两个人，下一秒就狠狠推开对方： “滚！从我家里滚出去！” “越看你越碍眼。” “我一刻也不想与你待在一起了！” …… 相爱的恋人突然间反目成仇。 也有无数相反的一幕：平常两看相厌的人，看对方突然就顺眼了，深爱对方到不顾一切的程度。 战场上，两位敌国的首领对峙，一方首领突然扔下手中的盾牌与刀剑，扑向另一方：“我爱你！” 敌方首领却不爱他——爱上了身下的马。 …… 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了！ 爱意已经彻底扭曲了！ 这足以说明掌管这一切的神，陷入了多么混乱的地步。 哈迪斯强行压制心中炙热的爱意，他红着眼问：“厄洛斯，你疯了？” 厄洛斯抬头对他一笑。 哈迪斯确认——他确实已经疯了。 厄洛斯却感觉从未如此清醒。 自诞生以来，他始终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对世界混沌，对爱混沌，对挣扎在情爱中的世人漠不关心。 厄洛斯将头埋进手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笑，可他实际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一直沉睡在混沌的怀抱中，从未清醒。 厄洛斯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他温柔注视着手心的花瓣：就让我，与你去往同一个世界。 水泽精灵害怕孤独，那么他去到他身边的话，他就不会再孤独了吧。 就由我来陪伴你。 这一次，是永远。 …… 扭曲的疯狂后，即是毁灭。 奥林匹斯、人间、冥界……一切为爱疯狂的生灵，一瞬间全都静止了。 爱——以及爱带来的恨，从他们的灵魂中抹去，令他们的神情变得冷漠而木然。 爱神痛失所爱，世人从此失去爱人的能力。 哈迪斯终于意识到厄洛斯准备做什么，他立刻试图阻止。 “赫尔墨斯！来帮忙！” 赫尔墨斯的胸腔被方才激烈的爱意震荡得发疼，此刻捂着胸口：“咳！来……来了。” 众神的使者试图发挥口才：“厄洛斯……你冷静点，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盖亚……盖亚是大地女神！掌管地面上的花花草草，或许她能救纳西索斯！” 厄洛斯轻飘飘看了他们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一片树叶、一块石头。 厄洛斯闭上眼睛，放松双翼，任由身体主动坠入幽冥。 “厄洛斯！！！” 这个世界的神明通常无法被杀死——除非神明愿意主动赴死。 然而原始爱神陨灭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赫尔墨斯与哈迪斯简直想都不敢想。 哈迪斯苦涩道：“早知道就不抢他的花了。” 赫尔墨斯：“哈迪斯叔叔，您现在说这话，不觉得晚了点吗？” 哈迪斯沉默后问：“你觉得厄洛斯会就此陨灭？” 这个问题的答案，谁也不知道。 赫尔墨斯与哈迪斯同时转过头，视线紧盯幽冥。 …… 无尽的混沌黑暗中，厄洛斯的意识沉浮，这一幕似曾相识。 “厄洛斯。” 他听到了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 但他已经无心去辨认，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与水泽精灵重逢的时刻。 “唉……” 那个声音深深叹息：“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并且意外聒噪：“爱神为爱殉情，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就是不至于。” “我有办法救回你的爱。” 这个声音如同天籁—— “卡俄斯！”黄金瞳瞬间冲破阻碍，厄洛斯顷刻间睁开双眼：“快说！是什么办法？” 卡俄斯：“……” 卡俄斯：“叫父神。” 厄洛斯：“父神。” 卡俄斯：“叫母神。” 厄洛斯：“母神。” 卡俄斯：“叫爸爸！” 厄洛斯：“爸爸。” 卡俄斯：“……”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卡俄斯无奈道。 不过，看在爱神还算乖巧的份上，卡俄斯也没有卖关子： “办法很简单——我可以为他重塑一具肉身，你再去斯提克斯河的河底，把他的灵魂捞上来就行了。” 厄洛斯：“……斯提克斯河？他的灵魂在斯提克斯河里？” 卡俄斯：“你不知道吗？当初还是你逼他许下的誓言。” 这是唯有混沌神知晓的秘闻：对斯提克斯河许下誓言、又违背誓言的灵魂，死后会被冥河女神收割，不入冥界。 厄洛斯恍然大悟：原来“冥河女神的惩罚”是指这个。 当初，厄洛斯逼水泽精灵向斯提克斯河发誓：完成他交代的一项任务。 这个任务从各方面来说，水泽精灵都失败了。 更别提水泽精灵还许了两个。 所以当喀耳刻想带水泽精灵走时，与前来收割灵魂的冥河女神迎面碰上。 据卡俄斯描述，当时的战况十分激烈——为了争夺水泽精灵的灵魂归属权，喀耳刻的头发都被冥河女神薅秃了。 喀耳刻其实早就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诅咒，根本没能撑多久，就被彪悍的冥河女神撕碎了。 冥河女神威武！ 卡俄斯：“所以你心爱的魂魄，此刻正躺在斯提克斯河的河底。” 厄洛斯：“六。” 被冥河女神扔进河底的灵魂，将时刻受到冥河冰冷的水流冲刷，在寒冷与悔恨中度过永恒——这原本是残酷的惩罚。 但水泽精灵硬是凭一己之力卡到了这个Bug，避免了与喀耳刻去往同一个世界的命运。 不愧是你。 水泽精灵。 绝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厄洛斯无法抑制地大笑。 他想起水泽精灵说过的话：【这世上的事啊，都是福祸相依的，没准到时候祸就变成福了呢？】 卡俄斯：“现在，把你手中的花瓣给我。” 厄洛斯张开手，白色的花瓣飞出，他下意识想伸手捕捉，还好忍住了。 “去吧，我的孩子，去寻回你的爱。” 厄洛斯：“谢谢你，父神。” 卡俄斯笑道：“这没什么，我说过，当你真正长大时，会得到一份礼物。” “虽然你们还会遇到一点小挫折，但是不要紧。祝福你，厄洛斯，祝你们永远幸福。” …… 90-100 ===第91章 名字=== “厄洛斯不会真的陨灭了吧？！” 幽冥上空, 赫尔墨斯抱头：“完了完了！我好像真的感受不到对阿芙洛狄特的爱了！这个世界要完了！” 爱意将成为爱神的殉葬品。 “完了呀！”赫尔墨斯焦虑地在空中转圈。 哈迪斯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视线锁定下方的幽冥。 “嗖——” 破空和羽翼扑蔌声同时传来，厄洛斯冲出了幽冥！ 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赫尔墨斯愣住, 片刻后回过神：“这是谁？”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兄弟原本的样貌。 厄洛斯扭头对哈迪斯说：“他的灵魂在斯提克斯河的河底, 我要去带他回来，你最好不要阻拦我。” 哈迪斯错愕：“斯提……克斯河底？他的灵魂怎么会在那儿？” “卡俄斯是这样说的。” 卡俄斯……原来是混沌神的指引。 哈迪斯点头：“知道了。” 厄洛斯正想离去，哈迪斯开口：“乘我的马车吧, 速度会更快。” 厄洛斯露出狐疑的眼神：这家伙有那么好心？ 哈迪斯毫不避及：“我也想救他。快点！” 厄洛斯上了车。 “诶！等等我呀！” 赫尔墨斯扒拉住冥王马车的屁股, 吃力地强行上了车：“那是……纳西索斯原本的模样吗？” 赫尔墨斯的目光在厄洛斯的两臂中间打转, 厄洛斯冷冷道：“是又如何？” 这么说之前他见到的只是假象？欺骗之神感觉受到了好兄弟的欺骗。 赫尔墨斯失落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搭载着三位神明的马车飞过黑空，降落到斯提克斯河旁。 这条古老的河流又有“誓言之河”的别称——也是唯一不受冥王管辖的冥河。 哈迪斯亲自走到河畔：“冥河女神斯提克斯, 哈迪斯期待与你会面。” 斯提克斯河听到冥王的声音, 河畔浮现一位美丽的女子身影。 誓言之河的女神，气质与倪克斯、喀耳刻、雅典娜几位女神都不同。 也许是因为太多人或神对她起誓，见证过太多神圣、可笑、悲哀的誓言, 斯提克斯身上有一种无可比拟的淡然。以及…… 左眼下方一条突兀的、疑似女人指甲挠出来的疤。 斯提克斯淡定道：“冥王哈迪斯，爱神厄洛斯，赫尔墨斯, 你们有什么事吗？” 赫尔墨斯的嘴最快：“我们是来找人的！寻找斯提克斯河底一个名叫纳西索斯的精灵魂魄。” 斯提克斯淡然的脸上, 露出一丝惊讶的裂痕：“你们怎么知道河底有魂魄？” 赫尔墨斯：“是卡俄斯说的。” “卡俄斯……伟大的混沌之主，世界的起源。”斯提克斯对最初神充满敬畏。她在胸前比了一道手势，说：“既然是卡俄斯的意愿, 那我也不打算阻拦你们。” 她侧过身：“请吧。” “谢啦女神！”赫尔墨斯高举双臂欢呼,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世上违背誓言的人有很多吧？河底应该躺着很多灵魂, 我们要如何才能分辨出哪个是纳西索斯呢？” 斯提克斯也没有卖关子：“只需要站在河边念诵他的名字, 就可以了。” “挺简单的嘛！厄洛斯……”赫尔墨斯回头, 爱神的身影一闪而过, 出现在河边。 厄洛斯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抱着水泽精灵上前。 马上……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河底无数光点闪动，犹如夏夜的萤火虫，犹如他们一起仰望过无数次的星河。 这条星河中有他的星星。 他唤道：“纳西索斯。” 河水轻轻的波动。 厄洛斯耐心等待了一会儿。 河面和哈迪斯的脸一样平静。 在第二次呼唤无果后，爱神的视线有如实质般钉在斯提克斯的脸上。 斯提克斯反问：“你确定纳西索斯是他的名字？” 厄洛斯一怔。 他点点头——不光是他，哈迪斯与赫尔墨斯也连连点头。 斯提克斯：“若是没有回应，说明河中并不存在一个名叫‘纳西索斯’的灵魂。”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赫尔墨斯与哈迪斯同时否定。 斯提克斯语气平淡道：“我不会说谎。” 守誓之河无法吐露谎言。 “难道纳西索斯真的不是纳西索斯的名字？不对啊……”这话有点绕，赫尔墨斯敲敲脑袋：“难道连名字都是假的？” “……”厄洛斯不禁沉默。 不愧是水泽精灵，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吓。 “厄洛斯，你与他认识的时间最久，你怎么看？”哈迪斯问。 厄洛斯：“自我认识他起，他就叫纳西索斯。” 哈迪斯：“那说明你认识他的时间还不够久。” 有谁认识他的时间最久呢？ 他们不禁联想到同一个人—— “厄科！” …… 橘色裙子的仙女，像往常一样擦拭桌子。 她起身时，桌旁多出一位娃娃脸的少年：“嗨？” 赫尔墨斯举手打招呼：“你就是厄科？” 厄科本能地点点头：“你是……啊！” 赫尔墨斯不由分说抱起她就飞：“路上再跟你解释！先跟我走！” 厄科被带到了斯提克斯河旁。 赫尔墨斯已经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赫尔墨斯刚刚放下她，厄科就扑到了河边，声泪俱下地呼喊：“纳西索斯！” 她的声音落入河底，同样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怎么会这样……” 厄科跪坐在河边，怎么也想不明白。 “厄科，你知道他的真名吗？”哈迪斯问。 厄科抬头，眼泪顺时滚落。她毫无察觉般摇头。 连厄科也不知道。 这世上最绝望的，不是永远失去，而是得而复失。 隐隐感受到胸腔中激荡的强烈爱意，赫尔墨斯及时伸出手：“等等！厄洛斯你要冷静！” 他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赫尔墨斯绞尽了脑汁：“名字……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代号。斯提克斯河女神，如果一个灵魂有两个名字，这种情况下叫哪个名字才算数呢？” 斯提克斯：“当然是那名灵魂所认可的、独一无二的称谓。” 独一无二…… 赫尔墨斯似乎找到了Bug：“那如果河里有灵魂重名了，岸上有人呼唤他们的名字，会出现什么情况？两个重名的灵魂都会浮上来吗？” 斯提克斯默默着注视了他们一行神：“这种情况不可能会发生。” 赫尔墨斯追问：“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只有你们。” 也就是说：只有混沌之子有这个特权，从誓言之河中，打捞违背誓言受到惩罚的灵魂。 赫尔墨斯：“好吧，回到上一个话题。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一个称呼，这个说法你认可吗？” 斯提克斯勉强点了点头。 赫尔墨斯打了个响指，回头对快要暴走的爱神说：“你看，名字根本不重要，只要你想一个符合他特征的独一无二的称呼，也能把他叫出来。” ……符合水泽精灵特征的？ 厄洛斯很快就想到了。 斯提克斯：“卡俄斯的孩子，我要提醒你——你只能带走一个灵魂。如果你叫出来的不是你想要找的那一个，那你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厄洛斯：“我明白。” 斯提克斯：“你真的明白吗？如果你想出的是符合某个发色、喜欢穿某件衣服这种特征的话，那我劝你不要浪费机会。” 相似的灵魂太多了。 “一旦失误，你将永远失去他。” 厄洛斯：“我明白。” 斯提克斯于是不再多言，退到一旁。 厄洛斯对河面：“回到我身边吧——我的爱。” 爱神厄洛斯的爱——这个身份及称呼，够特别、够独一无二了吧？ 全世界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灵魂。 “哎哟～好肉麻。”赫尔墨斯抱臂，尾音突然上扬：“不过我喜欢！” 厄科紧紧盯着河面。 “快看！” 一枚光点突破水面、降临到厄洛斯身边。 厄洛斯伸手接住，灵魂没有任何温度，他却感觉握住了他温暖的手、他的世界。 斯提克斯笑了。 这位古老的女神终于露出微笑：“你成功了，爱神，恭喜你成功找回了他。” “他失去了一些东西，不过不要紧。” 事关水泽精灵，厄洛斯必须刨根问底：“他失去了什么东西？” “记忆。” 冥河女神指向自己的大脑：“斯提克斯河的底端与遗忘之湖勒忒湖相连，浸泡在其中的灵魂，会失去此世的记忆。” “什么？失——忆了？！噗哈哈哈哈……”赫尔墨斯笑出了声。 他连忙在爱神的死亡凝视下捂住了嘴。 明明是厄洛斯往昔最爱的狗血桥段，但此时的他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就不能恢复吗？”厄·笑不出来·洛斯带着一丝期盼问。 斯提克斯遗憾地告诉他不能。 “我可以在他失忆的时候照顾他。”哈迪斯自告奋勇。 厄洛斯：“不行，他必须和我回奥林匹斯。” 二位开始眼神交锋。 厄科举手：“还是我来照顾他吧。” 厄洛斯：“不行！”厄科是亡灵，让她来照顾他，岂不就是让水泽精灵留在哈迪斯的地盘？想都别想。 哈迪斯：“呵。” 赫尔墨斯拉开双臂、吃力地拦在厄洛斯与哈迪斯中央：“要不这样！让他从哪来回哪去——我的意思是让他回到原来居住的森林，临床证明，失忆患者身处熟悉的环境，更有助于恢复记忆。” 这话在理，爱神与冥王频频点头。 阿提卡森林在水泽精灵死后，已经被原始爱神联合地母盖亚彻底扫荡了一遍，地精这个种族从此灭绝。 别说地精，此后两百年内，都不可能再找到一只害人的精怪。 阿提卡森林现在很安全。 冥王一指厄科：“你，我允许你回去照顾纳西索斯。”就算知道了这可能不是他的真名，但哈迪斯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 厄科：“可我已经死了呀？身体都变成了一棵橘子树……” 将她的身体变作橘子树的神不耐烦道：“我有办法！就这么定了，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厄科迷茫地点点头。 “那么事情总算解决得差不多啦！” 赫尔墨斯微笑合掌：“厄洛斯，可以和我回奥林匹斯了吗？” ===第92章 还原=== 苏奈穿过来已经三天了。 三天前, 他从床上醒来，入目是一幅完全陌生的景象：原本现代风的天花板，变成了斜顶的木屋。 他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接受现实, 又用了三天的时间确定自己穿越了。 经过他三天来的观察，这个世界是古希腊神话世界, 人神共存，二者地位悬殊, 力量也天差地别。 而他穿越的这个身体, 既不属于神明，也不属于人类，而是一只精灵。 苏奈推开窗，阳光瞬间铺满地面。沐浴在温暖的光线下，他和窗台上的小黄花一同伸了个懒腰—— 据说他是一只花精灵，喜好温暖湿润。 他提起水壶，给小黄花浇了水, 又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补充完水分, 苏奈听到少女悦耳的呼唤： “纳西索斯！” 余光跃进一抹橘红，是厄科。 爱神折下厄科本体的一根树枝，请雕刻之神赫菲斯托斯用这根树枝，给她锻造了一具新的身体。 冥王亲自动手, 将她的魂魄与清泉注入新的身体，枯木般的身体立刻变得鲜活。厄科重新回到了人间。 “早上好，厄科！”苏奈微笑着与她打招呼。 三天前，正当他面对全新而陌生的世界惊慌失措时，厄科恰好出现在附近。 她自称是守护山林的宁芙, 对苏奈有问必答, 两人很快成为朋友。 “纳西索斯, 早上好。你……睡得好吗？”厄科小心翼翼地问。 “我睡得很好啊。”苏奈声音轻快的回答。 厄科放心了，晃了晃臂弯中的篮子：“我带了早餐过来，一起吃吧？” “好耶！”苏奈欢快地跑下楼，为厄科打开门。 厄科揭开篮子上的白布，里面除了一种苏奈从未见过仙果、还有两条面包、一大块奶酪、半条火腿、一壶牛奶。 厄科把奶酪和火腿切成片夹进面包，将牛奶装进杯子，和仙果一块儿端到苏奈面前：“给。” 苏奈捧起面包咬了一口：“好香！这个火腿和奶酪好香啊，面包也很松软。” 毕竟是神送来的食物…… 厄科默默想着，自己也咬了一口。 真的很香。 厄科又喝了一口据说是奥林匹斯山上的神牛产的奶。 吃饱喝足，二人同时瘫在椅子上，拍着肚皮发出满足的叹息。 “谢谢你厄科。”苏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每天都送食物过来。” 除了早餐，午餐和晚餐的种类更加丰富，还有点心和下午茶。 吃的比他穿越前还要好。 对此，厄科的解释是：“没、没关系，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如果直接把食物空投到水泽精灵的门口，那他一定不肯食用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厄洛斯殿下当时是这么说的。 厄洛斯殿下跟赫尔墨斯回到奥林匹斯后，似乎很忙，除了在苏奈苏醒的那天来探望过一次，之后就没有再来了。 厄科不禁升起疑惑：厄洛斯殿下此时正在做什么？ …… —— “厄洛斯！纳西索斯情况怎么样了？”赫尔墨斯问。 “你这么关心他干嘛？”厄洛斯白了他一眼。 “喂、喂，再怎么说纳西索斯也是我兄弟，我关心兄弟有问题吗？”赫尔墨斯拿手肘拐他，“还是你担心，我会抢走‘你的爱’～？” 语气真的很欠揍。 “哈哈！你的白眼都快翻到宙斯面前了。放心放心～我可没兴趣插手。我是来和你谈一笔生意的。” “生意？” “帮助纳西索斯恢复记忆的办法……想不想听？” 赫尔墨斯伸出一根手指：“只需要一根金箭作为交换。” 厄洛斯不屑一顾。 “喂！价格已经很便宜了，我可是商业的保护神，总不能让你白嫖吧。” 厄洛斯：“你先告诉我，如果我觉得有用，再考虑和你做生意。” 赫尔墨斯：“那要是你觉得没用呢？” 厄洛斯挑眉：“你说呢？” ……你一个爱神比我商神还精。赫尔墨斯在心中吐槽，嘴上还是告诉了他：“记忆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可以再生的。” “纳西索斯重生后失去了与你的相关记忆，但失去这段记忆的他，就不是原来的他了吗？错，他还是他。” “只要人还是那个人，灵魂没有被调换，那么人们多数会和过去做出同一个选择。” 厄洛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赫尔墨斯眨眼笑道：“还不明白吗？只要将过去的发生的事尽量还原，这段记忆相当于又回来了。” “就让他再爱上你。” …… —— 一天中的清晨，苏奈睁开了双眼。 他推开窗，惊讶的发现：此刻他的窗台下站着一名陌生的少女。 “你叫纳西索斯是不是？”少女气势汹汹的问。 ……纳西索斯？ 苏奈还不太适应这个名字，刚刚睡醒的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的。” “我就是纳西索斯，你是？” 少女开口就是：“纳西索斯，我喜欢你！接受？还是拒绝。” 啊这这这…… 苏奈立刻手忙脚乱，差点将花盆打翻。他连忙用双手扶住，脸上尽是迷茫。 “你没听见吗？” 少女凶巴巴又重复了一遍：“老子爱你！” “很……很抱歉，可我根本不认识你是谁，我想我不能接受你的爱……啊当然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是我自己的问题。” 苏奈小心的说完，内心其实还在怀疑少女认错人了。 “什么？你竟敢拒绝我？你给我等着！我要去向涅……复仇女神大人诅咒你！” 少女异常干脆利落的走了。 苏奈一脸懵逼。 过了一分钟，又来一个。这个态度就要温柔很多：“你好，请问你是纳西索斯吗？” 苏奈：“……是？” 新来的少女：“我喜欢你，希望你能接受我的爱。” 梅开二度？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苏奈挠挠头：“我可以问一下，你喜欢我的原因吗？” “我昨天在森林中看见你，那时候就喜欢上了你。”少女害羞的说。 昨天？噢……他昨天和厄科到附近散了会儿步。 苏奈窘迫道：“不好意思。” 少女摇头：“没关系……啊！”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不、不对！你拒绝了我，我很生气，我要去向复仇女神大人诅咒你。” 背台词似的说完，少女捂脸跑走。 没过两分钟，又来一个。 苏奈趴在窗台前：“你是来找纳西索斯的吗？” 少女一愣：“是的。” 苏奈：“你喜欢纳西索斯？” “是、是的。” “他不在，还有什么事吗？” “他居然敢不在！”少女的愤怒像是挤出来的牙膏，“你、你帮我转告他，我要去向复仇女神大人告状！让他等着接受神罚吧！” 少女走后不久，又来了三个完全陌生的少女。 轮到第七个时，她凶巴巴的语气，一下子就引起了苏奈的注意：“你刚才是不是来过了？” 乔装后的第一位少女：！！！ “你胡说！你脸盲！” 苏奈想到自己确实有一点脸盲：“抱歉，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梅开七度后，终于没人再来了。 四周重新恢复了安静。 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被埋没在云层后面。往常，当太阳完全探出林海后，橘红色裙子的仙女就会出现。 虽然没有太阳，但是苏奈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厄科都没有出现。 他正准备关上窗时，余光瞥见一棵树后颜色鲜艳的裙角。 “厄科？”苏奈朝那个方向叫了一声。 ……厄科缓缓走出来：“早啊，纳西索斯。” “早，你躲在树后做什么？” “我……我……” 厄科其实也很纠结。 得知赫尔墨斯的“记忆重演”计划后，厄科心里一个咯噔。 无论从哪个环节来看，她似乎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但是厄科不会演戏啊！！ 她生怕被看出什么，匆匆提起篮子挡在脸前：“饿了吧？今天吃白肠哦。” 苏奈为她打开了门。 餐桌上，他说起早上的怪事：“你也看到了吧？好多人来冲我表白，可我又不认识她们，怎么能随便答应她们呢？” “她们被我拒绝后好像很生气，说什么要去找‘复仇女神大人’告状，复仇女神是谁呀？厄科你知道吗？” 被厄洛斯殿下说中了——纳西索斯果然不认识复仇女神的.名字。 所以那些少女——神明们找来的群演，台词才会是“复仇女神”而不是“涅墨西斯”。 “……复仇女神的.名字叫做涅墨西斯。”厄科向他解释： “她是掌管报复、私欲、诅咒的女神，住在拉姆诺斯山谷里。” “拉姆诺斯？” “就在阿提卡森林附近。” 苏奈：“那她们去找复仇女神，是准备……不会吧？” 厄科点点头：“她们可能想要报复你。” 得不到就要毁掉？好家伙，毒唯啊！ “不会吧？！为什么？我只是拒绝她们而已啊！又没说很过分的话……” 厄科看着苏奈陷入抓狂。 过了一会儿，蓝发精灵像是说服自己般自言自语道：“毕竟是希腊神话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苏奈是知道“纳西索斯”的传说的。 在原本的希腊传说中，“纳西索斯”爱上了自己的倒影，最后变成一朵水仙花。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得想个办法！ 苏奈问：“厄科，你看见了那些宁芙，那你知道她们的身份吗？” 厄科下意识：“啊？知道。” 这几位群演，全是厄科的好姐妹。 与真实的记忆不同——当时真去请求涅墨西斯惩罚纳西索斯的宁芙，与厄科不和，厄科无法预料她们的行踪。 “那你知道她们在哪里吗？” ……厄科知道。 毕竟是好姐妹，大家经常在一起聚会，想预知她们的行踪太容易了。 如果说谎的话，会被纳西索斯察觉吧……厄科点点头：“知道。” 苏奈：“太好了！那就请你带我去见她们吧！” 厄科：“你想做什么？”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 “哈哈，我的演技不错吧？” 阿提卡森林中，一处缀满鲜花的草地上，七位宁芙正在聊天。 “克莉斯朵，早上的事真感谢你。” 凯瑟琳对克莉斯朵感激道。 她原本接受了赫尔墨斯的嘱托，临时却有急事，还好克莉斯朵替她顶了班。 克莉斯朵——凶巴巴的少女豪气一挥手：“这没什么，那个精灵完全没有认出我。” 贝娜：“你们说，赫尔墨斯大人为什么要雇佣我们，去欺骗那位名叫纳西索斯的精灵？” 众宁芙不以为然：“管他呢。” “就是。” “有钱赚就行了。” 厄科带着苏奈靠近时，故意咳嗽了一声。 众宁芙立即看向她。 克莉斯朵：“厄科！你来了……纳西索斯？？！” 厄科怎么把他带来了！？ “各位仙女姐姐，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应该拒绝你们。”苏奈上来就合掌请求，“请你们不要去向涅墨西斯告状。” 宁芙们尴尬地面面相觑。 她们根本没打算那样做。 原本就是演戏，到时只要由厄科告知他“你被涅墨西斯降下神罚”就行了，他也不会去找涅墨西斯求证。 凯瑟琳：“你、你想怎么做？” 苏奈：“既然大家都喜欢我，那就先从朋友做起好了！你们现在全都是我的好朋友哦，既然是好朋友，就不能去向女神告状哦！” 众宁芙：！！！！！ 大家惊恐的眼神，集体投向厄科。 厄科万万没想到：苏奈会做出“全都要''''”这种骚操作——是啊，这样她们就没理由去告状了！ “你、你无耻！” 还是克莉斯朵机灵：“不行，只能选一个！” 其他宁芙也纷纷反应过来，凯瑟琳紧随其后：“对，不能全都要，只能选一个！” “你要是不选我，那我就去向复仇女神告状！” 啊这…… 苏奈：“要不，你们猜拳？谁赢我选谁，输的人不能有怨言。” “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其实你们就是想诅咒我吧？！”苏奈生气了，“你们讲不讲道理啊？” 克莉斯朵：“不讲。” 苏奈：？ 这他还能说什么：) “厄科，我们走！” 苏奈怒气冲冲地带着厄科走了。 到了晚上，厄科告诉他，“他被涅墨西斯诅咒”的消息。 苏奈天然对厄科有一种信任感。 他搞不清楚缘由，但这不妨碍他相信她。 涅墨西斯诅咒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就会变成一朵花。苏奈把所有反光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连窗户都贴上了一层窗纸。 如此欺骗他，让厄科很是愧疚，但神的命令她无法违背，而且这也是为了让纳西索斯恢复记忆…… 厄科硬着头皮道：“你先别着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太丧气了，苏奈改口：“哎，没事，大不了以后一辈子，我都不照镜子就是了。” 厄科：“这附近并非只有涅墨西斯一位神明，如果你找到其他神明，祈求他的帮助，那么我相信他会帮你的。”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苏奈眼睛亮了亮，“找谁好呢？厄科你有推荐吗？” 厄科等的就是这一刻：“厄洛斯，我推荐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这个名字令苏奈一愣。 【厄洛斯。】 【厄洛斯……我好难受……】 【厄洛斯！救我！】 【厄洛斯……你还是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厄洛斯……晚安。】 无数声音响起，那些声音好熟悉，似乎是他自己。 “纳西索斯？” 苏奈回神：“厄洛斯……是谁？”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对原始爱神做了一番介绍，苏奈点点头：“我记住啦，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前往厄洛斯的神庙。” 厄科与他一同前往，半路借故离开。 树林中间的小路上，苏奈突然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 “哇哈哈哈哈哈哈！纳西索斯！” 女人发出反派的笑声：“我就是涅墨西斯！我要诅咒你！看镜！” 女人怀中抱着一面背过去的镜子，朝苏奈一翻面。 苏奈大惊，立刻警醒地撇过头，跑进旁边的树林。 就算是佛里姬娅在这里，也得惊呼一声“涅墨西斯大人”？！ 因为这个女人无论是眉眼、还是五官，都与真正的涅墨西斯别无二致。 不过，“她”的动作却处处透着少年的痕迹—— “累死我了。” “涅墨西斯”扶住腰，抹了一把额头：“又是雇演员又是变女人，到处跑腿，只换来一根金箭，这趟买卖我很亏啊。” “厄洛斯啊厄洛斯，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 树林深处的水潭。 苏奈渐渐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那个反派一样的女人好像没有追上来。 她真的是涅墨西斯吗？复仇女神原来是个神经病。 “哗——” 从他脑后，响起羽翼的扑棱声。 某种强大的存在降临了。 苏奈一僵，根本不敢回头。 对方存在感很强，显然力量十分强大——是涅墨西斯？她追上来了？！ 如果他回头，看到的是一面正对他的镜子…… 苏奈想想都要窒息了。 “我名为厄洛斯。” 身后的强大存在说：“你似乎需要我的帮助。” ……咦？ 苏奈声音颤抖：“您、您真的是厄洛斯吗？爱欲之神厄洛斯？” “是我。” “感谢您的降临，作为获得您帮助的代价，我需要为您做些什么吗？” 不对。 厄洛斯总感觉哪里不对。 像缺失了某个重要的一环，浑身不得劲。 厄洛斯努力回忆，终于想了起来。 于是他要求：“水泽精灵。” “骂我。” ===第93章 乌龙=== 苏奈：？？？ 这里的神难道都是神——经病吗？？！ 或者更大的可能：是在考验他对神的敬意。 “扑通！” 厄洛斯眼看水泽精灵瑟瑟发抖地趴了下去：“呜呜呜呜呜请您饶命。” 厄洛斯：“……” 水泽精灵怎么变胆小了？！ 苏奈会这么从心是有原因的。 在他苏醒的第一天, 对周围的环境感到迷茫的他，跑出了木屋。 他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走, 无意中看到了神明惩罚人类的一幕。 那是位女神, 和他刚才碰到的神经病很像，应该是同一个神。 那名人类只是抬头看了复仇女神一眼，就被女神降下神罚, 变成了一棵草，被女神的鞋底狠狠践踏。 苏奈完全吓傻了。 不可以……不可以直视神明。 从水面余光中, 依稀能瞥见爱神金色的脚环。 他深深埋下头，不敢直视神明。 掌管爱欲的神明探出指尖：“水泽精灵……” “呜呜呜是花精灵不是水泽精灵。” “……你不必如此惧怕我。” “要的要的, 您可是神啊！” 厄洛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按照赫尔墨斯给的台词, 嚼蜡般念道：“我已帮助你解除涅墨西斯的神罚, 作为代价, 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应该的应该的，您说，什么事？” “我还会再来找你。” ……诶？ 直到一片羽毛老马识途般落回他的肩上，苏奈才意识到：爱神走了。 他慎之又慎的一点点抬头，周围沉默的树林让他松了一口气。 安静的夜空中，星辰犹如铺满天空的碎钻。神明是真的离开了。 不过——厄洛斯又是怎么得知他陷入困境的呢？难道他和厄科的谈话，神明都能听到吗？ 苏奈涌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他也实在理不清楚头绪。 算了，总之没事了就好。 苏奈捶着腿站起来，回到森林中的木屋，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 半夜。 苏奈醒来, 床边横着一道黑影。 “哇啊！” 他吓得直接就滚下了床。 “你醒了。” 黑影开口说话, 声音很熟悉。 “厄……厄洛斯？”苏奈想起厄科对他的尊称, “厄洛斯殿下？” 厄洛斯：“是我。” 接着, 他又说：“你醒得早了点。” 按照经验，水泽精灵应该一觉睡到大天亮才对，然后看到沐浴在晨曦中的美少年。 可能因为他这次没有发烧。 苏奈惊恐！！！ 什么叫“你醒得早了点”？！他如果再晚点醒来，他是不是就准备把他噶了？？！！ 黑暗中，苏奈匆匆低下头，跪在床边：“您……深夜降临，有什么吩咐？” 床上的神明坐了起来，高冷道：“没什么。” 没什么事大半夜降临到他的床上？！ 厄洛斯只是按照赫尔墨斯的提议，在一比一还原过去发生的事而已。 时间上出了一点偏差。 厄洛斯手指一晃，床头的灯被点燃。 苏奈立刻把头垂得更低。 “你在干什么？”神明语气不解的发问。 苏奈：“我、我知道规矩，不可以直视神明。” “没关系，我允许你看我。” 好家伙。 当时，复仇女神也对那个人类说了这句话，然而当那个人类真的抬起头时，复仇女神像猫捉弄耗子一样将他变成了草根。 水泽精灵的脑袋都快种进地板了。 厄洛斯心中古怪，为了保持前期形象，强忍着没问。 “……你继续睡吧。” 声音如同轻风拂过苏奈的耳畔。 落下这句话后，厄洛斯回到了奥林匹斯。 赫尔墨斯远远地朝他招手：“厄洛斯！你回来了？嘿嘿。” 他迫不及待地问：“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你点燃纳西索斯爱的火苗了吗？” 厄洛斯回忆水泽精灵的反应——爱的火苗不像被点燃，倒更像点燃了恐惧的火苗。 他摇头。 “出什么变故了？”赫尔墨斯问。 “他不敢直视我的脸。” “还有呢？” “他怕我。” 赫尔墨斯挥手：“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就这？精灵害怕神明，不是很正常吗。” 厄洛斯：“……” 该怎么和他解释水泽精灵前期一点也不怕他呢？？ “你按照计划来。”赫尔墨斯拍了拍他的肩，“安心啦～我售后服务很好的，一定会帮你到底。” 厄洛斯有些动容：“谢谢。” “不客气。那个关于金箭，能再多给我两支不？” 厄洛斯：“……” “滚！” —— “纳西索斯……” 厄科迟疑地问：“你今天想出去打猎吗？” 苏奈眼前一亮：“打猎？” “嗯……” “可是我没有弓箭啊？” 厄科今天特地带来了苏奈从前使用的弓箭。她早有准备地从桌子底下抱出来：“这就有了。” 苏奈还以为是厄科自己的，兴奋而感谢地接了过来： “好耶！不瞒你说，我从前可是弓箭社的！虽然才加入了一天。” 厄科奇道：“弓箭社？” 苏奈解释道：“就是一群爱好射箭的人组成的社团。” 还有这种社团？厄科点点头，故意调侃道：“那你的射箭技术，一定很好吧？” 纳西索斯的射箭技术，她是知道的。 他果然不说话了。 到了林场，苏奈背着弓箭正在寻找猎物，忽然看到…… 苏奈立刻将箭矢搭上弓弦。 他对准厄科，一箭射出。 厄科吓了好大一跳。 “啪嗒！” 在她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时，一条乌黑的毒蛇落到厄科脚边，蛇身插着一支箭。 “这是……纳西索斯你干的？”厄科不可置信。 她站的位置距离他很远，这条蛇仅有手腕粗细，颜色又与树干类似，盘绕在树枝上连近处的她都没发现。 但远处的精灵却发现了，并且一箭命中蛇的七寸。 纳西索斯的射箭水平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厄科分明记得：他跟她第一次来到林中打猎时，纳西索斯连一只兔子都打不着。 苏奈自己也很震惊。 他当时完全是本能反应。 看见厄科有危险，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苏奈盯着自己的手指，满脸都是惊讶。 就在这时，厄科听到了一阵鸟叫。 这是赫尔墨斯和她约定的信号。 厄科表情一僵：“我……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厄科匆匆离开，苏奈没当回事，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需要人陪，更何况他也知道回去的路。 苏奈走到黑蛇的尸体旁，拿树枝戳了戳，确实是死透了。 他箭法这么高明吗？！ 苏奈跃跃欲试地想再找几只动物试一试。 “嗷呜！” 从他身后的树林中，钻出了一只大棕熊。 棕熊！！！ 苏奈哪里见过这个，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赫尔墨斯很是得意。 重要记忆：打猎时偶遇宙斯被厄洛斯救走——宙斯是不可能当群演的，这老家伙一不留神就会变成主演。 他和厄洛斯商议一番，决定用“棕熊”代替宙斯的作用。 反正都是为了让厄洛斯天降英雄救美。 在引渡厄科回到人间时，就纳西索斯的话题，赫尔墨斯与厄科聊了不少，得知他射箭的技术不太行。 赫尔墨斯于是放心的变成了棕熊。 他扑了上去：“嗷呜！” “咻——” 一支箭朝他的左眼飞来。 箭法精准无比，与厄洛斯那家伙有得一拼。赫尔墨斯偏头躲过，心里震惊不已： 说好的“射箭技术不太行”呢？ 你管这叫“不太行”？？？！！ “嗖！” 一不留神，屁股上中了一箭。 “嗷！”赫尔墨斯捂着屁股嗷嗷叫着转身逃跑。 苏奈从短暂的凝滞中恢复：棕熊！熊掌！吸溜！ 他提箭追了上去。 还没跑两步，苏奈蓦然感觉身体一轻。 等他回过神时，身体已经悬挂于万丈高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吓出鸡叫。 “嘘，是我。”厄洛斯的声音。 这家伙——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他的熊掌！！ 苏奈捂住眼睛，空中嘶吼：“您有——什么事——吗？！” “放心，危险已经解除了。” 赫尔墨斯只说了会带给水泽精灵“危险”，却没说明是怎样的危险。 厄洛斯对他变成熊去吓唬水泽精灵的蠢事毫不知情。 苏奈：什么危险？他有遇到危险吗？？？ 他把一脸懵的水泽精灵提回了木屋，后者仍然不敢看他的脸。 厄洛斯也有些习惯了。面对水泽精灵充满抗拒的背影，他不抱希望地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啊？如果您想的话……”听声音并不情愿。 算了。 身后羽翼的扑打声响起，苏奈捂脸回头，从指缝中偷窥——走了？真是太好了！ 他哼着歌进入木屋。 …… “赫尔墨斯，我严重怀疑你的计划不具备可行性。” 厄洛斯找到赫尔墨斯，简明扼要的提出质疑。 赫尔墨斯捂着屁股，趴在床榻上满脸惊恐：“……又失败了？我说，纳西索斯他好恐怖啊！” 终于，小偷之神也体会到了水泽精灵的恐怖之处。 “要不，你再试试？”赫尔墨斯还是不想放弃，就算屁股很疼：“再试最后一次。” 厄洛斯勉强同意。 后面的剧情，就到了厄科被地精偷袭死去、水泽精灵为了救厄科踏上去冥界的路。 这部分他们一致认为可以忽略。直接跳到他们再次见面、也就是厄洛斯投射神识到猫身上的时候，就可以了。 厄洛斯直接变成了一只猫。 爱神猫猫来到水泽精灵的木屋门外，礼貌地举起前爪敲了敲，又并拢到身前。 屋里没人。 他去哪儿了？ 厄洛斯：猫猫疑惑。 就在这时，一只母猫不知从哪蹿出来，双眼发光地朝他靠近。 这是一只发.情中的母猫。 水泽精灵不在，厄洛斯也懒得再装，直接变回人形，一把掐住朝他扑过来的母猫脖子。 “哐当！” 水泽精灵回来了，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手中装满仙果的小篮翻倒在地，一脸惊愕。 …… ===第94章 见面=== “求骂的神经病、半夜降临到他床上的变态、突然把他提到天上溜了一圈的鸟人、可怕的动物杀手……还有吗？” 赫尔墨斯细数。 厄洛斯死亡凝视。 赫尔墨斯捂脸：“……好吧, 我承认，之前的计划出现失误, 过去发生的事不可能再还原。” 厄洛斯：“你金箭没了。” 赫尔墨斯：“！！等等！我还有Pn B计划！” 厄洛斯根本不想听, 转身就要走人。 赫尔墨斯来劲了，挡在厄洛斯身前：“听我说完啊喂！” 厄洛斯对他冷视。 赫尔墨斯：“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你可是爱神！” 爱神露出迷茫的表情。 厄洛斯从前可不这样——爱情真是令人失智。 赫尔墨斯感叹着，提出Pn B计划：“要不, 你干脆直接给他一记金箭，再瞅准时机出现在他面前, 这样他第一眼就能爱上你。”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作为掌管爱意的神明，金箭他要多少有多少, 就算以后水泽精灵的爱意消退了, 也可以及时补上一箭。 但厄洛斯不想那么做。 赫尔墨斯不明白：“为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不希望纳西索斯爱你吗？” 厄洛斯目光温柔地笑了：“他爱我, 是他想爱我, 而不是我要他爱我。” 赫尔墨斯挠了挠头。 厄洛斯盯着他说：“这和你想要阿芙洛狄特爱你不一样。” 赫尔墨斯“切”了好长一声。 厄洛斯绕过他，在赫尔墨斯预备追上来时，反手扔给他一根金光灿烂的箭：“不要再来烦我。” “切，我才懒得管呢。” 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赫尔墨斯也懒得再插手。 ……屁股还疼着呢。 —— 阿提卡森林。 导致小偷之神屁股疼的罪魁祸首推开窗。 苏奈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下，惬意地眯起双眼。 他随手提起一旁的水壶。 昨晚真是太惊险了…… 幸好他及时闭上了眼睛，没看清楚爱神的相貌，否则下场可能就和被掐住脖子的小猫咪一样了。 可怜的小猫咪。 由于心不在焉，苏奈在浇水时，不小心碰翻了小黄花的花盆，花盆垂直落下。 他惊呼一声, 手忙脚乱地试图接住花盆, 结果捞了个空。 “咻——” 花盆即将砸落地面。 一只手接住了花盆。 苏奈松了口气, 目光上移, 落到来人身上。 拯救了小黄花的英雄，拥有一张十分青春的面容，年纪和他的身高一样看起来不大。 来人正是厄洛斯。 他之所以缩回少年身形，主要还是因为赫尔墨斯的建议： “相信我，男孩子都是非常介意身高的，看见比他高很多的人，通常一定会很不高兴——谁喜欢老是仰着头看别人呢？”仰着头看别人的赫尔墨斯很不高兴道。 于是厄洛斯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水泽精灵看着他惊呆了。 厄洛斯一喜：难道他记忆恢复了？这是认出他了？ “天哪……你长得比明星还要好看啊。”水泽精灵呢喃出声。 厄洛斯：“……” 明星是什么东西？ 看来并没有认出他…… 厄洛斯难掩失落。 “啊。”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苏奈连忙捂住嘴，转身跑下楼。 他推开门，“比明星还要好看的”的美少年全身笼罩在阳光下，苏奈跨出门槛，与他一同站在光下。 “……谢谢你。”水泽精灵伸出手，见他不动，又怯怯地把手缩了回去。 厄洛斯主动将花盆递给他。 接过仅有巴掌大小的花盆，里面的小黄花轻轻摇曳，像是在冲对面的美少年道谢。 “谢谢。”苏奈又说了一句。 你不用和我客气的——厄洛斯分明是想说这句话，但看着站在阳光下、近在咫尺、活生生的水泽精灵，肩膀陡然放松下来。 这个画面太温暖了，他竟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打破。 “纳西索斯！” 狠心的不速之客骤然降临。 “厄科！”苏奈立即转过了视线，抬手冲山林宁芙打招呼。 厄洛斯死亡回头—— “……嗝！”厄科发出一道杀鸡时鸡被屠夫攥住喉咙的气声，身体吓得连退数步。 “厄科？”苏奈不明白，“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害怕的样子？” “厄、厄罗斯……”由于太过惊慌，厄科的音调被情绪抹变了形。 她将“厄洛斯”读作了“厄罗斯”。 她想对爱神跪下行礼，厄洛斯摇头，眼力一绝的山林宁芙立刻站住不动。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不但眼力好、嘴巴也很快的山林宁芙已经吐露了他的名字。 抱着一丝期待，厄洛斯转过头—— “厄厄罗斯？”苏奈好奇的重复，他看见厄科对着美少年这么喊道：“这是你的名字吗？你们认识？” ……厄厄罗斯就厄厄罗斯吧。 厄洛斯微笑着，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音：“厄厄是我的姓，叫我罗斯就好了。” 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姓…… “哦……罗斯你好。” 苏奈疑惑地打量他。 厄洛斯：“我是厄科的朋友，看她每天都往这儿跑，好奇过来看看。” 厄科又“嗝”了一声。 在爱神的目光下，厄科挤出一个笑：“是、是的没错，罗斯他，说的都没错……” 苏奈放心了，尽管相识不久，但他很相信厄科，况且厄科的这位朋友——厄厄罗斯一出现就拯救了他养的花，人看起来不错，挺热心。 苏奈几乎是立刻就把罗斯纳入了自己的朋友列表。 他亲密地问：“罗斯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厄科带来的食物仅有两人份，苏奈提出：“你吃我的，我食量小，不是很能吃。” 他这话一说完，倏然发现“罗斯”笑了。 《水泽精灵不是很能吃》 “哈哈哈哈……” 厄洛斯笑着摇头：“不用，我吃过了。” 他只是因连续受到挫败而感觉迷茫，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泽精灵的窗台下。 阴差阳错，他对“厄厄罗斯”的印象似乎还不错——至少比对“厄洛斯”要好多了。 厄洛斯打算暂时扮演“厄厄罗斯”。 水泽精灵偏头与厄科交谈，阳光描摹着他的侧面。 厄洛斯自然地伸出手，搭上他的头发。 苏奈一愣。 ……厄洛斯将手拿开，解释道：“我有一个弟弟，很喜欢我这样摸他的头。刚才把你当成是他了，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苏奈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罗斯将手拿走，苏奈升起一丝奇怪的失落。 他没有随他们一同进入木屋，在目送苏奈进屋后，厄洛斯转身离开。 他来到一颗树后，亮出双翼飞回奥林匹斯。 …… 木屋内，厄科时不时瞄一眼窗外，显然是在观察罗斯走了没有。 苏奈问：“他还在吗？我去请他进来坐坐。” “不不不，他走了……应该。” 厄科对罗斯抱有一种奇怪的紧张情绪，这点连苏奈都察觉了出来。 为什么？ 罗斯人很好啊！又热心，又亲切。 苏奈摸了摸自己的发顶，补充对罗斯的评价：手还很温暖。 毕竟是厄科的事，苏奈不好刨根问底。他低头喝汤——今天的早餐是奶油玉米松茸甜汤。 苏奈举起勺子，汤面呈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是罗斯。 他吃了一惊，勺子跌落汤碗。 “纳西索斯？” 面对厄科的疑问，苏奈勉强笑道：“没事，手滑了一下。” 罗斯完美的面容从汤面消失，却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苏奈时不时就会想起他……真奇怪。 难道他对罗斯一见钟情了？ 苏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觉到确实有加快。 不会吧？他和罗斯才第一次见面啊，他都不了解他，又怎么会喜欢上他？ 但脑中的人影又怎么解释？ 苏奈敲了敲脑袋，自言自语：“停，快停止胡思乱想。” 厄科见状：“你真的没事吗？” 苏奈转了转眼珠，干脆放下汤勺，问：“厄科厄科，你和罗斯认识多久了？” “这个……很久了吧。” “那你一定很了解他，对吗？” “呃……还算……了解吧。” “你可以和我说说，关于罗斯的事吗？比如他住在哪里？平常喜欢吃什么？他是单身吗？啊单身的意思就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伴侣。” 桌对面的精灵三句话不离“罗斯”，厄科一改平时伶俐的口舌，变得支支吾吾：“我跟罗斯……其、其实吧，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久，但交往并不密切，所以我也不太了解他喜欢吃什么……也没去过他家。” “那他是单身吗？”这个问题苏奈问得目光灼灼。 厄科：“暂时是。” 精灵少年露出一副“那就好”的神情。 厄科观察了他很久，突然说：“不过，罗斯曾经有一个爱人。” 嗯？？ 小精灵的耳朵瞬间支楞了起来：“爱、爱人？” 他看起来十分紧张。厄科：“是的，他们深爱彼此。” 苏奈感觉心都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关键词，带着希望问：“……曾经的意思是？” 厄科刚才还说罗斯是单身，那么他是否能理解为：罗斯现在已经不爱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厄科：“可惜后来罗斯遇到危险，罗斯的爱人为了救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这分明是别人的故事，苏奈却感同身受般落下眼泪。 厄科：“你为什么哭？” 苏奈哭着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很难过。罗斯……罗斯一定也很难过吧？” 厄科点头：“他难过到发了疯。” 苏奈感觉更难受了。 厄科注视着他的眼泪，突然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她开口：“罗斯的爱人并没有真正死去，后来罗斯想尽办法使他复活。” 苏奈怔忪道：“复活？” “是的，可惜罗斯复活的爱人，他现在……” “他现在怎么了？” “他现在已经忘记罗斯、不再爱他了。” ===第95章 茶杯=== “纳西索斯, 其实……” 厄科想继续说下去，一阵敲门声阻断了她。 ……会是谁？ 厄科与苏奈，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疑惑。 “咚咚咚咚咚！” “请问, 有人在吗？”听声音, 门外是一位女孩。 苏奈前去开门。门打开后，一抹粉色首先跃入眼帘。 门外的少女, 绝不是人类——探出发鬓的两只精灵般的耳朵说明了这一点。 这应该是一位宁芙。粉发的宁芙看见他, 秀美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纳西索斯，你终于回来了啊？” 苏奈一愣。 他小心地问：“你是？” 粉发宁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也是愣了一愣：“……我是佛里姬娅啊，你忘记了吗？” 佛里姬娅？是谁？ 苏奈想着这也许是纳西索斯从前的朋友：“不好意思, 我前几天撞到头, 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微妙的停顿。 不记得了？！ 佛里姬娅惊道：“什么？撞到头？那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怎么了？门外是谁？”厄科走了过来。 看到粉发宁芙，厄科难得的显露出敌意：“是你！” 厄科认识佛里姬娅, 她是涅墨西斯身边的宁芙。 涅墨西斯曾对纳西索斯降下过神罚, 厄科将一无所知的精灵拉到自己身后, 手紧紧地扶住门框：“你来做什么？” 面对厄科，佛里姬娅脸上殷盼的神色冷淡下来, 开口有些高傲：“让开。” 她是复仇女神的心腹, 和这些普通的山林宁芙不一样。 厄科分毫不让, 尽管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佛里姬娅。 佛里姬娅确实和她们不一样——她由复仇女神亲自教导, 厄科听说佛里姬娅会使用自己的歌声迷惑人，也会一些攻击性的神术。 厄科想关上门, 佛里姬娅一只脚已经挤了进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怎么还敢阻拦我？”佛里姬娅也用手扶住了门框。 “知道又怎样？”厄科恶狠狠道, “有我在, 你休想伤害纳西索斯！” ……伤害纳西索斯？ 佛里姬娅愣了愣。 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苏奈，目光在两位宁芙间慌慌张张地徘徊。 佛里姬娅：“你误会了，我不是奉涅墨西斯大人的命令来的。” 厄科才不相信。 佛里姬娅：“如果我是奉命来伤害他的，那么在他开门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我还可以用歌声迷惑你们，你们根本不会有所察觉。” 这话说的有道理，厄科扶着门框的手逐渐松懈。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佛里姬娅：“我来找纳西索斯。” 厄科惊讶道：“你和他认识？” 粉发的宁芙点点头，想到他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不免表露出失落。 厄科实在想不通：纳西索斯怎么会和复仇女神的人认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可以进来坐坐吗？”佛里姬娅问。 “啊……当然，当然可以。”苏奈连忙拉着厄科让开。 厄科对佛里姬娅还是有些防备心理，故意带苏奈坐得很远。 苏奈听到她们刚才的对话：“你是……复仇女神的人？” 想到那位随意惩罚别人的女神，苏奈打了个寒颤。 佛里姬娅：“是，但我不会伤害你们。” 顿了顿，佛里姬娅鼓起勇气道：“因为纳西索斯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怎么失忆的？能给我具体讲讲吗？或许我能帮到你。” 苏奈握紧膝盖：“呃……”他根本没有撞到头啊！ 他是个穿越的，穿越前关于纳西索斯的记忆当然没有了。 面对佛里姬娅殷切的眼神，苏奈讪笑道：“没关系的……我们现在也可以成为朋友啊。” 佛里姬娅笑道：“说得也是。” “我去给你泡茶！吃点心吗？”苏奈忙着招待佛里姬娅。 在人手一杯茶后，紧绷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厄科对佛里姬娅也没有那么戒备了，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和纳西索斯，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佛里姬娅喝了一口花茶后，告诉了她认识苏奈的经过。 说到开头，苏奈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复仇女神曾经对纳西索斯降下过神罚？还派佛里姬娅来对付过纳西索斯？？？ 苏奈：“类似的事情昨天才刚发生过……” 佛里姬娅侧头：“昨天？”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厄科意识到不妙：“来！吃橘子！” 她抄起一个剥好的橘子，塞进佛里姬娅准备张开的嘴里。 佛里姬娅嚼了嚼，称赞：“这橘子好甜。” 厄科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我结出来的橘子！” ……嗯？！！ 佛里姬娅：“你、你结出来的？”剩下的橘子含在她嘴里，嚼也不是咽也不是。 苏奈缩回拿橘子的手，脸上的表情更是惊恐！！ 厄科：“……” 完了，说漏嘴了！ 厄科试图圆回来，正在这时，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门！”她如同救兵驾到一般前去迎接。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人赫然是—— “厄洛斯殿……”厄科急忙捂住嘴。 厄洛斯正站在门外。 他回去向宙斯批了假条，打算这一天都留在阿提卡森林。 有了假条，就不必担心某位宙斯的狗腿再来烦他。 “厄洛斯。”厄科改口。 厄洛斯来了？！ 苏奈从座位上弹起，冲到门口：“厄洛斯！”他不知为什么这么高兴道： “快进来！吃橘子吗？” 厄洛斯连忙摇头。 佛里姬娅看见他，瞬间神情紧张地站了起来。 厄洛斯没有看她，就连厄科，他也仅仅是在开门时随便扫了一眼。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忙着给他倒茶的蓝发精灵身上。 “给，小心烫。” 厄洛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味道和从前一样。 小小的木屋里一下子挤满了四个人。 佛里姬娅自从厄洛斯来了以后，神色紧绷得如同满弦的弓，在到达一个临界值后，她硬邦邦道：“我、我先走了。” 裙子被粉发宁芙的手指攥出褶皱。 “我送你！”厄科赶紧和她一块儿走了。 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空间，一下子就只剩他和厄洛斯两个人了。 苏奈握紧茶壶，眼看厄洛斯慢吞吞喝完一杯茶。 茶杯见底时，他立刻又给厄洛斯满上了。 一连目送厄洛斯喝了三杯，在苏奈试图给他倒第四杯时，猛地发现茶杯不见了。 咦？ 厄洛斯的手上确实空空如也——难道茶杯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水泽……纳西索斯。”厄洛斯笑道，“你在看什么？” 茶杯到底去了哪里？苏奈左右张望，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什么……你还想再来一杯吗？” 厄洛斯连忙：“不用了。” “哦。”苏奈放下茶壶，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坐着。 苏奈自诩是个对情绪变化并不敏感的人——可他却能从厄洛斯看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悲伤。 他想起厄科说的故事：“你也不必……太难过。” 厄洛斯惊讶道：“是厄科告诉你的？” “嗯……” “你都知道了？” “嗯……” 从“厄洛斯”精致无瑕的五官中，渐渐浮起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我、我相信你爱的人，迟早有一天能恢复对你的记忆，与对你的爱。” 只是一瞬间，“期待”被“失望”吞没。 良久，厄洛斯“嗯”了一声。 苏奈鼓起勇气问：“你还爱他吗？” 厄洛斯看着他：“我永远爱他。” 苏奈按捺住心中的失落。他扬起一个微笑：“……嗯。” 厄洛斯瞄了眼竖放在门口的长弓：“你会射箭？” “会一点。” “一点？”厄洛斯迷人地笑道，“我猜你的箭术一定很好。” 到底怎么回事，苏奈也摸不着头脑。 他挠了挠头，不慎扯落束发的发带。 发缕获得了自由。苏奈慌慌张张抬起手，试图将头发重新扎好，发丝却总是从珍珠发带的捕捞中溜走。 这条发带好难用啊……苏奈想到。往常都是由厄科帮他扎头发。 厄洛斯见状，主动提出帮忙的想法：“我来吧。” “啥？哦……麻烦你了。” 苏奈乖乖坐好。 厄洛斯接过发带，目光变得柔软。他绕到他身后，指尖触及冰凉的发梢。 滑凉的发丝，如同水一样包裹住他的手指，纠结缠绕。 头皮犹如触了电。 苏奈升起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 厄洛斯的手……好温暖。 “那个，梳子在楼上。”苏奈想起身去拿，被厄洛斯制止：“不用。” 苏奈感受到：厄洛斯利用手指代替发梳，温柔地将他的发丝理顺，又细心地分好缕数，随即开始编织。 苏奈没想到：“你还会编头发？” “会一点。” 明明就是很会嘛…… “哦哦。” 苏奈低下头，伴随头皮不断传来的拉扯感，感觉心也一点点在被牵动。 他受他的牵引。 …… 明明过了很久，但苏奈总觉得时间跑得飞快，当他还沉浸在他的牵引中时，厄洛斯放开了他：“好了。” 苏奈抬起头，迫不及待想找面镜子，厄洛斯却以开玩笑的口吻：“你可以使用我的眼睛。” “什、什么？” 厄洛斯走到他身前蹲下：“用我的眼睛，去看。” 他的眼睛？ 苏奈下意识认真去看。 厄洛斯的眼睛灿若星辰，其中只驻有苏奈一个人的身影。 苏奈蓦然脸一红。 他慌忙移开视线。厄洛斯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落上弓箭：“想去打猎。你愿意陪我去吗？” 苏奈不知怎么，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好啊。” 二人走出屋子，来到树林。 厄洛斯对他说：“我不会射箭，可以教我吗？” 苏奈：“好啊。” 厄洛斯握弓的姿势错漏百出。苏奈纠正他：“你这样不对。” 厄洛斯露出迷茫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做？” “你的手抬得太高了，最好放低一点。” “不对不对，又太低了。” “太高了又。” 苏奈没想到看起来聪明的厄洛斯，在射箭上却那么笨。 他绕到厄洛斯身后，托住他的手臂：“保持这个高度哦。” 厄洛斯：“像这样？” 不知不觉间，他像是从背后抱住了厄洛斯。 苏奈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暧昧，当他想后退一点时，厄洛斯蓦然扔下了手中的弓和箭，反身抱住了他。 “……厄洛斯？” 他抱得那样紧，苏奈感受到一股快要窒息的悲伤。 他很悲伤。 “咻——！” 就在这时，一支箭朝厄洛斯的后背飞来。 苏奈大惊：“小心！” 厄洛斯没有回头，他反手甩出一个茶杯。陶泥做的茶杯与金属箭头碰撞，箭矢被弹落，无数陶土的碎片散落。 锋利的碎片形成雨幕，在苏奈的眼瞳中投落逼人的阴影。 “哗——” 飞鸟振翅的声音。 一双展开的雪白羽翼落进他青蓝色的眼眸。 从厄洛斯背后倏然张开的双翼，严密阻拦了陶杯碎片。 苏奈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是……” “爱神？” ===第96章 记忆座谈会=== 标志性的羽翼, 少年般的身形，还有…… 从爱神的保护下脱离，苏奈后退了一步, 目光下移，当时透过水面看到的金环, 果然正套在厄洛斯的脚上。 厄洛斯——就是爱神。 爱神厄洛斯。 原来爱神长成这样；好家伙爱神还有两幅面孔；他看见了神的容颜，会被杀吗？ 一时间，纷繁的念头绞得苏奈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好意思！真是对不起。”远处跑过来两位宁芙，“我们在练习射箭, 射偏了，不好意思。” 她们原本的目标是树枝上的鸟, 结果高度不够，箭矢直接穿过树下的丛林。 苏奈和厄洛斯站在丛林后, 她们没有发现他们。 等她们赶过来, 才发觉丛林后有人。 其中一人竟然还是…… “厄、厄洛斯殿下？！” 两名宁芙认出了厄洛斯，连忙跪下行礼。 厄洛斯打发走了她们。 “水泽精灵……”厄洛斯想对他说些什么, 苏奈由于太过惊惧，后背抵上树干。 厄洛斯于是不再上前——他更像是不敢上前。 片刻后, 厄洛斯转身离去。 苏奈竟本能地朝他的背影伸出手…… 视线落在指尖时, 苏奈怔了一怔。 回到木屋，厄科正抱膝坐在门口。 “纳西索斯！” 她跳了起来：“你……你已经知道厄洛斯的身份了吗？” 苏奈点点头。 她吐出一口气, 觉得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 厄科：“厄洛斯的爱人，其实是你。” 苏奈：？ 厄科：“你失忆了。” 苏奈：？？ 厄科：“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 苏奈：？？？ 出乎厄科的预料，苏奈只用了三分钟, 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哦。” 厄科：？ 苏奈：“我就说嘛, 奇奇怪怪的, 原来是因为我失忆了啊。” 厄科：？？ 苏奈：“这样就都解释得通了。嗐，早点跟我说不就行了？我也想恢复记忆啊，大家一起想办法嘛，没必要瞒着我。” 厄科：？？？ 不愧是你。 “厄洛斯他人呢？”苏奈四处张望。 他在一棵树后瞧见了一片羽毛尖尖。 爱神站在树后，慢慢把头探了出来。 “厄洛斯！”苏奈用力朝他挥手，“你快过来啊！大家一起想办法啊！” 于是—— 阿提卡森林的木屋内，精灵、宁芙、神明，三个身份与种族都不同的家伙各自捧着一杯花茶，围着一张小木桌团团坐下。 桌上还放了一盘点心和一篮橘子。 局面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厄科忍不住想。 分明是很棘手的一个问题，但精灵硬是把它变成了下午茶一样的座谈会。 “嗯……所以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该如何找回我的记忆？没错吧？”苏奈喝了一口茶问。 厄科：“啊……是的。” 厄洛斯捧着茶杯点头。 “我是为什么失忆的呀？” 厄科：“因为斯提克斯河的河水，与遗忘之湖勒忒湖相连，你的灵魂浸泡在河底时，被冲刷走了记忆。” 厄洛斯又点了点头。 “哦哦，忘川是吧？我懂。” ……忘川是什么？ “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能恢复记忆的解药？”苏奈试图比划，“应该有的吧？”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这涉及到了厄科的盲区，她望向一旁的爱神。 厄洛斯摇头：“勒忒湖水没有解药。” 厄科和苏奈同时失落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厄科又重新抬起头：“我听说，有一处泉眼与勒忒湖对应，只要喝了泉眼里的水，就能想起忘记的回忆。” 那不就是解药？苏奈连忙问：“这处泉眼在什么地方？” 厄科：“在冥界，由莫涅莫绪涅女神守护。 ” 理所应当的，苏奈不认识这么长的名字：“莫涅莫绪涅是谁呀？” 厄科科普道：“莫涅莫绪涅是掌管记忆和语言的女神。” 她顿了顿：“不过，我在冥界住过很长的时间，从来没听说过这位女神的存在，更没有见过她。” 说完，厄科面上不禁泛起疑惑。 厄洛斯：“那是当然，莫涅莫绪涅是提坦神，在提坦之战后，她被宙斯打入深渊，她守护的泉眼也早就干枯了。” 这么说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厄科不免失落。 厄洛斯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苏奈下意识问：“你去哪？” 太过熟悉和自然，连苏奈自己都吃了一惊。 厄洛斯柔和道：“去深渊。” 深渊？ “对啊！”厄科猛地一拍大腿，“深渊神是厄洛斯殿下的哥哥，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苏奈：“好耶！” 厄洛斯匆匆去了深渊——之前，手心落到苏奈的发顶：“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回来！” 厄洛斯走后，苏奈礼貌拒绝了厄科递过来的橘子。他双臂环抱住膝盖、脚跟缩在椅子上问：“我和厄洛斯……我们从前的相处是什么样的呀？厄科你知道吗？能给我讲讲吗？” 厄科以和他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回想：“嗯……让我想想……” 第一次见到纳西索斯和厄洛斯殿下同时出现，是在…… “床上？？！” 苏奈张开嘴巴，白皙的脸蛋迅速一红。 “没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一上楼就看见你们两个坐在同一张床上！纳西索斯你还遮遮掩掩的……” 苏奈表情逐渐出现变化：“遮、遮遮掩掩？” “对！” “应该没发生什么吧……” 厄科耸肩：“谁知道？我又没趴在床底。” 好想恢复记忆啊！ 苏奈：“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让我想想……啊！纳西索斯你主动拥抱了厄洛斯殿下！” 苏奈：！！！ 厄科：“当时我都快吓死了，还以为厄洛斯殿下会一巴掌把你甩飞出去……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反抗嘛，还跟你进了屋。” 苏奈：“跟、跟我进屋？！” “说说看，你们在屋里发生了什么？啊忘记你失忆了。” 好想恢复记忆啊！！ “那第三次呢？” 厄科：“第三次……第三次就是哈迪斯大人的宫殿里。” 苏奈：“我呢？我在哪里？” 厄科瞥他一眼：“你在哈迪斯大人的怀里。” 啊这…… “当时厄洛斯殿下为了你，差点和哈迪斯大人打起来。” 好想恢复记忆啊！！！ 聊着聊着，厄科打了个哈欠：“纳西索斯，我困了。” 苏奈善解人意道：“那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嗯……我明天再来找你。晚安纳西索斯。” “晚安厄科。” 和厄科互相道完晚安，苏奈关上了门。 在准备关窗时，他奇妙停顿。 窗户就别关了吧。 …… —— 厄洛斯飞越俄刻阿诺斯，来到幽冥的入口。 穿越厄瑞波斯的领地，厄洛斯正式进入冥界。 深渊塔尔塔厄洛斯位于冥界不知名的方位。 无论他和塔尔塔厄洛斯关系如何，想进入深渊，都得获得冥王的金钥匙才能打开大门。 即使再不情愿，为了帮助水泽精灵恢复记忆，厄洛斯硬着头皮找到冥王哈迪斯。 哈迪斯还是老样子，正在他的泥板上刻字。他举起一块完成的作品观察，对爱神的到来视而不见。 厄洛斯手指捏紧，强忍道：“哈迪斯，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给还是不给？” 哈迪斯充耳不闻。 厄洛斯闭上眼睛：“我请求你。” 哈迪斯放下泥板，若有所思。 他问：“厄洛斯，如今的你，是否已经真正明白爱的含义？” 厄洛斯：“是的，我爱他。” 他如此坦然，他如果还是拿捏着不放，倒显得不够洒脱。 哈迪斯垂目观察手心的钥匙，与精灵有关的回忆涌现。 冥王翕上双眼，将钥匙扔给了厄洛斯。 厄洛斯接住钥匙，说了声“谢谢”。 哈迪斯已经捧起新的泥板，对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 —— 夜晚风声忽起。 苏奈揉揉眼睛，坐起身：“……厄洛斯？” 窗户大开，窗边站着一个人影。 “厄洛斯？唔……是你吗？” 苏奈刚醒，意识还不太清楚：“莫涅……记忆女神怎么说？” 厄洛斯走近，弯腰抱住了他。 苏奈被对方身上的冰冷刺激得一个激灵。 “厄洛斯？！” 苏奈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赶忙抱住他，试图将体温分享给他：“怎么了？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冷？” 厄洛斯的世界在下雪。 他的心脏冰凉，连带温度都丧失。 苏奈牙关打颤：“厄洛斯……你身上好冷啊……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在进深渊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没有找到记忆女神？ “厄洛斯？你受伤了吗？” 肩膀上的神明摇头。 苏奈一顿。 他感受到了液体的滴落。 “……我进入了深渊，也找到了莫涅莫绪涅。”厄洛斯的声音充满疲惫，“可是莫涅莫绪涅告诉我：她只能令亡灵想起生前的记忆。” 苏奈不是亡灵。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苏奈看得很开，“没关系的！” 厄洛斯抱紧了他：“对不起，我什么……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他的声音颤抖，这在往常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见到了神明脆弱的一面。 苏奈拍拍他的肩：“真的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事，我本来记性就不好。” “厄洛斯，你知道吗？厄科告诉了我很多关于你的事。” “她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有一点她没说对。” 苏奈冲他眨了眨眼：“你猜猜看是什么？” 厄洛斯猜不到。 “她说：厄洛斯的爱人忘记了一切、也不再爱他了——她错了。” “我爱你，厄洛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爱你。” 厄洛斯喃喃着重复：“你……爱我？你还爱我？” 苏奈坚定道：“我爱你——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所以不要再哭啦。” 他哭了吗？ 当厄洛斯想去确认时，苏奈仰起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别哭，爱神殿下。” ===第97章 苏奈=== 迎着厄洛斯惊讶的目光, 苏奈笑道：“这可不是代表感谢的亲亲哦。” 动作和话语都过于自然，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察觉到不对。 ……咦？ 苏奈愣了一愣。 厄洛斯握住他的肩：“你……” “不是代表感谢的亲亲”这句话, 苏奈曾经在科尔喀斯对他说过。 意想不到的笑意从苏奈脸上绽放：“厄洛斯！我好像……好像想起来了！” 包裹住记忆的寒冰开始融化，从最初的相遇, 到此时的相拥。 厄洛斯的体温，从苏奈的笑容和声音中一点点倒回。 他的世界终于又有了温度。厄洛斯像个傻子一样，只会怔怔地问：“这、这是真的吗？” 脸颊被快速捏了一下。 “假的！”水泽精灵笑道。 厄洛斯依旧没有反应。 水泽精灵见状，竟然有些不自信起来, 像是怀疑自己在做梦似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 “疼！”他搓揉着自己的脸, 露出困惑的神色。 厄洛斯倏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卡俄斯所指的“礼物”。 祂将水泽精灵对他的记忆，封存在他看水泽精灵的眼神里。当他再次为水泽精灵流泪时, 后者也就得到了这份礼物。 谢谢……父神。 水泽精灵砸吧着嘴唇：“我刚刚好像不小心喝到你的眼泪了……咸的。” 水泽精灵吐槽：“还以为神的眼泪会有什么不一样, 我以为会是甜的呢。” “不过，这倒是比记忆女神的泉水还管用。”水泽精灵又咂了一下嘴。 忽然间, 水泽精灵停止了咂嘴的动作，眼睛瞪得溜圆。 厄洛斯稍微退开了一些。 嗯, 确实是咸的。 水泽精灵捂嘴：“你亲我？” 厄洛斯：“我亲你。” 水泽精灵：“太快了, 你再亲一下。” 厄洛斯凑上前，触感却和刚才有所不同。 他亲到了水泽精灵的手指。 水泽精灵发出惊讶的声音：“你真亲啊？” 厄洛斯：“把你的手放下来。” “其实……”水泽精灵小声表示, “我现在是花精灵，不是水泽精灵了。” 厄洛斯想起一件事：“纳西索斯，不是你的名字吧？” 自称花精灵的水泽精灵惊呼：“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厄洛斯将发生在斯提克斯河边的事告诉了他。 “哦……原来如此。好吧，我承认,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是什么？” “苏奈。” 厄洛斯默念这个名字的发音： 苏奈。 独一无二。 只有他知道的名字, 只属于他的——苏奈。 厄洛斯：“苏奈。” 苏奈老脸一红。他听爱神殿下叫他水泽精灵都听习惯了, “苏奈”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了。 “苏奈。” 苏奈脸红心跳：“嗯嗯。” 厄洛斯声音柔和：“我爱你。” 啊——受不鸟了！！！ 苏奈捂住爱神殿下的嘴：“可以了！别再说了！” 爱神殿下眼神透露出迷茫。 “要、要不然你还是叫我水泽精灵吧。”苏奈稍稍松开了手指。 爱神殿下：“水泽精灵。” 爱神殿下好乖！！ “水泽精灵，你可不可以和我回奥林匹斯？” 哎哟——连句式都从陈述句变成了询问句。 苏奈点点头：“好呀……什么时候？” 厄洛斯的声气喷在他的掌心，带起细密的痒意：“明天早上可以吗？” “明天？早上？这么急？”苏奈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一线隐约的鱼肚白，说明黎明即将到来。 厄洛斯以为他不愿意，拉下他的手指，着急忙慌地解释：“宙斯只给了我一天的假，天亮以后我就得回到奥林匹斯。” 这是什么社畜神明啊。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不回去。”厄洛斯连忙表明态度：你比较重要。 不就是翘老板的班吗？为了爱人，值。 “哈哈。”苏奈忍不住摇头：“我只是想说，如果明天早上就要回去的话，现在就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厄洛斯：“你的意思是……” “我当然愿意和你回奥林匹斯，我当然愿意。” 苏奈抱住厄洛斯的手臂，撒娇：“我说过——要永远留在你身边的嘛。” 厄洛斯低下头，与他鼻尖相贴：“以爱神厄洛斯的名义，我向斯提克斯河、父神卡俄斯起誓——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这就足够了。 【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没有比这更美妙的誓言了。 …… 黎明刚过，厄科提着今天的早餐，来到阿提卡森林深处的木屋。 她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台下呼喊：“纳西索斯！” 紧闭的窗扇内没有响起任何回应。 厄科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窗台前的那盆鹅黄色花朵，已经连花带盆消失不见了。 厄科低头——往常纳西索斯都会趴在窗台上等她过来，因此她第一时间选择抬头，此时低头才发现：一楼的大门上挂着一块木板。 木板上刻了字：【亲爱的厄科，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当你看到这段内容时，我已经和爱神殿下回到了奥林匹斯。噢对了，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早餐你要一个人吃两人份了，加油！】 厄科笑骂了一声。 两人份的早餐……该怎么解决呢？ 厄科正苦恼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响起粉发宁芙的疑问：“那个，你也来找纳西索斯？” 厄科双眼一亮。 …… —— 回到奥林匹斯的苏奈与厄洛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苏奈高高兴兴走进爱神宫殿，就见宫殿的正中央，站着一位神。 这位神的头发与胡子雪白，抱着手，微笑打量苏奈。 宙斯对苏奈态度温和：“纳西索斯，欢迎你来到奥林匹斯。” 转脸对厄洛斯呵斥：“厄洛斯！你怎么能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带人回来呢？！” 厄洛斯“啧”了一声，用翅膀挡住宙斯的视线。 宙斯眯眼：“你这样做，有违奥林匹斯的规矩。” 厄洛斯：“欧若拉也曾带人类回来过。” 宙斯：“那不一样。” 宙斯摆出神王的威严：“根据奥林匹斯的规矩，没有神位的凡人不能留在这里。” 厄洛斯无所谓道：“那就把我的神位让给他。” “什么？！” 宙斯没想到厄洛斯会为了一个精灵做到这种地步，一时间胡子都落到了地上。 “……不行。”宙斯否决。 “你烦不烦啊？”厄洛斯抱着手，没好气道。 这臭老头对欧若拉都睁只眼闭只眼了，干嘛老找他茬？！ 宙斯摊手：“我这也是为了纳西索斯好。没有神位，他在奥林匹斯很快就会老去，像提托诺斯那样。” 厄洛斯陷入思考：这倒是个问题。 赫尔墨斯突然出现：“嗨！父亲，厄洛斯，你们在聊什么呢？” 宙斯：“赫尔墨斯？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厄洛斯，正好听到你们的谈话。关于‘纳西索斯没有神位不能留在奥林匹斯’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嘛！” 赫尔墨斯竖起一根手指：“在冥界时，我亲耳听到哈迪斯叔叔要将纳西索斯认作圣花——父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作为冥王的神圣植物，你许诺给予它们神位。” 当年在提坦之战后，哈迪斯为了宙斯付出太多，又自愿镇守幽暗的冥府。宙斯许诺：将来无论哈迪斯将任何植物认作神圣植物，哈迪斯都可以任意选择其中两种，给予它们神位。 想不到吧？哈迪斯殿前的白杨树，其实是一颗拥有神位的树。 当然，数量上有所限制——哈迪斯最多只能给予两种植物神位。 “……你说的是真话？”宙斯怀疑地看向赫尔墨斯：这小子可是欺诈之神。 赫尔墨斯撅嘴：“不信，您去问哈迪斯叔叔。” 从宙斯的手中燃起通讯用的火焰。 透过火焰，宙斯得到了哈迪斯肯定的回答。 同时，王座上的冥王大人还强调：“纳西索斯是我的圣花，这毋庸置疑，请你不要为难他。宙斯，别忘了你向斯提克斯河许下的誓言。” 宙斯揉了揉头发：“知道了。” 他扭过头，语气是熟悉的无奈：“纳西索斯，你可以留在奥林匹斯——这是获得我承认的事实。” “感谢您，宙斯。”从爱神严密的羽毛下传出苏奈道谢的声音。 赫尔墨斯朝厄洛斯吐舌，默默比出一根手指：一支金箭。 厄洛斯比了个“耶”——意思是给他两支。 赫尔墨斯：！！！ 这不能怪厄洛斯太过大方——实在是赫尔墨斯干得太漂亮了。 一句提醒，就令苏奈拥有了神位与光明正大留在奥林匹斯的资格——拥有神位，代表他从此不再受寿命女神的桎梏。 干得太漂亮了。 “厄洛斯。” 火焰熄灭前，哈迪斯点名厄洛斯：“好好照顾他。” 这个“他”是谁自然不必明说。 厄洛斯：“用你说。” 或许他还有话要对苏奈说——但在那之前，火焰就被宙斯掐灭。 苏奈有些怅然，不过很快，他就将这些无关的情绪抛到脑后。 他扑到厄洛斯身上，像只快活的鸟。厄洛斯搂住他的腰，来了一个经典转圈圈。 宙斯早已经离去，他的儿子见状捏住鼻子：“哎呦哎呦～这是哪里飘来的酸臭味啊？我可受不了，先走一步了。” 厄洛斯百忙中：“答应你的金箭稍后会给你送过去。” 赫尔墨斯背对着他比出一个“OK”。 “厄洛斯。”苏奈环住他的颈项，注视他的金瞳：“我爱你。” 厄洛斯：“我知道。” 爱神如今终于坦然承认对他的爱意：“我也爱你。” 浸透彼此爱意的呼吸逐渐接近。 从此亲密无间。 这次没有了手指的阻拦——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阻拦。 因为↓↓↓ —【正文完】— ===第98章 番外 《爱情与灵魂》(×)=== 阳光穿过奥林匹斯湛蓝的天空, 落到精灵同色的发顶。 “唉……好无聊啊。” 苏奈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叹气。 身后悄无声息落下一个人。 那人蒙住他的眼睛，苏奈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厄洛斯——” 类似的把戏，厄洛斯并不常玩。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奈握住他的手：“那还用说吗？整个奥林匹斯, 只有你的手是暖的。噢，还有丘比特，不过丘比特的手要更小更软一点……” 厄洛斯发现了盲点，他眯起眼睛：“其他神碰过你的手？” “赫尔墨斯从前带我飞的时候，拉过他的手。” 赫尔墨斯，你箭没了。 厄洛斯拉起苏奈的手指, 亲了他的指尖一下：“我出去一趟, 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 看苏奈兴致缺缺的模样, 厄洛斯薅了一遍翅膀，从中薅出一片羽毛。 “嘭！！” “你们好呀！”Q版爱神弯腰, “丘比特向你们致意。” 苏奈举起手：“你好。” 看来是厄洛斯担心他无聊，特意把丘比特变出来给他玩。 厄洛斯：“丘比特，好好照顾他, 知道吗？” 丘比特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厄洛斯走后, 丘比特围着苏奈飞了一圈：“水泽精灵, 我们继续来玩上次的游戏吧？” 上次他和丘比特玩起了捉迷藏。 “不要。”苏奈今天不想捉迷藏。 丘比特：“那五子棋？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不想玩。” “那你想玩什么？” 苏奈：“我……我也不知道。” 丘比特的包子脸上，浮现出为难和苦恼的表情。 “那要不然！”丘比特干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关于美神阿佛洛狄忒的。” 美神的秘密？ 苏奈替赫尔墨斯竖起了耳朵：“……什么秘密？” 丘比特飞到他身边, 收起翅膀抱膝坐下：“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吧也不是很久, 就最近, 阿佛洛狄忒听到了一个传闻。” “传闻？” “嗯嗯, 传闻在人间有一位公主, 长相貌美无比, 据说比阿佛洛狄忒还要美。” “阿佛洛狄忒听说了这个传闻, 作为美神，居然胆敢有人拿她的美和一个人类公主相比较，还比输了，阿佛洛狄忒觉得受到了侮辱。” “阿佛洛狄忒惩罚了散布谣言的人，又降下神谕：指示公主的父母将她送去怪物的城堡。” “怪物奇丑无比，阿佛洛狄忒拜托厄洛斯去给那个人类公主一箭，她要让公主爱上丑陋的怪物，作为挑战她美貌的惩罚。” “厄洛斯出门，就是为了去执行阿佛洛狄忒的委托。” 苏奈：“……” 他沉默后问：“你说的那个人类公主，名字是不是叫做普绪克？” 丘比特惊讶：“诶？你怎么知道？”难道是厄洛斯告诉他的？可他记得没有啊！ 苏奈：“……” 他不但知道公主的名字叫做普绪克，他还记得在《奥林匹斯星传》中有一集，名字叫做《爱情与灵魂》，讲得就是这个故事。 在《爱情与灵魂》中，爱神也是受美神嘱托去教训普绪克公主，却在朝公主射箭的过程中被公主的美貌惊动，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指。 金箭会使中箭的人爱上眼前的第一个人——射箭的爱神也不例外。 爱神爱上了普绪克公主，顶替怪物迎娶了公主。 为了不被美神发现，爱神请求普绪克不要看自己的脸。普绪克起初答应了，直到她的姐姐们来探望她。 姐姐们得知普绪克至今没有见过丈夫的脸，担心普绪克真的嫁给了怪物，给她支招，让她晚上趁丈夫睡着，拿油灯靠近他的脸，如果他真是怪物，就一刀嘎了。 普绪克照姐姐们的话做了，当晚，发现丈夫不是怪物，而是爱神。 灯油滴落到爱神的翅膀上，爱神惊醒，对拿着刀的普绪克非常愤怒，抛下一句“你对我的爱情只有怀疑”后愤然离去。 之后就是普绪克追夫火葬场的剧情。 当然，那些对于苏奈来说都不重要。 他关注的重点是—— 爱神爱上了普绪克公主！！！ 厄洛斯将会爱上普绪克？？！！！！！ 苏奈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丘比特急忙也跟着挥动翅膀，飞到苏奈眼前：“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苏奈掐住丘比特的翅膀：“丘比特！” “啊？什么？！” “带我下去！” “啊？？” “我要去厄洛斯身边！” “啊？？？” 苏奈准备去阻止剧情发生。 毕竟是原神话中的故事，不得不防——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 —— 怪物的城堡。 普绪克从睡梦中醒来。 她的未婚夫来到她床边，声音温柔道：“你醒了？亲爱的普绪克，睡得好吗？” 普绪克和未婚夫有过约定：不看他的脸。 她闭上眼睛：“嗯，我睡得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我为你准备了丰盛的美食，跟我一块儿用餐好吗？” “好。” 她扶着未婚夫的手——对方戴了手套，摸上去冷冰冰的。 对方将她带到一张餐桌前，旁边还有另一张餐桌，未婚夫选择在另一张餐桌前坐下。 普绪克与未婚夫背对背开始用餐。 “食物合口味吗？”普绪克的背后传来未婚夫关切的问候。 “嗯，很好吃。” “吃完出去散散步吧？” “好啊，你陪我一起吗？” “我跟在你后面。” 普绪克想起曾经养过的小狗，也是这样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情不自禁笑了。 他们时不时聊几句话，气氛十分和谐欢快 愉快的一天过去。 入夜后，掌管爱欲的神明悄无声息降临。 厄洛斯将弓拉至满弦，金色的箭头对床上的少女直指。 她还没有正式成为怪物的妻子，怪物就睡在她的隔壁房间。 等普绪克中箭后，只要在稍微闹出点动静，怪物就会赶来，届时普绪克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怪物。 月光探出云层。 厄洛斯观察了普绪克一会儿，忽然放下弓箭。 ……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厄洛斯离去的脚步一顿——他在一根柱子后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厄洛斯瞬移过去，抱起来就跑。 …… 城堡之外的树林中，苏奈耷拉着脑袋。 厄洛斯站在他对面，抱着双臂：“你来干什么？” “是我拜托丘比特带我来的……厄洛斯。” 尽管厄洛斯没有对普绪克射箭、也自然没有伤到自己的手指，但苏奈还是很难过：“你是不是觉得普绪克长得很好看？” 爱神那一瞬间的迟疑，苏奈看在眼里。 “呜呜呜呜你是不是觉得她比较好看所以放过她了？” 厄洛斯疑惑地挑起一边眉头：“……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厄洛斯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想太多。” “那为什么！” 厄洛斯揉了揉后脑勺，状似很无奈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让你看看。” 苏奈：……？ 这下倒是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厄洛斯带他一起隐身，重新回到了普绪克的房间。 厄洛斯伸出一条腿，故意踢翻了门口的花瓶。 “哐当！” 发出的动静，引来了隔壁的怪物。 怪物慌慌张张跑过来：“怎么了？普绪克你没事吧？” 普绪克揉了揉眼睛：“我没事……啊！” 怪物急忙转过身——糟了！ 普绪克看见他了。 外形上，这确实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怪物。 苏奈愿称其为：用两条腿走路的狮子。 狮子此刻的内心全是慌张与悔恨：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怎么能让普绪克见到他这副丑陋的模样？！！ “……你不用担心。” 狮子听到公主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了。” “在用餐时，我透过银质茶壶上的反光，瞧见你偷偷回头看我。” 狮子：“你……不害怕我吗？” 普绪克：“开始确实很害怕，但是……” “我应该害怕你吗？” 她摇了摇头，接着笑了一下：“我来了这么多天，你都对我很好，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应该害怕你吗？” “……”狮子一时间居然答不上来。 “我不应该害怕你，你拥有美丽的灵魂。”普绪克上前，捧住狮子的头颅：“我爱这样的灵魂。” 狮子感动不已。他忍不住朝公主吐露实情：“其实我是莫塞尼亚的王子，被女巫诅咒，变成了这幅模样。” 一旁的苏奈早已目瞪口呆。 《爱情与灵魂》（×） 《美女与野兽》（√） 六。 不过，女巫的诅咒中并不包含“遇到真心爱他的人亲一口就能恢复原样”这种设定。 厄洛斯却罕见地主动出手，解除了王子身上的诅咒。 作为原始神明，解除一个人类女巫的诅咒，不过是举手之劳。 公主与王子欣喜地相拥，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美满的爱情故事。 面对苏奈惊讶的目光，厄洛斯微笑着解释：“我对他们的爱情感同身受。” 曾经水泽精灵变成了比王子还要糟糕的模样，厄洛斯已经不再将神圣的爱情看作玩乐的工具。 “所以……你是因为感受到了普绪克公主对王子的爱意，才停止朝公主射箭？”苏奈总算明白过来： 金箭的作用本就是引发公主对王子的爱意，既然已经存在，就没有浪费一支箭的必要。 “要不然呢？”厄洛斯掐住他的脸，阴测测道：“水泽精灵，你对我的爱情，似乎只有怀疑啊？”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为了避免火葬场，苏奈快速亲了厄洛斯一下。 厄洛斯使劲儿压住疯狂上翘的唇角。 见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苏奈问：“那你觉得我和普绪克谁更好看？说实话。” 爱神的脸僵住了。 一个是美貌赛过美神的少女，一个是古希腊最俊美的少年，他的爱人。 关于这种世纪难题，要怎么回答才好？在线等，急。 …… 正确答案当然是—— 厄洛斯：“当然是你，我的水泽精灵。” 笑死，根本不用想。 ===第99章 番外 水仙花与美神=== 阳光穿过奥林匹斯碧蓝的天空, 落到精灵同色的发顶。 苏奈坐在玫瑰庭院里的秋千上叹气：“唉……好无聊啊。” 赫尔墨斯突然出现：“哈喽～纳西索斯，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赫尔墨斯！”苏奈看见他，愣了一愣：“你来找厄洛斯吗？他不在。” “错！”赫尔墨斯眯着眼睛笑道,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 “嗯呐～” 苏奈迷茫道：“找我做什么？” 赫尔墨斯苍蝇搓手, 神秘道：“我想请你和我一块儿去拜访阿佛洛狄忒。” “啊？为什么？” 赫尔墨斯合掌：“拜托～阿佛洛狄忒对我下了禁足令，我单独去找她的话, 一定会被她轰出来的。” 苏奈长长地“噢——”了一声：“所以你就准备带上我当幌子？” “拜托你了, 纳西索斯～纳西索斯～”赫尔墨斯开始对他撒娇。 苏奈从秋千上跳下去：“好吧，正好我也无聊。” “好兄弟！你永远是我赫尔墨斯的兄弟！”赫尔墨斯展开双臂，作势要拥抱他。 余光瞥见混杂在蓝发中的白色羽毛：“……” “走吧！”赫尔墨斯拍了拍苏奈的胳膊。 来到美神的宫殿外，赫尔墨斯“咳”了一声，一脸帅气地往里走。 “站住。” 阿佛洛狄忒悦耳的声音传了出来：“赫尔墨斯, 我不是说过，禁止你踏足我的宫殿吗。” “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神阿佛洛狄忒，我这次来, 是想介绍世界上第二美丽的纳西索斯给你认识。” “……第二美丽的？”阿佛洛狄忒的声音透露出一些兴趣。 赫尔墨斯声情并茂：“是的，尽管他完全比不上你的美。” 苏奈拿余光瞅他。 赫尔墨斯做出抱歉的手势。 “……好吧，你带他进来吧。”阿佛洛狄忒出于好奇, 终于应允。 赫尔墨斯迫不及待蹿了进去，苏奈摇了摇头, 跟在他身后。 由宁芙引导，苏奈见到了半卧在卧榻上的女神。 阿佛洛狄忒……真的很漂亮。 在苏奈打量阿佛洛狄忒的同时，阿佛洛狄忒也在打量他。 这个蓝发精灵……真的很漂亮。 她就承认他是“世界第二美丽的”好了。 “你叫纳西索斯？” 阿佛洛狄忒柔声问道。 美神司掌美，也懂得欣赏美——对待美丽只是稍逊色于她的精灵少年，阿佛洛狄忒相当和颜悦色。 苏奈：“是的, 女神。” 阿佛洛狄忒吩咐一旁的宁芙：“给他搬一把软椅过来。” 赫尔墨斯忍不住插嘴：“那我呢？” 阿佛洛狄忒：“你就这么站着！” 被如此区别的待遇, 赫尔墨斯嘴巴撅得都能在上面挂茶壶了。 他假装收到冷遇、失落地提出想去阿佛洛狄忒的庭院中逛逛, 阿佛洛狄忒不想看见他，自然应允。 苏奈连忙：“我和你一起去！”他可做不到单独和陌生的女神待在一起，更何况他还目睹过阿佛洛狄忒被捉奸的场景……多尴尬啊。 美神的庭院修剪得精美绝伦，身旁的精灵连连发出赞叹。 赫尔墨斯却始终心不在焉：“纳西索斯，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个厕所。” ……神也需要上厕所吗？ 这个疑问刚刚冒出来，赫尔墨斯就没了影。 神确实不需要上厕所。 赫尔墨斯是去找阿佛洛狄忒的。 他悄悄藏在一根柱子后面，望着心爱的美神。 利用纳西索斯混进美神宫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就该施行下一步——也是他的最终目的。 赫尔墨斯从魔法袋中取出三根金箭——这是他攒了好久的。 三根金箭一齐发出，足够让阿佛洛狄忒爱他爱到发狂。 “咻——咻咻！” 去吧！让阿佛洛狄忒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咣咣撞大墙！！！ 赫尔墨斯信心满满地射出三根金箭，他的箭术还不错，准确命中了美神。 美神此时正在小憩，身边没有一个人。 赫尔墨斯挺了挺胸，提腿迈出—— “赫尔墨斯，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苏奈跟了过来，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这一巴掌并不重，做贼心虚的赫尔墨斯脚下却一滑，来了一个平地摔，脸着地那种。 同一时间，阿佛洛狄忒被惊醒。 她的注意力，被柱子旁的蓝发精灵所吸引。 哦豁。 三根金箭催生出的爱意，使阿佛洛狄忒看苏奈的眼神，仿佛饿了三天的乞丐看见一根香喷喷的鸡腿。 如此炙热的目光，就连神经粗大的苏奈都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好！！ 赫尔墨斯爬起来，扛起苏奈就跑。 “赫尔墨斯！把他放下！！！” 阿佛洛狄忒的怒吼随即震慑整个宫殿。 小偷之神偷走了她的爱人。 阿佛洛狄忒无比愤怒，挥手撒出一张巨大的银网，罩住了整个神殿。 …… 赫尔墨斯飞到美神的庭院，一头栽进碧蓝的天空。 “嗷！”不料，他却一头栽进了网里。 “不好！一定是阿佛洛狄忒使出了某种手段，这下我跟你都走不掉了！”赫尔墨斯十分着急。 他注意到精灵的身体软绵绵的，并且一直没有说话：“……纳西索斯？” “赫、赫尔墨斯。”苏奈虚弱道，“我感觉……我感觉好奇怪。” “我……” 苏奈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往里“缩”。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无法用言语形容。赫尔墨斯逐渐瞪大了眼睛：“你……” 我怎么了？ 苏奈不能说话了。 他一惊，又试了试，发觉确实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变成一朵花了！”赫尔墨斯震惊。 ……花？ 苏奈挥了挥叶片，似乎想要挠头。 “赫尔墨斯！！” 阿佛洛狄忒的声音逼近，赫尔墨斯慌张之下，瞥见脚下的泥土，突然有了主意。 他将苏奈埋进一片泥土，悄声对他说：“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晒晒太阳多吸收养分，我去找厄洛斯来救你。” ……等等！ 赫尔墨斯随即变成了一只蚊子，从网洞中飞得出去。 等等啊喂！！ 不靠谱的小偷之神，眨眼间消弭于天际。 苏奈盯着“脚”下。 红棕色的泥土，连一根杂草也不见，四周飘来一阵阵百合的清香。 他被独自埋进了百合花田里。 左右的百合花长得很高，他一株水仙花开在中央，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赫尔墨斯这家伙！到时把他埋里面一点啊！！ 不一会儿后，怒气冲冲的美神出现在苏奈视野中。 不得不说：水仙与百合这两个花种，在外观上具有一定相似性。阿佛洛狄忒一眼过去，只是觉得有一株“百合”过于营养不良。 她没当回事，在确定赫尔墨斯逃脱后，阿佛洛狄忒心碎地折下一株百合，问：“纳西索斯他会爱我吗？” 不远处的水仙花：“……” 阿佛洛狄忒撕着百合花的叶子，一遍又一遍喃喃： “他爱我。” “他不爱我。” “他爱我。” “他不爱我。” “他爱我。” …… 救命！！ 苏奈瑟瑟发抖注视地面，几乎全是“同胞”们粉碎的尸体。 没过多久，苏奈左右两边都秃了，阿佛洛狄忒的手向他伸来。 苏奈：！！！ “嗖——！” 三道铅色箭影，没入阿佛洛狄忒的后背。 “扑通！” 浑身抽搐的阿佛洛狄忒，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扑街。 爱神的箭本该不会造成任何身体上的伤害，但一下子承受了3×2约等于6倍的力量，即使是神明也招架不住。 阿佛洛狄忒大口喘着气，眼神翻白，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随后，她晕了过去。 苏奈：“……” 这次应该不是他的问题了吧？？！！ 不准再说恐怖如斯！！ 阿佛洛狄忒晕过去后，她布下的银网也跟着失去了效力。 厄洛斯收回弓，从半空中飞跃而下。 厄洛斯！厄洛斯！苏奈挥舞着叶片：我在这里呀！ 厄洛斯左右张望，像是没有发现他。 这里！我在这里！看右边！ 厄洛斯望向了左边。 ……气死水仙花了！！ 仿佛听到他内心的怒骂，厄洛斯朝他转过头，目光准确锁定了他。 厄洛斯迈步走来，在路过躺尸的阿佛洛狄忒时，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他绕过阿佛洛狄忒，来到水仙花面前蹲下。 水仙花的两张叶片交叠在花干前，花冠扭朝一边。 一副生气了的模样。 厄洛斯戳了戳花瓣，指尖触感柔嫩，好像在触碰水泽精灵的脸。 他轻轻捏了捏花瓣，似乎能听到水仙花“嗷”了一声。 不逗他了。 厄洛斯掏出一个小瓷瓶，去掉瓶塞，将里面的液体浇灌在水仙花的根部。 “嘭！” 苏奈又做回人啦！！ 他惊奇地观察自己的手脚：“这……这是怎么回事？” 厄洛斯晃了晃瓶子：“你是冥府之花，原本应该生长在冥土。在奥林匹斯，必须每天饮用冥界的水，否则就会变回原形。” 好家伙，真成花精了。 “啊？原来我喝的水都是冥界的水呀？” “也不全是，每天只需要加入一滴。” 苏奈猜测：“难道是因为我今天早晨没有喝水？” “估计是。” 每天起床一杯水真的很重要啊！ 阿佛洛狄忒发出呻.吟。 “……厄洛斯，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再聊？” 厄洛斯欣然同意，朝他张开手臂。 苏奈扑进他怀里，被稳稳抱住。 “你刚才真的没有认出我吗？”想一想，苏奈还是很介意这点。 唇角与眉毛同时一挑，厄洛斯故意：“你猜？” 苏奈：“不猜。” 厄洛斯：“……傻瓜，我当然认出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认出来？” 长势高的花已经被阿佛洛狄忒祸害的差不多了，苏奈的周遭有不少跟他身高相仿外观近似的花。 “因为——” 爱神在他耳边低语： “我挚爱你独一无二的灵魂。” ===第100章 番外 自信=== 阳光穿过奥林匹斯碧蓝的天空, 落到精灵同色的发顶。 梅开三度。 苏奈坐在椅子上叹气：“唉……好无聊啊。” 不远处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只神秘的盒子。 “咦？”苏奈被引起了好奇，走过去想要捡起盒子。 当他的指尖距离盒面只差几厘米时，盒子骤然朝前方一滑。 “……咦？” 苏奈朝前面走了两步, 即将够到时，盒子又是一滑。 很好，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苏奈猛地朝盒子一扑。 盒子也如同有生命一样, 朝前方一跃。 苏奈扑了个空，他不甘心，再度扑了上去。 这一次, 盒子直接不讲武德的原地起飞, 飞进一只手的掌心。 手的主人, 接住主动朝他扑过来的小精灵。 “厄洛斯？”苏奈落进了厄洛斯的怀里。爱神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唇角带着戏谑的笑意。 “是你在捣鬼？”苏奈瞪了他一眼，伸长手臂去抢他另一只手上的盒子：“快给我！” 成功钓到一只精灵, 厄洛斯举高“饵料”：“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除非……” 他侧过脸。 苏奈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但他偏偏不想那么做, 伸手去爱神殿下的胳肢窝。 厄洛斯怕痒——这是他在最近才知道的秘密。 果然, 爱神殿下立刻投降似的放下盒子, 苏奈趁机抢了过来。 他用力去掰盒子的盖子，厄洛斯就在旁边抱手看着。 打、打不开！ 苏奈可怜兮兮地抬头，厄洛斯举起一只手, 手中赫然是一把钥匙！ “给我！” 钥匙直接升至半空。 厄洛斯侧过脸，并且夹紧了胳肢窝。 没有办法, 苏奈只好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啾！” 钥匙落在苏奈的发顶。 “嗷呜。”脑袋被砸了一下, 苏奈揉了揉头顶, 利用到手的钥匙打开盒子。 神秘的盒子里, 放着一团……光球？ 苏奈用手指戳了戳苹果大小的光球，像戳进一团阳光里。 在他指尖与光球相触的刹那，光球化作一道流光，呲溜一下钻进他的手掌心。 “砰！” 光秃秃的盒子落到地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同时，苏奈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变化，像是多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是力气上的，而是…… 他迷茫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厄洛斯……这是什么？” 厄洛斯解释：“卡俄斯赠予你的礼物。” 苏奈：“卡俄斯？混沌神？” 厄洛斯严肃：“叫父神。” “父神？” 厄洛斯憋笑：“这是父神赐予你的神格。” 苏奈不明白：神格是什么东西？还有这是什么样的神格？ 他把这些疑问都问了出来，厄洛斯告诉他：“简单来说，神格就是你所拥有的力量与位格。每一位神的神格都不尽相同。” “等等，我什么时候成神了？” “在你拥有神位的时候。” 苏奈：“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诶……而且成神以后好无聊。” “那是你拥有神格以前的事。” “拥有神格就不会再无聊了吗？” 厄洛斯点头。 苏奈迷茫道：“我能做什么？” 厄洛斯的回答是“不清楚”——“我说了，每个神的神格都不一样，你能做什么，只有你自己能回答自己。” 合着还要他自己摸索是呗？苏奈一脸懵逼地打量双手。 ……诶？他好像……摸索到了一点。 “我感觉……我可以在自信心方面，帮助别人？” 苏奈迫不及待地想找人试一试：“厄洛斯！你认识奥林匹斯有不自信的神吗？” “不自信的神？”厄洛斯一怔。 奥林匹斯的神，貌似都非常自信。 不过，符合水泽精灵要求的，最近倒是有一个。 厄洛斯眼中浮现不怀好意。 “赫尔墨斯？！”苏奈没想到得到的答案是他，“他怎么会不自信呢？？” 印象中赫尔墨斯虽然个子不高，但总是元气满满。 “因为上一章阿佛洛狄忒的事，阿佛洛狄忒向宙斯告状，赫尔墨斯于是被宙斯关了禁闭。” 厄洛斯回忆：“我去看了他一眼，他状态很不好。” 活……可怜的赫尔墨斯。 苏奈握拳：“了解！那就让我去帮帮他吧！” 可能是厄洛斯的错觉——他似乎听见了赫尔墨斯大叫“你不要过来啊”的声音。 厄洛斯眼中笑意愈深。 有好戏看了。 厄洛斯说得没错——此时的赫尔墨斯，正陷入自闭。 被阿佛洛狄忒、宙斯以及厄洛斯轮流骂了一通，宙斯还扣了他这个月的工资以及年终奖，饶是赫尔墨斯也顶不住。 “嘿！赫尔墨斯？” 从一根柱子后面探出一颗蓝色的脑袋——是他的好兄弟纳西索斯。 “赫尔墨斯，你没事吧？”他神情关切的问。 赫尔墨斯：“我没事……你呢？”他亲眼看到纳西索斯变成花，幸好最后又变了回来，不然厄洛斯非把他串起来撒上椒盐和孜然烤烤吃了。 他对于将纳西索斯牵扯进来，感到很是抱歉。 “我很好啊。听说你心情不太好，我刚刚获得了神格，或许可以用来帮你？” “神格？什么神格？”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感觉能帮你恢复自信。” 赫尔墨斯确实被打击到了自信心，他点点头：“好，你试试吧。” 苏奈在他额头拍了一下。 赫尔墨斯：……？ “怎么样怎么样？” 赫尔墨斯：“没感觉啊。” 苏奈也懵了：难道他的神格不是这方面的……？ “不过，你能来看我，我心情好多了。”赫尔墨斯轻快道，“谢谢你，好兄弟。” “嗯嗯……那我就先走了。” 奇怪？怎么没效果呢？苏奈心不在焉地走了。 夜晚，赫尔墨斯照镜子，忽然发现：嗯？镜中的少年，长得好可爱啊！ 和可爱的少年比起来，性感的美神简直不值一提！ 赫尔墨斯爱上了镜中的少年——也就是他自己。 两天后。 宙斯亲自来到赫尔墨斯的神殿，打算看看这个儿子反省的怎么样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理我？” “和我说说话吧，否则我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我爱你。” 赫尔墨斯抱着镜子狂亲。 宙斯：？？？！！！ 众神之王瞳孔地震！ 赫尔墨斯整个神变得憔悴不已。宙斯第一时间想到：厄洛斯！一定是那个可恶的爱神在捣鬼！ 他把厄洛斯喊了过来，爱神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厄洛斯！赫尔墨斯这个样子是不是你干的？”宙斯怒道。 厄洛斯挑起一边眉：“不是。” “不是你还能是谁？” 小尾巴默默举手：“那个……好像是我的原因。” 宙斯的语气一秒变得温和：“这不是纳西索斯吗？说说看你都干了什么。” 苏奈于是把自己干的事说了出来。 “你的神力，莫非是能使人爱上自己？”宙斯惊讶道。 苏奈捂脸：“好像是的……” 真是可怕的技能。宙斯默默退远了一步。 “厄洛斯，请用你的力量帮帮赫尔墨斯吧。”宙斯请求。 厄洛斯看够了赫尔墨斯的好戏，铅箭从他的掌心中浮现。 铅色的箭矢搭上弓弦，厄洛斯狠狠给了赫尔墨斯后脑勺一箭。 “哐当！” 镜子摔碎在地上，赫尔墨斯笔直朝前方栽倒，脸着地后浑身开始抽搐。 宙斯踢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脚：“让你好色！还敢不敢了？” 厄洛斯和苏奈不约而同看了宙斯一眼：这老家伙有资格说别人吗？ 赫尔墨斯清醒后，向宙斯认了错，宙斯也就顺势解除了他的禁闭。 苏奈：“那个……赫尔墨斯，是我失误了。” 赫尔墨斯连忙：“不不！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带你去找阿佛洛狄忒！厄洛斯，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别再搞我了。” 显然——爱神不满他拐走他的小精灵并使其陷入危险，正在想方设法报复他呢。 赫尔墨斯受不住，求救的眼神飘向好兄弟。 苏奈扯了扯厄洛斯：“你就别再搞他了。” 厄洛斯终于点头。 赫尔墨斯嘟囔：“你们两个，一个能让人爱上别人，一个能让人爱上自己，真是绝配！” 带着赫尔墨斯的“祝福”，两人离开了他的宫殿。 回去的路上，苏奈忍不住叹气：“唉……” 厄洛斯：“怎么了？” “我在想我的神格……能让人爱上自己，这是什么自恋神格啊？” 厄洛斯却不赞同。 他捏住苏奈两边的脸，使劲儿往上提。 苏奈被捏出一个“笑脸”。 厄洛斯希望他：“开心一些，不要老是叹气。” ……原来是担心他不开心，才给他送来神格的吗？ 傻瓜，想哄他开心，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呀？ 苏奈笑了一下，又立马压了下去：“不开心。除非……” 他侧过脸。 厄洛斯假意望向天边。 “唉……” “啾。” 【全文完】 ===第101章 众望所归的现代番外（一）=== 总之, 事情就是这么突然—— 苏奈和厄洛斯一起穿回了现代。 “嘭！！” 车水马龙的水泥路边，凭空出现两个美少年的身影。 其中一位美少年抱着胳膊, 一脸淡定, 另一位美少年与其完全相反，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奈不明白：他只是好好的走在路上，怎么就突然穿回来了？？？ 他望向身旁的神—— “厄洛斯！为什么你这么冷静啊？！” 苏奈手臂一挥：“你看看这个车、这个路、这座城市,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 厄洛斯：“……哇哦。” “震惊的情绪也太假了吧！” 厄洛斯轻咳。 大多数情况下，神明都是运筹帷幄的——因为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 厄洛斯并未察觉力量流失。 也就是说：他可以保护水泽精灵。 只要能做到这点，他又慌什么呢？ “别怕。”厄洛斯将手放上苏奈的头发：“我保护你。” “诶。”苏奈有点高兴。 “你害怕的是这坨铁？”每当有车路过时, 声音都会很吵。厄洛斯抬起一只手, 准备将这坨形状奇特的钢铁扔进湖里。 “不不不！住手！”苏奈拉下他的手，紧紧包在自己的手心里：“这叫汽车！和轮船一样只是载人的工具, 你千万别乱来啊！” 厄洛斯挑眉：“你来过这里？” 苏奈：“当然！这是我老家！” 水泽精灵的老家？ 原本无动于衷的爱神来了兴趣, 开始认真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片树叶落到厄洛斯身后的羽翼上，他抖了抖。 “快看那边！” “哇噻！是在Cospy吗？” “两个Coser的颜值都好高啊！” “Cos什么你能看出来吗？” “天使？加百列？” …… 路边不断传来路人们的惊呼。 苏奈恨不得把翅膀从厄洛斯背后卸下来：“快快！收起来 ，太张扬了……等等！别直接收起来啊啊啊啊！” 一向很听老婆话的厄洛斯，闻言收起了双翼——具体表现为凭空消失。 “天哪！” “你看到了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魔术师？” 苏奈把厄洛斯拖进绿化丛中的树荫。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松了口气。 厄洛斯不解：“你紧张什么？” 苏奈也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他告诉他：“以后有人在的时候不要亮出你的翅膀！” 爱神殿下的求知欲还挺旺盛：“理由呢？” 苏奈脑袋里冒出“建国后不能成精”…… 他甩头：“没有理由！” 厄洛斯挑眉，却也没说什么, 算是默认。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唉。”生活不易, 苏奈叹气。 厄洛斯：“怎么又叹气？” “唉……我在想, 该怎么回去啊？如果暂时回不去的话, 我们该住哪儿啊？” 厄洛斯抬眼——尽管这些房子建造得跟砖头一样毫无审美、大部分还特别高，但水泽精灵想的话, 他也可以纡尊降贵勉强住一住。 苏奈看他神情,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摇头道：“不行！那是别人的房子, 我们不可以住的。” “……别人？”厄洛斯不以为然，“人？” “对，这是一座人的城市，即使你是神，也不能非法住进别人的屋子！” “非法？” 苏奈觉得：如果不和爱神殿下解释清楚的话，那厄洛斯就真的要变成厄某了。 “非法的意思就是无视法律。法律是这座城市的人必须遵守的东西，神也不例外，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们也要入乡随俗！” 爱神殿下点点头：“噢，我会遵守法律的。” 苏奈满意了。 爱神殿下又问：“所以，住哪块房子不算非法？” 苏奈敲打着脑壳：“我正在想啊！” 从古希腊神话世界穿越到现代世界的两人，既没身份证又没有钱，穿着打扮还很奇怪。 苏奈蹲在绿化丛中，目光自然落到厄洛斯的脚环上。 金的……或许能卖钱？ 可是住酒店也需要身份证啊。 不用身份证的小旅馆，苏奈不太敢带厄洛斯去。得找个正规住宅…… 视线落在脚边的草叶上。 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苏奈其实都很熟悉。 因为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穿越前，苏奈还是个高中生，只是因为熬夜看了一本古希腊神话小说就穿了。 家的位置，苏奈记得很清楚。 “水泽精灵？”厄洛斯也蹲了下来，“你有什么烦恼？” “厄洛斯……爱神殿下。”苏奈牵住他的衣角—— “我带你回家。” …… 幸好原先居住的小区，距离绿化带不是很远。 苏奈一直等到天黑，才敢拉着厄洛斯从绿化带中出来。 两人一路鬼鬼祟祟（主要是苏奈）摸到小区，苏奈望着熟悉的小区大门，一时间恍如隔世。 门口的保安还是之前的大爷。趁大爷背过身接水，苏奈溜进小区大门。 按照记忆，苏奈钻进一栋楼幢。 他回过头，可能是错觉：厄洛斯的脸上竟然隐隐带着一点新奇。 爱神殿下莫非觉得很好玩？ 苏奈咂了咂嘴，伸手去按电梯。 电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厄洛斯目露惊奇！ 里面没人。苏奈正想走进去，厄洛斯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盒子。”爱神殿下似乎感到疑惑，“是自己打开的？” 苏奈：“嗯嗯，这个叫做电梯。” “电梯？” “就是利用电来运行的一种载人工具……电是一种能源，很方便能做很多事，以后你就知道啦。” 苏奈把他带上电梯，运行时，爱神殿下明显又吃了一惊。 苏奈不禁偷笑：想不到爱神殿下还有这样的一面。 电梯停在了三十一层。 这栋住宅楼总共三十二层，一梯一户，苏奈家逼近顶楼。 站在自家门口，苏奈有些忐忑。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以及这套房子。 房子现在理应是空的。 苏奈揭开门口的地毯，没有在 厄洛斯抱着手、探过身体观察他：“你在找什么？” “钥匙……我放在这里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你想进去？这还不简单。”厄洛斯抬起腿，准备用礼貌的方式打开门。 “住脚啊！那是我家！门坏了要修的，我们现在没钱啊！”苏奈赶忙阻止。 厄洛斯放下腿，思索：“那我带你从窗户飞进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希望窗户没有锁…… “咔嚓。” 正当苏奈这么想时，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卧槽。 卧槽卧槽—— 这辈子都没想到过的画面出现了：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一手握着门把，一面探出半边身体，抱怨道：“你们好吵啊，你们……” 男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奈指着他的脸：“你——” 男生指着苏奈的脸：“你！！” 这个走出来的男生，和苏奈穿越前长得一模一样！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苏奈：“纳西索斯？” 男生：“嗯。” 紧接着，男生又问：“苏奈？” 苏奈：“诶。” 两人：“……” 好家伙。 苏奈有时也会疑惑：他魂穿到了纳西索斯的身体里，那么纳西索斯呢？他的灵魂去了哪里？ 原来——纳西索斯魂穿到了他的身体里。 两人等于是互相交换了魂魄。 苏奈和纳西索斯都很激动，两人站在门口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 旁边的厄洛斯：？ 纳西索斯率先反应过来：“进来说话。” 门关上后，纳西索斯自然地打开冰箱：“喝果汁吗？还是可乐？” 苏奈：“有奶茶吗？” 纳西索斯取出一支瓶装奶茶，扔给了他，目光望向厄洛斯。 苏奈连忙：“他和我一样。” 纳西索斯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他抿了一口，随手提着杯子，用另一只手打开了电视机。 苏奈观察他：“你看上去蛮适应这里生活的诶。” 纳西索斯点点头：“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苏奈：“我也，太多问题了。” 两人交换了彼此穿越后的信息。 结果令苏奈大跌眼镜：纳西索斯不但完成了高中学业，还成功考上了大学。 尽管纳西索斯在穿越之初就无师自通的掌握了种花家的语言，但对于一个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希腊精灵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纳西索斯得知他逃过了复仇女神的神罚，也相当吃惊。 他们都互相觉得对方很六。 等到一瓶奶茶喝完，两人对彼此的情况都有所了解。苏奈搓搓手，提出请求：“可以让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吗？” 纳西索斯笑了一声：“这本来就是你的房子，当然可以。我也想请……厄洛斯殿下帮我一个忙。” “咦？”苏奈看了眼厄洛斯，后者握着奶茶一言不发。 爱神殿下变得异常沉默。 “厄洛斯？”苏奈拿胳膊肘拐了拐他。 厄洛斯淡淡地抬眼。 对于神明，纳西索斯还是本能的有些敬畏：“我……想祈求厄洛斯殿下，实现我的心愿。” 苏奈好奇道：“什么心愿你说？” 纳西索斯：“我爱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似乎不爱我，我希望能获得爱神金箭的帮助。” 啊这…… 出于谨慎，苏奈多问了一句：“你爱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自己？” 纳西索斯：“……” “不是。” 不是就好。苏奈点点头，戳了戳爱神殿下的胳膊：“厄洛斯？你怎么看？” 厄洛斯：“啊？” “啊什么啊？你愿意帮助纳西索斯吗？” 厄洛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从门口相遇开始，这两个家伙就一直在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交流。 苏奈：“……” 他差点忘了——希腊爱神听不懂中文！！！ ===第102章 众望所归的现代番外（二）=== 苏奈于是用希腊语翻译了一遍。 害怕他不答应, 苏奈又打上补丁：“住进别人家里，是需要向屋主支付报酬的。” 厄洛斯：“这也是‘法律’？” 苏奈一怔，随即点点头。 “好。”遵纪守法的爱神殿下, 答应用一支金箭作为报酬。 “他答应了！”苏奈对纳西索斯高兴道。 “感谢您。” 纳西索斯没想到爱神如此通情达理, 一时间受宠若惊。 尽管再自恋，厄洛斯也是神明, 纳西索斯清楚获得神明的帮助、需要支付多昂贵的代价。 或者是因为…… 纳西索斯看了苏奈一眼, 后者正兴高采烈地嘬着奶茶。 是因为他吗？爱神的珍爱之人。 纳西索斯不禁羡慕起这样的爱情。耳朵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苏奈捂着肚子, 有些不好意思。 纳西索斯：“我不太会做饭，要帮你点外卖吗？” 苏奈：“不用不用，有泡面吗？” “有, 老母鸡和羊肉汤面, 你要哪种口味？” “其实我最喜欢豚骨口味的……”苏奈碎碎念，“不过羊肉汤面也行。” “厄洛斯，你呢？喜欢什么口味的？” 在得知爱神殿下听不懂中文后，苏奈就一直用希腊语和纳西索斯交谈了。 纳西索斯自然听得懂母语, 他惊讶苏奈竟然会这么问——神，不是不吃人类的食物吗？ 更何况是泡面…… 出乎纳西索斯意料的，爱神选择了：“和你一样。” 苏奈欢呼：“好耶！那就都要羊肉汤面！” 纳西索斯：……？！ 于是, 在纳西索斯面前展开了一幅世界名画： 《希腊爱神在现代餐桌旁嗦羊肉汤味的泡面》.jpg 绝了。 “羊肉汤yyds！”苏奈从汤碗中抬起头，又嗦了一口面。 坐在他对面的古希腊爱神手里握着筷子, 夹得还挺溜。 纳西索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就算是他, 也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三天后才逐渐学会使用筷子——厄洛斯殿下, 你在刚来吧？这么天赋异禀吗？还是之前就学过？ 纳西索斯陷入凌乱, 匆匆起身：“你们慢慢吃, 我去给你们收拾房间。” “一间就够了！”苏奈强调。 纳西索斯差点绊倒：“知、知道了。” 吃饱喝足, 纳西索斯给他们送来睡衣，还体贴地放好了洗澡水。 “谢谢你纳西索斯，你赶快去休息吧。”苏奈看他一直在打哈欠。 纳西索斯去睡觉后，苏奈捧着睡衣，兴奋地走进浴室。 好久没洗过一个正经的澡了。 穿越后每天都用神术沐浴，虽说也能洗干净，但总感觉洗了跟没洗一样，差点意思。 长长的蓝色发丝在水面上萦绕盘旋，犹如真正的蓝藻。泡在浴缸里，苏奈满足地叹气。 羽毛趴在他头顶，像是怕水一样。 苏奈故意甩头，羽毛纹丝不动。 他缓缓将身体滑入水面…… 最后时刻，羽毛假装被风吹起，松开他的发顶，飘飘忽忽地落到一旁的毛巾上。 苏奈浮出水面，忍不住笑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苏奈依依不舍地离开浴缸，擦干头发与身上的水珠。 在拿毛巾时，羽毛又顺势落回了他的肩膀。 苏奈穿上睡衣，也不在意羽毛压在睡衣里，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了浴室。 厄洛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 “你的头发怎么湿了？”他问。 苏奈怔了怔：“啊？哦……”他反应过来，“忘记弄干了。” 他朝厄洛斯走了过去。 厄洛斯伸出手，划过他的发顶、耳畔、发梢。 他的手指经过之处，水珠被无形的力量蒸发，原本还在滴水的头发恢复了干燥。 这是什么厄洛斯牌吹风机。 苏奈顺势往他肩上一靠，滑进他的怀里。 满满的幸福感。 厄洛斯抱起苏奈，房间的门悄无声息打开。 …… 翌日，苏奈在床上醒来，厄洛斯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 苏奈趴在他怀里，困惑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厄洛斯：“你想回去？” 老实说——不想。 现代生活比古代好一万倍！！苏奈在心里呐喊。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厄洛斯的老家，直接这样说的话，苏奈担心会伤到爱神殿下的自尊。 他点点头：“嗯嗯嗯，我想回去。” “……”厄洛斯陷入沉默。 苏奈抬头看他。 脸随即被捏了一下：“说谎。” “嗷呜。”苏奈揉了揉脸，“不会吧，这你都能看出来？” 他不甘心地伸手去掐厄洛斯的脸，被对方偏头躲开。 苏奈非要掐到不可，厄洛斯趁他不备跳下床。 “别想跑！” 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追了出去，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厄洛斯故意站住不动，转身时，来不及刹车的苏奈就自投罗网地扑进他的怀里。 “哈哈哈哈哈哈。”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爱情的酸臭味。 纳西索斯端着一口锅，浑身僵硬地路过。 “啊，纳西索斯！早上好～” “……早上好。” 纳西索斯一脸不好地将锅端上桌，又拿了三副碗勺过来。 他盛了三碗粥，其中两碗摆放在桌子的同一边，自觉捧着粥碗坐到对面。 苏奈拉着厄洛斯坐到一起，喝了口粥：“好喝！这是你煮的八宝粥吗？味道真不错。” 纳西索斯露出礼貌而不失诚实的微笑：“我不太会做饭。这是外面买的娃哈哈营养八宝粥，我倒了三罐进去加热。” 苏奈：“……” “哈、哈哈哈，我就说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厄洛斯似乎很喜欢娃哈哈八宝粥，一勺接一勺停不下来。 “厄洛斯殿下……”纳西索斯忐忑不安地扣紧十指，“关于您昨晚答应我的事……” “金箭对吧？没问题！”苏奈代喝粥的爱神殿下回答，“要扎谁你说！” 纳西索斯垂下眼睑，告诉了苏奈名字，并且告诉他：“今天下午有一场同学聚会，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苏奈秒懂：“所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纳西索斯点点头。 苏奈拍着胸脯保证：“好嘞，包在厄洛斯身上！” 厄洛斯喝粥的动作有一分停滞。 他看向他。 苏奈：“有什么问题吗？” 厄洛斯：“……没，没问题。” 爱神居然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个！！纳西索斯再度震惊。 他举手：“那个，你们之前的衣服太显眼了，我给你们准备了两套新的。” 苏奈合掌：“你真是太贴心了！” 纳西索斯为他们准备的是一套情侣卫衣，分黑白两色。 原本苏奈更喜欢黑色，但是黑色的款式要宽大一些，苏奈就让给了个子更高的爱神殿下。 白色的也很好看。 临出门前，纳西索斯塞给苏奈两个口罩：“你们长得太显眼了。” 苏奈戴上后，顺手给厄洛斯也挂了一个。 聚会在一个酒店进行。酒店距离小区很远，需要打车过去。 厄洛斯原本想直接带苏奈飞过去，被苏奈严肃制止：“这个世界，只有飞机、鸟和超人才能在天上飞。” 爱神猫猫疑惑：“超人？” “拥有超能力的人类。顺带提一句：做超人需要内裤反穿。” 厄洛斯：“打车吧，赶紧的。” 三人打车来到聚会的酒店大楼。 按照计划，纳西索斯需要先把那个人引出来，再由厄洛斯动手射箭，这样他就会爱上面前的纳西索斯。 十分钟后，纳西索斯与一个和他同龄的男生走了过来。 厄洛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弃了拿出金箭的想法。 “厄洛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想反悔吧？”苏奈扯他的卫衣袖子——这衣服真厚实。 厄洛斯有些不习惯道：“你还记得普绪克的故事吗？” 苏奈双眼一亮：“你是说……？” 厄洛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苏奈不禁感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爱而不自知的傻瓜啊！” 厄洛斯：……谢谢，有被内涵到。 另一边，纳西索斯以为对方中了金箭，和对方告白，对方果然只是惊讶一瞬后就坦然接受了。 又He了一对。 望着这对手牵手回到酒店，苏奈和厄洛斯对视一眼，牵住彼此的手。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厄洛斯的声音很温柔。 苏奈：“让我想想……你想干嘛？” 厄洛斯：“想喝早晨的粥。” “什么？噗哈哈哈哈哈哈！”苏奈没想到希腊爱神居然爱喝娃哈哈八宝粥，“你居然喜欢喝这个！哈哈哈哈。” 苏奈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爱神殿下，你该不会是个甜党吧？” “甜党？” “就是喜欢吃甜食的人……或者神。” 厄洛斯：“我不知道。” 要确认爱神殿下是不是甜党，只需要做一件事—— 旁边就是蛋糕店，苏奈带他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店员立刻捧着托盘跟在后面。 “这个蛋糕看着不错。”纳西索斯给了他一些钱，苏奈现在有钱给爱神殿下买蛋糕了。 店员：“都是今天现烤的，您是要哪一种呢？” 橱窗里有红丝绒、水果蛋糕、慕斯蛋糕、黑森林、芝士蛋糕。 厄洛斯一个刚进城的希腊神，哪分得清那么多呀，苏奈替他选择：“黑森林好了，在这儿吃。” “好的。” 店员将蛋糕装进盘子里，还配了一副塑料刀叉。苏奈接过蛋糕，又买了一些泡芙。 蛋糕店内有用餐的区域。苏奈坐到厄洛斯对面，把蛋糕推给他：“尝尝看。” 厄洛斯利用刀叉，切了黑森林的一个角，举至眼前。 他盯着这团黑乎乎的东西，眼神困惑，像是在问：这能吃？ “别看它颜色不好看，可好吃了！”苏奈向他保证，“相信我！” 厄洛斯于是将蛋糕送进嘴里，片刻后又切了一个角。 几分钟后，一整块黑森林蛋糕进了爱神的肚子。 确定了——爱神殿下是个甜党！喜好甜食。 苏奈看他吃，自己也馋了，吃起了手边的泡芙。 酸奶夹心，甜而不腻。 厄洛斯优雅地擦完嘴，看到水泽精灵将一个又一个酸奶泡芙不断往嘴里送，不禁问：“好吃吗？” “你想吃？” 厄洛斯没有立即承认，不过眼神却出卖了他。 苏奈故意捏起一个泡芙，送到他唇边。这家店的泡芙做的比较小，一口一个完全没问题。 当厄洛斯张嘴过来咬时—— “嗷呜！”苏奈快速将手缩了回来，泡芙叼在嘴里炫耀似的看着他。 厄洛斯似乎若有所思。 当苏奈尚未反应过来时，诡计多端的爱神，已经将整颗脑袋凑了过来，对准他的泡芙一啃。 酸酸甜甜的奶油气息弥漫在彼此唇齿间。 ===第103章 众望所归的现代番外（三）=== 酸奶泡芙, 被诡计多端的爱神分走了一大半。 苏奈脸爆红：“你……你……” 厄洛斯舔了舔嘴唇：“嗯，味道确实不错。” 苏奈：“你……你怎么能抢我吃的呢？！” 厄洛斯闻言：“那我让你抢回来。” 他也叼住一个酸奶泡芙，示意苏奈去“抢”。 这个爱神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苏奈移过视线：“……算了, 哼。”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抽取纸巾盒里的纸巾, 结果抽了个空。 “咦？”苏奈扒拉了一下盒子, 发现里面空了。 隔壁的桌上倒是有, 并且隔壁桌没人。苏奈起身, 准备去拿隔壁桌的纸巾。 厄洛斯自自然然地一伸手，隔壁桌的纸巾盒就跨越空气、飞扑了过来。 “Biu”的一下飞了过来！！ 纸巾盒落到厄洛斯手中, 厄洛斯递给他：“给。” 苏奈抬起的屁股, 僵硬在半空中。 “哐当！” 店员小姐手中的托盘, 猛地砸在地上。 她看见了纸巾盒起飞的一幕！ 声音的缘故，厄洛斯从余光中瞥了一眼, 没当回事地将纸巾盒往前递了递。 苏奈张大了嘴。 趁店员小姐还没反应过来, 苏奈夹住厄某的胳膊, 将其拖出了蛋糕店。 厄洛斯一边快步走, 一边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表情迷茫而困惑。 绿化带中—— “厄洛斯你在干什么啊厄洛斯？？！” 苏奈把厄洛斯按在树上，过去就是一个树咚。 厄洛斯：……？ 他是真的不明白。 苏奈深呼吸，耐心和他解释：“在这个世界不能随便使用神力！” “为什么不能？” “因为被看见了会很麻烦！” “什么麻烦是我不能解决的？” 苏奈感到头疼：“……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超人吗？” 厄洛斯点头：“记得。” “只有内裤反穿的超人, 才能在人类面前使用超能力。” 厄洛斯显然没有这个癖好：“……好吧。” 爱神殿下答应他——尽量不在人前使用神力。尽量。 苏奈松了口气。 “那就没问题了。接下来去哪儿？” 厄洛斯：“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苏奈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约会。 属于他和厄洛斯的约会 从绿化带中，依稀可以看到远处耸立的摩天轮。 苏奈当即决定：“去那！” 他指着摩天轮, 厄洛斯顺他手指的方向, 看见了那座形状古怪的建筑。 厄洛斯歪了歪头。 “冲鸭！目标——摩天轮！” 苏奈带厄洛斯冲出绿化带。厄洛斯：“等一下。” 他抬起手, 指尖落到苏奈蓝色的发丝上, 拿走一片落叶。 两人牵住彼此的手。 摩天轮建立在游乐园里。苏奈买好了票，和厄洛斯一起走进大门。 旋转木马、海盗船、云霄飞车……他们一路玩了过去。天色黯淡后，摩天轮的彩灯亮起。 苏奈抱着一大堆零食走进座舱。 他咬住一个糖葫芦，期待摩天轮上升至最高点。 都市传说：如果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和喜欢的人接吻，那么就能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苏奈期待着那个时刻来临。 在他们的座舱即将升至最高点时，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 苏奈听到一阵刺耳的齿轮摩擦声。 “我的天哪！” “你们快看上面！” 挂在摩天轮上的一个座舱，由于某种原因，正在高空中摇摇欲坠。 座舱内的小女孩直接吓哭了。 这个变故，惊呆了小女孩的父亲。小女孩的父亲恐高，没有和女儿一起上去，他现在无比后悔。 摩天轮没有因为一个座舱的螺丝松了就停止运行，这个庞然大物仍然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转动。 工作人员赶了过来，当务之急是令小女孩所在的座舱降落到地面，然而这需要时间。 光听那刺耳的声音，就知道座舱撑不了那么久。苏奈扭过头：“厄洛……” 厄洛斯举起手：“一定要内裤反穿，才能使用神力吗？” 苏奈一愣。 居然不是在思考救不救人，而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他“噗嗤”一声笑了：“傻瓜，那是我骗你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超人。” 没有超人，但有“热心善良”的奥林匹斯神明——爱神厄洛斯殿下。 乐于助人的爱神殿下：“等着。” 苏奈闭上了眼睛。 摩天轮还有十秒升至最高点。 苏奈在心中倒数：“十、九、八、七、六、五、四……” 最后三秒。 苏奈睁开眼睛，背生双翼的美少年抱臂站在他身前。 “我两秒前就回来了。” 他用两秒说完一句话，最后一秒吻了上来。 夜空合时宜地炸开烟花，五彩斑斓，美轮美奂。氛围组加鸡腿。 …… “砰！！！” 一声巨响后，座舱掉了下去，砸在地面上摔得变形。 小女孩的父亲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双眼通红的父亲，惊讶地发现：座舱内空无一人。 不久后，奇迹生还的小女孩，在路边的长椅上被人发现——她已经陷入昏迷。 毕竟只用了五秒。 她是怎么得救的？ 匪夷所思。小女孩醒来后，给出的答案更是迷离。 据说，她看到了天使。 …… 摩天轮缓缓降落地面。 从座舱内走出时，厄洛斯已经重新收好了翅膀——破损的卫衣，也被他用神术修补好了。 走出座舱的刹那，一阵剧烈的狂风刮来，随后是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点。 “下雨了！” “快跑！” “真倒霉，天气预报也没说今天有雨啊……” 人群惊呼，苏奈也不例外，急忙拉着厄洛斯躲雨。 他们自然不可能再躲回摩天轮的座舱，苏奈忽然想到一个俗套的影视剧场景：男主脱下外衣，挡在自己与女主头上，二人在雨中奔跑，再配个bg。 苏奈扯了扯身上单薄的卫衣，如果脱了他就要裸奔了。 正纠结时，头顶的雨点蓦然被尽数挡住。 他抬起头：细密的羽翼横在他头顶。 厄洛斯张开翅膀，为他挡住了雨滴。 苏奈第一反应居然是：草（一种植物），有翅膀真是方便！ 不但能飞、还能挡雨。 第二反应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苏奈惊慌失措道：“小心被别人看到……” 厄洛斯抹走他发梢上的水珠：“被人看到就说是Cospy。” 苏奈愣了愣：爱神殿下记性可真好。 只是在路边被人这样议论过，他就记住了，发音也准确。 “……行吧。” 两人在雨中，默默地往门口的方向走。 游乐园中不乏奇装异服的人，再加上下雨，路人就算看见有人“装”了一个翅膀，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心思全在躲雨上。 苏奈慢吞吞走着，感觉有些冷，还有些累：“要不，我们等雨停了再走吧？找个地方坐一坐。” 他们在一家KFC内坐下。 店内空调开得很足，又没有风，苏奈却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疲惫…… 似曾相识的感觉。 厄洛斯看出他的异样：“你……” 苏奈压低了声音：“完了，我好像要变回原形了。” 不喝冥界的水就会变成花，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设定。 厄洛斯搭上他的手臂，刚想开口说什么时，目光倏然跳跃到他身后。 有些不对劲。 KFC内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其中一个客人将汉堡凑近唇边，另一个客人保持喝水的姿势。 雨声也听不见了。 一切，都保持在静止的状态。 ……苏奈缓缓回过头。 在距离他五米的位置，冒出一个直径一米的黑洞。 赫尔墨斯从黑洞内钻了出来。 “呼……总算找到你们了。”赫尔墨斯擦了擦汗，随即扔给他们一个瓷瓶。 “冥界的水，你们应该需要吧？” 这可太及时了。苏奈连忙喝了一口。 异样的感觉逐渐褪去。 厄洛斯：“到底怎么回事？” 赫尔墨斯耸肩：“时空神喝醉了，路过厄洛斯你的宫殿，不小心滑倒摔出来一个时空漩涡，你们踩进去了吧？” 苏奈双眼一亮：“居然还有时空神这种设定？那以后我们岂不是能自由穿梭？” 赫尔墨斯：“哪有这么容易啊，时空神只能开出你们去过的时空。” “那也很好了呀！” 赫尔墨斯揉了揉后脑勺：“总之，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快点过来，这个通道只能支撑一分钟，想再打开就要等上一个月。” 赫尔墨斯说着，转过了身。 厄洛斯看着苏奈：“你说这是你的老家。” 苏奈：“嗯。” “你想留在这里？” “我……” 厄洛斯与苏奈对视一眼。 他们默契地走到赫尔墨斯身后。 与此同时，赫尔墨斯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刚想转身，屁股就被踢了两脚，赫尔墨斯控制不住地栽回黑洞。 “你！你们！！” “一个月后再见～”他的好兄弟冲他微笑挥手。 赫尔墨斯挣扎：“厄洛斯！连你也不想回去吗？” 厄洛斯：“不想。” 赫尔墨斯：！！！ 虽然但是，蛋糕是真的很香。 “啊啊啊啊啊啊可恶啊你们！” 只是在现代待了一天，古希腊的爱神，就被现代生活给腐朽了！ 现代文明恐怖如斯。 “下次来请你打游戏哦～赫尔墨斯。” 黑洞关闭。 雨声传来，客人一口咬住汉堡，一切恢复正常。 …… 回到小区楼下，因为刚才那场雷阵雨，小区断电了。 这意味着—— “我们要徒步爬上三十一楼？！”苏奈瞳孔地震。 “好耶！”苏奈握拳，自诩继承了“阿尔戈号冒险精神”的他，想挑战一下自己。 “不就是三十一楼？小意思啦，我一定能爬上去！” 苏奈决定靠自己的双腿爬上去。 他勒令厄洛斯：“不准飞啊！谁飞谁是小狗！” 爬到十四层后—— 苏奈累成了狗。 救命，怎么还有十七层。 眼前的楼梯漫长的像是看不到尽头。 他瘫在楼道里：“让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再继续……” 就算是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是需要休息的。 苏奈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 “呼噜……” 面对光速睡着的水泽精灵，厄洛斯沉默：“……”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 苏奈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 “厄洛斯？” “是我。” “你在爬楼吗？” “马上就到了。” 苏奈伸长脖子看了眼楼层号：【30】。 他又盯了眼厄洛斯的背后，空空如也：“哇！是你抱着我爬上来的？” 厄洛斯：“除了我还有谁？” “你靠双腿爬上来的？这么厉害？” “嗯。” 一片羽毛静静躺在楼道的拐角旮旯。 “你真厉害！太厉害了！” 伴随水泽精灵直呼666，厄洛斯唇角一抬。 ……背后，破损的卫衣带来的清凉感被他刻意忽略。 ===第104章 众望所归的现代番外（完）=== 三十一楼。 厄洛斯跨上最后一级台阶。 苏奈扯了扯他的衣服：“可以了,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去开门。” 厄洛斯却不同意：“把钥匙给我。” 就这么想多抱他一会儿吗…… 苏奈脸颊微红，从卫衣的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喏。” 厄洛斯接过钥匙。就在这时, 厄洛斯背后的电梯“叮”的一声亮了。 苏奈：“……什么时候来电的？” 厄洛斯：“大概是刚才……” 爬了三十一楼的两人：“……” 电梯门展开，纳西索斯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 视野转到纳西索斯这边。 纳西索斯震惊地张开嘴唇，指着厄洛斯破破烂烂的后背：“厄洛斯殿下, 您的衣、衣……” 厄洛斯一个死亡回头。 纳西索斯应对自如：“您的这件衣服真漂亮。” 苏奈疑惑道：“这不是你选的衣服吗？” 纳西索斯：“……是啊，不愧是我选的衣服。” “嘿嘿。”苏奈扯了扯胸前的布料，“我也这么觉得, 你眼光真好。” 纳西索斯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边经过，掏出钥匙插进门锁。 进门后, 苏奈表示：“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我要去洗澡。” 厄洛斯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到地上，后背贴着墙壁。 他悄悄将一只手背到身后, 指尖凝聚出修补的神光。 “对了厄洛斯。”苏奈回头, 打断了厄洛斯的施法：“你吃夜宵吗？” 厄洛斯：“……不吃。” “是甜甜圈哦。” “算了。” 爱神殿下不是甜党吗？居然会拒绝甜甜圈？苏奈有些怀疑，不过也没当回事。 “你不吃的话我就吃光喽。” “你吃吧。” 苏奈转身去拿甜甜圈, 厄洛斯再次将手伸到背后…… “那牛奶呢？你喝吗？”苏奈旋过身问，“是甜牛奶哦。” 厄洛斯梅开二度地迅速将手放下：“……不喝。” “哦。” 这次, 厄洛斯干脆没有动。 果然，水泽精灵梅开三度地回过头，不过这次不是和他说话, 而是和纳西索斯：“你吃甜甜圈吗？喝牛奶吗？” 一直等到水泽精灵吃饱喝足真的去洗澡后，厄洛斯才将手放到了背后。 伴随神力凝聚，破损的卫衣被修复。 纳西索斯坐在沙发上, 眼观鼻鼻观心, 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厄洛斯很满意纳西索斯的态度。 纳西索斯低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 翌日, 纳西索斯告诉他们：他准备和爱人参加毕业旅行, 为期一个月。 纳西索斯给了苏奈一些现金，以及一个新手机，手机已经绑定了银行卡——也就是说苏奈现在可以网购和打游戏了。 目送纳西索斯离开后，苏奈捧着现代文明的结晶——手机，快乐地转了好几圈，并且亲吻了手机壳。 手机！人类伟大的发明！ 苏奈正在手机商城里下载各种软件，厄洛斯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他的耳朵一下：“我出门一趟。” “什么？你要出门？”苏奈立刻，“去哪？等会儿，我和你一起。” 厄洛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不用，我很快回来。” 说完，不等苏奈有所反应，厄洛斯“唰”的一下就消失了。 电梯中，一个男人正在抽烟。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杀气。 男人猛地拧过身—— 一个少年身形的人站在电梯角落，视线落到他的烟上。 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男人明明记得：他进电梯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他低头找烟的时候……？ 男人吓得烟都掉在了地上。 刺鼻的味道随之淡去。居然敢用这种刺激的气味攻击神的鼻腔，厄洛斯的手指微动。 ……算了，他答应过水泽精灵，不会违反这里的法律。 “不能随意惩罚人类”水泽精灵更是强调了好几遍。 厄洛斯戴着口罩、沉着脸走出电梯。 他学习能力很强，记性又好，将水泽精灵昨天打车的步骤在脑海中重演一遍后，厄洛斯站到路边。 他伸出一只手—— 一辆出租车乖顺的停在他身旁。 从厄洛斯的双唇中，吐出一句发音。 司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示意他上车。 半个小时后，车到地方。厄洛斯支付给司机一张毛爷爷，随后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这张毛爷爷，是纳西索斯进贡的。 司机找好钱，发现少年已经不见了。 …… 从店里出来，厄洛斯走进绿化丛中，闭上眼睛，打算直接瞬移回去。 只要找到水泽精灵的坐标，飞回他身边用不到十秒。 ……厄洛斯睁开眼睛。 他用来确定水泽精灵方位的羽毛，此刻不在水泽精灵的身上。 …… —— 苏奈心不在焉地将衣服扔进洗衣机。 他嘟囔着：“厄洛斯到底跑去哪里了啊……真是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啪”的一下合上洗衣机的盖子，挣扎着从衣堆中钻出来的羽毛，瞬间被盖子拍了回去。 羽毛：！！！ 身为一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羽毛，它最怕水了。 “滴——”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洗衣机开始运行。 可怜的小羽毛，在遭受惨无羽道的折磨后，彻底被甩晕了过去。 四十分钟后，苏奈将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 羽毛奄奄一息地粘在睡衣的领口，被风一吹，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 羽毛你究竟在干什么啊羽毛！！！ 厄洛斯在心中发出怒吼。 简直和丘比特一样没用（丘比特表示膝盖中了一箭）。 无法确定水泽精灵的方位，也就没办法飞回他身边。 厄洛斯烦躁地在绿化丛中踱步。 对了……他记得小区的名字。 只要回到水泽精灵所在的小区，他也就能自己走回去了。 厄洛斯走出绿化丛，拦住一名路过的人。 …… 李华是一名医生，医学院毕业后，在市第二人民医院工作。 市第二人民医院主攻精神科。 这天上班，李华被一名少年拦住。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色口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戴了金色美瞳的眼睛。 少年拦住李华。经过纳西索斯的教训，他用神力直接将意念传达至李华的大脑：“我是掌管爱与欲望的神明厄洛斯，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只要你帮助我，我就令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爱上你。” 李华：“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少年：？ …… —— “厄洛斯怎么还不回来啊？” 苏奈咕哝着，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这个台正在播放综艺，苏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兴趣后换了个台，端起奶茶。 这个台正在播放新闻： “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一直是我们成人所重视的。我市第二人民医院在不久前接收了一位离家出走的厄姓少年，以下简称厄某。在我身旁的这位是李医生，李医生您好。” “您好。” “听说您是在上班路上捡到的厄某，请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 镜头的角落还配了图，图中正是被打了马赛克的厄某。 “噗——” 苏奈一口奶茶喷了出来！ 镜头前的李医生激情演讲：“当时我走在路上，厄某拦住了我，凭借我多年的临床经验，我肯定厄某患有严重的妄想症，需要尽快入院治疗，接下来我们将联系厄某的父母……” 卡俄斯：勿Cue。 苏奈整个人瞳孔地震！他张开嘴，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厄洛斯怎么会在精神病院？？好家伙真成厄某了；他要不要冒充卡俄斯去认领一下……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余光中，苏奈瞥见窗户外面趴着个什么东西，灰扑扑的。 他定睛一看：是一片羽毛！ ……不会吧？ 苏奈摸了摸身上，不会真的是他身上那片吧？怎么变得这么脏了？ 他急忙走过去拉开窗。幽怨的羽毛，历经蜘蛛网、鞋底、汽车轮胎、下水道后终于坚强地飘了回来，落到他的掌心。 与此同时—— 市第二人民医院，厄洛斯猛地睁开双眼！ 他凌厉的眼神，吓了面前的医生护士们一跳。金色的眼瞳中更是有光在流动。 眨眼间—— 厄某消失在二院病房。 “……” “……” 良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你们看见他的美瞳了吗？居然会发光！” 消失的厄某，不过是又一个都市传说罢了。 …… “厄洛斯！你你你！” 在羽毛落回掌心的下一刻，厄洛斯出现在苏奈身后。 怪吓人的。 经过一通鸡飞狗跳的问话，苏奈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经过—— 李医生以为厄洛斯是妄想症少年，不管厄洛斯问什么，都微笑着点头回应，厄洛斯就这样被他拐回了二院。 刚进城的爱神，就这样被诡计多端的城里人给骗了。 爱神猫猫沉默：“……” 苏奈数落他：“你也别赖人家医生，这事也怪你，没事跑出去干嘛？迷路了吧？回不来了吧？” 厄洛斯“哼”了一声。 “哎哟～还挺傲娇。” 苏奈拿胳膊肘拐了拐他的肚子。 傲娇的爱神，别别扭扭地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 苏奈打开盒子，愣住了。 时间回到昨晚—— “你在干什么？”厄洛斯随口问了纳西索斯一句。 纳西索斯正在摆弄手指上的东西，闻言诚惶诚恐地抬头：“我在看……戒指。” 厄洛斯：“戒指？” 随后，纳西索斯和他解释了“戒指”的含义。 戒指。 盒子里是两只戒指。 苏奈愣愣道：“你独自出门，就是为了去买戒指？”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口上这样问，惊喜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个傻瓜。 傻瓜爱神，笨手笨脚地将其中一只戒指套在苏奈的手指上。 ……苏奈从善如流取下套在大拇指上的扳指：“傻瓜，不是戴在这根手指上的啦。” “应该戴在无名指——无名指，据说这里的血管与心脏相连，戴这根手指，才意味着你的心爱我。” 厄洛斯立刻将戒指抢了回来：“刚才不算。” 他重新将戒指套在苏奈的无名指上。 “接下来轮到我了。” 苏奈单膝下跪，为爱神的无名指套上爱的枷锁。 “厄洛斯，我爱你。” “我也爱你。”厄洛斯顿了顿，郑重加上水泽精灵的名字：“苏奈。” 【我的心脏与灵魂，挚爱于你。】 苏奈和厄洛斯十指紧扣，他们今后也会一直相互陪伴、相互依偎地走下去。 “厄洛斯。”苏奈狡黠地眨眼，“你知道吗？在求婚时，一般是下跪的一方穿礼服，另一方穿婚纱。” “将来举办婚礼，你也要穿婚纱哦！” 厄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