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悦燕聿主角小说免费阅读》 第1章 佛寺破身 万籁俱寂的千佛寺里,某个池边假山里泄出了几声细碎娇柔的哭声,惊扰了一池月色。 陆清悦双手被缚,衣裙凌乱,被身后陌生的男子扶着腰,按在假山上。 她刚被破了身,巨大的疼痛令她几近晕厥,又生生保持着清醒。 浓稠似墨的夜色,如阴霾笼罩在她身心上,陆清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倒霉。 疼痛流传四肢百骸,她的身体颤抖不已,潋滟的眼睛里含着莹莹泪光,像玉盘里的盛放着的珍珠,将掉未掉。 陆清悦屈辱地咬着嘴唇,死死压抑着声音。 不能叫,若是喊来了人,无论她是不是自愿的,她都落不到好下场。 到时候,怕是还会连累爹爹。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陆清悦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能悲戚地等待着,心中祈祷男人快些结束离开。 纤细白皙的脖颈在月光下泛着光泽,那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陆清悦呜咽一声,夜风寂寂,她容色凄绝,好似被打破的玉瓷。 月亮渐渐没入云层,不一会儿,陆清悦像濒临灭绝的天鹅,悲鸣一声,不住挣扎了起来。 然而她挣扎的力道,在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看来,宛如幼猫踩奶。 男人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陆清悦咬得几乎见血的嘴唇,仿佛在安抚她。 陆清悦抖着嗓子,哽咽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陆清悦气急,不管不顾一口咬在了男人抚摸她的唇的手指上。 男人闷声轻嘶:“好利的牙。” 许是被激怒了,男人扯下她的裙带,绑住了她的眼睛,将她翻了过来。 假山的石块覆着夜风和水池的凉意,陆清悦冻得一哆嗦。 男人微微一顿,轻道一声。 “娇气。” 便抱着她离开假石,相拥姿势,使两人看起来过分暧昧亲昵。 陆清悦恨而狠地咬上男人的脖子,咬出了血。 男人抬手抚上她脆弱的后颈:“你想杀我?” 后又轻叹一声:“光靠咬脖子可行不通。” 男人使了力道捏着她的后颈,陆清悦哭着抓挠着男人后背的衣衫。 泪珠随着男人粗暴的动作簌簌落下,像抖落一地的栀子花,很快洇湿了眼睛上的裙带。 她悲愤地瞪大眼睛,只能模糊看见男人的轮廓。 夜色缠绵,漫漫无边,陆清悦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一夜过后,陆清悦在厢房里猛然惊醒,望着熟悉的厢院,她有几分恍惚。 梦? 显然并不是。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明明白白彰示着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陆清悦眼眶一下子红了,为何会这样…不该是如此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心中一凛,急急喊了自己的贴身侍女红棉和绿玉进来。 红棉和绿玉是她的陪嫁丫鬟,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对她忠心不二。 这会儿瞧见了她一塌糊涂的样子,两人心中大惊,当即朝她噗通一声跪下。 绿玉:“夫人,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清悦眼尾通红,克制着泪水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红棉,你过来。” 她交代了红棉一些事情,红棉领命匆匆出了厢院。 凝脂般的玉肤上满是欢爱的痕迹,里里外外都沾染上了陌生男人的气息。 脏极了。 陆清悦整理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强装镇定道。 “绿玉,去给我打些清水来,我要沐浴。” 绿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回了一个是,急忙起身去打水。 绿玉一走,陆清悦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瞬间翻滚上喉,眼底不知不觉浮出一层清泪。 希望爹爹没事,她已经失去娘亲,不能再失去爹爹了。 后又在心中咒骂起了昨夜那天杀的无耻之徒。 昨夜辱她时,那人蒙着她的眼睛,不许她见他的模样。 她连被谁侮辱了都不知道! 抓紧锦被的手,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东西,陆清悦摸起来一看,是一个圆形祥云玉佩。 她怔然地看着手心的玉佩,这玉佩是昨夜她无意间扯下来的? 可…… 陆清悦神情恍惚,陷入了沉思。 眼里盛不住的泪珠不声不响滑落下来,滴落在玉佩上,她才猛然回神。 她咬着牙,欲将玉配摔得稀烂。 但一想到这玉佩或许能帮她找到昨晚的歹人,她举着玉佩的手犹豫了。 几番思忖之下,她张开嘴,慢慢平复呼吸后,颓唐般缓缓放下了举高的手。 昨夜,她睡不着,独自来到厢院前方不远处的池边假山散心。 没想到无端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歹人辱了清白。 早知会遇到这种事情,她打死也不会离开厢院,再不济也会叫上红棉绿玉一起去。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陆清悦嗓子很疼,身上也疼,下床都费劲,得绿玉小心地搀扶着。 她没让绿玉伺候,自己攥紧了帕子,小心地清洗身子。 昨夜之事不时浮现在脑海中,陆清悦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她的肌肤白,皮又薄,稍微磕磕碰碰都能留下痕迹,且不易散去。 昨夜那歹人对着她又掐又咬,半分不留情,留下了满身斑驳的痕迹。 尤其是脖子和胸口,这些日子怕是没法出去见人。 寻常清白女子,倘若被一个外男辱了身子,早承受不住,一死了之了。 她却不能死,娘亲已经因她而死了,她答应了娘亲,要和爹爹好好活下去。 她若是去了,她怕爹爹承受不住,她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心中的委屈像长了根一样,爬遍了她四肢百骸,堵得她发慌发涩。 陆清悦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脊背弯了下去,狼狈地把自己沉入水中,眼泪在水中如浪花化开。 守在外面的绿玉,听着屋里细碎的哭泣声,徘徊不安,心急如焚。 换上干净的衣服,陆清悦眼圈泛红地再次唤来绿玉。 “你去替我向母亲和二小姐告假,就说我害了风寒。” 绿玉:“是。” 从佛寺到陆府,最快也得半日有余。 陆清悦在心中不断向佛祖祈祷,望爹爹没事,同时开始思索男人是谁。 第2章 闭门称病 当今太后信佛,每年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会举宫前往千佛寺进行为期半月的礼佛祈福。 许多官家弟子,臣子臣妇,闺阁贵女们会随着一同前往。 不过他们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毕竟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是个孝子,每年礼佛都会伴在太后身侧。 且圣上刚继位不久,后宫无人,贵妃和皇后至今都未册封。 不管是为哪样,他们都是奔着当今圣上来的。 此前,陆清悦是敬神佛而不信神佛。 成亲后,为在外征战的夫君,她才随着婆母小姑子信了佛,每年一同前往千佛寺为夫君祈平安。 她的夫君段衡,是现大名鼎鼎,屡建奇功的定远少将军。 而她,本是京城最大的富商陆氏独女,一跃成为少将军夫人。 外人都说她这是麻雀飞上了枝头, 然而两年前,她嫁与段衡时,侯府已然失势,是个能看不能吃的空壳子。 因为当年定远侯决策失误,我朝十万大军在与三万蛮夷之战中,连连溃败。 蛮夷连破五城,前圣上大怒,剥去定远侯封号,定远侯府所有家产尽数充公。 定远侯为了保全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和独子段衡,以死谢罪。 前圣上心慈,念在定远侯往日赫赫战功份上,留了个有名无份,形同虚壳的侯府给孤孀遗子。 许是想要挣回侯府当年的荣光,段衡多次请命,一心想建战功。 只是当今圣上继位后,雷厉风行收复失地,打得蛮夷不敢来犯。 段衡空有抱负,无处可施,失意不已。 直到新婚之夜,蛰伏的蛮夷再度来犯,并有一小股精锐部队摸到了皇城附近,屠杀了周遭的村落。 段衡的机会来了。 他此前多次请命也有了效果,临危受命,率军去抓拿反贼。 甚至没来得及掀开陆清悦的红盖头,没留下一句话,之后也再没回来。 陆清悦身着火红的嫁衣,在婚房里枯坐了一宿。 第二日,有个小将回来传了消息,陆清悦才知道那夜段衡将反贼逼到了边境。 于边境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蛮夷大军,他请旨留下抗敌,让陆清悦等他回来。 国与家之间,大事为重,陆清悦并不怪他。 但有不少人为她叹息,明明是大喜之日,夫君却留新娘子独守空闺。 婆母和小姑子恐她心中有异,常来安慰于她。 陆清悦本人,倒是看的开,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婆母手里接过了掌家之权,将府里打理得井然有序。 侯府一脉单传,子嗣凋零,除了段衡,没有近支族亲可依,两年来,吃穿用度全靠她的嫁妆。 好在段衡还算争气,短短两年,立下不少战功。 当今圣上沿用了定远二字,将段衡封为定远少将军,偶尔会有宫中的赏赐下来。 外面那些墙头草们自此开始羡慕起了她。 蛮夷来势汹汹,段衡征战两年,至今未归。 现在她贵为定远少将军夫人,夫君在外征战,她却被外人破了身子。 此事若是张扬出去,下场不堪设想,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是让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 她要找到昨晚辱她的歹人,杀了他! 如此想着,陆清悦摸了摸手上的玉佩,玉质温润,通透玲珑,云纹精巧传神。 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 昨夜之事不堪回首,为了抓住歹人,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回想昨日的细节。 她记得,那歹人身上的衣料甚是柔软平滑,还有… 昨夜挣扎时,她记得自己咬了那贼人一口,力道不浅,脖子上定有伤口。 思及此,她的清眸闪了闪,握着玉佩的力道不自觉收紧几分。 绿玉按照她的吩咐去向婆母王氏告病,没想到王氏竟随着绿玉一起回来看她,除此之外,还有小姑子段嫆。 “嫂子,绿玉说你染了些许风寒,可是很严重?” 段嫆清亮的嗓子在门外响起,陆清悦慌乱地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想要盖住那些鲜艳的痕迹。 后想起人在外面,看不到她身上的痕迹,她才放松下来。 “二妹妹放心,我并无大碍。” 王氏端着身子,一脸担忧:“清悦啊,若是病得严重,不如唤随行太医过来瞧瞧?” 陆清悦闷闷的声音从屋头传来。 “不必了,母亲,太医自当以皇上太后为重,我已让红棉去寺外抓药了,这些小病无需劳烦太医。” “绿玉,你进来。” 她将绿玉喊至跟前耳语几句,便对着外面的王氏和段嫆道。 “母亲,二妹妹,我如今染了病,怕是不能为夫君祈平安福了。” 王氏体谅道:“无碍,你身体要紧,为衡儿祈平安的事,有我和嫆儿呢。” 段嫆:“是啊,嫂子,你安心养病吧。” “嗯,绿玉心细,这些天暂时跟在你们身边伺候吧,也好帮衬些。” 王氏和段嫆没有拒绝,领着绿玉离开。 前往佛堂的路上能远远看到不少官家弟子,绿玉垂着头,悄悄地观察。 此时,佛堂正殿,皇帝陪着太后在祈福,太后瞧见他脖子上缠了白布条,关切地问道。 “那东西又发作了?” 皇帝伸手摸了摸缠着布条的脖子,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傍晚,红棉带着风寒药回来了。 陆清悦急切询问:“爹爹如何了?” “夫人安心,老爷一切安好,并未有事,话也已经带到了。” 红棉是不太明白的,明明是夫人出事,为何要她急急赶回去瞧瞧陆老爷子的安危。 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身为奴婢,只需将主子的吩咐做好就行,其他无需多言。 听闻爹爹没事,陆清悦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红棉:“我先下去给夫人煲药。” 陆清悦:“嗯,去吧。” 她其实并未感染风寒,风寒药只是个幌子,真正的药夹在风寒药包中间。 红棉小心地煲好避子药送给陆清悦,又出去将药渣谨慎处理掉。 被外人破了身子,断不能再怀上外人的孩子,哪怕只有一次,也要小心为上。 彼时,绿玉回来禀明陆清悦,并未看到有人脖子上有伤口。 陆清悦刚喝完药,嘴中苦涩,秀眉不由得跟着蹙起。 怎么会呢,莫非那歹人不在寺中? 可整个佛寺皆有皇家重兵把守,出入严格,不明身份的歹人如何闯得进来。 第3章 夜半黑影 红棉贴心地捧来一碟甜果,陆清悦捻了一颗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果子化开了嘴里的苦涩,却化不开心中的苦涩。 一天不抓住那歹人,她心中一天不得安宁。 绿玉和红棉对视一眼,终是忍不住问了陆清悦,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清悦信任两人,将昨夜之事说了个大概,红棉和绿玉听完气得发抖,又心疼得要命。 “佛门之地,竟有如此浪荡无耻之人,真是可恨至极!” 绿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贼人撕碎,相比于绿玉,红棉显得冷静多了。 “兹事体大,夫人打算怎么办?” 现在的陆清悦已然冷静下来了,不像白日那般情绪失控。 她抿了抿嘴,下颌绷成一条直线,清了清发痒的嗓子,轻轻吐出几个字,语气隐忍而冷静。 “找到其人,杀之。” 仆随主子,闻言,红棉和绿玉眼底也划过一抹狠戾。 但两人终究惦念着自己失职之事,双双跪在陆清悦跟前。 “夫人,请责罚奴婢吧,夫人遭遇不测,我们竟然没有发现。” 说着,两人朝自己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 陆清悦叹了口气,去扶两人:“不是你们的错,我不怪你们,起来吧。” 两人坚决不起,陆清悦拧了拧眉。 “你们已经扇了自己一巴掌了,便是罚过了,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两人只好就着陆清悦扶她们的力道站起身。 安寝前,两人为陆清悦上了药,她身上太疼了,不上药不行。 夜里,窗外有动静,陆清悦本就因那事惴惴不安,辗转反侧。 这会子听到动静,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爬起来,小声唤了红棉和绿玉进来。 绿玉如同老母鸡张开双臂,眼神坚毅地护在陆清悦身前。 红棉则是举着烛台,蹑手蹑脚去开了窗,外面并没有人,只见窗台上放着几副药。 她略微懂一些药理,拿起药包闻了闻,是上好的治疗风寒的药,以及涂抹伤痕的外用膏药。 她目露怪异地把药拿了进来,请示陆清悦。 什么人送药需要这般偷偷摸摸,况且里面还有涂抹伤痕的药。 寻常歹人做了这档子事,恨不得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贼人倒好,还上赶着送药,真是大胆狂妄至极。 陆清悦的脊背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藏在袖下的手微微发颤,忙让红棉把药给处理掉。 红棉拿着药出去了,绿玉小心地安抚着陆清悦。 “我今日跟着老夫人和二小姐祈福,有几位相熟的夫人问起了夫人,老夫人便将夫人患了风寒之事说了。” “既然那人能打听到这般消息,定还在寺中,我明日再看仔细些。” 陆清悦攥紧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她压着声音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后半夜,绿玉和红棉守在陆清悦的床前,饶是如此,陆清悦睡得也不安稳。 她梦到自己被外人侮辱的事情败露后,自己被处死,爹爹抱着她的尸身悲痛欲绝… “不,不要,爹爹!” 陆清悦小脸煞白,双眸紧闭,水葱般的十指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显然是魇着了。 红棉和绿玉紧张地候在她身边,怎么也唤不醒她。 “不要!” 随着一声凄婉的尖叫,陆清悦从梦里挣扎出来。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心有余悸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粉嫩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和惊梦沁出的细汗,红棉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 绿玉连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夫人,仔细些喝,润润嗓子。” 陆清悦揪着被子,浅浅饮了一口后摇了摇头。 “去抬些水给我梳洗吧。” 梳洗过后,她的思绪清醒了许多。 “绿玉,这里有红棉在,你去母亲跟前伺候吧。” 绿玉知道陆清悦的意思,纵使放心不下,还是去到了王氏跟前伺候。 如今能让夫人安心的法子,便是早日抓到歹人。 可惜,她观察了一天,也没有发现谁人脖子上有伤口。 陆清悦躲在房间里无聊,心里又因那噩梦烦躁不已,便叫红棉拿了笔墨来,在房间里写字静心。 此时屋外响起了叩门声和熟悉的声音。 兰婳朝屋里浅浅喊了一声:“悦儿妹妹,你在屋里么?” “兰姐姐?” 兰婳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两人两年前在一场游宴上相识,因志趣相投,很快成了密友。 陆清悦放下毛笔,走到门前。 “兰姐姐怎么来了?” 听着陆清悦精神的声音,兰婳稍稍放下心来。 “听闻你害了风寒,我便急急赶来了,可瞧了大夫了?” “兰姐姐放心,只是寒风入体,养几日便好了,我让红棉去寺外抓了药了,但恐过了病气给兰姐姐,今日不能开门与你相见。” 兰婳笑道:“无妨,我来也是担心于你,听到你没事就好。” 或是担心陆清悦闷在屋里无聊,兰婳絮絮叨叨陪着陆清悦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去。 晚间,陆清悦沐浴完倚在塌上看书,窗台处又有了动静,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立即放下书给红棉绿玉使了个眼色。 红棉绿玉做好准备,一前一后猛的拉开窗子,然外边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这回除了风寒药和祛痕药,多了一副安神药。 绿玉和红棉两脸震惊,梦魇之事,明明只有她们三人知晓。 陆清悦则如坠冰窖般脊背发凉,心尖发慌,全然失了往日的沉稳。 她看都没看,就让红棉把药丢了。 没想到这歹人不止行踪鬼魅,竟然还在暗处时时刻刻盯着她。 这贼人只怕不简单。 绿玉急忙来到陆清悦的身边:“夫人,别怕,没事的,我和红棉都在呢。” 陆清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歹人夜夜来送药,那晚的事情便如烙印般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挥之不散。 担惊受怕下,她寝不安席,食不下咽,本就纤弱的身形,越加消瘦。 如此下去,只怕夫人身体承受不住,绿玉和红棉着急万分,但也无可奈何。 这天夜半时分,房中的窗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高大的黑影进了屋中。 第4章 痕消病好 黑影绕过守夜的绿玉,径直来到床边,目光紧紧锁着床上的人儿。 陆清悦小小一团缩在薄被里,美目紧闭,秀眉不安地蹙起。 青色单衣下,她的身形清瘦,腰身尤薄,整个人明显比前几日瘦了许多。 良久,那黑影似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坐到了床前。 带着薄茧的指腹,沾着微凉的药膏,抹到了陆清悦脖颈处青青紫紫的痕迹上。 手下的肌肤触感细腻柔滑,使人忍不住流连其中,黑影的呼吸不由得沉了几分。 脖颈处传来不适,陆清悦羽睫轻颤,漏出一声呓语,伸手不耐地挥了挥。 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了一节宛如芦苇般,纤细脆弱得可怜的皓腕。 黑影抿了抿嘴,挖了一坨冰凉的药膏覆在她的腕上,放轻了力道细细揉开。 捏着她的手,将细腕放入被中的那一刻,黑影注意到自己捏过的地方,立马出现了一抹红色。 房中的气息一滞,黑影的唇线抿得更紧了些。 收好瓷瓶,黑影帮陆清悦拢好了被角,继而伸出指腹轻轻揉开她紧蹙的眉头。 …… “红棉,绿玉…” 陆清悦在床上迷迷糊糊喊着两人。 两人急急进来:“夫人,怎么了?” 看着两人眼底淡淡的青黑,陆清悦轻轻叹了一口气。 “辛苦你们夜夜轮流守着我了。” 绿玉驳道:“夫人说的什么话,这是我们该做的。” 红棉跟着点头:“夫人今日气色瞧着好了一些。” 她前去扶陆清悦,鼻翼闻到了几抹似有若无的淡香,不觉微微皱眉。 陆清悦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大概是昨晚难得睡了个好觉吧。” 梳洗的时候,陆清悦惊奇地发现自己脖子和手上的痕迹淡了许多。 红棉脸色霎时变了变,扯着绿玉出了屋子。 绿玉:“你是说夫人身上有股极淡的安神香的味道?” 红棉捂住她的嘴:“嘘,小声些,不止,还有一股异香和药香,不仔细闻的话,闻不出来。” 绿玉瞪大双眼:“唔!是那贼人,你怎么不跟夫人说。” 红棉叹气:“此事不能说,夫人这几日被吓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再让夫人知道了此事,我怕…” 绿玉急得团团转:“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瞒着夫人啊。” 红棉也知道这样不妥,可她更不想再去刺激夫人了,夫人身体会受不住的。 “见一步走一步吧,总之,以后守夜的时候小心些,别睡死过去,有你我在,那贼人不敢明目张胆胡来。” 绿玉咬牙:“只能这样了。” 今夜歹人没再送药,陆清悦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起疑。 但后面两日,歹人都没送过药,仿佛消失了一样,她时时刻刻紧绷的心,不免松懈了几分。 那晚的事情随着陆清悦刻意忘却,慢慢封存了起来。 白天兰婳会时不时来陪她说话解闷,渐渐的,她的胃口也好了,晚上也能安睡了。 最关键的是身上痕迹消得快,除了歹人还没抓到,一切似乎重归安宁。 但绿玉和红棉却知道这种平静,只是假面。 因为每到半夜,她们两人总是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而夫人每夜醒来,身上都会沾上浅浅的三味香的味道。 唯一的好消息是,除了沾染香味,并未有其他不妥,两人很纠结要不要把实情告诉陆清悦。 尤其是绿玉,总觉得自己瞒着陆清悦是在背主,同时她也很疑惑。 “夫人平日里心细如发,这回痕迹消得如此快,她竟没有起疑?” 红棉摇了摇头:“别在这里妄加猜测了,快些去干活吧。” 她琢磨着,让夫人再养上三两日,精神头再好一些,便告诉夫人实情。 红棉有她的打算,绿玉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她每日跟在王氏身边,每见到一个男子,都恨不得上去扒开他的领子,看看有没有伤口。 两日后,陆清悦脖子和手上的痕迹,全然消得看不清了,气色也养了回来。 虽然其他地方的痕迹还很重,但影响不大。 连续八九天称病,臣妇贵女们猜测不断,已然传入了太后的耳朵里。 王氏和段嫆再次来到了陆清悦的屋前。 “嫂子,你的病这些时日还未好,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是啊,清悦,切莫误了病情。” 陆清悦听着屋外两人的话,伸手轻轻抚过自己洁白无瑕的脖子,可以出去见见人了。 房门打开,陆清悦在红棉的搀扶下,走到了门槛前。 段嫆迎了上前:“嫂子的病大好了?” 陆清悦清浅一笑:“嗯,这次害病断断续续,令母亲和二妹妹担心,实属不该。” 王氏和段嫆对着陆清悦,上上下下瞧了一番,见她气色不错,才放下心来。 ‘病’好之后,陆清悦陪着王氏,段嫆前去祈平安,不少夫人贵女过来搭话。 “哎呀,夫人总算病好了,我们还想着这几日去瞧瞧你呢。” “是呀,怎么好端端害了风寒了呢?” 陆清悦笑着与她们寒暄:“多劳各位夫人千金挂心,大概是夜里没关紧窗,灌了风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夫人贵女们很快各自散了,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罢。 陆清悦是商贾出身,这群夫人贵女们大多是瞧不上她的。 成为少将军夫人前,她与她们并无交集,成了少将军夫人后,才开始进入圈子里往来。 开始还有几位夫人贵女愿递帖子给她,后来渐渐少了,举办宴会,也极少会邀约她。 她在人前露脸的机会少了,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多。 与陆清悦不同的是,婆母王氏和小姑子段嫆在圈子里人缘不错。 两人是定远侯遗孀遗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出身原本就比陆清悦要高。 段衡又封了定远少将军,虽还不及往日定远侯荣光,但前途无量,少不得人巴结。 且王氏为定远侯夫人时,便有了相熟的夫人圈子。 两人如鱼得水,陆清悦极力想要融入她们,但回回都遭到奚落。 渐渐的,她也不爱去与那些夫人千金交际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夫人千金都对她怀有偏见,兰婳就是少数与她交好的人。 第5章 太后召见 在佛堂里为段衡祈完平安,王氏和段嫆找各夫人千金联络感情去了。 平日里,要见到一些重臣的夫人千金,都要下本钱拜帖子。 如今,大家一同住在千佛寺里,如此大好机会,岂能平白错过。 与她们打好交道,也能有利于段衡日后的升迁。 是以,王氏和段嫆来到佛寺之后,每天除了给段衡祈平安,便是忙着结识重臣夫人千金。 陆清悦可能是千佛寺最闲的闲人了。 先是称病了八九天,每天窝在厢院里看书写字,病好后,也只是加了给段衡祈平安这一项。 闲人陆清悦在佛堂前站了一会儿,正欲回去,不成想见到了兰婳,兰婳很是欣喜。 “好妹妹,你可算好了,不枉我这几日帮你向佛祖请愿,期望你的风寒快些好。” 陆清悦笑着福了福身子。 “那清悦在此谢过兰姐姐了,也幸亏兰姐姐时常来找我说话,为我解闷。” 兰婳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你快别说了,你不在时,我一个人都要闷死了。” 陆清悦瞧了瞧外头的天色。 “听闻佛寺竹心亭最为清幽僻静,是个消遣散心的好去处,不如你我结伴去走上一走。” “好啊。” 兰婳挽着陆清悦正要走,兰婳母亲身旁的丫鬟匆匆来到两人跟前。 “小姐,夫人有要紧事寻你过去。” “什么事?” “奴婢不知。” 兰婳拉着陆清悦的手:“妹妹,走,待我一起去见了母亲,我们再去竹林。” 陆清悦摇了摇头:“既有要紧事,你快些去吧,我回去准备些糕点,你若好了,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回到厢院,红棉去准备糕点,绿玉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夫人,我听说竹心亭在竹林深处,你从前不是说竹林深处太过偏僻幽深,恐有不妥,不爱去么?” 陆清悦放下茶盏:“在屋里闷了许久,去一次无妨,况且…” 她压了压眼睫:“我也想见识一下竹心亭的景色。”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兰婳的贴身丫鬟十芝来寻陆清悦。 陆清悦心道时候正正好,拉着红棉和绿玉起身前往竹心亭。 竹林常有世家公子在此谈笑风生,也偶有臣妇贵女相聚品茗说笑。 但越往里走越是僻静,人声也渐渐小了,三人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陆清悦来到竹心亭时,兰婳还未到,她于亭中坐下等待。 可小坐了好一会儿,兰婳都迟迟未来。 兰婳并不是无故爽约之人,陆清悦喊了绿玉去兰婳住处瞧瞧。 绿玉刚走一会儿,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 陆清悦以为是兰婳,捏着帕子急急回头,却见几位世家公子谈笑着走来,她微微一愣。 处于中间的是一位丰神玉立的蓝袍男子。 其脸庞线条分明,硬朗英俊,眉目里含着一抹凌厉之色。 双方相见,公子们停了说笑,蓝袍男子眼神清淡地望向陆清悦。 兰婳未到,又来了旁人,大燕朝虽对女子的束缚没有那么严苛,但该避的还是得避着些。 陆清悦与他们见了礼,领着红棉走了。 一公子哥摇了摇扇子:“平日里这个时候,竹心亭除了我们,鲜少有人造访,今日倒是来了新的客人。” 蓝袍男子目送陆清悦遥遥离去的背影,问了一嘴:“她是?” 另一公子哥为他解释:“那位是定远少将军夫人。” 蓝袍男子轻轻颦眉:“竟是她。” 陆清悦与红棉出了竹林,便遇到了一道回来的绿玉和十芝。 十芝行了一礼:“我家小姐临时有事,不能来与夫人相见,望夫人见谅。” 陆清悦浅笑:“嗯,你回去告诉兰姐姐改日再约。” 约莫是得以出门喘了口气,今晚陆清悦睡得很沉。 待守夜的红棉昏睡过去后,黑影裹着夜风,从半合的窗里翻了进来。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坐下,指腹很自然地按向床上人的眉心。 快要触到的那一刻,他动作一顿,指尖往回收了收,片刻,又伸了过去。 他深知床上这人儿的皮肤有多薄,手下断不敢使太大劲儿。 陆清悦眉间的忧愁被他揉开了不少,睡得跟个小猪似的。 平日里她睡觉可乖巧了,今夜却有点不老实,竟踢开了被子,露出了白嫩的脚。 轻柔的单衣遮不住她小腿上的痕迹,黑影皱了皱眉,摸出了怀里的白瓷瓶。 冰凉的膏体接触小腿上的玉肤,陆清悦不舒服地踢了踢,一个不小心踢到了黑影的怀里。 娇嫩小巧的脚压在他的腿上,抵着他的下腹,黑影下颌一紧,双手顿在空中,莫名无措。 好半晌,他伸手捏住轻盈的脚腕,想将其放回被子中,免得受了凉。 不想,掌心的温度烫到了陆清悦,她哼唧了两句,往外抽了抽。 眼看着手里的玉踝,宛如蹁跹的飞蝶离他而去,黑影下意识收力捏住。 陆清悦嘤咛一声,眼睫颤动,似有醒来的迹象。 再看,脚踝上已然出现一圈红印,像一条颜色艳丽的红绳,勾勾缠缠挂在漂亮的玉踝上,好看得紧。 黑影喉结微动,眼神晦暗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踝骨,缓缓放开了手。 不一会儿,床上人呼吸逐渐恢复平稳绵长。 黑影挖了膏体合在掌中化软捂热,才覆上她的小腿。 他的掌心温度高,一碰上她的肌肤,她便要哼唧。 黑影盯着陆清悦恬静的睡颜,忍了又忍,捏着她的小腿背处,惩罚性的留下几枚指痕。 这一夜,黑影待了很久,久到天已然微亮。 离去前,他停驻在窗边,若有所思地回望了她一眼。 又一夜好眠,陆清悦舒爽醒来,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叫了红棉绿玉进来。 梳洗时,红棉频频皱眉,今天夫人身上沾染的香味有些过重了。 只怕不能再瞒下去了,红棉心里有了决断。 她正要说,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太后要见陆清悦。 陆清悦羽睫微动,又一个变数。 她命绿玉去跟王氏说一声,自己换了身衣裳,领着红棉,随着侍女一同去了。 第6章 赵天良 太后的院子安静祥和,陆清悦站在外面,等着侍女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位老嬷嬷走了出来:“定远少将军夫人,请进。” 屋里燃着佛香,身着素服的太后,正闭着眼睛,捻着佛珠诵经。 “臣妇见过太后,太后金安。” 太后睁开了眼睛:“起来吧。” “谢太后。” “听闻你来了佛寺大病了一场?” “是,臣妇贪佛寺夜风舒爽,沁人心脾,不想着了风,幸得佛祖保佑,现已无大碍。” 陆清悦话里说得圆满,太后抬眼瞧了她一眼,似是满意地微微点头。 “定远少将军在外为国征战,你合该多保重身子。” 陆清悦低眉顺眼:“太后娘娘说的是。”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皇帝来了。 太后笑骂两句:“他倒是会找时辰,平日里不见他这个时候来。” 太后让她退下了,陆清悦行礼告退。 屋外只站了通传的公公,她没有见到皇帝,陆清悦无疑是心下一松。 帝王的面,哪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自个厢院前站着两个人,近了一看,是兰婳和十芝,陆清悦走快两步。 “兰姐姐。” 兰婳拉起她的手:“悦儿妹妹,我正要找你呢,你这一早去了哪里了?” “我这几日病得厉害,太后娘娘体恤,传了我去问话。” “原是这样,昨日实在对不住,害你白白等了些时辰。” 陆清悦牵着她进屋:“你我姐妹之间,何须计较这些。” 兰婳向她解释了昨日未能赴约的缘由,是太后召见了她和娘亲。 陆清悦没有多大惊讶,还有心思调侃起了她。 “兰姐姐才貌出众,蕙质兰心,可是太后娘娘瞧中你了。” 兰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好啊,坏悦儿,竟然取笑于我,你明知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屋里的小香炉熏着檀香,两人纵情嬉闹着。 陆清悦无意间瞧见绿玉风风火火回来,并面色有异,她抬手轻轻抚了抚额眉。 兰婳立马注意到了:“悦儿可是乏了?” 陆清悦露出勉强的笑容:“无碍,只是这几日总这般精神不济。” 兰婳顿生苦恼:“怪我,拉着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你生病初愈,合该多多歇着才是。” 说着,她起身告辞:“上回没去成竹心亭,下次咱们有机会再一起去瞧瞧。” 陆清悦跟着起身:“好,那我送姐姐出去。” “不必,你好生歇着吧。” 兰婳走了,目视人已走远,绿玉急切地来到了陆清悦的身边。 “夫人,人我找到了。” 陆清悦一惊,手指不自觉捏紧:“你瞧仔细了?是何人?” “是平南郡王的次子,赵公子。” 红棉一言难尽:“那位…你确定是他?” 平南郡王的次子,赵天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日日流连花楼,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 绿玉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我亲眼瞧见他这儿缠着白布条。” 闻言,陆清悦镇定了几分。 “嗯,光凭这点还不能断言,是不是,得去瞧了才知道。” 好色之人往往也是最有可能干出那种事情的人,不过也很好解决。 这位赵公子,陆清悦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不止赵公子,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她大都不认识。 但这也不能怪她,男女有防,她又已成婚,一心扑在府里和铺子里。 绿玉:“我打听到这位赵公子平日最爱去寺里的荷园,那里也是许多贵女千金爱去的地方。” “好,那明日我们便去荷园会一会这位赵公子。” 陆清悦卷着手里的帕子,暗示着她心里的动荡不安。 红棉瞧出来了,嗫嚅几番,终究是没有将香味之事说出来。 一夜未睡的陆清悦,疲乏地捏着眉心,任由绿玉为她上妆。 荷园里不止有一大池子荷花,也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花儿。 时节还早,荷花只零星开了几个花骨朵,其他花倒是开得十分灿烂。 贵女千金们聚在荷亭里赏花,陆清悦在红棉绿玉陪同下,沿着花径散步。 一声浪荡的调侃从旁传来,来人白衣青扇,长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样貌。 “这位小娘子怎一个人在此独走,如若不嫌弃,在下愿与小娘子同游。” 绿玉悄悄扯了扯陆清悦的袖子,陆清悦便知眼前的这人就是赵天良了。 长得人模狗样,但言语放浪,行为放荡不堪。 仔细一看,他的脖子上确实缠着一圈布条。 陆清悦悄悄对比了身形,觉得此人并不是那夜的贼人,那贼人比这人高大许多。 她给了红棉一个眼色,红棉侧身微微挡到陆清悦面前。 “赵公子,我家夫人乃定远少将军夫人。” “哦?” 赵天良收了扇子:“原来是少将军夫人,失敬失敬,说起来,我与少将军也算是熟人呢。” 赵天良表面端着恭敬,眼神却像蛇一般,流连在陆清悦的身上。 因在佛寺,眼前的小娘子,身着素裙,身段窈窕多姿,肤白盛雪,小脸虽敷着厚粉,但细瞧之下,眉目又娇又俏。 赵天良自诩阅尽美人,敢打包票,此女子绝对是世间绝色。 正疑惑此前为何不曾见过,原是已嫁作人妇,深居简出。 不过听闻大婚当日,少将军未来得及掀盖头便领命离去,留此番美人独守空闺,着实可惜。 赵天良的目光赤裸且冒昧,红棉和绿玉各自往前动了一小步,将陆清悦结结实实挡在身后。 赵天良眯起眼睛,摇着扇柄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手心,显然是对红棉绿玉挡着他看美人的行为不爽。 陆清悦淡淡一笑,无端晃花了赵天良的眼。 赵天良心中的不爽立马烟消云散了,失神地看着陆清悦。 但陆清悦说出话,使色令智昏的赵天良清醒了一些。 “赵公子与我夫君相熟,说起来我与郡王妃也见过几次。” 赵天良的亲娘是郡王妃身边的陪嫁丫鬟,他自小到大最害怕的便是郡王妃。 听到陆清悦与郡王妃相识,他的眼神顿时收敛不少。 “夫人深居简出,想不到会与我母亲相识。” 陆清悦与郡王妃不熟,只打过几次照面,但用来吓吓赵天良,足够了。 “前日我才与郡王妃在佛堂里遇见,她正为赵公子觅一宗良缘之事苦恼呢。” 果不其然,赵天良的脸色变了变。 第7章 撞破丑事 赵天良囫囵说了几句场面话,留恋地看了陆清悦一眼后,摇着扇子不甘不愿走了。 陆清悦没有逛园子的心情了,绕着原路回了厢院。 绿玉急切追问:“夫人,不是那个人么?” 陆清悦笃定摇头:“不是他。” 身形不像,感觉上也不像。 那夜的歹人身上涌动着强势而危险的气息,像蛰伏的野兽,让人无法忽视。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拥有很强的压制性和掌控性。 而且光身形这方面,她就断定绝对不是赵天良。 绿玉嘀咕:“那他脖子上的伤也太巧了吧。” 陆清悦不置一词,或许吧。 此次礼佛还有三日就要结束了,如果三日内再找不到那人,回府之后估计很难再找到了。 绿玉和红棉也很明白这一点。 那歹人既能寻到夫人的住处,想必已经清楚了夫人的身份。 如果不找到他,他就是悬在她们脖子上的闸刀,不知何时会要了她们的命。 陆清悦叹息,拿出了一直藏着的玉佩,玉佩的样式很常见,单凭这点无从下手。 幸好红棉当时闻到了玉佩的流苏坠儿上有股异香。 “红棉,你还记得那股异香么?” 流苏坠儿上的异香已经消散了。 红棉坚定道:“夫人放心,只要那香味出现,我定能认出来。” “嗯,你们都下去吧。” 陆清悦摆了摆手,绿玉红棉往外走了一步,折返回来。 陆清悦抬眼瞧向两人:“有话就说吧。” 红棉和绿玉双双跪下了来:“夫人,我们对不起你。” “什么事非得跪下,起来说吧。” 红棉摇了摇头,将前几天陆清悦身上的安神香,异香和药香之事说了出来。 陆清悦身子僵了一瞬:“怪不得…” 红棉和绿玉垂下头等候发落。 陆清悦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压制心中的情绪,随后睁开眼睛道:“起来吧。” 红棉绿玉不解地抬头,这轻拿轻放的态度有点不像夫人的性子。 绿玉嗫嚅:“夫人…” 陆清悦抬手截断她的话。 “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此事就此揭过。” 犟种红棉:“但我们知情不报,我们自愿领罚。” 陆清悦避开两人赤诚的目光,无奈:“那你们便在这儿跪上一刻钟。” 两人跪得板板正正:“是。” 闲来无聊,陆清悦取了一本佛经,倚在小塌上。 才翻了几页,心思便慢慢离了经书,落在了别处。 那贼人夜夜寻来,又能令红棉和绿玉不知不觉昏睡,手段和本事可见一斑。 红棉说,之前送来的药包里并没有沾染异香,说明送药之人并非贼人本人。 而夜夜来寻她的人身上有异香,陆清悦存了一丝侥幸。 入夜后,她悄然装睡,但苦等了两夜,也没见到那贼人。 佛寺的最后一日,陆清悦赴了兰婳的约,两人一起前往竹心亭,路上兰婳心事重重。 陆清悦询问:“兰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不若与我说说。” “悦儿,我…” 兰婳几番要开口,但碍于什么,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陆清悦晓得了,往后递了一个眼神给红棉绿玉。 两人领会,和十芝默默往后退了退,远远缀在陆清悦和兰婳身后。 “兰姐姐,你可与我悄悄地说。” 兰婳抿了抿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附到陆清悦的耳边道。 “我母亲想让我入宫。” 陆清悦眼底闪烁:“真让我说对了?” 兰婳点头苦笑:“可不是嘛。” “定了日子了?” “尚未,我拒了母亲,可拒不了…” 兰婳没有把话挑明,陆清悦懂她的意思,握紧她的手。 “兰姐姐,你先不要着急,尘埃还未落定前,一切都还有转机。” 兰婳回握她的手,扯出一抹笑:“但愿。” 竹心亭除了清幽,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色,兰婳心情不好,两人没有待太久。 两人前脚刚离去,后脚一条小竹径走来了几位世家公子,为首的便是那日的蓝袍男子。 他似有所感地望向去路,好友唤了他两声,他才回头。 陆清悦将兰婳送到了住处,才往自己厢院走。 兰婳的住处和她的住处,隔了一个荷园,穿过荷园回厢院是最近的一条路。 天色渐暗,陆清悦图方便,领着红棉绿玉走了荷园。 路过荷园的假山时,她活像后面有鬼撵着一般,步履匆匆。 然而走得再快,那鬼还是撵上了她,她无意撞见了一桩丑事。 先前白日人模人样的赵天良,这会儿便脱下人皮,带着一个婢子在此偷欢。 赵天良语气轻浮地捏着那名婢子下巴调弄道。 “乖乖,你瞧瞧给爷挠的,这会儿印子还未消。” 婢子娇笑着攀上赵天良的脖子,水蛇般的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还不是爷弄得奴婢太疼了,奴婢忍不住。” 赵天良被哄得舒心:“那爷今夜便好好爱惜爱惜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缠起来。 这下算是知道赵天良脖子上的伤哪里来的了。 陆清悦脸色十分难看,耳际满是难以入耳的淫词秽语,实在恶心。 假山真是克她! 她对着红棉绿玉抬了抬下颌,三人打算悄悄从原处退回去。 不想那赵天良竟然喘着粗气,油腻腻地喊了一声夫人,惊得陆清悦脸色一白,险些踩空栽倒。 红棉绿玉也是一惊,惶恐回头,赵天良还在跟那婢子痴缠,并没有发现她们。 陆清悦松了口气,赵天良喊了两声夫人,似乎是嫌不够刺激,又喊了两声清悦,悦儿。 陆清悦刹那间如遭雷劈,迈出去的步子顿在了半空。 赵天良越喊越激动,一声声‘清悦’,宛如魔音贯耳。 这赵天良竟然搂着婢子,喊着她的名字! 陆清悦掐紧手心,这该死的东西,如果被旁人听了去,她名声可就毁了。 红棉和绿玉也呆住了,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婢子气息不稳,隐隐有些醋味儿:“爷喊的是谁?” 赵天良脸皮奇厚:“小悦儿啊,爷赐这个名字给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