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探案》 第494章 婴儿怨(五十六) 因着郑闷就在县衙随时待命,没多久他就来到了花厅。 “草民郑闷,叩见包大人。” “此处不是公堂,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谢包大人。” “郑闷,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孙勇是如何杀死的赵诚?” 郑闷拱手回道,“草民当然记得。当时他是用刀从背后砍的赵诚。” “砍的哪个部位?” “后脑。” “砍了几刀?” “一刀致命。” 包公又问,“孙勇的刀可有何特殊之处?” “他力气大,身材又比一般的屠夫长得魁梧不少,剁肉的刀是找城东的铁匠铺定制的。” “是吗?” 两人正说着,公孙策拿着孙勇的刀走了进来。 “大人,凶器果然是孙勇的这把刀!” 包公的眸底尽是惊喜,他问郑闷,“郑闷,孙勇定制的可是这把刀?” 郑闷只瞧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这把刀!” “好极了!王朝,你带着这把刀去城东的铁匠铺核实情况,若是属实,立即将他带到县衙来!” “是!” “包大人,孙勇的好日子是不是就要到头了?”郑闷问包公。 包公竟然难得地说起狠话来,“他也该去见见阎王爷了!” 半个时辰以后,展昭方才带着李福来到县衙。 一进花厅,李福就迫不及待地问包公,“包大人,您准备何时铡了孙勇啊?” 包公安抚道,“不急在这一时。本府有话要问你。” “包大人请问。” “你对赵诚是不是很熟悉?” 李福有些不解,“草民日日和掌柜的在一起做活,对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包公指着地上摆好的尸骨,问,“那你看看这具尸骨的身形是否和赵诚相差无几?” 李福近前一瞧,只用眼睛扫了一下,便回道,“包大人,依照身形来看,他应该就是赵掌柜。” “好。你先下去稍等片刻,待会儿可能需要你上堂作证。” “是。” 李福刚走,王朝便带着铁匠铺的胡掌柜回来了。 “大人,这把刀确实是在铁匠铺定制的,他就是铁匠铺的胡掌柜。” “草民见过包大人。” “胡掌柜,这把刀确是你的铁匠铺打制的?” “正是。” “它有何特殊之处?” “回包大人,此刀比普通屠户所使的刀要更重一些,刀刃也要更宽一些。” 一旁的公孙策问,“如此说来,人若是被它砍中,伤口岂不是会很深?” 展昭插口问道,“还有其他人在你那里打制这种刀吗?” “没有。”胡掌柜越听越不对劲,“包大人,孙勇是不是杀人了?” “你可愿意去公堂作证?” “作证?作什么证?” “就是把你方才所说的话再重新说一遍。” 胡掌柜脱口而出道,“当然愿意。” 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又不是让自己去杀人,也没有让自己说谎······ 包公见证据已齐全,猛地抬眸,高声喊道,“升堂!” 祥符县衙公堂。 因着马汉正在驿馆看顾孙进,包公的左右两侧只站了展昭、王朝、张龙和赵虎。 艾虎没有官职在身,只得在县衙后堂焦急地等着包公等人的消息。 至于李庸,他毕竟身为县令,调查案子不让他参与也就罢了,审案之时若还不让他在场,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包公毕竟只在这里待几天,以后的祥符县还是需要靠他来治理的。 李庸人虽平庸,但并不傻,他知道包公此举已经给足了自己脸面,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堂下,准备好好看看包公是如何断案的。 公堂之外早已围满了祥符的百姓。 手指一案给他们带去了无尽的恐惧与担忧,若是今日案件能真相大白,肉包子和猪肉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了。 啪的一声。 包公拍响了惊堂木,“升堂!” “威——武——” “带孙勇和孙母!” 李庸和围观的百姓们都惊讶不已。 怎么还有孙母?难道她也参与了手指案? 少顷,孙勇和孙母便走了起来。 “草民孙勇,叩见包大人。” “老身叩见包大人。” 包公冷冷地看了孙勇一眼,大声质问道,“孙勇,你可知罪?!” 声音之大,其中包含的怒气之重,唬得孙母身子一颤。 包大人是因为那名老妇人的事情质问勇儿的吗? 孙勇故作无辜道,“包大人,不知草民所犯何罪?” 紧接着就见他嗤笑一声道,“您说得是草民剁自己儿子的尸体的事情吧?包大人,他意外呛水而死,草民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他的尸体,难道也有罪吗?” 第495章 婴儿怨(五十七) 话一落,公堂内外便炸开了锅。 围观的百姓们个个张大了嘴巴。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孙勇竟会轻飘飘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你这个畜生!”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骂了起来。 再看孙勇旁边的孙母,早已是泪流满面,“勇儿,你不是说会将他好生安葬吗?你怎么会······” “娘!”孙勇见不得孙母哭泣的模样,“埋在土里也是腐烂了,还不如把他给剁了。” “你!”孙母几欲晕厥,包公想让人扶她下去歇息,却被拒绝了。 她倒是想看看,自己的好儿子还做了哪些伤天害理之事! 包公见她如此坚持,只得作罢,“孙勇!半月前,你是否杀了你与孙王氏所生的孩子?” 孙勇登时反驳道,“冤枉啊,包大人!那孩子也是喝水时被呛死的,草民就算再不是人,也不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啊!” “是吗?”包公抬头命道,“来人,带孙王氏!” “民妇叩见包大人。” 孙勇见此时的孙王氏精神正常,根本不像一个疯子,气得大骂道,“你不是疯了吗?!你是装的,对不对?” 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孙勇,本府未命你回话,休得插言!” 又看向孙王氏道,“孙王氏,你且将你亲眼所见之事一一道来。” “是。”孙王氏扭过身子,看着孙勇恨恨地说道,“半月前,民妇生下了一个孩子,孙勇说家中有进儿就足够了,还说已经联系好了买家,要将孩子送人,一日夜里,他告诉民妇说要抱着孩子去见买家,民妇觉得十分可疑,便偷偷地在后面跟着他,谁知却见到他带孩子去了肉铺,还亲眼看见他活活掐死了孩子,并剁去了他的头······”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们惊得都成了哑巴,孙勇的母亲听后是彻底晕死了过去,包公忙命衙役将她抬下去医治。 “孙勇!你还有何话要说!” 孙勇却是一言不发,只是愤怒地瞪着孙王氏,突然跳起身来,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单手掐上了孙王氏的脖子,“你这个贱人!当时我就纳闷,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疯了,还偏偏只有面对我的时候发疯,原来你是装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展昭给拉开了。 孙勇一面挣扎着,一面叫嚷道,“贱人!当初我就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包公见他至此仍不知悔改,使出了极大的气力拍着惊堂木道,“孙勇!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悔改?!”孙勇讥笑一声,“包大人,我悔啊!我悔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番话一出,饶是平日里修身养性的李庸,都气得大骂道,“孙勇!你这个畜生!犯下如此罔顾人伦之事,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李大人!包大人在审案子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一席话竟说得李庸哑口无言。 方才还怒气腾腾的包公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想就这么死,那不能够! 他的手上可还有四条人命呢! “孙勇!郑闷的母亲可是你软禁在家中的?” 孙勇并没有否认,因为孙母已经将郑闷母亲被发现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不过他想到了更好的说辞,“包大人,那怎么能是软禁呢?那是为了更好地照顾她啊!” 包公冷哼一声道,“更好地照顾?本府倒是第一次听说把人关在密室里照顾的。” “那是包大人孤陋寡闻罢了!” 展昭听言大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包大人如此无礼!” 说着便瞧了张龙一眼,后者立即走到孙勇面前,赏了他两巴掌。 孙勇却是一面抹着嘴角的血,一面继续说道,“包大人,草民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她,不是照顾又是什么?” “可是她却在你的照顾之下死了!” “敢问包大人,她是如何死的?” 第496章 婴儿怨(五十八) 包公闻言微微一愣。 孙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包大人,她是病死的吧?既是病死的,那是她无福消受我的照顾,跟我又有何干?!”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包公咬牙“夸赞”道,“来人,带郑闷!” “草民郑闷,叩见包大人。” “郑闷,你且将你亲眼所见说出来!” “是,包大人!”郑闷看向孙勇的眼里充满了杀母之恨,“一年前,草民曾亲眼目睹孙勇杀害了赵诚!” “什么?赵诚被孙勇杀了?他不是去江南了吗?” “对啊!” “孙勇和赵诚不是结义兄弟吗?为何会杀了他?” ······ 众人又开始叽里咕噜议论了起来。 “肃静!”包公拍了一下惊堂木,示意围观的百姓们保持安静,“郑闷,你继续说下去。” “是。”郑闷继续说道,“草民当时吓得惊呼出声,不巧被孙勇发现了,若不是草民苦苦告饶,他也会杀我灭口的!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我,便将家母掳去了孙家,说是会好生照顾她,其实是形同囚禁!草民原本以为他会念着多年的情义不会刁难家母,没想到,他竟然······竟然置家母的生死于不顾,导致她活活病死了!” 他愤怒地质问孙勇道,“孙勇!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啊!” “那是她自己身体不好,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孙勇!”包公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要说?!” 孙勇似乎断定包公找不到赵诚的尸骨,冷笑着反问道,“包大人为何只凭郑闷一人之言,便断定是我是杀了赵诚?证据呢?尸体呢?” “本府就让你心服口服!”包公大声道,他侧身瞧了一眼公孙策,后者立即拿着桌上的包袱走到了孙勇的跟前。 公孙策一面打开包袱,一面笑问道,“孙勇,你可要看清楚了!” 孙勇低眸一瞧,发现竟是自己藏在墙里的尸骨和头骨。 “你们······”他满脸震惊地望着公孙策。 公孙策笑道,“你想问我们是怎么找到的,对吧?” 孙勇点了点头。 “那就要怪你自己了!” “我自己?” “你若是心理足够强大,又怎会时时对着那面墙发呆?” 孙勇顿时反应了过来,只见他指着郑闷大嚷道,“是你对不对!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狼心狗肺!” “狼心狗肺的人是你!”包公忍不住出声骂道,“孙勇,你为何要杀赵诚?” 孙勇哈哈笑了两声,忽地又狡辩道,“包大人,尸骨虽然是在我的肉铺发现的,但却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您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好!!!”包公彻底怒了,“孙勇!你且看看那头骨后面的伤口!” 孙勇只瞧了一眼,便问道,“然后呢?” 公孙策又走回公案旁,拿着孙勇的刀走到他跟前问,“我且问你,这刀可是你的?” 孙勇正要点头,忽地意识到公孙策是要验证砍伤头骨的凶器为何,便摇头否认道,“这把刀并不是我的。” “哼!本府就知道你会狡辩!来人!带胡掌柜!” 须臾,胡掌柜便走了进来。 “草民叩见包大人。” “胡掌柜,你且看看公孙先生手中的刀是否是孙勇的?” 胡掌柜定睛细瞧了瞧,回道,“回包大人,此刀确是属于孙勇,是他找草民特意打制的。” “你胡说!我何时找你打制过刀具!” 胡掌柜冷笑一声道,“孙勇!你当时所画的图纸,还有打制说明还在我手里呢,要不要我拿给你看看?” 孙勇终于放弃了抵抗,整个人似一滩水一般,瘫软在了地上,良久之后,方才听他说道,“包大人,您说的这些事情我认,我都认了······” “公孙先生。” “是。”公孙策又回到桌案前坐了下来。 包公问孙勇,“孙勇,赵诚儿子的尸体可是你从赵家坟墓里偷出来的?” “是。” “你是故意将他呛死的?” 孙勇抬眸看了一眼包公道,“是。” “里面的另一个婴儿的头骨是谁的?” 第497章 婴儿怨(五十九) 孙勇看了一眼旁边对他恨意滔天的孙王氏,回道,“是一年前,她生下的孩子。” 孙王氏听言气愤地尖叫道,“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啊!” 孙勇却是不再说话。 孙王氏见他如此,一时怒火攻心,竟也晕死了过去。 包公长叹一口气,又命衙役将人抬了下去。 “孙勇!墙壁里面只发现了三块头骨,他们的其他部位呢?” 孙勇闻言回过身子,看着围观的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是剁成肉泥了啊。” 众人瞬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李福呢?可是你故意约他去你家,想要中途杀害于他?” 孙勇笑道,“包大人英明。” 随即愤愤地说道,“谁让他和赵诚一样精明,竟在肉馅里发现了手指,还拿着手指质问我,我是迫不得已才对他们下杀手的!” 包公登时怒发冲冠,“好一个迫不得已!!!” 围观的人中有一人大喊道,“包大人,铡了他!” “是啊,包大人,这种人不铡了他,天理难容!” ······ 孙勇这是犯了众怒,他的罪行更是祥符县百姓们闻所未闻的。 忽的听见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包大人······” 众人闻声一瞧,竟是已经苏醒的孙母。 两衙役搀扶着她来到公堂中央。 孙勇嗔怪地看了一眼孙母,“你来做什么!” 孙母却是不睬他,只是重重地给包公磕了好几个响头,直把额头磕出了血,“包大人,老身知道勇儿犯的是死罪,饶恕不得,只求包大人明日再铡他,让我们母子再好好地团聚半日。” “这······” 包公有些犹豫。 孙母的要求好像也不是很过分,只是那些百姓们会同意吗? 他抬眸看着众人,问,“你们答应吗?” 众人一下子纠结了起来。 按说孙勇所犯之罪是死罪,天理难容,不立即铡了他难以泄他们的心头之恨。 可偏偏孙勇又有一个好妻子和好母亲,他们平日里与人为善,暗地里没少帮扶过他们。 这可怎么办? “要不就答应吧?” “对啊,反正明日还要铡了他,不差这半日的!” ······ 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众人齐声道,“包大人,答应她吧!” 包公闻言甚为感动,向孙勇冷声道,“孙勇!若不是你母亲苦苦哀求,本府绝不会让你多活一刻!” 孙勇却是有些不识好歹,“说得谁稀罕似的!” “勇儿!”孙母立即冲上前,一面抱着孙勇,一面握拳击打着他的后背,“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孙勇竟使力拉开了孙母,眸底的情绪也甚是复杂,“你要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 孙母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忙正过身子,磕头谢起了包公,“多谢包大人!还请包大人继续将我们母子关在同一间牢房吧!” 包公点了点头,便吩咐衙役将他们带回了大牢。 “退堂!” 县衙,花厅。 李庸似个木头人一般,站在花厅中央,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没问。 包公白了他一眼,“李大人。” “下······下官在······” “你不必紧张。”包公耐着性子道,“本府不会责怪你。只是往后,还请李大人尽心断案,切不可知难而退。” “下官谨遵教诲,一定······一定向包大人学习。” 包公挥手道,“下去吧!” “是。” 公孙策看着李庸逃也似的背影,摇头失笑道,“但愿经过此案,他能学到些断案的技巧吧。” 包公叹道,“这种官员才是最让人头疼的,虽然没有能力,却又挑不出其他的差错来,若他以后还是如此,恐怕这一辈子只能当个县令了······” 正说着,张龙进来报,“大人,郑闷来了。” 包公这才想起郑母的尸体还在县衙的停尸房,“让他进来。” “草民郑闷——” “不必多礼。令堂的尸体可以领回去了,本府会让县衙的衙役帮助你。” “多谢包大人!” 第498章 婴儿怨(完) 郑闷将郑母的尸体运回了老家,在邻居的帮助下,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县衙,大牢。 孙母和孙勇对望着彼此,均是一言不发。 此时他们的牢房门口没有人守着,孙母没有了任何顾忌,“勇儿,你有今日,都是娘的错。” “不是你的错,还是谁的错?!若是你当初制止了我,我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 “对不起,勇儿······” “事到如今,你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能不让我死吗,啊?!” 孙母此时已是老泪纵横,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解,“那几个孩子,你完全可以送人,为何要将他们杀死?还要将他们······将他们剁成肉泥,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忍心让别人去吃他们的血肉?!” “活人哪有死人听话?!再说了,那血肉又不是我给他们的!” “你——” 孙母是真觉得孙勇无药可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勇低声开口求道,“娘,还能让我再吃一口吗?” 孙母闻言一愣。 她低眸瞧着自己的胸部,它们可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啊! 孙母刚想拒绝,忽见孙勇扑了过来······ “啊!” 大牢里瞬间回荡着孙母凄惨的喊叫声。 守在大牢门口的几个衙役闻声忙奔进来查看,待看到牢房里的情形时,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孙勇将口中的东西吐到了地上,他们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将孙勇摁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喊道,“快去禀报包大人!” 那衙役拔腿便往外跑。 县衙,花厅。 包公等人正向艾虎说着今日公堂审问之事,忽见一衙役奔了进来。 “包大人,不好了!” 包公登时站起身,问,“发生了何事?” “孙勇将他母亲的·····” 衙役突然停住了。 艾虎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孙勇咬了他的母亲,流了好多的血······”衙役委婉地说道。 “什么?!”包公大惊不已,“本府就不该答应孙母的要求!来人,即刻升堂!” “是!” “公孙先生,劳烦你去一趟牢房,看看孙勇母亲的伤情如何。” “学生遵命。” 公孙策刚转身,却见另一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包大人,孙勇的母亲咬舌自尽了!” 包公的双目已经赤红,“孙勇!!” 县衙,公堂。 包公要铡孙勇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百姓们中途又狂奔而回,他们都想亲眼看着孙勇服刑。 堂下的孙勇没有跪拜包公,包公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站起身,开口骂了起来: “孙——勇——!本府念在你母亲的份上,让你多活半日,你不但不知感念她的恩情,反倒恩将仇报,最后让她羞愤自尽,你是何其地不孝!!” “身为父亲,你非但不尽心抚育,反倒将他们杀死,甚至······甚至将他们剁成肉泥,让他们沦为别人的食物!你是何其地不慈!!” “作为朋友,你不但将赵诚残忍地杀害,还霸占了他的妻子,更是杀害了他唯一的遗腹子,你是何其地不义!!” “作为丈夫,你不顾孙王氏和巧儿的感受,让她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忍受骨肉分离之苦,你又是何其地······何其地残忍!!!” “如此不孝、不慈、不义又残忍之人,不杀你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来人!狗头铡伺候!!” 包公从签筒里拿出了一支令牌,“开——铡——” “铡!!!” 令牌落地,血溅当场。 公堂内外一片叫好声。 城郊,孙家的坟地。 孙母和孙父被葬在了一起。 孙王氏、巧儿和孙进静静地跪在孙母的坟前。 烧完纸后,孙王氏呜咽道,“娘,这几年,媳妇并不是没有恨过您,可思来想去,您一个人将阿勇拉扯大也不容易,对您的恨也就少了许多,只是娘,您的那三个大孙子又何其地无辜啊······” 巧儿显然是很惊讶,“大姐,你一直都知道?” 孙王氏点了点头。 巧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姐,我也是迫于无奈,才进的虎口啊······” 孙王氏看了一眼墓碑,说道,“事已至此,责怪谁也没有用。不过非常庆幸的是,我们、阿勇还有娘都守住了那个秘密······” 此案完。 第499章 洪水旧恨(一) 且说开封府尉氏县粟林村有一安姓人家,其家中有一独女,名唤安悦,该女子相貌极为出众,性格温婉善良,说起话来更是婉转动听,颇有余音绕梁之感,可谓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眼看着到了要出嫁的年纪,来安家说媒的人简直是已经踏破了他家的门槛,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尉氏城内有名的花花公子——赵铭。 赵铭,家住尉氏城东,父亲早亡,与赵母相依为命,不过赵父在死前积攒下了万贯家财,故而母子两人的日子过得甚为滋润,赵家在整个尉氏县的富户中都能够排得上名号。 赵母深知挣财容易守财难,不想整日里坐吃山空,便敦促赵铭勤奋读书,来日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赵铭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一看见书便呼呼大睡,赵母遂放弃了这种想法,又鼓励他拿些钱财经营铺子,这样钱才能生钱,赵铭依旧是不愿意。 赵母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止,还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没想到赵铭却口出狂言和秽语,“铺子和书哪有美人儿好看啊!” 话一出,赵母便抄起掸子追着赵铭打,可到底是上了年纪,她一上了年岁的老妇人,怎能追得上年轻力壮的儿子? 眼看着赵铭已经跑没了影儿,赵母只得将掸子一扔,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累了又去祠堂里对着赵父的牌位诉苦和忏悔。 次数多了,赵母索性便对他放任不管了。 不过还是时常有陌生人去赵府找赵母告状,有的甚至威胁要告官,赵母无法,只得用银子将他们打发走,家中的钱财便也因此消耗了不少。 可赵铭非但不知收敛,反倒越来越过分。 这日,赵铭正在会仙楼里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们喝酒聊天呢,忽然听到隔壁桌的人说粟林村有一绝色女子待字闺中,顾不上和朋友们道别,让门口守着的小厮驾着马车就往粟林村赶。 他倒是要看看,此女子到底有多绝色,能让他们如此夸赞。 到了粟林村,两人一路打听来到安家附近,远远地看着安家的大门,希望能够一睹美人儿的芳颜。 正巧安悦出门,要去给邻居送东西,赵铭只瞧了一眼便怔住了。 他心中暗暗想道,“果然是美人儿!虽说比不上那些青楼妓馆里的女子,却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她可是黄花大闺女,看起来又甚为玲珑剔透,如此美人儿不该娶回家吗?” 心里如此想,行动上也如此做了。 赵铭马上命小厮返回城中。 一进家,他便嚷嚷道,“娘!娘!” 赵母由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怎么了这是?火燎着你头发了?” “我头发好着呢!”赵铭笑嘻嘻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赵母,“娘,儿子记得您之前说过,您已经为我准备好了提亲的东西?” 赵母满脸警惕地望着他,“提亲?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我跟你说,提亲的东西可都是我为未来的儿媳妇准备的,你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不配!” 赵铭腆着脸道,“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 赵母心中一惊。 不是? 难道他转了性,准备收心好好过日子了? “你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粟林村安家的姑娘——安悦。” “粟林村安家?”赵母自言自语道,“安悦的父亲可是一位私塾先生?” “好像是。”赵铭只看上安悦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父亲做的是何营生,“娘,您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同意!”赵母当即表态道。 为何不同意? 未来的岳丈是私塾先生,为了女儿,他肯定会督促自己的儿子用功读书,这门亲事若是真成了,自己可就是赵家的功臣了! “你准备何时去提亲?” “现在。” “现在?怎么这么着急?” “儿子怕下手晚了,她会成了别人的媳妇。” 赵母看着赵铭如此心急,不禁纳闷地问道,“安悦这姑娘长得怎么样?” “简直是像天仙一样!” 赵母的心里又浮起了一抹担忧。 自古娶妻娶贤,红颜祸水,若是成了婚,儿子的精力肯定会被她吸了去,他还肯读书吗? 随即又摇了摇头,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她最清楚,也不是外人能够左右的,便吩咐下人开始准备起提亲的东西来。 第500章 洪水旧恨(二) 提亲的东西足足放满了马车的一车厢。 赵铭看着堆满的车厢,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的东西,他就不信安家人不动心······ 收拾妥当后,赵母和赵铭,连着那名小厮便乘车往粟林村直奔而去。 一进村子,他们便吸引了许多村民的注意。 其中一男子认出了赵铭,他和旁边的人小声嘀咕道,“这不是赵 铭嘛!他来咱们村子做什么?” “你说他是赵铭?是那位有名的花花公子吗?” “是,我不会认错的。” 那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今日早些时候,他来过咱们村子,一进村便打听悦儿的住处。” 男子闻言甚是吃惊,“他想打悦儿的主意?” 那人嗤笑一声道,“就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敢打赌,安叔是绝对不会把悦儿嫁给他的!” “那可说不准!虽然赵铭花名在外,但是人家家里有钱啊!悦儿要是嫁过去,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等着瞧吧!” ······ 赵母和赵铭的耳朵似乎是聋了一般,对村民们的议论声是充耳不闻。 不过赵铭略扯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 母子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安家门前。 大门紧闭着,赵母抬手,轻轻地叩门道,“有人吗?” 须臾,门开了。 “你们是?” 开门之人正是安悦。 赵母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并不回话。 安悦清了清嗓子,又问,“你们是来找我爹的吗?” 赵母这才收回打量的眼神,笑着问,“是啊,姑娘!你爹娘在家吗?” “他们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一面说着一面往里让道,“你们进来等一会儿吧!” “好。” 赵母回过身,见赵铭已经看直了眼睛,忙瞪了他一眼,吩咐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搬到院子里去!” “是,娘!” 说完便和小厮一起将车厢里的东西悉数搬进了安家。 这些日子来安家提亲的人很多,安悦一眼便瞧出了母子二人的来意,只不过有些话,做女儿的不能说,更不能问,只能等着安父和安母回来。 安悦将母子二人让进屋,又给他们倒上了水,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安父安母归来。 过了没多久,安父安母便回来了。 “悦儿,咱家门口为何围着那么多人啊?还有这院子里的东西,是谁送的?” 正要继续问下去,忽地瞥见了堂屋里坐着的陌生的母子二人。 安父心中瞬时警惕起来,“你们是来提亲的吧?” 赵母徐徐站了起来,笑着回道,“这位就是安家大哥吧?” “不要跟我套近乎!”安父说话非常直,他指着赵铭问道,“他就是你儿子?” 赵母点了点头。 “我不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他的!你们还是请回吧!” 赵母闻言心中十分生气。 她的儿子难道就如此不堪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安父讥笑道,“那我问你,他的姓名为何?” “赵铭。” “赵铭?那我女儿和他就更不可能了!” 赵母扫视了一眼略显简陋的堂屋,反问道,“您女儿嫁到我们赵家,可是有享不尽的福气!” “这福气您还是留给别人吧!” 说着便伸手往外让起了人,“二位还是拿着你们的东西离开吧!” 一旁的赵铭见状焦急不已,直接口不择言地质问道,“我赵铭要钱有钱,要样貌有样貌,哪里配不上你女儿?!” “赵大少爷怕是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有多臭吧?” 赵铭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又怎样?有的是女子愿意嫁给我!” “那你找她们去吧!我的女儿消受不起!” “你——!” 赵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安父。 赵母是一个极要脸面的人,见安父都如此说了,拉着赵铭便往外走,一面走着一面还不忘吩咐小厮将东西搬回到车上去。 到了门口,却见赵铭猛地转过身,冲着里面大喊道,“你们等着!我早晚会把安悦给娶到手的!” “快走吧!”赵母白了他一眼道。 看着他们扬长而去,先前打赌的两位村民又交头接耳了起来。 “你赢了。” “那是,我太了解安叔了,他根本就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再说了,悦儿她都已经——” 第502章 洪水旧恨(四) 安母呜咽着“嗯”了一声,随即便站起身往堂屋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道,“孩儿她爹,咱们终于能报答李大哥的救命之恩了!” 话音刚落,安悦的心微微一颤。 虽然自己方才所说是肺腑之言,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替爹娘报恩,但此时听自己的亲娘毫无顾忌地将报恩的话说出口,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安悦独自在屋内垂着泪,许久之后,或许是终于想通了,她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罢了,若是没有李伯伯相救,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更别提拥有这倾人的容颜了。 说到底,自己能够获得十里八乡众多男子的青睐,都是李伯伯的恩赐。 堂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安父听到安母的话,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安母点了点头,“咱们的悦儿真是懂事,我本来想着,她若是不愿意嫁过去,我宁肯被别人从背后戳脊梁骨,也不会强迫她,可谁知······” 安母长叹一口气,“都是我们害了她啊······” 安父却是满脸嗔怪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是我们害了她?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李大哥对我们有恩,我们两家也订立了婚约,我们绝不能背信弃义!” 安母心中一惊,反问道,“若是今日我没有说服悦儿呢?” “那我们就是绑,也要把她绑到李家去!” “你!” 安母心中十分生气。 她可怜的女儿啊,还好她答应了,否则他们安家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卧房内的安悦自然是听到了安父绝情无比的话。 她嘲讽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平日里爹爹将自己宝贝似的宠着,她原以为自己很幸福,没成想,到了关键时刻,他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终身幸福,一心只想着报恩。 哪怕他进来问一句,“悦儿,你真的愿意吗?实在是不愿意,咱就不嫁了。” 安悦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爹是绝对不会问出此话的。 因为他怕自己真的会反悔。 安悦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打开卧房的门走了出去,原本正说话的安父和安母突然住了嘴,齐齐地望着她。 安父堆笑着问,“悦儿,刚才我听你娘说,你愿意嫁给你李伯伯的儿子?” 安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太好了!”安父抑制不住地开心,“我这就和你娘去一趟李村。” 说着便拉起安母一起往外走。 安悦看着他们如此急切,心中更是冷了几分······ 李村。 李忠死后没多久,李母便带着儿子李轩搬到了离村民们聚居处很远的村东头。 李家后面便是一座荒山,荒山脚下是一片荒野,荒野上荒草丛生,荆棘密布,即使是长期生活在此的李村村民,也很少会往荒山那边走。 正因如此,当李母决定搬到荒山脚下时,村民们才会感到如此惊讶和不解。 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为何要住到如此可怕的地方去? 可李母一直是缄默不语,时间长了,村民们便也不再追问了,平日里有些吃的用的,都会送过去,李家母子的日子过得倒也不是十分艰难。 后来有的村民见李家母子在荒山脚下生活得似乎不错,周围也甚是安静,便陆陆续续地也跟着搬了过去,李家这才算是有了邻居。 早已和他们断绝来往的安父安母并不知他们已经搬了家,一进李村,便直奔李家母子之前的住处,却发现里面住的是陌生人。 “请问一下,之前住在这里的李氏母子呢?”安父问开门的男子。 “你说的是李忠的媳妇和儿子吧?” 安父点了点头。 “他们搬到村子的最东头了,就在那座荒山脚下。” 安父闻言和安母面面相觑,“多谢。” 夫妇二人便往村东头赶去。 到了村东头,却发现那里有好几处人家,正想敲开其中一家的门询问,突然瞥见最东边的茅草屋里走出了一位老妇人,安母定睛一瞧,惊呼道,“是大嫂!” 安父循着视线望了过去,确定是李母后,二人便急急地往那边走,一面走,一面大喊道,“大嫂!” 第503章 洪水旧恨(五) 李母闻言身子微顿,扭头一瞧,竟是多年未见的安父和安母,大惊地问道,“是你们?” 安母还未来得及回话,就见李母满脸不耐烦地质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安母心内十分讶异。 时隔多年,为何李母对他们安家的态度还是如此恶劣? 她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着他们夫妇不知道的隐情。 安母赔笑着说道,“大嫂,我们夫妇此番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议,您看咱们能进去说吗?” 李母蹙眉问,“重要的事情?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我儿还在里面用功读书呢,我可不想他被人打扰!” “不会说太久的!”安母满面的讨好。 李母沉默了半晌后,终于答应让安父和安母进了家门。 三人进了堂屋,西屋内读书的李轩听到了动静,赶出来查看,见到来人是谁后,忙笑着招呼道,“安叔,安婶!” 安母忙站起身,走到李轩跟前,满意地夸赞起了他,“轩儿长得真是仪表堂堂,人又肯上进读书。” 她回头瞧了一眼李母,继续夸奖道,“这一切都是大嫂多年悉心栽培的功劳。” 李母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不过很快便将嘴角压了下去,“你们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赶紧说,说完了赶紧走!” “娘!”李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安叔,安婶,你们慢慢说,不着急,我去给你们倒水!” “欸!”安母越看李轩越是满意。 上了水,李轩便又回屋去读书了。 李母又问了一遍,“你们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安母却是不想先提安悦和李轩的婚事,而是问道,“大嫂,自从李大哥去世后,您对我们的态度一直非常冷淡,甚至拒绝我们过来探望,今日能告诉我们原因吗?” 旁边的安父也说道,“是啊,大嫂,我们纵有千般的不是,您好歹也告诉我们一声啊!” 李母冷冷地瞧了安父和安母一眼,反问道,“你们真的想知道?” 安父和安母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怕你们知道以后,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李母的语气明显松软了许多。 “大嫂,您就说吧!” 李母沉吟了半晌后,方才点头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不瞒你们了!” 屋内读书的李轩此刻也竖起了耳朵。 他心中也十分好奇。 安家的小妹妹他真的十分喜欢,据说她还和自己指腹为婚,可当爹去世以后,娘却多次拒绝安家上门探望,还绝口不提婚约的事情。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你们一直说轩儿他爹于你们一家有恩是吧?” 安母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当年如果没有李大哥相救,我们早就死了。” “那你可知他当时为了救你们,还有其他几个人,落下了病根?” 安母闻言震惊不已,“落下了病根?!” 安父亦是惊得瞪大双眸,“大嫂,你们当时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我是想告诉你们的。”李母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可是轩儿他爹说,救人本就是他的职责,落下病根是他自己的原因,与别人无关,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们,以免给你们徒增烦恼。” 安父急道,“这怎么能是徒增烦恼呢?!” 李母长长叹了一口气。 安母心中顿时了悟,“大嫂多次拒绝我们上门探望,想必是心中对我们有许多怨恨吧?” “那是当然!”李母的双眸里尽是怨愤,还掺杂着一些无奈,“他两腿一蹬就走了,临死前还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以救命之恩强迫你们履行婚约,你说我看着你们心里能好受吗?!” 屋里的李轩听后十分惊讶。 原来如此。 爹的死竟和安家有些关联。 可爹身为官府的衙役,救人本是分内之事,又能怨得了谁呢? 只可惜,那个可爱的小妹妹,此生恐怕不能娶她为妻了······ 堂屋的安父安母自然也是十分吃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母讨厌安家的原因竟是如此。 愧疚和歉意如洪水般涌上夫妇二人的心头。 既然李大哥是因为他们而死,那他们就更应该履行婚约。 “大嫂,恕我多问一句,轩儿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李母摇了摇头,手指着破落不堪的家自嘲道,“这样的屋子,轩儿又没有功名在身,又出不起聘礼,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呢······” 第504章 洪水旧恨(六) 在屋内偷听的李轩闻言心中唏嘘不已。 是啊,谁愿意将宝贝闺女嫁给自己呢? 一穷二白,又无前程,除了这副好皮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更可笑的是,近年来,都没有媒婆上门说亲······ “我们愿意!” 母子二人正暗暗犯愁,忽听安父安母一起喊道。 李母登时瞪大双眸,满脸的不敢相信,“你们刚才说什么?” 安母神情颇为郑重地说道,“大嫂,我们愿意将悦儿嫁过来!” “真的?”李母还是不愿意相信。 安父和安母的样貌均不差,想来他们的女儿安悦如今也是热门的议亲对象,他们夫妇两个真的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吗? 安母见李母如此神情,便知她心中仍然有疑,忙再次说道,“大嫂,我们方才所说之话绝不会有假。悦儿和轩儿从小便指腹为婚,我们断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李母下意识地就想将婚事给应下来,可转眼间又想起了李父的临终遗言,只得咬了咬牙,拒绝道,“可我不能忤逆轩儿他爹的意思······” 安父、安母和屋内正激动不已的李轩同时急了眼。 安母望了一眼安父,后者立刻会意,下一刻就见两人跪在了李母跟前,恳求道,“大嫂,求您应了这门亲事吧!您若是不答应,我们会内疚而死的!” 李母还是不松口。 “大嫂,倘若轩儿无法成亲,你们李家会就此断了香火,到了九泉之下,您该如何去面对李大哥啊!” 断了香火? 这对于任何一户人家都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李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悦儿她也愿意嫁过来吗?” 安母开心地点了点头 ,“愿意,她心里一百个愿意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安母这才说出今日来李村的缘由,“我们夫妻二人今日过来,就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悦儿和轩儿的婚事。” 李轩的耳朵紧紧地贴在门框上,屏息等待着李母最后的回答。 许久过后,才见李母点头道,“好,那就将他们二人的婚事给定下来吧。” 安父、安母和李轩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嫂,那您看他二人成亲的日期?” “你将悦儿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回头找人去算一下。” “好。” 三人又商议了许久,方才散了。 安父安母走后,李母把儿子李轩叫了出来,她瞥了一眼嘴角都快要压不住的儿子,假意嗔怪道,“瞧你这点出息!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李轩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娘,儿子终于有人要了!” 李母瞪了他一眼道,“我儿相貌堂堂,将来肯定会高中进士,怎会没人要?” 李轩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的这个老母亲别的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有信心了。 若自己真是块读书的料子,何至于到了二十几岁,解试一次都没有考中过? 李母察觉到李轩的不悦,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改日我们去算一下良辰吉日。” 李轩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嗯。” 安悦和李轩成亲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八月初五。 因着李家贫困,筹办婚礼的花销皆由安家承担,安父安母还为安悦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可天有不测风云,二人成婚当日,竟然有人来抢婚。 这日,李轩骑着高头大马,马后跟着大红花轿还有临时雇佣的一众人等,他们顺利地将新娘子安悦从安家接了出来,行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眼看着就要到李村,路的两侧却突然冲出来一伙人。 这伙人倒是没有遮面,为首的人李轩也认识,正是尉氏县内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赵铭。 “李轩,安悦她是我的,赶紧给我滚!” 李轩听后十分生气,质问道,“赵铭,你想抢亲?” 赵铭扬了扬自己的下巴道,“我今日来就是想抢亲的!你就说你让还是不让吧!” “赵铭,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李轩还未来得及回答,轿中的安悦便隔着轿帘大声拒绝了他。 “赵铭,你听见了吗?悦儿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赵铭啐了一声道,“我赵铭今日就是要强人所难!整个尉氏县还没有我降服不了的女人!” 接着就见他挥手命令身后的几人,“给我上!” 李轩登时急了,威胁道,“赵铭,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我去告官吗?!” 第505章 洪水旧恨(七) 赵铭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大声喝道,“那你也得有命活着才行!” “兄弟们,给我上!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安悦给我抢到手!” 一声令下,赵铭带来的人便将迎亲的队伍围了起来。 李轩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也不是胆小怯懦的人,直接高声喊道,“大家不要怕!只要我们拼尽全力,一定能够冲出去!” 迎亲的队伍皆是李村人,他们之前或多或少都获得过李父的帮助,又见李轩好不容易能娶妻,怎能坐视不管? 他们将李轩和红色花轿围在中央,两伙人就这么对视着,大家都在等待对方先动手。 李轩来到花轿前,隔着轿帘安抚安悦,“悦儿不怕,有轩哥哥在,即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 安悦心中的恐惧顿时消失全无,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铭眼见李轩等人竟然丝毫不退缩,直接挥了挥手,命令兄弟们冲了上去。 两伙人瞬时扭打成一团,那场面看上去甚是暴力和血腥。 赵铭带来的人战斗力明显比李轩这边的人要强,没多久,李轩他们便占了下风。 “悦儿,你在轿子里好生待着,千万不要下来,我去帮一下他们!” 话未落,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轩哥哥,小心!” 安悦大声嘱咐道。 可惜这一声嘱咐被打斗声和叫骂声遮盖住了,李轩并没有听到。 “李轩,小心!”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嚷道。 安悦闻言心揪得生疼,忙掀开轿帘查看,正好撞见有人拿着木棍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李轩的后背,李轩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轩哥哥!” 安悦吓得面色苍白,直接叫喊了起来。 这一声轩哥哥,偏偏引来了赵铭的注意,他冲出人群,直向无人守护的安悦跑了过去,正在生死攸关之际,一群人从远处奔了过来。 “住手!” 李轩闻声一瞧,竟是李村的百姓们。 “悦儿有救了······” 他满脸的欣慰,慢慢合上了双眼。 听到“住手”两个字,赵铭的牙齿咬得是咯咯响,他似乎是豁出去了,依旧是不管不顾地往花轿那边跑,前来营救的村民中有一人身手不错,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直接朝着赵铭的后脑扔了过去。 赵铭顿时一阵吃痛,用手一摸,发现流了血,又见乌泱泱来了不少人,他们这伙人根本就不打不过,撒丫子就想跑,可村民们哪里肯放,直接跑过去,反将赵铭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李轩也醒了过来。 他倒是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只是胳膊上、后背还有腿上挨了对方几个闷棍,有些生疼。 “村长伯伯。”李轩朝着其中一位年长的男子走了过去,“我想报官。” 村长面露犹豫,“可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这时打官司不大好吧?” 李轩却是十分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今日我们不报官,成婚之后,赵铭肯定还会找我们麻烦,不如一次解决了干净。” 村长犹豫了半晌后,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依你吧。” 接着就见他向村民们说道,“将赵铭等人押到县衙去!” “是,村长!” 村民们一哄上前,扭着赵铭等人的胳膊就要往县衙走。 此时的赵铭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之前他虽然纨绔不堪,人们也经常威胁他说要去报官,但其实都是吓唬人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从自己母亲那里要一些钱财,可今日看这架势,他们是真的想将自己送到县衙去。 赵铭吓得不行,忙服软道,“李轩,只要你今日不告官,我保证今后不会再骚扰你们!” “不行!我一定要去告官!”李轩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你带人破坏了我和悦儿的大喜之日,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旁的村长竟也跟着劝起了了李轩,“轩儿,要不咱们算了吧?还是抓紧完成婚事才好。” “不行!今日我,还有迎亲的朋友们,他们不能白白地受伤!” “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赵铭立即喊道。 “钱?赵铭,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钱?钱能让他们立即恢复从前的样子吗?能让我健健康康、心情愉悦地完成婚事吗?!” “村长伯伯!” 村长见李轩执意如此,便只好作罢,命令众人押着赵铭等人径直往县衙疾行而去。 第506章 洪水旧恨(八) 正在李家门口翘首张望的李母内心焦灼不已。 “怎么这么久了,迎亲的队伍还没有过来?”恐惧和不安迅速挤占了她的大脑,“还有村长,为何也不派人送个信儿回来?” 正在这时,一村民往李家的方向跑了过来。 李母忙往前迎了几步,着急地问,“轩儿和村长他们呢?” 又见来人脸上挂了彩,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缓了一会儿后,方才回道,“赵铭带了一伙人来抢亲,村长和李轩大哥他们押着他去县衙了。” 李母闻言十分震惊,“抢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你脸上的伤就是被那个赵铭给弄的?” 那人点了点头,“这点伤不碍事,伯母不用担心。不过今日如此一闹,李轩大哥的婚事怕是办不了了······” 李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地意识到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新娘子呢?” “新娘子也跟着一起去了县衙。” 李母气道,“这成何体统!婚事还没有办完,怎能抛头露面!” 那人忙解释道,“伯母千万不要生嫂子的气,实在是因为今日赵铭之事是因她而起,嫂子不去不行。” “因她而起?” 李母闻言颇为意外。 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会招惹赵铭这种花花公子? “伯母,我先回去了。” “嗯。” 那人走后,李母直接回了家。 她看着被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屋子,眼眶中竟窜出了滚烫的泪水。 苍天啊! 她的命为何这般苦? 年纪轻轻守寡,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又为他的婚事犯愁,如今终于有人甘愿嫁给儿子,却在成婚当日遭遇抢亲。 如此喜庆的日子,却因为新娘子见了血光,莫非是大凶之兆? 老天爷啊!您能不能明白地告诉我一声,悦儿和轩儿到底是不是良配? 李母在家中胡思乱想的同时,村长和李轩已经押着赵铭等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还未等他们击鼓鸣冤,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便迎了上来。 “怎么了?” 李轩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你们先等着,我去禀报曹大人!” 说着便一溜烟跑了进去。 “大人!不好了!有人竟然光天化日地抢亲!” 县令曹义正伏案读书呢,突然听见手下叫嚷道。 他心中惊讶不已。 “抢亲?是谁去抢的亲?抢的谁的亲?” 衙役回道,“抢亲的是赵铭,被抢的是李村的李轩。” “李轩?”曹义略微皱了皱眉,“准备升堂!” “是!” 尉氏县衙公堂。 两伙人跪在堂上,其中还有一位穿着吉服的美艳女子。 “想必她就是那位被争抢的新娘子了?姿色确实是不错。”曹义心中暗暗想道。 此时公堂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没办法,他们这一群人实在是太吸引人,更何况里面还有一位美艳的新娘子······ 惊堂木一拍,“升堂!” “堂下所跪何人?状告所为何事?” 李轩抢先回道,“曹大人,草民李轩,乃是李村人氏,今日是草民和妻子的大喜之日,没成想却在半路上遭遇了抢亲,抢亲之人正是赵铭!” 几句话便将事情交代清楚了。 公堂外的百姓倒是没有觉得非常意外。 毕竟赵铭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平日里也是胡作非为,确实是像能干出抢亲之事的样子。 赵铭胸无点墨,只是死不承认,“曹大人,草民绝对没有抢亲,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轩的脸气得通红,他手指着身后受伤的村民们,大声质问他,“那他们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他们自毁面庞,诬陷你不成?!” “没错,他们就是诬陷我!” 话音刚落,赵铭身后有一男子捂着脸,斯哈了一声。 曹义闻声一瞧。 呵! 看来这两伙人果然是干了一仗,不过谁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赵铭!”曹义突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吓得赵铭浑身一激灵,“既然你说是被李轩诬陷,那你身后之人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铭忽然灵光一现,“他们走路被绊倒了,摔的!对,摔的!” 话刚说完,公堂内外便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就连曹义也是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没有让自己笑出声,只听他厉声喝道,“赵铭,你当本县是傻子吗?!” 第507章 洪水旧恨(九) 赵铭顿时哑口无言。 此话他接与不接,似乎都不大合适。 难道自己今日真的要栽在李轩手里吗? 曹义扫了一眼方才因疼痛呼喊出声的男子,命令道,“你!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被指着的男子瞬时慌张了起来,他可没有赵铭那么好的心理素质,直接就招认了,“回······回曹大人,昨日赵铭将我们弟兄几人召集起来,说今日要去李村抢亲。曹大人,我们都是被逼的,绝对不是主动为之啊!”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求饶了起来。 赵铭听了恨得牙痒痒,“你们这帮孬种!收了我那么多银子,竟然还出卖我!!” “赵铭!”曹义听他如此话,顿时生气不已,“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去抢亲?!” “为何?!”赵铭恨恨地瞪了一眼安悦,冷笑道,“因为我向她提亲,她不愿意啊!” 跪在李轩旁边的安悦听后愤怒不已,“婚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我既已明确说明不愿意嫁你,你就不该再对我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我赵铭偏就不信那个邪!”赵铭高喊道,“想我风流倜傥,家中又有万贯家财,哪个女子不愿意嫁给我?你凭什么不愿意?!” “我不爱你那几个臭钱!” 赵铭嘲讽地扫了一眼李轩,“所以你就要嫁给这个穷小子吗?!不是我说你啊,安悦,你可真是犯贱!” “住口!!”曹义大声喝止了他,又看向李轩和安悦问,“今日之事,你夫妇二人想如何了断?”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县令曹义却劝道,“李轩,今日之事,虽是赵铭有错在先,可你们也动了手。” 他左右瞧了瞧,继续说道,“你瞧瞧两边的人,个个都伤得不轻,若是真追究起来,你们算是互殴。要不这样吧,本县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但赵铭等人各打五十大板,同时让赵铭赔给你们一百两银子,如何?” 李轩正想拒绝,却被安悦扯了扯袖子,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大喜之日,不可太过计较,不吉利,况且五十大板已经罚得不轻了,若是身体瘦弱的人,恐怕都撑不过去。 “曹大人,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些?”李轩原则上同意了曹义的话,但是觉得银子有些少。 曹义还未说话,赵铭立即喊道,“五百两!五百两银子,如何?” “李轩,五百两总可以了吧?” 李轩点了点头,“就按曹大人说得办吧。” 曹义便命衙役将赵铭等人拉下去,各打了五十大板。 听着公堂外此起彼伏的凄惨的喊叫声,李轩的心里闪过一抹不忍。 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正后悔着,手突然被安悦握住了,看着她安抚的眼神,李轩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跟自己有何关系? 板子打完的同时,赵母带着丫鬟赶了过来,丫鬟的手里还揣着一包银子。 赵母一向通情达理,并没有偏袒赵铭,而是直接走到李轩跟前,道歉道,“都是我教子无方。” 一面说一面给丫鬟使眼色,丫鬟忙将银子递给了李轩。 “这是六百两银子。” “五百两就够了。”李轩下意识地说道。 他素来较真,绝不会多要一分钱。 公堂外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赵铭听见赵母的话,恨不得冲上去将多余的一百两拿回来,可自己实在是疼痛不已,浑身也没有力气,只得趴在长板凳上干着急。 赵母解释道,“孩子,你先别着急拒绝。多的这一百两银子是给你的新婚妻子的,之前赵铭去她家闹事,今日又遭遇了抢亲,我是怕你母亲的心里对她有意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轩闻言一怔。 赵母的话倒是提醒了自己。 经过此事,母亲会不会觉得悦儿是个不祥之人?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母亲对悦儿的意见应该会少很多······ 李轩望了一眼安悦,见她的眼里也隐隐的有一抹担忧,便下定决心接受赵母多给的一百两银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义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退堂!” 第508章 洪水旧恨(十) 李轩朝着赵母躬了躬身子,看向村长道,“村长伯伯,我们回去吧!” 村长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往外走,走到公堂门口,李轩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左右,待见到后背鲜血淋漓的赵铭等人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过是区区五十大板,竟是如此的血腥吗? 血腥味太过浓烈,李轩拉着安悦飞快地往外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赵铭的一声叫喊。 “李轩,安悦,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的!!!” 李轩的脊背瞬间凉意四起,握着安悦的右手也渗出了不少的汗,安悦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我没事,咱们走吧!” 尚在公堂之上的赵母自然是听到了自己儿子的话,几步并作一步奔到他的跟前,顾不上瞧他的伤势,照着他的脸就扇了一巴掌,“没出息的东西!天天的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些什么!我赵家的脸面全被你丢光了!” 从小到大,赵铭还是第一次挨赵母的打,此刻他满心里尽是委屈,“娘,您竟然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今日若是不打你,哪日你闯了大祸,可是要被砍头的!!” “我······” 赵铭一时有些语塞。 今日抢亲之事确实是自己的不对。 他应该再多找些帮手的······ 赵母对着公堂外站着的赵府下人,命令道,“还不快把你们家少爷抬回去!” “是!” 其他人也相继被家属抬回了家。 李村。 李轩家门口。 李轩自己留下了三百两银子,剩余的三百两银子则交给了村长。 “村长伯伯,这三百两银子您看着分给弟兄们吧。” “三百两会不会太多了些?” 李轩摇头道,“今日若不是弟兄们,我恐怕会命丧当场,悦儿也会落入赵铭之手,这是他们应得的。” “好吧。我一定会公平分配的。” 村长接过银子,直接就地分配了起来,“银子分配的原则,接亲的人多分,后面跟我赶过去的人会分得少一些,你们可有意见?” 众人皆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轩儿,我如此分配这三百两银子,你看可以吗?” 李轩点头道,“此法十分公允,如此就有劳村长伯伯了。” “好。你们去我家!” 众人便一起往村长家赶去。 他们刚走没多久,李母闻声来到了大门口,她望着村民们的背影,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我们进去说吧?” 李母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扭身便往堂屋走去。 堂屋。 李母坐在上位,李轩和悦儿则战战兢兢地站在堂屋中央。 “悦儿,你怎么会招惹到赵铭的?” 李轩忙道,“娘,是这么回事儿——” 李母立即打断了他,“让悦儿说!” 安悦只得实话实说,“娘,前些日子,赵铭和他的母亲突然带着聘礼来到我们家,说要向我提亲,您也知道赵铭的名声不好,悦儿怎会嫁给他?再说了,我和轩哥从小指腹为婚,又怎会背信弃义,另嫁他人?” 李母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后来呢?” “后来爹娘将他们母子赶了出去,聘礼也让他们带走了,临走时,赵铭还说,他早晚会把我给娶到手的······” “所以他今日才会来抢亲?”李母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李母竟然没有将此事怪到自己头上,安悦心中倒是有些意外,她忙安抚道,“娘,您不要生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的。” 李母叹了口气道,“只是今日吉时已过······” 安悦忙看向李轩,后者立即接口道,“娘,那还不简单,咱们再选一个良辰吉日拜堂不就成了?” “也罢。”李母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也并没有觉得安悦这个新娘子不吉利,只是她还是提醒安悦道,“悦儿,日后你要专心相夫教子,还是少招惹这些人为好。” “是。” 安悦长舒一口气,今日这一关好歹是过了。 至于招惹不招惹的,自己的姿色摆在这里,还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李母正想让二人回去休息,忽地瞥见了李轩额角的伤,忙问,“你这伤是被赵铭给打的?” 第509章 洪水旧恨(十一) “嗯。” 李母站起身,走到李轩跟前,手轻抚着伤口问,“疼吗?” 李轩摇了摇头,“不疼的,娘。” 李母的脸上瞬间怒色尽显,“赵铭这个挨千刀的!县衙最后是怎么判的?” “他们各罚了五十大板,赵铭还赔偿了我们六百两银子。”李轩如实答道,“刚才在门口,我给了村长三百两银子,让他分发给村民们,剩下的三百两在这里。” 李轩将银包递给了李母,继续说道,“娘,这三百两中有一百两是赵铭的母亲特意给悦儿的。” 说完便仔细观察着李母的脸色。 李母闻言果然十分吃惊,“给悦儿的?为什么?” 李轩看了一眼安悦,后者解释道,“娘,不瞒您说,日前赵铭向媳妇提过亲,不过当时爹娘和媳妇都严词拒绝了,谁知他竟然起了抢亲的歹心,搅坏了咱家的喜事,许是赵铭的母亲心生愧疚,才多给了咱们一百两银子。” 李母掂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又抬头瞧了李轩和安悦好半晌,方才点头道,“既如此,今日之事就掀过去吧。你们回屋歇息吧!” “是。” 夫妇二人长呼一口气,一起回了新房。 待他们关上门,李母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可是三百两银子啊! 这辈子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还是因祸得福了?”李母自言自语道,“只是,给村里人三百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些?” 罢了罢了,给了就给了吧! 今日若是没有他们,轩儿怕是会被赵铭打死,用三百两银子换轩儿一条命,也值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李母便去了最近的寺庙祈福,希望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同时又重新占卜了一个良辰吉日,再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婚事。 李母亲自将安悦连同嫁妆和五十两银子送到了粟林村安家,同时还告知了安父安母嫁娶的吉日。 安父安母虽在村里,但也是听说了赵铭抢亲之事,他们本以为李母会嫌弃自己的女儿晦气,没想到她不但不嫌弃,反而又重新选定了好日子来迎娶自己的女儿。 这种结果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再加上赵铭母亲赔偿的六百两银子,女儿安悦嫁过去之后终于不用受苦了,他们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到了那一日,李轩依旧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安家迎亲。 安父安母将之前陪送的嫁妆连同李母送来的五十两银子一并让安悦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自是平安无事,再也没有人来抢亲。 村民们因为之前抢亲的事情或多或少都分了一些银子,他们对李家的婚事都十分上心。 李家终于办了一场热闹非常、喜庆无比的婚事。 只是热闹是他们的,悲伤却是躺在床上哀嚎的赵铭的。 且说自从赵铭被打了五十大板,便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赵母看着屁股开花的儿子虽是心疼不已,可却也狠下心来日日责骂于他。 大夫给开了药膏,赵母也不让丫鬟给涂,而是自己上手,可每次赵母一涂药膏,赵铭便疼得大声哀嚎,声音听起来甚是凄惨。 “娘,您能不能轻点!” “不能!”赵母咬着牙拒绝了他,“不让你尝尝疼痛的滋味儿,以后你还是改不了!” 涂完还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赵铭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娘,儿子改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那你还逛青楼妓馆吗?” 赵铭听言却是有些犹豫,“娘,这个好像不犯法吧?” “你!”赵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只要你以后不干违法的事,娘就知足了······” 忽地想起了自己刚出手的六百两银子,赵母心中愤恨不已,上手又抽了他的屁股一巴掌,“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给我反省吧!” 然后抬起屁股便离开了。 赵铭含着泪望着他的老母亲,心中的懊悔已然盖过了身体的疼痛。 要不以后全都改了吧?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可以不干违法的事,但是美酒和美人,他可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