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她入怀世子半夜求姻缘沈倾陆晏小说大结局》 第1章 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亲事作废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阳陵侯府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衬的这本就盎然的春日愈发热闹。 沈倾抬手从一旁的海棠枝干上摘下一片红绸,指尖轻捻,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凉意。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总同她说,女子当温婉,因为只有性子温和行事端庄,才会得到夫家的敬重和爱戴。 沈倾听了,也照做了。 自过门以来,恪守本分,不争不抢。 夫君喜欢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表妹,沈倾便任由两人日日蜜里调油,相伴相依,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妻子,大度和容人之量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喜好稀罕宝贝,她便隔三岔五送上一批珍宝古玩,逢年过节则是更甚,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儿媳,要乖顺,要懂得哄婆母开心。 可结果呢? 新婚之夜,夫君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同塌而眠,她独守空房。 晨昏定省,婆母对她冷眼相待,却对夫君的表妹视若己出。 而今,这一家人更是在她过门不到一年便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进门,将她的脸面堂而皇之的踩在脚下。 沈倾抬眸,看向上空,无声开口:母亲,您错了,女子温婉良善得到的不一定是尊重和体谅,还有可能是无止境的得寸进尺和肆无忌惮。 既如此,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温良贤淑的侯府主母。 …… 与此同时,侯府正厅。 阳陵侯夫妇端坐于高堂之上,看着下首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眉眼间尽是沈倾从未见过的慈爱笑意。 林雪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样貌好,品性好,待穆子谦更是一腔真心,只可惜,出身不好,否则也不会轮到沈倾这个半商贾之女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夫妻对拜!” 司礼话音刚落,穆子谦和林雪芙还没来得及下拜,就听门口处一道清冽的女音传来,“夫君纳妾,怎么没唤人知会我一声,难不成是怕我搅了你们的兴致?” 话落,屋内众人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就见沈倾款步而来,一袭绛红色绣花织锦长裙衬的她本就胜雪的肌肤愈发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侯府嫡公子纳妾,当家主母却不在场,未免不圆满。” 阳陵侯夫妇对视一眼,眉眼间皆生出几分意外之色来。 因为知道沈倾性子软,所以他们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以正妻之礼迎林雪芙进门,本以为沈倾会如同以往那般缩在自己的院子中视而不见,却不想她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穆子谦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着明媚又耀眼的沈倾,他总觉得,今天的沈倾有哪里不一样了。 盖头下的林雪芙紧咬银牙,宽大袖摆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妾,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称谓,可沈倾却是句句不离。 就在林雪芙强忍着想要咽下这份屈辱的瞬间,却倏然发觉眼前一亮,林雪芙猛地抬头,就见沈倾手中拿着她亲手绣制的鸳鸯盖头,粗略瞥了一眼,便随手扔落在地,随即抬头看向上首满脸错愕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常同我说,阳陵侯乃我朝三侯之一,身份尊贵,府中规矩亦是不可随意僭越,可如今林姨娘却在进门当日公然盖着正妻才能用的红盖头,视府中规矩于无物,不知母亲准备如何惩处这不知礼数的妾室?” 阳陵侯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沈倾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惩处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今日的一切,都是她授意的。 至于沈倾口中的规矩,则自始至终都是她为沈倾量身定做的,林雪芙作为她的娘家侄女,自然不需要遵守。 “倾倾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规矩终归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雪芙与谦儿有着一同长大的情谊,今日又是她过门的日子,所以稍稍逾矩了些,也无伤大雅,倾倾觉得呢?” 阳陵侯夫人眉眼间尽是柔和笑意,可沈倾却是从中看出了浓郁的警告和阴寒。 沈倾视若无睹,直视阳陵侯夫人冷冽双眼,“母亲这话就错了,规矩就是规矩,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妾室,就是我这个正室,也不能轻易逾越,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阳陵侯府虽然不似其他两大侯府传承百年,底蕴深厚,但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阳陵侯,若是行事仅凭心意而行,岂不是惹人笑话?”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瞬间也拉了下来。 和林雪芙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妾类似,阳陵侯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阳陵侯府不如另外两大侯府。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开口,就见沈倾又把矛头转向了司礼,“江司礼,我记得你好歹也是盛京有名的司礼,主持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婚事,怎么今日竟连娶妻和纳妾都分不清了,难不成,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侯府主母入不了你的法眼?” 沈倾刚说完,江司礼当即便满脸慌张的看向上首的阳陵侯夫妇,见二人没有相护的意思,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说笑了,是小人年纪大了,一时念错了礼词。” 沈倾收回目光,语调微凉,“既如此,那接下来江司礼可要仔细些,若是再出岔子,盛京怕是就要少一个礼仪娴熟的司礼了。” 江司礼连忙点头应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沈倾转身,蝉衣已经为沈倾搬好椅子,好巧不巧的就放在了阳陵侯夫人的下首。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倾是穆子谦的长辈。 沈倾却觉得这位置极好,提起裙摆径直坐了下去,看着林雪芙身上那袭鲜艳欲滴的红色嫁衣,沈倾只觉得碍眼,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直言开口,“母亲,妾室入门,不是粉红就是玫红,林姨娘这又是鸳鸯盖头又是大红嫁衣的,您确定要抬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子入府?” 阳陵侯夫人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寒凉,“那你想如何?” 沈倾端起茶盏面不改色,“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门亲事作废。” 阳陵侯夫人当即瞪圆了的双眼,厉声骂了一声“混账”,而后冷冷出声,“沈倾,雪芙过门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确定要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吗?” 第2章 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言沈倾倏然笑了,“难看?在母亲眼里,这就叫难看了是吗? 那母亲可还记得,我沈倾是同和阳陵侯府位列三侯之一的宜宁侯府的嫡长女,生母是陛下钦封的诰命夫人,继母是武烈侯府嫡出的姑小姐,如今母亲却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入府,若是去了盖头扒了嫁衣就是折了林姨娘的脸面,那母亲这般,又将我沈倾,我宜宁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倾直直看着阳陵侯夫人,目光灼灼,看的阳陵侯夫人竟然隐隐升起了几分惧意。 不过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将那浅薄的惧意掩盖,气怒的阳陵侯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倾!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身为儿媳,却公然顶撞婆母,这就是宜宁侯府教你的规矩吗?” 阳陵侯紧随其后,“沈倾,当初和宜宁侯府结亲是因为你端庄贤淑,如今你却这般嚣张跋扈,不敬公婆,无视夫君,为难妾室,你可还记得何为女子的三从四德?” 沈倾轻飘飘回应,“父亲还记得林雪芙是妾室啊,我还以为阳陵侯府准备休妻另娶了呢。” “你……” 阳陵侯一下子哽了回去。 见双亲气血翻腾,穆子谦大步上前,质问沈倾,“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为当家主母,竟然连一个后院女子都容不下,这就是你的气度吗?还在我面前公然顶撞爹娘,你就是这么侍奉双亲的吗?” 沈倾眸子微眯,突然很想上前给穆子谦一巴掌。 事实上,沈倾也这么做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整个正厅瞬间陷入死寂。 “穆子谦,父亲母亲是长辈,所以就算言行有失我最多也只能出言指正,这是我身为侯府嫡女的教养,可你是哪来的底气来质问我?” 穆子谦被沈倾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后退一步,沈倾却是步步紧逼,“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娘临终之时你所承诺的?” 穆子谦眼底心虚一闪而过,还想再后退一步,却被沈倾猛地拉住了胸前衣衿,两人距离倏然逼近,沈倾眼底的凉意直达穆子谦心底,“忘了?那我告诉你,你说你十六年来始终洁身自好,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往后余生也定会好好待我,可结果呢? 贴身丫鬟之中四个有三个是你的相好,府中更是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郎情妾意好不快活,你这般表里不一,就不怕午夜梦回我娘掐死你这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烂人?” 沈倾虽为女儿身,但小时候却是跟着祖父学习过几年的武功,所以对付穆子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可以说是不废丝毫气力。 见事态愈发超出控制,阳陵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沈倾!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沈倾松开揪住穆子谦衣衿的手指,接过蝉衣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手,才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阳陵侯,轻轻一笑,“差不多了,所以典礼继续吧。” 说完,沈倾回到座位上,端起蝉衣给她倒好的茶,心情颇好的抿了一口。 阳陵侯酝酿半响的指责言语再次被沈倾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看着穆子谦脸上清晰的巴掌印,阳陵侯夫人满眼心疼,“沈倾,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夫君都敢打,来人,把这个目无尊卑的东西给我抓起来,扔到柴房里闭门思过,断水断食,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沈倾再不得宠,也是宜宁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女,所以哪怕阳陵侯夫人再气也不敢贸然对沈倾做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对穆子谦直接动手了,再不教训阳陵侯府真就威严扫地了,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这个时候就算是宜宁侯本人来了,也不敢说沈倾有理。 穆子谦冷眼看着端坐在椅子上悠闲饮茶的沈倾,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当初成婚时还觉她温柔端庄,哪怕不爱娶回来过日子倒也是不亏,可如今看来,当初他一定是被屎糊了眼! 林雪芙上前挽住穆子谦的胳膊,看着穆子谦脸颊上的红痕眼睛瞬间就红了,“表哥,都是因为我……” 双眸含泪,欲泫欲泣,惹得穆子谦瞬间一阵心疼,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待母亲把沈倾抓起来,我一定补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林雪芙娇柔点头,满脸感动,将穆子谦那颗自大的心悉数填满。 阳陵侯夫人开口,门口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当即就要上前来抓沈倾,后者放下茶盏,语气微凉,“你们确定要动我?别忘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可不是空壳子,你们每月月钱几两还是几钱,全凭我说了算。” 沈倾过门不到两月,阳陵侯夫人便将府中中馈交到了沈倾手里,一开始沈倾还以为是阳陵侯夫人待她真诚,可细查一番才知,府中亏空无数,就连仆人的月钱都快发不起了,阳陵侯夫人不想担责,便将这一堆烂摊子扔给了沈倾,后来,是沈倾贴补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才让阳陵侯府渐渐缓和了过来。 听着沈倾略显威胁的言语,一众丫鬟婆子当即顿住了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阳陵侯夫人当即怒吼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小心我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当初为了防备沈倾,阳陵侯夫人只交了中馈,但一众仆役的卖身契却是紧紧捏在自己的手里。 沈倾轻笑一声,声量不高却足以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都下去,这个月的月钱翻倍,有我在,没人能发卖的了你们。” 不似阳陵侯夫人那般歇斯底里,却依旧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服从。 一众丫鬟婆子陷入犹豫,局势开始僵持。 府中的仆人都是人精,沈倾虽然性子软,但行事作风却是一点不拖泥带水,出手更是大方,阳陵侯府由她把持,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倍。 可是沈倾真的能和阳陵侯夫人抗衡吗? 阳陵侯夫人气急,刚想要以休妻作为威胁,就听沈倾先她一步开口,“若是阳陵侯府想要休妻,我便把你们全都带走,我沈倾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养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你们的卖身契,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也会拿到手里。 现在出去,今天就可以到我的院子里当差。” 第3章 强势护女,侧妃救场 有沈倾这句话,几人也是放心了,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任凭阳陵侯夫人在后面破口大骂,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阳陵侯夫人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操持了多年的阳陵侯府,竟然就被沈倾一个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妇就这么悉数攥到了手里。 今日之事,看似只是几个丫鬟婆子的争夺问题,实则却是沈倾对阳陵侯夫人权威的挑衅。 很明显,沈倾赢了,今日之后,整个阳陵侯府的局势都会大变动。 阳陵侯再次狠狠拍响了桌子,阴毒的眸子仿佛要吃人,“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整个阳陵侯府都改姓沈吗!” 沈倾气定神闲开口,“父亲怕不是年事大了,脾气越来越收不住,蝉衣,一会给父亲送两株老参过去,去去火。” 蝉衣应下,阳陵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再次涨红。 沈倾将目光转向惊恐看戏的江司礼,“江司礼,典礼继续吧。” 江司礼愣了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阳陵侯府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依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听沈倾的绝对是正确的。 于是很上道的问向沈倾,“可是夫人,林姨娘这一身的嫁衣……” 沈倾看向林雪芙,“林姨娘,这一身嫁衣,是你自己脱,还是江司礼帮你脱?” 话落,江司礼刚刚消下去的冷汗瞬间冒的更密集了,这是什么话,他堂堂一个司礼上去脱新娘子衣服像什么话! 林雪芙眸中两行清泪瞬间滚落,身子轻晃,“姐姐当真要这般折辱于我吗?” 美人落泪,刚被扇了一巴掌的穆子谦瞬间就绷不住了,怒声骂道,“沈倾,你信不信我今天就休了你?” 沈倾满脸不屑的睨他一眼,“穆子谦,别太自以为是,没有你,我沈倾只会过的更快活,而你们穆家若是没了我沈倾,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上一口气还没消下去的阳陵侯瞬间再次气血翻腾,“反了!反了!你真是反了!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拖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我看谁敢动我沈奕安的女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倾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底倏然泛起一丝亮光。 宜宁侯府的消息是她让蝉衣送过去的,不过为的不是让沈奕安来为她撑腰,而是想看看沈奕安到底会不会在乎她这个非所爱之人所生的女儿。 爹爹不爱娘亲,这是沈倾自幼便知道的。 曾经的沈倾以为是姨娘夺了爹爹对娘亲的爱,所以对其百般冷待,更是在出嫁之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就连回门那日,都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可是后来沈倾渐渐发现,事情可能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沈奕安一身威严朝服,看样子是下了早朝府门都没来得及回就过来了。 看着自家孤立无援的女儿,沈奕安瞬间怒火满腔,“穆林渊,今日早朝陛下说你告了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儿子纳妾,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完,眼神都懒得再给穆林渊一个,直接走到沈倾身侧,满眼心疼,“倾倾,爹来了,可是受了委屈?” 沈倾眼睛倏然有些酸,眼眶也瞬间不争气的红了几分。 一旁的蝉衣快速陈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侯爷,小姐今天可是受了大委屈,侯府公子纳妾,竟以正妻之礼,又是红盖头又是红嫁衣的,小姐出来讨个公道,竟然还被他们联合挤兑。” 沈奕安听了,当场发作,“穆林渊,你们阳陵侯府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宜宁侯府的嫡女的是吗?既然你们这么想娶妻,那我就如了你们的愿,现在我们就去陛下面前,自请和离!” 和男子休夫不一样,女子自请和离,是要上报官府的。 低头看向沈倾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眉眼间的温和就要溢出来,“倾倾,爹带你回家。” 阳陵侯一下子就有点慌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和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的。 沈倾这个儿媳,他们可以不喜欢,但绝不能丢! 刚想阻拦,就听门口处一道略显温和的女声传来,“侯爷稍安勿躁,此事我阳陵侯府定然会给宜宁侯府一个说法。”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子谦和林雪芙皆是眉眼一跳,阳陵侯却是瞬间安心了不少。 来人一袭浅蓝色宫装,如瀑青丝高高盘起,抬步时两侧步摇微微晃动,耳垂上坠着的两颗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愈发彰显着来人身份的高贵。 阳陵侯府的嫡长女,穆子谦的嫡亲姐姐,也是如今太子府唯一的侧妃,穆雪柳。 见到穆雪柳,沈奕安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 阳陵侯府能够走到今天的程度,穆雪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否则以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的脑子,怕是诺大家业早就被败光了。 沈倾抬眼,看着眼前这位仅见过两面的姑姐,微微凝眸。 穆雪柳面上神色看上去随和又温润,可实际上却是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疏离和压迫。 “侯爷,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我阳陵侯府的过错,不过侯爷放心,我定不会让倾倾受了委屈。” 话落,余光看向贴身侍女碧痕,后者当即会意,上前干脆利落的扒了林雪芙身上的大红嫁衣,连带着地上的红盖头一起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扔出门外。 林雪芙双眸含泪,却只敢无声哭泣,她是在阳陵侯府长大的,自然再清楚不过穆雪柳的手段和脾气。 刚刚护心上人心切的穆子谦也瞬间没了脾气,如果说整个阳陵侯府哪个能让他瞬息间偃旗息鼓,那自然非穆雪柳莫属。 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也消停了,穆雪柳于他们而言,便是不可代替的定心丸。 穆雪柳将沈奕安父女请到座位上,目光看向地上不断瑟瑟发抖的林雪芙,语气严厉,“一个妾室,竟然还妄想以正妻之礼入门,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看着林雪芙簌簌落泪的可怜模样,穆子谦本想说话,却被穆雪柳一个眼神吓的直接吞了回去。 而后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责怪语气丝毫不掩,“母亲,我知道这林雪芙是您的娘家侄女,又自幼养在您膝下,您心疼她,可您别忘了,倾倾才是我们阳陵侯府的儿媳妇,您今日此举更是伤了倾倾的心,既然母亲一时糊涂妻妾不分,这段时间便在院子里好好想想孰轻孰重吧,若是还有空闲,就为倾倾抄写佛经祈福好了。” 虽是陈述的语气,决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第4章 和离是一定要和离的 阳陵侯夫人当即一梗,从来都是沈倾为她抄写佛经祈福,如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反过来了,心头一阵不舒服,可面上没敢表现出来一点,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话落,又在婢女的眼神示意下看向沈倾,满脸真诚,“倾倾,今日是母亲糊涂,委屈了你,你放心,后面几个月母亲定会潜心思过。” 沈倾唇角微勾,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处理完了阳陵侯夫人,穆雪柳又将目光转移到穆子谦身上,“子谦,枉你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今日却做出这番行径来,连同父亲母亲都被你拉下水,既如此,这些日子也同母亲一样待在自己院子里,把这些年读过的书都抄录十遍,静思己过。” 穆子谦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乖乖应下。 穆雪柳却还没完,“给倾倾认错!” 穆子谦同样心头一梗,还是认命的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为夫错了,你放心,你的正妻和府中主母之位,无人可以撼动,我发誓!”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发誓要是有用,穆子谦怕是早就被劈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最后是阳陵侯,“父亲,您是一朝侯爷,女儿不敢责罚您,但是今日之事,父亲觉得可妥当?” 阳陵侯满脸愧色,“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而后自觉地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阳陵侯府能有今日安宁,平日里全是你耗费心力的结果,我保证,今日之事,日后绝不会再出现。” 沈倾这次倒是开了口,“父亲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阳陵侯府还能正常运转,确然都是我的功劳。” 阳陵侯嘴角一抽,默默别过头去。 穆雪柳这才看向沈倾,“倾倾,你是这府中主母,妾室能否入门自然是要由你来决断的,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你意下如何?” 换言之,林雪芙如何处置,全凭沈倾说了算。 闻言,林雪芙当即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穆子谦急忙上前扶起林雪芙单薄的身子,慌张喊着请大夫,却被穆雪柳厉声喝止,“穆子谦,你最好想想清楚,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闻言,穆子谦心头一颤,虽然不舍,但还是把林雪芙放回了地上。 穆雪柳眸色微凉,“我说了,林雪芙交由倾倾处理,别说是昏了,就算是死了,倾倾没说话,她也得死在这大堂里。” 穆雪柳的性子一向是说一不二,就算是阳陵侯,也不会轻易违背。 沈倾心里清楚知道穆雪柳明面上是在给她主持公道,可实际上却是将林雪芙这烫手山芋甩到了自己怀里。 若是林雪芙真的出了事,怕是明天盛京里就会传出阳陵侯府主母容不下妾室的传闻,她虽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但这于宜宁侯府而言,却是不利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自然不急于眼下这一时。 “侧妃娘娘的心意沈倾心领了,只不过林姨娘虽然不懂规矩,但终归是一条性命,又是母亲的娘家侄女,不如侧妃娘娘就让夫君送她去看大夫如何?” 穆雪柳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笑意,“倾倾心善,是我阳陵侯府的福气,不过这等小事,还用不着子谦亲自去。” 话落,示意碧痕抬林雪芙下去。 “侯爷,事情这般处置,您觉得可还满意?” 沈奕安脸上的怒意隐去,露出几分笑来,“侧妃娘娘行事公正,为小女平复冤屈,我父女二人自是感激。” 穆雪柳又看向沈倾,后者同是一副带笑模样,“今天劳烦侧妃娘娘走这一遭了,沈倾感激不尽。” 穆雪柳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起身离开。 …… 沈奕安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随着沈倾一起到了她所居住的听澜院。 看着院中干净整洁,空间也不输沈倾在宜宁侯府的闺房,这才满意了些。 “倾倾,这一年来,是爹不好,这才让你受了委屈。” 沈奕安有些自责,他不该因为觉得沈倾不想看见自己,就任由她一个人在这如狼似虎的阳陵侯府里独自支撑。 沈倾笑了笑,“爹爹多虑了,阳陵侯府那群人,还欺负不到我头上。” 沈奕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倾倾准备日后怎么办?” 穆子谦是那样的品性,阳陵侯夫妇亦是不逞多让,今天是有穆雪柳在,他们才会甘愿退步,那下次呢? 沈倾心平气和的给沈奕安倒了杯茶,“和离自然是要和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宜宁侯府百年世家,又和皇商云氏结了姻亲,早就是树大招风,更何况今天又有太子侧妃出面,再计较,就是我们的过错了,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至于穆家人,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安分些,父亲不用太过担心。” 沈奕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一他们背地里使坏呢?” 沈倾眉眼间染上些许的认真之色,“爹爹不必担忧,只要宜宁侯府繁华依旧,我便可安然无恙。” 沈倾很清楚,穆子谦之所以会违背心意娶她过门,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身后的权势。 如今朝堂之中,太子之位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另外两位皇子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而只要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便意味着就算是夺得了太子的位置,风险依旧是有的。 这也是今天穆雪柳做出今日这出的真正用意。 如今的阳陵侯府,还离不开宜宁侯府的支持。 沈倾虽身处内宅,但城中铺子无数,眼线亦是无数,所以现下朝堂形势如何沈倾一清二楚的。 闻言,沈奕安也算是放下心来,不过临走时还是认真嘱咐,“倾倾,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离世的事情对爹爹心有怨怠,但你要知道,爹爹是你最亲近的人,只要你需要,爹爹随时都会出现。” 沈倾眸底泛起一丝晶莹,坦然开口,“爹爹说的没错,曾经我是因为娘的离去怨您恨您,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之后,很多事情我便想通了,娘有娘的无奈,您亦有您的苦衷,往后的日子,女儿只想您好好的,宜宁侯府也好好的,便足够了。” 沈奕安眼眶微红,又抚了抚沈倾的头,才不舍离去。 …… 与此同时,距离听澜院最远的齐福堂,穆子谦板板正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第5章 白月光他半夜爬墙 穆雪柳端坐在上首,姣好的面容上写满愠怒,俨然没有了刚刚的端庄贤淑模样。 “穆子谦,沈倾这桩婚事是我费了多少心思才为你谋来的,可你呢?偏宠一个妾室,竟然嚣张到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你已经十七岁了,孰轻孰重你是分不清吗!” 阳陵侯夫妇老脸一红,穆子谦敢这么做,自然是他们同意的。 “雪儿,今日之事也不全怪你弟弟,过门差不多一年,沈倾一直都是软弱乖巧的性子,可谁想今天她却毫无征兆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雪柳直言点明阳陵侯夫人心头的疑惑,“那是因为你们逼迫的太过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沈倾这个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 阳陵侯夫人神色一顿,一时语塞,半响没说出话来。 阳陵侯也有些纳闷,“雪儿,我记得沈奕安对待沈倾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说平日里我向她提起沈倾他爱答不理,就连去年沈倾和谦儿成婚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多的神色,怎么今天护犊子的这么厉害?” 穆雪柳只觉得有些心累,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沈倾再不济也是沈奕安的女儿,父亲只需记得日后将沈倾当作真正的宜宁侯府嫡长女看待就好。” 阳陵侯点头应下,阳陵侯夫人也闭口不言,穆雪柳才允许穆子谦起身,不过又对几人细细敲打了一番。 “爹爹,娘亲,子谦,你们要记住,昔年祖父在边疆以身犯险,苦战十数年,才换来了阳陵侯府如今的地位,可终归不如另外两大侯府,就连爵位都只能承袭三代,而我虽先姜璃一步加入太子府,得的却只是侧妃之位,如今,殿下虽然地位稳固,但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只有展现出阳陵侯府最大的价值,才能维持我们穆家的荣耀。” 三人点头,算是听进去了,穆雪柳才继续开口,“三皇子背靠丞相府,五皇子则背靠武烈侯府,盛京的一公三侯,就只有宜宁侯府还没有确定队伍,沈倾,则是我们拉拢宜宁侯府的唯一筹码。” 穆子谦有点不明白自家姐姐为什么非宜宁侯府不可,“姐姐,殿下背靠姜国公府,又有阳陵侯府做助力,就非要再拉拢一个宜宁侯府不可吗?” 穆雪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言辞犀利,“丞相为文官之首,统领百官,下辖势力无数,朝堂一半可为三皇子所用;武烈侯府武将之家,拥兵数十万,五皇子有其扶持如有神助;姜国公府百年世家,底蕴不凡,为殿下鞍前马后,那你告诉我,我们能为殿下提供什么?” 虽然同为三侯之一,但阳陵侯府的根基可就太浅了,偏生阳陵侯又是个没有大谋略的,阳陵侯夫人也是小家子出身,眼界胸怀更是不足。 阳陵侯狠狠一噎,默默撇过头去。 阳陵侯夫人凝神思考,他们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太子,目光转向穆雪柳的肚子又微微庆幸,“雪儿,还好你的肚子争气。” 穆雪柳怀孕了,是半月前才查出来的,这也是穆家这几个敢堂而皇之迎娶林雪芙过门的底气。 穆雪柳毫不留情的戳破阳陵侯夫人心头的那点庆幸,“且不说是男是女还不定,就算是皇长孙,也只是庶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让给一个庶出的孩子抢了她们姜家的风头? 姜璃再过两月就及笄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父亲母亲就莫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阳陵侯夫人羞愧点头。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沈倾就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林雪芙,风口浪尖上,沈倾也不会动她,但若是以后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听穆雪柳不会为难林雪芙,穆子谦千恩万谢的点头,送穆雪柳出了府门。 …… 是夜,圆月高悬,稀疏的几颗星子点缀在旁,泛着黯淡的光亮。 沈倾没有丝毫睡意,坐在书案前愣神,桌面上,是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男子画像。 男子一袭墨色长袍,衣摆处依稀可以瞧见几片金线勾勒的竹叶,为他原本冷沉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儒雅。 五官精致,宛若上好的工艺品,眉眼深邃,好似摄人的漩涡,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溺其中。 沈倾心底有个白月光,对方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时不时会发癫发狂的病秧子,可耐不住那张脸生的是真好看。 他叫陆晏,也是眼前的画中之人。 沈倾和陆晏是在云城认识的。 那一年,沈倾刚刚十四岁,去外祖家省亲,却意外见到了陆晏那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 那时候的沈倾,天真又烂漫,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颜控。 为了多看陆晏几眼,沈倾一掷千金在陆晏家旁边买了一所大院子,和陆晏做了小半年邻居。 一开始,陆晏很抵触她的靠近,沈倾也不恼,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说着话。 美人嘛,总是要有几分傲气的。 后来,两个人渐渐熟识了,陆晏还会主动邀请她过去围炉煮茶。 然而,沈倾娘亲云鸢的突然病重,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沈倾就连夜回了盛京。 云鸢这一病,就是半年。 临终之际,云鸢留下嘱托,希望沈倾嫁到阳陵侯府。 沈倾应了。 那时候的云鸢,被穆家蒙骗,以为为沈倾找到了一桩好亲事,却不想,竟将沈倾推进了深渊。 沈倾嫁到阳陵侯府之后才知道,夫君的体贴入微是假的,公婆的慈爱温和也是假的,不过沈倾还是听从母亲生前的教导,日复一日的演绎着贤良温顺的侯府主母角色,然而得到的却是穆家上下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直到今日,沈倾方才大梦初醒。 阳陵侯府不是宜宁侯府,穆子谦也不是沈奕安,云鸢当年的经历,在这个堪比虎穴狼窝的阳陵侯府并不适用。 思绪渐渐回拢,沈倾抬手抚上陆晏精致的眉眼,眸中有感怀一闪而过。 和陆晏做邻居的那段时光,是她少有的快活日子。 “吱——” 窗子开启的细微声响传来,沈倾下意识转头,就见窗外男子身子微倾,看样子是要翻窗而入。 沈倾:“???” 看着那张比记忆中更添几分成熟的俊逸面容,沈倾有些难以置信的出声,“陆晏?” 没错,窗外之人,就是沈倾刚刚还想起的心头白月光,陆晏。 而现在,白月光不知何时已经翻过了她院子的墙头,正准备再翻进她的屋子。 第6章 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听到沈倾的声音,陆晏开窗的手一顿,抬眼刚好对上沈倾那双满是错愕的黑亮眸子。 已经被沈倾发现,陆晏索性干脆利落的一跃落入屋内,从容不迫走到沈倾面前,眸中缱绻不断蔓延,轻柔的嗓音中又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是我,皎皎。” 皎皎是陆晏给沈倾取的小名,他说曾经的沈倾就像是一束皎白的月光,毫无征兆的闯入他的视野,照亮了他心底的大片黯淡。 微妙的气氛凝滞片刻,沈倾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陆晏贪婪的看着沈倾明媚的面容,似是怕她再次突然消失,而后直言回应,“想见你了,就来了。” 沈倾一怔,显然没预料到陆晏竟然会这般直接,一时间不由得微微红了耳尖。 两年未见,陆晏的变化属实有点大。 不经意间,余光瞥到桌案上自己的画像,陆晏眸色先是一顿,旋即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弯起。 微微向前逼近几分,望着沈倾的眼睛,心情颇好的柔声询问道,“我的画像?所以我不在的日子,皎皎也很想我对不对?” 沈倾眸底闪过一丝羞涩,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三公子过来了。” 穆子谦在穆家排行第三,因为和沈倾只是表面夫妻,所以蝉衣从未喊过他姑爷,始终都以三公子相称。 闻言,屋内两人皆是神色一变。 沈倾有些诧异,成婚至今近一年,穆子谦鲜少踏足她的院子,更不会在天黑之后过来,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陆晏眸底的暖意倏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透彻心底的寒凉,抬头看向沈倾的瞬间又快速恢复如常,“我先出去。” 沈倾也清楚此时还不是和穆子谦摊牌的时候,点头应下。 陆晏抬步朝着窗边走去,离开时不忘将桌案上的画像收走,这种东西,要是被穆子谦看见了,怕是会将沈倾置于不利之地,还是他收着比较合适。 陆晏从窗边消失的瞬间,穆子谦推门而入,眉头微蹙,明显来的不情不愿。 沈倾收回目光,抬头瞥了穆子谦一眼,没有丝毫委婉,直问来意,“你来干什么?” 穆子谦一噎,看向沈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以往他过来的时候沈倾对他虽然谈不上多热络,但也不会这般不耐烦,所以她这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介怀? 想至此,穆子谦心头不由得升起几分愠怒,受委屈的是林雪芙,丢脸的是他这个侯府公子,沈倾有什么可憋屈的? 但一想到白天送穆雪柳出门时她对自己的警告,穆子谦又暗暗将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 “今天晚上,我宿在夫人这里。” 沈倾微微诧异,穆子谦不是一向为林雪芙守身如玉,就连新婚夜都只是喝了交杯酒便以云鸢离世不久暂时不宜行房事为由匆匆离开了,在回门之日见到她和宜宁侯府的关系僵硬不堪之后更是接连几个月都不见踪影,今天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转念一想,沈倾就猜到了应该是穆雪柳的手笔。 今天阳陵侯府抬林雪芙过门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对外却是十分低调,毕竟穆家虽然宠爱林雪芙,但心里也清楚此事属实有违礼法,若是外面传的狠了,那些个御史免不了要在朝堂上参阳陵侯一本,可饶是如此,穆雪柳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赶了过来,所以府内必定有她的眼线,那么知道穆子谦和她始终未圆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这般,是想要将曾经未行的礼数补全了? 不过,沈倾可没心思同一个渣男行鱼水之欢。 若是新婚那夜,嫁为人妻,行夫妻之事是她该尽的责任,她无话可说,可经历了这一年的变数和愈发看清穆家上下的嘴脸之后,沈倾对穆子谦只剩下了满心的嫌恶和厌烦,更何况,心里已经决定要和穆子谦和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出这么一番牵扯。 于是沈倾直接拒绝,“不必。” 穆子谦眉头蹙起的幅度愈发明显,沈倾弄这么一出出来,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关注吗,如今他主动过来,她竟然还拿乔起来了? “沈倾,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仗着姐姐今日护着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在府中为所欲为了,这里,是穆家!” 沈倾抬头对上穆子谦森冷双眸,脸上讥讽不掩,“穆家?一副空壳子罢了,你现在吃的用的哪一个走的不是我沈倾的账,既然穆三公子这般清高,那从明天开始吃穿用度便自己解决吧,我沈倾不管了。 还有,太子侧妃白天才下了禁足令,穆三公子晚上这就出来到处乱窜了,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你!” 穆子谦瞬间怒气上涌,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不给他面子,却听沈倾继续火上浇油,“时候不早了,穆三公子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林姨娘就要将你拒之门外了。” 听沈倾提起林雪芙,穆子谦却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沈倾,你既是我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该给你的我自然会给你,但不该求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奢望。” 沈倾轻触茶盏,“那不知道什么是穆三公子能给我的?什么又是穆三公子不能给我的?” 穆子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转头就走的念头,平复片刻才对着沈倾认真说道,“孩子,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稳住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但是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插足我和芙儿之间的感情,我爱她,所以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话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今日之事,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闻言,沈倾倏地就笑了,“穆三公子嘴上说着深爱林雪芙,当初在宜宁侯府的时候却几次三番登门造访,费尽心思讨我娘亲欢心一心迎娶我过门,这般说来,三公子的爱属实是有点廉价了。” 被沈倾戳中痛处,穆子谦瞬间脸色涨红,不过脑子倒是还算清醒,“当初之事已经过去,无须再提,现在我同你说的是孩子的事情,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从今天开始,接连一段时日我都可以留在你的院子里,直到你怀有身孕,但是前提是你必须保证再也不能为难芙儿。” 穆子谦细细想过了,虽然府中穆家上下都护着林雪芙,但沈倾毕竟是当家主母,若是她想要刻意为难,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比如今天。 最主要的是,穆雪柳给他下了死令,让他在一月之内必须同沈倾圆房。 既然注定躲不过,穆子谦便想着在此基础上多为林雪芙争取点什么。 沈倾没有应声,穆子谦以为她在斟酌利弊,却不想沈倾突然出声,言语中的认真比他还要清晰,“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第7章 皎皎,我会对你好 穆子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倾是在耍他,当即恼羞成怒,“沈倾,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你的房中。” 在穆子谦眼里,女子就该以夫君为天,所以他大发慈悲想要给沈倾一个孩子,沈倾就应该感恩戴德,可沈倾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让穆子谦不由得愈发厌恶起来,也就是穆雪柳的命令不能违背,否则他怎么可能和沈倾浪费这么多口舌。 沈倾对上穆子谦的双眼,神色认真极了,“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再给你一巴掌醒醒脑。” “你!” 穆子谦一口气梗在喉咙,半响后才缓息过来怒骂出声,“泼妇!” 见沈倾神色微变,穆子谦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等着在府中孤独终老吧。”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待穆子谦的身影消失不见,蝉衣才走到沈倾身侧,止住她意欲倒茶的动作,“小姐,时候不早了,过多饮茶影响睡眠。” 沈倾应了一声,松开茶盏,没再动作,蝉衣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跟前,满眼心疼,“小姐,穆三公子怎么就是这样的人呢。” 当初的穆子谦,温文儒雅,相貌堂堂,不只是云鸢,就连她也觉得穆子谦是个难得的良人,可谁知沈倾过门之后穆子谦竟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对,也不是变了,而是他本来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当初掩饰的太深罢了。 沈倾轻笑出声,“小小年纪,怎么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穆三公子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你又何必日日挂怀。” 蝉衣心头憋闷,“可他终归是您的夫君。” 沈倾神色一顿,眉眼微凝,“现在是,以后,还不好说呢。” 蝉衣一怔,随即快速抬头,“小姐,您的意思是……” 沈倾点头,印证她心头猜想,然而蝉衣脸上的忧思却是更甚,“历朝历代,世人待女子素来苛刻,饶是小姐侯府嫡女之尊,想要和离也非易事。” 蝉衣此言一点不虚,虽然当今陛下性情宽厚,对女子相较以往又宽待了几分,可若是想要在穆子谦没有什么大错处的情况下和离,也是难如登天的。 沈倾却不这么想,“没有机会,那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 蝉衣一喜,“小姐有主意了?” 沈倾满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暂时没有。” 蝉衣:“……” 亥时已经过半,蝉衣本想侍候沈倾宽衣就寝,却被沈倾拒绝,“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蝉衣应下,刚要转身,就听沈倾又开了口,“对了,明日一早吩咐下去,以后三公子的膳食就不用准备了,另外各院吃穿用度一律减半。” 这一年来,为了阳陵侯府能够吃好穿暖,沈倾搭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如今脸皮都撕破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花这冤枉钱,不仅如此,沈倾还要把曾经花出去的那些都收回来。 听完,蝉衣只觉得满心痛快,笑意盈盈开口,“好,那明早再给小姐加一盅金丝燕窝。” 之前在宜宁侯府的时候,每日一盅金丝燕窝是沈倾的标配,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后,这习惯便改了。 因为阳陵侯府不仅没有宜宁侯府百分之一的富贵,还满是数不尽的烂窟窿,而沈倾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太过特殊,于是便入乡随俗的也跟着精简了不少,燕窝珍贵,自然是要第一个削减掉的。 沈倾眉眼微弯,“好。” 蝉衣转身离开,将门掩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微合的窗子应声而开,陆晏一跃而入,怀中画卷已经不知所踪。 沈倾坐直慵懒着的身子,给陆晏倒了一杯温水。 陆晏接过,浅浅抿了一口,便坐到沈倾身侧,神色微凛,“皎皎,刚刚你和穆子谦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沈倾轻应一声,没有什么大反应。 不过就是夫妻感情不睦罢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陆晏知道就知道了。 见沈倾没什么情绪起伏,陆晏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他对你不好。” 沈倾轻笑一声,身子继续朝后靠去,“表面夫妻罢了,好或不好又有什么所谓呢,总之我不会苛待我自己便够了。” 下一瞬,陆晏的身体突然靠近,看着沈倾的眉眼也愈发认真,“皎皎,我会对你好。” 音量不高,却似誓言一般掷地有声。 沈倾微微侧眸,怎么感觉陆晏话里有话? 不等沈倾过多思虑,陆晏已经继续出声,“我会帮你和他和离,你放心,男人不都如他那般表里不一,我说话算话。” 沈倾自是信得过陆晏的人品的,只不过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不得,便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回盛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城距离盛京,少说也有千里。 而且,之前在云城的时候,陆晏身边的人便提过,陆晏身子不好,云城气候宜人,是最适合他养病的地方。 陆晏放下手中杯盏,再次对上沈倾精致的眉眼,眸中温柔缱绻丝毫不掩,说话亦是直白,“年纪到了,该成家立业了,心上人在盛京,便回来了。” 沈倾心脏一滞,不过还是佯装着糊涂开口,“所以来看我只是顺带?” 陆晏摇头否认,“自然不是,趁夜出门,当然是为了寻心上人。” 沈倾继续装蒜,“找心上人都找到阳陵侯府后院来了,这可不是……”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陆晏便打断她的话,身子微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感受着陆晏柔和的眸光,沈倾不由得心跳微微加快。 陆晏直言开口,“皎皎,我是为你而来。” 心上人,就在眼前。 …… 沈倾失眠了。 一闭眼,脑海里便是陆晏那双勾人心魄的深邃眸子,他说,他是为她而来。 满面柔情,仿佛就要溢出来似的。 陆晏是沈倾的情窦初开,亦是沈倾的心头月光,在娘亲生病前,沈倾也曾幻想过两人携手余生,只不过,后来的那场临终嘱托,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陆晏竟然在这个当口再次出现,还向她表明了心迹。 说实话,听到陆晏的心意,沈倾自然是心动的,只不过,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沈倾。 虽然生了和离的心思,但沈倾没有忘记,她现在头上顶着的,还是阳陵侯府当家主母的名头。 第8章 名副其实富三代 翌日一早,蝉衣过来侍候沈倾梳洗,就见她眼睑之处一片青黑,“小姐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沈倾揉了揉眉心,精神有些萎靡的点点头。 梳洗完毕,蝉衣遣退一众下人,一边为沈倾按揉穴道缓解,一边问道,“小姐可是为昨夜之事伤神?” 沈倾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燕窝放进嘴里,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不是,他还不值得我耗费心神。” 蝉衣刚想再问,就见沈倾微微沉思,而后开口道,“陆晏回来了。” 蝉衣一怔,按揉穴位的手指也跟着一顿。 蝉衣是自小跟着沈倾的,所以再清楚不过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曾经蝉衣就觉得,如果不是陆晏的身子太差,于沈倾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只不过,如今再说这些显然意义不大。 等等! 沈倾这些时日都在府中,下面递进来的消息也都尽经她手,她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陆晏是直接过来的? “陆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婢怎么不知道?” 沈倾实话实说,“昨夜。” 蝉衣神色微惊,深更半夜? 思虑片刻,蝉衣脸上染上一抹认真之色,“小姐,陆公子若是再过来,您可务必要和奴婢说一声,奴婢好在门口守着。” 沈倾抬头看她,“你不觉得有违礼法?” 蝉衣神色自然,“礼法什么的,若是以往,遵守一下倒也无妨,可是如今,奴婢更觉得,只要小姐欢喜,便够了。” 阳陵侯府就不是个尊崇礼法的地方,否则昨天也不至于干出把宠妾灭妻摆在台面上的混帐事。 沈倾笑笑,“你倒是看的通透。” “一会把我的嫁妆单子和自我接手府上中馈之后的账本都取过来。” 蝉衣应下,“小姐是要算账吗?” 沈倾点头,“嗯,算算阳陵侯府还有多少家底,也好决定以后他们过什么日子。” 闻言,蝉衣瞬间眉开眼笑,见沈倾不打算给阳陵侯府众人好过,她顿时觉着舒心多了。 阳陵侯府的这群人,明明吃沈倾的,用沈倾的,却还时不时就想站在沈倾头上踩她一脚,这番行径,就连蝉衣这个丫头都快看不下去了,偏生沈倾却隐忍了差不多一年。 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用过早膳,沈倾便坐在桌案前细细查看起账本来。 蝉衣不懂这些,便一会过来给她续杯茶,一会又过来给她捏捏肩,也算是变相为沈倾分担了些。 沈倾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是大概理清这些账目。 沈倾去年五月末嫁到阳陵侯府,七月初接管府中中馈,至于刚刚好八个月,而在这短短八个月中,沈倾总共贴补了阳陵侯府足足一万三千两银子,才使得阳陵侯府众人这一年来能够吃好穿好。 当然,这还不包括沈倾隔三岔五给阳陵侯夫人送过去的那些珍奇宝贝,若是细算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两了。 可饶是如此,穆家上下却是没有一个感激她的,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算计和欺压。 理清账目,沈倾又起身去库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嫁妆。 宜宁侯府家底殷实,云鸢又是皇商云氏唯一的千金,所以沈倾出嫁的时候规格比之公主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嫁妆,就有足足一百二十台,再加上三十五间地段极好的商铺,京郊的三百亩良田,价值少说也有百万两,所以沈倾才敢有底气说,若是没有穆家,她只会过的更加潇洒。 当年云鸢出嫁的时候,恰逢皇商云氏举家迁离,所以便把盛京里经营最好的那些铺子都给了云鸢做陪嫁,剩下的则是悉数出售,转换成银钱也一并加到了云鸢的嫁妆里。 而今,云鸢已死,这些便又都悉数归了沈倾所有。 所以沈倾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三代,那一身身家加起来,整个盛京城还真没几个家族能比得上的,又有宜宁侯府嫡女的身份加持,所以才十三岁时求婚配的世家子弟便够排得上两条街,然而,最后却嫁了一个最差的。 沈倾拿着嫁妆单子细细比对了一番,发现除了她送给阳陵侯夫人的那些,还少了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 库房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她手里,另一把,则是在前任主母阳陵侯夫人的手里,所以缺失物件的下落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折腾完这一通,已经将将午时,沈倾便直接回了院子用午膳。 和府中各个院子吃穿用度一律削减不同,沈倾的饮食愈发的精致丰富起来。 沈倾刚放下筷子,便有丫头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夫人唤她过去。 沈倾轻嗤一声,“这才一个上午就受不住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蝉衣示意丫头们收拾,自己则是跟上沈倾的步伐,满脸不屑,“都是活该,之前有好日子不珍惜,非得折腾到今天的境地才罢休。” …… 齐福堂和听澜院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加之沈倾又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齐福堂里坐了不少人,怒气翻涌的阳陵侯夫人,神色难看的穆子谦,小鸟依人偎在一旁的林雪芙,除了早上请安之外几乎常年闭门不出的两个姨娘,还有一个府上待字闺中的庶女,可以说,除了阳陵侯本人,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了。 沈倾对着阳陵侯夫人虚行了一礼,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开口,“今天人倒是够全的,母亲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见沈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阳陵侯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早上和中午都没怎么用膳,胃部更是隐隐有些作痛。 “沈倾,你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上下吃食用度,可今早和中午各个院子的膳食都差了一个档次不止,谦儿更是两顿膳食的影儿都没看到,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还有,作为儿媳,竟然连最基础的晨昏定省都做不到,这就是你这个宜宁侯府嫡女该有的教养吗?” 看到早膳的时候阳陵侯夫人便瞬间气怒,以为沈倾是在故意苛待她,本想在沈倾过来请安的时候发难,却发现沈倾竟然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露面,怒气不断上升,在看到清汤寡水的午膳之后,终于彻底爆发。 第9章 算账 至于穆雪柳的嘱咐,一开始的时候阳陵侯夫人还记得,所以本想稍稍为难一下沈倾施施压就算了,却不想她竟然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最后阳陵侯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当即召了府中上下的所有主子过来,说什么也要让沈倾给个说法。 昨日之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所以就算后来沈倾百般刁难他们也只能忍耐,可今日不同,蓦然削减府中上下的吃食,怎么说都是沈倾的错。 沈倾气定神闲的品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母亲说的没错,我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可耐不住账上空缺,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至于晨昏定省,母亲莫不是忘了,昨日太子侧妃才对母亲和夫君下了禁足令,责令母亲和夫君好好反省昨日过错,我自是不敢打扰。” 话落,微不可察的瞥了穆子谦一眼。 穆子谦顿时一阵心虚,可一想到沈倾今日所为,瞬间腰板又挺直了几分。 昨天是他们错了不假,可这并不是沈倾苛待府中上下的理由,尤其是他这个夫君,更是直接被断食了,简直荒唐! 听沈倾提起穆雪柳的禁足令,怒气上涌的阳陵侯夫人倏然清醒几分,“早上请安一事暂且掀过,账上空缺又是何时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提前禀告于我?” 阳陵侯夫人死死盯着沈倾的眼睛,想要看看她究竟能作何说辞。 “既如此,那今日我便好好给母亲算上一算府上的账目。” 见阳陵侯夫人终于说到点子上,沈倾不疾不徐将上午理清的账目一一复述出来,“首先是府中各个主子的吃穿用度,父亲和母亲每月大概都是百两,我和夫君每月八十两,四小姐五十两,两位姨娘各三十两,这就是四百七十两; 其次是府中各个主子的月钱,父亲有俸禄,不走账上,母亲每个月是六十两,我和夫君各五十两,四小姐三十两,两位姨娘各二十两,这又是二百三十两; 再次是府中下人的月钱和用度,一等丫头每月五两,府中一共十个,这是五十两,二等丫头每月三两,府中共二十八个,这是八十四两,仆役洒扫后厨共六十八个,每月八钱到二两银子不等,共计八十六两,每月用度算上八十两,这些刚好三百两; 阳陵侯府是世家大族,人情往来每月少说也要三百两; 逢年过节大肆采买,再加上换季衣物购置,平均下来每个月算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不说别的,光是这些加起来,每个月就是一千四百两。 我去年七月初从母亲手中接管中馈,至今刚刚好八个月,当时账上仅剩下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分文未动,如今账上是三千三百两,多出来的那一千八百两是我拿自己的银子贴补的,再加上这八个月来的大小明细,我一共贴补了一万三千两银子,饶是这般,母亲还觉得账上不算空缺吗? 至于母亲问我为何未向您禀告一事……母亲交付中馈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而后更是只出不进,所以账上空缺母亲当真不知情吗?” 沈倾每说一项,阳陵侯夫人脸上的心虚就多一分,她也是掌过家的人,自然知道沈倾说的都是实情,当初若不是账上空缺严重,她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就将掌家之权交出去,如今被沈倾条理清晰的摆在明面上,阳陵侯夫人瞬间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偏生穆子谦还自作聪明的继续拆台。 “只出不进?你在说什么胡话! 且不说光是父亲的俸禄每年就有九千多两银子,阳陵侯名下的八间铺子加起来每年少说也有八九千两的盈利,再加上京郊的二百亩良田,粗略来算每年差不多就有近两万两的收入,怎么可能会只进不出?” 待穆子谦说完,沈倾当即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夫君说的可都属实?” 阳陵侯夫人沉默不语,穆子谦刚要继续回怼沈倾,却被一旁的林雪芙倏地拉住了衣袖。 穆子谦当即回神,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神色,心中有猜测渐渐成型。 怪不得昨晚沈倾说他们穆家现在吃她的用她的,原来竟是真的。 见阳陵侯夫人不语,沈倾只当她默认了,继续询问出声,“按照夫君所言,府上每年都有近两万两的收入,可我掌家足足八个月却是分文未见,父亲的俸禄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敢过问,可府上铺子和田地的收入又去了何处,母亲可知?” 感受到众人愈发浓烈的打量目光,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连忙转头看向林雪芙,“雪芙,我头好疼,快扶我进内室。” 林雪芙会意,当即起身扶住阳陵侯夫人微微倾斜的身子,“姑母,你怕不是头痛病又犯了吧?” 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老嬷嬷,“张妈妈,快去请大夫来。” 沈倾冷眼看着眼前阳陵侯夫人姑侄俩自导自演的一幕,凉凉出声,“既然母亲身子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但是掌家一事,沈倾自以为年岁尚浅,难以胜任,本想还给母亲,却不想母亲身体竟然抱恙,那便等晚上父亲回来细细商议一下,看看究竟是交给梁姨娘合适还是交给秋姨娘合适。” 听此,阳陵侯夫人下倾的身子当即一顿,旋即缓缓坐回了原位,自顾自的抿了口茶,而后自圆其说,“喝口茶好多了,雪芙,进去把我的药拿出来。” 说完,才看向沈倾,“不过是院中琐事,哪用得着惊扰你父亲,你是府中唯一的少夫人,又是宜宁侯府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女,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担得起这掌家之权。” 沈倾面露为难,“那侯府名下的铺子和田地……” 阳陵侯夫人神色尴尬的笑了笑,“这段时日事情太多忙忘了,经你提醒才想起来,铺子和田地的盈利沿袭从前都交到了我手上,你父亲的俸禄也大半都给了我……” 说至此,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去年你和谦儿成婚,彩礼和酒宴都花费不少,所以现在我手上能用的银钱也不多,母亲知道你嫁过来的时候娘家陪嫁了不少银两和铺子,所以你看能不能暂时先垫上,只要坚持到年底铺子田地盈利下来,也就好起来了。” 第10章 夫君纳妾,正室出钱? 阳陵侯夫人的态度瞬间就软了不少,不过对于沈倾已经贴补进去的那一万三千两,却是只字不提。 本以为沈倾怎么也不至于继续拂了她的面子,毕竟以沈倾名下的那些财产,别说养一个阳陵侯府,就算是养十个阳陵侯府都是绰绰有余。 如阳陵侯夫人所想,沈倾确实不缺银子,不仅不缺,商铺库房里还堆积如山,但这妨碍不了沈倾不想当冤大头。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自古以来,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那些小门小户都以花女子的嫁妆为耻,咱们阳陵侯府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三侯之一,断不该明知耻辱还自取其辱。” 阳陵侯夫人顿时被沈倾的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巴巴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沈倾直言开口,“母亲既已将掌家之权交给我,那么按理来说府中名下所有财产都应一并交由我打理,所以母亲若是还想继续让我掌家,就请将侯府名下商铺田地的地契都一同交给我。 至于我之前贴补的那一万三千两,一时还不上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视若不见,母亲先给我补全一部分,剩下的,我会从账上一点点扣回来。” 阳陵侯夫人眉眼冷凝,显然十分不赞同沈倾的解决方式,“你已经嫁到了阳陵侯府,便是阳陵侯府的一份子,谈何你我之分,还说什么从账上再扣回去,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商铺田地的地契还有得商量,至于那已经花出去的一万三千两,阳陵侯夫人是说什么也不想给的。 依她所想,沈倾既然已经嫁过来,别说什么一万三千两,就连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都是归他们穆家所有的。 沈倾轻笑一声,“母亲又错了,账上钱财不足,我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家用,按时发放下人们的月钱,是我这个当主母的宅心仁厚,但这并不意味着欠下的就不需要还了,毕竟,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夫君昨夜还过来同我商讨子嗣一事,那我就更应该为以后的儿子准备彩礼,女儿筹备嫁妆了,母亲觉得是也不是?” 沈倾这话一落,阳陵侯夫人和刚刚从内室出来的林雪芙脸上的神情同时凝住了。 穆子谦主动找沈倾谈及子嗣问题? 感受着两人强烈的目光,穆子谦额头上冷汗直冒,低声凑到林雪芙耳边,“芙儿,我有我的苦衷,你等我一会和你解释。” 解释? 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穆子谦是真的做了。 林雪芙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摇摇欲坠,看起来脆弱极了。 穆子谦满脸心疼,不顾众人在场心疼的将林雪芙的小手攥在手里,无声安抚。 阳陵侯夫人渐渐败下阵来,可还是不愿意将手上的银子交出去。 好在此时林雪芙把药递了过来,服下后阳陵侯夫人又假意头痛扶额,试图蒙混过去。 却不想,沈倾竟然步步紧逼,“母亲这是不赞同吗?既如此,那从今天开始就劳烦母亲继续掌家了,至于补贴的一万三千两银子,账上凑不齐,我便先将现有的都拿走,剩下的,待母亲日后哪天想起来了,再还我便是。” 说着,沈倾转身欲走,却被阳陵侯夫人连忙拦住,“等等,我何时说不同意了,既然说了让你掌家,所有钱财自然就该交由你处置。” 而后转头看向张妈妈,“张妈妈,去将我匣子里的那五千两银票和侯府名下的一众地契拿过来。” 说完,又看向沈倾,“去年年末你父亲一共给了我六千两,加上铺子田地营收的八千两,一共是一万四千两,除去之前办婚事留下的亏空,而今只剩下五千两,全都给你就是。” 阳陵侯夫人满脸心痛,如果不是实在不想接手阳陵侯府这堆烂摊子,也不想将掌家之权交到两个姨娘手里,她才不会让步这么多。 最主要的是,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不能被阳陵侯知道。 沈倾知道这五千两定然不是阳陵侯夫人手上全部的银钱,不过也没有再继续逼迫。 事情总要循序渐进的来,急于一时是会引起反弹的,现在这些,便是阳陵侯夫人能接受的最大程度。 张妈妈将阳陵侯夫人要的银票和地契拿过来,阳陵侯夫人悉数交到了沈倾手里,“这样你可满意了?” 沈倾笑笑,“母亲说的哪里话,不过掌家之事暂且解决了,嫁妆一事还请母亲给儿媳些指示。” 听沈倾提起嫁妆,阳陵侯夫人心头瞬间又是一颤。 沈倾继续出声,“上午的时候我拿着嫁妆单子比对了一下,发现少了不少东西,不知母亲可知情?” 虽然库房的钥匙只有她和沈倾有,但是阳陵侯夫人还是选择了不认账,“少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沈倾早就知道阳陵侯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一个个列举出来,“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八千两银子,之前我还以为是母亲喜欢拿着赏玩去了,却不想母亲竟然也不知情,这般说来,那就只能是盗窃了……” 沈倾声音一顿,随即转头看向蝉衣,“蝉衣,报官,就说府中遭窃,偷东西都偷到咱们阳陵侯府头上了,一定要让京兆府严查!” 蝉衣应下,刚要往出走,就又被阳陵侯夫人拦下,“回来!” 蝉衣转身,一脸疑惑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沈倾亦然。 阳陵侯夫人尬笑了声,“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是我让张妈妈取的,没丢,没丢。” 沈倾面露疑色,“母亲取那些东西作甚?” 说完,沈倾倏然看向林雪芙的发髻之间,神色微凛,“林姨娘头上的这枚金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我嫁妆里那些头面的一部分吧?” 闻言,林雪芙当即面色一白,而后满脸惊愕的看向穆子谦,“表哥?” 被沈倾当众拆穿,穆子谦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开口,“你别为难芙儿,这发钗是我送她的。” 见穆子谦和林雪芙都被牵扯其中,阳陵侯夫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够了!是我授意谦儿把东西送雪芙的。” 话落,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语重心长的继续开口,“你也知道,当初为了娶你过门,侯府几乎搭了大半身家进去,以至于抬雪芙进门的时候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所以我便从你的嫁妆里翻了些出来,虽然名贵,但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沈倾直接就笑了,“也就是说,他穆子谦想纳妾,还得我这个正室出银子?” 第11章 夫君气节,令人敬佩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虽然沈倾这话说着没毛病,可她却是怎么听怎么逆耳。 “你这是什么话,你既已经嫁给了谦儿,便是夫妻一体,就非要分的那般明白吗? 更何况,雪芙本就和谦儿青梅竹马,却只能以妾室之身入门,本就是委屈了她,你这个正室多宽待她一些有何不对?” 听着阳陵侯夫人越发离谱的言辞,沈倾毫不留情戳破她的那真实想法,“夫君为何会舍弃青梅竹马的林雪芙转而娶我过门,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今又想将我放在正室的位置上劳心劳力,自己去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不觉得这样太过得寸进尺了吗?” 心思悉数被沈倾戳破,加之两个姨娘还在场,阳陵侯夫人顿时怒不可遏,“混账!身为正室竟然这般没有容人之量,还公然顶撞婆母,你这是要造反吗!” 沈倾寸步不让,“若是身为正室就要委曲求全,任人欺凌,那这正室不做也罢!” 阳陵侯夫人双眸圆瞪,怒指沈倾,“你!” 见场面愈发混乱,双眸微红的林雪芙主动站出来缓和情势,“姑母和姐姐别吵了,此事是我的不对,姑母表哥疼宠是我的荣幸,但我不该不顾大局悉数接下,是我不懂规矩,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说完,抬手从发髻上将那枚金钗取下,恭敬递到沈倾手中,“这本就是姐姐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剩下的那些,一会我会差人送到姐姐的院子,如此处置,姐姐觉得可否?” 沈倾身形未动,蝉衣上前接过林雪芙递过来的金钗。 沈倾嘴角微扬,“林姨娘果然识大体,难怪母亲夫君偏宠。” 林雪芙柔声开口,“姐姐谬赞了。” 至此,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不过阳陵侯夫人心口还是堵着一口气,忍耐片刻还是没忍住,“地契也交了,嫁妆也还了,那你便解释一下谦儿今早和中午的膳食为何都不知所踪?” 沈倾讥讽一笑,“那当然是夫君自己的意思,夫君清高,不愿用我的银钱,此番气节,令人敬佩,我这个做正室的再不识大体,也不能公然拆了夫君的台,所以不仅今天的两顿膳食没有,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不会插手。” 穆子谦一阵心梗,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记仇,看着沈倾满是戏虐的沈倾,穆子谦更是拉不下脸来求这个情,只得愤愤别过头去。 不就是几顿饭吗,他又不是吃不起! 心头想法刚落,就听沈倾继续说道,“对了,不止膳食,还有月钱和用度,都一律取消。” 穆子谦心头梗的更厉害了,偏生沈倾还一脸的笑意盈盈,“这般算来,夫君还给账上省了不少银两,不愧是府上唯一的嫡公子,当真是会为全府考虑的,沈倾佩服。” 现在,不只是穆子谦心梗了,就连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也觉得憋闷了。 穆子谦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潇洒公子,哪里有余钱可言,沈倾不给,就只能是她们这个做母亲和青梅竹马的出了。 林雪芙心头有点埋怨,昨天都在沈倾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晚上竟然还不长记性的往沈倾那里凑,最后惹出来一顿烂摊子还要她们收尾,不过面上却是未表露出来分毫。 寄人篱下该如何做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一点,我想提醒一下母亲和夫君,太子侧妃虽说出身侯府,但如今也算是东宫半个主子,昨日侧妃娘娘亲口下的禁足令,母亲和夫君还是遵守一些的好。” 话落,沈倾同众人道别,带着蝉衣转身离去。 这一次,倒是没人敢拦。 …… 哺时的日头还有些晒,沈倾却觉得舒适极了,任由日光落在自己的头顶。 “小姐,刚刚您朝夫人讨要地契的时候,夫人明明满心不愿但最后还是给了,明面上,夫人是不想让府上中馈落在两个姨娘手里,可奴婢总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蝉衣是自小就跟着沈倾的,阅历和聪慧程度都远超一般的丫头。 “那你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蝉衣想了想,才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您刚过门两个月不到夫人就把侯府中馈交到了您的手上,这说明夫人是急切想甩下这烫手山芋的,而今的情势比之去年也不逞多让,主持中馈十有八九还是要自己垫银子,可饶是如此,夫人依旧不愿让两个姨娘碰一点中馈掌家之权,虽然这可以解释为夫人不想让两个姨娘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但奴婢还是觉得,夫人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尤其是您提及到侯爷的时候,夫人的眼底还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所以奴婢就觉得,夫人应该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不想被侯爷发现,而这秘密,应该还和中馈有关。” 沈倾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思虑事情愈发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了。” “前些年的账本我无意间翻查过一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细细推敲一下,便能发现有不少账都是对不上的。” 蝉衣神情一怔,“夫人挪用了账上的银子?” 沈倾点点头。 蝉衣还是有些不解,“中馈都是夫人主持的,她需要银子大可直接去取,偏生还要偷偷摸摸的,难不成是用途不正?” 沈倾笑笑,“倒也不能算不正,但也不能被阳陵侯知道,否则,轻则大吵一架,重则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 蝉衣眼睛倏然一亮,“那就只能是……贴补娘家了?” 沈倾“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林氏出身不高,但胜在陪阳陵侯走过最艰难时刻,所以才能稳坐正室之位,毕竟,梁姨娘和秋姨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都远比林氏更适合这个正室之位。” 阳陵侯并不是老阳陵侯嫡出,而是老阳陵侯驻守边疆归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昔年,老阳陵侯刚刚成婚,边疆便战事告急,又赶上老武烈侯病逝,武烈侯作为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要守丧,镇国将军又在驻守西边疆土无暇多顾,于是出征人选便成了难题。 这时候,是成婚刚刚月余的老阳陵侯站了出来,自愿请缨,远赴边疆,这一走,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后,老阳陵侯凯旋,身后却跟了一大一小。 第12章 谢家昭华 大的是老阳陵侯在边疆时候的美眷,小的则是二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阳陵侯。 昔日誓言成了一句空话,苦等十六年的老阳陵侯夫人心如死灰,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老阳陵侯功高封侯,美眷一跃成为侯府正牌夫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过因为在边疆久经风霜,美眷的身子并不是太好,没过几年也开始卧病在床,老阳陵侯爱妻心切,远离朝堂开始日日陪伴在侧。 那段时日,也是阳陵侯府最艰难的时候。 侯府权势渐弱,又因为老阳陵侯夫人一事,以至于阳陵侯到了成家之年想要娶一房贵女都成了问题。 最后,是仅为八品县丞的林家主动上门说亲,才使得阳陵侯免了一众非议。 然而,日子依旧不好过。 因为银钱空缺,府中下人寥寥无几,许多事情甚至需要阳陵侯夫妇亲力亲为。 直到老阳陵侯也因为爱妻病逝身体日渐虚弱,请求先皇将爵位传给阳陵侯,后面的日子才渐渐好转过来。 所以,哪怕后来娶的姨娘个个都比林氏身份高贵,阳陵侯也没有生出过动摇正室的心思。 听完,蝉衣陷入沉思,老阳陵侯保家卫国固然令人敬仰,可老阳陵侯夫人也实属无辜,而阳陵侯夫人林氏虽然陪阳陵侯走过艰难岁月,其心坚韧可见一斑,但这也不是她恣意为难沈倾的理由。 “小姐可准备将夫人所为告诉侯爷?” “暂时不准备,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转转。” …… 沈倾带着蝉衣将阳陵侯府名下的八间商铺挨个转了一遍,其中生意最好的当属位于城中的首饰铺和成衣铺,单是这两间每月就少说有五百两的盈利。 其次是城南的两间糕点铺子,每月也能有三百两的盈利。 剩下的四间,要么地段不好,要么经营不好,盈利加起来每个月也到不了二百两。 不过,饶是这般,加上京郊的二百亩田地,每个月的盈利也有一千两银子了,所以穆子谦的每年八九千两还是说少了,也难怪阳陵侯夫人不愿意撒手。 折腾完这些,沈倾又带着蝉衣到自家的成衣铺子转了转。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换季的衣裳也该筹备起来了,阳陵侯府上下都被沈倾削减了用度,衣裳的数目和质量自然也要降一个档次,所以沈倾自然不准备再和他们一起。 刚到铺子门外,沈倾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这件衣裳是我先看上的,自然是要归我。” “你先来的又怎么样,我是武烈侯府的嫡小姐,你难道还想和我争不成?” “武烈侯府的嫡小姐又怎么了,难道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奈我何?” 随之而来的是咻咻的鞭子声,另一方的气势瞬间就弱了几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倾掀帘入内,果不其然就见谢昭华手中挥舞着鞭子,一脸的盛气凌人模样。 武烈侯府是武将世家,常年驻守边疆,所以子嗣甚是单薄,谢昭华又是武烈侯府最小的小姐,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所以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哪怕是抢,也要弄到手。 而沈倾,因着继母的那层缘故,和谢昭华也有几分过节。 “谢小姐想耍威风就回你的武烈侯府去耍,我的铺子,还轮不到你撒野。” 听到沈倾的声音,谢昭华倏然转头,就见她着了一袭红色簇花长裙款步而来,随着步伐的走动,裙摆处的牡丹花也徐徐摇摆起来,好似活了一般。 “沈倾?” 看着又一张她不喜欢的脸,谢昭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 “这间铺子是你的?” 沈倾侧头睨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当即小跑过来,唤了一声“东家”。 闻言,谢昭华眉头蹙起的愈发明显了。 从小到大,她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直到遇到沈倾。 论地位,沈倾与她同为侯府嫡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论容貌,沈倾五官精致绝伦盛京少有人能及,她比不过;论财富,沈倾年纪轻轻便坐拥钱财无数,她更比不过,所以两人第一次在拍卖行见面的时候,就被沈倾高价抢了一只老人参。 而后的每次见面,谢昭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不痛快,所以谢昭华总觉得,沈倾克她。 “不行,这件衣裳我看上了,那就谁也拿不走,凝枝,付钱。” 说着,就要先一步拿衣裳走人。 见状,另一边的小姑娘当即就不乐意了,“难不成就你们武烈侯府有钱吗,我们丞相府也有!荷香,给两倍!” 说话的小姑娘沈倾也见过,是丞相府的嫡次女,名为顾听霜,同样是个恃宠生娇的主儿。 见两人之间的战火再次点燃,掌柜的求救一般的目光连忙看向沈倾,无论是武烈侯府还是丞相府,都不是他这个小喽啰能得罪的起的。 沈倾想都没想直接开口,“给顾家小姐。” 话落,谢昭华当即就炸了,“凭什么,就因为她出的钱多?” 说着,从凝枝手里拿过一张银票,“一百两,五倍价格,这下总可以了吧?” 闻言,顾听霜当即就要继续加价,三皇子和五皇子针锋相对已久,丞相府和武烈侯府也是积怨多年,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却被沈倾先一步阻止,“不必,说好的二十两就是二十两,掌柜的,把衣裳给顾小姐包起来。” 顾听霜一怔,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站到自己一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因为身为谢昭华小姑姑的那个继母,毕竟她之前就听说了,因为云鸢病逝一事,沈倾就连三日回门都没有多待。 殊不知,沈倾之所以选择将衣裳给她,完全是因为商人该有的信用,就算先来的是同自己有怨的谢昭华,沈倾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看着顾听霜得意的嘴脸,谢昭华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看向沈倾的目光也愈发不善,“沈倾,你等着。” 沈倾莞尔一笑,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哦”,谢昭华更气了,甩着鞭子气冲冲走了。 按照以往的脾气,谢昭华说什么也要把那件衣裳毁了再走,可对面是沈倾,谢昭华就不敢了,因为沈倾真的会告到武烈侯面前,然后让她被父亲狠批一顿,更甚者还会禁足抄写经书,谢昭华是真的怕了。 铺子里重新恢复清净之后,沈倾给自己和蝉衣分别挑了几身衣裳,才转身出门准备回府。 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沈倾突然就想吃常记的桂花糕了,于是便吩咐车夫朝着常记所在的巷子赶去。 常记所在的青柳巷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巷,沈倾身份不便,便差了蝉衣过去,自己则是在巷口的拐角处等候。 倏然,沈倾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巷子里走出。 第13章 和离之法 沈倾愣了一下神,有些震惊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确定那道身影真的是自己一天未见的公爹,当朝阳陵侯穆林渊。 而他身侧跟着的,则是一个容色清秀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月份已经很大了。 女子亲昵的挽着阳陵侯的胳膊,眉眼带笑的同他说着什么。 阳陵侯的心情也是极好,临走时还温柔的抚了抚女子的腹部,那画面看起来温馨极了。 所以阳陵侯不仅外面养了人……还有了私生子? 蝉衣拎着一包桂花糕回来的时候,就见沈倾在盯着对面的巷子口出神,循着沈倾的目光看去,却是空荡荡一片。 “怎么了,小姐?” 沈倾回神,将掀起一角的帘子放下,“先回府。” 青柳巷和阳陵侯府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所以主仆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倾下了马车,神情严肃的看向马夫,“今天看到的一切你势必要烂在肚子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可明白?” 马夫知道沈倾说的是阳陵侯一事,当即信誓旦旦保证,“少夫人放心,今天小人只是给少夫人赶车,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沈倾这才收回目光,带着蝉衣朝听澜院走去。 还不到拆穿阳陵侯的时机,所以沈倾不介意帮他再瞒一段时日。 秘密,总要多一些同时爆出来才够热闹。 回到听澜院,沈倾将一众下人屏退,才对蝉衣说道,“一会给绫衣传个信,让她派人盯守一下青云巷的动静,尤其是那位女子的身份,势必要查清楚。” 沈倾手下有两大得力助手,蝉衣心思细腻,负责沈倾的日常起居,绫衣行事周密,负责管理沈倾名下的所有商铺以及京中消息的收拢传递。 蝉衣一怔,什么女子? 沈倾给她简单叙述了一下今日见到阳陵侯一事,蝉衣当即神情僵住,白日的时候听沈倾说阳陵侯和夫人林氏曾携手共度多年,所以饶是林氏出身低微却始终没有改换正室的心思,蝉衣还以为他虽然为人一塌糊涂,但对阳陵侯夫人却是忠贞,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却不想,一日未过,就又刷新了她对阳陵侯的认知。 果然,专情在穆家就是个稀罕物,阳陵侯如此,穆子谦亦是如此。 “奴婢这就去给绫衣传消息。” 沈倾点头,而后继续思考今日那女子的身份。 按道理说,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阳陵侯直接抬进门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妾室,阳陵侯夫人就算再不喜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来,可阳陵侯却费尽心思地养在外头,这未免太过可疑。 看来,那女子的身上,怕是也有着不小的秘密。 …… 戌时末,靖安侯府。 离泽刚从偏房出来,就见自家几乎整整一日都没舍得挪动一步的主子竟然出门了,看那架势,像是要翻墙出府。 于是离泽很是恭敬地开口,“主子可是要去阳陵侯府?” 离泽跟了陆晏很多年,自然也亲眼见证了陆晏同沈倾那段尚在萌芽中便被无情掐断的感情,不仅如此,沈倾这两年的遭遇也是他负责去查的,就连昨天陆晏从沈倾那里拿的那幅画像,都是他带回来的。 陆晏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有事?” 离泽讪讪一笑,“没有没有,就是感慨主子这出门的时间比大臣们上早朝都精准。” 陆晏眸子微凝,毫不留情的出声,“再说话明天就自己主动去西凌城挖矿。” 离泽直接笑不出来了,“属下错了,属下马上消失!” …… 窗外传来细微的敲击声,随即“吱”的一声被打开一条细缝,沈倾刚抬头,陆晏就已经利落的翻窗而入。 “皎皎,是我。” 很是熟练的自报家门,然后坐在沈倾身侧的椅子上。 沈倾嘴角忍不住一抽,提醒道,“其实,你下次可以走门。” 陆晏摇摇头,“不行,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沈倾:“……” 他还挺有原则。 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陆晏才开口道,“今日,我将我朝的律例典籍悉数翻查了一遍,找出三个你可以和离的法子。” 沈倾放下手中杯盏,身子朝着陆晏的方向微微倾了倾,静等他的下文。 “第一个,阳陵侯府因罪举家下狱,你虽然也在罪责之内,但终归是宜宁侯府嫡女,安然抽身不成问题,那时候,穆子谦一个戴罪之身,自然没有资格阻挠你离开穆家,和离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至于阳陵侯府的罪责……我这里有不少阳陵侯贪污受贿和结党营私的证据,不过阳陵侯府若是出事太子那边必然会全力阻挠,所以事情进展不一定会很顺利。” 沈倾表示赞同,且不说阳陵侯府身后有太子这尊庞然大物在,就光凭他大楚三侯之一的身份,皇帝也不会轻易就定了他的罪,而僵持的那段时间,足够太子做很多事了。 “第二个,你与穆子谦皆是侯府嫡出子嗣,身份尊贵,寻常的借口都不足以成为你提出和离的理由,所以必须要弄出一番大动静来才可以。 就像昨日之事,若不是穆雪柳及时赶到,倒是可以大做文章,不过经此一事,后面抓穆子谦的把柄应该就不会很容易了。” 沈倾微微凝眸,提出自己的想法,“穆雪柳是个极聪明的,相比于穆家这几个,她显然更清楚我对阳陵侯府的重要性,昨日更是不惜当着我的面公然惩处林氏和穆子谦,有她在,很难揪出穆子谦的大错处。” 陆晏点头,继续出声,“第三个,也是最干脆的,我寻个日子把穆子谦解决了,你直接守寡,待三月一过,我便迎你过门。” 说完,陆晏直直盯着沈倾的眼睛,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认同来。 这三个方法中,陆晏最中意的就是第三个。 却见沈倾眉眼弯弯,“你就这般急切么?” 沈倾记得,之前的时候陆晏虽然对她有意,却也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来,两年不见,他说话倒是愈发的直接了。 陆晏神情一怔,随即嘴角缓缓上扬,朝着沈倾的身侧凑了凑,清冽的嗓音里带着几丝揶揄,“明明是自己钟意的牡丹,却偏生种在了别人家的地里,你说我能不急么?” 沈倾当即轻笑出声,陆晏却是再度逼近。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沈倾的心跳不由得再次加剧。 看着沈倾瞬间泛红的耳尖,陆晏微低的声音里染上浓浓诱哄,“皎皎,他对你那般不好,那你便直接踹了他,跟我好不好?” 第14章 开始偷情 沈倾心口一滞,怎么也没想到陆晏竟然会这般大胆。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了,半夜爬墙的事情都做了,又遑论觊觎她这个侯府主母。 沉默片刻,沈倾看着陆晏的眼睛,询问道,“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和离之事遥遥无期,若是同我在一处,便只能偷偷摸摸。” 陆晏是那般耀眼的一个人,不该就连感情都只能隐没在黑夜里的,这对他并不公平。 听到沈倾的顾虑,陆晏毫不在意的轻声一笑,看着沈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皎皎,明目张胆谈情也好,背地里偷情也罢,只要是你,我便甘之如饴。” 沈倾不会知道,那年盛夏,她一弯浅笑踏月而来,于只能不断在痛楚绝望中日渐沦陷的他而言,是何等的救赎。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晏就知道了,这辈子,他要么执沈倾之手相携一生,要么孑然一身直至生命尽头。 看着陆晏认真的神情,沈倾倏地就释然了,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环住陆晏精壮的腰身,眉眼间笑意明媚又张扬,“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偷情。” 感受着腰间轻柔却炙热的触感,陆晏身体瞬间一僵。 两年不见,这丫头胆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大了? 待陆晏回神的时候,腰间的温度已经全然消散,陆晏眸底不由闪过一丝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沈倾已经重新端坐好身子,眉眼认真的同他商讨起正事来。 “刚刚你说的三个和离之法,我细细斟酌了一下,发现各有欠缺。” 陆晏明着点头,实则已经朝着沈倾靠近,暗戳戳的准备牵她的手。 沈倾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阻止。 被变相允许的陆晏嘴角勾起,抓过沈倾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眉眼间柔情四溢,“皎皎接着说,我有认真听。” 沈倾假意喝了口茶,才压下心口的那抹悸动,“第一个方法,如你所说,我并不会受到牵连,但若是阳陵侯府举家出事,财产必会悉数充公,我的嫁妆亦不例外,钱财虽是外物,但那终归是我娘和云家的多年心血,如非绝境,我不想走这一步。” 陆晏微微思考,和沈倾不一样,他自幼孤苦着长大,亲情于他而言虽有但形同于无,所以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既然沈倾说了,那自然就是对的。 “好,那我们就不采取这个。” “第二个的话,其实是我最倾向的,之前的时候我也翻阅了不少典籍,发现能顺利和离并全数带走嫁妆的,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夫家不论是德行败坏,还是宠妾灭妻,都是我朝律法所极度不容的,那时候,我便能带着全部身家,全身而退。” 陆晏眉头微凝,“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耗废的时间估计也是最多的。” 沈倾点头,确然,这也是她正在犹疑的,浅显的证据阳陵侯府到处都是,但大到足以掀翻整个阳陵侯府的,却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找到的。 “至于第三个,按照我朝律法,若是夫君突然离世,女子三月虽可再嫁,但嫁妆却是要同亡夫共享的,拿穆子谦一条烂命换我一半的嫁妆,属实是太高抬他了。” 陆晏抓着沈倾的手一顿,“这种人渣死了还要带着你的嫁妆下地狱?不行。” 沈倾笑笑,“所以我说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了。” 陆晏眉眼带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腻的掌心,“无妨,偷情不是更刺激。” 沈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几分。 …… 浓重的夜色似野兽一般将月色悉数吞没,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笼罩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微光,黑夜渐渐散去,黎明终于到来。 因为不用到阳陵侯夫人那里请安,所以沈倾比平日里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床。 蝉衣就守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轻轻叩了叩门,待得到沈倾的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蝉衣一边侍候沈倾穿衣,一边开口说道,“小姐,林姨娘在院子外头等了好一会了,说是要亲自把那几件宝贝交到您手里。” 沈倾擦了擦眼角微微溢出的眼泪,才回应道,“那就请她进……”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穆子谦怒不可遏的叫喊声,“沈倾,你未免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就因为我宠着芙儿,你便要处处为难她,她都已经把姿态放的那般低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倾转头,就见穆子谦怒气冲冲的大步而入,身后的林雪芙则是满脸委屈,微红的眼角还带着几许泪痕。 所以……这是一大早黑锅就自动找上了门? 穆子谦停在沈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以为压迫感十足,却不想沈倾竟然直接嗤笑出声,这种女儿家的小手段,也就只有也就穆子谦这种脑子才会照单全收。 “穆三公子一大早就跑过来,该不会是想蹭我的早膳吧?” 早上起来本想去林雪芙那里蹭饭却扑了个空以至于至今还在饿着肚子的穆子谦当即一梗,沈倾这个女人,简直太会戳人痛处了! 冷睨了穆子谦一眼,沈倾看向柔弱不堪的林雪芙,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刚听蝉衣说林姨娘一大早就来还我嫁妆,怎么还把自己还哭了?” 被沈倾责问,林雪芙的眼泪不受控制一般倏然滚落,不过还是哽咽着回沈倾的话,“姐姐,阴差阳错拿了您的嫁妆,本就是雪芙的不对,您心情不好不想见我,雪芙不敢委屈。” 蝉衣瞬间冷了脸,替沈倾鸣不平,“林姨娘,明明您刚过来的时候奴婢便同您说过了,小姐还在睡着,让您先回去过会再来,怎么两刻钟过去,就成了小姐刻意不想见你了?” 被蝉衣回怼,林雪芙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穆子谦顿时就心疼了,上前将林雪芙强势护在身后,“沈倾,你还想怎么解释?不过一个奴才,就敢当着我的面欺负芙儿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岂不是还要动手打人?” 闻言,沈倾倏地笑了,转头看向身侧,“蝉衣,穆三公子说的这般言之凿凿,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岂不是白担了这欺压妾室的罪名?” 第15章 妾通买卖 蝉衣会意,越过穆子谦朝着梨花带雨的林雪芙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林雪芙当场怔住,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 看着林雪芙白皙脸颊上清晰分明的指痕,穆子谦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暴怒出声,“沈倾,你竟然真的敢?我看你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沈倾起身,直视穆子谦怒意翻涌的目光,“穆子谦,连你我都敢打,遑论一个妾室?” 被沈倾寒凉的眸光看着,穆子谦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即转头朝外看去,“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抓起来,交由母亲处置!” 然而,话音落地半响,却是无一人听从。 穆子谦脸色瞬间挂不住,当即就要出门去找府中护卫,却被沈倾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倒在地。 没有了穆子谦护在身前,林雪芙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不过很快却又镇定下来。 沈倾做的越过分,她便越遭人心疼,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她受的住。 沈倾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并如她所愿的又给了她一巴掌,而后不屑出声,“林雪芙,在我面前,我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不是你,不会费尽心思去求一个人渣的恩宠,若是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就别怪我直接将你发卖出去。 以林姨娘这般花容月貌,怕是能卖不少银子,正好如今府上亏空,林姨娘大义献身,也不枉阳陵侯府养你这么多年。” 若是以往,沈倾动林雪芙还要受几分争议,可是如今,林雪芙成了穆子谦的妾室,沈倾动手却是方便多了。 妾通买卖,只要沈倾想,随时都能把林雪芙当作货物一般卖出去。 闻言,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随即身子一软,径直朝后倒去。 见状,穆子谦连忙起身跑过去接住林雪芙下落的身子,看向沈倾的眼睛满是猩红,“沈倾,若是芙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抱起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匆匆离去。 一个小插曲在沈倾这里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波,沈倾在蝉衣的侍候下梳妆用膳,没过多久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波客人。 “少夫人,秋姨娘带着四小姐过来了,说是想见您。” 沈倾有些诧异,让丫鬟请了二人进来,蝉衣则是着手为二人泡茶。 片刻后,二人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屋内,秋姨娘朝着沈倾恭敬行礼,“妾身见过少夫人。” 身后的四小姐紧跟其后,“灵汐见过嫂嫂。” “秋姨娘四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秋姨娘母女都是不爱出来走动的,所以沈倾嫁到阳陵侯府近一年,除了早上给阳陵侯夫人请安的时候,便再没见过母女二人,更没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而两人今日却倏然造访,沈倾隐隐已经猜出了二人的来意。 “不知秋姨娘和四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秋姨娘思虑片刻,直言开口,“不瞒少夫人,妾身和四小姐今日贸然造访,是有一事相求。” 看着沈倾平静无波的眸子,秋姨娘心头没底,不过来都来了,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行。 沈倾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茶盏的边沿,清冽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秋姨娘有话直说便是。” 秋姨娘神色顿了顿,才开口道,“少夫人,妾身今日前来,是想求少夫人在明日的赏花宴上,带上四小姐。” 皇后准备在宫中筹备一场赏花宴,前些日子便差人送了请柬过来。 沈倾松开摩挲杯沿的手指,不置可否。 秋姨娘继续说道,“四小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半年就是及笄的日子了,妾身这个做姨娘的虽然没本事,却也想为她谋一门好亲事。” 皇后设宴,宴请的自然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穆灵汐一介庶出,当然是没资格收到请柬的,不过若是有沈倾的应允,却也是可以一同入宫的。 穆灵汐生的不差,又有阳陵侯府这层背景在,本来想谋一桩不错的亲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阳陵侯夫人明面上对其宽厚仁爱,可实际上却是从来没给过穆灵汐一点露面的机会,所以秋姨娘才会求到沈倾这里。 在沈倾眼里不过一句话的恩典,于秋姨娘而言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就是为人妾的无奈和悲哀,事事只能凭主母的脸色行事。 “秋姨娘既是有所求,那不知准备以何做筹码?” 沈倾想知道,秋姨娘的诚意,到底能到哪一步。 秋姨娘眸底闪过几分坚决,“四小姐是妾身唯一的女儿,若是少夫人能助妾身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妾身虽然人微言轻,但少夫人若是有需要,妾身必定不遗余力。” 此言一出,是为投诚。 秋姨娘的出身不高,又生了一副好样貌,所以进门之后没少受阳陵侯夫人的为难,直到恩宠过去,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后来便一直深居简出,这才安然将穆灵汐抚养长大。 这些时日,秋姨娘一直为穆灵汐的亲事忧心,直到三日前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礼,秋姨娘倏然就看到了一丝希望,而昨日沈倾从阳陵侯夫人手里顺利拿到商铺田地的地契,就更加坚定了秋姨娘想要投诚的心思。 闻言,沈倾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秋姨娘来,在这个阳陵侯府众人恨不得集体对她口诛笔伐的当口,秋姨娘竟敢生出与她为伍的心思,不得不说,秋姨娘是个有胆量的。 沈倾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出声,“秋姨娘可想过,若是与我站在一线,后续想要得到父亲的荣宠,可就难了。” 秋姨娘扬唇笑了笑,“妾身已经这把年纪了,恩宠一事早就不再奢望,如今所求,不过是四小姐能够过得安稳些。” 阳陵侯府中一共有三位小姐,除了已经做了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和秋姨娘膝下的穆灵汐外,还有一位二小姐,为梁姨娘所生,于一年之前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虽然侥幸做了正室,可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却是个品性极差的,动辄打骂不说,还风流成性,成婚一年,穆二小姐不是在受他打骂的路上,就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路上。 秋姨娘不想穆灵汐也落到这般下场,所以只能放手一搏求到沈倾头上。 同时,秋姨娘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沈倾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绝对做不出这种毁人后半辈子的阴损事儿来。 第16章 既是赌局,便有输赢 见秋姨娘态度坚决,沈倾也便应下了,“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四妹妹便在府门口等着我吧。” 秋姨娘是当朝监察御史秋明的亲妹妹,而监察御史一职虽然品级不高,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是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沈倾答应的这般痛快,秋姨娘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起淡淡的喜色,“妾身谢过少夫人。” 穆灵汐也紧跟着福身,“灵汐谢过嫂嫂。” 沈倾并未再言,而是示意二人可以离去了。 临走之前,秋姨娘看着神色恣意的沈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少夫人相比之前,似是变了许多。” 闻言,沈倾倏然一笑,抬头看向秋姨娘,“不过是受人掣肘久了,便想过的顺意些罢了。” 秋姨娘回以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真诚,“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虽然阻碍众多,但若是能寻得片刻的顺意,也算是不枉本心。” 直到秋姨娘母女二人离去许久,沈倾还在回味秋姨娘留下的那句话。 看着门口的方向,沈倾眸中闪过一丝悲悯,秋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那番话,名义上是对自己言语的回应,可何尝又不是秋姨娘一生的写照。 “小姐,秋姨娘母女沉寂多年却突然投诚,可信么?” 蝉衣给沈倾添了一杯茶,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沈倾并未直接回应,却也回答了蝉衣的问题,“几面之缘而已,自是谈不上信任与否,不过我相信,秋姨娘是个聪明人。” …… 栖云院。 秋姨娘母女二人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把一众下人都遣退了出去,穆灵汐满脸不解的看着秋姨娘,“姨娘今日这般,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这两日,沈倾的表现确实扎眼,就连一向在府中只手遮天的阳陵侯夫人都屡屡在她手中受挫,可阳陵侯府终归是穆家的地盘,加之还有一个位居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在,所以穆灵汐总觉得这会就下决定未免有些太早了。 和沈倾不一样,她们既没有底蕴深厚的宜宁侯府做靠山,也没有财富滔天的皇商云氏来兜底,她们有的,只是孤注一掷。 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秋姨娘面色平和的给穆灵汐倒了杯茶,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四小姐行事谨慎,可有些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穆灵汐微微蹙眉,“姨娘就不怕赌输了吗?” 秋姨娘笑笑,“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赌局,既是赌局,便有输赢。而今,宜宁侯府如日中天,皇商云氏虽然退居云城却依旧影响深远,所以哪怕穆家拼尽全力去打压,也无法将一只已经体验过自由滋味的金丝雀重新关进鸟笼,最起码,在四小姐出嫁之前不可能。” 穆灵汐隐隐知道了秋姨娘的想法,脸上担忧一闪而过,“那以后呢?穆家若是得势,第二个不放过的怕就是姨娘。” 秋姨娘悠闲饮茶,似将一切都置之度外,“若是真到了那时,便是命数到了。” “姨娘!” 穆灵汐的脸上满是不赞同,秋姨娘眸底却是闪过一丝向往,而后缓缓出声,“四小姐,我活了三十二年,在娘家时谨听爹娘教诲,出嫁后将夫君奉若神明,人人皆言女子就该如此,可我不这么觉得,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不以秋家嫡女的名义,也不以阳陵侯府秋姨娘的身份,而是以秋意这个名字,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活一次。” 秋姨娘话落,穆灵汐脸上闪过一丝漠然的迷惘。 她能感觉到,秋姨娘这些年活的并不快乐,而在她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眼眸深处却漾着耀眼的光。 思虑许久,穆灵汐才开口道,“只要姨娘喜欢,灵汐一切都听姨娘的。” 秋姨娘眉眼含笑抚了抚穆灵汐的头,“四小姐不用管其他,只需明日安心进宫,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回来同姨娘说便是。” 嫁到阳陵侯府足足十六年,哪怕这些年她与透明人无异,手上却握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相信,那些东西,沈倾定会很感兴趣。 而她也想看看,沈倾到底能把阳陵侯府这滩浑水,搅到什么程度。 …… 一上午过去,整个阳陵侯府寂静无声,可午时刚过,林雪芙怀孕的消息便以席卷之势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 林雪芙肚子里的是阳陵侯府的第一个孙字辈,自是意义非凡,而她这个穆子谦青梅竹马的身份,则更是为这场妻妾之争增添了几分悬念。 自从前日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之后,府中背地里就在传沈倾之所以做的那般决绝,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穆子谦和林雪芙每日双宿双栖,所以才生出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决然心思。 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到了沈倾的耳朵里,沈倾觉得还怪有意思的,所以并未加以阻止,而是任由其继续发展。 阳陵侯府乃是世家大族,就该热热闹闹的才好。 蝉衣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沈倾刚准备小憩。 乍然听说林雪芙怀孕的消息,沈倾还有些诧异,“前日不是也昏迷了一次,怎么怀孕的消息这会才传出来?” 府中的府医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御医,但也不是酒囊饭袋,怀孕与否还是看得出来的。 “传的消息是前日便查出来了,只不过被林姨娘压了下去,说是小姐刚被伤了心,再传出这样的消息怕小姐受不了刺激。” 闻言,沈倾当即轻笑出声,“之前我还纳闷府中的流言怎么传的那般快,看来咱们的这位林姨娘没少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蝉衣一听这个就忍不住生气,“可不就是么,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思要争宠,却偏生要把小姐也拉下水,今天就更可笑了,一边说着怕小姐受刺激,一边却又费尽心思哄骗侯府众人以正妻之礼抬她进门,这好人倒是全都让她当了!” 至于林雪芙为什么要将消息压下来,原因也不难猜,沈倾大闹婚礼那日穆雪柳就在当场,且摆明了一副要为沈倾做主的架势,所以就算是曝出身孕来也谋不到几分好处,而今日林雪芙打着还沈倾嫁妆的名头过来却无故挨了两巴掌,又昏在沈倾的院子里,毫无疑问是个绝佳的时机。 沈倾慵懒的神情上看不出一丝气怒,反而轻笑出声,“她这般敬业,不入宫当娘娘当真是可惜了。” 第17章 就别浪费那个钱了 蝉衣面带不屑,“小聪明罢了,若是真进了宫里,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蝉衣气鼓鼓的模样,沈倾没忍住笑了,“怎么年岁越大,性子还愈发的急躁起来了?” 蝉衣脸上愤懑未消,“我只是替小姐委屈,这林姨娘,不仅心思深重,性子也是矫情,也不知道三公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在蝉衣眼里,林雪芙连沈倾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偏偏穆家上下都是眼盲心瞎的,放着沈倾这个温婉恭顺的侯府嫡女不要,偏要去宠林雪芙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作精。 沈倾当即摆手拒绝,“别!穆子谦那样的我可不要,还是让他跟林雪芙天长地久去吧,也算是林雪芙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毕竟以穆子谦的性子,若不是有林雪芙管着,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蝉衣被沈倾逗笑了,心情当即好了不少,“小姐说得对,林姨娘那样的,配三公子刚刚好,至于我们小姐,当然是要……” 蝉衣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海棠略显焦急的声音,“少夫人,夫人和三公子来了,看那架势,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也不知道今个是什么稀罕日子,她这听澜院倒真是热闹极了。 蝉衣扶着沈倾下了榻,刚给她整理好外衣,阳陵侯夫人母子就已经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不等阳陵侯夫人质问,沈倾已经先发制人,“母亲怕不是年纪有些大了,记性跟不上了,明明昨日才说过就算侧妃娘娘出自侯府,她下的禁足令您和夫君也该遵守在,怎么今天就又出来了?”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梗,看向沈倾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沈倾,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雪芙之事的,你不要强行转移话题!” 沈倾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那母亲问吧。” 阳陵侯夫人仔细思量了一下,确认话中没有任何空子可供沈倾去钻之后,才开口道,“我且问你,今早雪芙来还你嫁妆,你为什么要对她动手?不要和我说没有,此事是谦儿亲眼所见。” 沈倾倏然笑了,“没错,是我打的林雪芙,所以呢?” 见沈倾痛快承认,阳陵侯夫人仿佛找到了突破的关口,却听沈倾先她一步出声,“我为妻,她为妾,我想教训她,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阳陵侯夫人眉头蹙起,“你是当家主母,怎可这般恣意妄为!” 沈倾脸上笑意不减,“可我明明听说,当年母亲做侯府主母的时候,没少敲打下面的那些个妾室,儿媳效仿母亲,难道不对吗?”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紧,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堵她的话。 沈倾说的也没错,当初那几个姨娘入府的时候,她做的可比沈倾过分多了,若不是梁姨娘和秋姨娘还算老实,又为阳陵侯添了两个庶女,怕是也早就被她寻个由头打发出去了。 可林雪芙是她嫡亲的侄女,沈倾怎么可以这般待她,更何况,她还有了身孕。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当即再次质问出声,“雪芙肚子里怀的,是谦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侯府的长孙,你身为正妻,教训妾室我管不着,可若是伤及子嗣,那我便容不得你造次!” 沈倾神色如常,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眼睛问道,“敢问母亲,林姨娘的身孕,是何时查出来的?” 阳陵侯夫人眼含怒意,“自然是在被你逼昏以后!” 沈倾笑笑,“母亲也说了,林姨娘是在离开我的院子之后才查出来身孕的,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阳陵侯夫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沈倾的话中之意,下意识出声,“人是被你逼昏的,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沈倾如实回答,“林姨娘昏迷之前,我不知她有孕在身,所以这个时候,我以正妻之身教训不懂事的妾室,此事可有不妥?” 阳陵侯夫人眉头紧蹙,按照沈倾的话说,她确实没有一丝过错,可林雪芙也是完完全全因为沈倾才陷入昏迷的啊! 阳陵侯夫人一时语塞,思虑片刻,选择了换一个角度开口,“好了,此事你和雪芙谁都有错,再争执下去也全无意义,那便各退一步好了,雪芙身子重,这些时日你多分配一些人手过去照看她,再多送一些月钱过去也就罢了,至于雪芙,终归是有双身子的人,又刚昏迷了一场,眼下身子虚弱的厉害,你便别和她计较了。” 穆子谦却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暗中扯了扯阳陵侯夫人的衣袖。 阳陵侯夫人悄悄睨了他一眼,并未回应,如果能够惩治沈倾,她自然是不会手软的,可眼下的情势沈倾分明不落下风,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与其这般僵持下去,还不如从沈倾手里谋点别的出来。 银子,便是当下她们最需要的,也是沈倾手中最多的。 阳陵侯夫人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够周全了,沈倾怎么也不至于再拒绝,却不想沈倾竟然寸步不让,“母亲这话就错了,我沈倾做事,一向是非分明,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今日之事,我自认没有一点过错,所以自然没有退步之说。”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沈倾,你未免太过不懂事了。”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母亲所谓的懂事,难不成就是要我无条件的迁就妾室?” 阳陵侯夫人再次重申这个事实,“雪芙怀孕了!” 沈倾油盐不进,“难不成怀孕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要不干脆把我这正妻之位也让给她来做?” 阳陵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不同你纠缠,换个角度,你是正妻,妾室怀孕,你送些补品安胎药过去,总是应该的吧?” 沈倾面带疑惑,“送补品做什么?” 阳陵侯夫人气急败坏,“当然是将雪芙的身子将养好,也好为谦儿产下健康聪明的子嗣,府医可说了,雪芙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养那么健康聪明干什么?等着长大了继承爵位吗?” 不等阳陵侯夫人母子回过神来,沈倾已经开始了单方面的劝慰,“母亲和夫君怕不是忘了,穆家后辈能力低微,爵位更是只能承袭两代,若是夫君上进些,兴许还能捡个漏出来,倒也还有点努力的必要,可那孩子已经是第三代了,再聪明也是白费,就别浪费那个钱了,属实没必要。” 第18章 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沈倾轻飘飘的言语,听的阳陵侯夫人却是一阵气血上涌,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再聪明也是白费? 什么叫别浪费那个钱了? 简直混账! 阳陵侯夫人怒火满腔,偏生又因为怒意升腾,导致心脏骤然起伏,以至于现在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几番憋闷之下,阳陵侯夫人竟然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穆子谦当即慌了,连忙为阳陵侯夫人轻拍后背。 淤血被排出,加之又有穆子谦顺气,阳陵侯夫人苍白的面容终于缓缓好转了起来。 穆子谦这才一脸怒色的看向沈倾,双眸圆瞪,“沈倾,将芙儿逼昏在先,将母亲气吐血在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倾面无表情睨他一眼,冷声开口,“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母亲年纪大了,明明经不得几次三番地折腾,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烂摊子甩给她处理,你是没有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吗?” 说完,目光看向候在一旁的丫头,“海棠,将母亲送回齐福堂,传我命令,这段时日,母亲都要静心休养,各院姨娘小姐都不许扰母亲清幽。” 闻言,阳陵侯夫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沈倾,你这是想软禁我吗?” 沈倾没有理会她,示意海棠将其带走。 没有了阳陵侯夫人撑腰,穆子谦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不少,不过还是倔强着开口,“沈倾,母亲终归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沈倾没什么兴致的瞥他一眼,“忘了还有你呢。” 穆子谦一愣,什么意思? 却见沈倾已经看向了听澜院的另一个二等丫鬟,“木槿,把三公子也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穆子谦当即怒骂出声,“沈倾,你敢!” 沈倾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示意木槿赶紧动手。 穆子谦一边被拖拽着一边骂骂咧咧,“沈倾,你等着!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让他治你的罪!” 闻言,沈倾示意木槿先等等。 感受到后领一松,穆子谦当即得意洋洋,以为沈倾怕了,旋即却听沈倾一脸认真的开口,“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穆子谦:? 还不等穆子谦反应过来再次咒骂出声,木槿已经让人将他拖出了院外。 屋内终于恢复清净,蝉衣这才看向沈倾,“小姐可要睡一会?” 沈倾摇摇头,“不睡了,出门看看咱们娇贵的林姨娘去。” …… 芙云阁。 林雪芙靠着软枕倚在床沿,眉眼轻垂,抬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眸中尽是慈爱之色,“儿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谋一个光明前程。 不过,现下还得再委屈你一段时日。” 林雪芙虽为内阁女子,却也知道如今朝堂局势未明,沈倾的侯府主母之位暂时还动不得。 林雪芙很清楚,她的家世不够,所以就算没有沈倾,也会有张倾李倾,只有太子稳住地位,穆子谦也顺利承袭阳陵侯之位,她的好日子才算是真正到来。 而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穆子谦的心,这一点,林雪芙一直都做的很好。 只是林雪芙有一点不明白,短短几日,沈倾的变化怎么会这般大,就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 更让林雪芙无法接受的是,穆子谦竟然已经开始和沈倾谈及子嗣问题了,虽然后来穆子谦同她解释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穆雪柳的命令,自己没有一点不忠于她的心思,可还是让林雪芙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也由此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穆家受她蒙蔽看不见沈倾的好,但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到沈倾的温婉和惊艳,那是一个值得世家子弟争相追求的名门贵女,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沈倾置于污名浊迹之中,才能保全她在阳陵侯府的地位。 因为怕穆子谦被沈倾迷惑,她更是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让两人之间的误会再次加深。 有时候,就连林雪芙自己都觉得,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只能靠着偷来抢来的希望,来支撑着她不断在深宅大院中一步又一步的走过去。 可是她不后悔,没有人知道,她在林家过着怎样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再回到那个狼窝虎穴,而能长久待在阳陵侯的办法,就是成为穆子谦的人,所以她这些年来始终都在为这个目标而不断奋斗着。 而最后,她确实也成功了,哪怕只是个妾。 可只要有穆子谦的偏爱在,有穆家上下的偏宠在,谁又敢说她这个卑贱的妾室最后不能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府主母呢? 而如今,她又先沈倾一步有了孩子,所以林雪芙愈发觉得,侯府主母的位置就离自己不远了。 思绪回拢,林雪芙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 “莲蕊。” 林雪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当即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唤了句“姨娘”。 林雪芙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厌恶,随即说道,“不必改口,像以前那般唤我姑娘就好。” 莲蕊怔了怔,改回原来的称呼,“是,姑娘。” 林雪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姑母和表哥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莲蕊朝着门外瞅了瞅,才应声道,“回姑娘,有半个时辰了,奴婢一直在门口盯着,没有见到夫人和公子回来。” 林雪芙眉头微微蹙起,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毕竟,如今的沈倾,完全不能按照之前那般估量。 想至此,林雪芙微微坐直身子,“扶我起来,我出去看看。” 莲蕊有些犹豫,“夫人和公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姑娘万不可下床走动,更何况姑娘刚刚才受了刺激,这般折腾身子怕是吃不消,不若就让奴婢去吧?” 林雪芙却是坚持,一个丫头去哪有她亲自去有诚意,更何况,这也不符合她事事亲力亲为的人设。 “不必,我自己会小心。” 见林雪芙坚持,莲蕊也不敢再阻拦,小心翼翼扶着林雪芙起身,就听门外沈倾的声音传来,“林姨娘刚刚伤了身子,还是不要随便走动的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又有人找我兴师问罪。” 听到沈倾的声音,林雪芙神情一滞,有些诧异沈倾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和阳陵侯夫人母子一起来的? 见林雪芙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沈倾很是好心的提醒,“林姨娘不必看了,你的姑母和表哥都不会来了。” 听此,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 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9章 侯府没了你可不行 稳了稳心神,林雪芙才佯装镇定开口,“姐姐此言何意?” 沈倾并未言语,而是朝着林雪芙走近,待到悠闲的坐在床前的矮凳上,才轻笑出声,“就是字面意思啊,他们都被我关起来了,这回没人给你撑腰了,怕么?” 闻言,林雪芙当即一怔,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都被沈倾关起来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林雪芙已经下意识信了九分,如果不是行动受限,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不可能放任沈倾一个人来她这里。 所以,如今的阳陵侯府,已经是沈倾一人独大了吗? 不过饶是如此,林雪芙的面上依旧看不见一丝的慌乱,反而扬起盈盈笑意,“姐姐这说的是哪里话,雪芙听不懂。” 沈倾笑了,“林姨娘这心性,可不像区区一个巴掌都承受不住的。” 林雪芙眼皮一跳,难不成她上午装晕被沈倾看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真被沈倾看穿了又如何,她死不认账就是了,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可是怀着阳陵侯府的长孙,就算是沈倾,也不敢轻易动她。 “姐姐说笑了,是我不争气,身子打小就弱,让姑母和表哥费了不少心思。” 沈倾目光落在林雪芙的小腹上,唇角微勾,“那林姨娘可要小心些了,万一保不住侯府的长孙,你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随即抬手抚上林雪芙平坦的小腹,后者当即身体一僵,刚想反抗却倏然察觉沈倾的力度猛地加重了几分,林雪芙当即一慌,卸下全部力气,任由沈倾的手在她腹部轻轻滑动。 片刻,沈倾收回手,看着林雪芙略显慌乱的眉眼,似是有些苦恼的开口,“林姨娘虽为妾室,可我却从没想过不让你生下这个孩子,然而林姨娘却偏偏要似跳梁小丑一般日日在我眼前蹦跶,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改变主意?” 不等林雪芙疑惑出声,沈倾又十分好心的提醒道,“我朝律法,官员子弟之家,府中长子须为正室所生,妾室先孕,若是正室不准,可强行堕胎,这一条,林姨娘可听过?” 听此,林雪芙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小脸瞬间白了几分,狠狠蹙起的眉头显得她愈发娇弱不堪,若是穆子谦在此,怕是得心疼坏了,只可惜,沈倾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一旁的莲蕊看着林雪芙的虚弱模样忍不住开口,“可是我们姑娘明明是在少夫人过门之后一年才入府的。” 换言之,给你一年的先机,是你沈倾把握不住,和林雪芙有什么关系。 沈倾转头看着这个看起来乖巧实则说话却是大胆的小丫头,眉眼间闪过几分清浅笑意,“既然你们不熟我朝律法,那我便再给你们普及一番,官员子弟之家,娶妻之后,三年之内不得纳妾,正妻三年无所出,方可抬妾室入门,绵延子嗣,我去年五月过门,至今不过十月,所以说,不仅你们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就连你们姑娘本身,都是个不该留的,如此这般,听明白了么?” 听着沈倾言语中淡淡的威胁,莲蕊知道自己给林雪芙闯了祸,当即跪下请罪,“少夫人息怒,是奴婢见识浅薄,不识律法,还请少夫人责罚。” 字字句句将林雪芙摘了个干净,沈倾不由得夸奖了句,“还是个衷心的。” 见情形愈发不对,林雪芙挣扎着起身,“不过是一个丫头,姐姐何必同她一般计较,我知道我入府的事宜不对,惹得姐姐心头不快,若是姐姐心中有怨,责罚我一人便好。” 莲蕊满心感动,心道自己真的是跟对了主子。 沈倾看着林雪芙跪在床榻之上,很是体贴的让出了位置,“在床上跪着不伦不类的,来地上才算是诚意。” 莲蕊当即替林雪芙发声,“少夫人,我们姑娘才查出身孕,府医说了她身子虚弱,万不可折腾,地上寒凉,她受不住的,还请少夫人责罚奴婢吧。” 沈倾睨她一眼,“怎么,你也想做姨娘?” 莲蕊喉咙一堵,瞬间闭口不言了。 林雪芙知道今日沈倾的刁难无人能代她受过,便十分乖顺的从床上起身,着着单薄的里衣跪倒在沈倾面前。 看着林雪芙轻柔的动作,就知道她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还请姐姐责罚。” 沈倾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首先,我是宜宁侯府嫡女,亦是阳陵侯当家主母,身份尊贵,你没资格喊我姐姐;其次,你既为妾,便没资格在我面前称“我”;最后,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没闲心天天围着穆子谦那个废物东西转悠,只要你安分些,府中娇宠也好,长子之母也罢,便都是你的,这次可听明白了?” 如果不是林雪芙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沈倾其实还挺欣赏她的,虽然出身卑微,却有野心,也有手段,这样的心思,若是不被扼杀,是足以在后宅大院里闯出一条青云路的。 当然,前提是,她不一味的作死。 毕竟,在足够的权势面前,无论是野心还是手段,都只能暂避锋芒。 林雪芙一怔,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这般说,她真的不介意穆子谦独宠自己,甚至就连侯府长子都出自自己的肚子? 一时间无法辨查沈倾话中真假,林雪芙只得先行应下,“少夫人说的是,妾身记下了。” 沈倾这才满意了,留了句“林姨娘可要好好调养身子,侯府没了你可不行”,便起身带着蝉衣走了。 待沈倾主仆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莲蕊才上前将林雪芙扶了起来,侍候她重新躺回床上。 “姑娘,少夫人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是何用意?” 林雪芙紧蹙着眉头,同是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日后以后我们行事,势必要再小心一些。” 变化后的沈倾就像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而她偏生没有任何防备之力,所以只能愈发谨慎一些。 而没有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罩着,她这个妾室怕是事事都要受限。 莲蕊应下,随即出门为林雪芙准备补汤去了。 …… 走出芙云院好一段距离,蝉衣才问出和莲蕊一模一样的疑惑,“小姐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沈倾轻笑出声,“我总是要离开阳陵侯府的,若是林雪芙也不在了,岂不是太便宜穆家这群东西了。” 蝉衣有些怀疑,“小姐就不怕林姨娘一跃成为侯府主母,穆家上下得偿所愿,府中和睦又安然?” 不说沈倾,反正蝉衣是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的。 她觉得,穆家这群狼心狗肺的,就应该没有安生日子才对。 沈倾笃定出声,“不会,你还是小瞧了林雪芙的野心,这样的人,是不会满足的,她只会奢求的越来越多,阳陵侯府也将会在她的搅和下,永无宁日。” 若是林雪芙真的够耐得住,之前就不会惹出那么一堆乱子,而她也不会因为彻底看清穆家上下的真面目而倏然清醒。 说起来,林雪芙还算间接帮了她一把。 想至此,沈倾倏然笑了,“一会给林雪芙送两株人参过去,再吩咐府医每半个月请脉一次,势必要稳住她的这一胎。” 蝉衣更懵了,“之前夫人和三公子联手上门讨要补品,小姐都没有半分要松口的意思,怎么芙云阁走一圈,还改变主意了?” 沈倾神情恣意,“自然是因为我的东西,只有我能支配,别说林氏和穆子谦来了,就算是阳陵侯亲自来了,只要我不愿意,也别想从我手上撬走一两银子。” 蝉衣应下,发现自家小姐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受委屈,至于阳陵侯府上下会不会觉得委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了,还有四小姐那里,一会你也挑些衣裳首饰送过去。” 沈倾有种预感,秋姨娘怕是能给她不小的惊喜。 府中上下皆言梁姨娘和秋姨娘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才能在侯府安然这么多年,不过沈倾可不这么觉得,能够在阳陵侯府这种虎狼窝活下来还顺利诞下子嗣并养大成人的,怎么可能会是等闲之辈,她们手里,怕是都握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 回到听澜院之后,蝉衣便着手林雪芙和穆灵汐那边的事去了,沈倾则是悠闲的查看起之前的账本来。 之前的时候还没有察觉,细看之下才知道,光是她嫁过来的前一年,阳陵侯夫人就从账上挪了三千两银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三千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从侯府名下八间铺子的盈利中抠出来的。 至于沈倾为什么猜测她是补贴了娘家,而不是据为己有,是因为之前的时候沈倾曾让绫衣简单调查过阳陵侯夫人的娘家。 阳陵侯夫人的娘家林氏原本只是盛京城南百里外扶光县的县丞,不过在阳陵侯正式承袭爵位之后,便跟着水涨船高,先是从八品县丞升到了七品县令,而后又升任为户部主事,举家迁京,建府宅,养仆役,每一样都是花费不菲,仅靠林家每年那几百两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而当时林家基业又浅,所以,这其中,阳陵侯夫人自然是出力不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门倏然从外面被打开,沈倾以为是蝉衣回来了,头也没抬的开口道,“东西都送过去了?” 然而片刻过去,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倾疑惑抬头,就见陆晏朝她走来,手中还提着茶壶。 沈倾诧异出声,“这次怎么走门了?” 陆晏给沈倾添好茶,才回应道,“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声音轻快舒畅,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沈倾睨他一眼,“那若是日后我和离了,你又待如何?” 陆晏想都没想,“那我就白天光明正大的走门。” 沈倾:“……” 将茶壶重新放好,陆晏走到沈倾身后,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肩,“看了一下午账本?” 沈倾舒服的眯了眯眼,“没,先是教训了林氏和穆子谦,又去林雪芙那里走了一圈,回来才看的。” 陆晏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你还挺忙。” 沈倾接下话茬,“可不就是,又是整治婆母夫君,又是敲打妾室的,能不忙吗?” 话落,沈倾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几分,刚想问陆晏怎么了,就见陆晏的面容不断放大,眸底有危险气息徐徐凝起,“你管谁叫夫君?” 沈倾神情一顿,很是上道的开口,“哪来的夫君?我恨不得今天就守寡。” 陆晏很是受用,上扬着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沈倾微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这些日子,你在盛京都在做什么?” 对于陆晏的身份,沈倾知道的并不多,当初在云城的时候,沈倾只知道陆晏家世不凡,再具体的,便不知情了。 陆晏仔细想了想,“上午研究如何整治情敌,下午思考什么时候继承家业。” 沈倾下意识接口,“晚上呢?” 陆晏眉眼轻抬,“晚上?不是正在给心上人捏肩吗?” 沈倾:“……” 两年不见,这男人是愈发的不正经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现在可要传晚膳?” 沈倾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用晚膳了吗?” 陆晏很是实在的摇了摇头。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唤蝉衣进来。 蝉衣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小姐悠闲的靠在软榻上,身后的陆晏正在十分卖力的给她捏着肩。 蝉衣当场怔住,随即连忙关上了门,“陆公子?” 陆晏眉眼带笑,“好久不见,蝉衣。” 蝉衣可笑不出来,上前几步看着沈倾的面容,苦口婆心开口道,“陆公子来了小姐怎么没唤我过来守着?若是被人看见了,小姐可就麻烦了。” 看着蝉衣满脸焦急的模样,陆晏宽慰了她句,“无妨,离泽在外面。” 听有离泽守着,蝉衣这才安心了些。 “陆公子也没用膳吧,奴婢去传两份晚膳过来。” 沈倾点头应下,蝉衣这才转身出门了。 在门口的时候,蝉衣还四处看了看,不过并没有发现离泽的身影,抬脚匆匆出了院子。 隐在暗处的离泽看着蝉衣四处张望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又隐没在沉寂之中。 蝉衣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为了给陆晏留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蝉衣在门口敲门后还刻意多等了片刻,待沈倾应声一会后,才带着三个丫头推门而入。 隐在暗处的离泽不由得轻叹出声,“现在这年头,主子们谈情,都这么废下属了吗?” 第21章 阳陵侯夜宿青云巷 蝉衣率先进入屋内,发现并没有陆晏的身影后,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将膳食布好,蝉衣让几个丫头先退下,待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蝉衣才重新将门掩好。 “小姐,陆公子呢?” 沈倾瞥了一眼屏风,陆晏刚好从后面走了出来,君子如玉,风度翩翩,比那穆子谦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可蝉衣却是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反而神情微僵,“陆公子……刚刚就在屋内?” 沈倾点头,面色如常的给陆晏盛了碗乌鸡汤。 蝉衣顿觉有些心累,沈倾和陆晏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她这颗心脏险些就承受不住了,偏生两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悠闲模样,徒留她一个人瞎紧张。 看着两人似平常夫妻一般同用为晚膳,蝉衣瞬间又觉得自己的这份紧张值了,转身退了出去,轻轻掩好门后守在了院子门口。 …… 与此同时,齐福堂。 阳陵侯夫人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朝着屋外瞥两眼。 终于如愿见到张妈妈的身影,阳陵侯夫人连忙快步迎了过去,“怎么样了?侯爷回来了吗?” 阳陵侯夫人被送回来以后,本想靠着自己的威压强势逼退沈倾派来的那几个看守的仆人,却不想他们竟唯沈倾是从,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阳陵侯夫人便让张妈妈去找府中护院,可护院听到是沈倾下的令之后,也是面露为难,一个是阳陵侯夫人,一个是府中当家主母,一时间他们也无法确定该听谁的好,最后便将决定权交到了阳陵侯手里。 到底是阳陵侯府,还得是阳陵侯说了算。 可谁知,阳陵侯自从上早朝之后便一天都不见踪影,至今都没有回来。 张妈妈如实摇了摇头,阳陵侯夫人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戌时都已经过半了还没回来?难不成……” 一想到某种可能,阳陵侯夫人瞬间脸色一白。 张妈妈连忙上前安慰她,“不会的,夫人想多了,侯爷已经近五年没有往府里抬过妾室了,这样的行动还不够表明他对夫人的心思么?” 然而,一旦怀疑的萌芽出现,那股念头就再难消去。 “万一他去逛花楼了呢?或者是又在外面养了一房?”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为什么近些日子他总是下了早朝许久都不见人影,今天更是天都黑了还不见踪迹,侯爷定是觉得我年老色衰开始寻觅新人了,可他莫不是忘了,若不是当年陪他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会这番年纪就容颜渐衰……”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委屈,最后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张妈妈将她扶到软榻上,给她倒了杯温茶,才继续安抚道,“夫人就是最近累着了,所以才会这般胡思乱想,侯爷对您的心意,就连奴婢这个做奴才的都看的真真切切,夫人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侯爷怕是被要事牵绊住了脚,才会至今未归,夫人先歇歇,奴婢派琴香在门口候着了,一旦侯爷回府,第一时间就过来报信。” 阳陵侯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心绪不安的睡下了。 …… 沈倾和陆晏用完了晚膳,又轻车熟路的躲在了屏风后。 蝉衣将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收好,又将剩下的碗碟装进食盒,才喊来那几个丫头进来收拾桌面。 待几个丫头离开后,蝉衣才又细细掩好了门,转身离开。 一边走一边瞅着怀里的碗筷惆怅,主子们偷情,她倒成了偷碗筷的了。 隐在暗处的离泽偷笑出声,蝉衣十分机敏的察觉到了声响,“谁?” 见被蝉衣发现,离泽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现身在蝉衣身前,“我,不认识了?” 看着和记忆中变化不大的面容,蝉衣有些诧异,“离泽?” 离泽点头,刚想说话,就见蝉衣已经先一步把手中碗筷塞了过来,“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处理一下。” 蝉衣觉得,自己要是随随便便埋在哪个角落,止不住哪天就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更热闹了。 离泽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不过还是认命的将自家主子用过的碗筷收起,心中嘀咕:说什么回盛京找媳妇,结果不仅人要偷偷摸摸,吃个饭也得偷偷摸摸,就连用过的碗筷,都跟个赃物似的还要特殊处理。 离泽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了的男声,“蝉衣姐姐,你在么?” 听到男人的声音,离泽眸子一闪,却被蝉衣快速推进了角落,低低说了声“躲好”,便连忙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离泽眸子一暗,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跟了过去。 来找蝉衣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厮,长得也还不错,离泽匿在暗中,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听着两人的交谈,只不过声音实在太小,他一句也没听清。 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蝉衣送走小厮,转身回了院子,然后朝着沈倾的屋子走去。 蝉衣进来的时候,陆晏正在给沈倾剥葡萄皮顺带去籽,蝉衣嘴角一抽,别过脸去,“小姐,刚才郝吉来报,说侯爷至今没有回府,夫人那边已经派张妈妈打探好几趟了。” 郝吉府中管事的儿子,也是沈倾安插的人手之一。 沈倾嘴角带笑,“快亥时了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又去风花雪月了?” 蝉衣心中也有猜测,十有八九,阳陵侯是宿在青云巷了。 “让离泽去青云巷走一趟,你去散播一下消息,就说……” 沈倾在蝉衣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蝉衣便又出去了。 看着沈倾黑眸晶亮的狡黠模样,陆晏眼中的宠溺就要溢散出来。 …… 离泽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回了消息,如沈倾所想,阳陵侯确实宿在了青云巷,听说是那位外室动了胎气,阳陵侯不放心,准备贴身照顾。 蝉衣那边的消息也紧跟着散播了出去。 不用刻意往齐福堂那边传,始终关注着外边动静的张妈妈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得知内容的瞬间,张妈妈当即脸色一僵,思虑片刻,还是朝着阳陵侯夫人的屋子走去。 这样的消息,还是得早些让阳陵侯夫人知道,也好提早做准备。 好不容易睡着的阳陵侯夫人被张妈妈直接喊醒,睁眼瞬间满脸不悦,看清是张妈妈后顿时恢复神色,眉眼间尽是喜色,“可是侯爷回来了?” 第22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张妈妈神色一顿,还是如实开口,“夫人,刚刚琴香传来消息说,侯爷今晚不回来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瞬间一怔,“什么意思?” 张妈妈先给阳陵侯夫人倒了杯茶让她顺顺气,才继续说道,“听马厩的小厮说,侯爷去了醉仙楼,今晚宿在那了。” 阳陵侯夫人如遭雷击,自顾自的否定出声,“怎么可能,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张妈妈叹了口气,才回应道,“是为老爷驾车的马夫,刚刚回到府上,还说明日一早要去接侯爷上早朝。” 阳陵侯夫人脸色煞白,愣在当场好半响都没有反应,许久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开口道,“我不信,我就在这等侯爷回来,我不信侯爷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见阳陵侯夫人满脸笃定,张妈妈没再说话,转身退了出去,也一同坐在门口守着。 …… 陆晏是约莫亥时过半离开的,因为明天还要入宫,所以沈倾在陆晏离开后没多久就睡下了。 夜已深,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吞噬,只余齐福堂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翌日一早,寅时刚过,蝉衣就将沈倾唤醒,八个婢女鱼贯而入,站成一排,侍候沈倾梳洗着装,蝉衣为沈倾梳了个精致大方的凌云髻,又精挑细选了两只金色的步摇坠在两侧,行走间,步摇轻晃,看起来华贵又典雅。 衣裳也是蝉衣选的,一袭绯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裙摆处用金线勾勒着几株梅枝,别致又不失高贵。 仔细给沈倾上好了妆,又在眉心处精心描绘了一朵红莲,才算是走完了这套程序。 沈倾看了看时辰,已经是辰时初,没有再耽搁,带着蝉衣直接朝外走去。 赏花宴的时间定在了巳时三刻,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但阳陵侯府距离宫门口并不近,加上街巷拥挤又要耗费不少功夫,所以时间还是极为紧迫的。 蝉衣早就让人提前备好膳食装在了食盒里,拎起食盒跟上了沈倾的步伐。 沈倾出来的时候,穆灵汐已经在等了,同行的还有穆子谦和林雪芙,阳陵侯夫人比沈倾还要晚些,面色泛白,眼底青黑,看起来憔悴极了。 沈倾一脸关怀模样,“母亲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阳陵侯夫人精神有些萎靡,显然已经没精力同沈倾争执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第一辆马车而去。 沈倾却是上前拦住了阳陵侯夫人,“母亲,皇后娘娘亲下了请帖,所以哪怕太子侧妃对您和夫君下了禁足令也在今日暂且解除,这合乎礼法,可林姨娘一介妾室,您确定要带她入宫?”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妾室怎么了?你别忘了,她还是我的亲侄女。” 沈倾未言,转头看向林雪芙,后者神情微顿,闭口不言。 昨日沈倾走后林雪芙细细思虑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己见。 因为她觉得,没有一个女子会甘心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甚至自己的夫君还和别的女子夜夜缠绵孕育子嗣,所以沈倾必然是缓兵之计,她想放松自己的警惕,更甚者后面还会谋害自己的孩子,所以林雪芙选择了将事情一步步推到明面上。 第一步,就是大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让众人知晓,穆子谦真正钟意的,是她。 见状,沈倾笑笑,一步步朝着林雪芙逼近。 穆子谦当即警铃大作,将林雪芙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沈倾止步,轻嗤了一声“愚蠢”,然后转身带着穆灵汐上了第二辆马车。 本来,沈倾短时间内是没打算对林雪芙下死手的,毕竟沈倾还指望着她一步步带领阳陵侯府走上绝境,却不想,她还是自寻死路。 不说别人,光是穆雪柳,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穆子谦带着林雪芙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后,三辆马车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徐徐驶去。 马车里,沈倾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微微有些犯困,穆灵汐端坐在沈倾对面,显得十分拘谨。 蝉衣从食盒中拿出两碗金丝小米粥,又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放在车厢中的雕花桌案上,“小姐,先用早膳吧,出来的匆忙,奴婢没有带太多,但距离午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先垫一垫总是好的。” 沈倾接过蝉衣递过来的粥碗,看向穆灵汐,“四小姐也一同吃点吧。” 穆灵汐有些紧张,片刻后还是端起了那碗小米粥,而后十分恭敬的说了句“谢谢嫂嫂”。 和沈倾同坐一辆马车,穆灵汐全程都在紧绷着,手心的汗就没有消过。 慢条斯理细尝了几口粥后,穆灵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嫂嫂直接唤我灵汐就好。”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么拘束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沈倾打趣,穆灵汐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 …… 因为要路过好几个街巷,此时又正逢热闹时候,马车走的极慢,不知不觉间,沈倾便在一片熙攘声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后,沈倾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穆灵汐,叮嘱道,“一会紧紧跟着我,若是中途我不在,无论谁喊你,都不要去,先来找我。” 宫中把戏众多,今天更是人多眼杂,尤其穆灵汐又是第一次进宫,沈倾不得不提前防范。 闻言,穆灵汐乖巧应声,“是,嫂嫂,灵汐记住了。” 言语间,阳陵侯夫人三人已经朝着沈倾这边走了过来。 穆子谦在左,林雪芙在右,两人分别扶着阳陵侯夫人的一只胳膊,画面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相比之下,沈倾和穆灵汐倒更像是外人。 沈倾嘴角凝起一抹笑,刚到宫门口就演上了,真是够敬业的,就是不知道,这场戏能持续多久。 沈倾心中想法刚落,宫道内便有一个小丫头快步走了过来,待再近些,沈倾便认出小丫头正是穆雪柳的贴身婢女碧痕。 沈倾心中了然,这出戏,结束了。 果不其然,碧痕走到沈倾身前,先对着沈倾行了一礼,才转而走向阳陵侯夫人,眸光在林雪芙身上停留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开口道,“夫人,娘娘有令,让您先去昭阳宫。” 阳陵侯夫人一怔,还是点头应下,说着就要带着穆子谦和林雪芙朝着宫门口走去,却被碧痕倏然拦住。 “夫人,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只请该来的人,至于林姨娘,还是先行回府吧。” 第23章 庶女之身,任人欺凌 碧痕话音落下,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茫然无助的目光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 阳陵侯夫人眉头一紧,为林雪芙求情,“宫中宴会有不成文的规定,持有请帖的人可以携带一名家眷,雪芙是我带来的,也不行吗?” 碧痕看着阳陵侯夫人满是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难怪娘娘要在夫人身边安插眼线,就凭夫人这心性,若不是有娘娘拦着,穆家都不知道要被人口诛笔伐多少次了,带着林雪芙进宫,这不是把穆家三公子宠妾灭妻摆在明面上,明晃晃的给御史们提供写折子的素材么! 不仅如此,就于穆子谦以后承袭阳陵侯的爵位而言,都是被言官弹劾的大隐患。 可偏偏,阳陵侯夫人一无所知,还满脸不悦的问出这种蠢问题。 “夫人,这是娘娘的意思,若是夫人心中有疑惑,不若一会到昭阳宫亲自问问娘娘吧。” 她终归只是个婢子,有些话,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见碧痕坚持,阳陵侯夫人只得放弃将林雪芙一并带入宫中的想法。 看着林雪芙苍白的面颊,阳陵侯夫人有些愧疚,“雪芙,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情待宴会结束后再说。” 闻言,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倏然一晃,眸子瞬间红了大片,不过还是强忍着扯出一丝笑来,“是,姑母,雪芙知道了。” 穆子谦满眼心疼,紧紧握住林雪芙的手,一脸不赞同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母亲!” 阳陵侯夫人同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嘱咐张妈妈务必要把林雪芙安然送回阳陵侯府。 待护送林雪芙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穆子谦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阳陵侯夫人一块朝着昭阳宫走去。 沈倾不由心头感慨:这林雪芙,你说她聪明吧,她偏偏敢在穆雪柳在场的这种关头兴风作浪,不出所料地再一次加剧了穆雪柳想要除了她的决心;你说她蠢吧,偏生她又将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抓的死死的,就连穆雪柳这个亲闺女亲姐姐都拉不回去。 昭阳宫是太子还未出宫立府时所居的宫殿,位于皇宫东南,好巧不巧的沈倾一行走的就是东南门,所以只是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 穆雪柳端坐在主位上,一身牡丹刺绣的藕荷色宫装给她凛然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柔和,肩膀上垂落的两排流苏又给她染上了几许温婉,只不过,眉眼间的冷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沈倾带着穆灵汐给穆雪柳福身行礼,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则是不为所动,尤其是后者,眸中更是隐隐有怨色显现。 穆雪柳笑着唤沈倾二人起身,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的时候神色却是徒然变冷,声音里也不由染上了一丝压迫,“母亲,终归是在宫里,有些礼节,不可废。” 阳陵侯夫人一怔,愣了片刻还是冲着穆雪柳弯了弯腰,穆子谦见状,只得紧跟着行了礼。 “都坐吧。” 穆雪柳为几人赐了座,几人纷纷落坐,静等穆雪柳下文。 阳陵侯夫人以为,穆雪柳会说及刚刚之事,却不想自始至终穆雪柳都在话家常,半句没有提起林雪芙的意思,阳陵侯夫人刚准备主动问起,就被穆雪柳直接打断,“现在刚刚巳时初,昭阳宫无趣,你们几个待着也是憋闷,御花园的花如今开的正好,不若让碧痕带你们过去转转?” 穆雪柳看着几人,询问出声,沈倾和穆灵汐直接应下,两人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穆雪柳是有私话要和阳陵侯夫人说,穆子谦愣了愣,也应下了,此时他心里正烦闷,相比于在昭阳宫杵着,他显然更想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闲扯几句排解排解。 穆雪柳最后将目光落在阳陵侯夫人身上,“现在时候还早,母亲一会同本宫一块过去吧。” 阳陵侯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今天的穆雪柳不大对劲,不过还是应下了。 …… 沈倾三人前脚出了昭阳宫,后脚穆子谦便头也不回的一个人朝着御花园去了。 沈倾谢绝碧痕的相送,带着穆灵汐从另一个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穆灵汐是第一次入宫,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沈倾也不催,任由穆灵汐一次次绽出惊叹的神情。 走到角落拐角时,两人倏然听到前方传来男子满是不屑的斥责声,“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出身侯府就高贵了,区区一个庶出还想在我贺家撒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神情和穆灵汐相视一眼,皆是止住了步伐,凝神听着前方的动静。 原因无他,侯府和庶女这两个词实在是太关键了。 盛京之中,共有三大侯府,沈倾所在的宜宁侯府只有两个嫡女,阳陵侯府中育有三女,穆雪柳嫁到了太子府,穆灵汐就在眼前,还有一个庶女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最后一个武烈侯府,只有两女,一嫡一庶,嫡出是同沈倾有过几分恩怨的谢昭华,庶出的女儿则是嫁给了崔尚书的长子。 也就是说,前面的这出乱子,不是阳陵府的,就是武烈侯府的。 空气凝滞片刻,才有女子微弱的解释声传来,“我没有,我只是……” 话没说完,迎接她的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穆灵汐神情顿住,她听出来了,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就是梁姨娘的女儿,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姐姐,穆灵月。 穆灵汐眸底闪过一丝冷色,手指微不可察的攥起了几分。 因为同是庶出的缘故,梁姨娘和秋姨娘的关系还算维和,连带着下面两个庶女感情也不浅,小时候,穆灵月还替穆灵汐扛过两次阳陵侯夫人的责打。 看着穆灵汐脸上的神情,沈倾就猜出了前面女子的身份,不由得微微思索。 沉默许久,穆灵汐终是没有耐得住内心的煎熬,看向沈倾的脸上满是祈求,压低了声音道,“嫂嫂,你可以帮帮二姐姐吗?” 此时此刻,穆灵汐知道自己应该明哲保身,不去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可那毕竟是穆灵月,她狠不下心来。 不等沈倾回应,前面便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随而来是女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沈倾唇角微抿,“先去看看。” 第24章 女子多难 两人刚走过拐角,就瞧见了穆灵月单薄的背影,微微颤动的身躯,愈发的惹人心疼。 “二姐姐!” 穆灵汐低呼一声,朝着穆灵月小跑过去。 听到穆灵汐的声音,穆灵月身子一僵,随即快速抹了两把眼泪,转身朝着穆灵汐浅笑,“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穆灵月神情无异,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那满是红痕的脸颊,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穆灵汐满眼心疼,“二姐姐,你不用瞒我了,刚刚我都亲耳听到了,二姐夫属实太过分了。” 听穆灵汐提起贺文晟,穆灵月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惊惧,不过片刻后便恢复如初,爱怜的抚了抚穆灵汐的发顶,不知道是对穆灵汐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看着走过来的沈倾,穆灵月福身行礼,“灵月见过少夫人。” 沈倾目光停在她已经微微肿起的脸颊上,眉眼微凝,“二小姐不必多礼。” 沈倾带着两人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一路上穆灵月都很安静,只时不时回应穆灵汐的几声询问。 沈倾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隐忍,沉默,任由夫家汲取自己的一身血液。 只不过,沈倾比她幸运些,有宜宁侯府这尊靠山在,穆子谦还不敢做出太过分的行径。 “二小姐就不想反抗吗?” 沈倾倏然出声,穆灵月神情一怔,随即却是惨笑一声,“我不过一介庶女,就算想要反抗又何来反抗之力呢。” 穆灵月不是没有反抗过,可迎来的却是更加惨烈的毒打和辱骂。 她也不是没有向阳陵侯府求救过,只不过除了多给梁姨娘增添了几分忧思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可言。 阳陵侯根本不会管她的处境如何,作为一个庶女,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至于在夫家过的好与不好,全凭她自己的运气,只不过,她的运气差极了。 沈倾倏然止步,转头看向穆灵月,“如果我愿意帮你呢?” 穆灵月神情一滞,片刻后才满脸难以置信的反问出声,“真的吗?” 沈倾点头,“我会成为你的靠山,但剩下的路,还需要你自己一步步去走,能不能在贺家站稳脚跟,就全凭你自己了。” 见沈倾说的认真,穆灵月倏然就红了眼眶,嫁到贺家一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会帮她走出当前困境。 穆灵月跪在沈倾眼前,满眼坚定,“少夫人救我于水火,以后灵月必为少夫人肝脑涂地。” 沈倾轻笑出声,“用不着这么严重。” 话落,朝着穆灵月伸出手。 穆灵月眼底泛着光,一缕名为希望的色彩终于重新升起。 两行清泪从穆灵月眼角流下,随即满眼郑重地将手搭在沈倾的手心。 沈倾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世道不公,女子多难,我们无法改变,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任由自己在绝望之中沉沦,没有人可以成为你的救赎,那就自己成为自己的救赎。” 心弦被触动,穆灵月瞬间泪如雨下,对着沈倾重重点了点头。 待稳住情绪后,穆灵月才朝着沈倾和穆灵汐诉说起今日的经过来。 原来,前些日子,贺文晟看上了京兆府尹家的二小姐,想要纳其为妾,便责令穆灵月为他上门提亲。 可京兆府尹家的二小姐乃是嫡出,又是家中掌珠,怎么可能会委身做妾,穆灵月明言此事不妥,然而得到的却是贺文晟一顿肆意打骂。 可饶是如此,穆灵月依旧没有前去京兆府尹府上为其送下聘书。 因为穆灵月清楚,此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是如贺文晟所愿贸然登门,不仅事无所成,还会得罪整个京兆府。 然而,贺文晟却是丝毫不顾及这些,他只知道穆灵月违抗了他的命令,于是便几次三番的侮辱打骂,今早二人一同入宫,贺文晟又看到了京兆府尹家二小姐窈窕的身姿,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将穆灵月带到隐秘处,又是一番羞辱。 再然后的事情,沈倾和穆灵月就知道了。 听完,穆灵汐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以前她只知道穆灵月在贺家过得不好,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不好到这般程度。 穆灵月还没有说,因为贺文晟的不喜和纵容,家中的妾室都敢恣意对她凌辱掌掴,就连府中有点权势的奴才,都不将她当主子看待。 这些还只是表面上的,至于暗地里的那些腌臜,穆灵月都不敢提起,怕污了沈倾和穆灵汐的耳朵。 贺家,比之虎狼窝还要可怕的多。 沈倾不屑轻嗤出声,“他倒也是真敢想。” 看着前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沈倾最后交代一句,“明日我会去贺家,让他们知道你的身后也有人在,以后你便可以将曾经的那些屈辱大大方方的通通还回去。” 穆灵月满眼感激,轻应了一声。 沈倾看了看时间,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候,便带着二人朝着御花园的隐秘处走去。 今日来的人不少,怕是乌七八糟的麻烦事也不会少,沈倾不想被卷入其中。 可偏偏,沈倾不去找麻烦,麻烦却主动过来找她。 三人刚走过大片迎春花海,就见前方聚集了小片人群,沈倾转身欲走,却倏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女音,“你明明知道我同尚书府的三公子有婚约在身,却还要往他身边凑,你说你是不是下贱?” 声音尖锐,气势十足,沈倾一下便听出来了,是顾听霜。 穆灵汐有些好奇的往那边瞥了一眼,却只瞧见半张惊慌失措的小脸。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道明显处于劣势的女子解释声,“我没有,是崔三公子主动过来同我说话,我……” 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还敢狡辩!你娘就是个上赶着做妾的狐狸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出来勾引人,真是不要脸!” 顾听霜话落,便有起哄声响起,“要不你跪下给听霜妹妹磕个头,说不定她就大发慈悲允你过门了呢。” 那道解释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勾搭崔三公子,我也不会做妾,你们也不许骂我娘!” 声音渐高,听起来像是要反抗,可迎接她的却是又一个巴掌。 沈倾神情一冷,拨开人群直接朝着中央的三人走去。 见沈倾朝自己走来,被围在中央的女子脸上的愠怒瞬间消失,旋即有些错愕的开口道,“长姐?” 第25章 沈家之人不会任人欺凌 女子名为沈倏瑜,是沈倾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宜宁侯府的二小姐。 看着沈倏瑜两颊明显的巴掌印,沈倾眸中寒意一闪而过,“已经十四岁的人了,被打了不知道还回去么?” 沈倏瑜怔住了,沈倾这是在替她出头吗? 顾听霜也愣了,不是说沈倾和家里的弟妹十分不和吗,而且前天她不是还帮自己从谢昭华手里夺了一件衣裳,怎么今日就转了性了? 沈倏瑜一时间有些惊慌,说话也磕绊起来,“我……” 言语间,目光却是瞥向了顾听霜的身侧。 淑妃娘娘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也是在场唯一敢喊顾听霜妹妹的,当朝六公主,楚清沅。 沈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楚清沅满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沈倾收回目光,看着沈瑜开口道,“顾小姐是丞相府嫡女,你也是侯府嫡女,论身份,谁也不逞多让,她既敢对你动手,你直接还回去就是,至于六公主……” 沈倾微顿,抬眸径直对上楚清沅的眼睛,“身为皇族公主,却伙同丞相府嫡女一同欺辱侯府嫡女,我们虽不能还手,但也不必任人欺凌,今日是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宴,一会去皇后娘娘那里求个公道便是。” 沈倏瑜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因为武烈侯府的缘故,自幼谢氏就教导她不能惹是生非,尤其是进宫的时候,能忍则忍,万不可为沈奕安召来祸患。 所以沈倏瑜有些犹豫……她也是可以还手的吗? 本是武烈侯府嫡出的小姐,却心甘情愿入门为妾,为此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谢氏自从嫁入宜宁侯府后,就饱受非议,连带着沈瑜也自幼便被人排挤,虽然有沈奕安护着,但终归有护不到的地方,就比如此刻。 “你若还当我是你长姐,就去打回来,若是不敢,那便将委屈咽回肚子里,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沈倏瑜一惊,瞬间将犹豫抛至脑后,在顾听霜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注视下,狠狠打了顾听颜一巴掌。 顾听霜彻底傻眼,怎么也没想到沈倏瑜这个半吊子嫡女竟然真的敢对她动手,反应过来之后刚想还手就被沈倾猛地攥住了手腕。 钻心般的疼痛传来,顾听霜当即痛呼出声,楚清沅也终于回过神来,面露怒色,“住手!沈倾,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沈倾却是置若罔闻,看向还有些迷茫的沈倏瑜,“还差一巴掌,我们宜宁侯府素来行事公道,不占人便宜,同样也不能被人占了便宜。” 沈倏瑜这次倒是没犹豫,干脆利落的又甩了顾听颜一巴掌。 反正已经开了头,也不差这一巴掌了。 待两巴掌打完,沈倾才松开顾听霜的手腕,带着沈倏瑜几人转身离开。 看着沈倾离去的背影,顾听霜满脸愤恨,却是不敢再轻易造次,沈倾和沈倏瑜那个软柿子不一样,她是真敢对自己下狠手! 待将沈倏瑜带到偏僻处,沈倾才问道,“宜宁侯夫人没和你一同入宫?” 沈倏瑜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沈倾口中的宜宁侯夫人是自己的娘亲谢翎,眼底闪过一抹黯淡,不过还是如实开口,“娘亲被谢贵妃唤去了重华殿,本来是让我一同去的,我嫌那里憋闷,便一个人来了御花园。” 沈倾又问,“崔三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沈倏瑜没有丝毫隐瞒,“前些日子我出府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崔三公子,我出于礼数便同他问了个好,可谁知他竟然莫名其妙的非要跟着我,还硬要送我回府,刚刚我来的路上又撞见了他,他又追在我身后喋喋不休,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却又碰上了顾小姐和六公主。” 沈倏瑜口中的崔三公子沈倾也知道一些,和穆子谦一个德行,明面上是谦谦君子温润无双,实则背地里都是沾花惹草胡作非为的德行。 “以后再遇到这种人,若是躲不掉,就告诉父亲和宜宁侯夫人,他们会有办法的,不要一个人扛着。” 沈倏瑜乖巧点头,沉默片刻才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找长姐吗?” 沈倾神情一顿,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行,让沈倏瑜不由得心里有些痒痒。 她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沈倾这个长姐,不过沈倾对她一向都是爱答不理,久而久之,沈倏瑜也就不敢再往上凑了,可今天不知怎么了,沈倾竟然会主动帮她。 思及此,一丝期许的萌芽在心底徐徐生长。 待姐妹二人交谈完,穆灵月才开口道,“崔家三公子同贺文晟一向交好,两人更是没少结伴逛花楼惹是非,沈小姐以后务必要躲远些。” 沈倏瑜点头,对着穆灵月绽出一抹笑,“谢谢姐姐,倏瑜知道了。” 沈倾余光瞥过沈倏瑜的笑颜,微微凝神,不得不说,谢翎把沈倏瑜教导的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性子有些过于软了。 …… 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沈倾带着三人朝着宴会的地点走去。 赏花宴的地点定在了御花园东南角的一处空地上,旨在让众人在鲜花环绕中表演才艺,在欣赏花木的同时,也展现出一众世家小姐的风采。 因为已经出嫁,所以穆灵月坐到了户部侍郎府的位置上。 看着同沈倾一道而来的穆灵月,贺文晟有些诧异,询问出声,“你和沈倾很熟?” 贺文晟和穆子谦的关系不错,就连当初他和穆灵月的婚事还是穆子谦做的中间人,所以自然也是认得沈倾的。 穆灵月眸底闪过一丝不耐,不过还是温声开口道,“还好。” 贺文晟紧追着不放,“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 穆灵月只得继续搪塞他,“算是熟识吧。” 见穆灵月说话一副干巴巴的模样,贺文晟顿觉无趣,转过头去目光继续在场上那些漂亮的世家小姐身上徘徊。 穆灵汐坐在沈倾身侧,看着场上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不由得又微微紧张起来。 穆子谦一个人在座位上喝着闷酒,显然还在为刚刚林雪芙的事情挂怀。 沈倏瑜则是时不时朝着沈倾的方向瞥几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巳时三刻已到,一些妃嫔娘娘也陆续入场。 阳陵侯夫人陪着穆雪柳也来了,只不过整个人都安分了许多,看向沈倾眼神里的寒意都淡了几分。 宴会上的位置基本已经坐满,场上满是压低了声音的私语声,就在此时,一道略显尖锐的喊声倏然炸响,“姑母,就是她让人打的我!” 第26章 不辨是非,难堪妃位 沈倾抬头,就见顾听霜正站在自己的不远处,抬手指着自己的位置,两颊也比刚刚愈发丰腴了些。 六公主和一袭海棠色宫装的淑妃坐在上首,皆是朝自己看来。 一时间,沈倾成了全场的焦点。 “沈倾是吧,过来让本宫细看看。” 淑妃开口,沈倾只得从座位上起身,朝着淑妃走去。 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皆是一怔,沈倾什么时候还得罪淑妃了? 转念一想眼底却又不约而同的闪过窃喜,他们奈何不了沈倾,总有人能治得了她! 看着沈倾明艳的面容,淑妃质问出声,“是你让人打的霜儿?” 沈倾抬眸,不卑不亢,“是。” “混账!霜儿是丞相府嫡女,岂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淑妃一拍桌子,全场瞬间寂静无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淑妃眉头。 沈倏瑜神色微凝,不过还是起身朝着沈倾走去,而后跪倒在地,“回淑妃娘娘,打顾小姐的是臣女,和我家长姐无关。” 距离最近的谢昭华看到沈倾倒霉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然而在看到沈倏瑜的时候却瞬间诧异起来,沈倏瑜不是一向胆小,怎么今天还硬气起来了,都敢公然朝着淑妃叫板了? 淑妃刚想一同问责,就听不远处谢贵妃的声音传来,“淑妃妹妹这是何意?是准备大闹皇后娘娘设下的赏花宴么?” 谢贵妃款步而来,淑妃脸色瞬间沉了沉。 谢贵妃位分高她一级,又素来和自己不对付,怕是又要搅局,只不过,今日这理,在她身上。 “霜儿在御花园受了委屈,本宫这个做姑母的自然要问个明白。” 谢贵妃倏然笑了,“这不是巧了,本宫也是个做姑母的,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侄女被人冤枉。” 说完,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沈倏瑜,“地上凉,别跪着了。” 沈倾将沈倏瑜扶起,而后退到了一旁。 本来,她是想借助淑妃和皇后之间的矛盾来惩治顾听霜的,却不想谢贵妃竟然先一步插了手,更没想到沈倏瑜会不顾一切上前为她担责。 淑妃看向谢贵妃的神情满是不悦,“谢贵妃这是要包庇自家侄女了?” 谢贵妃走到淑妃上首落座,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好说,不过我清楚倏瑜的性子,不会主动生事,除非……是有人挑事。” 淑妃一噎,刚想还击回去就听谢贵妃已经先一步开口,“倏瑜,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打顾家小姐。” 沈倏瑜走到中央,一字一句将之前的经过细细阐述了一遍。 听着和顾听霜所言有着些许出入的内容,淑妃微微凝眉,看向顾听霜,就见后者微垂着头,显然是刚刚有所隐瞒了。 听完,谢贵妃嘴角溢起一丝嘲讽,“顾小姐真是好样的,打人者倒打一耙瞬间成了受害者,如今更是想要借着淑妃的名头继续仗势欺人……” 言语微顿,随即看向下首的淑妃,“若是今日本宫没来,淑妃可是要以故意挑事伤害丞相府嫡女的罪名处置倏瑜?” 淑妃神情未变,目光转向顾听霜,“是霜儿先动的手,沈小姐此言不假,那霜儿就告诉贵妃娘娘,你为何要对沈家小姐下手?” 听到淑妃的声音,顾听霜微微惊颤的心倏然安定了下来,气势也一下子回来了,“贵妃娘娘,臣女和崔三公子之间的婚约,不说人人皆知也差不多了,可饶是如此,沈倏瑜却还是明目张胆的勾引我的未婚夫,这等行径,难道不该打吗?” 谢贵妃嗤笑一声,“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旋即抬眸看向尚书府的位置,质问出声,“崔三公子,顾小姐口口声声说倏瑜勾引于你,那你同本宫说说,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突然被点名的崔三公子一怔,求救一般的目光看向自家亲爹,崔尚书也是冷汗直冒,自家儿子是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他这个亲爹还是知晓的,可说实话就是得罪了淑妃,不说实话则又得罪了谢贵妃,一方是百官之首的当朝丞相,一方是拥兵数十万的武烈侯,他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就在崔尚书犹豫不决之时,始终不曾露面的皇后终于姗姗来迟,众人起身行礼,趁着这个空档,崔尚书大脑疯狂运转,可依旧没能做出决断来。 一袭华丽凤袍的皇后从入口处走入,两个贴身侍女一左一右虚扶在侧,身后四个宫女为她抬着衣摆,另外八个宫女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行至尚书府面前的时候,皇后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崔三公子开口道,“本宫刚刚在外听了个大概,所以崔三公子不妨说说,究竟是顾家小姐句句为真,还是沈家小姐言辞具实?” 崔三公子顿觉汗流浃背,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皇后却是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抬起头回话。” 崔三公子艰难抬头,只觉每个呼吸都是极致的煎熬。 作为后宫的最高掌权者,皇后阅人无数,所以单凭崔三公子的神情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后宫之中,皇后虽为尊,但淑妃和谢贵妃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三方也是明争暗斗了多年。 虽然与淑妃和谢贵妃都不和,不过相比于谢贵妃,皇后显然还是厌恶嚣张又更得宠的淑妃多一些。 于是皇后对着崔三公子稍稍施压,崔三公子便承受不住将一切都抖了出来,“皇后娘娘,我说实话,沈倏瑜没有勾引我,是我先骚扰她的。” 话音落下,顾听霜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不少,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淑妃也不由得再次沉下了脸。 眸光扫过楚清沅略显心虚的神情,淑妃抿了抿唇,最后直接转过头去。 入宫差不多二十年,就连在皇后面前她都鲜少吃败仗,如今却被最亲近的两个小辈坑了个彻底。 真相已明,皇后瞥了崔尚书一眼,朝着主位走去。 待落座后,才让众人起身,而后看向顾听霜,“顾家小姐身为丞相府嫡女,却德行有失,空口无凭挑起事端在先,恶意污蔑沈家小姐在后,行迹恶劣之极,但念其年幼,予以改过自新机会,禁足半年,禁足期限内,丞相夫人势必要严加管教。” 闻言,丞相夫人当即跪倒在地,“臣妇谢皇后娘娘宽恕小女。” 顾听霜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丞相夫人死死按倒在地,只能跪谢恩典。 惩治完顾听霜,皇后将目光转到正在暗自憋屈的淑妃脸上,神色微凛,“淑妃,枉你身为一宫主位,竟然连是非都明辩不清,本宫看你这妃位,怕是也没什么再继续担下去的必要了。” 第27章 一个都不放过 此言一落,全场寂然。 淑妃脸色难看,不过气势却是不输分毫,“臣妾的妃位乃陛下亲封,能不能继续担,皇后娘娘说的怕是不算。” 皇后虽为六宫之主,掌妃嫔位份升降之权,但若是涉及到妃位以上,还是需要征得皇帝的同意。 皇后淡淡睨了淑妃一眼,而后依宫规宣布了对淑妃的处罚,“淑妃顾氏行事偏颇,只听信顾家小姐片面之言便对侯府嫡女大肆发难,险些使沈家小姐蒙受冤屈,有违后宫四妃之一该有的公正,罚其月例半年,抄录宫规十遍。” 说完,皇后看向淑妃,“如此惩处,淑妃可有异议?” 淑妃宽大衣袖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在一众官员家眷面前惩处她,无疑是将她的脸面放到地上踩,可偏偏她没有一丝反对的余地。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楚清沅的那句“崔家三公子与听霜妹妹情投意合,互生情愫,却被沈倏瑜横插一脚”。 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有顾听霜在旁帮腔,淑妃便没有怀疑,这才被皇后抓住了把柄。 淑妃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臣妾无异议。” 皇后又转头看向下首的沈倏瑜,“沈家小姐呢?” 沈倏瑜还沉浸在淑妃和顾听霜被罚的惊诧中,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回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女无异议。” 皇后点头,示意沈倏瑜下去。 沈倾却是倏然上前,跪了下去,看向皇后,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处事公正,为家妹平复冤屈,沈倾感激不尽,然,此事之中,还有另一位牵涉者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故而沈倾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 看着虽然跪在地上但腰板却始终挺直的沈倾,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她记得以前的沈倾并不是这番性情,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应声道,“你且说说,此事还有谁牵扯其中,又想求个什么恩典。” 见沈倾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楚清沅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沈倾的目光朝着自己看来,而后认真说道,“皇后娘娘,今日对家妹动手的虽然是顾家小姐,但事发之时六公主就在当场,然,身为皇族公主,六公主不仅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反而纵容顾听霜为所欲为,这才使得家妹受辱,所以沈倾想请皇后娘娘为家妹做主,惩处六公主。” 沈倾话音落下,场上的氛围瞬间愈发微妙起来。 淑妃一党当即脸色一沉,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胆大到这般程度,淑妃已经被罚,竟然还不放过楚清沅。 淑妃一党的敌对面则是暗戳戳窃喜,兴致勃勃的看着淑妃母女倒霉。 至于剩下中立的那部分,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地反转大戏。 听到沈倾所指之人是楚清沅,皇后眸底也闪过一丝愉悦,不过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分毫,“清沅,沈倾所言,可属实?” 见战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楚清沅眉头狠狠蹙了蹙,本想否认,却听皇后再次询问沈倾,“沈倾,当时可有其他人在场?” 沈倾点头,目光在刚才一同在场的一众官家小姐身上扫过,刚想随机挑出两个倒霉蛋,就听楚清沅先一步承认出声,“皇后娘娘,此事确实是清沅的过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楚清沅虽然不聪明,却也不傻,与其让沈倾揪出两个证人将之前的事情再叙述一遍,还不如自己直接认下,也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皇后脸上假意升起几分不悦来,随即又将战火引到了淑妃的头上,“淑妃,六公主是你所出,又自幼养在你膝下,今日做出这番行径来,你自是难逃其咎,本宫再罚你月例半年,抄录女经十遍,你可有异议?” 淑妃心头憋屈不已,气势也比刚刚弱了几分,“臣妾遵旨。” 终归是楚清沅惹下的过错,她逃不掉。 淑妃二度受罚,心中怒火翻腾,皇后则是将目光转向楚清沅,厉声开口道,“六公主身为皇族公主,却无辨别是非之能,更是伙同丞相之女欺辱侯府嫡女,行迹恶劣,罚其禁足半年,抄录女经,宫规各十遍。” 虽未动手,但处罚却是比顾听霜还要重一些,楚清沅心头有些不满,不过却还是乖乖应下。 和顾听霜不同的是,因为自幼在宫闱之中长大,所以楚清沅虽然骄纵,但也懂得看形势,如今自家母妃都吃了亏,她自然不敢再造次。 事情到此也算是告一段落,沈倾对着皇后叩头道谢,才回到座位上。 见沈倾安然回来,穆灵汐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则是空欢喜一场,心头对沈倾的忌惮愈发浓重了些。 看着沈倏瑜还未完全消肿的面颊,谢翎眼含心疼,轻轻抚了上去,“还疼不疼?” 谢翎是和谢贵妃一道来的,见沈倏瑜被淑妃为难本想上前护住沈倏瑜,谢贵妃却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示意她不要出面。 谢翎身上的非议已经够多了,如非必要,谢贵妃不愿让她再卷入其中,更何况,事及淑妃,她出面显然更合适一些。 沈倏瑜摇了摇头,虽然受了委屈,但双眼却是晶亮晶亮的,“娘亲,今天是长姐替我出了气,今后,其他人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些官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温婉乖巧,可实际上都是人精,今日就连楚清沅都在沈倾姐妹身上吃了亏,她们以后自然不敢再轻易惹上沈倏瑜。 毕竟,饶是她们的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楚清沅这个一国公主去。 话落,余光偷偷瞧了沈倾一眼,眸底浓郁的崇拜之色徐徐升起。 谢翎笑着抚了抚沈倏瑜的头,“对,今天还好有你长姐在。” 同时,谢翎心底也在思考,她这些年的隐忍,是不是错了? 时候已经不早,皇后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今日召诸位前来,一是正逢春日,御花园花团锦簇,想与诸位共赏;二是各位小姐正值华年,天真烂漫,也借此看看你们的才艺,以扬我大楚礼仪之邦的威名。” 皇后话落,一众官家小姐皆是眼含亮色,她们都是苦学多年,为的就是在今日这种场合崭露头角。 同时,她们心里也都清楚,皇后之所以设出这场赏花宴,名义赏花实则却是为太子选妃,虽然太子正妃已经内定了姜国公府的嫡小姐,可侧妃却是无主的,她们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毕竟若是真的成功入选太子府,无论是于自己还是于家族而言,都是百利无一害之举。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不幸落选,能在众人面前展露风采,以后寻得一门好夫婿也是不愁了。 沈倾早已出嫁,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和她全无关系了,所以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品茶吃糕,全然置身事外。 第一个上场的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跳了一段惊鸿舞,虽说不上太惊艳,倒也有几分出彩之处。 沈倾看的津津有味,神情闲适,和一旁心头激烈斗争的穆灵汐形成鲜明对比。 倏然,一道阴冷的目光袭来,直逼沈倾面门,压迫感十足。 第28章 两姝争艳,难分伯仲 沈倾捏着吃了一半的马蹄糕,神色悠然的朝其看去,就见淑妃脸色阴沉,双眸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睛。 沈倾笑笑,眸光朝着身侧的阳陵侯夫人瞥了瞥,眼神示意:我是阳陵侯府的人。 淑妃果然朝着阳陵侯夫人瞥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淑妃的眼神警告刚收回,楚清沅和顾听霜便紧随其后,沈倾很是雨露均沾的又瞥了瞥穆子谦,眼底多了一丝挑衅:我是穆子谦的夫人,阳陵侯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你们能奈我何? 果不其然,穆子谦也收到了楚清沅和顾听霜的眼神警告。 这下,饶是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沈倾的用意,前者眉头狠狠蹙了蹙,压低了声音不悦开口,“沈倾,你这是做什么?” 沈倾满脸笑意的回应,“母亲昨日不是还说我与侯府该是一体,如今有人威胁到了我的身上,母亲和夫君不该一同承担么?” 刚准备说话的穆子谦狠狠一噎,只得喝了口茶压了压心头的怒意。 阳陵侯夫人也是一怔,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天地良心,她只想在沈倾给银子的时候同侯府一体,至于其他时候,她只想让沈倾离她远远的! 然而沈倾却偏生要往阳陵侯夫人的身边凑,不仅如此,还亲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阳陵侯夫人面前,“母亲尝尝这个,味道很是不错。” 阳陵侯夫人下意识接下,却是半响没敢下嘴,心头疯狂思索沈倾今日到底是抽了什么疯,直到再次接收到顾听霜阴冷森然的目光,阳陵侯夫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倾这分明是祸水东引啊!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连忙‘失手’将糕点‘掉’在桌子上,刚想搪塞沈倾一句,就听沈倾很是大度的开口,“糕点甜腻,掉了也就掉了吧,母亲尝尝宫中特有的桃花茶,清香又不失甘甜,应该合母亲的口味。” 阳陵侯夫人眼皮狠狠一跳,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人后如何尚且不说,但是在人前,一定不能拂了沈倾的颜面,这是穆雪柳刚交待过的。 沈倾心情颇好的给穆子谦也倒了一杯,穆子谦刚想躲,却猛地被阳陵侯夫人掐住了桌下的手腕,于是只能也被迫接受了沈倾难得的示好。 穆灵汐看着这边明面和谐实则心思各异的一幕,有些忍俊不禁,她的这位嫂嫂,真是有意思极了。 待沈倾那边温馨的一幕结束,这场赏花宴也已经进行了大半,现在上场的,大都在盛京中小有些名气,不是琴艺超然,就是舞姿翩然,不得不说,皇后还挺会安排出场顺序的。 日头中移,这场赏花宴也渐渐进入了尾声,沈倾知道,重头戏来了。 在场待字闺中的嫡女们只剩下两位小姐没有上场,一个是丞相府的嫡长女,也是顾听霜的亲姐姐,顾听颜;另一个则是姜国公府的嫡小姐,也是内定的太子妃人选,姜璃。 两人并称盛京双姝,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女红也是无一不精,所以在场众人都在好奇,两人到底会展示什么才艺。 而又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身为皇后嫡亲侄女的姜璃竟然先顾听颜一步出场。 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姜璃只着了一身简洁的水蓝色水袖长裙,看样子是要跳舞,然后下一瞬,却是从袖中掏出一把软剑来。 剑身银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凛然的寒光,给姜璃原本婉柔的面容又平白增添了一丝英气,让她愈发的耀眼起来。 待宫女们将画幕搬出来,众人才知姜璃是要一边舞剑一边作画。 但这种情况下一般跳的不都是水袖舞吗?还能跳剑舞?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姜璃左手水袖猛地扬起,蘸上一抹青色,于画幕之上蜿蜒。 与此同时,姜璃右边手腕微动,剑尖触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足尖轻点,轻轻一跃飞至半空,左腕水袖翻转,作画动作徒然加快,右手同样不落下风,于半空中行云流水般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全场哗然。 这般功底,怕是姜璃的武艺也不输男儿。 沈倾眸底也不由闪过几分惊艳之色,不愧是被内定为太子正妃的姜家嫡女,就光是这出剑舞,就鲜有世家小姐能出其右。 在众人不断诧异的目光中,姜璃剑尖蘸墨,在画幕边沿落下‘盛世牡丹’四字。 众人看向画幕,就见上面百花争艳,大红色的牡丹则被簇拥在中央,华贵无双。 姜璃走到宴会中央,看向上首的皇后,“姑母贵为一国之母,尊贵无双,而牡丹同为花中之王,雍容华贵,漓儿便以这幅《盛世牡丹》献于姑母,祝姑母福寿绵延,身体安康。” 听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后倏然展出欣然笑意,看向姜璃的目光也愈发柔和,“漓儿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话落,看向一旁的贴身侍女,“云岚,赏。” 云岚应下,随即朝着身后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小宫女会意,连忙送了一柄紫色的玉如意下去。 姜璃双手接下,这次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了顾听颜的身上。 顾听颜和姜璃并称盛京双姝多年,如今姜璃狠狠出了风头,加之刚刚淑妃母女又被皇后责罚,所以众人都想看看顾听颜究竟会如何应对。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顾听颜从容登场,朝着皇后福身行了一礼,而后走到琴架前,翩然落座。 指尖微动,袅袅琴音便在她手下流出。 众人神情微动,似乎看到了山间溪水潺潺。 倏然,一道清冽的鸣音响起,似凤凰啼鸣。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顾听颜所弹奏的这首曲子,是她亲手所谱的凤凰引。 啼鸣声渐强,众人似乎看到了凤凰两鸟于空中飞舞盘旋,俯瞰世人。 啼鸣声渐止,众人又好似看到了凤凰相携飞过山峦,没入云间,最后消失不见。 琴音停下许久,众人都仿若未觉,直到顾听颜的声音响起,众人才终于回过神来,“皇后娘娘,刚刚姜小姐为娘娘献了一幅《盛世牡丹》,听颜便为娘娘献上一曲《凤凰引》,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皇后的神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第29章 你看上陆晏了? 皇后眸中含笑,看着顾听颜的神情也满是赞赏,“顾家小姐才情超绝,不愧是我大楚鼎鼎有名的才女,云岚,赏。” 云岚看向另外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当即送了一对白玉镯下去,晶莹剔透,做工逼人。 顾听颜双手接下,又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这场赏花宴才算是结束。 宴会之后,便是宴席。 宴席地点设在了清泉宫,皇后带着一众妃嫔先行离场,剩下的则是三两成群,结伴而行。 沈倾起身,穆灵汐紧跟其后,穆子谦瞥了二人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当场。 阳陵侯夫人刚想走,就被沈倾拉住了胳膊,“母亲,路途尚远,宫中地形又复杂,您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您便同我和灵汐一道去吧。” 阳陵侯夫人还想拒绝,就见穆灵汐从另一边扶住了自己的胳膊,二人一左一右呈保护状将自己围在中央。 穆灵汐觉得,既然已经上了沈倾这条贼船,索性便一条路走到黑好了。 和秋姨娘一样,相比于活在阳陵侯夫人的掌控之下,她更喜欢让沈倾掌家。 阳陵侯夫人进退不得,只能任由两人搀扶着朝清泉宫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在众人眼里,无疑是一副儿媳爱戴,庶女敬重的温馨画面。 看着三人相携离开的背影,顾听霜眸色森冷,却被顾听颜倏然拉回心神,“怎么,还不长记性么?” 听到顾听颜的声音,顾听霜总算是安分了些,不过眸底还是闪过一抹不甘之色,“长姐,明明就是那沈倏瑜卑贱又不知廉耻,我打她两巴掌怎么了?” 顾听颜冷睨了她一眼,“这就是你身为丞相府嫡女该有的教养?不知天高地厚不说,还句句污言秽语,母亲和我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见顾听颜的神色渐凉,顾听霜当即乖顺无比,不过脸上还是闪过一抹委屈,“长姐,你知道的,我一直倾心崔家的三公子,可他却被沈倏瑜那个小贱……迷惑,我咽不下这口气嘛。” 顾听颜拉起她的手,一边朝着偏僻的路径走一边开口道,“你我皆是丞相府嫡女,婚姻一事与其说是情爱,不如更多的说是一场交易,更何况,那崔家的三公子也非良人,回去我就同爹爹说把你们的亲事退了。” 听说要退亲,顾听霜当即求助的目光看向身侧的丞相夫人,后者却是一脸的认同,“崔家公子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已是将你的颜面置于不顾,若是这桩亲事再维持下去,怕是我们丞相府的脸面也跟着丢尽了。” 闻言,顾听霜脸色瞬间白了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听颜一个眼神吓得瞬间咽了回去。 …… 沈倾三人来到清泉宫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沈倾和穆灵汐扶着阳陵侯夫人坐下,就听殿内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沈倾抬眸,就见一道纤长的身影从殿外走进,紫衣墨发,容色俊逸,仿若谪仙。 沈倾当即神色一怔,陆晏?他怎么来了? 在沈倾思索的目光中,陆晏不断朝前走去,直到走到席位最前端,才止住步伐,转身落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席位,好像多了一个。 盛京之中,皇族之下,便以姜国公府为尊,再往下便是三侯府邸,以往都是一公三侯两左两右分别占据距离皇室最近的位置,以示身份之尊贵,可今日,位于三侯之一的阳陵侯府却是直接被挤到了第五位,就连皇后所在的姜国公府,都只能屈居第二。 于是席位上相继响起了众人的私语声,皆在猜测陆晏的身份。 穆灵汐也满是好奇,“嫂嫂,那位公子是哪家的,竟然比姜国公府还要尊贵?” 沈倾想了想,才回应她道,“整个盛京,地位能在姜国公府之上的,就只有靖安王府。” 靖安王是大楚唯一的异姓王,当年大楚还未建国之时,初代靖安王与初代先帝曾有着过命的交情,而后大楚建立,楚氏为皇,陆氏则封了异姓王,爵位可世代承袭,直到陆家再无一位男嗣。 不过,早在八年之前,靖安王就因发妻病逝而退出朝堂,久而久之,靖安王府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沈倾一早就知道陆晏身份不简单,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靖安王府的人。 而据她所知,靖安王妃离世的早,就只留下一子在世,而后靖安王再未续娶,所以不出意料,陆晏就是靖安王府中那位鲜为人知的世子了。 传言靖安王府世子身子孱弱,不过十岁便被送出盛京修养,这也都和陆晏的过往悉数对的上。 不得不说,陆晏可真是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殿外太监独特的嗓音响起,帝后二人并肩而入,众人跪地行礼,唯独陆晏傲然而立,只微微颔首便算行了礼。 靖安王府尊贵,有见圣不跪之权,以彰显皇族对其的看重。 帝后从众人面前走过,行至最高处,转身落座,而后唤众人起身。 皇帝开口,声音平和但不失威严,“今日皇后设宴,邀众臣家眷同赏宫中春色,朕也借此时机,同众臣一聚,也为陆世子归京接风洗尘。” 皇帝话音落下,没猜出陆晏身份的那些当即恍然大悟,一众贵女小姐眸中也不由泛起仰慕之色。 靖安王府身份显贵,府中又仅有一子,无疑是个绝佳的夫家人选,若是能嫁进去,怕是后半辈子都可安然无忧了。 看着陆晏的面容,皇帝面露慈色,“八年不见,阿晏的身体可好些了?” 陆晏起身,恭敬回应,“回陛下,已经大好了。” 皇帝面色带笑,“好了便好,待过些时日,寻个机会,让靖安王为你择一门亲事,也算是安定下来了。” 陆晏应下,不过余光却是悄悄朝着沈倾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的这门亲事,怕是轻易不好成。 寒暄之后,便有舞姬相继走入,身量纤细,舞姿翩然,无论是人还是舞,都是宫外少见之景。 沈倾一边看着舞姬跳舞,一边夹了一块鹿肉放进口中,倒是惬意极了。 余光瞥到穆灵汐微怔的神情,沈倾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陆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倾眸底倏然闪过一丝危险神色,轻问出声,“你看上陆晏了?” 第30章 偷情撞见野鸳鸯 穆灵汐猛地回神,待反应过来沈倾话中之意后,才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单纯走神了。” 沈倾很是怀疑,穆灵汐只得把沈倾往她的方向拉了拉,而后用仅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悄悄说道,“我只是觉得,陆世子生的太好看了,和嫂嫂很是相配。” 沈倾虽然没有姜璃和顾听颜那些名头在外,但容貌在盛京之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说完,穆灵汐往一旁躲了躲,生怕沈倾说她有违礼法,却不想沈倾竟然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是赞赏的开口,“不得不说,你眼光真好。” 穆灵汐莞尔,只以为沈倾在说笑。 宴席过半,皇帝倏然开口,“朕刚刚听皇后说,今日赏花宴,姜家小姐和顾家小姐的才艺都很是惊艳,不若再演示一遍也让众臣开开眼界?” 话音落下,姜璃和顾听颜纷纷起身应下。 已经吃饱喝足的沈倾微微有了些困意,趁着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姜璃身上之时,悄然离开了大殿。 出了清泉宫,微风迎面拂来,沈倾顿时清醒了不少,随即沿着一条小径朝着林间走去。 正值三月,宫中的桃花开的正好,花香袭来,让沈倾不由得心情舒畅。 倏然,一个略显炙热的怀抱从身后将沈倾圈入怀中。 沈倾一惊,刚想挣脱,却被来人紧紧禁锢住。 熟悉的气息沁入鼻腔,沈倾索性也就不挣扎了,从他怀中转身,就见陆晏认真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眉眼温柔,惹人流连。 沈倾耳尖瞬间红了,旋即再次挣开陆晏的怀抱。 这一次,陆晏并没有阻止。 瞥见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沈倾主动牵起他的手,而后拉着他朝着偏僻处走去。 虽然此处四下无人,但宫中到底是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于她和陆晏而言都是一场大麻烦。 陆晏任由她牵着,眉眼间的柔色就快要溢出来。 待二人寻了一个极致的僻静处,沈倾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晏却是答非所问,眼底还染上几分委屈,“刚刚我看见你给穆子谦夹菜了。” 沈倾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言语之间却是愈发嚣张,“我不仅给他夹菜了,刚刚在宴会上还给他倒茶送糕了。” 沈倾话音刚落,陆晏眼底便瞬间升起浓郁的危险气息,身体也朝着沈倾不断逼近,沈倾心头顿时警铃大作,没敢再逗弄陆晏,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同陆晏叙述了一遍。 虽然知道沈倾是在祸水东引,可陆晏心底还是忍不住嫉妒,“那也不行。” 沈倾笑笑,刚想说话,就见陆晏的面容愈发靠近,就在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下一拳之隔的时候,陆晏倏然出声,温言细语好似蛊惑,“可以吗,皎皎?” 沈倾到底还是没忍住美色的诱惑,轻轻点了点头。 感受着陆晏愈发沉重的呼吸,沈倾眼皮不由轻轻颤了颤。 陆晏伸出双臂揽住沈倾纤细的腰肢,沈倾下意识后退,却发现根本退无可退。 身后是墙壁,身前是陆晏结实的胸膛,强烈的逼仄感传来,沈倾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 唇上柔软的触感传来,沈倾顿觉呼吸倏然停滞,睫羽狠狠颤了颤,最后还是轻轻闭上了眼。 陆晏的吻很温柔,一如他这个人,似春水汨汨,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然而,片刻之后,沈倾觉得自己还是草率了。 食髓知味后的陆晏和刚刚截然不同,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激烈,长舌游动,不断在沈倾口中攻城掠池,沈倾显然招架不住,身子不由向下软了软。 下一瞬,就见陆晏身形一动,旋即二人的位置徒然逆转,陆晏后背抵住墙壁,双臂则是紧紧箍住沈倾的腰肢,让她只能朝着自己的身上不断压下。 重心渐失,沈倾下意识撑住身体,却触及大片结实的胸膛。 炙热的温度传进掌心,沈倾当即双手一松,完全跌落陆晏怀中。 谋划已久的陆晏一朝得逞,圈住沈倾腰肢的手臂愈发用力了些,攻势更是倏然狂烈起来,沈倾身子愈发软了下去,只得在陆晏热烈的吻中不断沉溺。 就在沈倾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的时候,陆晏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眸中柔情却是比之刚才更加腻人了些,看得沈倾耳尖不知道第多少次红起。 “喜欢么?” 沈倾大脑一片混沌,半响也没反应过来陆晏话中的意思,只得反问出声,“什么?” 陆晏笑笑,面容再次压下,“这个。” 还不等沈倾回应,唇瓣已经再次被陆晏含住,随之而来的是陆晏新一轮的肆虐。 一吻过后,再次险些窒息的沈倾连忙离开陆晏的怀抱,生怕他再控制不住。 陆晏一眼看穿她的意图,将她箍的更近了些,好看的眉眼不断在她娇嫩的唇瓣上游移,声音里带了几分威胁,“以后还敢不敢了?” 脑子一片空白的沈倾根本没听清陆晏说的什么,不过强烈的求生欲还是促使她十分乖顺的点了点头。 感受到揽着自己的双臂微微一松,沈倾下意识就想逃脱陆晏的禁锢,下一瞬却是双腿一软重新倒在了陆晏的身上。 陆晏双眸含笑,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戏虐,“这么不舍?还想继续?” 沈倾心头一惊,连忙抬手撑在陆晏的肩膀上,刚想拒绝,就听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快一点!给我,我想……啊……” 女子声音嘶哑,而后更是发出低低的呜咽,不难想象刚刚经历了一番怎样的摧残。 沈倾虽然未经人事,却也在出嫁之前被府中的嬷嬷教导过,所以对眼下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当即身体一僵,脸色也瞬间涨红。 陆晏思绪也是停顿了片刻,松开沈倾的身子,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欲。 沈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给陆晏处理了一下后背的褶皱,眼底才算是彻底恢复了清明。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边的呻吟声却是再次响起,且比之刚才更加高亢了不少。 沈倾眉心一跳,陆晏却是轻笑着出声,“这是偷情撞上了野鸳鸯,真是愈发刺激了。” 沈倾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转身就走,可还没走出多远,余光却倏然瞥见一抹淡淡的金色。 像是一只发钗。 而后宫之中,宫女是不被允许佩戴发钗的…… 陆晏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将沈倾拦腰抱起,一跃落到房顶。 沈倾轻轻掀开一片瓦片,一张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第31章 她们阳陵侯府也很热闹啊 6在看到发钗的瞬间,沈倾想过屋内之人可能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女官,甚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妃嫔,就是没想过会是楚清漪。 楚清漪,皇后嫡出,也是皇室之中唯一一个有封号在身的公主。 而今,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却在冷宫深处,肆无忌惮的与男子苟且。 瞥见沈倾微动的神情,陆晏捏了捏她的手心,在她耳边轻声问道,“皎皎认识?” 沈倾点头,低声告知陆晏楚清漪的身份。 听完,陆晏微微惊诧,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显然并不是很感兴趣。 见沈倾还要再看,陆晏连忙一把拉住她,眸底闪过几许诱色,低声轻哄,“别的男人可不能乱看,皎皎要是真的想看,晚上我过去给你看。” 沈倾当即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如实开口,“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谁。” 凭借地上散落的衣物,沈倾一眼就看出男子应该并非宫中之人,丝绸锦衣,缎面玉带,倒像是盛京之中那些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难不成是今天宴会上的人? 陆晏拉着沈倾的手丝毫未松,思虑片刻才开口道,“现在两人忙着那回事,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清脸,这样吧,等他什么时候翻面了,我喊你。” 说完,陆晏很是尽职尽责的朝着下面瞥了一眼,然后给沈倾汇报,“还是刚才那个姿势,你再等等。” 终于反应过来陆晏话中“翻面”含义的沈倾,当即神色一僵,而后有些羞涩的别过脸去。 沈倾等了足足一刻钟,耳边才传来陆晏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皎皎,可以了。” 沈倾循着瓦片缺口朝下看去,就见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虽然还是一副难舍难分的粘腻模样,不过已经可以清晰看见男子的面容。 沈倾又是一怔,竟然是他? 不得不说,今天的皇宫也未免太热闹了些。 见屋内两人已经准备起身,陆晏抱起沈倾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重新走在来时的小径上,陆晏询问出声,“可看清那人的面容了?” 沈倾点头,“尚书府的二公子崔承琰,于盛京城外三十里处的骁勇军中任骁骑尉。” 有趣的是,崔承琰正是今天在宴会之上公然承认自己骚扰沈倏瑜的崔三公子的嫡亲二哥。 闻言,陆晏不由轻笑一声,“这尚书府真是够热闹的。” 两个儿子的行径一个赛一个的大胆,也不知道崔尚书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吓的当场昏厥过去。 两人相携走了一小段,沈倾便提出分开走,此处虽然僻静,但沈倾总觉得不太放心。 陆晏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宫中凶险,于是示意沈倾先行离开,自己则是暗中跟了她一小段距离,待沈倾走到不断有宫女来往的大路上,陆晏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倾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穆灵汐有些担忧的看向沈倾,“嫂嫂去了好久,可是身体不舒服?” 沈倾点点头,“刚才有一点闷,现在好多了。” 穆灵汐给沈倾重新添了一杯茶,见她脸色尚好,便没有过多再问。 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申时,阳陵侯府众人一同离开清泉宫,一路上,穆灵汐都觉得今天的氛围有些奇怪,平日里相敬如宾的阳陵侯夫妇今天竟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宴席上两人都始终冷着脸,看样子像是吵架了。 僵硬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了宫门口。 因为林雪芙离开的时候用了一辆马车,所以如今加上阳陵侯上早朝的那辆,总共还剩三辆。 阳陵侯没有理会众人直接上了第一辆,阳陵侯夫人紧随着上了第二辆,沈倾和穆灵汐相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的朝着第三辆马车走去。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穆子谦犹豫许久,还是选择了和阳陵侯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 阳陵侯的气场太过强大,他承受不住,沈倾又是他做梦都不想看见的人,阳陵侯夫人虽然也在气头上,但好歹是他亲娘。 轻微的晃动感传来,沈倾不由得又有些困了,靠着车厢不多时便睡着了。 蝉衣从车厢角落的小柜子里拿出两条薄毯,一条盖在了沈倾身上,另外一条则递给了穆灵汐。 穆灵汐眼神道谢,随即陷入清浅的睡眠中。 沈倾这一觉睡得沉了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阳陵侯府门口,蝉衣将她唤醒。 半梦半醒之际,沈倾就听到了阳陵侯夫妇的争吵。 “如今已经到了府上,我属实是忍耐不下去了,侯爷只需告诉我一句实话,昨夜你是否去了醉仙楼?” 声音尖锐又带着几分浓郁的幽怨,是阳陵侯夫人的声音。 “大庭广众吵吵闹闹,你成何体统?” 阳陵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不过隐隐还似有几分心虚。 阳陵侯夫人不依不饶,“成何体统?侯爷若是心中无愧,怎会连一句正面的回应都不敢给我?” 不得不说,阳陵侯夫人虽然平日里傲踞蠢笨了些,但在这种关头脑子倒是挺灵活。 阳陵侯不想同她争吵,“你简直无理取闹!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回院子里说吗?非要在府门口丢人现眼?” 阳陵侯夫人直接气笑了,“丢人现眼?侯爷的事迹就快传遍整个侯府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丢人现眼的?”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倒是把沈倾完全吵醒了。 沈倾下了马车,就见阳陵侯怒气腾腾站在府门之内,阳陵侯夫人则是死死拦在他身前,说什么也要让他给一个说法出来。 沈倾笑笑,陆晏还说尚书府热闹,她们阳陵侯府分明也不差啊。 看着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劝亲爹还是该拉亲娘的穆子谦,沈倾很是好心的提醒出声,“夫君怎么还不上去拉架,万一一会有人从门前路过,把此事传扬了出去,咱们阳陵侯府的脸可往哪搁?” 穆子谦倏然回神,难得一次觉得沈倾说的话有道理,连忙上前几步朝着阳陵侯夫妇走去。 沈倾也不着急回去,站在门边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戏。 穆子谦虽然是阳陵侯夫妇的心头肉掌中宝,但在这种时候显然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不仅如此,还莫名其妙同时吸引了两方的怒火。 最后,这顿争吵以穆子谦两边脸颊分别挨了一巴掌而暂时告终。 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两个路人,沈倾有些遗憾,观众有点少,看来还得自己暗中出力。 第32章 杀意起 见阳陵侯夫妇相继拂袖离去,沈倾才让门口守卫把大门关好,然后带着穆灵汐朝后院走去。 回到听澜院之后,沈倾就让蝉衣给绫衣传消息,让其把昨夜阳陵侯夜宿醉仙楼一事添油加醋一番再传扬出去。 至于事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阳陵侯最后一定会认下的。 蝉衣将消息传出去不久,就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穆雪柳来了。 穆雪柳的到来在沈倾的意料之中,所以只是朝着蝉衣点了点头,便继续翻看账本去了。 细察一番才知道,阳陵侯夫人这些年弄出来的动作可不少。 …… 齐福堂。 穆雪柳坐在上首,看着下方就没让自己省心过的双亲和弟弟,脸上闪过一缕烦躁之色。 今日距离她上一次的警告不过三天,阳陵侯夫人就做出想要带着林雪芙一同入宫的糊涂事,若不是她阻拦的及时,明日早朝上被参的名额十有八九有阳陵侯一个。 而阳陵侯就更离谱了,身为一朝侯爷,竟然夜宿青楼,这要是传扬出去,免不了又是被参一顿。 阳陵侯夫妇分列两侧,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漠然神情,继两人在府门口争吵一番之后,仅在回到院子之后的短短半个时辰内,两人又狠狠吵了两架。 平日里阳陵侯夫人对阳陵侯也算是体贴温顺,可今日却似铁了心一般,说什么也要追究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着屋内愈发微秒的氛围,穆子谦将身子又倾下去了些,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穆雪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开口道,“父亲,今日母亲同我说您昨夜宿在了醉仙楼,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看着穆雪柳严肃的神情,阳陵侯知道此事今天是蒙混不过去了,不过相比于暴露青云巷,阳陵侯还是选择了认下夜宿醉仙楼的谣言,“是真的。” 穆雪柳眉眼间闪过浓浓失望,言语也不由得过激了些许,“父亲,你糊涂! 您身为当朝侯爷,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若是传到了朝堂上,父亲当如何回应陛下的询问?” 阳陵侯神情微凝,不过还是笃定出声,“此事不过在府中传言两天罢了,我已经让王管家严令敲打府中众人,不会传出去的。” 穆雪柳却是继续逼问出声,“事情已经传了一天一夜,父亲当真觉得现在敲打还有用吗?” 先是被阳陵侯夫人问责,如今又被穆雪柳逼问,阳陵侯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若是真的传到了陛下那里,大不了罚我几个月俸禄就是!” 穆雪柳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父亲,女儿要说的并不是俸禄问题,也不是后果问题,而是父亲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能深思熟虑一番呢? 今天母亲和子谦都出席了宴会,应该都亲眼看到了,姜璃是何等的优秀,这样的女子即将嫁入太子府,父亲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若是因为一些本不该行错的小事,一步步失了殿下的看重,父亲觉得,我们阳陵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见阳陵侯眸中泛起思索,穆雪柳叹息一声,“父亲,殿下虽然宠爱我,可说到底我只是一介女子,女子若想这份宠爱长久,必然要有一个繁盛的母家,而穆家若想长久立于云头之上,便少不了殿下的扶持,两者本该是相辅相成,可如今父亲却是一步步将阳陵侯府拉向下坡路,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女儿就算有些小心思,也挽救不了大势,您可明白?” 被穆雪柳说服,阳陵侯的神色终是软了下来,“为父知道了,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解决了阳陵侯这边,穆雪柳的目光又看向了阳陵侯夫人,“母亲,昨夜之事就此揭过,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罢了,母亲也不必耿耿于怀,而现在女儿想问,今日林雪芙一事,又是为何?” 阳陵侯夫人蹙了蹙眉头,思虑片刻,才如实开口,“雪芙怀孕了,心头总觉得憋闷,正赶上皇后娘娘的赏花宴,我便想着带她到宫里转转,让她舒心些,至于别的,我没有想那么多。” 说完,阳陵侯夫人又想起了之前穆雪柳说过的话,“我没有羞辱沈倾的意思,我一开始便想着以我亲侄女的名义带雪芙入宫的。” 阳陵侯夫人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倒更多了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不过穆雪柳并未再追究,因为她一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的原由。 沉吟片刻,穆雪柳才一脸认真的看向三人,“父亲,母亲,子谦,你们真的觉得,林雪芙腹中的孩子,该留吗?” 闻言,穆子谦当即便急了,“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芙儿腹中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爹娘的第一个孙子啊!” 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阳陵侯夫妇此刻立场也是出奇的一致,“谦儿说的没错,谁也不能动雪芙肚子里的孩子!” 穆雪柳眉头轻皱,“林雪芙只是个妾,你们却让她在沈倾前头生下孩子,这不还是明摆着羞辱沈倾吗?” 阳陵侯夫人当即反驳出声,“沈倾并不反对这件事,相反昨日还给雪芙送了两株人参过去,她们之间的事情,雪儿你就不用插手了,我和你父亲会处理的。” 阳陵侯随即赞同点头,“你母亲说的没错,自从你上次说过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她,给尽了她主母该有的尊荣,雪芙根本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穆子谦紧接着出声,“母亲都把侯府名下商铺田地的地契交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三人这般说,穆雪柳的神情当即缓和了不少,“好,你们这般说我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 见穆雪柳要走,穆子谦连忙起身,“姐姐,我送你。” 穆雪柳轻笑点头。 日暮时分,绯红色的夕阳只剩下一道余晖,为天边的晚霞镀上了一层血色。 穆雪柳倏然转头看向一旁的穆子谦,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子谦,若有一日,美人与权势只能选其一,你会选哪个?” 穆子谦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穆雪柳还是在说林雪芙一事,于是直言开口道,“姐姐,我知道你对芙儿有些误会,但是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芙儿温婉良善,又一心为我,所以你说的那天,并不会出现。” 见穆子谦说的认真,穆雪柳倏地笑了,“好,既然你这般笃定,那姐姐便不再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但是圆房一事,你务必要记在心上。” 穆子谦点头应下,“姐姐放心,答应你的,我定会做到。” 穆子谦将穆雪柳送到了阳陵侯门口,碧痕扶着她上了马车。 穆子谦挥手道别,穆雪柳眉眼含笑,可就在帘子落下的瞬间,穆雪柳脸上的笑意却是倏然消散。 第33章 他的过往 随即转头看向碧痕,眸底划过一抹冷色,“给紫嫣传消息,让她伺机弄掉林雪芙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可能,连林雪芙一起除掉。” 以往,穆雪柳只觉得阳陵侯夫妇和穆子谦只是偏宠林雪芙一些而已,终归是门内之事,倒也无伤大雅,直到今天穆雪柳才明白,那份宠溺早在不知不觉间演变成了鬼迷心窍。 穆雪柳心头莫名有一股预感,若是任由事态这般发展下去,阳陵侯府迟早要毁在林雪芙手里。 碧痕脸上升起几分错愕,“主子,这般是否太过冒险了?” 碧痕也是从阳陵侯府出来的,自然清楚穆家上下对林雪芙的看重。 若是知道此事是穆雪柳所为,后果怕是难以想象。 穆雪柳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过眸底的坚定却是丝毫未减,“林雪芙,不能再留了,以前我以为她不过是个表小姐,虽然有些野心,但也不至于掀起什么大风浪,如今才知我还是小瞧她了。 告诉紫嫣,务必要将事情处理好,还有,就算是死,也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碧痕心中的顾虑穆雪柳自然也想到了,姜璃及笄在即,此时绝对不是她同穆家嫌隙的时机,可林雪芙之事同样是迫在眉睫。 见穆雪柳已经下定决心,碧痕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应下。 穆雪柳还是有些不放心,“以后母亲所为让红罗事无巨细每天报上来一次,势必不能再出什么大纰漏。” 阳陵侯夫人性子软心性差,林雪芙又是她的母家侄女,这也是穆雪柳特意在她身边安插了暗棋的原因。 而事实也证明,穆雪柳的这步棋走的很对,如果不是有红罗在,怕是早在林雪芙高调入门的那日起,阳陵侯府就出大乱子了。 …… 是夜,月挂天边,星子微隐,陆晏主仆如期而至。 看着从门外大方走入的身影,蝉衣很是熟练的行礼,转身,关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为了方便陆晏过来,蝉衣还特意吩咐了下去,日暮之后,除了她,所有人一律不得到沈倾院子附近打扰。 陆晏过来的时候沈倾还在查看阳陵侯夫人做的陈年旧账,感受到陆晏的视线,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还有几页,阳陵侯夫人这些年的小动作沈倾就完全捋清了。 陆晏知道沈倾在忙,很是乖巧的坐在沈倾的软榻上自己饮茶,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极致松弛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沈倾名正言顺的夫君。 待沈倾将账本看完合好,转过头来,就见陆晏正在盯着她瞧,感受到沈倾的注视,陆晏嘴角倏然绽出一抹温柔笑意。 沈倾起身走到陆晏身前的椅子上落座,这才问出今天在宫中一直想问但没有机会问出的问题,“靖安王府陆世子,嗯?” 听着沈倾微微上扬的语调,陆晏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柔意弥漫。 “作为赔罪,我给你好好解释一番可好?” 陆晏眉眼带笑,随即给沈倾倒了一杯茶送到她的面前。 沈倾接过,眉头微挑,“看你诚意。” 陆晏唇角止不住上扬,平复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便从我已逝的母妃说起吧。我的母妃是岭南慕容氏的嫡女,为了我父王,千里迢迢远嫁到了盛京,而我父王也没有辜负她的一腔真心,成婚数年,始终没有纳过一门妾室。 然而,就在我母妃怀我的那一年,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陆晏声音一顿,沈倾整颗心瞬间被提起。 陆晏眸子沉了沉,才继续开口,“就在我母妃身孕刚满五个月的那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陷入了昏迷,我父王从宫中请来了御医,得出的结论却是她中了毒,而且还是两种药性截然不同的慢性毒药,因为药力冲撞,这才使得我母妃身体提前出现异样,也从而捡回了她的一条命。 为此,我父王彻查了整个靖安王府,然而却是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此事渐渐成谜,为了我母妃的安危,我父王将府中的大半仆役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又在我母妃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危险才算是没有再次发生。 可就在我母妃即将临盆之际,却又无端再次中毒,毒性凶猛更胜之前。 在烈性毒药的刺激下,我母妃早产了,我父王将宫里大半的太医都请了过来,才勉强保住了我母妃性命。 然而,我母妃血液里的烈性毒药还是有一部分进入了我的体内,加之之前我还在我母妃腹中的时候吸收的那两味慢性毒药,所以我一生下来体内便汇聚了三种剧毒,是那些太医合力救治一天一夜,才让我活了下来。 据太医所说,那烈性毒药药性虽然凶猛,但因为有之前的两味慢性毒药做缓冲,竟然在我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这也是我能活下来的关键。” 沈倾眉头蹙起,之前在云城的时候,她就知道陆晏中了毒,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三种剧毒。 陆晏抿了口茶,继续出声,“自从经历过那三种毒药之后,我母妃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尤其在生产时又险些难产,更使得她的身体虚弱不堪,缠绵病榻多年,还是在我十岁那年彻底撒手人寰,我父王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夜夜宿醉,也为了我能顺利活下去,便将我送到了云城养着。 再后来,我便遇见了你。” 提起沈倾的时候,陆晏眼底都在闪着光。 沈倾往他身边靠了靠,任由陆晏将自己拉入怀中,“自从我记事起,我体内的毒素每隔几月就会复发,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痛意,痛到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奢望,在我毒性发作之时,会有一个人在我痛苦不堪之际,出现在我的面前,陪着我,抱着我,可是一次都没有……” 陆晏声音顿了顿,幽邃的眸子宛若一方幽潭,看不见一点色彩。 听着陆晏平静的声音,沈倾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只能抱紧陆晏的腰,给他无声的安慰。 靖安王妃自从生产之后便彻底伤了身子,别说陪着陆晏长大,就连离开床榻都成了一种奢侈,往后的十年里,她都是在绝望中度过的。 而靖安王则是日日都在四处奔波操劳苦寻良医,只求能医治好靖安王妃的病症,可却始终未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晏的眸子里才又重新染上了光彩,“曾经我以为我会一直孤寂着直到死去,却不想在云城遇到了你……” 话落,陆晏垂眸,看向怀里那张明艳的小脸,眸中的认真惹人心疼,“皎皎,你是我幽暗世界里那束唯一的月光。” 也是我能够活命的最珍贵的药引。 第34章 卡点碰瓷 两人就这样安静抱了许久,沈倾才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身上的毒,彻底解了吗?” 两年前在云城的时候,陆晏就处在解毒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沈倾知道。 陆晏摇摇头,“还没有完全解,不过云神医已经帮我稳住了体内毒素,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复发。” 这也是陆晏离开云城回到盛京的原因。 听到这样的结果,沈倾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死心地再次询问出声,“就连表姐也不能完全解毒吗?” 陆晏口中的云神医,便是沈倾的表姐云潇潇。 云潇潇幼时被一位神医看中,收为徒弟,在外游历十年,习得一身好医术。 陆晏捏了捏她的掌心,无声安抚,“暂时还不能,不过云神医还在琢磨解毒之法,我们只需要静待消息便好。” 沈倾点点头,心头却是思绪纷杂。 思虑片刻,沈倾看向陆晏,“当年的下毒之人,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吗?” 沈倾虽然不通药理,但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彻底解毒,找到下毒之人无疑是个关键。 “还没有,离羽正在查,不过事情过去太久,好多蛛丝马迹都已经湮灭了。” 沈倾也知道此事的进展怕是不会太快,于是将话题转向另一个疑点,“我当时听表姐提过,你体内的三种剧毒皆是罕见毒素,所以下毒之人的身份也许可以从此处着手。” 陆晏应声,“三种剧毒之中,扶桑引和落回均是慢性毒药,扶桑引一毒来自隐秘至极的南疆,所以当时我父王和陛下一致觉得此事同南疆脱不了干系,至于落回,据云神医所说主药是西域荒凉之地的轮回草,至于其他成分还要继续查验,最后一味烈性毒药,名为子时尽,毒如其名,中毒者活不过当夜子时,这味毒,就连云神医了解也不多。” 听完,沈倾本就蹙起的眉头愈发浓烈了些。 这三味毒药涉及的范围,属实有些太广了,而且还有许多都是他们无法涉足的区域。 见状,陆晏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头,“会有办法的。” 沈倾应下,心中知道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陆晏走时,已是月上正中。 沈倾没有一丝睡意,思虑片刻,执笔给远在云城的云潇潇写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除了简单的几句关怀之外,就是对陆晏体内三种剧毒的询问。 沈倾觉得,虽然那三种毒的来源五花八门,一时之间难以着手,但陆晏终归是在盛京中毒的,也就意味着盛京之中,必然有知情之人,而盛京之中的不少产业都握在沈倾手里,所以在收集消息方面,沈倾明显要比陆晏方便的多。 不仅如此,沈倾手下的产业通往大楚的不少地方,若是能够找到其他中毒之人,无疑也是一大线索。 脑海中思绪翻腾,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沈倾才沉沉睡了过去。 …… 因为约好了今日要一同去往户部侍郎府上,所以穆灵汐用过早膳便过来等了,听蝉衣说沈倾还在睡,便又折返了回去,临走时同蝉衣交代,待沈倾醒过来,让人送个消息过去。 蝉衣应下,看着穆灵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头微微感慨,偌大阳陵侯府,也就只有这位四小姐和秋姨娘还是正常的。 沈倾醒来的时候辰时已经过半,待梳妆用膳之后已经是巳时,穆灵汐掐着点过来,同沈倾一起出了府门。 户部侍郎的府邸和阳陵侯府隔了三条街,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听着车外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沈倾不由得舒了舒眉头。 三刻钟后,沈倾和穆灵汐到了户部侍郎府邸门前。 蝉衣直接上前言明身份,门口守卫连忙将沈倾和穆灵汐请了进去,另一边则让人通知了余管家。 余官家看着突然到来的沈倾,微微有些头大,户部侍郎去上早朝还没有回来,户部侍郎夫人一大早又出城进香去了,所以现在府上能当家做主的就只有三公子和三公子夫人,可是昨日两人刚闹了那么一出…… 沈倾也不委婉,直明来意,“余官家不必为难,我和灵汐今日前来,只是想看看已经出嫁的姑姐,你只需将我们带到她的院子便好。” 余管家一听这话心头就更加慌乱了,因为沈倾口中的姑姐就是他们府上的三公子夫人穆灵月,而昨日从宫中出来之后,贺文晟便又和穆灵月吵了一架,后来两人更是大打出手,若是被沈倾看到了穆灵月如今的情况,怕是他们整个户部侍郎府都会有大麻烦。 同时余管家也在思考,穆灵月嫁过来至今一年,阳陵侯府从未派人来看过,怎么偏巧就今天来了? 思虑片刻,余管家面带歉意出声,“少夫人,确实不巧,今日一早夫人便带着三公子夫人出城进香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老奴也不知道。” 听此,穆灵汐微微诧异,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变故。 沈倾的目光在余管家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十分体贴地轻笑一声,“既如此,那我们便在这等她们回来吧。” 余管家神情一怔,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这般不按常理出牌,不过还是满脸恭敬地开口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方便,也可以告诉老奴一声,待三公子夫人回来,老奴自会通传。” 沈倾却是神情一顿,看着余管家的眼睛凉声开口,“你这是在赶我走?” 余管家连忙解释,“老奴不敢,少夫人误会了,老奴只是怕耽误了少夫人的正事。” 沈倾眉眼间重新染上笑意,“无妨,正好我和灵汐今日闲来无事,不如余管家带我们转转贺府?” 余管家额头泛起冷汗,还是应下了沈倾的要求,在前面为沈倾带起了路。 …… 与此同时,距离贺家五里之外的如意巷,一辆低调奢华的黑檀木马车静静立在巷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内,陆晏双目微阖,正在闭目养神。 不多时,马车外传来离泽的声音,“主子,人来了。” 闻言,陆晏倏然睁眼,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几许慵懒,“撞上去。” 第35章 陆世子带人找上门来了 余管家带着沈倾一行绕着贺府转了大半圈,呼吸已经稍稍急促起来。 一开始,余管家还以为沈倾就是一时兴起,用不了多久就会歇了这门心思,到底是府上娇养着的夫人小姐,体力有限,却不想,他都快撑不住了,身后的沈倾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余管家眉头蹙起,再往前走,可就是贺文晟和穆灵月的院子了…… 刚刚为了避开这里,余管家是刻意朝着反方向走的,却不想,沈倾几人竟然真的能够跟下来。 思绪缓了缓,余管家才转身开口道,“少夫人,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不若老奴带少夫人和四小姐去正厅喝茶休息吧,侍郎大人应该就快下早朝了。” 看着余管家平静的神色,沈倾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之前的时候她就猜测穆灵月不在府上是余管家用来搪塞她的说辞,因为沈倾曾让绫衣调查过盛京一些官员及家眷的喜好,其中就包括,侍郎夫人江氏确实有每月一次出城进香的习惯,但是,江氏和穆灵月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而现在,余管家的中途阻挠,则是愈发坚定了沈倾心底的猜测。 不出所料的话,穆灵月的院子应该就快到了。 “一路上我有观察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绕了四分之三的贺府了,与其半途折回,不如走完一圈,余管家觉得呢?” 看着沈倾不达眼底的笑意,余管家心头倏然一惊,他总觉得,沈倾好像已经看穿了什么。 余管家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少夫人所言不错,此时确实已经转了贺府的四分之三,但老奴年纪大了,属实有些走不动了,前方刚好有一条小径通往正厅,所以老奴便想着少走一段,还请少夫人谅解。”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样啊……” 余管家连忙点头,额头有汗珠滑落,脸色泛白,看样子确实是一副累极的模样。 沈倾应声,“余管家说得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既如此,那余管家便自己抄小路回去吧,我和灵汐再转转。” 余管家眼底闪过一抹慌色,不过面上却是极力维持着冷静,似有些为难的开口,“贺府路径交错,少夫人和四小姐又是第一次来,若是迷路老奴怕是万死难辞其咎……” 见余管家打起了感情牌,穆灵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贺府难不成就余管家一个认路的吗?他们不行?” 说完,穆灵汐指向身后跟着的几个婢女小厮。 余管家额头的冷汗瞬间流落的更密集了,一时间,属实想不出来什么好的理由来破穆灵汐的这句话,下一瞬,余管家脑海中倏然灵光一闪,看向沈倾的神情顿时又多了几分踌躇,犹豫半响,还是开口道,“不瞒少夫人,贺家前些日子出了些怪事,请了大师来也不能完全破除,最后只能将邪气暂时封在了一间院子里,就在前头不远处,老奴是怕冲撞了少夫人和四小姐,才出言阻挠,还望少夫人恕罪。” 穆灵汐微微思索,而后转头看向沈倾。 出来之前秋姨娘就对她百般嘱咐,事事要听从沈倾的意见。 沈倾笑笑,“青天白日,何来冲撞之言,余管家多虑了。” 话落,沈倾带着穆灵汐直接绕过余管家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余管家年纪大了,若是还能撑同行便好,若是不能,那便抄小路先回去歇着吧。” 听着余管家愈发荒唐的理由,沈倾心头的预感徐徐凝实,穆灵月一定是出事了。 看着沈倾越走越远的身影,余管家心头暗道不好,连忙半路截了个小厮让他前去通知贺文晟,自己则是快步跟上沈倾几人。 此处距离穆灵月的院子还有差不多一刻钟的脚程,余管家觉得小厮若是动作快些,贺文晟反应也麻利些,说不准还能避免一场灾祸,却不想,贺文晟竟然是个扶不起来的。 看着又跟上来的余管家,沈倾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同时步子稍稍加快了几分。 余管家心头愈发急切,总觉得沈倾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看着沈倾愈发急促的步伐,余管家的心不断悬起,时间怕是有些赶不开了。 终于,一道难听的咒骂声响起,余管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穆灵月,你真当你是尊贵的侯府小姐了?不过就是没有靠山的落魄庶女罢了!再敢和我顶嘴,小心我让你和二嫂一个下场!” 听到贺文晟的声音,沈倾带着穆灵汐快步朝着院内走去。 余管家满脸绝望,完了,这下是真瞒不住了,不仅瞒不住了,还在沈倾面前上演了一出虐妻大戏。 待反应过来,余管家连忙跟上沈倾的步伐,生怕贺文晟再捅出什么不能说的篓子来。 贺家二少夫人的死,在贺家显然是不可为人所知的禁忌。 沈倾带着穆灵汐入内,就见穆灵月瘫软在院子里,洁白的衣裙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脚印,双颊高高肿起,巴掌印清晰可见,嘴角溢血,额角青紫一片,俨然已经看不见昨日的一点美貌。 贺文晟站在穆灵月身前,将她的右手死死踩在脚下,许是还不够解气,又狠狠碾了碾,见穆灵月痛到身体已经开始抽搐,才满意的笑了。 几个妾室站在一旁,眉眼带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一丝畏惧慌乱的神情,显然这样的场景在贺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见贺文晟还想抬手,沈倾当即厉喝一声,“住手!” 听到沈倾的声音,贺文晟一怔,刚准备转头,沈倾的一巴掌已经扇了过来。 贺文晟眸底戾气瞬间汇聚,刚想还手,沈倾的一脚已经踹上了他的腹部。 贺文晟当即痛到冷汗直冒,刚想破口大骂,就被余管家连忙捂住了嘴。 待看清沈倾的面容,贺文晟才算是安分了些。 沈倾,他惹不起。 穆灵汐看着穆灵月的模样眼泪止不住的掉,想要将她扶起,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痛了她。 沈倾脸色凝重,转头看向余管家,冷声开口,“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 余管家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看向身后的小厮,“快去!把府医请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另外一个小厮慌张的声音,“余管家,不好了,陆世子带人找上门来了!” 第37章 穆灵月最大的悲哀 i贺文晟脸色瞬间一白,之前他曾听穆子谦说过,沈倾有点功夫在身上,不高,但虐他却是绰绰有余。 贺文晟下意识后退两步,却被沈倾强行揪住衣领,而后随便指了一个贺家的丫鬟,强拉着贺文晟一同去了正厅。 今天她倒是要看看,贺家究竟如何解释。 沈倾过来的时候,贺家正厅一片混乱。 身穿檀色锦衣的贺家四公子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一片,右腿不断有血迹渗出。 余管家站在陆晏身前三步远,满脸冷汗的陪着笑,心头疯狂叫嚣,贺侍郎怎么还不回来,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沈倾随手把贺文晟扔在贺四公子身旁,然后在陆晏的身旁落了座,很是自然的招呼了声,“陆世子也在,不知是贺家哪个不长眼的惹到你了?” 陆晏瞥了眼地上的贺四公子,又看了看手背上的那一抹挫伤,“喏,就是他,昨夜流连花楼昏了头,今日竟然不知死活撞上了我的马车,等贺侍郎回来,说什么也得让他给点赔偿。” 话落,转头看向沈倾,“沈小姐呢?又是因何这般怒气冲冲?” 喊的是沈小姐,而不是少夫人。 沈倾嗤笑一声,目光看向同在地上摊着的贺文晟,“看见人渣了,心情不爽,想把整个侍郎府掀了。” 余管家:“……” 怎么就招惹到了这么两个祖宗啊! 贺侍郎的马车刚到府门口,门口守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老爷,出大事了!两位公子招惹上了陆世子和阳陵侯府的少夫人,现在正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就等您回来主持大局了!” 贺侍郎一懵,一边让守卫将具体情形简单阐述一遍,一边小跑着朝正厅而去。 待贺侍郎跑到正厅的时候,就见两个不争气的儿子相互依偎在墙角,上首坐着的陆晏和沈倾个个面色不善,见自己回来,皆是一脸打量的看着自己。 贺侍郎擦了擦额角冷汗,朝着二人陪笑道,“陆世子,少夫人,不知二位同时前来,所为何事?” 刚刚过来的路上,守卫已经将事情梗概悉数同贺侍郎讲了一遍,贺侍郎当即一阵头大,不过还是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 陆晏看看沈倾,眼神询问谁先说。 “陆世子先说吧,事情涉及太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已经派人去请了父亲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闻言,贺侍郎更是当即一惊,阳陵侯也要来? 这样的话,今日之事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 沈倾已经开了口,陆晏便开始说起了今日之事,“贺侍郎,今日你家四公子从花楼出来,驾车疾行,和刚好从如意巷出来的本世子两车相撞,马车受损不说,就连本世子也受了伤,不知此事贺侍郎准备如何处置?” 话落,还把自己擦伤的手背在贺侍郎面前扬了扬,白皙肌肤上的那抹红痕亮眼极了。 贺侍郎怔了怔,转头又看向自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衣摆的小儿子,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过还是很上道的将责任担下,“是小儿眼拙,冲撞了世子,还请世子恕罪,另外,还请世子放心,马车的修理费用,和世子的医药费,下官定会悉数送到世子府上。” 贺侍郎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诚恳了,陆晏应该不至于拒绝,却不想陆晏竟然想都没想就直接摆了摆手,“不必那般麻烦了,刚刚离泽已经估量了马车的受损情况,同为大楚官员,本世子也不为难贺侍郎,就算个八百两吧,至于本世子的医药费,五百两也就够了,再加上营养费惊吓费,总共一千八百两,也不劳贺侍郎多送一趟了,直接把银票给本世子就行。” 陆晏说的轻松,贺侍郎却是直接懵了。 多少? 一千八百两? 这可是贺家两个月的花销! 不过终归是自己不占理,加上贺四公子又是从青楼出来的,若是被传扬出去,他十有八九也要被那些御史参一本,所以贺侍郎只能自认倒霉。 一边肉疼一边强撑着笑容开口道,“世子体恤,下官感激不尽。” 说完,看向余管家,示意他去账上拿钱。 余管家总算是回过神来,马车上的两道划痕,手背上的一抹擦伤,就值一千八百两银子,这人怕不是金子做的吧! 不过震惊归震惊,余管家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然后去账上拿银子去了。 贺侍郎脸上堆着笑,“还劳烦世子稍等片刻。” 陆晏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不急。” 正厅之中再次陷入短暂的寂静。 见沈倾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地上的贺文晟,贺侍郎额头微微冒汗,心里属实煎熬。 穆灵月如今的情形他不知,不过听守卫说是挺严重的,连盛京城中有名的接骨圣手都请来了。 就在贺侍郎心头焦虑即将泛滥成灾的时候,阳陵侯终于匆匆赶来。 阳陵侯刚下早朝回来,就被穆灵汐的贴身婢女拦住,说贺侍郎府上出了大事,事关阳陵侯府声誉,沈倾请他快些过去。 这些话自然是沈倾教的,而事实上,沈倾也稳稳捏住了阳陵侯的命脉,只有事关侯府声誉,他才会这般急切。 看到沈倾,阳陵侯当即询问出声,“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沈倾看着阳陵侯的眼睛,凉声开口,“阳陵侯府二小姐被打到两条小腿悉数断裂,膝盖骨头碎裂凹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肉,父亲觉得,此事不大吗?” 听闻只是穆灵月受了伤,阳陵侯当即松了一口气,不过因为有陆晏在场,还是佯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随即转头怒斥贺侍郎,“贺韬!你竟敢这般对待我侯府小姐,是不想活了吗?” 贺侍郎身子下意识一颤,瞬间从穆灵月的伤情中回神,“侯爷息怒,此事下官属实不知情,还请侯爷恩准,让下官严词询问贺文晟这个逆子!” 阳陵侯的脸色这才好了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示意贺侍郎开始。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刚刚阳陵侯暗自长舒一口气的情景她自然没有错过,她很确定,今日如果不是有她和陆晏在,这件事怕是会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也正是因为阳陵侯这般纵容的态度,才会使得贺文晟一次次变本加厉,将穆灵月伤到如今的程度。 毫无疑问,穆灵月重伤至此,阳陵侯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可以说,相比于嫁到贺家,有阳陵侯这么一个只重权势全然不顾血脉亲情的父亲,才是穆灵月最大的悲哀。 第38章 全大楚最窝囊的侯爷 碍于众人在场,贺侍郎先是狠狠给了贺文晟一巴掌,才怒声开口道,“逆子!连发妻都敢打,你真是反了天了! 说,你为什么要对灵月下此重手!” 贺文晟当即脑袋一偏,捂着嘴角满脸委屈,不知所畏的反驳道,“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打了就打了,还……” 贺文晟话还没说完,贺侍郎当即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顿觉不解气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混账!” 平日里这话说说也就罢了,今天陆晏沈倾和阳陵侯可都在场,贺文晟说这种话不是纯害他这个当爹的吗! 果不其然,贺侍郎刚收回脚,陆晏就似笑非笑出声,“本世子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贺侍郎家的家风当真是罕见至极,贺三公子这般轻松无畏,难不成,贺侍郎也做这种有违律法的混账事儿?” 贺侍郎当即额头冷汗直冒,“世子说笑了,下官虽说算不上什么十足的廉政公明,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这逆子平日里四处沾花惹草,才学了这些恶习回来,世子放心,日后下官一定严加管教。” 沈倾笑了,“有没有日后,怕是还要看贺三公子的表现。” 闻言,贺文晟当即头皮一凉,沈倾这话怕不是想要他的小命? 转念一想,却是瞬间安心了不少,大楚律法有令,官员子弟无故殴打发妻者,轻者教训改正,重者二十板子,终归要不了命。 可是……万一沈倾背后下手呢? “父亲,儿子说,儿子都说!” 见贺文晟终于上了一点道,贺侍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说!”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灵月过门一年,肚子却始终没有消息,儿子便想着纳一位良妾进门,也好为贺家传宗接代,可灵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加上儿子昨夜又喝了点酒,这才犯下如此错事,儿子知道错了!” 沈倾轻嗤一声,“贺三公子,医女刚刚已经检查过了,二小姐身上的伤可非一时所致,而是多次积攒下来的。” 想到医女最后说的那句话,沈倾眸中凉意一闪而过,起身朝着贺文晟走去,步子轻缓不疾不徐,可却似重锤一般重重击打在贺文晟的心口上,“而且,我还想问问,贺三公子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才能将二小姐伤到如此程度?” 贺文晟下意识后退,却被沈倾猛地揪住了胸前衣衿,这熟悉的一幕,看的阳陵侯当即心头一颤。 “另外,刚刚我同灵汐进去的时候,贺三公子正在行凶,难不成,也是喝酒所致?” 瞥见沈倾不达眼底的笑意,贺文晟心头一紧,“我……” 看着贺文晟满脸慌乱的窝囊样,沈倾不屑的将他朝后一推,而后起身开口道,“我大楚是有律令,官员子弟殴打发妻最多只惩处二十板子,所有才使得贺三公子这般无所畏惧,可贺三公子怕不是忘了,影响恶劣者,我有权告到圣上面前,亦或是到京兆府前,击鼓鸣冤!” 见沈倾搬出皇帝和京兆府,阳陵侯当即慌了,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贺家确实没有好果子吃,可阳陵侯府的名声一样会受到影响! “沈倾,不过就是夫妻间的矛盾,你何必上升至此?” 阳陵侯话音落下,不等沈倾开口,门口处便传来沈奕安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穆林渊,你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窝囊,自己的女儿都被欺负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说什么夫妻间的矛盾而已,真是枉你当朝侯爷的名头,和你做亲家,我都嫌丢人!” 贺侍郎转头,就见沈奕安一身威严朝服大步而来,当即又是一懵,沈奕安怎么也来了? 沈奕安走到沈倾面前,见沈倾毫发无伤之后,才温声开口,“太医已经请来了,现在正在给穆二小姐诊治,倾倾可以放心了。” 沈倾点头,脸色瞬间和缓了不少。 阳陵侯脸色一沉,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贺府都能碰上沈奕安,可沈奕安的话,他确实也无法反驳。 而且,自从前些日子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之后,沈奕安就跟吃了枪药一样,见到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偏生阳陵侯怼人功底不足,故而只能次次吃瘪。 见阳陵侯不说话,沈奕安满脸不屑的轻嗤一声,“穆林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歹也是当朝侯爷,却怂的跟个孙子似的,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逆子,竟值得你百般纠结,你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我看你还是趁早同陛下请辞,告老还乡算了,也免得一天天出来丢人现眼。” “你……你!” 阳陵侯瞬间气急,指着沈奕安的鼻子你了半响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看着沈奕安气势凛然的模样,陆晏连忙拿起茶盏抿了口。 未来岳父的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贺侍郎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事情的走向愈发超出掌控了,若是这般下去,他头顶的乌纱帽怕是都要不稳了。 想至此,贺侍郎又狠狠瞪了地上摊着的两个儿子一眼,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前些日子才给他们擦完屁股就又惹出这般大的乱子出来! 见阳陵侯气血上涌却又无从发泄的憋屈模样,沈奕安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没忘最后再落井下石一句,“大楚建国二百年,我就没听说过比你更窝囊的侯爷,和你同在侯位,我都觉得耻辱!” 阳陵侯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那点火气瞬间再次涌了上来,最后干脆别过头去,懒得再搭理沈奕安。 见状,沈奕安却是直接把枪口对准了贺侍郎,“身为户部侍郎,竟然连个儿子都教导不好,你干脆也和穆林渊一起回乡种田算了。” 贺侍郎:“……” 沈奕安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谁都怼一顿?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连阳陵侯都不敢直接回怼的当朝宜宁侯,贺侍郎只能更加窝囊的怂着。 阳陵侯:??? 我那是不敢吗?我那分明是吵不过! 先是为沈奕安倒了一杯茶,贺侍郎才唯唯诺诺开口道,“让侯爷动怒,是下官的罪过,侯爷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惩治这个逆子。” 沈奕安呷了一口茶,抬眸睨了贺侍郎一眼,“还用什么好好惩治,依我看来,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穆家二小姐受了什么伤,就在这逆子身上通通来一遍,才算是扯平。” 沈倾眸子当即一亮,显然沈奕安是说到她心坎上了,“爹爹此法,女儿也觉得甚好。” 听此,贺文晟直接傻眼了。 把之前他对穆灵月施的那些手段在他身上通通来一遍? 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第39章 最终抉择 贺文晟彻底慌了,求救的目光落在贺侍郎身上,怕贺侍郎注意不到,还爬过去用力拽了拽贺侍郎的裤脚。 贺侍郎嫌他烦,一脚给他踢了出去,贺文晟连忙又爬了回来,焦急开口,“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贺侍郎懒得再看,他也想救,可他拿什么救?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 阳陵侯对于怎么处置贺文晟意见不大,只要不将此事传扬出去波及阳陵侯府的名声,他都同意。 就在贺文晟即将陷入绝望之际,门外倏然传来穆灵汐贴身婢女的声音,“少夫人,二小姐醒了,想要见您。” 听到穆灵月醒了,贺文晟当即来了主意,“少夫人,我去找灵月赔罪,我们夫妻一场,她一定会原谅我的,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欺辱她的,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 沈倾嘴角睨起一丝笑意,话语却是出人意料的软了下来,“好啊,既如此,那贺三公子便同我一起吧。” 听此,贺文晟当即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整个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见沈倾要走,沈奕安直接跟上,阳陵侯怕出大乱子,也连忙起身跟上,陆晏放下茶盏,就要跟上去,却见贺侍郎将银票递过来,“陆世子,这是一千八百两银票,您点点,因为府中乱作一团,下官实在分身不得,就不能送陆世子了,还请陆世子见谅。” 贺侍郎想的也很明白,贺文晟那边被沈倾抓了个正着,说什么也是躲不过去了,倒不如先把陆晏这尊煞神送走,也算是少丢一份人。 陆晏接过银票瞅都没瞅直接揣进怀里,然后朝着沈倾离开的方向追去,边走边说,“贺侍郎不用送我,本世子还不打算走。” 贺侍郎:??? 懵了半响,贺侍郎还是起身朝着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畏畏缩缩靠在墙角的贺四公子满脸迷茫,就没人管管他么? …… 沈倾到了穆灵月的院子,直接朝着屋内走去,贺文晟本想跟着进去,却被沈倾无情关在了门外。 沈奕安知道男女有别,没有再跟,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 见状,阳陵侯直接坐到了离沈奕安最远的位置,生怕他再次发疯。 陆晏紧随着过来,微微想了想,便坐到了沈奕安的旁边,还很懂事的给他倒了杯茶,“侯爷刚才那番言语,当真是正气十足,能有您这么一位父亲,沈小姐当真是幸运极了。”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当即拉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穆灵月有他这么一位父亲很不幸是吗? 听陆晏提到了沈倾,沈奕安的眼里瞬间堆满柔和,“陆世子言重了,倾倾是个顶好的姑娘,能有这么一个女儿,分明是我的荣幸。” 陆晏接下话茬,“侯爷此言不错,沈小姐当真是个极好的姑娘。” 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同时,又拉近关系道,“侯爷唤我世子属实是折煞我了,陆晏是小辈,侯爷唤我一句陆家小子便好。” 一旁的离泽有点听不下去了,为了讨好未来岳父,他家主子是真拼啊! 沈奕安觉得陆晏心性不错,很是对他脾性,不过陆家小子却是有些唐突了,“陆世子若是不嫌弃,我便也唤你阿晏好了。” 陆晏眼睛一亮,很是上道的直接改了口,“沈伯父待我亲近,是陆晏之幸。”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聊的甚是投机,阳陵侯瞥了两人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过头去。 心头满是不屑,和沈奕安对脾气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贺侍郎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沈奕安同陆晏恣意交谈,气氛十分融洽,阳陵侯置身在外,全身上下写满厌烦,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则是站在门外来回踱步,整个人身上都挂着一层焦虑。 贺侍郎:“……” 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沈倾推门而入,就见穆灵汐坐在穆灵月床前,眼眶红肿,一旁两个太医和医女正在低声探讨着,像是在敲定最终治疗方案。 沈倾朝着床前走去,低声开口,“二小姐感觉如何了?” 穆灵月苍白着面容扯出一抹笑,双腿虽然很痛,却也不是不能容忍,“已经好多了,灵汐同我说了,是少夫人救了我。” 沈倾不很在意的摇摇头,坐到穆灵月床前,“你先好生养着,你的委屈,我会替你讨回来。” 穆灵月轻轻点头,嘴角依旧挂着笑,“少夫人大恩,灵月今生不忘。” 就在这时,两个御医和医女同时走过来,看向沈倾,“少夫人,贺三少夫人的腿伤的极重,又错过了最佳治愈时机,若是想要完全复原,怕是不容易。” 沈倾抬眸看向三人,“可有什么办法?” 为首的太医应道,“若想让贺三少夫人的腿恢复原样,少说也要两瓶回灵白玉膏。” 回灵白玉膏是世人皆知的疗伤圣药,无论是修复断骨还是疤痕,都有出人意料的奇效,但却是珍稀至极,且不说能否寻到,就说五千两一瓶的价格,也不由让人望而却步,所以太医才说艰难。 然而,沈倾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众人皆是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沈倾想都没想,直接看向蝉衣,“蝉衣,去各大药铺拍卖行走一遭,势必要寻两瓶回灵白玉膏来。” 蝉衣应下,直接退出门外,太医和医女都是一怔,这阳陵侯府的少夫人,手笔也未免太大了些。 接骨要等蝉衣将回灵白玉膏带回来才能开始,所以两位太医暂时给穆灵月止了痛,便带着医女一同去偏殿继续商讨治疗之法了。 看着穆灵月微愣的神情,沈倾轻笑出声,“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值这一万两,若是心存不安,以后便为我做事还债好了。” 穆灵月回以一笑,眉眼间的坚定却是那般明显。 见穆灵月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沈倾便同她说起了贺文晟一事,“贺侍郎父子和阳陵侯都在外头,对于今日之事,你想怎么处置?” 沈倾没有错过,在自己提起三人的瞬间,穆灵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 穆灵月思虑片刻,才开口道,“按照我朝律法,贺文晟最多不过就是被打二十板子,说实话,我不甘心,若是面圣祈求重判亦或是去往京兆府击鼓鸣冤,阳陵侯自然也不会同意,我虽无所畏惧,但姨娘还在阳陵侯府中,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这一次,穆灵月没有再唤父亲,而是以阳陵侯称之,因为穆灵月再清楚不过,在自己和阳陵侯府的名声之间,阳陵侯会如何抉择。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父亲。 沈倾面带赞赏,不得不说,穆灵月真的很聪明,只是稍稍一想,便将事情利弊悉数剖明。 “那你想怎么办?” 沈倾将事情的主导权重新交到穆灵月手上。 穆灵月眼底划过一抹透彻心底的寒凉,“我不会和离,也不会报官,但我要贺文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成为他这辈子的噩梦!” 第40章 伤势复刻 和离同报官一样,都是有损阳陵侯府颜面之举,阳陵侯不可能同意。 沈倾看着穆灵月的眼睛,言语认真,“我可以帮你报仇,也可以助你和离,梁姨娘的安危你亦不必担忧,你才十八岁,没有必要将后半辈子都搭在贺文晟这种烂人身上。” 若是穆灵月想要和离,沈倾准备将穆灵月收入麾下,这样的聪明人,可以帮她做很多事。 而作为自己人,沈倾也会为她斩除一切后顾之忧。 穆灵月的眼底却是坚定至极,“我想和离,但不能是现在,不仅因为贺文晟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二嫂的冤屈也还未得到平复,她为我而死,我不能一走了之。” 见穆灵月已经打定了主意,沈倾也不再劝,不过还是为她留下后路,“待你顺利和离那日,我会为你提供庇护之所,二小姐聪慧重义,沈倾愿当伯乐。” 穆灵月轻笑一声,“何必等以后,从昨日少夫人在宫中答应成为灵月靠山的那一刻开始,少夫人就已经是灵月的主子了。” 沈倾莞尔,将话题拉回,“当前的话,你准备怎么教训贺文晟?” 穆灵月黑眸清澈,可眸底的残忍却是丝毫不加掩饰,“我断了两条腿,那他的腿自然也不能好着,我膝盖和手指的骨头碎了,那他的骨头自然也要碎裂,这些,还劳烦主子暂时帮我讨回,至于剩下的,待我痊愈之日,我会加倍讨回。” 沈倾抬手为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点头应下,“好,待我回府,会同阳陵侯提议让梁姨娘过来照顾你,这些时日,你便先养着吧。” 穆灵月感激点头,沈倾起身朝门外走去。 见关闭已久的屋门终于打开,贺文晟当即一喜,“少夫人,灵月醒了是不是?让我见见她,她那么善良,肯定不会忍心伤害我的!” 沈倾无情戳破他心底仅存的那点幻想,“二小姐已经将处罚之权全权交到我的手上,断双腿,碎膝骨,折小指。” 沈倾越说,贺文晟的脸色越白,待沈倾说完,已是惨白一片,“不!不可能!灵月不可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她的夫君!” 沈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贺三公子对二小姐动手之时,可还记得她是你的结发妻子?” 一句话,将贺文晟的余下反驳悉数逼回喉咙里。 沈倾看向贺侍郎和阳陵侯,眼神询问对穆灵月的决定可否还有意见。 贺侍郎脸色难看,怎么也没想到穆灵月竟然会这般狠心,折断双腿,砸碎骨头,那得是何等的痛楚,贺文晟一个文弱公子哥儿,怎么可能受得住,可一想到刚刚太医和医女的话,顿时又觉得一切都是贺文晟应得的。 阳陵侯脸色凝了凝,显然也没想到他那个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般恶毒的决定来,不过好在没有提及鸣冤和离之类的有辱门风的想法,阳陵侯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沈倾看向贺侍郎,凉声开口道,“既然没有意见,那贺侍郎便亲自动手吧。” 贺侍郎颤抖着声音开口,“我?” 沈倾抬眸,“贺文晟是贺侍郎的亲儿子,教训逆子这种事情不应该由贺侍郎亲手来吗?” 见贺侍郎久久不肯动手,沈倾轻笑出声,“既然贺侍郎下不去手,那我便代劳了。” 沈倾的目光从场上环顾一圈,最后落在末尾的一位小厮身上,“还请劳烦替我准备一根棍子,不用太粗,男子手臂粗细便好。” 贺侍郎:??? 这还叫不用太粗? 见沈倾来真的,贺侍郎也坐不住了,求救的目光看向阳陵侯,后者却是不为所动,有沈倾和沈奕安参与的事儿,他都不愿意掺和。 最后,贺侍郎无法,只得从沈倾手中接下惩处贺文晟的重担,他怕沈倾下手,明天他就得给贺文晟发丧了。 看着小厮拿着木棍朝自己走来,贺文晟当即惊慌失措,不断拍击屋门,“灵月!灵月!为夫知道错了,为夫再也不敢打你了,你帮为夫求求少夫人,别打断我的腿啊!” 然而,屋内自始至终却是没有一丝动静传来。 见穆灵月这条路行不通,贺文晟转身就想跑,他不想被生生打断双腿! 然而,还不等贺文晟迈出一步,就被陆晏和沈奕安先一步拦住了去路。 小厮最后瞥了贺侍郎一眼,得到贺侍郎的同意,挥下棍子朝着贺文晟的右腿砸下。 “啊!我的腿!!” 钻心的剧痛传来,贺文晟直接倒地,抱着自己的断腿不断翻滚痛嚎。 沈倾面无表情轻启唇瓣,“还有左腿,别放水,否则我不介意亲自下手将他彻底打成残废。” 小厮收到指令,挥起木棍又狠狠朝着贺文晟的左腿砸下。 又是一阵响彻心扉的痛嚎,沈倾却是丝毫没有放过贺文晟的意思,“膝盖骨,两边都给我打碎。” 小厮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却只能乖乖照做。 见小厮再次朝自己走来,贺文晟狰狞着脸朝贺侍郎求救,“爹!你救我,救救我啊!” 看着贺文晟染血爬行的狼狈模样,贺侍郎心脏一阵抽痛,不过最终还是别过头去。 又是两棍子下去,贺文晟的痛嚎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声音嘶哑的厉害,身子也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还有两根小指,给我踩断。” 听着沈倾平静无波的声音,阳陵侯都不由得有些心头发怵,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婉柔弱的沈倾,下手竟然会这般狠。 这般残暴的场景,他一个男人看了都觉得发瘆,沈倾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待将穆灵月的伤势一一复刻在贺文晟身上,沈倾才算是松了口,“贺侍郎可以把人带下去了,剩下的,待二小姐痊愈后再亲自收回吧。” 贺侍郎下意识反问出声,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些还不够吗?” 沈倾睨他一眼,“贺三公子可是只对二小姐动过一次手?” 贺侍郎瞬间不说话了。 都是贺文晟自己造下的孽,他也无能为力。 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恰好蝉衣带了两瓶回灵白玉膏回来,沈倾让她将药膏交给太医,自己则是转头看向贺侍郎,“贺侍郎,二小姐这里,就暂时劳烦你照顾了,我会不定时过来查看,若是二小姐有什么闪失,我会十倍还在贺三公子身上。” 贺侍郎憋屈应下,送沈倾一行出府,同时责令一众下人将贺文晟抬下去救治,经过这顿毒打,贺文晟怕是没个三五个月,都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 贺府门口百米之外的拐角处,待沈倾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陆晏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看着自家恋爱脑上头的主子,离泽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情爱使人乱智,而后朝着陆晏伸出了手。 第41章 云城来信,剧毒难解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结满厚茧的手掌,陆晏满脸疑惑,“干嘛?” 离泽自然而然开口,“刚刚贺侍郎不是给了主子一千八百两,主子不给我吗?” 陆晏对钱财无感,所以陆晏手上的所有银钱,都是由离泽把持的。 可以说,除了陆晏的贴身侍卫,离泽还身兼管家、账务、跑腿小厮等多个职务。 陆晏睨他一眼,无情拒绝,“不给,皎皎颇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我决定以后我的银子都交给她来保管。” 离泽一怔,这会是不是太早了? 如果他没记错,沈倾头上挂的现在还是阳陵侯府少夫人的称号…… 陆晏对于离泽的满脸疑惑熟视无睹,继续自顾自的思虑开口,“这样来想的话,靖安王的爵位我也得趁早承袭了才行……” 离泽嘴角一抽,早点承袭了干嘛?把整个王府都送到沈倾手里打理着吗? 不愧是跟了陆晏十几年的贴身侍卫,陆晏的小心思被离泽完美猜出。 另一边,沈倾和阳陵侯同时回到阳陵侯府,下了马车,沈倾便同阳陵侯提议,让府中梁姨娘亲自到贺家照看穆灵月。 阳陵侯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一想到今天沈倾的残暴模样,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阳陵侯的作用已经发挥完,沈倾对着阳陵侯微微福了福身,便带着蝉衣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着沈倾窈窕纤细的背影,阳陵侯的眸子徐徐凝起,最后抬步回了齐福堂。 然而,刚到齐福堂门口,就见门口六个小厮把守着院门,不过并没有阻拦来往丫鬟的意思。 阳陵侯上前问了问,才知道这是沈倾的意思,说是要严格执行穆雪柳的命令,并言明禁足的只有阳陵侯夫人一个人,且从前天就开始了,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能放行,穆子谦那边也是一样。 至于昨日,完全是因为皇后之前就下了请帖,无故缺席怕皇后怪罪,才给了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一个外出放风的机会。 闻言,阳陵侯心头顿时一怒,当即就想去找沈倾讨个说法,不过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心头自己安慰自己:罢了,沈倾与穆家的矛盾已经够深了,不过就是一个月的禁足,也算是抵了之前林雪芙入门时的那出罪过,也免得穆雪柳夹在中间难做。 正好青云巷那位月份大了,阳陵侯夫人如今被关在院中,倒是也少了他的不少麻烦。 想至此,阳陵侯转身就想朝府门口走去,可一想到今日在朝堂上被几个御史联合上奏,还被皇帝罚了三个月的俸禄,阳陵侯瞬间就又改了主意,准备等几日风声过去,再赶往青云巷,却不想,这阵风竟然足足吹了一个月。 站在院子门口犹疑许久,阳陵侯还是朝着院内走去。 阳陵侯夫人那边,还需要他安抚一下。 …… 听澜院。 沈倾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大楚律法正在钻研,看还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加两全其美的法子。 蝉衣从门外走进,“小姐,郝吉传来消息了,说侯爷至今没有出府。” 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意料之中,所以沈倾头也没抬,直接开口道,“去给绫衣传消息吧,趁着这段空档,势必要好好查查青云巷那位的底细。” 传出阳陵侯夜宿醉仙楼的消息,让阳陵侯被众御史弹劾,从而这段时日都不敢再频繁来往青云巷,从而为绫衣探查提供方便,便是沈倾一开始的目的。 蝉衣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直到又将律法完完全全翻阅了一遍,沈倾也没找到丝毫有用的东西,便将书册放下,细细思虑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来。 不过短短五日,先是强势搅翻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后是同陆晏相认言明心意,而后又将秋姨娘母女和穆灵月收入麾下,沈倾明白,自己已然走上了一条和云鸢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这也意味着,沈倾将会面临许多云鸢不曾经历过的境遇,青云巷的秘密,陆晏身上来源成迷的三种剧毒,甚至是皇权之争的卷入,每一项,都有可能将沈倾置于危险的境地。 但沈倾不后悔,不仅不后悔,还十分庆幸,庆幸自己不必后半辈子都在阳陵侯府白白蹉跎。 …… 五天后,沈倾收到了云潇潇的回信。 信中不仅写明了陆晏身上三种剧毒的来源、可能组成和发作时候的症状,还给沈倾指明了调查的方向。 扶桑引源于南疆,但百年内从未出现过,陆晏是云潇潇见过也是听过的唯一一例,至于以往有没有其他的,她正在联络她的师父容珩神医。 不过容珩神医已经失去消息数年,一时间云潇潇也找不到他。 因为不了解,所以发病症状和具体情况云潇潇也一并不知。 落回源于西域,毒如其名,就像是以极快的速度走完人的一生。 除陆晏之外,云潇潇曾经也见过两例,毒性并不致死,甚至一开始中毒者都不会有丝毫的察觉,但是毒素却是会快速侵入中毒者的血液。 随着时间的流逝,中毒者会渐渐感觉到虚弱乏力,不出一年便会瘫痪在床,完全失去自理能力,再然后便是徐徐失去触觉、味觉……直至六感全失,最后才是彻底死亡。 这一过程,从头到尾,不会超出五年,而落回之毒,与其说是一种毒,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沈倾了然,靖安王妃在绝望中沉溺十年才离开人世,就是落回的功劳,至于为什么这个过程延长了一倍,沈倾猜测应该是落回同扶桑引和子时尽之间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反应。 最后一个,是子时尽,因为毒发的速度过快,所以云潇潇并未见过中毒者的模样,不过听她的师父容珩神医说,子时尽是东域尽头一个名为“毒云”的毒医制造出来的,主药不详,不过容珩神医猜测是东海中一种名为子时鱼的鱼鳞,因为猜测还未得到证实,所以之前的时候云潇潇并没有同陆晏透露。 在信的最后,云潇潇还特别说明,陆晏体内的三种毒素已经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全新的毒药,贸然解掉其中一种,陆晏都会因为毒素失衡而瞬间毙命。 也就是说,要想为陆晏解毒,必须将三种毒药全部找到,而后再重新研制解毒之法。 将信看完,沈倾脸上的凝重之色愈发浓烈起来。 陆晏的伤势,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复杂许多。 沉思片刻,沈倾给云潇潇回信,请求她继续为陆晏联络容珩神医,而后又唤来蝉衣给绫衣传递消息,发动当前的全部势力,寻找这三种毒药的下落。 做完这一切,沈倾才又重新躺回软榻上。 ……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末,天气也一天天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沈倾到贺家看了穆灵月几次,因为有回灵白玉膏的加成,穆灵月恢复的很快,断骨处已经开始生长了,听太医说效果还可以再叠加,沈倾大手一挥又让蝉衣买了两瓶送去。 不过绫衣那边倒是始终没有消息传来,看来应该是有些棘手。 这天,沈倾刚刚小憩醒来,府中就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林雪芙小产了。 第42章 小产风波 消息是芙云院负责洒扫的小丫头传过来的。 说是因为孕吐严重,林雪芙用膳没有胃口,便带着莲蕊出去走了走,因为昨夜才下了雨,路面湿滑,一个不小心就摔了,当场就见了红。 虽然当即就传了府医过来诊治,可孩子却是依旧没有保住。 沈倾微微凝眸,心中思索,这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按照林雪芙对那个孩子的重视程度,真的会这般不小心导致这样的结果吗? 还不等沈倾深入思考,就被院外倏然传来的穆子谦的怒骂声打断了思绪。 “沈倾,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芙儿肚子里的孩子才两个月大啊,你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沈倾转头看向蝉衣,“谁把这个东西放出来的?” 蝉衣眉头蹙了蹙,侍候沈倾起身,而后回应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在您用午膳的时候就有下人来报,说莲蕊把消息传到了三公子那里,三公子当即便以性命相威胁,那几个小厮怕三公子伤了自己,便没敢再继续拦着。” 经蝉衣这么一提醒,沈倾总算是想起来了,随即转头叮嘱道,“一会传我命令,别说是威胁,就算是见了血,都不必理会,穆子谦那种货色,怕死的很,不可能真下手的。” 蝉衣应下,穆子谦已经强势闯了进来,双眸猩红,眉眼间怒意翻腾,如果不是有下人拉着,怕是冲已经过来将沈倾撕碎了。 穆子谦一边挣扎一边怒吼出声,“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答应给你一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芙儿!你为什么就这么歹毒的非要置她于死地!” 沈倾上去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气势比之穆子谦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林雪芙自己摔倒小产,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来我这发什么疯?” 穆子谦被沈倾的一巴掌打的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开口,“事到如今你还敢说意外!父亲已经到芙儿滑倒的地方看过了,那根本就不是水,是油!” 沈倾轻嗤一声,看着穆子谦的眼睛开口道,“所以你就觉得是我做的?” 穆子谦满脸笃定,“除了你,还有谁会这般阴险算计芙儿!” 沈倾当即笑了,看着穆子谦目眦欲裂的神情没忍住又给了他一巴掌,“自己的心上人滑倒小产,你不去找你那些莺莺燕燕兴师问罪,竟然找到我头上来了,除了你穆子谦,确实没人能干的出这种蠢事来。” 见沈倾不承认,穆子谦挣扎的动作愈发剧烈起来,“都到现在了,你竟然还在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真让我恶心!” 沈倾懒得听穆子谦的那些污言秽语,命人将穆子谦的嘴堵住,然后就是一顿丝毫不留情面的暴打。 阳陵侯过来的时候,穆子谦的气焰已经完全消隐,一边呜呜求饶,一边下意识地将头护住。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打,阳陵侯当即怒声开口,“住手!” 听到阳陵侯的声音,一众小厮才在沈倾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上前连忙将穆子谦从地上扶起,就见刚刚还俊逸着的面容如今只剩下满面青肿,尤其是双眼,已经彻底肿成了一条缝。 阳陵侯将穆子谦口中的破布抽出,穆子谦才痛哭出声,“爹,救我,这个女人想打死我!” 阳陵侯怒火满腔,气势凛然,“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当真要谋杀亲夫不成?” 沈倾如实开口,“父亲,是夫君兴师问罪意欲动手在先,难道我正当还击也不行吗?” 对于沈倾的话,阳陵侯倒是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深知穆子谦的脾性,不过依旧气势十足的质问道,“雪芙被人算计小产,谦儿一时昏了心智,你好言解释两句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下这么重的手!” 沈倾直接气笑了,穆子谦是什么德行,她不信阳陵侯不知道,解释?依照穆子谦刚刚的架势,今天死的不是他穆子谦就是她沈倾,既如此,那她为什么要留手? “穆子谦一副同归于尽的模样进来,若是我不下狠手,怕是我爹就要过来给我收尸了!” 阳陵侯被沈倾一句话堵死,不过还是不甘心,“他好歹是你的夫君!” 沈倾看着阳陵侯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父亲觉得我还不够留情吗?莫非是忘了前些日子贺文晟的下场?” 也就是现在人在她的听澜院,动静闹得太大会惊动沈奕安,否则沈倾说什么也得打断穆子谦的两条腿。 想到贺文晟那鲜血淋漓的骇人模样,阳陵侯当即噤声。 昨天的时候他还听说,贺文晟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能动,就连吃饭喝水这种日常小事都要婢女侍候才能完成,活脱脱一个废人。 相比之下,穆子谦这点伤确实算是微不足道了。 看着沈倾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阳陵侯没再说话,直接拉着穆子谦离开了听澜院。 穆子谦心有不甘还想转身回去找场子,却被阳陵侯直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直到走出听澜院老远,穆子谦才一脸愤懑的开口道,“父亲,芙儿的事情绝对是沈倾做的,我确定!” 阳陵侯算是发现了,一旦涉及林雪芙,穆子谦的脑子便瞬间成为摆设,强忍着也给他一巴掌醒醒脑的冲动,没好气的开口道,“你有证据吗?” 穆子谦哑然,不过还是强词夺理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除了沈倾,没有人会做这样的事情!” 阳陵侯冷冷睨了他一眼,警告出声,“我告诉你,以后你最好少招惹沈倾,否则贺文晟就是你的下场!” 穆子谦总算是不说话了,阳陵侯这才细细安排道,“雪芙的事情你好好查一查,一定要将下手之人揪出来,有了人证,这样我们才好行事。” 见穆子谦听进去了,阳陵侯才转身朝着马厩走去。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哪怕风声还未完全停歇,他也该去青云巷走一遭了。 只不过,按照如今的情势来看,怕是不能留夜。 …… 阳陵侯刚离开府门,沈倾那边便得到了消息,一同收到的还有绫衣送来的消息。 是关于青云巷那位外室的。 虽然还有些细节没有查明,但整体上已经差不多了。 桌案前,沈倾打开绫衣送过来的信件。 第一句便是一个重磅炸弹。 阳陵侯养在青云巷的那位外室,名为徐鸾,不过是假名,她真正的名字,是秦鸾。 看到秦鸾这个名字,沈倾当即一怔,姓秦? 第43章 夜探青云,初见秦鸾 如今秦姓在盛京并不多见,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姓氏稀有,还因为十年前,尚书秦鸣启贪污一案牵连甚广,九族遭受株连,斩首的斩首,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影响之大,导致至今朝堂上都没有一个秦姓官员。 而事实也如沈倾所想,秦鸾,便是秦家遗孤,也是秦家仅剩的唯一血脉。 昔年,秦家满门被灭,一众女眷悉数被送入青楼,尚书夫人不堪受辱,自尽当场,幼女也被她一剑刺死,免遭羞辱,可实际上,秦鸾却被阳陵侯暗中救下,而后便一直养在青云巷中,待秦鸾及笄之后,阳陵侯更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 看到这,沈倾眉头微微蹙起,也就是说,她那身为盛京三侯之一的公爹,不仅窝藏朝廷罪犯多年,还和其偷偷过起了小日子? 难怪他宁愿承认自己留宿醉仙楼被众御史弹劾也不愿意将青云巷的秦鸾暴露出来。 沈倾细细想了想,虽然秦鸾是罪臣秦鸣启的嫡系血脉,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秦氏一族嫡系也早就死的干干净净,就连当年的痕迹估计也被阳陵侯悉数抹去了,如今基本不会有人还能认出秦鸾的身份。 所以阳陵侯为什么还是不愿意将秦鸾接到阳陵侯府,而是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呢? 难不成,秦鸾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想至此,沈倾倏然勾了勾唇,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有意思多了。 所以寻个时候,她怕是要去青云巷走一遭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沈倾觉得今夜便不错。 …… 乌云遮月,夜色朦胧,陆晏抱着沈倾于屋檐间快速掠过,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残影。 夜晚的凉风顺着领口钻进脖颈,冷的沈倾身子下意识颤了颤。 感受到怀中人的异样,陆晏将她抱的又紧了些,速度也下意识的慢下来了些许。 两刻钟后,青云巷,主院屋顶。 沈倾熟练的掀开一片瓦片,就见秦鸾一人独自坐在屋内,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愁容。 沈倾朝着陆晏看了一眼,陆晏当即会意,抱着沈倾平稳落地,看着沈倾朝着屋门走去,自己则是隐在院落门口的黑暗之中。 没有敲门,沈倾直接推门而入,看着倏然出现的陌生面容,秦鸾一惊,不过眸中却是没有流露出多少慌乱,“你是什么人?” 沈倾朝着最近的椅子走去,自然落坐,看着秦鸾的眼睛微微扬了扬唇角,“徐鸾,或者我应该叫你……秦鸾。” 见沈倾竟然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秦鸾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不过倒是依旧没有声张的意思,“你想干什么?” 这一次,沈倾倒是回应她了,“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 秦鸾神色一凝,不知道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秦鸾警惕的模样,沈倾瞥了眼秦鸾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是算起来,你肚子里的这个,得叫我一声嫂嫂。” 秦鸾当即脸色一白,下意识反问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倾嘴角睨起一抹笑,“秦小姐心里早就明白了,不是吗?你口中的木郎,也就是我的公爹,盛京尊贵显赫的三侯之一的阳陵侯,穆林渊。” 阳陵侯在秦鸾面前自始至终用的都是假身份,木渊,无父无母无家无室,经常奔波于盛京周边各个城池之间的商人。 为表自己合作的诚意,沈倾还大大方方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沈倾,阳陵侯府嫡公子穆子谦的夫人。” 秦鸾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的小脸上冷意开始弥漫,“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哪怕心中早就对木渊的身份起了疑,但如今秦鸾依旧选择了相信同自己相伴了十年的枕边人。 对于秦鸾的否认,沈倾无谓一笑,随即一点点揭开秦鸾拼命想要捂着的伤疤,“十年前,尚书秦鸣启因为贪污案牵连满门,秦姓男丁皆被斩首,穆林渊,便是监斩官之一。女眷则是被悉数送到了江州的风月楼,以身受过,你的母亲性子刚烈,不愿受辱自尽身亡,你则侥幸活了下来,我想知道,穆林渊是怎么把你救下来的?” 那年的秦家案闹得沸沸扬扬,那种和秦家稍有关联就会被株连的特殊关头,沈倾可不觉得穆林渊会无缘无故做这种好事。 秦鸾唇角紧抿,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李代桃僵。” 秦家满门被屠,是秦鸾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年被母亲刺了一剑之后,秦鸾并没有当场殒命,只是重伤昏迷,是穆林渊及时来到了风月楼,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而后更是找了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代她葬身了火海。 “他为什么要救你?” 沈倾想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想明白,穆林渊这般冒险,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喜欢? 可那时候秦鸾才只有六岁吧,而掌控了大半个阳陵侯府的沈倾也很清楚,穆林渊并不是一个恋童癖。 秦鸾眉头紧蹙,说出那个她一直信了十年的理由,“他说,他是我母亲的故人。” 沈倾面带思索之色,故人? 值得穆林渊以身犯险的故人…… 十年之前沈倾也只有六岁,对秦家一案的了解也仅限于因为秦鸣启贪污赈灾银五十万两,导致越州绛城等十数个城池近三十万百姓白白殒命,皇帝震怒,查抄秦家株连九族。 不过既然秦鸾说穆林渊和已经过逝的尚书夫人有交情,所以沈倾准备回去问问秋姨娘和梁姨娘。 因为穆灵月一事,梁姨娘也主动投诚,如今整个阳陵侯府,也就只剩下穆家嫡系的那几个还在沈倾的掌控之外。 见沈倾久久不语,秦鸾有些耐不住了,“你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 沈倾看着秦鸾姣好的面容,脑海中有亮光一闪而过,随即答非所问回应秦鸾的问题,“身为秦家一脉唯一的嫡系,秦小姐难道就甘心只做一个外室吗?” 秦鸾嘴角扬起一抹轻嘲,“怎么?不做外室难道回去做一个妾室吗?” 秦鸾不傻,反之还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和机敏,故而相处十年,秦鸾自是发现了木渊的不少破绽,也心知肚明木渊对她隐瞒颇多,只不过,每一次她都选择了相信而已。 从六岁那年亲眼看着父亲被人拖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开始,秦鸾的整个天便塌下去了,是木渊的出现,为她撑起了最后一片净土,可如今却得知,木渊的情意,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欺骗,秦鸾只觉得心头痛意泛滥,仿佛要将她一点点撕碎再吞噬。 沈倾手指轻触着面前的瓷白茶盏,一字一句道,“难道秦小姐就不想看看,同你相伴相依十年的木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吗?” 第44章 十年情意终成空 秦鸾拿起面前的白瓷杯喝了一口温水,这才感觉到自己刺痛的喉咙缓和了些许,随即抬眸看向沈倾,眼底带着无法拨开的迷惘,“沈倾,你说,一个连府中小厮都不忍责备的人,真的会将三十万百姓的性命视作无物吗?” 秦鸾的意思很明显,她不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来。 对此,沈倾不置可否。 没从沈倾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秦鸾也没什么大反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开口,“因为知道我的心结,所以从将我安置在青云巷开始,木渊……不对,如今该唤阳陵侯了,阳陵侯就总同我说,他也相信秦家是冤枉的,而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我查明一个真相,可十年过去了,秦家的灭亡渐渐销匿在人们的记忆里,我却依旧没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因为我知道,一个商人想要探查官场之事何其艰难,如今才知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呵,大楚阳陵侯,真是好尊贵的身份。” 说着说着,秦鸾倏然笑了,眼底有点点晶莹泛起。 其实,按照秦鸾的聪慧程度,一早就猜出了事情的不对,只不过她一直都将自己蒙蔽其中,用幻想给自己编织了一场美梦,直到沈倾出现,无情戳破那层谎言,秦鸾方才大梦初醒。 看着秦鸾写满心碎的双眼,沈倾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不过言语却是说到了秦鸾的心坎里,“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亲自去探寻,想要什么答案,自己去查就是了。” 许久之后,秦鸾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看着沈倾的面容平静出声,“按照我的猜测,你应该是想帮我进入阳陵侯府吧,那我呢,在我身上,你又能谋得什么呢?” 看着秦鸾古井无波的神情,虽然还是同一张脸,但是沈倾能却够清晰的察觉到,秦鸾变了。 “阳陵侯高门之家,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想要嫁入其中自然是不可能,所以我会大大方方的将你抬入穆家,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我想要得到消息时,从穆林渊那里为我探查到。” 秦鸾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看着沈倾轻轻勾起嘴角,“你就不怕我自曝身份,将整个阳陵侯府拖下水吗?” 沈倾笑的从容,反问出声,“作为秦家仅剩的血脉,你舍得暴露吗?” 秦鸾继续询问,“万一被人发现呢?” 沈倾想都没想直接回应,“那是穆林渊该担心的问题,不是我该操心的。” 秦鸾倏然笑了,看着沈倾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疑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倾身子微微后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惬意极了,“还能为什么呢,就是单纯想把穆家这滩水搅浑罢了。” 见从沈倾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秦鸾索性也不再问了,“让我想想吧,过几天,我会给你答案。” 沈倾点头,随即起身,秦鸾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明白,“你就不怕我将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吗?” 至于秦鸾口中的“他”是谁,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 沈倾转身,嘴角笑意明媚张扬,“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穆家加在一起,也奈何不了我。” 说完,沈倾推门而出,隐没在了夜色里。 看着沈倾自由来去的身影,秦鸾眼里闪过一抹羡慕。 在这个院子里,所有仆人都恭恭敬敬的唤她夫人,好像她真的是当家主母一般,可秦鸾心底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 与其说她和阳陵侯是一对远离世俗的小夫妻,倒不如说她是阳陵侯豢养在笼子中的一只金丝雀。 而今,金丝雀骤然清醒,想要摆脱笼子的桎梏,不过想要飞向的,却是更加坚固的牢笼。 看着暗沉无际的夜色,秦鸾嘴角绽出一抹危险弧度,轻嗤呢喃,“妾?穆林渊,你怎么敢的?” …… 沈倾走到院门拐角处,陆晏便将她拦腰抱起,而后一跃出了墙外。 天色虽晚,但两人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手牵手走在空无一人的偏僻街巷,享受这独属于两人的片刻安宁。 “陆晏,你知道十年前的秦尚书贪污案吗?” 虽然不知道沈倾为什么要问起秦家,不过陆晏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告诉她,“知道一些吧,那一年,越州一带暴雨不断,导致河水快速上涨,堤坝溃塌,佪河周边的十几座城池悉数被洪水淹没,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而后又因为朝廷下发的赈灾粮久久不能到位,又致使饥荒泛滥,不少流民甚至易子而食,在那一场洪灾和饥荒中,有近三十万百姓殒命,哀鸿遍野,白骨遍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前任尚书秦鸣启。 因为早在灾难发生的一年前,钦天监便预知到了灾年将至,陛下重视异常,拨银五十万两,命尚书秦鸣启和工部侍郎亲至督促加固堤坝,然而因为两人将大部分银钱收进了自己腰包,采用低廉劣质的固堤材料加固堤坝,最后才导致那场洪灾的出现。 而后,洪灾泛滥,百姓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尚书秦鸣启又主动请缨,携现银三十万两粮草二十万石赈灾,可结果却是大部分的银子又进了他的腰包,最后使得百姓饿死无数。” 听完,沈倾微微思索,“那秦尚书所为又是如何被揭发的?” “流民暴动,越州知府一纸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陛下手中,才使得陛下知晓了当地内情,而后又派姜国公携太子亲至灾区,才渐渐平息了这场暴乱。” 沈倾有些诧异,“太子?” 太子如今不过十九岁,十年前的话,他才只有九岁吧? 陆晏点点头,“对,太子虽年幼,但行事和决断却皆是人中翘楚,又是大楚储君,有他亲往,才愈能展示皇室对灾情的看重。” 这一点,沈倾倒是想到了。 不过沈倾还是有些疑虑,“秦尚书,当真是那般十恶不赦吗?” 贪污五十万两,也就意味着国库拨出的一多半银子都进了秦鸣启的腰包,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 陆晏知道沈倾是对当年一事产生了怀疑,“当年的秦家一案是由你爹爹和姜国公联手亲查的,证据确凿,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秦家库房和京郊庄子里都搜出了大额现银,佪河一带不少商户也都证实秦鸣启确实命人购置了大量劣质固堤材料,还有那些县令也都悉数招供秦鸣启确实接受了他们的贿赂,如此多的人证,想要作假怕是难如登天。” 沈倾点头,按照陆晏所说,确实算得上是证据确凿。 不过沈倾还是有一点疑惑,“明明加固堤坝时已经狠狠捞了一笔,秦鸣启为什么还要再次涉险赈灾呢?他贪污那么多银子干嘛?” 第45章 情深似海,实为替身 这个陆晏倒是知情,“秦尚书有个嗜赌如命的儿子,欠了赌坊足足二十万两银子,而后也从赌坊东家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在去往佪河一带固堤回来之后,秦尚书确实替儿子还了二十万两白银的赌债。” 沈倾面露诧异,“可国库中的银子不都有官印吗?就算是秦尚书拿了,他敢用?” 陆晏温声回应,“惯例确实如此,可说来也巧,那年恰逢国库空虚,别说五十万两,就算是五万两都成问题,所以最后的那五十万两银子,是你母亲出的,而这,许是也刚好给了秦鸣启可乘之机吧。 至于后面的那些带有官印的银子,也确实从秦家京郊的庄子搜出来了。” 沈倾没再说话,事情到此确实像已经完美收场,可其中是否还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 陆晏将沈倾送回听澜院,在她眉心温柔落下一吻后,才带着离泽离开。 …… 翌日一早,沈倾便带着蝉衣去了秋姨娘所在的栖云院。 秋姨娘正在院中侍弄花草,穆灵汐则是一大早就去了贺家,穆灵月这些日子好多了,但因为只能躺在床上,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病气,穆灵汐心疼她,几乎每天都要跑一遭。 对此,秋姨娘倒是乐见其成,高门大户里,想要寻些姐妹情并不容易,穆灵月是个值得的。 见沈倾过来,秋姨娘连忙将手里的锄头放下,朝着沈倾走过去,福身行了一礼,“少夫人。” 沈倾直明来意,“秋姨娘,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请问一下秋姨娘。” 见沈倾有话同自己说,秋姨娘带着沈倾进了屋子,先是给沈倾倒了杯茶,又吩咐贴身丫头守在门口,才开口道,“少夫人有话便直说吧。” 沈倾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秋姨娘可还记得十年前的秦家灭门一案?” 秋姨娘点点头,“妾身知道些许,不过因为身处内宅,一些内情并不甚了解。” 这样的回答在沈倾的意料之中,而沈倾的本意也不在秦家,“那秋姨娘可还记得尚书夫人凌氏?” 秋姨娘思虑片刻,才徐徐开口,“妾身记得,凌氏是盛京闻名的才女,一手棋艺就连先皇都曾赞不绝口,又生了一副好相貌,只可惜,没能嫁得一个好夫君……” 秋姨娘没再往下说,但脸上满是对凌氏的惋惜。 沈倾放下茶盏,看着秋姨娘认真道,“那秋姨娘可知,父亲同凌氏之间,可有什么交情?” 秋姨娘一怔。 阳陵侯和凌氏? 片刻之后,秋姨娘回应沈倾,“据妾身所知,侯爷同凌氏之间别说交情,就连交集都不曾有过,不仅如此,妾身隐隐记得,侯爷同秦尚书之间的关系好像也不太好。” 沈倾紧接着询问,“为何?” 秋姨娘摇了摇头,“这个妾身也不知,许是政见不同吧。” “那秋姨娘可还记得秦家出事的那段日子,父亲可有什么异常?” 经沈倾这么一提醒,秋姨娘倒是真想起来了,“少夫人,妾身想起来了,在秦家出事的那段时间里,侯爷曾经大醉过一次,梦里唤的还是‘青湄’“湄儿”之类的!” 青湄,便是凌氏的闺名。 这般说来,阳陵侯对凌氏应该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道这番情意从何而起。 “那秋姨娘可还能想起,大概是哪一日?” 这一次,秋姨娘想了好久,才回忆起来,“应该是六月初八,那天夜里,侯爷很晚才回来,而且还喝的酩酊大醉,妾身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六月初刚好是家母的忌日。” 嘉和八年六月初八,刚好是凌氏自尽的日子! 如此说来,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阳陵侯倾心尚书夫人凌氏,在秦家女眷被送到风月楼之后,阳陵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却依旧没能救下已经抱了必死决心的凌氏,不过却阴差阳错救下了其女秦鸾,而后便将其偷偷养在了青云巷…… 可为什么是青云巷呢? 秦鸾身份特殊,江州距离盛京又少说也有百里,按道理说随便寻个地方把秦鸾安置下来都比盛京安全吧? 除非……阳陵侯还有别的心思! 想至此,昨夜在秦鸾那里一闪而过的灵光再次出现,沈倾唤蝉衣拿来纸笔,而后当场作画,不多时,秦鸾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沈倾将秦鸾的画像推到秋姨娘面前,“秋姨娘看看,这张脸可熟悉?” 秋姨娘细细想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这女子同凌氏年轻时隐约有三分相像。不过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妾身又只见过凌氏几面,所以也记不太清了。” 话落,秋姨娘又似想起了什么,“这个问题,少夫人倒是可以去问问梁姨娘。梁姨娘同凌氏算是远亲,当年秦家出事,梁氏一族也被牵连,举家离京,梁姨娘因为是外嫁女,才免遭驱逐,妾身隐隐记得,梁姨娘同凌氏的关系好像还算不错。” 闻言,沈倾便带着蝉衣直接去了贺家,秋姨娘闲来无事,也一同跟着去了,穆灵月是她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受伤,她也跟着忧心。 两人过来的时候,穆灵月刚刚睡下,看着穆灵月泛着红润的脸颊,沈倾二人瞬间安心了不少。 看着沈倾,梁姨娘面上尽是感激之色,如果不是沈倾出手相救,她和穆灵月怕是已经天人永隔了。 “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是妾身可以帮上忙的,只要少夫人开口,妾身必定万死不辞。” 沈倾笑笑,“梁姨娘不必这般严肃,我与二小姐也算是性情相投,不过若说帮忙的话,我这现下确实有些事情需要梁姨娘来确认一番。” 梁姨娘郑重点头,“少夫人请讲。” 沈倾拿出刚刚在秋姨娘那里绘制的秦鸾画像,放在梁姨娘面前,“梁姨娘,我听秋姨娘说您同十年前因贪污一案遭受牵连的尚书夫人凌氏算是相熟,所以便想请梁姨娘看看,眼前之人,同凌氏的面貌可有相似之处?” 梁姨娘拿起桌上的画像细细斟酌了一番,眸中徐徐凝起诧异之色,许久之后才满是疑惑的开口,“这人同青湄容貌上虽然只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的神韵却是如出一辙……” 沈倾心头的猜测终于被证实。 与其说秦鸾是阳陵侯养在外头的妾室,不如说她是已逝的尚书夫人凌氏的替身更为确切些。 是的,替身! 第46章 渣男发疯,打断双腿 没错替身。 阳陵侯痴恋凌氏,求而不得便将其血脉当作替身养育十年再占为己有,不得不说,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能单单用荒唐来形容了。 沈倾将思绪收回,“梁姨娘可曾见过凌氏的幼女?” 梁姨娘摇摇头,“我虽然知道青湄有一个娇捧在手心中的幼女,但却并没有见过,因为当年青湄怀孕八月有余时受惊早产,所以那孩子生来身体便孱弱的紧,青湄一直悉心养在府中,鲜少带出门来。” 沈倾微微思索,也就是说,能够认出秦鸾身份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不出意外的话,阳陵侯防的就是梁姨娘了。 因为知道梁姨娘同凌氏亲近,所以阳陵侯怕被她认出秦鸾的身份来,同时也怕秦鸾知道自己只是母亲的替身,还怕秦鸾接受不了自己只是一个外室,最后阳陵侯便费尽心思为秦鸾造就了青云巷这么一个梦幻之景来。 不得不说,对于凌氏,阳陵侯是真的够执着。 还有最后一点疑虑,阳陵侯究竟是如何结识凌氏的呢? 梁姨娘显然比秋姨娘知道的更多,所以沈倾便重复了一下之前问秋姨娘的问题。 听此,梁姨娘喟叹一声,说起了当年秋姨娘并不知道的那些隐情。 阳陵侯和凌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梁姨娘怀上穆灵月的时候。 梁姨娘和凌氏虽是远亲,但因为同在盛京之中,两家走的便近了些,所以梁姨娘和凌氏也算是自幼结下的情谊。 那一日,即将出嫁的凌氏过来看望梁姨娘,恰逢阳陵侯早朝归来,凌氏风姿绰约,妩媚清丽,阳陵侯算是一眼沦陷。 而后,知道梁姨娘同凌氏熟识,阳陵侯便想着借梁姨娘之力,将凌氏也一同抬入府中,却不想凌氏竟然早有婚约,且距离婚期还仅剩下月余。 阳陵侯自是满心不甘,还以自身爵位暗中朝着凌家施压过几次,想要半路截胡,却不想凌氏心性颇坚,秦家的底蕴同样也不容小觑,阳陵侯奈何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凌氏嫁作了他人妇。 因为怕阳陵侯夫人知道坏了他的计划,所以自始至终阳陵侯都瞒的极严,只有被阳陵侯看作牵线搭桥人选的梁姨娘,才知道些许内情。 听到这,如果不是陆晏说的秦家一案证据颇实,沈倾都要怀疑此中有阳陵侯的手笔在。 说完,梁姨娘看向沈倾,“少夫人,这画上之人,到底是何人?”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却是并未直接回应梁姨娘的问题,“别急,很快,两位姨娘就知道了。” …… 沈倾回到阳陵侯府的时候,正赶上穆子谦又在听澜院门口发疯。 见到沈倾,穆子谦当即双眸猩红,嘶吼出声,“沈倾!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要这般恶毒!” 沈倾满头雾水,看向距离最近的海棠,“又怎么了?” 海棠恭声禀报,“回少夫人,林姨娘的贴身丫头莲蕊死了,而昨日林姨娘摔倒小产的时候,就只有莲蕊在场。” 莲蕊死了,也就意味着林雪芙小产一事的线索断了,于从一开始就认定沈倾是凶手的穆子谦而言,自然而然便觉得此事定然也是沈倾所为,所以当即便找了过来,只不过却是扑了个空。 沈倾看着被小厮们死死按住的穆子谦,向前几步,眉头微微蹙起,声音里寒意逼人,“昨天就跟你说过了此事同我没关系,你是听不懂人话?” 不等穆子谦回应,沈倾再次压迫出声,“穆子谦,究竟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我沈倾是个任你捏扁揉圆的软柿子,一次次过来找我的麻烦?” 穆子谦脸上的怒意缓下去大半,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不过还是佯装强势开口,“沈倾,我不是傻子,凶手是谁我看的清清楚楚!” 沈倾懒得同他争执,“谁是凶手你就找谁去。” 看着沈倾抬脚要走,穆子谦心头的那股不甘心劲儿又上来了,胆子也跟着大了不少,“沈倾,你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只敢做那些背地里谋害人的勾当!” 沈倾头也没回,“把他扔回他的鸿雁堂。” 穆子谦刚想说“就算你把我扔回去我一样会出来的”,就听沈倾先他一步开口,“打断他的腿,免得他再出来碍眼。” 沈倾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宜宁侯府和阳陵侯府之间隔得也不近,沈奕安来回折腾也挺麻烦的,可穆子谦偏偏就是不长眼,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沈倾面前晃悠,既如此,就只能辛苦沈奕安多走这一遭了。 …… 如沈倾所想,知道穆子谦被沈倾打断了双腿之后,阳陵侯当即震怒,直接差人到宜宁侯府请了沈奕安过来,说什么也要惩处沈倾一番。 而结果也和阳陵侯想象中的没有半点一样,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沈奕安不仅丝毫没有责怪沈倾的意思,反而直言穆子谦那种宠妾灭妻的玩意就活该被打断双腿,临走时更是出言警告,如果沈倾在穆家受到一点委屈他就带人直接砸了阳陵侯府。 因为知道沈倾在穆家过的也算是滋润,所以宠妾灭妻一词在人前怕是也立不住脚,但沈奕安不介意主动挑事,大不了就是闹到皇帝那里两人一块被罚俸禄,反正沈家有的是钱。 阳陵侯气势汹汹的将沈奕安请来,结果却是被沈奕安狠狠威胁了一通,当场气血上涌,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气来。 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的阳陵侯当即去了鸿雁堂,将穆子谦狠狠训了一通之后才算是好了些许,而后更是厉声警告:“穆子谦,以后你若是再敢招惹沈倾,不用她出手,老子直接打死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 说完,直接拂袖离去。 穆子谦整个人已经傻了,明明受伤的是他,为什么阳陵侯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 三日后,陆晏又带着沈倾趁夜到青云巷走了一遭,沈倾与秦鸾达成共识。 同时,为了庆祝两人顺利合作,沈倾还将之前在梁姨娘那里得到的消息悉数复述给了秦鸾。 秦鸾紧抿唇瓣,并未多言,不过心头仇恨的种子却是快速发芽。 …… 嘉和十八年四月初二,黄道日,宜嫁娶。 继三月纳妾风波之后,阳陵侯府里里外外再次挂满红绸,就连门口的匾额上都不例外。 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沈倾吩咐海棠木槿几人通知各院前来正厅观礼,自己则是带着蝉衣朝着青云巷赶去。 作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沈倾准备趁着阳陵侯早朝未归,给他安排一个此生难忘的生辰贺礼。 第47章 人多势众,强势接亲 阳陵侯夫人从齐福堂出来,就见满府的喜庆。 本来对被沈倾莫名放出来就满是疑惑的阳陵侯夫人瞬间更懵了,“张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摇了摇头,“回夫人,老奴也不太清楚,一大早少夫人就让人开始布置了,说是今天有喜事。” 阳陵侯夫人眉头微蹙,嘴角扬起几分厌恶,“有她在,阳陵侯府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可言。” 对于将自己软禁在齐福堂一事,阳陵侯夫人至今耿耿于怀。 抬眸间,就见不远处四个小厮抬着肩舆迎面走来,穆子谦脸色苍白躺在上面,双腿裹着厚厚的竹片,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嘶喊声。 阳陵侯夫人神情一滞,连忙朝着穆子谦走了过去,“谦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阳陵侯夫人的声音,穆子谦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里满是委屈,“母亲,是沈倾让人打断了我的腿,府医说了,未来三个月儿子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顿时怒火翻腾,不过沈倾并不在场,只能将怒火都发泄在抬肩舆的小厮身上,“公子都伤成这副模样了,你们竟然还抬着他乱跑,是不想活了吗!” 见阳陵侯夫人发难,站在最前面的小厮当即解释出声,“夫人息怒,这是少夫人的命令,府中有喜,所有主子一律出来观礼,一个也不能落下。” 阳陵侯夫人脸色当即就沉了下去,又是沈倾!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夫人怒骂出声,就见不远处秋蕊扶着小脸苍白若纸几乎看不出一点血色的林雪芙朝着这边走来。 秋蕊是林雪芙新提拔上来的一等丫头。 莲蕊死了,林雪芙身边也就没有了贴身丫头,在芙云阁挑了一圈,最后才挑中了秋蕊。 见到阳陵侯夫人,林雪芙当即落下泪来,满脸自责的哭诉出声,“姑母,是雪芙不好,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听此,阳陵侯夫人当即脑袋一空,整个人呆愣当场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穆家的长孙……没了? 阳陵侯夫人双眸泛起浓浓寒意,“怎么回事?” 林雪芙小声嗫嚅,“是我不小心摔了,这才……” 林雪芙还没说完,就被穆子谦打断,“母亲,不关芙儿的事,是沈倾!如果不是沈倾在芙儿的必经之路上撒了油,芙儿也不会摔倒小产。” 说起那个只有短短两月大就无辜逝去的孩子,穆子谦瞬间又红了眼眶。 阳陵侯夫人现在是听到“沈倾”这两个字就忍不住想要发火,可偏偏却又奈何沈倾不得。 平复许久,阳陵侯夫人才有些不解的出声,“你父亲呢?你和雪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管吗?” 提起又是几日未见的阳陵侯,阳陵侯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凉意,她有预感,阳陵侯这几日怕是又背着她花天酒地去了。 穆子谦满脸憋屈,“父亲哪里管得了沈倾,充其量只会把气撒在我头上。” 林雪芙上来打了个圆场,“姑母莫气,少夫人母家强大,父亲在中间自然也是难做。” 阳陵侯夫人没再说话,看着满院子的红色愈发觉得碍眼。 …… 大半个时辰后,青云巷。 蝉衣上前敲门,看着门外的大红花轿和一众人马,开门的婆子当即懵了,“请问你们找谁?” 沈倾上前一步,丝毫不在意围观人的目光,大方得体介绍自己的身份,“我是阳陵侯府少夫人沈倾,奉公爹之命,接徐姨娘入府。” 那婆子更懵了,“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徐姨娘,你们找错门了吧?” 如果不是看着沈倾那方人多势众不太好惹,婆子早就关门走人了。 沈倾面上带笑,“没找错,你们的夫人,就是我们阳陵侯府要接的徐姨娘。” 婆子当即瞪大了双眼,“我们夫人都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沈倾眉眼间笑意不减,“让徐姨娘怀着身孕还孤身在外这么久,是阳陵侯府的过失,以后父亲必然会加倍疼惜徐姨娘,至于事情是真是假,你们将徐姨娘请出来便知道了。” 见沈倾一副不似作假的模样,婆子只得进去喊人了。 看着眼前这惊人的阵仗,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私语声。 “儿媳妇替公爹接亲,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可不就是吗,高门大户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看的懂的。” “刚刚少夫人说她们是来接徐姨娘的,也就是说,这宅子里住的是当朝阳陵侯的妾室?” “不是吧,如果是妾室的话,为什么不接进府里,反而养在外头,而且我记得阳陵侯府在城东,距离这可不近啊?” 随着流言的逐渐发酵,不多时便有人猜到了点子上,“这徐姨娘……该不会是阳陵侯养在外面的妾室吧?” “养在外面的妾室?那不就是外室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稍稍思索一番,众人愈发觉得这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至于为什么会接一个外室入府……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这徐姨娘可是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毫无疑问,母凭子贵呗。 “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接外室入府,阳陵侯是条汉子!” 话音刚落,当即就传来周边人不屑的嗤笑声,“真汉子会让儿媳妇过来接?想要温香软玉又不想遭人非议的怂包罢了!” 沈倾听着人群中传的愈发离谱的议论声,脸上看不出一丝急切来,静等大门再次开启。 不多时,“吱”的一声轻响响起,大门应声而开,不过来的却不是秦鸾,而是一位青衣小厮,“我们夫人并非少夫人所寻之人,少夫人请回吧。” 没有木渊的命令,他们不可能放走秦鸾,更遑论嫁人这种大事。 这样的结果在沈倾的意料之中,而沈倾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接命人破门而入。 “一群奴才,也敢阻挡徐姨娘入府,来人,给我把他们都绑了,将徐姨娘带出来!” 沈倾带这么多人过来,可不止是过来接亲的。 见沈倾准备强抢,青衣小厮脸色一沉,连忙喊人过来阻拦,同时看向沈倾,“少夫人这般强抢,就不怕我报官吗?” 沈倾嘴角睨起一丝笑,“如果你敢,你大可以去,我就在阳陵侯府等着你过来抓我。” 闻言,青衣小厮当即神情一僵,“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阳陵侯府少夫人,竟然会这般不讲道理。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际,一袭红衣的秦鸾在婆子的搀扶下缓缓走来,“都住手!” 青衣小厮对着秦鸾唤了声“夫人”,不过眉眼间的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秦鸾看向沈倾,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劳烦少夫人亲自过来接妾身了。” 一句话,将自己和沈倾的身份直接坐实。 第48章 外室入门,公子背锅 见秦鸾就要跟沈倾离开,青衣小厮当即上前一步拦在了秦鸾身前,“老爷外出不在,夫人这是要转嫁他人不成?” 秦鸾冷睨了他一眼,眸底寒意一闪而过,“我的夫君木渊,就是当朝阳陵侯穆林渊,这样说,你可听明白了?” 青衣小厮显然不信,还想再拦,却被沈倾的人直接按住。 再无人可以阻碍的秦鸾在青衣小厮的满脸诧异中直接转身,径直朝着沈倾身后的花轿走去。 见秦鸾离自己越来越远,青衣小厮直接急了,想要挣脱束缚,却是无济于事,于是只能冲着秦鸾的背影大喊,“夫人,您这般决然离开,难道忘了同老爷的多年情谊了吗?” 沈倾见他这般执着,很是好心的将他一同带上,“既然你不信,那便到阳陵侯府一同观礼吧,免得以为是我拐带了你家夫人。” 说完,沈倾叮嘱轿夫们抬稳一些,转身上了马车。 蝉衣将背着的布袋子打开,里面竟满满当当的都是碎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蝉衣朝着围观的众人走去,一边分发碎银一边说道,“今日是我们侯爷抬姨娘入门的日子,姨娘又有孕在身,更是喜上加喜,所以我们少夫人说了,但凡在场观礼者,皆有赏。” 众人当即眼睛一亮,纷纷朝前挤来,生怕领不到银子。 分发完碎银之后,沈倾一行离开青云巷。 本以为事情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却不想,没走出多远,蝉衣又从马车上拿出两布袋碎银,一边朝着围观的人群分发碎银,一边简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时间,盛京城中议论纷纷,不多时便传遍了大半个盛京。 …… 阳陵侯府,正厅。 阳陵侯夫人看着重新被续满的茶盏,眉头不耐愈发浓烈,她都已经喝了四盏茶了,可沈倾却是丝毫没有露面的意思。 心头怒意翻腾,阳陵侯夫人当即将手中的白玉茶盏扔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汤溅了一地。 秋姨娘示意婢女上前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而后满脸笑意的看向阳陵侯夫人,“夫人莫怒,少夫人刚刚已经派人来通传过了,说她和徐姨娘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不多时便能抵达侯府门口。” 因为要出去接秦鸾入门,梁姨娘又在贺家照顾穆灵月,所以沈倾便将‘招待’众人的重任全权交到了秋姨娘手上。 阳陵侯夫人显然耐心已经告罄,狠狠瞪了秋姨娘一眼,起身就想离开,却被秋姨娘拦住去路,“夫人,少夫人有令,在她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正厅。” 阳陵侯夫人双眼瞪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敢拦我?” 秋姨娘神情不变,语气恭敬,“妾身不敢,只是少夫人的命令,妾身不敢不从。” 阳陵侯夫人心头怒火泛滥,抬手就想给秋姨娘一巴掌,却被秋姨娘抓住手掌,强势按回了座位上,“夫人不必动怒,待少夫人回来,若是也觉得妾身行为不妥,夫人再打不迟。” 看着秋姨娘平静至极的面容,阳陵侯夫人脸上神情复杂不已,不过短短小半月,就连秋姨娘都对沈倾马首是瞻了吗? 知道自己离不开正厅,阳陵侯夫人索性也不再折腾了,而是细细思虑起刚刚秋姨娘说的话来,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秋姨娘说的是……徐姨娘? 眉头狠狠蹙起,阳陵侯夫人转头看向一脸病怏怏的穆子谦,质问出声,“你要纳妾?” 穆子谦满头雾水,“母亲说的什么话,我都有芙儿了,怎么还会纳妾。” 见穆子谦不似说谎,阳陵侯夫人更懵了,不是穆子谦,那还能是谁纳妾? 难不成是……阳陵侯准备将哪个青楼妓子抬进府中? 想到这种可能性,阳陵侯夫人当即脸色一白,转念一想却是不对,纳妾并非小事,就算阳陵侯真动了这样的心思,也没道理不同自己知会一声。 所以沈倾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在阳陵侯夫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就见沈倾带着秦鸾从门外缓步而来。 越过沈倾,阳陵侯夫人的目光直接落在沈倾身后被婢女搀扶着的貌美女子身上,眉目如画,红衣似火,毫无疑问就是秋姨娘口中的徐姨娘了。 不过看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所以这孽事,毫无疑问还是穆子谦犯下的! 阳陵侯夫人心头已经有了定论,冷冷瞥了穆子谦一眼,林雪芙才刚刚小产,穆子谦就闹出这么一桩乱子来,十有八九会伤了林雪芙的心。 果不其然,阳陵侯夫人朝着林雪芙看去,就见她双眸泛红,双手紧紧绞着罗帕,目光却是死死落在秦鸾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就连穆子谦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府上就他一个公子,好像除了他真的没有谁还符合条件,可是他虽然好沾花惹草了些,外头的莺莺燕燕也有不少,可眼前这个他是真没见过啊! 他保证,眼前这个绝对不是他的女人,孩子肯定也不是他的! 感受着阳陵侯夫人指责的目光和林雪芙无声控诉的眼神,穆子谦当即恼了,“沈倾,你这是干什么?想平白无故给我塞个妾室进来破坏我和芙儿的感情吗? 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穆子谦说的坚决,将自己的立场明确的清清楚楚。 可饶是如此,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心头的怀疑却是丝毫未减。 穆子谦的本性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四处留情搞大别人肚子的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秋姨娘看着秦鸾那张熟悉至极的脸,心头迷惘渐渐明晰起来。 她想,她大概已经猜出女子的身份了。 就是不知道阳陵侯夫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会是何种反应。 想至此,秋姨娘心底竟隐隐升起几分期待来。 沈倾冷睨了穆子谦一眼,“既然知道和自己没关系,就不要横插一嘴。” 被沈倾回怼,穆子谦脸上不仅没有一丝怒意,反而还一脸激动的看向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你们看,我就说这个女人和我没关系!”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夫人松口气,就见一身朝服的阳陵侯从门外大步走来,看着秦鸾的面容满脸震惊,下意识出声,“阿鸾?” 第49章 独宠外室,夫妻离心 秦鸾抬眸,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阳陵侯,倏然扬起了唇,嘴角讥讽不掩,“侯爷可真是骗得我够惨。” 阳陵侯神色一凝,连忙解释,“阿鸾,事情复杂,待我一会再同你细说,你先告诉我,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一旁的沈倾很是合时宜的出声,“父亲不用问了,是我把徐姨娘带回来的。” 听到“徐姨娘”三个字,阳陵侯当即额角一抽,朝着秦鸾看去,果不其然就见她眼底一片凉意。 不舍得冲着秦鸾发火,于是阳陵侯便将矛头对准了沈倾,“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不等沈倾回应,秦鸾已经先一步轻嘲出声,“难道在侯爷眼里,我就只配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是吗?” 阳陵侯当即一阵头大,抓着秦鸾的手柔声解释,“阿鸾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怕你在侯府里过的不习惯,这才……” 阳陵侯的话还没说完,秦鸾就直接打断了他,“我不想去青云巷,我要住进侯府。” 阳陵侯眉头蹙起,沈倾的声音紧随秦鸾之后传进阳陵侯的耳朵里,“徐姨娘正值灿烂年华,生的又是花容月貌,父亲却将怀孕八月有余的她独自扔在青云巷,实非君子所为,更非一朝侯爷该有的担当,趁着父亲生辰,我便将徐姨娘接进府中来了,也免得父亲还要劳心费神两头折腾。” 阳陵侯心头烦躁升起,却听沈倾继续出声,“父亲放心,儿媳知道徐姨娘隐忍多年,气节非凡,所以我自然也没有委屈了她,八抬大轿,赏钱礼制,一个都没少。” 盛京大家小姐出嫁,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沿街给经过的百姓赏钱,以保佑自身婚姻美满,可秦鸾……她是一个外室啊!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沈倾却偏偏将仪式搞得这般盛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阳陵侯在外面养了人似的。 阳陵侯只觉心头一阵气血翻涌,却不想沈倾的幺蛾子还没有结束,“对了,父亲,今天的赏钱一共给出去了一千五百两,都是从我个人账上出的,父亲一会别忘了给我。” 阳陵侯当即一怔,多少? 一千五百两?全给那些低贱百姓了? 沈倾真当他们阳陵侯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发作,另一边终于回过神来的阳陵侯夫人便率先质问出声,“穆林渊,你竟然养外室?还有了孩子,你对得起我吗!” 阳陵侯转头,就见阳陵侯夫人脸色惨白,双唇颤抖,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绝望和痛楚。 目光偏移,就见肩舆上靠着的穆子谦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眸底深处失望一闪而过。 见阳陵侯久久不语,阳陵侯夫人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怒意,怒骂出声,“穆林渊,我十六岁嫁你,至今整整二十载,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洗手羹汤,这其中吃了多少苦头,又受了多少白眼,可如今你竟然在外头养人都养到我眼皮子底下了,真当我林襄兰天生就是软脾气,任你恣意欺凌吗! 今天,我和她,你只能选择一个,要么将我休妻另娶,要么将她赶出门去!” 阳陵侯顿时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一个是同自己相携多年一路走过艰难的发妻,一个是倾心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心上人遗孤,哪一个,都是阳陵侯不想也不能舍弃的。 沈倾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茶,冷眼看着阳陵侯夫妇之间的争吵愈发激烈起来。 阳陵侯沉默许久,终于劝慰出声,“襄兰,我知道此事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定会加倍补偿你,我向你保证,阿鸾绝不会威胁到你的正妻之位。” 阳陵侯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住阳陵侯夫人,却不想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呵!携手二十载,竟然还不如一个狐媚外室,真是可笑!” 听此,阳陵侯眉头蹙起,为秦鸾辩解,“阿鸾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见阳陵侯夫人喘息愈发急促,最后竟然直直朝着一旁倒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根本没人来得及扶住倏然倒地的阳陵侯夫人。 只听“咚”的一声响起,阳陵侯夫人横倒在地,人事不省,随之而来的是穆子谦杀猪一般的痛嚎,“啊!我的腿!!” 说来也巧,阳陵侯夫人倒地的方向,正是穆子谦的肩舆所在,加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以至于好巧不巧的刚好砸在穆子谦的两条断腿上。 阳陵侯懵了半响,才连忙上前将阳陵侯夫人扶起。 气极昏厥倒地的阳陵侯夫人,无辜被砸哀嚎声震天的穆子谦,因变故被吓到花容失色的林雪芙……整个穆家正厅当即乱作一团。 阳陵侯抱起阳陵侯夫人就朝齐福堂走,边走边斥责出声,“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然而,刚走到正厅门口,就被秦鸾拦住了去路。 秦鸾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阳陵侯的眼睛,幽怨无声蔓延,阳陵侯更觉心烦气躁,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哄道,“阿鸾,人命关天,你乖乖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对于秦鸾,阳陵侯向来都是温柔的。 秦鸾不语,却也是寸步不让。 两方陷入僵持。 倏然,秦鸾开口,“我娘要是知道你这般待我,怕是九泉之下都不会安然吧?” 听秦鸾提起凌氏,阳陵侯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愧色,看着秦鸾满是固执的小脸,阳陵侯到底还是妥协了,将阳陵侯夫人放到一旁的护卫怀里,让其送到齐福堂,自己则是满脸心疼的揽住秦鸾单薄的身子,旋即抱起她朝外走去。 在阳陵侯看不到的角度,秦鸾嘴角扬起一抹透彻心底的寒凉。 见热闹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沈倾从座位上起身,看向秋姨娘,“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用膳午睡了。” 秋姨娘眉眼带笑,“少夫人说的没错。” 见沈倾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死活,穆子谦急了,“沈倾!你是看不见我受伤了吗,快去给我请大夫啊!” 沈倾实在懒得理他,恍若未闻一般直接同秋姨娘朝着门外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离开正厅的时候,站在一旁又看了一场大戏的江司礼沉不住气了,“少夫人,今天这入门礼……” 为了将礼节做全套,沈倾还专门到城西请了江司礼过来主持。 沈倾瞥了他一眼,摆摆手,“你也看到了,暂时办不成了,让蝉衣安排人先送你回去吧。” 江司礼:“……” 一个月不到,阳陵侯府办了两场妾室入门礼,还一次赛一次的盛大,离谱的是一次也没办成过,这都什么事啊…… 不过别的不说,沈倾出手是真大方。 光是这两次,他就白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想至此,江司礼脸上连忙堆起一抹笑,“少夫人,那小人就先回去了,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典礼,少夫人尽管吩咐小人。” 沈倾轻笑一声,答应得痛快,“行,用不了多久还有一场,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第50章 喜事不断,外室泛滥 江司礼神情一怔,阳陵侯府纳妾这么频繁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瞬间通透了,纳妾多了还不好吗,毕竟放眼整个盛京这种美差除了沈倾这里有哪还能找到第二家去? 于是江司礼满脸笑意的应下,“那小人就静等少夫人的消息了。” 沈倾点头,示意蝉衣将人送走。 临出门时,沈倾看了神情复杂的青衣小厮一眼,眉眼含笑,“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青衣小厮眉头蹙起,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老爷竟然真的是当朝侯爷,一时间心头思绪纷杂。 “今日小人多有得罪,还请少夫人见谅。” “无妨,我看你倒是衷心,不如来我这里办事?” 因为怕暴露身份,所以青衣小厮一行并不是阳陵侯手下之人,而是临时雇佣的。 青衣小厮一愣,没想到沈倾竟然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正在犹豫,就听沈倾开口道,“你可以先想一想,若是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沈倾同秋姨娘离开正厅。 …… 听澜院。 一众丫头将膳食准备好后,沈倾就把所有人都遣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蝉衣。 “林雪芙小产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前几日莲蕊自缢之后阳陵侯便将林雪芙小产一事结了案。 因为在莲蕊的房里,搜出了一封认罪信,信上写的很直白,她之所以会对林雪芙下手,是因为林雪芙发现了她的秘密。 莲蕊在府中有一个相好,是看管马厩的小厮,可就在一次偷情时,却意外被林雪芙看到了,莲蕊怕她说出去,便狠心下了杀手,却不想只是让她失了孩子,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之后,莲蕊怕穆家对她施刑,便直接选择了自尽。 事后,林雪芙和马厩小厮都证实了确有此事,而马厩小厮也说那几日莲蕊的状态确实不太对,每天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和信中所写完全对上。 事情已经没有任何疑点可言,阳陵侯便让人把莲蕊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又将马厩小厮驱逐出府,才算了结了此事。 不过穆子谦却是说什么都不认,虽然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莲蕊,但穆子谦总觉得一定是沈倾收买了莲蕊,又费尽心思策划了这一出,为的就是不让他和林雪芙好过。 沈倾虽然懒得搭理穆子谦发疯,不过想法却是同他一致。 沈倾见过莲蕊那个丫头,一副忠贞不二的模样,而且,就算偷情被林雪芙发现了,按照林雪芙在府中立下的良善人设,只要求一求未尝不能有个圆满结局,可她却决然的彻底,彻底的像是有人在幕后操控。 所以沈倾让蝉衣派人将莲蕊的尸体捡了回来,又让蝉衣细查此事,至今已有三天。 蝉衣先给沈倾盛了一碗乌鸡汤,才开口道,“奴婢让人细细查过莲蕊了,虽然身体上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但在她的肚子里却是查出了还没有消化掉的迷药,所以应该是先迷昏再把她吊死的。” 换言之,莲蕊并不是自杀,所以那封认罪信,自然也是障眼法。 慢悠悠喝了一口鸡汤,沈倾示意蝉衣继续说,“除此之外,奴婢还让人去查了那个马厩小厮的下落,奇怪的是,那人被侯爷驱逐出府之后,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奴婢派人寻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沈倾应声,“不用找了,人估计已经死了。” 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沈倾已经猜出来了。 能把事情办得这般干脆利落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的,阳陵侯府里除了穆雪柳,沈倾想不出来第二个。 “这些日子你盯好府里,看看都有哪个同穆雪柳频繁接触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蝉衣应下,随即疑惑出声,“小姐觉得,此事是太子侧妃的手笔?” 沈倾点头,“按照我的猜测,府中怕是还有不少她留下的眼线,先一个个都揪出来,至于如何处置,日后再说。” 沈倾虽然对林雪芙的死活不感兴趣,却也容不得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穆雪柳的手,伸的太长了,所以沈倾不介意帮她修剪一番。 “陈姨娘那里,阳陵侯最近可有过去?” 一开始的时候,沈倾也以为阳陵侯只在外面养了秦鸾一个,可直到跟踪了小半个月才发现,除了秦鸾之外,阳陵侯还在城南养了个陈姨娘,城外应该还有一个,具体下落沈倾暂时还没有查到。 所以沈倾今天才会对江司礼说,过些日子阳陵侯府还有一场喜事要办。 秦鸾已经进府了,也不怕再多一个陈姨娘,沈倾已经隐隐可以预料到,阳陵侯府未来的日子会有多热闹了。 和秦鸾不一样,陈姨娘一开始就是阳陵侯的妾室,只不过因为阳陵侯夫人嫌恶她的容貌和出身,便寻了个由头将她送到了盛京百里外的庵子里。 陈姨娘不甘心后半辈子都伴青灯古佛,偷偷找人送了信,才被阳陵侯接了出来,而后便被阳陵侯养在了城南的蕉花巷,至今已有五年有余。 蝉衣如实开口,“只在十日前去了一次,待了小半日,之后便没有再去过了。” 沈倾点点头,“这些日子阳陵侯府乱作一团,估计他也没精力去会那些莺莺燕燕了,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我很好奇,咱们的这位侯爷,到底在外面养了几个。” …… 沈倾用过午膳,便睡下了,醒来后便听蝉衣来报,秦鸾被阳陵侯安置在了距离齐福堂最远的拂春堂,而自打从正厅回去之后两人便再没有出来,估计阳陵侯还在苦苦解释;阳陵侯夫人中间醒过来了一次,听说是被院中护卫抱回来的时候,当场气的直接又昏死了过去;穆子谦的腿伤又严重了,大夫叮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否则怕是真的会落下病根,穆子谦吓得脸都白了,信誓旦旦保证除非是鸿雁堂塌了否则说什么都不会再下床了。 见蝉衣说的眉飞色舞,沈倾忍不住笑了笑,“这下可开心了?” 蝉衣点头,脸上喜色难掩,“可痛快了。” 沈倾笑笑,“既如此,那便侍候我穿衣吧。” 蝉衣一边给沈倾穿上外衫一边询问出声,“小姐打算出去?” 沈倾点头,眸底笑意似点点星子一般耀眼闪亮,“嗯,阳陵侯还欠咱们一千五百两银子呢,我得去要回来。” 第51章 上门要账,再次合作 沈倾刚到拂春堂门外,就听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阳陵侯压抑着的吼声,“阿鸾,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倾眉头微挑,这是实在忍不住了? 啧,若是这般的话,不再添一把火她可就属实白来这一趟了。 蝉衣刚想上前敲门,屋门便从里面打开,阳陵侯铁青着脸大步走出,抬眸看去隐约可以看见地面上大片的狼藉。 看到门口的沈倾,阳陵侯心口的怒气顿时翻了一倍,音调都比平日里高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阳陵侯双眸冷凝,眸底寒光不断闪过,如果不是沈倾,他和秦鸾也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沈倾嘴角带笑,看起来无害极了,“父亲莫不是忘了,今天徐姨娘进门我替父亲垫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见父亲久久没有派人送去,我便自己过来取了。” 如今阳陵侯大肆抬外室入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盛京,明日在朝堂上绝对会被重参一顿,说不准今年的俸禄都没了,沈倾怕他赖账。 听到那一千五百两银子,阳陵侯顿时又是一阵气血上涌,这个沈倾,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心头怒意翻腾,但仅有的理智告诉自己,若是难为了沈倾沈奕安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能搪塞道,“今日我还有事,明日再说吧。” 说完,阳陵侯抬步就想离开。 沈倾却上前一步拦在他的身前,“我知道父亲身为一朝侯爷,公务繁忙,也做不出赖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来,但我怕父亲过于醉心政务,忘了此事,虽然一千五百两银子于父亲和我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若是公爹欠儿媳银子不还的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阳陵侯衣袖中的双手凝握成拳,险些就破口而出,“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传出去!” 然而仔细想了想,还是压住了脾气,不过语气中的厌烦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你是侯府主母,账上银子都攥在你手里,自己从里面取就是了。” 闻言,沈倾眼底睨起一丝笑,往旁边挪了一小步,给阳陵侯让出位置。 此时的阳陵侯还不知道,今天的随口一句,会给以后带来多少麻烦。 账要完了,沈倾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抬步朝着屋内走去。 沈倾进来的时候,秦鸾正靠在软榻上小口的喝着补汤,脸上没有一丝同阳陵侯争吵过后的疲惫和委屈。 看见沈倾,秦鸾微微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 沈倾接过,嘴角扬起一抹笑,“看来,徐姨娘住的还算是习惯。” 秦鸾嘴角凝起一抹轻嘲,“靡衣玉食,仆役成群,怎么可能会不习惯呢。” 沈倾将一众下人遣退之后,才开口道,“据我所知,徐姨娘可不是个急脾气的。” 入门第一天,便将阳陵侯气的摔门而去,这并不是秦鸾的性子。 秦鸾笑笑,眉眼间风情流转,清丽中又带着几分妩媚,惹人怜爱,“做了这么久的替身,发些脾气也不为过吧。” 和阳陵侯相识十年,秦鸾对他可谓是再了解不过,虽然现在阳陵侯恼羞成怒,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巴巴凑上来。 沈倾没再说话,自顾自的饮茶。 两人沉默许久之后,还是秦鸾先耐不住了,“沈倾,我们再谈一个合作吧。” 沈倾眼底升起一抹好奇,“不知徐姨娘还想同我谈什么合作?” 秦鸾眼底带着浓郁的认真,“我为你所用,你助我探查秦家一案,如何?” 自从上次沈倾走后,秦鸾便细细深思熟虑了一番,她孤身一人,别说是探查当年之事,就算是走出禁锢她身心的宅院,都是一种奢侈,而阳陵侯虽然对她宠爱有加,但也终归只是在男女情事上,查案一事能不能依靠他这十年来的欺骗就是最好的答案,所以秦鸾急切地想要寻找另外一个盟友。 而沈倾,便是她认定的最佳人选。 沈倾不置可否,只是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不如徐姨娘先说说,除了替我在穆林渊那里探查消息之外,你于我而言还有什么额外的价值?” 秦家一案已经过去十年,大多证据都已经湮灭在时间长河中,想要翻案并不容易,更何况,秦鸾所谓的秦家满门冤屈,只是她个人的臆想。 秦鸾眸子闪了闪,才开口道,“我虽然是第一天嫁入阳陵侯府,但是府中的形势我也能看出来一二,你虽然握着府中掌家之权,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受到桎梏的,而我不一样,我没有家族需要考虑,所以无需顾虑踌躇,行事全凭一个心意,我愿意成为你手中锋利的一把刀,另外,你既然调查过我,也应该清楚穆林渊对我的态度,当今世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比我更像我的母亲,这也是穆林渊一次次毫无底线纵容着我的理由,而且,看着厌恶之人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话落,秦鸾定定看着沈倾的眼睛,生怕她会直接拒绝。 沈倾望着秦鸾柔婉姣好的容颜,倏然笑了,不得不说,秦鸾的提议很让她动心。 “徐姨娘莫非是因为一朝梦碎,由爱生恨了不成?” 秦鸾将碗中的补汤一饮而尽,将瓷碗放在一旁的桌面上,才开口道,“由爱生恨倒也谈不上,只不过糊涂多年倏然清醒了罢了,而今我想要的,只是查清秦家当年之事。” 沈倾放下手中茶盏,“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见沈倾有此意,秦鸾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你只需要给我几个可用之人便好,而我都查了什么,你也可以随时知情。” “一会我会为你安排几个丫头小厮过来,你想要的人就在里面。” 见沈倾起身准备离开,秦鸾起身相送,眼底带了几分真诚,“秦鸾谢过少夫人,以后少夫人若有吩咐,秦鸾必会竭尽全力。” 沈倾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秦鸾一眼,“我相信徐姨娘不会让我失望。” 秦鸾和穆灵月一样,都是沉寂的温婉美人,平日里看起来温顺又无害,可一旦被逼到绝路,同归于尽的事情都是做的出来的。 …… 沈倾刚回到听澜院,海棠便递过来三张请柬,“少夫人,这是姜国公府刚送过来的,姜小姐四月二十举办及笄礼,邀请您和夫人公子一起参加。” 沈倾接下,粗略看了两眼便给了蝉衣,“我知道了,三公子腿伤未愈,应该是去不了了,夫人那边,视情况而定,请柬就先放在我这里吧。” 海棠应下退了出去,沈倾让蝉衣给秦鸾送两个人过去,便回了屋子。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蝉衣那边就又传来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