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当铺,右手银铺》
1. 第1章
永安十二年,春暖日和。
京城热闹非凡,从城东到城西,首饰楼、绸缎庄、粮油铺迎来送往,一桩桩生意买卖成交。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声不绝,总能吸引到一些孩童掏出好不容易得来的铜板,买上点瓜果糖丸欢天喜地去尝个甜嘴。
京郊外附近田庄的人,赶着牛车的迈腿走的都聚在清风巷赶集,讨价声拿货声铜板掏出又落袋声,渲染出楚国百姓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只夹杂在铁匠铺、杂货铺中间那一面写着显“当”的白底黑字旗帜有点显眼,走近看到那门梁上左右挂着白灯笼,更似在一片人世繁华热闹中投入一抹空白,叫人下意识地收住那交谈的喜悦和高声的嗓门。
铁匠铺前几个小摊位卖菜、卖鸡蛋、卖豆腐的和顾客悄声谈论着。
“大娘,这当铺有事啊?”
“嗐,唐掌柜十几天前走了,前天才把丧葬那些给料理完。”
“天可怜见的,我记得掌柜娘子三年前也走了是吧?”
“是啊,就留下个大姐儿和一对小的,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
“这当铺啊,我估计以后也不会开了……”
“想开也开不起来,去年年底当铺就出事了你们知道吗……掌柜的怕是把全部家当都赔光了。”
外头如何喧闹私底下怎么谈论且不说。
别看这当铺门面狭窄,却是为了应那句“路走窄了不得已才来典当”的意。
当铺是两进的院子,前院三间房,正中的大厅作铺子,左右两间大房为账房和杂货房,左边穿过连廊两间厢房为库房,右边穿过月牙拱门有三间房,分别是灶房、澡房、客房。后院大厅是一家子吃饭的地方,其余房间里住着唐家一家子。
只是,如今有一间房彻底空了下来。
唐玥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见小弟唐明松和妹妹唐忆婉坐在大厅那,双目无神直直地望着唐父生前住的那间房。
紧闭的房门毫无动静,再也不会有人从那里走出来,笑着询问他们今天过得开心不,晚上想吃点什么,也不会有人催促他们努力学习安排好自己的时间,笑说自己要去上工实则走几步路就到前院做生意而已。
听到开门声响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唐明松勉强提起精神问:“大姐,你身体好点没?早上刘婶送了猪肉和点菌菇过来,我待会煮个菌菇炒肉片,再煮个青菜,你看行不?”
他才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从前只需上学堂,放学了和同龄人去玩去闹,归家了等吃饭,无忧无虑的。经过父亲去世处理丧葬事宜,如今也知道要担起家里的责任了。
大姐悲伤过度晕倒又昏迷两日,起来后更加沉默,家里银钱不足辞退了帮忙做饭的刘阿婆,只让她每天早上帮忙买一天的肉菜,他自己则撸起袖子进厨房做饭给姊妹吃。
唐忆婉见到姐姐,赶忙凑过来牵住姐姐的手轻轻晃动,扬起和往日一般的笑容撒娇:“姐姐别伤心,你还有我们呢。”
她想了想保证,“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每天练一百个字读一个时辰的书,绝不偷懒!”
“待会吃过饭我去洗碗。这几天都是我洗碗的呦,没打碎一个碗来着。”
说到最后,她话里倒真带着点俏皮。
唐玥看着这丫头婴儿肥的脸上眼肿得像杏核,估计早先刚偷偷窝房间里哭过。从唐父去世后她夜里睡觉难过又害怕都是跑来跟自己睡,前天开始为了证明自己走出来了又抱着被子回自己房间睡。
“姐,爹肯定不想看我们伤心,你也别伤心了。你看我现在都会笑了,晚上也不难过,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睡了。”
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面上也露出笑容来:“我身体好点了,你们不用担心。”
“午饭就按明松你说的来做,我正好也想吃菌菇了。”唐玥伸手轻掐了唐忆婉圆嫩的脸,“好啊,那我可把你的话当真了。就从今天开始吧,每天晚上把你写的大字拿过来给我检查,读书的话就交给明松你来检查。”
她顺着话一副当真的样子,“说好的不许偷懒啊!”
“女子汉大丈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唐忆婉咧开嘴拍着小胸脯道,气势特别足。
唐明松听了哼笑出声:“我每天检查你读书,免得会几句话就瞎改。”
他脸上板着严肃,眉眼倒是跟着放松下来。
大姐愿意说笑几句,应该心情好多了。那天爹去世,大姐当晚晕倒在房间睡了两天,要不是大夫说只是过于悲伤伤了肝,迟早会醒,他都快急死了。
短短三年,他接连没了娘没了爹,可不能再没了姐。
他去灶房备菜,唐忆婉是个闲不住的凑过去帮忙,唐玥在大厅坐了会,听着时不时传来的动静总归不放心,走过去看看。
就见灶房里身着青衫的小伙子拿着铁铲不太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肉片菌菇,袅袅烟雾升起溢出香味来,小丫头坐在灶炉前的马扎上,见火小了就添上把柴,烧得脸通红。
唐明松:“小碗,加点盐。”
唐忆婉站起身去拿:“要多少啊?”
唐明松:“……大姐要吃清淡的,半勺吧。”
唐忆婉:“好。待会你煮完我第一个尝味道哈,不够咱再加盐。
兄妹俩摸索着炒菜,唐玥也没进去。等到吃午饭兄妹俩问她饭菜味道如何时,唐玥肯定道:“好吃,清淡不腻,还挺有胃口的。”她吃了一碗饭来证明。
唐明松和唐忆婉顿时笑了起来,虽然这菌菇炒肉片味道有点淡,没那么好吃,但大姐喜欢就行。
饭后唐明松收拾碗筷擦桌子,唐忆婉去洗碗,之后回房间午休。
唐玥躺床上歇了会无眠,干脆走到四方桌前坐下,翻阅这几天整理的账目。
楚国历经三世,休养生息同时注重发展农业,支持商业经济发展。商业经济繁荣下当铺应运而生,京城里有百来家当铺,多在城西城南等经济繁华的地段。像唐家这样开在京郊的当铺也就一家,生意不算好也不差,一四九月开张足够吃整年了。
唐氏当铺的顾客来自京郊周围的住户,不少管事在城东城北官家商户那里当差,攒够银两的在京郊这边置办田地宅子,偶尔也会代人过来这边典当东西。
还有就是从地方上京的人,急需用钱的时候,靠近国道通往城门必经之处的唐氏当铺无疑是不二之选。
想到这,唐悦忍不住轻叹一声。
如果不发生意外,唐家日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衣食无忧。三年前唐母风寒后病重,经过半年卧床养病医治无效后还是撒手人寰。那时候治病就花费了家里的不少银钱,唐氏当铺生意跟着缩减。
要知道当铺本质上类似于抵押贷款的地方,铺里得有足够的银两借贷给顾客,才能在以后收取利息和管理费。在经营的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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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需要给票台、折货、学徒、伙头等月俸,唐父既是东家掌柜,又是朝奉。
长久这么经营下去,迟早也能恢复往日的营生。
但半年前当铺里收了件汝州窑出的玛瑙末天青釉瓷瓶,釉面光滑,恰似一蓑烟雨朦朦胧胧,还是礼部侍郎家的管事说主家年前临时周转才拿过来当的。唐父掌眼评估后给了个好价,将店铺大半的银两都贷出去了。
汝窑出的青瓷器极其难得,烧制成功的供给皇室,有剩余的才会落入官家那。照着典当规矩,评估货品多少得挑出三两缺点来,报的价有五成算好的了。唐父评估后觉得对方赎回的几率非常大,给了个合适的价钱,这样子到时候收的管理费和利息也高点。
谁知道,年后礼部侍郎家管事拿着当票来赎回那玛瑙末天青釉瓷瓶,唐父让店里学徒去库房将其取出来,才发现那瓷瓶身多了三道裂痕。瓷瓶有了裂痕,价值是折了又折,偏礼部侍郎家管事咬定这瓷瓶不是他家当初当的瓷瓶,是汝州隔壁通州出的仿制品。
唐父请了同行的几个好友过来品鉴,也都认定是仿制品,非汝窑出的天青釉瓷瓶。
当票上白纸黑字写在那,礼部侍郎家管事要求按楚国律法双倍赔偿银两,不然就报官处理。
民不与官斗,楚国针对典当行有相应的律法,典当物品如有损失遗漏,严重者当铺需按两倍赔偿。唐父无奈把店铺里剩下周转的银两全都赔给礼部侍郎家。甚至还卖了京郊外一处田庄,城西的两处商铺才还清赔款。
当铺没了周转银两,生意没法做,还把多年置办的家业变卖得七七八八,唐父一下子没了精气神。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品鉴能力,生怕又被鹰啄了眼,不敢再接待顾客。只是守着铺子,等着曾经的顾客拿当票来赎回物品,收取利息维持营生。
或许唐父还是不甘心,觉得这出汝窑瓷损坏还变成仿制品,不可能是自己当初评估出错。他日思夜想郁结在心,到后面发现学徒连带着二掌柜,偷换当品去售卖,当初的天青釉瓷瓶仿制品就是这么换出来的。
合作多年的好兄弟二掌柜背叛当铺,前不久又已老家母亲去世回去守孝举家搬走,报官都无处诉苦,唐父一时接受不了,竟是气急攻心倒下去,身体彻底垮了。
小唐玥自小跟在爹娘身边,看着自家当铺在京郊立住到生意兴隆,感情非凡。她还没从娘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就见当铺摇摇欲坠,爹回天无力,自己空学了写当票、对账、品鉴却无能为力,终是在唐父的丧葬礼晕了过去。
足足昏睡了两天。
只有唐玥知道,小唐玥已经走了,而她活了过来。
想到那姑娘唯一的念想,求她把当铺继续经营下去,唐玥缓缓呼出口气,和已经连着五天早上在她脑海里哼唧唧求启动的银铺精沟通:“小银铺,你还在吗?启动吧。”
“哇哦~主人我还在的,这就来启动。”
“欢迎主人在异世界启动银铺,我们的口号是:你有当铺,我有银两,拯救有缘人,一起走向躺赢人生。”
“哎呀银铺能量不够,无法启动。请主人完成银铺工作室内未完成的手制银饰,以此启动银铺。”
口号喊得有多响亮,这会就有多狼狈。
中二秒变惨兮兮。
唐玥嘴角抽了抽,无奈应好。
没错,她在现代开的银铺不仅跟她一起穿过来了,还成精了!
2. 第2章
唐玥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读的珠宝设计专业,毕业后用家族企业每年的分红在京市开了家银饰铺。
唐家旗下的珠宝企业商品覆盖率广,金、银、铂金、翡翠、玛瑙、珍珠各种饰品都有涉及,市场占有率接近九成。
她当初给银饰铺的定位是“独一份心意独一份清雅”,根据顾客意愿定制设计银饰品然后手工制作。
这和唐玥读书时一段旅游经历有关,在苗族同胞那里她第一次感受到银饰的独特设计和精湛的工艺。虽然那些姑娘戴的银饰纯度不高,独有的清雅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和赞赏。
在深入了解银饰图案的寓意和精湛工艺的打磨后,唐玥后来每年利用寒暑假跑到苗族人那,找当地手制银饰技艺最高的大师学做手制银饰。
设计、打磨、过火、冷却、錾刻、定型、压光,每个步骤她都了然于心熟练于手。
开店后她将私人设计和手制相结合,独一份的心意设计和精湛的手艺吸引了不少顾客,倒也在京市闻名起来,生意不断。
而在穿越之前,她正在银饰铺工作室里手制一单竹节款手镯。手作室突然停电,适应黑暗后唐玥站起身想去检查是否电闸跳闸,却被桌脚绊倒一头磕到地上,接着意识不醒。
等再次有意识,她已经变成魂灵状态,跟在小唐玥身边,感受她的一喜一怒懂她的担忧害怕,也算是经历了唐父的去世,对唐明松和唐忆婉的性子有所了解。
原以为以后只能以魂灵形态跟着小唐玥过日子,谁知道那几天小唐玥晕倒后灵魂逐渐虚弱,还飘出来主动和她说话。
小唐玥面色苍白:“姐姐,你我长得如此相似即是有缘。我感觉我快不行了,如果你能完成我一个愿望,我可以把身体换给你。”
唐玥对生还有渴望,哪怕换了个世界,她问:“什么愿望?”
小唐玥笑了笑:“把我家的当铺继续经营下去。”
唐玥答应了,于是虚弱的灵魂散去,她再次陷入黑暗,醒来时已经成了小唐玥。这几天多数时候在房间里休息,也是在等待灵魂与身体彻底融合。
这会她并没有立刻进银铺完成任务,而是先把账本清点完。
每年年底都会对账,唐父每月又会查账,基本上没差错。当铺目前结余只有十两银子,算是起步金,只能收一些价值低的物品,虽说月利三分最多不超过两年,如果就那么几单全都拖到两年后,这两年家里的嘴巴都能饿得吊钩了。
唐父离世前把家里的遗产都交代了。
他是个磊落的,变卖这么多年置办的家业后没钱也没碰过唐母留下来的嫁妆。有京郊附近的田庄,有唐母老家扬州的良田和铺子,都是管事在打理,每年年关送来利润体己。唐父按照当年夫人的交代,将其分成三份给三个孩子。
唐家目前就剩下这住宅连着当铺,住宅留给儿子,铺面的话他临了奄奄一息说:“玥姐儿,我知你爱拨算盘对账爱评鉴商品,也一直想在铺里帮忙。如果你还有胆量的话,这铺面留给你,继续开当铺也好,开别的铺子也好,或者租给别人也行。”
“只一点,千万要谨慎。”
唐玥草草翻阅了房间里书架上那些品鉴的书,还有一本唐父多年开铺经验写下的经验,心里也就有个三成把握。这还是基于自己现代学的珠宝设计那点品鉴水平上。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太熟悉。根据过往小唐玥的成长记忆和史书记载,不属于她知道的历史任一朝代,更像是在平行时空。当铺能当的范围太广,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房契地契、鸡鸭牛牲畜,甚至是活人。
典当人要是没能按照规定时期来赎回,物品归为死当可转卖给拍卖行回收。
唐玥倒是记住了唐父经验手册里一点,“神袍戏衣不当,旗锣伞扇不当、低潮首饰不当”,就怕碰上有人偷取已故人的寿衣和敛服来当。死当后也难以转卖出去,价值过低,等于被骗。
她又看完一本书讲述窑器的书,索性放下书走出房间。
此时不过申时一刻,唐玥走过隔壁房,见唐忆婉站在书桌前练大字,唐明松跟在一旁看书,显然在监督小的。她也没去打扰,直接走去前院的库房。
库房乃当铺重地,所有典当的物品都放在这,除了日常上锁外,以前还有个名叫吴川的练家子在守着,就怕有人蓄意盗窃。后来店铺经营不下去,自然也就让那吴川另找活计了。
唐玥把钥匙串转了转,挑出对应的钥匙开门,里面格外昏暗,溢出一股陈旧的木头酸味。她走过去掀开西侧两扇窗楢帘子,又打开窗户通风。借着哺时日光,总算能清楚看到库存内情形。
排列分明的木制货架,一层层摆放着各色物品,贴着台沿的是纸条,写明几年几月几日当的何物,方便顾客来赎回时找出。
典当时限最多不超过两年,按照楚国律法月息三分,两年后利息贷款数,还得交付管理费,多数顾客认为没有赎回的必要,当铺也觉得顾客不会再来赎回,自然将该物品转为死当,由当铺转卖给拍卖行或合作的商铺。
一排排货架分类明确,有工具类的铁锹铁锄铁锅铁刀,有首饰类的玉佩、翡翠手镯、朱钗、头面,有粮油米面类的……唐玥巡着纸条看过去,挑出四件已满两年无人赎回的物品,正好明天抽空送去拍卖行换些银钱回来。
走到门口,想到里面还放着块手臂长的花梨木和那些朱钗头面翡翠玉环,唐玥觉得还是得请吴川回来继续守着当铺才行。
虽说京城繁华,市坊界限早已突破,早市午市夜市开放,家家户户总能有口吃的,但不乏有鸡鸣狗盗之辈动坏心思。
当铺里有好东西人尽皆知,以前有吴川在,再不济还有唐父守着,这会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的是,现在家里只有她和两个小的,战斗力极低。
女性力气本身不能和男人比,特别是歹人。唐明松半大小子力量不够,唐忆婉一个小女娃还得人保护。唐玥自己的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握紧右拳向前挥舞,看着都觉得绵软无力。
不行。
不仅得请吴川回来护院,她还得多运动,最好再学点防身功夫才行。
锁上库房门,把钥匙塞荷包里,唐玥走回后院,就见唐明松在水井旁挑水,蹲在一旁洗菜。
唐忆婉捧着个篓盆问这些米够煮今晚的饭不,要加多少水。唐明松告诉她答案,小丫头淘洗完米过后进厨房去。
兄妹俩搭配起来做饭,有商有量的。
哪能想到一个月前还是到点坐饭桌前等着吃饭的人。
唐玥自己也不是个会做饭的人,只能保证能吃。这会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让她做饭给两人吃是不可能的,正好给他们锻炼的机会。家里就剩三个人,总得每个人出份力才稍微公平些。
她上辈子就没有兄弟姐妹,穿越过来后对新得来的弟妹也没啥怜爱之心。也就是小唐玥和他们那点血缘关系牵扯在那。
唐明松见大姐回来,他把洗干净的菜叶子装竹篓里,站起身擦干手上的水:“大姐,你从库房出来了?”
唐玥点头:“嗯,翻找到四件死当的东西,明儿送去拍卖行出掉。”
唐明松应好:“那我明天陪你一起去。”
唐玥:“你明天不去上学?”
唐父病重不好后,唐明松就告假在家,掰手指算也将近一个月了。学如逆水行舟,一个月了再不回去,该跟不上进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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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有话和你说。”唐明松面上犹豫一瞬,还是下定决心。
他先把菜篓子端进厨房,检查锅里的米水足够,交代小婉看好火,才走到大厅这边坐下,和唐玥坦诚自己的想法:“大姐,我不想读书了。”
唐玥眉眼微动,心里有猜测,还是问:“为什么?”
唐明松低垂下眼眸:“读书每月要交束脩,还有笔墨纸砚的开销,现在家里就剩我们三个,我也想出点力减轻负担。”
他这个年纪想去赚钱,这么多年读书识字最多去帮忙抄书,没有一门手艺找不到活干,去搬沙袋工头都得嫌弃他力气不够。
他能想到唯一的办法是:“姐,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继续把家里当铺继续开下去吗?你认识的东西多,你当朝奉的话我就做票台,也不算浪费了这么多年读书认字的功夫。”
“当铺里钱不够的话,干脆把娘留给我的那份嫁妆给卖了,当是启用资金了。”
唐玥看着眼前少年,干净精致的眉眼中透露着坚决,深黑的眼眸里一片澄澈。她忍不住问:“真这么信任我?”
家里就剩这宅子在住了,唐母留给三人的嫁妆,可以说是他们在不能赚钱之前生活的底气。
变卖那些田地铺子,把换来的银钱用于当铺重启的资本,有可能赚,更大的概率是赔,还可能全赔光。
“你是我姐,我肯定信你。”唐明松肯定道。
“而且,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看书,还时不时溜到前院偷看当铺情况,得空了问爹那些说话报价的门道。”
“姐,你肯定可以的。”
爹临终前的交代,唐明松都记在心里。大姐在房间修养几天,稍微有点精神劲第一时间去了库房,这大概也是她的心愿。
再者说,家里总得有点进项。
唐玥唇角上扬:“好,那我们试试。我当朝奉你当票台,我们试着重开当铺。至于钱的事,你暂时不用担心。娘留给我们的嫁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卖的好。”
她尊重唐明松的决定。读书这事,他确实有点天赋,平时也用功。士农工商,稍微有点家底的都支持儿子去读书考取功名,唐父临走前都盼着儿子继续读书。但这会生活都将变得困难,赚钱才是紧要的。
既然唐明松已经做了决定,唐玥确实也缺人帮忙,就先顺着他的意。等家里情况改善了,唐明松想读书再继续读书。
“哥,火已经烧旺起来了,你快过来看着。”厨房里唐忆婉扯了嗓子在喊。
唐明松应好,起身跑过去。
唐忆婉跑出来回房间拿了练好的大字给姐姐看,以此换出门找箱子里几个好朋友玩。唐玥笑着同意了,这丫头顿时笑容灿烂,招呼一声就出门去了。
夜里吃过饭,照旧唐明松收桌子唐忆婉洗碗,唐玥绕着庭院走路消食。她到水井那挑水装桶,不过三次两手臂就酸了。
“姐,我来吧。”唐明松过来接手,一桶接着一桶,衣服下手臂肌肉鼓起又放松,速度快人也不见累。该是这一个月里做习惯了。
“厨房里已经在烧水了,待会我给送澡房去。”
“好。”
戌时五刻,夜深寂静。
唐忆婉回自己房间睡后,唐玥一个人住自由不少。她没有早睡的习惯,就着桌面上燃着的烛火想接下来重开当铺要做的事。
她喊银铺精:“进入银铺吧,我把那件未完成的银镯给完成掉先。”
中午提出启动任务,主人爱答不理装没听见,还被冷落这么久。银铺精也不生气,依旧热情回应:“好哒。”
下一秒,唐玥顿时到了新的地方。
她自己开的,工作了三年的银铺。
3. 第3章
银铺装修偏简约清雅风格,入门的大厅是展示柜,隔着玻璃陈列着一些银饰成品,有戒指、手镯、手链、项圈、项链……顶部和墙面边缘都用的白光,投射下来映衬得银饰愈发清亮夺目。
顾客过来要是想买现成品,就在这边挑。款式多样,简约的精巧的都有,好几款甚至在京市很流行,每天补的库存很快就售空了。
而现在,每个柜台里的饰品存量都是满的。
以往唐玥巡店,欣赏赞叹银饰的清美。这会也欣赏着这些银饰的美,但更加激动于它的价值。金银向来是通行货币,在这个时代金属矿开发较少,百姓日常生活用铜板,一两银能换二十贯铜板,也就是两千文。
现代银金属开发得好,店里又有成熟的进货渠道,进货价一克五块钱,售卖却是按照一克十五块钱来卖,另外再附加手工费。一件银饰品中售出的利润更多也在手工费上。
唐玥回溯了小唐玥的记忆,对比这个时代的物价,一铜板的购买力和现代一块钱的购买力差不多,但两千文才能换一两银子,现代五百块钱就能买一两未加工的纯银,四倍的汇率差。
赚了。
赚大发了。
唐玥走到旁边库房,看到里头刚进货回来的六斤银,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她问:“之前你说的合作的模式,是怎么个合作法?”
想想也是心酸,这家银铺明明是她的,这里的银饰和库存银也是她的,现在却要以合作的形式才能从自家银铺挪用银。
银铺精:“主人,是这样的。我们银铺穿越时空,到了这边和你们当铺合作的形式自动拟定为:寻找未来最有可能为当铺带来投资回报的人,以随意的形式当给对方需要的足量银两。利息和管理费正常收取,我则收取对方的感激之情作为运行能量,别的隐性好处都是主人你们的。”
随意的形式……
到底是有多么随意?
当铺典当,看的是物品价值,不过物品价值这里的可操作性就很强了。
唐玥笑了笑:“怎么跟投行一样?当铺评估典当品,最多结合下顾客的衣着谈吐看是否有赎回的能力。寻找未来最有可能带来投资回报的人,还有隐性好处,咱得从哪迅速得到这隐性消息?”
以前家族企业里涉及领域广,她有几个堂兄堂姐学金融的,投资一些新兴企业都是收集各方消息看过无数调研报告和投资预期才签合同的。当铺典当交易,一来二回评估那么几瞬时间,如何确定对方赎回意愿,更别说给出对方需要的足量银两了。
给足对方足量银两,要是对方不来赎回,当铺不就亏大了?
“呃……主人你听我解释。这得从我这个银铺能成精还跟着你一起穿越说起。”银铺精解释。
原来出事那天,正逢几十年难遇的太阳磁暴,地球磁场混乱,偏银铺还断电了,她磕倒时正好摔到头脑出血,天空里有流星划过,瞬息间她灵魂得以穿越。因为她当时在银铺出事的,银铺恰好断电,在黑暗中急速形成特有的存在形式,于是跟着一起穿越了。
银铺精犹豫了会说:“其实吧……我还能知道有缘人未来的一些事情,以此作为当铺评估物品的有效信息。”
唐玥惊讶:“预估未来的事,准吗?”
未卜先知这事向来惊人,算命的都不敢十成十确定未来的事,只能含糊其辞说个大概,准不准另说。除非这个世界类似于一本书,一切人物的命运早已定好,每个人都在按既定的路线走向结局。
但哪怕如此,书中世界也是一个立体的空间,不曾出现的人物的命运依旧是未知的。
银铺精实话实说:“和主人您有关的人物未来我一概不知。只能说规则里自动判定的有缘人,可以知道些未来的情况,但这个判定规则我也搞不清楚。”
唐玥也不失望,笑说:“那就随缘吧,我期待你的投资。”
到那时候就知道是怎样的合作形式了。
她又问了银铺精几个问题。
当铺营业后,她可以使用银铺里的“银”用于交易,一两银子需支付一点感谢值。可提前借款,不收取利息,不限定额度,不限定归还日期,可以是最宽限的借贷方了。
银铺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相同,大厅里的时钟也自动校正成这个世界的时间。
关于库房里的银两是固定量还是会随着使用减少,银铺精的回答是:“会随着使用减少的。主人你可以留一部分银制作饰品,我负责帮您按照以前银铺饰品的价钱售卖,利润自动帮您购置银回来。”
“还有一种兑换方式,一点感恩值可以一百两银。怎么样,这个汇率够大方吧?”
按照这个时代汇率换算,两千文兑换一两银,一百两银等于二十万文,铜板都可以堆积成山了。这一点感恩值确实价值千金。
唐玥问最后一个问题:“对了,你有什么想取的名字吗?以后我们沟通,总不能一直喊你银铺精。”
银铺精难得扭捏一下:“要不主人你帮我取?”
唐玥思索了下说:“叫小七怎么样?那会我们开业就在七夕,七月初七是个好日子。我的幸运数字也是七,我们一起穿越到这边还能合作,是你给我带来的幸运。”
“好呀,那我以后就小七了。嘿嘿,小七。”小七美滋滋地念了三遍自己的新名字。
唐玥这才走去工作室。
工作桌上摆放着各种工具,有錾刻的、过火的、冷却的、抛光的……可以调节高低的椅子敞在那,旁边的机器保持关闭状态,桌面正中放着已经打磨好镯子状态錾刻一半的手镯。还是停电出事之前的样子。
许是对未来有足够的期盼,唐玥也没多少伤感,坐到椅子上调整到舒适的高度,翻看一旁小本子上下单客户的要求熟悉后,左手拿起那半成品镯子右手挑了合适的刀具埋头开始干活。
-
翌日,天光初亮。
唐玥醒了过来,经过一晚休息浑身舒坦,人也精神。
她昨晚在工作室里干活,因为时间流速里外一样,毕业后工作这么久向来没有熬夜加班的习惯,唐玥注意着时间,到亥时五刻就收工出来睡觉了。
临睡前她还问了小七一个问题,知道进入银铺可以只灵魂进入也可以连带着身体进入,全看她的想法。如果需要银两的话,意念一动就可以将其放到任一她想取的地方。
早饭还是唐明松做的,唐玥洗漱完后唐忆婉才从房间出来,满脸睡意显然还没睡够,连喊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吃饭时,唐玥交代:“小婉,待会我和明松进县城一趟,要去送四件死当的东西到拍卖行,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哈。”
哪怕唐忆婉还小,她也没想瞒着这些事。
唐明松补充:“你自己把门栓好,要是刘婶过来送菜你就开门,别的人喊你不用搭理。”
唐忆婉小脑袋点头:“知道啦,除了刘婶我谁都不开门。”
“我待会洗完碗自个在家里玩,等你们回来就是了。”
吃过饭后,唐玥回房间去数钱。家里还剩五两三百二十一文,当铺账面上还有十两银子。想到待会出去要做的事,干脆数了八两三百二十一文放荷包里。
出到前院门,唐明松已经赶了马车在等着。
这匹马养得健壮,载着不小的篷车走起来稳跑起来快,以前唐父出门或者带他们去进城里逛都用这匹马出行。
这年代马是稀缺物,牛能犁地能载人,驴也能做到这些,马的速度快适合赶路,就是价钱贵。楚国不善养马,每匹马崽都很珍贵。唐家这匹马,是一个商户来京城做生意亏本送来典当换回家盘缠的,笃定他不会赎回,唐父压了低价,平时买草料细致养着,等到了死当的年限留着给自家用。
唐玥坐上马车,车里内饰简陋,放上那四件死当物品也不觉着拥挤,唐明松驾马车的技术挺好,还是唐父以前教的。
今天不是集市日,附近田庄来京郊的人少,街巷里摆出来的摊位顾客不多,马车在路上也不算拥挤。道路平整,篷车内只是铺了层普通的垫,速度一快就颠簸得厉害。好在唐玥不晕车,还能掀开小帘子看下外面街道景象。
到了城门,简单排查后入城,来往的行人多了不说,骑马的坐马车的,走街串巷沿街叫卖的也不少,一片热闹。
京郊外的各类商铺规模小,唐家当铺是唯一一家当铺,每回转卖当品都得进到城里的赵氏拍卖行才行。
唐明松认得路,直接往赵氏拍卖行去。在门旁拴好马,他帮忙拿着四件当品和唐玥进门,没有拍卖会时铺里人不多,找到掌柜那说明来由,对方忙着算账,随意喊个伙计过来招待评估,爽快给钱。
走出拍卖行,唐玥感受到荷包里新进八两银子的重量,心情格外好。倒是唐明松明显心情低落了。
等坐上马车,稍微走出一段距离,唐玥才问:“你看不惯刚才掌柜的态度?”
唐明松目视前方,忍不住小声道:“以前跟着爹过来,掌柜的都是笑着招待的。这次我们过来,他明显不想搭理,临走时还问我们要不要转卖当铺,说看在过往的交情还能给个好价钱。”
到底是年轻,唐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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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道:“这多正常。生意人大多是利益交往,以前爹带来的当品多能给拍卖行带来利润,掌柜的自然笑脸相迎。咱现在带来的当品少还不值钱,他喊伙计来招待我们,自己去招待更优质的顾客也正常。反正我们换到钱达到此行目的,就算成功了。”
“至于他说的转卖当铺,之前听爹说现在典当行会注册很难,官府那关也不好过,直接买我们家当铺是最方便的。但只要我们不卖,对方这么大的拍卖行也不好强买强卖。不用放在心上。”
当铺利润大,别说商户看中,京城里稍微有点势力的官员世家也都会心动,经营得好的话可比其它店铺赚的钱多多了。
楚国当铺分为皇当、官当、民当。皇当指当铺背后的东家是皇家,官当指当铺背后的东家是京城官员,民当背后的东家则是普通商户。京城乃至放眼全国,前者占据九成,民当当铺少之又少。
赵氏拍卖行背后东家是长公主府,这还是她偶然听唐父提过一次。
之前唐家当铺衰落,源于礼部侍郎典当品损坏和无辜替换,焉知这背后是否有人做局。想到小七说的当铺借贷投资玄学,顾客能带回的隐性好处无非是钱和权,希望二者皆有吧。
唐玥心里有点底气,说话也就带着力量。
唐明松那股不忿散去:“也是,还是大姐你想得周到,是我被那掌柜的带歪心思了。”
姐弟俩到致恒书院附近,唐明松把马栓好:“大姐你随意逛逛,我两刻钟后就出来。”
既然决定退学,总得和夫子说清楚道别。唐玥本来想说陪他进去的,唐明松却说他自己可以,让她在外面等就好了。
唐玥也就随他。
在等待的间隙,她瞧见对面有不少吃食摊子,走过去一瞧,卖包子、烧饼、糕点、饺子、面啥都有。果然学生吃饭的钱最好赚这点什么时代都通用。
过了早饭的点,午饭家里有,没瞧见什么新鲜吃食,唐玥也就什么都没买。她沿着摊子一路往前走,总算看到别的铺子。
别人都冲着杂货铺、糕点阁、首饰铺去,唐玥一眼就瞧见了银匠铺。
记忆里京城里最大的首饰楼名叫珍宝轩,那里有最新潮的银饰,但普通百姓多数是拿旧的银饰去银匠铺融了添点钱做成自己想要的款式。
她刚走近,就有人过来招呼:“姑娘,想做什么银饰?我们这边师傅手艺好,工钱也低,包你满意。”
唐玥委婉拒绝:“我先看看哈。”
那人也不恼:“哎好,那姑娘你慢慢看。”她转而去招待别的顾客。
银匠铺是开放设计,外头接待顾客,空荡荡就几张桌子和柜台,内里能看见师傅用大锅炉在融银,也能看到师傅拿着夹子和铁锤在敲打银条。
与她在手工室的工具相比,这些工具要粗重费力不少。耳边是伙计和顾客的对话,报的价钱中等,那顾客还是觉得贵,攥着手里的银朱钗走了。
唐玥默不作声走出店铺,听到那伙计低低的叹息,似在感叹两单生意都没做成。她绕过中间铺子走进杂货铺,挑拣买了个清脆的铃铛和一卷竹编挂绳,走回致恒书院。
刚坐上马车纳凉一会,唐明松就出来了。他神色轻松:“大姐,我和夫子说好了,走吧。”
辞别时,夫子挽留了三次,问他为什么不继续读书,要是家里实在困难可以暂缓交束脩,还说以他的学识和努力,再读两三年去参加科考,肯定能有名次。唐明松坚持,夫子才无奈答应,说如果生活宽裕了,还想继续读书就来找他。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就好。
唐玥见他心情好,没有细问:“那就好,我们去洪门武馆吧。”
洪门武馆是城西最大的武馆,每年输送优秀的练家子进镖局押镖,一些人家打算让孩子以后走武举方向从小就送他们到洪门武馆练武,稍微长大点再抽一半时间去致恒书院学文化知识。
洪门武馆的周馆长武艺高超,据说曾经是随前定国公军队平定西北的校尉,是苏家军步兵的千夫长,最后一场玉晓山战役中身负重伤仍杀敌一百,还救了前定国公一命。班师回朝后本能封官受爵的,但这位周馆长身体不好,请辞后拿了封赏的钱开了洪门武馆。
武馆里的教头都是苏家军的退役军人,个个武艺精湛,且有过上阵杀敌的经验。
唐父与这周馆长有些渊源,两人是好友,之前在当铺里看护的吴川就是周馆长推荐过来的。后来当铺生意不好辞退吴川,唐父托周馆长让这吴川回来武馆当教头。
再请人回去做护院,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
4. 第4章
到了洪门武馆说明来意,年轻健壮的小伙子进去通报一声后回来:“二位请往里走,馆长想和你们细谈。”
唐玥和唐明松跟着他往里走到待客厅,刚一坐下就有人沏了茶送过来。
不消一会,爽朗的声音先至:“玥姐儿,明松,你们近来可好?”
一位身着深黑上衣灰裤练功服、眉目硬朗续着胡须的男人走进来到主位坐下,尽量露出和善的笑容等他们回话。
唐玥:“多谢周伯父关心,我们一切都好。伯父您还是这么英勇,是刚练完功?”
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那运动过后扑面而来的热量。这位周馆长却是气息匀称,精神抖擞。
唐明松还小没说话,只感觉这位周伯父一如既往地亲近,还让人沏茶相应。爹下葬那会,周伯父也来了,添的帛金多不说,临走时还交代有什么事就来洪门武馆找他。
周秋生看着这对姑娘哥儿,就想到早早离世的好友,在训练场上绷得凶狠的声音都柔和下来:“是刚比试完。我们武馆早上有晨练,这会在搞练武比试切磋下,之后才开始每天的训练。”
他想起学徒来汇报的事:“我听说你们这回来是想把吴川请回去继续当护院?你们这是想把当铺继续开起来?”
唐玥坦诚点头:“对。当铺是我爹娘花费大半辈子经营起来的,我从小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学着,也想试试能不能把当铺重新经营起来。”
这位馆长是唐父的好友,对他们也是真心关怀,唐玥说的仔细些:“重新开业后,我来做朝奉明松负责写当票,其它对账、清点库房我们俩再兼顾着处理下应该也能做好。现在就差请吴川大哥回来帮忙看护当铺里的物品,以免发生偷盗之类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现在家里就剩我们姐弟仨,就怕有人起歹心。”
望着眼前少女,五官清丽皮肤白皙,眉眼间有着当初唐兄下定决心做一件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坚毅,又带着很多年前嫂子的柔婉,偏偏让人不敢小觑,叫人忍不住去相信,她能做到。
当年嫂子想开当铺,拉着唐兄一起在京郊经营起当铺,现在玥姐儿想经营当铺,周秋生也觉得能成。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讲究,练武之人更加不在意这些,只看重能力。
吴川回来当教头后,有几次谈话都提及到唐家。
他心怀愧疚,日夜守在当铺里却连那贼人是何人,什么时候进库房偷换汝州瓷瓶都不知道,水落石出后唐掌柜不曾怪罪还推荐他回武馆当教头。他说唐掌柜的大女儿对经营当铺很有兴趣,不知道之后是否会继续把当铺开下去,如果有的话,他愿意再回去当护院。
说实在的,武馆这边给的月俸高福利也好,但经不住吴川对唐家当铺心怀愧疚,有机会的话还是惦记着回那边再出份力。
周秋生道:“玥姐儿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吴川想必也是愿意的。但不凑巧,他昨天刚领了任务去江夏那边一镖局帮忙训练镖师,为期一个月。”
想到当铺那边真开起来,护院还是越早到位得好,“你们急的话可以先在武馆这边挑个武艺好的,我派他过去帮忙一个月。品性方面不必担心,我们武馆培养出来的都是好苗子。”
见重邀吴川的事顺利,稍微晚一个月也不要紧,先请个人顶一个月就是了,唐玥应下周馆长的提议:“那再好不过了,多谢周伯父。”
“不必客气。”当即,周秋生领着两人到练武场。
早间的比试尚未结束,日光照射下一片热意与蓬勃的力量。似乎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场边周围都是激动观看者,盯着上面比试二人的招式火热学习中。
场上青衣男子身姿挺拔下盘稳当出拳有力,一招一式力量中藏着技巧,一个横扫直劈把攻防局势转换,一招比一招猛,直把之前胜算五五开的黒衣打得节节后退。
几个回合下来,黒衣男子再无还击之力,青衣男子拱手道一句:“姚师兄承让了!”
围观的学徒一片激动:“苏师弟才来武馆多久啊,每天比试都这么猛,今天连姚师兄都给打败了。”
“姚师兄连着半年晨练第一的战绩,居然就这么被苏师弟给破了,太厉害了!”
“看他们俩比试就是爽快,那招式我看着也能学到个一星半点。我们得抓紧训练了,希望明天能在苏师弟那坚持多一两个回合。”
唐明松认识的人里,武艺最好的就是吴川了。这会看完半场的比试,再听旁人说的话,只觉得眼前青衣男子武艺高超:“这位兄长就是去参加武举,肯定也能争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
他忍不住和周秋生说,“周伯父,你们武馆人才辈出啊,看得我都想来学功夫了。”
这样子也能保护姊妹看护当铺。
周秋生心里乐呵着嘴上谦虚:“哪里哪里,这些小子比试看着可以,真正实战还差点。明松你想来学功夫,你爹在地底下怕是不同意,他可就盼着家里出个举子了。”
看着练武场上的青衣少年,他自豪得不行。不愧是主家培养出来的人,来这边比武跟虐菜似的。也就是待上任期间闲着没事,不想被家里人念叨,找了个由头窝在这打发时间罢了。
正好刺激下这群小子,免得天天以为自个拳脚功夫练得有多好,固步自封。
唐玥瞧见那青衣男子转过身来,容貌俊逸,眉眼间满是少年意气。方才比武场上的沉稳与出手凶狠的拳脚招式着实让人印象深刻,这会赢了也谦逊,不羁地和输了比试的姚师兄对拳表尊重,对方浑不在意应了,可见平时性子坦率。
她转头瞧见周馆长脸上的满意,心念一动询问:“周伯父,能否派这位青衣男子到我们当铺做一个月护院,月银的话按照吴川大哥的来给。”
她想着,这位青衣男子拿了比试第一,武艺也应在身为教头的吴川之下,月银比照着吴川给应该合适。
周秋生面上几不可见一僵,早先是他说武馆内人任挑的:“难得玥姐儿你看重,我喊他过来问下他意见。这合作双方,还得都愿意才好。”
他朗声喊:“苏逸萧,快过来。”
青衣少年闻声迈步过来,比试过后脸上还带着点汗,离得近了没有预想中的汗臭味,更多是青竹生长的清香。
“馆长,有什么事吗?”
话里平常,没有寻常学徒对馆长的尊敬,满是熟稔亲切,唐玥想。苏逸萧,这名字倒是雅致,一如方才比试中透露出手的随意和潇洒,不像是普通人家取的。
周秋生:“逸萧,是这样子的。我侄女这边想重新经营当铺,本来想请回吴教头的,但吴教头外出任务去了,想请你暂时过去当一个月护院,月银五两。你意下如何?”
护院、月银五两,他刻意加了重音。两样都是苏小子看不上的。
苏逸萧看了唐玥姐弟俩一眼,对上唐玥的眼神,拒绝的话到嘴边换了句:“敢问当铺开在哪?”
对方感兴趣就好,唐玥:“当铺在京郊外,之前名叫唐氏当铺,虽然路途远了点,但活不多,主要还是负责看护库房里的当品,免得那些鸡鸣狗盗之辈起了心思过来盗窃。连廊那有间客房,你在那休息也方便,三餐饭菜也都有。”
包吃包住,月银五两,这待遇很不错了。
听到唐氏当铺,苏逸萧改了主意:“好,我同意。什么时候过去?”
“两天后吧,你带上衣物和练武的东西即可。”唐玥当即给出日期,报上自家当铺的地址。
眼瞧着苏小子和玥姐儿三两下定下一个月的护院活计,周秋生大楞特楞。他张嘴想劝点什么,对上苏小子的眼神又闭上。
挖了武馆最好的苗子一个月,周秋生的脸色有点差,唐玥心虚几秒又坚定下来,一个月而已。她再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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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后带着唐明松离开。
回家路上,唐明松呵呵一笑:“能请到苏大哥这么厉害的人,我们半夜睡觉也不用老惦记着库房了。”
就是还没开业就先预订开销五两,着实让人心痛。
完成一件大事,唐玥格外舒心:“现场瞧见他那武艺,这五两银子花得值就好。有他在,我们心安。”
不用担心库房安全,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马蹄刚踩稳,木门就开了。唐忆婉从里头冲出来:“大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她叽叽喳喳汇报自己上午做的事,“我已经把早上的碗筷洗好了,还把我的房间打扫了,练了三篇大字。刘阿婆今天送了猪肉、豆腐和白菜过来,我全都给搬进厨房放着了。”
“真乖。”唐玥不吝啬夸赞一句,唐忆婉当即笑咧了嘴。
唐明松牵着赶马车回马厩,她领着唐忆婉进屋,把在杂货铺买的米糕分给她:“你拿去客厅先吃点垫垫肚子,待会喊明松一起吃,我回房间放点东西。”
唐忆婉应好,她最爱吃米糕了。
唐玥回了房间,把买回来的铃铛放桌面上,又把荷包里的钱拿出来放匣子里。早上带了八两三百二十一文出去,拍卖行那新入账八两,在杂货铺那里花了一百五十六文,总共剩十六两一百六十五文。
那半斤米糕不贵,贵的是铃铛,铜制的清脆,还带讨喜的红条祝福。
把银钱放好,唐玥出房间见唐明松还没回来,估计在给马洗身子喂草料,她喊上连吃两块米糕一脸满足的唐忆婉一起去厨房:“中午我做饭,你来给我烧火吧。”
“好嘞。”
厨房不大不小,唐玥之前过来看唐明松做饭过,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放哪她也熟,就是这年头的炉灶生火她不会。这会有小丫头配合生火,她先淘洗两杯米煮饭,又把豆腐切块下油煎,边在一旁案板上切块肉片完后剁成肉糜,做个肉沫焖豆腐。
等唐玥开始炒大白菜时,唐明松过来了:“大姐中午你做饭啊,我刚进门就闻到香味了。”
“嗯,你把这盘肉沫焖豆腐端出去吧。”唐玥拿锅铲翻炒着大白菜,倒入一碗水盖锅焖会。刘婆子送来的肉是附近田庄家养的,青菜是家种的,味道很新鲜,炒出来也香。
她以前在学校吃饭堂,工作后要么吃外卖要么吃家里阿姨送过来的饭,少有亲自下厨,一直觉得有这煮饭的功夫不如待在工作室刻银饰。
这阵子唐明松做饭,等开业后两人都忙,还得加上那苏逸萧的伙食,总不能让六岁的唐忆婉来做饭。她会,自己都不敢让她做。
明天等刘婆子送肉菜过来时,和她商量下请她回来帮忙做三顿饭吧。之前唐家的饭菜,一直都是请刘婆子做的,一天三顿饭外加买肉菜。
吃午饭时,唐明松和唐忆婉兄妹俩尝一口夸一句,一直念叨着姐姐做的饭菜香。
唐玥听着,觉得偶尔下厨做一顿饭菜也无不可。
下午无事,借着休息的由头,她连人进了银铺工作室,继续錾刻那竹节手镯。昨晚把大致的形状和纹饰刻好,到点她就出银铺睡了,这会做点收尾工作。
竹节纹饰錾刻好,检查一遍镯圈完好没有遗漏,清扫损耗碎屑后抛光,竹节手镯绽放出清亮夺目的光芒。
唐玥:“小七,我完成这单竹节银镯了。”
小七:“恭喜主人成功启用银铺,工作室、大厅、库房里一切物品任您取用。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
唐玥:“一定。”
她站起身走出工作室,到了大厅望见玻璃门,走过去试图推出去。这玻璃门比灌了铅还难推,看来这银铺确实是独立存在,无法走出去。
唐玥去库房搬了一斤银到工作室,高温融化后开始倒入打磨好的模具中,做成许多五两重和十两重的银元。
方便营业后兑付给顾客。
5. 第5章
清晨,鸡公打鸣,京郊周围农庄里的人全都醒过来。该下地劳作的下地,该做饭的做饭。
刘婆子到鸡圈里捡鸡蛋,又去喂家里养的鸡鸭鹅,给房子后头的菜地锄草浇水,割了把新鲜的韭菜,摘了竹架下垂垂欲坠的水瓜,收拾好回灶房做早饭。
她自己先吃完,没等下地干活的老伴和儿子回来,交代去割猪草的女儿几句话,背上竹篓就出门了。
田庄到京郊的路不好走,崎岖不平,走得多也就习惯了。刘婆子迈步不大但走得快,两炷香的功夫到了京郊,照旧去屠户那买肉,看着有五花肉要了一条,路过摊贩那瞧见有鲫鱼忍不住也买了条。
青菜有自家带的韭菜,想到婉姐儿不一定爱吃,又到菜贩那买了半斤菜花,再往唐家当铺那走。
走着走着刘婆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前后在唐家做活做了七年,多少也处出了感情。夫人那么好却早早病重离世,玥姐儿带着婉姐儿长大,学什么会什么待人也和善,眼瞧着到了嫁人的年纪当铺却出了事。钱没了人在还有点安慰,偏偏老爷又郁结在心走了,留下这仨儿女过日子。
转而又想到自家,年年地里劳作,交完粮税田税刨去吃穿每年攒不了多少钱。儿子要娶妻闺女要嫁郎,哪哪都要钱。以前她在唐家做活,月银从一开始的十贯钱涨到十三贯、十五贯、十八贯,还能一起吃饭,赚的能够全攒起来,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活计。
可惜啊……
刘婆子走到当铺门前轻敲三下门,听到里头应声,吱呀一声门打开。她惊讶:“玥姐儿,你是越长越好了,身子可养好了?”
唐玥:“多谢刘阿婆挂心,我身子好多了。快进来坐吧,辛苦了。”
“哎呦不辛苦,应该的。”刘阿婆应道。这也是她喜欢在唐家做事的原因,主家和善没有架子,像她这种帮工能唤小姐一声玥姐儿,还常常能得到句“辛苦了”。
她报了这些肉菜的价钱,“我把这些东西拿进去放厨房就回去了,家里还有点事情忙,玥姐儿你不用客气。”
去厨房的路刘婆子熟,唐玥把门合上走快几步跟上她进厨房,看她把肉菜那些分好放着:“刘阿婆,我是有点话想和你说。”
“我们打算把当铺重新开起来,想请你回来继续做饭。你做的饭菜好吃,到现在明松和小婉都还惦记着呢。活的话比之前轻松点,还是三顿饭就我们仨个和一个护院吃。你看如何?”
刘婆子仿若被大馅饼砸中愣了会,下一秒赶忙答应,生怕晚了一步这馅饼就飞走了:“好好好,我特别乐意。”
“难得你们看中我那点厨艺,我肯定把这三顿饭给你们做好,把你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想到唐家的情况,之前都缺钱了,她主动说,“这月银玥姐儿你看着给降点,你轻松点我拿着也安心。”
只要这活计能做久点,哪怕每月赚少点,很快也能攒够儿子娶妻女儿嫁郞的钱了。
唐玥心里有数:“刘婆子你愿意过来帮忙,我们就还是照着以前十八贯的月银给你。别的你不用担心。”
玥姐儿向来有主意,刘婆子也就应了:“哎好,那就多谢玥姐儿了。你们吃早饭没?我给你们做吧。”
唐玥也没去问刚才刘婆子说有事要回家的话:“吃过了,碗还是小婉洗的。”
“有我在,你们就不用惦记着吃饭的事,都去干自己的事吧。”刘阿婆整个人精神起来了,安排问,“中午做个韭黄炒蛋、菜花炒肉片,难得碰上有鲫鱼给你们做道鱼汤如何?”
唐玥:“那敢情好,你家里那边……”
刘婆子:“你放心,我待会走出去交代卖菜的张大娘说一声就好了。”
请回故人的好处就是一切上手快不用教,见她安排好,唐玥也乐得轻松,去忙别的事。
昨晚她在银铺做好的银元得找个机会拿出来,和唐明松交代一声唐玥出门去钱庄一趟。
知道娘的那些嫁妆年底利润体己攒了几年都存在钱庄里,唐明松拿了存票让唐玥需要就一起取出来。他本来也想跟着去的,大姐让他帮忙把当铺该清扫的清扫下,缺什么拿了钱去买些。务必把当铺干净整洁起来。
唐玥出了门,往京城里走。
一般老百姓哪有多的钱存在钱庄,那都是富商官家才做的事,京城唯二两家钱庄都在城南。离得最近的是四海钱庄,背靠皇家有保障,唐家的钱就是存在这。
唐玥进去找到柜台,把特意提着的包裹打开,拿出昨晚刚融合的银元数够递给对方:“换一百两银票和五两铜钱。”
伙计扫过一堆银元,看到这清亮的颜色目露诧异,随手拿起一颗放嘴边咬了下,嘶~
“稍等啊,这就给你换。”
拿到印有四海钱庄字样的一百两银票,以及装半包裹颇有重量的五两铜钱,唐玥又用唐明松给的存票取了五十两银票,免得这小子担心,总怕当铺周转的钱不够。
她转身走出钱庄,一百贯铜钱碰撞发出的声音不容小觑,怕被人盯上,克制着走路摆动的幅度,似寻常一般往回走。
换银票和铜钱也是有原因的,当铺那边多数是附近田庄的人过来当物品,报的价不会太高,用零散的铜钱换也方便。要是碰到大生意,上百两换成银元不方便,给上张银票正好。
这会日子还早,唐玥干脆走走看,听路人说最近肉菜的价钱,看各种铺子卖的物什价钱,观察摊贩和买家你来我往的砍价。
她回头也得这么和顾客杀价来着。
路过木匠铺,唐玥询问过价钱后让他重新给做个牌匾:“就刻‘如意当铺’四个字,我写给你照着刻,明天之前能送到装上不?就在京郊清风巷五号。”
木匠满口答应:“木牌匾有现成的,姑娘你把字写好,傍晚就能送到给装上。”
唐玥进去拿纸笔写字,“如意当铺”寓意称心如意,既寄托她希望当铺和自家生活以后都能称心如意的期待,也包含了希望顾客对当品价格能够称心如意的承诺。
早先出门前她和唐明松商量过当铺改名的事,唐明松回答是:“大姐你做决定就好,现在当铺是你开的你有资格做决定,如意当铺这名字怪好听的。”
小唐玥自小练字,穿越过来后唐玥又每天抽空在房间练字,总算习惯了毛笔写字的柔软,把控好力度写出来和小唐玥的字一样。
这会“如意当铺”四个字一挥而就,行云流水带着大气,把牌匾的钱付了后,唐玥回家。
中午喝上热乎乎鲜甜的鱼汤,韭菜炒鸡蛋、菜花炒肉片油水足又好吃,唐玥吃着满足,觉着把刘婆子请回来帮忙做饭真是个正确选择。
唐明松和唐忆婉胃口都比平时好,夸了刘婆子几句。
刘婆子吃着嘴里香软的米饭,听着主家夸她的话,整个人美滋滋的。谁不稀罕被人看重啊,这午饭也好吃,平时家里哪顿能吃白米饭有肉有菜的。
饭后刘婆子去洗碗,活干完后回家,等稍晚点再过来做晚饭。
午休过后,唐玥到前院查看当铺的情况。原先柜台和半原木桌上的灰尘都擦拭掉了,这会干干净净的,一些工具摆放不齐,她说一声唐明松给调整好,唐忆婉跟在她身旁帮忙拿东西。
当铺的柜台很高,在外头站着也就眼睛刚好能看到柜台上的情况,柜台上还连着铁条固定到盯上,类似于现代的防护网。
唐玥走到柜台靠内侧边,用钥匙开了个小门走进去。站到柜台前明显感觉视野开阔,这就是当铺设计中的一大特点,居高临下可以给来典当的顾客造成心理压力和增强砍价的气势。
来典当的人本就处于落寞之时,得仰视朝奉捧着当品给对方评估,心里很容易就低人一等因而不敢报高价。
再就是保护朝奉,免得顾客随意就能看清柜台上的情况。
唐玥往柜台上的暗格一摸,短刀、刺刀、锋刃都有,这也是防着顾客有坏心思时可以保护自己的。她给取出来,到后头放磨刀石时的地方再磨几遍,刀刃锋利得刺眼。
后头厨房飘出香味,傍晚时分木匠铺的学徒搬了牌匾过来,借着梯子爬上去给换上。
木质牌匾朴素,又恰好和当铺的门梁相称,“如意当铺”四个字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唐明松仰头望着,仿佛看到明天当铺重新营业的好日子:“这牌匾做得真不错。”
唐忆婉想到自己那歪歪扭扭的字感叹:“大姐写的字就是好看!”
唐玥捏捏她圆润的脸颊:“所以你要好好练字啊。”
三人进店里,唐玥瞧见放在半圆木桌上的铃铛懊恼道:“刚才忘了顺便挂铃铛了。”家里没有梯子,早先想着趁木匠铺搬梯子过来换时顺便给挂上的,一高兴给忘了。这下子得找邻居借了。
“我来挂好了。”
一道爽朗清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唐玥转身瞧见来人惊讶:“怎么这么快过来了?”
苏逸萧提着两包裹东西:“想着反正武馆也没事,不如提前过来这边看下情况,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他望向唐玥手里的铃铛示意,“我给挂上?”
“好。”唐玥把铃铛递给他。
苏逸萧把两包裹随手放桌上,走到门口那,问好铃铛挂哪,借着门梁轻身一跃把铃铛挂到牌匾右下角。
风一吹,铃铛发出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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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缀着“平安喜乐”四字的红纸条飘摇着格外喜庆,也显眼。
苏逸萧之前路过京郊,要么和玩伴出城去游山玩水狩猎,要么陪家属女眷匆匆而过,从未绕进清风巷过。
他照着那天唐玥留下的地址过来,在京郊找人问路,提到唐家当铺对方就指着清风巷的方向说朝这走进去看到挂着“当”字白旗帜的就是了。
巡着路走过来,他想到先前听到那些话,还是想不通那些人盯上唐家当铺的原因。
看着那晃眼的铃铛,以后只要有风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苏逸萧好奇问:“挂铃铛是有什么意头吗?”
“你有听过‘铃铛一响,黄金万两’吗?”唐玥开了个玩笑,见对方愣住才解释,“铃铛谐音零当,和那白旗帜一样,外人经过看到就知道这家是当铺可以进来典当的。红条上的字就当讨个好意头了。”
苏逸萧点头表示明白,那这新改的如意当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唐玥交代:“明松,你带他去客房安置下行当。”得亏早上那会唐明松就把客房给收拾了一遍,要不然苏逸萧这么突然过来,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落脚地。
两人从大厅侧角的门穿过去右连廊,唐玥把当铺这边检查一遍,合上木门才回到后院。路过厨房刘婆子恰好走出来,拉着唐玥有话要说。
见刘婆子这模样,唐玥打发唐忆婉先回房间看会书:“刘阿婆你有什么话直说。”
刘婆子往后瞥一眼见没人出来,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新来的护院我看着挺年轻的,长得好看不说看着力气也猛,小伙子血气方刚的住在家里,我怕传出去外面那些婆子们乱说话,回头影响你说亲。”
要是老爷还在那自然不怕。现下家里最大的就玥姐儿,她可问过了那小伙子就比玥姐儿大两岁,都在后院住着处着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唐玥不在意:“刘婆子你想多了,他当护院的看库房守当铺,不住家里住外面,那还当啥护院啊?外面那些婆子要说不好听的话,就让他们说去呗。我未来夫家要在意这些,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她短时间也不考虑婚事。
苏逸萧能得周秋生看重,品性方面不会差,她看人眼光有一套,不怕引狼入室。
见玥姐儿洒脱,刘婆子管不了也看开了:“那行,回头要是有婆子乱说被我听到了,我指定帮你骂回去!”
唐玥捧场道:“那敢情好。”
饭后,唐玥去唐明松房间和他说些细节:“明天你写当票的时候,除了把年月日当品名字和缺损写清楚外,把字写乱点,凡是有捺的地方末尾往上勾半分。以后我们好认当票。”
这点小心思是为了区分自家当票,免得回头有人拿了假当票过来找事。当品赎回得当票和钱齐全,要是有人起了坏心思伪造当票过来赎回一些贵重或意义不凡的当品,出了事当铺得照价赔偿不说,还坏了名声。管理不利,谁还愿意拿贵重物品来典当?
“好,我来试试。”
唐明松翻出裁制好的当票,按照写当票的要求随意命名写一张,结构里有捺的那些字他稍微往上勾,不注意看很难注意到,偏又能和旁的字区分开来。
唐玥接过看完觉得可以,又觉得真正忙着写当票时字字留个钩子比较费劲,干脆道:“简省点我们就在每行第二个有捺的字往上勾点就好了。”
“好,那我今晚拿废纸多练练熟悉下,免得明天头次出差错。”唐明松道。
他的书桌上摆着以前读的书,光是练字和做文章就写了一沓厚实的纸。这些纸现在成了废纸,背面用来当票面练字正好。
还有一沓错落印好字的纸,是他早上跑去典当行新领的当票。楚国有典当行统一所有当铺管理,其中一项就是统一当票的规范,一沓当票上头还放着个新定制回来刻有如意当铺的印章,明儿有生意写好当票盖上章,这当票才算数。
唐玥回到自己房间,想着时间还早干脆进了银铺的工作室,根据自己新设计出的图案做个新的银饰手链。越是精巧的饰品手工费越高,卖给小七也能换点银。
毕竟要攒感恩值,也不知道要攒多久。
大概到亥时三刻,唐玥出了银铺,简单收拾下躺床上准备睡觉。她想起家中客房多了的那个人,忍不住好笑摇摇头。
当时说好有住的地方,自然是连床被枕头都有的,一直供给住客房的人使用,定时清洗。这人倒是讲究,自己带了洗好的床单被套过来换上。
她想着想着陷入梦乡,而客房那边苏逸萧躺床上,还真不习惯,床不够大只能拘谨地平躺着,枕头有点硬了被子有点热,翻来覆去半响才入睡。
6. 第6章
四月十七晨,云开雾霁,天光大亮。
唐玥一行人吃过早饭后,到前院这边准备开业。
唐忆婉人小鬼大,要跟过来凑热闹,被唐玥给拦住了:“外面人多,我和明松都有事忙,就怕有坏人把你给抢走了。你自个在后院这边练字看书,咱之前商量好凑够百篇大字就给你买个新的珠花。待会学完了帮刘阿婆拿下东西,或者去找你的好朋友玩都行。”
听到有新珠花,待会又能去找桂花玩,唐忆婉也不稀罕去前院凑热闹了:“好,那我马上去练字。”
到了前院,唐明松把当票、笔墨放到半圆桌这,指着对角的椅子:“苏大哥,你便坐这吧。”
他昨天和苏逸萧说话还有点生疏客气,今早见对方在院子里打拳练功,敬佩得不行,厚着脸皮过去问能不能跟着学点功夫。他也想学点防身功夫,以后碰上什么事都能出点力。
苏逸萧让他踢腿出拳,而后皱眉说他资质不够,又过了从小学武的时间,只能教他一套拳法,每天卯时三刻跟他外出跑步提升体力,之后回到院中练拳。
唐明松一口一个苏大哥感谢人家,别提多亲近了。
苏逸萧知道了自个将来一个月要做的活,白天当铺开着时就坐在这桌子旁当个摆件,让人不敢造次。
要是有人心怀不轨乱来,他再出手;晚上只要警惕着不要睡太沉,听到库房或者后院有声响及时起来查看捉贼人就好了。
轻松得很,唐家就这么付他一个月五两银。想起当初不想练武时娘咬牙骂他的话,你读书不拔萃,练武再不用功,以后流落街头都不知道拿什么过活。
娘诚不欺他,武艺在一定时候总能养活自己的。
唐玥把铺门打开,一缕缕阳光倾洒而入,驱散了过去一个月的阴霾。她走到柜台旁开锁进去又从里头锁上,站到柜台前等待顾客到来。
今天是京郊赶集的日子,春播刚过,除了目标明确过来买东西的,一些大娘带着儿子闺女也过来集市这边逛逛买点东西。
朱大娘今早揣着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赶来集市。
她听同村的说过,要当东西去找京郊的唐家当铺就是了,价钱给的比京城那些当铺要实在些,还不用费劲跑那么远的路。就是唐家当铺最近掌柜的去世了,还开不开得另说,让她来碰碰运气。
到了京郊,朱大娘先去了首饰铺问掌柜收不收自己那朱钗,对方只看了眼报个价,说哪怕拿到城里去也是这个价,要愿意的话她就收了。
朱大娘笑着谢过,顶着对方瞬间变嫌弃的白眼,转身往清风巷走。
一眼瞧见那白色旗帆,朱大娘走过去瞧了眼没看明白字,铃铛一晃一晃地响门也开着,她还是问隔壁的摊贩:“姐,这是唐家当铺吗?”
摊贩:“是啊,你也是运气好今天刚开的,不过现在好像改名叫什么……如意当铺了。”她们也觉着新奇呢,这名字还是一个识过字的男娃和她们说的。
“哎好,谢谢姐。”朱大娘往店里走。
几个摊贩还在聊。
“没想到这当铺还能接着开下去,还改了名。不过我往里瞧了,还是原先的东家,只不过从老东家换成少东家了。”
“也不知道这年轻小伙怎么样,唐掌柜之前给的当钱是周围一片出了名的良心。”
“这你可说错了,我看站柜台那的是唐家大小姐。”
“居然是闺女当家……”
铺内,唐玥守着柜台打发时间看书时,蓦然听到有声响,抬眼一看是个穿着打着布丁粗布衫的妇女进来。
走路直挺挺的,偏站到柜台前腰背就先弯了点,说话声也小:“掌柜的,我这东西你看能当多少钱?”
朱大娘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灰布包,打开后掏出支朱钗举过柜台。
唐玥接过,张嘴先评价几句:“这朱钗看着是金做的,但是年份久了你看这钗身和钗头都有磨损。”
朱大娘忍不住辩驳:“怎么可能,我保护得好好的……”
唐玥:“还有这样式也过时了,哪怕是送到首饰楼掌柜的看了也得嫌弃几句,乐意回收的价钱也得折半。”
她拿朱钗在柜台上的试金石划了下,看了眼比色,又拿剪子在钗身底端剪了个角往里看,“这朱钗的金倒是实心的,但也就八分纯。”
将朱钗过了戥子看过重量,唐玥心里过了遍价钱道:“大娘,这朱钗我收的话能出的最实在价就一两银。”
朱大娘不敢置信:“怎么这么低?首饰铺那边收的话都给一两半。”
这种比了价过来的,唐玥也有法子应对:“我这报的良心价了。看大娘你这么宝贝这朱钗,应该对你挺重要的吧,要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来当掉。我们这给的价钱低,但两年内你要是凑够钱随时可以赎回,我们给你保管着到时候也就收你点利息和管理费。你卖给首饰铺那边,人货两讫,以后有钱也买不回这支朱钗,就看你选哪种了。”
以她的预测,这朱钗赎回的概率不大。
能来的当铺的人,谁不是盼着能把东西赎回去,但钱的事难料,多的是活当变死当。
朱大娘看着这朱钗满目不舍,到底是答应下来:“行吧。”
种地的人家哪能拿得出这种实心的金钗,这是她外婆当年在一家府邸当丫鬟,有一回办事得力主家夫人给赏的。
这么多年传给她娘,她娘再传给她,要不是这回得了机会能送青哥儿去城里酒楼当个账房学徒,缺钱去走动关系,她也舍不得拿这支朱钗出来典当。
听到肯定答复,唐玥当即唱:“当实心圆珠款钗头钗身均有磨损金朱钗一支。”
唐明松坐在半桌旁,早在有人进来时就研墨拿出张当票在等着了,听完大姐和人交涉再到唱票,他立马动笔写。
期间,不忘在每行第二字上做标记。
站在高柜台看得清,等唐明松写完在盖章,唐玥才拿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颗五两银元,用夹剪剪了一角,放到戥子上称,少了点又剪一小块放上去,凑够数递给朱大娘。
朱大娘拿到银两,想到有了这笔钱送礼后青哥儿能去酒楼当账房学徒,以后学好了能当账房,每月月银就有不少,日子好起来后说不定能来赎回这朱钗,高兴道:“谢谢掌柜的。”
唐玥笑了笑没说话。
朱大娘走后一时半会没顾客,唐玥抬眼对上苏逸萧的眼神,一瞬间明白他什么意思。她也不客气:“明松你写个条子,苏大哥你帮忙给放到库房里吧。”
苏逸萧默不作声,起身到柜台这边拿那支朱钗,接过唐明松写的条子往库房走。
他的任务是保护库房东西不被偷盗,对里头的分布也熟,当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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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置放首饰那排货架,把朱钗放好,那纸条贴在对应的位置,又回到前厅去坐着。
上午就那一单生意,到了下午才又来火急缭绕的一单。
中年男人穿着窄袖口长裤长衫进来,裤腿和草鞋沾上的泥巴都还未洗净,一路急着跑来满头大汗。他从袖口掏出两三张盖了官印的田契递过来:“掌柜的,我这里有十亩水田八亩旱田,你看看能给当多少钱?”
唐玥接过看了下,水田在京郊往河州方向五十米,旱田就在京郊这边,盖了官印的田地都是丈量核实过不会出错的。
她问:“这些田早就播种过了吧,要是当给我们那田里的收成怎么算?我们还得派人去打理。”
陈大庄急死了:“这一批水稻和小麦我们给打理,收成都归你们,往后按照播种季算了,只要过了哪怕赎回来收成也归你们。哎呦掌柜的,我儿子还等着我拿钱去救他呢,你就给个诚意价吧。”
几代人攒了这么久才攒下这些田地,一下子当掉近八成,他又难受又无奈。谁让家里那不成器的儿子跑去打伤了人,要凑不够钱赔偿被打的人,说不好要去蹲牢,以后可就没救了。
唐玥听他这语气就知道很急,节奏丝毫不乱:“放心,我肯定给你个诚意价。就是这水田在京城往河州方向,虽然说靠近京郊,但大家买田就想离得近点好耕种,你这水田怕是得折损些。
旱田的话在京郊这边倒还值点钱,不过你这地段不好,咱京郊这边谁不是没条件才买旱田种那些秋作物的,收成不太好。过户田契还得交契税,我就不收契税的钱了,最多给你水田每亩一两八,旱田每亩十五贯。”
“总共是……”
她随意拨打算盘,说出心里口算的答案:“总共二十四两。同意的话我立马可以拿钱给你。”
这和当初置办田产时掏的钱相差不是一般的大,还垫进去播种的种子钱和劳动力,未来半年还得费精力打理。陈大庄咬碎了牙暗自在心里唾骂千万遍,也只能含泪答应。
唐玥唱:“当京郊往河州方向五十米处十亩水田和京郊陈家庄处山头下八亩旱田共二十四两。”
她在柜台下拿出两颗十两的银元,再拿出一颗五两的银元用夹剪剪去一角,大的放戥子上称过刚好,递给陈大庄:“你再签个抵押文书,签字画押后这二十四两就是你的了。”
等唐明松写好当票,唐玥让他照着自己念的话重新写张抵押文书出来。陈大庄不会写自己的名,只能按字画押,当铺这方唐玥签上自己的名,盖上如意当铺的红章。
这样两年之内如果未来赎回,无需陈大庄陪同就能到官府变更田契名字。
陈大庄签好名揣了二十四两银子草草离开。
唐玥看着田契默默记下日期,回头地里收成可以留着吃用也可以卖掉,之后再把田地租佃出去也能每月有进账。
苏逸萧坐在半桌前看着,见唐明松一脸习惯甚至还逐渐有我姐真厉害的迹象,心里着实有点怪异。
他在武馆待了一两个月跟着外出跑任务,多少知道点柴米油盐的贵。好好的金钗愣是被说成折损过的,那些良田旱田也被东扯西扯说得不值钱,唐玥那张小嘴好看又嘴利,不管对方如何诉苦她都冷酷无情视若无睹,好似没什么能动摇她心里的价位。
都说商人重利,他看啊,唐玥尤甚。
7. 第7章
傍晚临关门那会,店铺来了第三位客人。
徐老三迈进当铺时还喘吁吁的:“掌柜的,我听说你们家重新开业我放下手头的活赶紧就来了,还好没关门。”
唐玥原本都打开柜台的门准备出来了,只好退回去上锁又走回到柜台。
徐老三从衣兜里掏出张纸来递过去:“我今儿是来赎回我在城西文路巷八号的铺子的,你给算算利息。”
唐玥接过核对信息,上头盖的是唐家当铺的章,签的当时票台的名,有唐父以前教过她的当铺当票暗号。
“明松,你去找这家商铺契和抵押文书过来。”
唐明松应好起身,示意苏逸萧注意着点情况,转身去了后院。典当物品多数放在库房,像这些契书都是装木匣子里放唐父房间的。
唐玥说:“你这商铺当时当了一百二十两,签的是月利三分,管理费收三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一个月,我算算啊。”
她拿笔在一旁打草稿算出个数,再拨打下算盘核对遍:“现在赎回需一百九十九两和四贯钱。”
徐老三家里是做生意的,当初为了搭上北州那边的线继续凑钱把城北的商铺给当了,现在赚了钱回来就想赎回铺子。一年多过去了,谁能想到做生意的都往城北文路巷跑,铺子价钱少说翻了一番,拿回去做生意肯定旺。
对于翻的利息和管理费,他没有任何意见,当即拿了两张百两的银票递到柜台上。
唐玥验过是真的后,从柜台里数出十六贯铜钱还他。
待唐明松回来,她接过商铺契对过信息没错后给徐老三看,双方确认无误后撕毁当初的抵押文书,这庄典当交易就算结束。
怪不得徐老三这么急,听说城北商铺价钱涨了后他又有钱了想赎回,当铺却出事了。再耽误下去活当变死当,再想买回来就得费更多的钱。听说当铺开门后,他一路跑回家拿了钱坐马车过来的。
等徐老三走后,当铺结束营业。
唐玥清点银钱在账本上记录好。谁能想到今儿两单小生意当出去的是银两,一单赎回的大生意找零钱找出去的铜钱。好在错有错觉,赚的不少就是王道。
把当铺门暂时关上,简单收拾好铺面卫生,一行人回到后院。
唐忆婉端碗过来放饭桌上,邀功:“大姐,我今天练了五篇大字,待会拿给你看看。书我也读了,晚点我让大哥教我后面那些内容。”
唐玥心情好,眉目间都是笑意:“好啊,到时候让你哥给你查下背书,看看有没有偷懒。”
趁着小婉跑回厨房拿碗的功夫,唐明松说:“大姐,我看白日里当铺生意并不多,闲着的时候我能不能看书?”
没客人时在那闲坐着,和苏大哥有再多的话也说不了太久,不如读书。他总是时不时想起夫子听到他不想读书时失望的眼神,好像多看会书就能抵消这种愧疚。
知道他还惦记着读书,唐玥点头:“别人不行,但你是我弟自然可以,爱看书就拿本书放一旁抽空看会吧。”
苏逸萧坐一旁挑眉,这话怎么听着有火药味。他不爱看书,总不能在铺里练拳脚功夫吧,没事时坐在那发呆就挺好的。
晚上吃过饭洗澡后回房,想起白日里的生意,唐玥问:“小七,今天有两位顾客来当东西,一位顾客来赎回东西,其中产生的感恩值你收不到吗?”
在当铺时,小七一句话都没讲过。
小七:“只有银铺认定的有缘人因典当交易产生的感恩值,我才能吸收作为能量,主人你才能用于兑换银。”
唐玥问:“今天的顾客里,就没有半点缘分?”
小七说过,它能够看到有缘人的未来。换而言之能看到未来的,才是有缘人。
小七:“对的。”
唐玥决定抛过这件事不去管,今儿碰上来赎回商铺那单生意赚了大钱,真就应了那句“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伙食费有了,厨娘费有了,护院费也有了。
晚风微拂惬意的夜晚,她没进银铺去忙,悠哉地在房间里看话本。
小唐玥也是个姑娘,纵然一心想要学着开当铺,读书识字看书对账,房间也藏有一些当下好看的话本。没有唐玥以前在现代看那些网络小说有趣,老旧的话本故事跌宕起伏的苦情戏,打发时间也格外有意思。
苏逸萧洗过澡,不习惯拿毛巾绞干头发,庭院中无人,他跃到树枝上懒散地靠着枝干,任由徐徐而来的风吹干头发中的湿气。
城北一处府邸。
书房里原本正在看书的人听完汇报,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你是说,京郊的当铺重新开了起来了?”
汇报的人连忙拱手:“属下所言属实,不敢有所欺瞒。现如今当铺朝奉是唐掌柜的女儿,并没有变卖当铺的意思。”
那人起身背手在后,踱步两下后道:“一计不成就再来一计,找准时机就去,我就不信这黄毛丫头能比她爹还厉害。”
-
翌日早上,鸡鸣时分的京郊大街小巷空荡荡的,乌蒙天气中藏着水汽的湿。
当铺里,苏逸萧起身走出房门,就见唐明松已经在等着了。他眉目一挑,这小子真有决心,爽朗道:“走吧,我们先去跑步。”
他俩穿过前院出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上,还有落锁声,紧跟着后院一间房又打开门。
唐玥起床时还有些困意,想到提升防身能量的迫切需求,强行提神起身。她刻意慢了点,穿好衣服后等他俩出门后才出来。
简单洗漱过后,她在后院里简单拉伸,接着绕着圈子跑。
这具身体养尊处优,力气、耐力、速度那些都很差,唐玥只能先以跑步替代锻炼。她跑着的时候按照记忆里体育老师常说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
前两圈比较轻松,第三圈后呼吸开始加重,前胸后背连带着脸开始发热出汗,唐玥控制着呼吸节奏继续跑着,熬过身体极限后整个人得到片刻的轻松。接着再跑两圈后她逐渐放慢速度,结束了今早的晨练。
唐玥照旧开始拉伸放松肌肉,之后回房间换身衣服。
再出来时,苏逸萧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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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带着唐明松在打拳了。苏逸萧站前头领着唐明松打一遍,让他跟着自己的动作出拳,连着练了两遍后又让唐明松单独打一遍,自己站在一旁指正不到位的动作。
唐玥顺着连廊走到后院厅里,坐在椅子上看庭院里练武的二人。
一脚一拳出手间充满蓬勃力量,阳刚之气随着日光洒落迸发出来。苏逸萧此时衣衫汗湿,勾勒出紧实的腰腹,手臂上覆着肉眼可丈量的肌肉,全然看不出平时瘦削的样子。
他指点完唐明松后,让对方接着练几遍,自己则蹲身扎马步,接着随手折了根树枝练枪法,每一步虎虎生风又藏着杀气。
唐忆婉醒后出来见着院中练武的人眼睛亮了亮,她跑到唐玥这边悄声说:“苏大哥练武好帅啊,不像大哥,跟螃蟹喝醉酒了似的。”
“苏大哥练武确实帅。”唐玥跟着小丫头肯定道,“但是你大哥刚开始练拳,早上又外出跑步,步子虚底盘不稳也情有可原。你看你刚开始写字是是不是也歪歪扭扭的?刚才那话可别让你大哥听到,他会伤心的。”
唐忆婉想起自己当初那丑字,瞬间不好意思,也心疼起唐明松来:“大哥真可怜,那么早起来肯定犯困还得跑步练武,我待会多夸夸他吧。”
“像他平时夸我读书那样。”
唐玥点头:“可以,你快去洗漱吧。”
苏逸萧练武后耳目好,能听见大厅里那姐妹俩压低了声音,右耳悄然染上红晕。
刘婆子把做好的早饭端过来,喊道:“你们快休息来吃饭吧。”
晨练量够了,苏逸萧示意唐明松休息,两人各回房间换掉浸湿的衣裳再出来吃饭。
唐忆婉捧着肉包子咬上一口,想起要夸赞大哥的事。她望向两位哥哥:“苏大哥你刚才打拳的样子好好看,大哥你也很不错,以后……再接再励啊。”
苏逸萧点头道了声谢,唐明松听到耳熟的话,哼笑一声反问:“我真打得不错?小婉你可别安慰我。”
唐忆婉:“真的!不信你问大姐?”
唐玥配合点头:“小婉说的都是真话。”
苏逸萧和唐明松脸上笑意更明显了。
刘婆子瞧着,只觉着浑身轻松舒坦,还是年轻好呦。
到点当铺准时开门,苏逸萧百无聊赖地坐在半圆桌旁打发时间,手上拿着刚在后院摘的叶子转悠着,唐明松则翻开退学之前没读完的书在一旁看着,唐玥守在柜台前,隔着护栏往门外看,恰好可以看到街外的景象。
摊贩推出装着早就做好吃食的板车,过往行人匆匆,偶有停下掏钱买一两样东西又离开,对面和左右商铺时不时有人光顾。
当铺仿若清风巷里隔绝的存在,普通人对其避之不绝,认为只有落魄到无人可帮时才会低下头颅拿着自己最值钱的东西过来典当。
做生意的周转不及时坦然过来典当,只因他们认为自己只是暂时把东西放在店铺让其代为保管,随时有赎回的能力。
闲着一上午,才有一个身着粗布灰长衫,长相举止斯文的男人走进当铺。
8. 第8章
楚国科举制成熟,每三年举办一次乡试、会试、殿试。会试和殿试在京城举行,一般在二月、三月。
今年苏家军在漠北平定欲南下侵犯的高原国,景帝龙颜大悦加开恩科,科举选才子纵然时间匆忙也不可有所出错,从乡试开考而后改卷、公布榜单,各地考生需得赶往京城参加会试。
于是往常二月开考的会试定于四月底。
科举是国家大事,谁家不盼着子孙能有个会读书的,哪怕是举全家之力供着完成学业,只要能考中,就是最好的光宗耀祖了,全家的阶层都将跟着改变。乡试考中是为举人,会试考中为进士,殿试排名前几那更是不得了。
唐明松在致恒书院读书那会,回家就兴高采烈说过加开恩科这事,说书院里好多师兄都下场去体验。可惜自己年纪小学识不够,要不然也能去试试了。还说等恩科过后,又有许多好文章公布出来,正适合拜读学习。
崔钰家在漳州下属南河县的一个小村庄,家里世代是耕田的,难得他聪明读书有天赋,全家再苦再累都赚钱供着他读书。他也不负家人的期望,早先考上童生、秀才,原以为还得沉淀两年再考。
谁曾想圣上英明加开恩科,他考中乡试第一名,却为了进京参加会试的盘缠而苦恼。在同窗筹谋着认识更好的老师增加学识和结识好友共同讨论时,他和家里人在为如何筹钱苦恼。
等到家里东卖西借,照着同县一个进京参加过会试的举人给的数目凑够钱后,崔钰这才背上包裹奔往京城,而那时多数考生早就出发了。
沿途先走陆路再走水路又回到陆路,各州府发展得好,再便宜的客栈再简便的饭菜都比往年贵许多,崔钰再三简省,家里凑的盘缠也在到京城前夕花完了。
从漳州南河县的小村庄走到楚国首府京城,天子脚下,这一路他走了许多年,如何能倒在黎明前夕。崔钰在盘缠仅剩一两时就有打算,在客栈里偶遇昔日同窗放下脸面问其借钱却被拒绝。
到了京城举目无亲,不说吃好睡好,起码保持体力保障睡眠才能有精神继续复习背书,考场上更要保持好身体。
以前老师说过,有人好不容易熬到会试颇有能力考中,却因为体力不止倒在第二日的考场中,无缘名次。
崔钰在离京城最近的河州歇脚找人打听过,进了京城找城西一些老巷租间房子,环境不说清净起码过得去,这样子比较省钱,按月租按日租都行。他还可以买点米和肉菜麻烦周围妇人做饭时多做点,省了的时间可以用来复习。
他摸了摸腰间最值钱的那枚玉佩,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是老师的女儿给他的,以表相思之意。
她说要是路上盘缠不够用,就先把这玉佩给当了,她相信他会高中的。出了官道走到京郊,瞧见有家当铺崔钰直接走了进来。他脸上不卑不亢,心里也有个价位,要是低于这个价他宁愿一路走到城里找当铺换。
“掌柜好,我想当这枚玉佩,你看看能当多少钱?”
唐玥瞧着眼前男人,面容带着一股书生气,一说话更显有礼貌。她伸手拿过那枚玉佩细看,做工说不上精细,胜在是翡翠质地,同心圆状,倒也值不少钱。
与此同时脑海里传来小七的声音:“主人,此乃未来的金科状元,他日前途无量,难得遇到有缘人哇。”
“他此次只需三十两银,咱就卖他一个好呗。”
金科状元,也就是下个月殿试结果出来就能知道这预测未来准不准了?
古代科举三年一次,还不限年龄,状元是同年中的全国第一,这含金量可不是现代的高考状元可比的。
唐玥打量眼前男子一眼,那股书生气好似都化为状元面相。她把玉佩递回给对方:“这玉佩你且自己收着吧。”
崔钰一脸茫然,正想质问掌柜的为何不肯收这玉佩。就听掌柜问他:“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如写下一纸文书在此,可当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恰好是他当玉佩的底价,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他又不是什么在世大家,文章笔墨值得拜读收藏,崔钰以为掌柜的在开玩笑,可对上她那澄澈认真的眼神,满是善意,不自觉就信了。
他问:“文书内容有要求吗?”
卖人情而已,唐玥道:“没有要求,你自由发挥下就好。明松,你借下纸笔给这位顾客。”
唐明松听到所有对话,对大姐居然主动要对方写纸文书给对方当三十两银子很是震惊。但他不会在外人面前驳大姐的面子,笑着应好。
崔钰拿到纸笔沉思一会,提笔开始写。等写好后,将一纸文书递给唐玥:“掌柜的你看这样可行?”
唐玥接过一看,纸上写的是初遇京城,表达了对京城的向往,繁华之下难能的是民情可贵,说自己囊中羞涩走进当铺典当玉佩反倒被掌柜求一纸文书赠予银两,欣赏之情难忘,作此书以表感谢,末尾落款年月日和自己的名字。
她唱:“当初遇京城一纸文书三十两银子。”说着从柜台里拿出三颗十两银元崔钰。
崔钰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接下来如果有幸进殿试在京的盘缠都不用愁了。他真诚道谢:“多谢掌柜的,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唐玥嘴上客气:“不用谢,有朝一日若能听到你榜上提名的消息,就是最好的谢礼了。”
进门时一身沉重,再走出去时一身轻松,崔钰赶着路往城里去,再不用担心囊中银钱不够的问题。
等人走了,唐明松才走到柜台前问:“大姐,你为什么不要那玉佩,转而要这一纸文书啊?对方随时可以不来赎回,到时候这一纸文书就是废纸,毫无价值。”
苏逸萧稳坐在半圆桌旁,也在等唐玥回答。
他刚才看着那一出,还以为唐玥小嘴一张又要一通挑刺,在那玉佩上说出个一二三不好来。谁知道她居然把玉佩给还回去了,还要对方留下一纸文书给予三十两,又不是什么名人雅集,哪里值当三十两。
怪哉怪哉,等唐玥把三十两银给对方,他还是不敢置信。
那一纸文书留着几乎等于废纸。做生意的不为财,还能为什么?
苏逸萧回想刚才那顾客转身要走的面庞,长得确实不错。可有更不错的天天见,唐玥怎么还会为那种姿色动容而不考虑利益做这单买卖呢?
哪里知道角落那人的满腹吐槽,唐玥坦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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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顾客是读书人,会试在即,来京城的读书人多是各地乡试中举的人。我看那人文采不错也有状元相,用一纸文书三十两银提前与之交好,对方要是考中了能封个一官半职,与我们当铺也有益。”
骗人。
苏逸萧不信,他看唐明松的神色估计也是不信的,但这小子向来敬重他这大姐,含糊着说大姐真是深谋远虑。
接下来的日子里,当铺生意说不上好,但也不差,时不时有人拿着东西进来典当。当铺里的钱逐渐换出去,原本稍显空荡的库房也逐渐充实起来。
这晚,月黑风高,静谧时分。
唐玥睡着突然听到外头一声闷哼,接着是打斗挣扎的声音。她连忙坐起身拿起外衣披上,提上挂在房间门梁上的灯笼走出去。
唐明松听到声响起来,喊了声“大姐”,跟着一起巡着声音走过去。
只有唐忆婉这丫头睡得沉,不受外头声音影响。
走到前院,就见库房门口躺着一团东西痛得抖擞着,借着灯笼光才勉强看清,这人手脚都被绳索绑住,动弹不得。
苏逸萧懒散地靠在库房的墙上,见他们俩过来打了个哈欠:“我听到有声响立马出来,这人已经爬到墙上准备翻过来。索性等他进了院子直奔到库房前,我才把他抓起来。”
“还好有苏大哥你在。”唐明松附身去看躺地上人的脸,“这人瞧着有点眼熟,可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唐玥直接走过去踢一脚:“老实说你是谁派来的?”
翻墙后直往库房,显然是冲着当品来的,而且还知道她家库房在哪。
“哎呦痛。”那人刚被抓时挣扎被揍了几拳,那力道重得他骨头都快断了,这会被踢一脚顿时疼得受不了。
他哭着求饶,“我就是喝醉酒脑袋晕乎乎的认错路以为这是我家才翻墙进来,谁知道才翻进来就被抓住了。我再也不敢了,就饶了我吧!”
唐玥又踢一脚:“胡说!喝了酒都脑袋晕了还能翻墙吗,拿我们当猴耍呢?快老实交代,不然天亮送你到衙门去,就不是赔钱挨打这么简单了。”
她表现得越狠,那人才终于有点怕她。
又或者是被送衙门吓到了,楚国律法中盗窃可是要坐牢发配到边疆服徭役的。
“我说我说,嘶……”那人说道,“我就是最近在赌坊输了钱,知道当铺这边开业了,库房里有好东西,想着偷一两件值钱的东西出去,换点钱到赌坊里把输了的钱赚回来,那样我可就翻身了。谁知道……”
刚翻墙进来连库房的门都没摸到,就被抓了。
唐玥和唐明松对视一眼,唐明松也发狠了上前踹两脚威胁几句,那人还是这么说,也就信了三分。
苏逸萧靠在一旁打哈欠,风一吹清凉凉的更困了。他不出声,抓人是他的职责,如何处理这偷盗之人就由姐弟俩决定得了。
唐玥见状知道问不出啥了,干脆让苏逸萧把这人手脚全都给绑严实了,再拿条绳子将其捆在靠近前院的一根柱子上,今晚就让他在这吹晚风睡觉吧。
确保这人没有挣脱逃跑的可能,三人这才各回房间睡觉,一夜无梦。
9. 第9章
清晨露水未散。
哪怕昨晚半夜折腾了翻墙那一出,苏逸萧和唐明松还是照常那个时辰起床。担心两人都出去,这屋里的歹人挣破绳索起坏心思,干脆也不外出去晨练了,就在后院里扎马步练拳。
苏逸萧前阵子觉得这边器械不够,还自个掏钱去木匠铺让人做了适合练武的木桩,和唐明松一人一个,对着木桩练拳脚功夫。
砰砰砰。
休息一夜后浑身是使不完的劲,对着木桩拳打脚踢,发出的声响仿佛落到自己身上,昨晚在庭院困得哆嗦又被绑在柱子旁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才困到入睡的贼人醒来,昨晚被揍被踢的地方又开始作痛了。
他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偷谁家的不好来当铺这偷东西,啥都没碰着呢就被揍得不成样子。想到待会可能要被送到衙门去,那些棍棒落到身上更痛,贼人全身瑟缩着。
唐玥起床换好衣服,听到外头练武的动静。她最近这段时间在院子里晨跑,现在已经能气息均匀跑完十圈,手脚动作间不再绵软无力,昨晚踢那贼人看对方反应就知道力道不轻。
藏着掖着跑了这么久,也该改变点锻炼方法了。
唐玥走出房间洗漱,站在廊下看了会苏逸萧他们踢木桩。趁着他们休息的功夫,她走过去找苏逸萧:“苏大哥,昨晚的事细想之下我还挺害怕的,多亏了有你。可以后的日子我总有一个人的时候,要是再碰上这种事我只希望有自保的能力。能不能请你也教我一些防身的功夫?”
苏逸萧想起昨晚她踢人的狠劲:“你最近有练过?”
他回忆起在武馆初见时唐玥的模样,细胳膊细腿典型的闺阁小姐柔弱样,也就眉眼间透露出的坚毅还算亮眼。和昨晚踢人时令那贼人喊痛的力道,还是有不小差别的。
唐玥点头:“最近每天早上都有在院子里晨跑,就比你们俩外出稍晚一炷香。”
苏逸萧想到这些日子他们回来院子里练拳脚功夫半天,才看到对方从房间里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哪曾想早就起来在院子里晨跑了。还坚持下来,有点效果。
他伸出手臂摆直:“你使出最大的劲踢我的手,试下力道。”
得亏早上出来穿的束身裤子,唐玥不客气,使出全身力气踢向苏逸萧的手,对方纹丝不动。
苏逸萧放下手臂,微不可查地活动手腕缓解下疼痛:“力道还差些,你要练的话就跟着我们先踢木桩吧。我待会抽空去找木匠再做个木桩回来。”
“好,我拿银钱给你。”唐玥点头应下,一口吃不成胖子,先从踢木桩练起也好。
苏逸萧:“不用,做个木桩这点银钱我还是有的。既然你要练,就从今天开始吧。我和明松接下来练拳法,你随意挑个木桩去练好了。”
唐玥应好。
唐明松默默给大姐道了声厉害,转而投入到下一轮训练中。
吃早饭时唐玥说出自己想好的处置方法:“这人翻墙进来只能算是私闯民宅,没有真正在库房进行过盗窃,哪怕送到衙门最多打二十棍就放出来了。不如我们待会在他脸上和手臂等显眼的地方再揍几下,趁着人多的时候扔出当铺,让大家知道胆敢动坏心思翻墙进当铺的下场,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送去衙门打二十棍,还没多少人知道,只惩罚了这贼人,还会有无数起心思的人试图翻墙。
唐明松点头:“这法子好!”
刘婆子也忍不住说句:“就该这么做,让大家知道翻墙的下场,都认认这贼人的模样,让他在京郊这片没法做人。”
唐忆婉默默靠在大姐身旁,她早上起床得知昨晚盗贼闯进家里,虽然这会捆成黑乎乎一团锁在柱子那还是有点害怕。
苏逸萧嘴角向上勾了勾,也赞同唐玥这处理方法。对待贼人就得够狠,才能拦住后头跃跃欲试的无数人。在军队里,抓到逃兵、间隙、动摇军心的,都得当着三军的面惩罚,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当铺照常开业,有顾客进来就招待着。
有个男人拿着一套精致秀美的罗裙和点珠翠头面过来,唐玥瞧着他的衣着谈吐不像能拿出这些的人,心里起了疑惑,接过罗裙和点珠翠头面检查时也起了心眼更仔细些。
直到她在罗裙尾端内侧看到几不可查的一抹红时,把罗裙和头面都还给对方:“这套衣服和头面我们当铺不收哈,你可以拿去别的当铺问问看。”
对方以为是想压价:“我现在急着用钱,便宜点当给你也行啊。”
唐玥坚决:“不好意思啊,我们当铺不收。”
对方碎碎念骂几句,不忿离开。
唐玥没放在心上,那套罗裙和头面来路不干净,又沾染过白事,哪怕放在库房里转为死当送到拍卖行也卖不出好价钱。她要是真当了这笔交易,才叫赔钱买卖。
随着日头攀升,外面街巷人来人往,唐玥望向苏逸萧,对方立即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往后院去,把那鼻青脸肿连手都挂满青的贼人抓过来。
唐玥走出当铺,站在台阶上,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有话想和大家说。”
身后苏逸萧提着那软成虾站都站不稳的贼人走出来。
唐玥:“昨晚半夜听到声响,我们当铺的护院起身守着看到这贼人翻墙而入,直接往库房跑去。这分明是故意踩点后假借酒醉蓄谋进行盗窃。要不是护院睡时也保持着戒心,这贼人要是得手了库房里的东西,我们如意当铺又将面临当品失窃赔偿的难关,大家伙也不放心拿贵重东西到我们这典当了。要是这贼人起了坏心思,我们姐弟仨的性命都有危险。”
“大家且放心,以后要是还有人起坏心思妄图翻墙偷盗东西,定如此人下场,绝不姑息!”
话音刚落,苏逸萧顺手把人丢出去,摔到当铺门前的水泥地上痛哼出声,连声求饶。脸上的伤手臂上的肿浑身蜷缩着一看就是被揍狠了的,这还只是翻墙没进入库房的下场。
围观的人害怕了一瞬,接着纷纷出声认同。
“绝不姑息!”
“今天敢翻墙进当铺偷东西,明天就敢翻墙进我们家偷东西,这种人我们见一次打一次!”
“天杀的狗娘养的,我看看谁家的儿子居然敢做这些鼠辈之事!”
摊贩们都知道如意当铺东家的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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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一个唾沫骂着。路过的行人瞧见这边有热闹凑过来,也跟着指指点点。
借着有盗窃为由提前关门表示自家的怒气,唐玥和唐明松借此休息,苏逸萧打了声招呼出门去找木匠打木桩。
付完钱后,他本想直接回当铺,想到早上那会唐玥软了声调请自己教她防身功夫的模样,苏逸萧拐了脚步往洪门武馆去。
这个点洪门武馆刚结束早上的比武开始早练,一刀一剑间全是出招的叫喊声。苏逸萧直接去了书馆,不同于别家书院书馆里放着的是四书五经诗经雅集,武馆里的书馆都是一些练武的拳法、刀法、剑法……各式各样。
教头们学给学徒们的都是这些,从每招的知识到实练。
苏逸萧从小学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武艺到骑射无不精通。他所看的兵书所练的拳法、剑法都是世上最好的,非武馆这些能比。
像唐玥这种情况想学防身功夫,她的力道比之男子差了不少,只能取个巧劲。苏逸萧在书馆一本本书翻着,翻到一本“近身防身技巧”和一本“断刃刀法”,就它了!
做好登记借阅,带着两本书出了书馆,正好遇上迎面走来的周秋生。
苏逸萧拱手一笑:“周叔,你怎么有空来书馆看书?”
周秋生两眼一瞪:“你小子明知故问,我就专门来这堵你的。”
两人来到待客大厅坐下,周秋生问:“最近在玥姐儿那边过得如何,还习惯不?”
“习惯,我这性子到哪都能习惯,挺好的您放心。”苏逸萧随意回答着。想起昨晚的事,他还是简单说一下。
周秋生气得一拍桌子:“这些渣碎就知道盯着当铺库房起些坏心思,说到底不过是看唐老弟不在就剩孤儿在那,试探着去偷罢了。还好有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苏逸萧笑:“人家花五两银子请我过去不就是为了防这一刻吗,我也算发挥点作用了。”
不然整天闲着跟个什么似的守在那半圆桌子那,看唐玥和唐明松在那忙活,这五两银子再怎么少拿着都让人过意不去。
周秋生闻言笑了下:“也是,五两银子能请到你是玥姐儿赚大了。”怕苏逸萧待不住想跑,他诱哄着,“你就老实帮忙在当铺那守满一个月,我已经去信给吴川,他肯定准时回来接替你。”
苏逸萧没多想:“行,我可就等着了。”
周秋生想起最近听说的事:“对了最近府里夫人忙着张罗为你相看,就找你呢。老爷应该是知道你在我这,不过没给我来过信。”
“由着我娘折腾去,回头没人搭理她,她自然也就歇了这份心思。还是我爹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讲究那些什么先成家后立业。咋的,不成家还立不了业了是吧?这话拿去问我老子,他最有说服力了。”苏逸萧混不吝道。
说起这些就糟心:“走了!”
苏逸萧起身挥手道别,出了武馆回当铺。
就听身后周秋生在喊:“千万要坚持练武,别生疏了!”
“知道啦!”
还是待在当铺清净,闲着无事还能看掌柜的那副巧嘴愣是在好东西上挑瑕疵压价。
10. 第10章
到了月底,唐玥进库房里一番挑拣,又有三件当品过了两年期限转为死当,可以送去拍卖行典当。
受上回来赎回商铺的顾客影响,唐玥这回还进唐父房间开了匣子翻看查找。
这间房自从唐父去世后合上了就很少打开,或许是怕触景伤情,大家都避免再进来。
上次不得已唐明松进来翻找拿了那张商铺契和抵押文书,这回唐玥主动揽过这件事。相比于唐明松兄妹俩,她这个穿越者记忆里仍有唐父对小唐玥姐弟仨的好,只是到底没有亲身体会过,就如播电影般放映,有触动但不至于悲痛。
她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翻出棕红色的匣子,打开翻找起各种契,着重看时间。这一匣子都是抵押的当物,有房契、商铺契、田契。
还真让她找到一张已过两年期限的房契,位于汝州的一处一进院子。对那边不熟悉,唐玥也不知道这房契上写的位置如何,但看当票上的金额,翻个倍应该是现如今的价值了。
离得远管理起来难,出手也不容易,她决定把这张房契连同那三件当品一齐拿到拍卖行算了。
这天去了拍卖行,说明来由后掌柜亲自给招待的,一副热情的模样:“你们俩不用客气就喊我一声叔好了。这通州印泥是值钱东西,铁锅和锄头不值什么钱叔也一起收了。倒是这汝州院子地段好啊,听说周围的房子都有主了,随着新的官窑落户在那,那些商户想买房子都买不到。回头把这房子送到汝州那边,应该能拍卖个好价钱。”
“这样吧,通州印尼算十二两银子,铁锅和锄头共五百文,汝州院子叔给高点值个一百二十五两。阿福,去拿一百三十七两银子和五百文铜钱给唐小姐。”
“谢谢叔。”
揣着银两走出拍卖行,唐玥只觉得这趟特别愉快。
唐明松抖了两下,似是要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给抖掉:“姐,这掌柜的前后变脸跟变戏法似的,这回也忒热情了,前后差别这么大。”
上回来直接让小二招待,这回来亲自招待不说,还一口一个叔的。
唐玥笑了笑:“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只要能带来利益的就是好顾客。他估计是知道我们当铺重新开起来了,以后少不得经常有死当的东西送过来,才这么热情。不过汝州那院子这么值钱,倒是我没想到的。”
“要不是我们到汝州太远,路上开销和人过于疲累……这样子也挺好的了。”
拍卖行愿意给一百二十五两,还得派人把这房契送到汝州去拍卖,这价钱自然还能赚不少。
唐明松点头:“哎要是以后我们店铺可以自己搞个拍卖行,攒一段时间把死当的东西拿出来直接在铺子里拍卖就好了。也不用那拍卖行赚我们的钱。”
他是个记仇的,还记得上回掌柜的看轻。前后变脸太快的终归不是好的合作伙伴。
五月,清风巷来往的人少了些。京郊外农庄里的人多数在田地里忙活,摊贩们推车上摆着的吃食都少了些。
没办法,要还按照往常的量来,卖不完虽然可以拿回家给孩子们吃,可糟蹋的全是钱,赚的还不够抵那成本呢。
当铺的生意也跟着差了点,有时候一天等不来一个顾客。
临近五月初五,清风巷又热闹起来。端午在楚国是个大节,上到皇家世家下到平民百姓,家里都会包粽子庆团圆,挂艾草驱邪避疫,拴五色丝线在小孩的脚踝上还有佩戴草药香囊。
住在田庄的人可以自己去采摘粽叶包粽子,自然也有人采摘了洗净拿过来摆摊卖,也有人卖五色丝线。
药馆的小二直接把一捆捆艾草摆到门口任人挑选,还有特意买了香囊装上草药在叫卖。
“买香囊嘞快来买香囊,独家配方新鲜研磨中草药特制而成的香囊,买两个香囊赠送一捆艾草,快来看看!”
当铺里,前后有两个顾客进来,拿了自家去年收成交完赋税后有剩的花生、红薯过来想要换点钱。
“掌柜的,你看看我这五斤花生能换多少文。也就是想着端午过节想换点钱买东西回家凑个意趣,不然我这批花生卖相好都是留着明年当种子的。”
“掌柜的,我这里也有五斤红薯,白皮白心味道特好吃,你看看能值多少钱?”
这花生、红薯随便在街边支个摊吆喝着迟早有人买,只是这些农家人平时躬身在田地里埋头苦做惯了,扯不开面子叫卖,也舍不得这时间。
难得进趟县城,就想赶紧把手头上的东西换成银钱,东西买完后回田里干活。
哪怕明知道当铺给的价钱会比外面卖给摊贩的低,他们到了京郊还是选择直接来当铺。
实话说,花生和红薯也就点吃用价值,这两位顾客显然之后不会来赎回了,转卖给杂粮铺都没人愿意收。
唐玥本来想拒绝的,又想到花生可以榨成花生油炒肉菜,白心红薯的味道从她在现代时就听说过,古代原生态种出来的味道说不定更好,她也就同意了这门生意。
左右不值什么钱,唐悦报的价钱也就比市面上卖的低一文钱,花生和红薯过了称后就数了铜板给两位顾客。
二人揣着到手的铜板,高高兴兴离开。
估摸着接下来也没生意,唐玥喊唐明松去把刘阿婆买回来的艾草拿起来挂门上。
唐明松不够高,拿着艾草枝跳起来都够不到那门框,自然地把眼神望向苏逸萧求助:“苏大哥,帮个忙呗。”
苏逸萧接过艾草枝条,闻着那特有的香味,仰头往门梁上望去,找准那砖缝,轻身跃上去把艾草枝插进去,又找了另一对称的砖缝把剩下一把艾草枝插进去。
于是这两把普通的艾草纸条仿佛有了新的意义,守护在如意当铺门前驱散邪恶避开疫情。
后院里,刘阿婆忙着包粽子。她早上从村里来时带了粽叶过来,又去买了糯米隔了一条层层分明的五花肉。这会肉切块腌制入味了,糯米洗净调好味了,听唐玥说收了五斤花生,顿时说:“还真是凑巧,这粽子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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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才是真的好吃。”
她抓了两把花生下锅煮熟,全部剥壳后装进盘里,拿着粽叶两勺糯米一块五花肉一小勺花生这样子裹成粽子,攒够一定量放入锅里煮,边煮边包。
午饭就吃这新鲜出炉的粽子。
糯米很有黏性,许是因为用了上好的五花肉,溢出不少油来,带着卤肉味香,偏又混合着粽叶的清香,特别好吃。
早上晨练后吃过早饭也饿得快,唐玥和唐忆婉一人吃一个粽子,苏逸萧和唐明松连着吃了三个粽子。
唐明松:“一年到头就盼着吃这一回粽子了,味道真香。”
唐忆婉:“最好吃的还得是粽子里的五花肉。”
刘阿婆也觉着这粽子香,不愧是自己调的料。
饭后她翻出路过摊贩那买的五色丝线:“来来来,这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你们给绑在手腕或者脚踝上讨个好意头。”
唐玥接过将那五色丝线在手腕上饶了两圈随意打了个文昌结,在日光下晃了晃还怪好看的。抬眼一看,往年端午刘阿婆也有买五色丝线分给她们,唐明松会绑,这会绑好在帮唐忆婉绑。
见苏逸萧难得对着条丝线一脸无奈,唐玥走过去:“我帮你绑吧。”
“多谢。”苏逸萧把五色丝线递给她,伸出右手到她身前,由着她帮忙绑。眼前姑娘低垂下眼眸难得温柔娴静,有一缕秀发落下扫过右手痒痒的,但这会她认真在绑绳结,他只好克制着指节不动。
唐玥也就会绑那文昌结,所以也不考虑什么因人绑结,同样也给绑了个文昌结。
苏逸萧看着手腕上的彩色结,不算复杂但也说不上简单,挺秀气的。他问:“这是什么结啊?我看明松他们也是绑的这个。”
唐明松刚给小妹绑好绳结:“苏大哥,这是文昌结,戴着这个结寓意学业进步,去年我姐特意学了给我绑的。”
苏逸萧望向唐玥,故意逗她:“我又不读书,绑着文昌结也没办法助我学业进步啊。”
唐玥可不惯着他:“我就会这一种结,你要不爱绑就拆了自己绑去。”
苏逸萧扬起一抹笑:“突然觉得这文昌结还挺好看的,我就爱绑这文昌结了。”
唐明松看着苏大哥和自家大姐斗嘴,无奈摇摇头。
下午当铺没开门,四人外出到护城河那边看赛龙舟。现场锣鼓喧天,京城东南西北各派出一支队伍,加上京郊农庄的一支队伍,在护城河里搅动着河水竞相往前,最后是城北皇家队伍拿了头名。
唐玥她们三个看得兴奋,龙舟上队伍里那种奋博向上勇争第一的斗志看得人心沸腾,好似平淡的日子里猛地投入一把火,将静止的心湖烧得噼里啪啦响,连接下来的日子好似都有了盼头。
回程路上,听到路过的行人说了嘴,会试已经结束出成绩了,就等之后的殿试,盼着到时候状元游街一睹风采。
唐玥忽而想到那被小七预测是未来状元的书生,这次会试应该考得不错才是。
11. 第11章
这天,当铺照常开业。
唐玥守在柜台前翻看着新从书铺买来的楚国律法。一条条律法涉及到官员、行商、百姓,皆有规范的权利使用和行为底线。
虽然这玩意对真正的皇室世家不一定适用,但普通经商的和老百姓还是得遵守。不犯法时无错,一旦犯了需得知道如何解救自己。
唐玥也是想着多了解些楚国的国情,免得以后做什么事过了线。
经营当铺好一阵子,她也逐渐放松下来,学着唐明松利用空闲的时候看会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唐忆婉在后院待着无聊,每天练完字就跑去找好朋友玩了,摘花惹草随便找块布料边角都能折腾成朵花来。
最近隔壁巷的柳姐儿在学针线活,她那么活泼好动的性子也能静下心来跟着学。
见她是真的上心,唐玥有回跟着过去给柳姐儿的娘塞了点银钱。别的没多说,只说针线和边角料都是要钱的,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哪能让她帮着出这些钱,对方这才收下。
这会听到门口有动静,一个穿着宝蓝色罗衫腰佩白玉佩,头顶发冠的男子走进来,捧着个白瓷瓶到柜台前:“掌柜的,你看我这白瓷瓶能当多少钱?这虽不是官窑出的,却是通州最大的商窑历经两个月烧了四炉才烧制出这么一个白瓷瓶。”
“你看这色如白玉,纹样清晰流畅,不管是做大厅里的摆件还是用来插花寻个雅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
他自报心里价位:“这样子的好瓷器,要是低于两百两银子我可不当啊!”
唐玥听着他一进当铺就自卖自夸,话没听进几分,注意力全落在这白瓷瓶上。目前楚国的瓷器多数是官窑所出,汝州的青花瓷最为贵重,民窑中当属通州的最好,流传在市面上的也多是白瓷,洁白无瑕,其上点缀的纹路巧夺天工。
但是,她个人在瓷器方面仅是粗略了解,一些深入的鉴别技巧是一窍不通。有唐父被人做局误收瓷器作为镜子警示在前,唐玥碰上这些来典当瓷器的也更为谨慎。
她接过那瓷器瓶仔细端研,从瓶身到瓷瓶口,再到瓷瓶底,看过后又用手触摸过,总感觉触感有点不对。看似洁白无瑕,实则摸起来瓷瓶身有些部分带有颗粒感,这哪里是通州最有名的商窑能烧制出的东西,还是烧制了两个月才烧制出这么一个好东西。
唐玥总感觉还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许是她看这瓷瓶的时间太久,久到唐明松都忍不住抬头望向柜台。他仍旧记得爹当时品鉴那青花瓷瓶觉得真是汝窑出的好东西,结果到后面才知道是有人以假乱真还故意给偷盗走了,之后自家当铺一落千丈的事。
哪怕这白瓷瓶是真的,他也不希望大姐做这门生意。
苏逸萧也抬头瞧着柜台这边,通州瓷器在他家北疆的府邸就有好几个,总感觉这白瓷颜色太过白了,像是故意抹上一层白粉来装饰成新瓷器,却不知道通州白瓷追求拟真而非形似,窑土烧制出来的哪能真就白得跟纸张一样?
他怕唐玥这精明过头的姑娘难得糊涂一回上错当,正想着如何出声提醒又不伤她的颜面,就见唐玥把那白瓷瓶递回给男人。
唐玥确定对方接住瓷瓶后才松手,而后拒绝:“实在抱歉啊这位客官,这门生意我们做不了,还请你另寻合适的当铺吧。”
男人听了不解,一副你不识货的样子:“你这小姑娘眼界怎的这般浅啊,我这可是难得的通州商窑出的好瓷瓶,要不是我做生意急需周转用钱,我也不会拿到你这边来典当。”
唐玥:“既然是急需用钱,那你更应该拿到识货的当铺那边去典当,好拿多点银钱去周转生意。”
男人坚持:“我一到京城就见你家这当铺,求近不求远,今儿个还就想在你这把这白瓷瓶给当了!”
唐玥算是明白了,这出典当白瓷瓶显然是有人做局专门针对她如意当铺的。她不客气直接戳穿这骗局:“你想在我这典当,我还不乐意收你这白瓷瓶呢。”
“哦我说错了,怕是所有当铺都不乐意收你这白瓷瓶。毕竟啊哪有通州出的白瓷瓶带有一股白糖味啊,要是这瓷瓶本身就有白糖制成的,那就不奇怪了。你这瓷瓶颜色过分白净,瓶身带有颗粒瑕疵,哪怕是通州民窑里刚开始学陶土的学徒都不至于做出这么明显错漏的瓷器。”
“我要是一时眼拙收了你这瓷瓶,放在库房里随着天气渐热白糖融化,你到时再来赎回却发现这白瓷器早就融为一滩糖水,以当铺看护不当为由要求我赔偿双倍的白瓷器银钱。你做这一回局赚了三份白瓷器的钱,而我们当铺却元气大伤。可惜了啊,我们不贪心也有分辨能力。”
被点出这白瓷瓶是白糖融了做的,男子明显慌了。
唐玥却不打算放过他:“按照楚国经商律法,蓄意做局威胁损害商铺经营利益的,送到衙门经判决成立需赔偿一百两银子以儆效尤。苏大哥,麻烦你把此人拿下,直接送到衙门去。”
男人从唐玥开始念律法时就知道这遭是碰上硬茬了,脚底换了方向正打算跑,可惜没提前抹油,苏逸萧也早有准备,直接将人拿住双手反剪在身后使其不得动弹。
唐明松配合得好,当即从桌旁拿了根麻绳过来。
“看好了啊,以后遇到歹人就绑这种结。军队里捉拿逃兵和间谍都用这种结,任凭其有千万般绝技都无法挣脱开。”苏逸萧边绑结边叮嘱唐明松。
“好。”唐明松看得认真,“苏大哥你真厉害。”
“小意思。”
苏逸萧直接把人押送到衙门。
衙门里的捕快正好在附近巡视,一听说这种蓄意做局的恶劣事件,当即用棍子押送人回衙门,好一顿审问。
两天后判决下来,那人还得赔付一百两给如意当铺。
唐玥看着新入账的一百两银票,在账本上登记好,心情像被春风吹过的枝条般摇曳着。
唐明松:“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局,但我们破了这局还直接赚了一百两,真是叫人想想就痛快。”
经过这回,他对和瓷器有关的生意也没那么紧张了。就算再有顾客拿着瓷器上门来说要典当,他相信大姐有足够的能力和十分的谨慎去应对。
唐忆婉不知道这背后的寓意,听到大姐说要奖励她一个头花,还是带她去首饰铺任选的那种,顿时高兴得不成样子。
唐玥望向苏逸萧:“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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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次顺利拿下贼人赚回一百两的大功臣,回头月银多奖励你五两银子。”
苏逸萧哪里是缺这五两银子的人,但这是论功行赏,他应得的,答应得也开心:“好说。”
另一边,那个捧着白瓷瓶来当铺的男人回去却是被骂了好一顿。
坐在上首的男人续着大胡子:“好你个白老三,这点事都办不成,还得我让人拿一百两去衙门把你领回来,净做些赔钱事!”
白老三欲哭无泪:“老大,这事我也没想到啊。咱这白糖糊的瓷器在外头不知道骗过多少人,谁知道如意当铺这小娘们居然给认出来了。还这么狠,臭骂我一顿我也认了,居然直接把我送到衙门去。那护院也是,估计早就等着了,平时和官府打交道我都能说溜就溜,谁知道跑不出那如意当铺。”
“老大,你说如意当铺这块硬骨头这么难啃,要不咱就不啃了倍?京郊的当铺拿不下来,我就找京城的当铺啊,在城里那些经商的人更多,主家要投钱给他们周转赚取利息,也该选城里的当铺啊。”
大胡子也有这疑问,他估摸着选京郊的当铺估计是那地方位于入京城的必经之地,收集消息也方便吧。主家的身份不适合直接差使人开当铺,才想做这幕后人。一想到回头去禀报时又得被骂一顿,让继续想法子完成任务,他就好一阵牙疼。
他叮嘱:“主家说什么咱照做就是了,别那么多疑问。”
白老三舔笑着:“我这不是怕老大你太累吗。要实在不行,咱瞒着点不就是了,反正主家的人也不知道。”
大胡子骂:“净动些歪心思!”
心里到底是把这话记心里了,实在不行也只能瞒报了。
新的一天到来,再次有个书生模样的顾客进铺里,走到柜台直接问:“掌柜的,听说你这写上一纸文书可以当三十两银子?”
不过几个字罢了哪里值钱,还不带笔墨纸过来,唐玥问:“这位顾客你是从哪听到的消息,我们当铺可不做这等善事。”
书生有点尴尬:“我是来京城赶考的举子,租住在夷丰巷那边。与我住在同巷的有位学识颇丰的崔钰举子,听闻他这次进京盘缠不够用,幸得京郊的如意当铺愿以一纸文书当给他三十两银子。这在我们那举子圈里都出了名的,人人赞叹如意当铺义举,我才想着来问问看。”
原来未来状元名唤崔钰,唐玥质问:“那敢问这位兄台可有昔日崔钰那般无盘缠无以在京城吃住备考的窘迫净地?”
书生更羞愧了。他家境不错,乡试考中后收拾行囊拿着盘缠就上京城来备考了。只是这边经济繁华,衣食住行比家乡那边奢靡得多,再加上结交官员求取日后提携用的银子不少,盘缠日益减少。
他这次会试没考中,愧对家人,没了盘缠也不好意思写信回去要盘缠,想起之前听说崔钰以一纸文书在如意当铺拿了三十两的事,才过来碰碰运气。
书生道歉:“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拱手作揖后他转身离开。
坐在半圆桌那旁看的苏逸萧和唐明松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就怕唐玥抵抗不了这书生请求,又稀里糊涂当了三十两银出去,收回来一张写了字的废纸。
12.第12章
这天晴空万里,由京城热闹到京郊。
“中了!中了中了!”
“皇上钦点殿试前三名为金科状元、榜眼、探花,从出了皇宫就开始骑马游行呢!”
“听说了吗,金科状元崔钰可是连中三元,如今才年二十!这可是咱楚国建国以来第二个连中三元的,年纪也就比定国公世子当年连中三元大了三岁。”
“新鲜珠花五文钱一个,八文钱两个,快来买喂!”
“手帕一张十文钱,有梅兰竹菊样式,先买的可以先挑选,晚了可就没有了!”
“新鲜摘的花,比珠花手帕都有新意,放在人群里都是少有的,准能让状元郞记住你!”
随着小孩把城里传出来殿试结果沿着大街小巷喊上一遍,那些买东西的摊贩趁机也叫卖起来。
殿试前三名可谓风光无限,从皇宫出来沿着状元路游行,多的是大家小姐和普通姑娘夹道两旁抛花丢手绢,一睹榜下读书郞的俊貌,表自己那喜爱之意。
消息传到如意当铺,大家伙也被外面大声欢呼叫卖的喜悦渲染,跟着为殿试前三的学子高兴。
“崔钰,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崔钰……”唐明松把这名字在嘴里琢磨两三遍,瞬间回过神来,“大姐,这是不是就是那个三十两书生?”
三十两书生,这算什么外号。唐玥笑着点头:“如果楚国没有第二个崔钰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了。”
得益于上回厚着脸皮来问一纸文书能否当三十两的书生,她们才知道先前的书生名唤作崔钰。
“要没有大姐你当给他的三十两,怕是没有今日的崔状元骑马游街,这三十两银子哪怕收不回来也挺值的。”唐明松感慨。
他还带着读书人对榜上提名的渴望,自然明白那种寒窗苦读一路走到京城,却因为盘缠不够耽误复习的窘迫和无助。
三十两银子可能影响一个人复习情况是否能成为今日皇上钦点的状元,这三十两份量瞬间变得格外重。
他提议:“大姐,咱还没看过状元游街,要不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样的景象唐玥确实没见过,现代高考公布成绩早已电子化,甚至为了避免媒体和学校过度宣传,还会屏蔽全省前五十名考生的成绩。
至于国考省考那些公务员考试,公布成绩后还有公示,连本人照片都看不到,更别说看到真人了。
她点头:“行啊,那我们去看看。”顺带还喊上唐忆婉和苏逸萧。
唐忆婉是能出门就开心,能跟着大姐和哥哥一起出门更开心,不管做什么事情。
苏逸萧对什么状元游街,哪怕是连中三元的状元没兴趣。谁家没出过连中三元的状元啊,他哥当年骑马游街时就凑过热闹了。
但是为了保护这三人,还是跟着去了。
他着实是没想到,当初唐玥更像是搪塞唐明松的理由,说那书生未来可能是状元,居然真给她说中了。
坐马车到离状元街两条街的地方下马走路,把马拴在一家铺子前。估摸着从消息传出来时就有不少人往这赶,此时状元街前后都是人。
唐玥一行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站在街头右侧一个视线还算好的位置,坐等状元等人出现。
这状元街人多到,街巷两旁挤满了年轻的姑娘、凑热闹的妇人、羡慕的男人和落榜的书生,还有一行原本在这摆摊做生意的摊贩。这人一拨拨地过来,他们板车上的吃食也早就卖空了,这会跟着凑热闹。
街道两旁多是酒楼,这边临近皇宫,多的是达官贵人来往,一楼大厅散着桌子坐着百姓嗑瓜子等看状元郞,二楼包厢窗口也露出一张张娇俏的脸,面若桃花激动等着。
“来喽!”
一个个踮起脚尖去看,欢呼声不断,随着骑马队伍移进,铺天落下的鲜花和手帕漫天飞舞,香气飘散。
唐玥看到队伍最前头的崔钰,崔状元郞。只见他面容俊逸,眉眼飞扬,一身绯红状元服衬得整个人意气风发。她蓦然想起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
“哎呦这状元郎可真俊俏!”
“这人和人之间差别怎么这么大啊,我们这脑子不好使,状元郎脑子好不说长得还好看!”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有幸嫁给这位状元郎,我敢打赌这人群里肯定有不少贵人派了心腹过来相看女婿的!”
还别说,帅气的不止状元,金科榜眼和探花也不逞多让,年纪谈不上大,正是当用之年。今年加开的恩科为朝廷选中了不少好人才。
唐玥听了一嘴,榜眼是世家出来的,状元和探花都出自寒门。
许是被这意气风发场面激励,唐明松也由衷生出一抹豪情,等当铺生意稍微好些他就回书院继续读书,唯有金榜题名时可以抚慰这么些年的苦读和家里人的支持。
等到骑马游行的队伍走远,唐玥一行人艰难避开满地的绢花和手绢出了状元街,走了两条街巷坐上马车回当铺。
-
一天天晨练下来,唐玥的腿力日渐增强,将圆润光滑的木桩踢得满身斑驳。而后在今天,她等到了苏逸萧的准许,开始改练近身防护法。
苏逸萧递给她一本书:“这是我根据你的情况从洪门武馆里借回来的,你有空的时候多看看,把该记的都记下来日后再慢慢熟练。等我走的时候就顺带把这本书还回去。”
“今天我先带你打一遍这套近身防护法,你且跟着我的动作来。”
唐玥应好。
这套近身防护法讲究的是近身情况下极力保护自身免受伤害,再谋求合适的时机给予对方伤害。各种拳法、掌法、刀法混合,攻击的地方包括上三路下三路。
唐玥眼睛注视着苏逸萧的动作,他动一下她跟着动一下,跟着练了一套下来腿脚活动开,对方让她打一套来看看。
唐玥心领神会,照着热乎滚烫的记忆重新打一遍近身防护法,有动作不到位的苏逸萧直接伸手矫正,宽厚的手滚烫落下来到她手上、肩膀。彼时二人都未注意到,这些动作突破了正常的界限。
就这样,每天唐玥的晨练任务加重,先在院子里跑上八圈,再踢两刻钟的木桩,最后练三遍近身防护法。
那本书她守在柜台前闲着时也会看,字字句句讲述了每个动作的用意和整套下来的连贯性,连带着唐玥练起这套近身防护法来也有所长进。
有回苏逸萧让她和唐明松实战对练。起初两个人有来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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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僵持住时唐玥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接连不断的出拳吸引唐明松大半的注意力,再出其不意伸腿横扫,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唐明松。
苏逸萧像极了最公正的裁判,先夸了唐玥:“打的不错,看得出来最近练武用功了,再接再励。”
又批评唐明松,“男子在力道上天然占据优势,你又比你姐早练武将近半个月,需得好好反思下这次输的原因了。”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带着唐明松在外头晨跑时,唐玥默默在院子里晨跑的事。
唐明松应好。他没有半点羞愧,反而高兴大姐能有能力保护自己。
-
这天,有人迈入当铺门口朝着柜台方向走来。
唐玥只以为是寻常顾客,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崔钰。她笑着打招呼:“原来是崔状元郎过来了。”
崔钰一如既往斯文有礼:“掌柜好,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倒让你见笑了。”
唐玥:“为你高兴才是,你可是我们楚国建国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崔钰道一声运气好罢了。他主动提及:“若不是当日掌柜愿意当三十两银子助我度过备考的日子,怕是没有我崔钰今日的风光。”
“高中后忙于待客,应帖子拜见上峰,拖到今日才过来当铺这边。”
承蒙皇上厚爱,他以今科状元身份直接进了翰林院侍读,成了天子门生。一时之间有品级高的官员想要拉拢他,也有欣赏他的才能愿下嫁家中千金的。
崔钰与前者保持合适的交谈距离,任凭其如何拉拢都不做表态,对后者贬低自己委婉拒绝,并言明家中已在其年少时为他定下未婚妻,未婚妻待他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必不相弃,以此断了后来者的心思。
当然,这番交谈下来他得罪了不少人,但只要在皇上眼里他忠于君主一人就够了。
崔钰拿出张百两银票递过柜台:“这张银票还请掌柜的收下,就当是崔某对昔日如意当铺鼎力相助的感谢。”
他被钦点成状元选入翰林院当侍读后,皇上赐了宅子也赏了五百两白银。
唐玥笑了笑:“那我们这笔生意算是我赚大了。明松,去后院把崔状元当初写下的初遇京城拿过来还给崔状元。”
状元的文笔落于此,日后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唐明松站起身正要往后院去,却是被崔钰出声拦住:“无妨,这张文书当初写下就是要留在如意当铺的,岂有要回的道理。若能因崔某这后来的状元名分为其增添点价值,日后有人看上愿意赎买,就是另外的缘分了。”
唐玥顺着他的话意点头:“也是,那得让明松拿过来放在大厅这里才行。”
藏在后院里反而无人知道。
“是崔某的荣幸。”崔钰坦然道,“我有意让京城的人知道,当初是如意当铺用三十两银子助我备考,如意当铺于我有恩,我也勉强算作如意当铺的支持者了。”
唐玥当初从小七那得知崔钰未来状元的身份,图的不就是今日这句话吗?她欣然谢过:“能得崔状元的支持,是如意当铺的荣幸。”
与此同时,她听到小七在脑海里提示:“恭喜主人,收获来自崔钰的一点感恩值,可用于兑换银。”
13.第13章
这段时间唐玥除了经营当铺,精力全都放在练武上。早上晨练,其余空闲时间用来研究那本近身防身法。
很少进入银铺去做银饰,当铺里除了当出去的银两,也陆续有收入,手里的银钱足够用,她对这方面就少上点心。
当然还是记得小七之前提过的,帮助银铺认定的有缘人,交易成功后会得到感恩值,可用于银铺内兑换银,一点感恩值可以兑换一百两银呢。
那时崔钰写了一纸文书给她,她拿了三十两银给崔钰,交易就算完成。唐玥分明能感受到崔钰话里眼里真诚的感谢,偏小七一直没有提示收到感恩值,她问了也得到准备答案,遂把这件事往后放。
直到这会听到提示音,才知道原来要等有缘人达成预知的成就,亲自回来道谢才能得到应有的感恩值。
这样子得到感恩值的周期无疑拖长了。
有当铺赚钱能力在那,这点原本可能致命的缺陷好似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等崔钰走后,唐玥高兴,趁着休息的功夫开锁走出了柜台,到后院去交代刘阿婆多做一道肉菜,中午加菜!
春风一晃而过,日子逐渐热了起来,时间很快来到五月十六。
这天一个虎背熊腰,浑身看起来很有力气的男人上门来:“唐小姐,唐公子,我是吴川。我赶回来了,明天就可以来当铺做护院。”
吴川年纪大些,但以前喊唐父一声叔,这会照着辈分唐玥喊他一声“唐大哥”。
唐玥:“唐大哥,你能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快进来。”
吴川解释:“我这个月正好带队外出出任务去了,收到馆长来信知道你们想继续开当铺请回来做护院,我特别高兴。在那边一完成任务赶紧就赶回来,想着怎么遭也不能拖过一个月才是了。”
他望向苏逸萧,“苏兄弟,这段时间辛苦你帮忙在这守着当铺了。”
“小事而已。”苏逸萧应得轻描淡写,实则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一个月怎么就过得这么快?
如果不是吴川突然到来,大伙还真忘了一个月的事情。都习惯了苏逸萧的存在,一起吃住一起练武一起守着铺子。
唐玥做主:“这样子吧,我们晚上到甄姬鱼馆吃一顿。重新开当铺后我们还没外出吃过,既是感谢苏大哥这段时间的帮忙,也是欢迎吴大哥的到来。”
大家伙没意见,唐玥原本想喊上刘阿婆一起,刘阿婆却说:“你们去吃就好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正好我待会午后洗完碗就回家去,陪家里人吃顿晚饭,明早再过来干活。”
当晚,一行人齐聚甄姬鱼馆。
甄姬鱼馆是京郊唯一一家有名的酒楼,据传当年一名甄姓妇女从小在沿海长大,抓鱼处理鱼的技巧特别厉害,研究出一手片鱼煮鱼的好厨艺。
该女嫁到京城后,帮助开酒楼的夫家改进菜品,提升口味。后来丈夫意外去世,夫家没落,她并未改嫁,而是卖掉原有的酒楼到京郊这边开了家鱼馆。
因其鱼肉肥嫩鲜美,处理起来味道香,别有一番滋味,慢慢生意也好了起来。在京郊说要请人外出吃饭,首选必定是甄姬鱼馆。
到了鱼馆,找了张圆桌坐下,唐玥让大家点菜。苏逸萧要了份酱汁蒸鱼片,吴川要了份鱼丸汤,唐忆婉不懂这些,唐明松让大姐做主,唐玥又给点了份酥炸九肚鱼、姜汁焖鱼。
小二上菜很快,大家尝起味道来赞不绝口。
鱼丸是鱼肉剁成肉糜后拍打而成的,鱼汤浓白鲜甜,鱼片极薄不见鱼骨带着姜汁咸香,九肚鱼外壳酥脆内里滑嫩,姜汁焖鱼主打的是那股姜汁特有的香味沾染上鱼肉,没有半点腥味。
鱼肉拌饭吃得尽兴,若觉得口干了,来上一口鲜甜的白汤,只觉得浑身舒畅。
吃饭间隙聊些这段时间店铺经营的日常,既是与苏逸萧共处时间的回味,也可以让吴川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特别是在听到有贼人夜半翻墙进来,好在苏逸萧警觉把人拿下了,吴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给自己敲了道警钟:“还好苏兄弟发现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以后夜里也会提高警惕的,这些杂碎总会时不时冒出来闹事。”
这顿饭吃得多,许是鱼肉便宜,最后也才花了八百文。
刚听说夜里有贼人翻墙的事,吴川提议:“要不我今夜就在铺里睡吧,免得有事我照应不到,也是失职。”
苏逸萧应得吊儿郎当的:“放心吧还有我在,起码今夜不用担心。你明早再过来吧。”
吴川望向唐玥,现在如意当铺做主的人,见她点头才答应了这安排。他告别后转身先回了武馆。
剩下的人回了当铺洗漱准备休息。
唐玥回房间翻出了那本近身防身法,这段时间因为过多翻阅书页有点翻卷,她给细致压平会才看不出痕迹。从放银钱的匣子里拿了颗十两的银元,她拿上那本书出了房门。
走到客房门口,她轻敲三下房门:“苏大哥是我,有事和你说。”
“这就来。”里面应了声。
很快苏逸萧开门出来,许是刚洗漱完身上还带着凉水冲过后的清凉。孤男寡女不方便进房间进讲话,两人走到庭院中来。
唐玥把那本特意从武馆里借出来的书还给他:“苏大哥,这段时日多谢你的照顾,还教我和明松练武。”
苏逸萧接过不在意道:“小事,日后你们也得按照这段时间的训练量继续练习,晨跑提升耐力,踢木桩提升腿部力量,之后的功法至关重要。只有练得好了,面临危险才能增加自保的概率。”
“没有谁能永远保护谁,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
唐玥记下他这番话,要是日后懈怠了就用这些话鼓励自己。她将那颗握在手心里的十两银元递给他:“这是你的月银,还有之前说奖励你的五两银子,这一个月里辛苦你了。”
此时此刻,她没有当初觉得花五两银子雇佣苏逸萧太贵的想法,这钱给得心甘情愿。
苏逸萧接过,十两银元不轻不重,倒是那附着的热意有一瞬灼烫到掌心:“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回当铺来找你们,希望到时生意兴隆。”
“会的。”唐玥真诚应道。
翌日早上,照旧晨跑晨练,唐明松抓紧最后时机多问苏逸萧一些自己思索不透的练武问题,苏逸萧如实回答。
昨晚从吴川那知道武馆经常会派人出去接任务赚钱的同时提升实力,临了晨练结束时唐明松叮嘱:“苏大哥,你要是出任务了可得小心保护好自己。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像娘,像爹,纵然生前拥有再多,去世后都化为一抔黄土,带不走什么。连他们姐弟仨也落在这世间。
苏逸萧笑着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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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饭时,苏逸萧说:“唐玥,我房间里的东西能收的都收了,被子枕头那些难带我就不带了。你要扔了还是留着都行,随你。”
唐玥应好。
送走苏逸萧后,顿时感觉整个当铺宽敞起来。走回到后院,瞥见客房里一切又回到未住人时的模样,总有些不习惯。
这人真是,都把被子叠好,床单从床板上掀起裹在枕头上,离洪门武馆也不算远,都不愿意带走。到最后,唐玥还是没舍得把这些扔掉。反正家里有空位可以放,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等到主人回来用呢。
差不多当铺开业的时间,吴川提着行囊过来。
唐忆婉还记得他,俏声声地喊:“吴大哥。”
吴川:“哎,小婉长大不少。”
他拿行囊走到后院客房去放,出来时碰到从厨房走出来的刘阿婆:“刘婆子,我回来了。”
刘阿婆:“哎,回来就好。兜兜转转咱还是凑在一块干活,就是少了老爷。”想起今早刚离开的后生,她又是暗自叹了口气,那后生长得俊俏,光是看着吃饭都能多吃一碗。
当铺开始营业,吴川替代了苏逸萧坐在半圆桌子另一侧。
他是曾经的护院,对当铺一切要做的事情都熟,也省得唐玥重新介绍一遍,轻松就上手了。
唐明松好奇问他:“吴大哥,你觉着是在武馆当教头自在,还是在当铺这边护院好?”
一般人回答小东家这种问题,肯定夸在东家这边好。吴川想了下说:“各有各的好吧。在武馆当教头每天训练任务重,成天板着脸带着那帮学徒训练,就怕管不住他们,出任务时提着心不敢放下,那是真正地把脑袋拴裤腰带上过日子。在当铺这边当护院,月银不算多,但很轻松很舒心,当然晚上得保持警惕,免得出乱子让坏人得逞。”
唐明松:“那你之前认识苏大哥吗?他武艺好不说,对我们也好,还教我和大姐练武。”
吴川愣了会笑:“苏逸萧这人我不了解,之前武馆没有这个人。应该是我这次接任务外出之后才出现在武馆的。”
他回来后也觉着奇怪,洪门武馆收学徒大多从小开始培养,少有这种年纪进武馆的,偏又不是教头。不过这些话他也没说给唐明松他们听,周馆长交代过。
午后,有个面色疲惫欲语泪先流的妇人捧着好几样木制器械进了当铺。
她到柜台前一样样高举起那些木制器械:“掌柜的,这是我夫君做的木制弓弩和木制弓箭,用于打猎效果特别好。弓箭的箭头做了弯钩设计,可以最大限度地伤到猎物。再看这弓弩把柄这里可以调节缩小,便于携带,在用于攻击时再展开。”
“这里一共有三套弓弩和弓箭,每份弓箭配有十支。麻烦你看看能够当多少钱?”
楚国规定平民百姓不准私藏军事器械,尤其是铁制的,于是木制器械流行起来,但寻常木匠铺的木匠都不会做这些。
唐玥听了还挺感兴趣的。她刚接过其中一把木制弓弩,用极小的力气就能将其缩小和展开,双手搭上弓后稍微费点力就能够拉开,箭头的设计确实也精巧。
就在此时听小七道:“主人,此人是未来工部尚书的夫人,这套木制弓弩和弓箭在未来将被工部目前正在征集的民间手艺品选中从而成为官方狩猎配套木制弓弩和箭。而此时这位夫人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14.第14章
妇女来自京郊附近的田庄。丈夫以前曾在城里学过木工,因为家里人多是猎户,致力于制作简单易携带攻击力强的器械,可以多捕捉些猎物,也能保障家人在碰上危险猎户时有自保能力能逃脱回家。
这配套的木制弓弩和弓箭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自从制作出这款器械后,他让家里人去狩猎时用上,像野鸡野兔飞鸟一射即中,准头提升不少,连年轻力小的侄子也能轻易拉动弓弩。
有回碰上野猪,保持在合适的距离这弓弩射出的箭矢也能穿破野猪皮肉伤到它,为下一轮进攻争取喘息的机会,而后接连射出箭矢夺取猎物性命。
因为这款木制弓弩狩猎变得容易且能多保障点生命,在周围村落猎户里颇受欢迎,光是制作来售卖每月都能赚钱贴补开销,丈夫再做些别的木活,家里吃喝基本上吃喝不愁,每月还能攒下点钱。
可惜去岁小闺女一场发热后身体变得虚弱,常年需要喝药调养,家里每月赚的钱抛开吃喝的全都花去了药馆。
再加上木制弓弩和弓箭是耐用品,那些猎户买回去后都是爱护着用,别说弓弩,就连箭矢都是射猎完后从死去的猎物身上拔出来,洗干净后再重新用,不到实在用不了的程度不会再来买的,这样子家里开销变得少,逐渐入不敷出。
偏祸不单行,丈夫年头跟着亲戚上山去狩猎想着赚点钱补贴药钱,追着一头野鹿到悬崖边,认出那里有一片生长良好的三七,想要去采摘。谁知一时不察脚踩空了,竟给摔断了腿。
腿骨折后治病要钱,修养赚不了钱,一家子缩衣节食的就是不敢断了丈夫和小闺女的药,好在再熬一个月丈夫腿好了又能去赚钱了。
在这之前,家里卖不出去的弓弩和箭矢,丈夫让她拿过来当铺看掌柜的收不收,好歹换些银钱回家先垫着过日子。
妇人把这些苦楚说给唐玥听,也是想着同为女人心比较软,能不能……看到自家日子这么艰难的份上,多给点钱。
唐玥将妇人说的话和小七的话结合,梳理清楚后道:“这样子夫人,我只要一支箭矢留作抵押,其余的你都拿回去,我可以当给你二十两。”
一言出,坐在半圆桌旁的唐明松和吴川都惊了。
唐明松有了之前崔状元的事铺垫,心里惊疑的同时望向柜台前的妇人,猜测着这位未来又会有何机遇。
吴川则是想,唐小姐这手指缝未免太宽松就这么溜走二十两银子,就靠那支箭矢如何能赚得回来,全凭顾客的良心了。这和唐老爷完全是不同的风格,唐老爷评估有度,全无感情用事,唐小姐怕是被那妇人诉说的凄楚给动容了。
只是做这生意,哪能感情用事呢?
哎,他终究只是个护院,当面提醒只怕伤了唐小姐的脸面。待会等这妇人走了必须得提醒下。
妇人也被惊到了,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掌柜的我和你说实话吧,这三套弓弩搭上箭矢在我们村庄里卖给猎户,最多也只收三两银子,你能给我这个价我就千恩万谢了。我家日子是艰难,但也决不能占您便宜。”
唐玥浅笑:“夫人,我可是生意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收你一支箭矢是为留下交易凭证,当你二十两银子是因为我觉得这木制弓弩和箭矢值得二十两银子。”
“听闻目前工部面向民间搜集攻击性强兼具精巧性的器械,被选中的将被用于今年秋狩,同时参选者将获得相应奖赏,我觉得你可以让你丈夫拿着这套弓弩箭矢去参与试试。”
“成了再好不过,没被选中也没有过多的损失。”
她推断出这次的有缘人必然是长期性才能达到的成就。当官的哪怕是科举入仕,要多少年才能升到六部之一尚书的职位,更何况妇人的丈夫现在不过是普通布衣百姓。
如果这回去参加工部的征选,被选中了应能入工部成为一名有编制的匠人,之后升迁就靠他的才能了。
但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木制弓弩,脑袋灵活的人总是要多些出路的。
妇人把掌柜的建议记下,满心谢意:“太多谢掌柜的了,要不是你说给我听,我们这些住在田庄里的都不知道工部有这样的征集活动。回头有消息了,我再来说给掌柜您听。”
唐玥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两颗十两的银元给她:“不用客气,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目送这位妇人拿着弓弩和配箭高兴离去,唐玥心里也舒服了些。这种既有益于当铺未来发展,又能帮顾客解决到当前难题的事情,再来几件都不嫌多。
她看着放置在柜台上的箭矢,箭锋是铁制的清冷见光,那弯钩的弧度锋利到让人感觉随时可以剜下不法之人的血肉。
干脆就放在柜台这吧,以备不防之需,唐玥想。
好不容易等到那妇人离开,吴川实在忍不住,走到柜台前道:“小姐,我知道有些话不该讲,但还是想说给你听,请你见谅。”
猜测可能与方才的事有关,唐玥道:“吴大哥你有话直说就是,我不怪罪。”
吴川:“方才收那箭矢当二十两银子的生意实在是亏本,我知小姐你心善,但做生意心善的话极容易亏本。当铺盈利主要靠收取利息和管理费,我看那妇人的衣着和家里情况大概率不会来赎回的,那么以后将那箭矢送去别的铺子也不知是否有人愿意买,可能连几个铜板都不值。咱当铺得做多大一单生意才能赚二十两银子,以后还请小姐三思。”
唐玥:“吴大哥你放心,我大多数时候只论当品价值,按照当铺物品报五成价的规矩行事,绝不带私人感情用事。今日也是瞧着那弓弩箭矢攻击性强且精巧,联想到工部正在征集的活动做个善意提醒。日后若是成了,我们当铺在工部也算有个可联系的人脉。”
吴川听进去了,虽然还是觉得这二十两银子去赌一个进工部当普通匠人的人脉不划算。
直到听唐明松说上回唐玥做这种亏本买卖典当给一个书生三十两银子,而今那位书生成了金科状元郎入了翰林院做侍读,他心里一凛,知道或许那妇人的丈夫真有本事,小姐心里是个有成算的。
自己不必多操心,安心当个护院就好。
午后当铺又迎来几波顾客,唐玥全都照着当品价值压价,既能保证自家多赚点钱,又不至于压得太狠把顾客给赶走。
吴川看在眼里,放心下来,小姐在经营当铺方面还是有老爷的风范的。不管是一些昂贵的字画瓷器,还是便宜的日常小件,都能评判出市面的价钱,挑剔当品的贬损时句句有理,让顾客心服口服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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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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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拿着三套弓弩和配箭一路走回去,碰到熟人问去当铺问得怎样,可是人家看不上这些木制玩意不愿意收,才全部给拿回来,面上一副早知道这门路不成的得意样,还说什么要实在急着用钱就让当家的拿一两银子把这三套弓弩全给买了,现在用不着大不了以后用,只要能帮到他们就行,好歹亲戚一场。
妇人却是浑不在意,只说:“多谢嫂子好意,要真是这会拿一两银子来买我家的弓弩跟趁着我们当家的体弱强买强卖差不多,传出去族长也是要责骂的。我急着回家,就先不和嫂子闲聊了。”
说完,不管对方如何反应,她疾步赶回家。
冯石右脚能下地后,就在院子里削木头研制新的木具。左右猎户这边常用的器械饱和了,他就研究农活上所需的器械,只要能减轻农田上耕种的劳累,提高耕种犁地的效率,就有很大的概率能够赚钱。
都是住在田庄的人,祖辈都是靠种田过活的,也就是到了他这一代偶然得了机遇才学了这木匠的手艺,从小到大看着田地里的作物播种到收获,哪个阶段需要做哪些事,有什么可以用木制器械去改善的,以前他没注意过,这会仔细回想,也能冒出点想法来。
他拿着削好的竹子做出样可以借助水流代替手摇灌溉农田的器械,总觉得还有哪里能改进的,抬头就见媳妇去时拿了三套弓弩,回来也是拿了三套弓弩。
程石叹了口气:“可是当铺不愿意收,没事,大不了低点价钱卖给庆堂家,总能先换点钱顶着过日子。”
等研究做出这可以水力灌溉农具,说不定又有赚钱的法子。这话他藏着没说,怕媳妇失望。
妇人罗大娘瞥了眼左右没说话,先把手里三套弓弩放好了又走过来搀扶起程石:“当家的你在这做木活这么久也累了,咱进去歇会。”
就着媳妇的力,程石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小闺女体弱在家里简单做些针线活,年纪稍大的三个跟着同姓的哥嫂去地里干活了。
罗大娘把门拴上,从衣服内特意缝制的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来。
程石惊得瞪大眼睛:“怎么拿了这么多银子回来?那三套弓弩全当了也不值这些钱啊,何况你还全给带回来了。”他心里慌得很,生怕媳妇想不开把自己给当了。
罗大娘一眼看穿丈夫的想法:“想啥呢,我这是碰上好心的掌柜的,只收了咱一支箭矢就当给我们二十两银子。掌柜的还提议说工部最近在征选木制器械用于秋狩,说咱家这木制弓弩做得好,可以去试试。要是被挑中的话,也有奖励。”
要是能得到官家的认可,以后这木制器械再拿出来卖,也能多涨点价钱。
程石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这消息要不是掌柜的提醒,我们还真不知道。等晚点瑞哥儿回来,让他去城里打探下。”
他以前在城里木匠铺学艺时,就听老师傅说过,工部里的匠人都是每人负责一样东西制作,要是制作的东西能被工部的看上,稍微考核过后就能被征召进工部里当匠人。
罗大娘白了他一眼:“这样的好事哪能等啊,晚了可就没了。我这就去田里喊瑞哥儿直接去城里问问。”
“哎好,让他路上小心着些。”程石看着媳妇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心里像被点燃的火种,瞬间火热起来。
15.第15章
进入六月,天气逐渐热起来。
这年头没有空调风扇等电器,有钱人家用上冰鉴,普通百姓一把竹编的蒲扇摇啊摇熬过一个又一个夏日。
唐玥守在柜台前,正好是不通风的地方,过了午后总是容易闷热,只能靠着刘阿婆提前煮好冰镇在井里的甜汤喝了带来点由内而外的凉爽。
这天两个外地口音的商人进了当铺,拿着一纸契约和一桶石头:“掌柜的,你看我们这在河州的一座山,可以开采出这些石头,卖给官家铺路或者老百姓建房子填地基都是个好出处。要不是我们老家有急事以后得回去那边谋生,都舍不得出手这座山。你看着给个实在价呗。”
说这话时,两人一副当铺赚了大便宜的样子,仿若这山值钱的很,有开采不尽的石子可以给主家赚钱。他们瞧准了这家当铺是个娘们当家,不懂铺路建房里的门道,这些买卖又是最赚钱的,准能让对方心动。
小唐玥以前被唐父拿着各种矿产的石子辨认过,唐玥看过相关典籍也知道这其中的区别,一眼就看出这桶石头根本不适合用于铺路建房,对于买山开采石子的商人来说确实是赔本买卖,怪不得要转手。
这桶里的石子分明是硝石,唐玥瞬间想到硝石制冰的法子,仿佛已经感受到那冰凉的冷气铺面而来,让人瞬间清爽舒适。
她直接拆穿这两人话里的算计:“两位顾客,这桶里的石子若是那官家收了用来铺路,那道路修好了怕是你们也不敢走吧,更没人愿意买这种石子去建房子。这山头要是还有点用处,就是圈地种点果树养点鸡鸭,只是河州那种地方,土质不好气候也不算好,只怕种果树赔钱养鸡鸭也是赔钱,空有座山头没有半点能赚钱的地方。”
“都是做生意的就实在些,诚心要典当的话我能给出这个数。”
唐玥比了个手势。
“才十五两银子?”做主的粗壮商人惊叫,“掌柜的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兄弟俩当初包下这山头可不止五十两银子。”
也是他们当时被鬼蒙了眼被蛇啄了心,才稀里糊涂地买下这座山。
唐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你们要是能找到更好的买家就去那边典当吧,或者自个留着这座山说不定真能找到什么法子发财。”
这话直接把两兄弟说沉默了,他们折腾了小一年,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钱是赔了又赔。在河州那边,这座山想卖出去都没人要,才大老远跑来京城想找当铺接手。
长相粗壮的商人霍霍答应:“行吧,我们来这一趟也懒得折腾了,十五两银子就十五两银子,赚点路费回老家。”
这种就差明说以后不会再来赎回的交易,多给点钱当做双方约定的费用,再在当票上注明就好了。唐玥心领神会:“若从此这座山就当在如意当铺,以后都和你们俩没有关系,价钱上我可以给到十六两银。”
两位商人满口答应:“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唐玥唱:“当河州废弃山头一座,标上死当记号,十六两银子。”说着从柜台里数出一颗十两的银元、一颗五两的银元,再用夹剪从另一颗五两的银元上剪下一角,放戥子上称量过确认够一两后,凑齐给了他们。
两位商人确认银元无误后,把山头地契给了唐玥,放下那桶硝石转身就走,生怕晚了一步掌柜的后悔要退回这座山。当票上都清楚写着废弃山头了,说明那座山是真的没价值。
唐玥却是喊来吴川:“吴大哥,你能否帮忙联系人去河州这座山头,喊上当地的人帮忙开采石头,再请当地镖局押送到当铺里来。”
吴川凝眉苦思:“我倒是能请武馆一好友到河州代办这件事,只是开采山石和镖局押送回来费用不低,这些石头可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用处?”
唐玥:“这些石子是不值钱,换成另外一样东西可就值钱了。等晚点结束营业,到后院我展示给你们俩看看。”
唐明松笑着应好,他知道姐姐见多识广,既然敢花大价钱买下那座山头,定是那石子内有门道,有利可图。
好不容易熬到店铺关门,一行人来到后院。
唐玥让吴川把那桶硝石搬到水井旁,又让唐明松去搬了个大木桶和平常装吃食的盆子过来,前者放了十来块硝石,后者放四五块硝石,用木勺舀足量的清水倒进去,再盖上木盖子免得水分蒸发。
她招呼大家先吃饭,等吃过饭后再来打开盖子,里面的水赫然成了雪透的冰。
唐忆婉胆子最大,直接伸手碰了下被冻得缩回来:“冰!两桶水居然都变成了冰!”
唐明松亲眼所见仍觉震撼:“这些石子放入水中居然可以变成冰,当真是神奇!”
吴川恍然大悟:“那石子不值钱,冰块可就值钱了,现在京城里有钱人家都在买冰消暑。要是那座山头开采出来的石子都是这种,那我们将其制成冰块售卖,也能赚上笔大钱。”
和未来能赚到的银两相比,当这座山头的十六两银子反倒成了小数目。
唐玥:“这种石子在书上名为硝石,其中有个使用法子就是与清水相作用可制成冰块,不过要注意,这硝石千万不能与火源相触碰,很危险的。”
唐明松点头:“那我待会把这桶硝石给收到碰不着火星的地方,肯定得远离这厨房。”
唐忆婉还伸手在那碰冰块,感受其中的凉意,一个劲地说爽快。
吴川感叹:“这书中自有黄金屋果然不假,要是我们碰上这些石头,只怕也像那两个商人一样当成是废弃石头急着想要脱手。”
唐玥只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刚好我在那本书上看到这硝石看到制冰的法子,又刚好认出这石头来。夏天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城里的有钱人家买冰都有固定的商户,我们得尽快把硝石运回来,再放出风声去,有订单了再制作冰块。”
专门卖冰的商户都挖有冰窖,从去岁冬天就储存好足量的冰,费了不少心思保存到夏日,专门卖给有钱人家。每年每户人家固定要买多少,那几家商户心里都有数。不过今年夏天来得早,天气闷热得快,倒是正好给了自家当铺一个时机。
别看当铺里偶有顾客来赎回当物,加上上回将蓄意用白糖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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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衙门的人送官赔偿得来的一百两,赚的银两不少,但做生意当出去的银两更多。
短时间内库房里那些当物少有顾客回来赎,正好从卖冰这门生意上赚点银钱来做活动资金。
虽然她可以在银铺里做银饰卖出去换取银,但拿出来明面上还得另找理由。
唐玥让唐明松挖木桶里部分冰放到后院大厅里去,待会吃饭也阴凉点。
又喊刘阿婆把盆子里的冰拿进厨房里放着,回头捣碎了放到新熬制的糖水里,喝起来简直凉爽加倍。
趁着空闲的功夫,唐玥交代吴川接下来托人到河州开采硝石的事情。
她特意交代:“硝石制冰法子并不难,我们赚取的就是这点消息差。除了我们几个外,切记保守秘密勿要透露给他人知道。”
“另外,也要提醒开采的工人和镖局押送的镖师,千万要保证这些石头远离火源,免得出危害性命的问题。”
吴川:“明白,我明早就去武馆找我那好友商量,尽快把这件事落实好。”
他知道自己以前在唐老爷手下做事受看重,唐小姐才会在需要护院时请他回来。这回算是来如意当铺做护院后交给他的第一件任务,吴川只想完成得好一点。
当铺开门经营得晚,吴川吃过早饭后直接往武馆去,找了自己的好友谈好去河州的这趟外出活计,银钱方面唐小姐给足了自主权,吴川还是尽量给压价,比武馆对外正常合作价还低。
好友应了,忍不住调侃他:“吴川你小子在当铺里做护院,是越来越有商人的头脑了。”
吴川不和他客气:“你抓紧去河州,尽量把这事半个月内给完成了。”
这位好友先前出任务就常去河州,与那边镖局里的镖师都熟,到时候不管是开采硝石还是请镖师押送回来也方便。
时间一晃而过,日光愈发灼热。
就在家里的硝石省着用也快用完时,日暮时分一行人押送着一车车石子到了京郊边界,一路到清风巷。得亏石子上都压了层麻布,不然左邻右舍瞧见的都得奇怪,哪还有千里送石头的呀?
唐玥在里头听见声响,连忙出来招呼大伙卸货。一车车硝石全都装进早先定制好的竹筐里,抬进后院里放着,塞得满满当当的仅留一条行走的通道。
她把这趟押送过来的尾款付给镖师里的头目,又让吴川请大伙到外头吃上一顿,再帮忙给带去订间客栈住一晚,明早这群人吃过早饭后就回河州去了。
等河州那边又挖好一批硝石,再帮忙给运送过来。
看着院子里堆放得满满的硝石,仿若还未变身的银子,唐玥心情很好地回房间睡觉。
翌日早上等吃过早饭,到当铺门口和路过的镖师们打过招呼告别,回到当铺里她交代刘阿婆一个任务,回家后在村里放个话,就说如意当铺这边有冰可以卖。
住在农庄里的人自然买不起冰,也舍不得靠冰块来熬过这苦夏。但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城里大户人家当管事,知道如意当铺可以卖冰,等到有需要的时候给提一嘴,这生意自然就来了。
16.第16章
城东王府,负责采买的李二从后院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他直接派常年跟着他出去采买的徒弟到往年常买的冰窖铺去买冰,防着个万一又派另外一个下人到四库行那边的冰窖铺买几十斤冰,焦灼地等到背上都出汗了,前后回来的两个人都说冰窖铺的冰卖完了。
“冰窖铺老板说每年攒的冰都是有定数的,还有不少贵人也买不到。”
“四库行这边说是前儿二皇子府为着举办宴席要买冰,都无奈给拒了,更别说我们了。”
“冰窖铺早先攒的冰都按着数量提前卖给城里合作的各个府邸了,从外地运冰过来还得等个十天半个月。而且听说价钱也会贵上一番。”
李二听完怒骂:“没用的东西!早知道上个月买冰的时候就该多买个几百斤,在京郊田庄里挖个冰窖储存着也好啊。”
想到刚被夫人提点过,说府邸里的冰鉴不够用,正院和各位公子小姐院里过于闷热,尤其是老夫人住的康寿堂暑气难消,住着非常不舒服,连精气神都变差了,需得尽快购置冰块回来。
李二叹了又叹,满京城里都没冰卖了,或者说仅剩的那些冰要留给更重要的贵人,他能有什么法子。气急之下,他把两个徒弟又骂了一顿,连嘴角都起了不少泡,上火得不行。
等到中午吃饭时,送饭的厨房婆子凑过来试探问:“听说府里急着要用冰,李管事您派人出去买没买到?”
李二打量她几眼,心里暗自唾骂两个徒弟嘴巴没把门,随意应和句:“怎么,你有门路?”
姜婆子笑了笑:“我家在京郊外的农庄,听说京郊有家铺子卖冰,李管事你要是有意,我可以领你过去。”
李二半信半疑:“此事当真?”
姜婆子:“真到不能再真了,李管事你大可禀报给夫人,要是假的我甘受惩罚。”
李二信了八成:“放心,要真能买到冰,我自会把你的功劳禀报给夫人听。”他直接许给姜婆子最想要的。
“也别吃饭了,快带我们过去那铺子吧。”
一行人赶到京郊,跟着姜婆子绕到清风巷停在如意当铺门前。李二抬头看着这铺前的牌匾一头雾水:“姜婆子,这就是你说的买冰的地方?”
感受到李管事的怒气,姜婆子忙解释:“千真万确,李管事你别急,进去问问就知道了。据我所打听到的,确实是这家铺子。”
李二这才迈腿进铺子,见着柜台前的掌柜直接问:“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卖冰?”
唐玥原先见这一行人进铺子里,半点不像寻常来典当的顾客,心里提了几分担心,还以为是来闹事的。这会一听买冰,忙笑道:“这位客官,我们这里有卖冰,一斤一百文,您需要买多少?”
冰块定价,唐玥也是参考着城里冰窖铺的价钱来定的。她除去请工人开采硝石和镖师运输硝石过来的价钱,再从长期利益上去均摊当下这座山头的价钱,利润有百分之三十左右,就满足了。
城里卖的冰块可能会不够,但在京郊这边若是定价高了,一方面交易难了些也给这些贵人留下不好印象,另一方面还容易得罪城里同行的冰窖铺。不如定一样的价钱,和和美美地赚这笔钱。
李二听到真有冰卖高兴得不行,总算可以在夫人面前交差了。这冰块的价钱与城里一样,左不过运送路途远了些,他当下道:“行,我们要个两百斤冰块。”
唐玥:“冰块数量较多,得傍晚那会才能交货,您能接受吗?”
李二:“可以,傍晚我再派车队过来取冰块就是了,我先付个定金。”付了定金等同这交易成交,就一下午的功夫对方也不至于变卦。
唐玥按照百分之三十的定金比例报了个数字,李二当即爽快付了钱,又领着一行人离开。
有了下午的订单,中午当铺里大伙都没午休。他们分工合作,清洗木桶、从水井里打清水、搬硝石放进木桶里、加水、盖木盖,完成后也不耽误下午当铺营业。
等到傍晚时分,李二领了小厮过来,把一桶桶冰块搬运到牛板车上,铺上层粗麻布免得沾染了风尘。他找掌柜的付完尾款,又额外出了木桶的钱,高兴地吹着口哨坐上前头的马车离开。
木桶是定制的,硝石制冰后将冰块从木桶里取出来倒是容易,但对方没有带合适的容器来装冰,只能连着这些木桶一齐带回去,唐玥干脆狠心再赚一笔木桶的钱。数着新进钱兜里的银两,不算多也不少,这还是第一单生意,她特满意。
家里前儿才定制来的木桶一扫而空,唐玥交代:“明松,你再去木匠铺那边买十个木桶回来。可以试着和木匠铺的人说,咱最近这段时间要买不少木桶,以后还会再买,看能不能便宜些?”
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能省一点是一点。
唐明松笑着应好,当即跑出去木匠铺那。这赚钱的活计一点也不能晚,等回来再吃饭好了。
王府这边。
算得上名头的主子院子里都重新用上冰鉴,一个个燥闷的心又沉静下来,有胃口吃晚饭了。
王夫人特意关照康寿堂的情况,听完下人回禀说老夫人那边用上冰鉴后清凉不少,老夫人精气神好了些,吃过饭后还在院子里散了会步,才去歇息。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和身边得意的奶妈说:“这老夫人身体康健,我们这府里的日子才能过得舒坦。前儿个见老夫人吃不下饭,睡也睡不舒坦,还喊了大夫过来,我是真的担心。”
府里老人上了年纪,但凡出个什么问题都让人操心,她这个管家更是责任大。如今老爷仕途正关键的时候,长子又到了娶妻的年纪,老夫人要是出个什么问题,这些全都得耽误。
奶妈劝慰道:“好在现在老夫人身体情况好转了,不过是天气闷热暑气难消罢了,咱只要紧着把冰块供给过去,夫人你也安心。”
王夫人:“是啊,以后府里用冰紧着点康寿堂那边,那里最重要。”
隔日李二过来正院里回话,把这回买冰的前后事宜详实地汇报了遍。
王夫人惊讶:“京郊小小的当铺居然有冰块卖,这倒是稀奇。”
李二:“小的估摸着可能是有顾客去那边把存下的冰块给典当了,京郊那当铺不算大,里头不像是有冰窖的样子。小的也打听过了,这家当铺掌柜的就是东家,和城里那些个府里都没有关系,就听说与翰林院侍读崔状元有知遇之恩,崔侍读很是看重。”
王府家底不算薄,那冰块就用这么个夏日,价钱也算不上贵,不至于惦记上这么间小当铺。
王夫人说道:“既然城里的冰窖铺暂时没有冰,府里接下来的冰块就到这家当铺买吧。价钱上别亏待了对方,交代无论什么时候必须给我们府里留点冰,供着康寿堂用。”
“小的明白。”李二应承,“夫人有一事我想禀报给您听。早先听底下的人去买冰回来说,二皇子府设宴想去买冰却没买到,如今我们知道京郊当铺可以买冰,可要透露消息给对方?”
夏日里设宴没有冰,宾客们难受,二皇子妃脸上也无光。透露个哪里有冰可以买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紧要的,王夫人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她让奶妈喊嫡女过来。这事是小事,又关乎二皇子妃的脸面,嫡女与二皇子妃娘家的妹妹交好,让她去传这个消息再合适不过。
这边唐玥守着当铺,暑气闷热连生意都变差不少。得亏前院这边有放桶冰在这,驱散不少闷热与烦躁。
好在典当的生意少了,冰块生意日渐兴旺。
先是卖给李二两百斤冰,隔两三日后又有一位管事来订了五百斤冰,再过五日后陆续有人过来订冰,都是百来斤这样子买。
得亏镖师那边押送硝石过来速度快,要不然还真赶不上这样的订单量。生意好的时候,唐玥干脆暂时关闭了当铺,一行人在后院里用硝石制冰后,闲坐会打发时间。等早先下了订单的顾客上门来,再把制好的冰块交付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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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如意当铺出的冰块,大家都忍不住夸赞几句。
“这些冰块看着就干净,用来做吃食也是使得的!”
“要我看啊,这些冰块够冷,远远瞧着就感受到那凉飕飕的意头了。”
“这些冰块价钱和城里冰窖铺卖的差不多,但质量却是要好上太多了。”
唐玥每回都会和来下单的顾客聊几句,有些愿意透露主家身份的自然忍不住多嘴说几句。她才知道,原来城里冰窖铺的冰库存早就快没了,很多有钱人家都买不到。
恰好去参加二皇子府设的宴席,整个宴厅凉意袭袭,而后大家都知道这冰是在京郊一家当铺买的,一家家都派人过来这边打听着摸索到当铺前,问过有卖冰全都直接下单了,跟捡到宝似的。
而定国公府,却依旧闷热无比,每个院子房里都放了木质摇扇,下人们不停地转着,勉强得点风缓解下。
苏锦瑶实在受不住,想起听手帕交说的她家也去京郊当铺那里买上冰,房间终于凉快下来有心思读书了,她跑到主院找娘诉苦。
“娘,咱这府里再怎么提倡节省,总不能把自己给闷出病来吧。之前买不到冰没办法,现在个个从二皇子妃那得了信,都去京郊当铺那里买冰回来凉快着了,就咱府里还在摇木扇。”
定国公夫人叶氏却是实在:“瑶儿,走动间难免燥热,你多坐着看书对下账本,这心静下来自然就凉了。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底下庄子铺子赚的钱全都贴补到军队去了,我们能省就省着点,补贴给那些将士。最近北疆不太平,你二哥才回家一两天又赶回去了,前线那边别说冰块了,吃的穿的都不能和家里比。”
当年定国公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率领的苏家军能征善战。等到建国后每逢要上交兵权,边境总有异族闹事,侵犯边界试图占领土地,皇帝都得派苏家军前往,这支厉害的军队就这么一直握在定国公手里。
当年高祖皇帝感念定国公一同打天下的情分,封赏时定国公爵位乃是世袭,这么多年下来定国公后代一直争气,精通武艺善读兵书,能文能武。倒是皇室那边后代稍显没落,连气量都变小了。每个季度应给苏家军的军饷总是以各种借口拖延,定国公府也只能自个掏钱充作军饷发下去稳定军心。
府里的一应开销则缩减,好在以前也勤俭节约惯了,日子还过得去。
苏锦瑶想起刚见面没两天的二哥:“二哥也真是,早先来京城还非要先去武馆待着练武,好不容易回来没住一会就赶着去北疆了。”
她再不了解政事,也知道北疆危险。
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他心里憋着口气呢,让他在武馆里练武出掉浑身的气也好。此趟去北疆,就盼着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皇室这一代的皇子才能不足,逼得自家儿子得藏拙。当年大儿子年少读书好,下科考连中三元风光至盖过同龄的大皇子,后面没走文官的道反而成了武将。世家中嫡次子总是要求低些,不求光耀门楣,只要别给家族丢脸就好。
偏次子在武艺上有天赋,自小被老定国公领在身边教养着,兵书武略样样不差,科举涉及到的四书五经、策论那些也不差,可惜被丈夫压着不让参加武举。这小子郁结在心,才一声不吭从北疆跑回京城也不着家,窝在武馆那边练武。好不容易想通回来了,偏又碰上北疆有事又回去了。
在婚事上,家里爵位高长子文采双全,定国公夫人却是为其聘娶了定国公麾下武将的女儿,不与朝中官员结姻亲,免得皇上误以为自家结党营私。这也是历届定国公娶妻的规矩,娶妻娶低,种人品轻门第,她和长媳也相处得来。
次子早先养在老定国公那,婚事一直未定下,等到了年龄定国公夫人帮忙相看,又想着尊重次子意愿想让俩年轻人见上一面再说。好不容易这回等到人回来,她才刚让手下的人整理好帖子,还没来得及让次子看呢,人就又回北疆了。
定国公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等下回那小子回来再说了。
17.第17章
在冰块生意不断的日子里,唐玥也有收到过一个好消息。
那天拿着三套弓弩和箭矢想要典当的妇人又来了,脸上疲惫的神色早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朝气,脸上扬着的笑容和夏日里的荷花一般叫人瞧见了格外舒服。
她走到柜台前分享:“掌柜的,我这回过来是要来谢谢您的。上回你建议我丈夫可以拿着弓弩去参与工部的民选,我回去之后就和他说了这件事,当天派儿子去城里打听到具体怎么报名后,就让我丈夫赶紧带着弓弩去应选了。”
“说来也搞笑,我丈夫脚还未好,还是借了村里的板车大伙帮忙推着去的,这架势到工部指定的征集点那边还引来了主事的关注,提前查看了那弓弩和箭矢。隔天就公布了结果让我丈夫进工部当匠人负责制作这弓弩了。”
“现在我丈夫在工部每月有月俸,二两银子足够他在工部吃用,还能寄大部分回家里了。我能在地里干农活,儿子干农活之余也可以跟着他爹学点木匠手艺,这日子终于是有盼头喽。”
妇人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银元:“掌柜的,我丈夫被选入工部干活后发了一笔奖金,留下够我们家吃喝和买药的银钱后这里有五两,想先还给掌柜你。”
怕掌柜的不收,她强调,“这是我们一家商量好决定的,也是一点心意,总不能让你帮了我们还亏了钱。剩下的等我们家攒一攒,慢慢还给掌柜你。”
话说到这份上,唐玥笑着接过:“行,那我可就收下了。听到这消息我也替你们高兴,希望你们的日子能够越过越好。”
妇人笑着应好:“那我就收下掌柜的祝福了,也希望你们当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笑着聊了几句,说要回去农田里干活,匆匆离开。
这妇人脸上真诚的笑容,重新焕发出对生活的希望,着实让人瞧了高兴,唐玥接下来整天笑容没落下过。
唐明松对姐姐看人的眼力愈发佩服,消息也灵通。
也不知道怎么知道工部在招人的,凭着那弓弩和箭矢提一嘴建议,这顾客回去还真喊丈夫去应选,一下子成了工部的匠人,也算是拿着官家俸禄过活了。
前有见书生面带状元相,后凭弓弩建议去应选工部匠人,还都成真了。加之近日从开采硝石到制冰售卖,那么多单生意没有出过差错,收入不少银钱,吴川真正见识到自己这位新东家唐小姐的厉害。
更加增强了他那份为之效劳的心思。
随着当铺冰块生意变多,偶尔一百斤偶尔几百斤地往外运,总有人好奇这当铺到底存了多少冰,又是否和隔着时日押送过来的一车车货有关。
前些天夜里,一声异动响,吴川当即从睡梦中醒来,开了房门守在后院里等着外头的贼人进来。
连着来了三个武艺高强的蒙面贼人,要不是利用夜里昏暗只能借着月色照明的优势,加之早先听唐玥提醒提前在院子里设下的陷阱,吴川还真不一定能守住这后院。
他以一敌三的同时引着对方往厨房门口打斗,反手推开门后倾洒而出半袋面粉,白粉飞扬迷乱了贼人的视线呛到连声咳嗽,吴川趁机踹倒一人,卡住一人脖子掀翻在地,将剩下最后一人踢倒,拉过早就藏在这的绳索将三人一一绑上。
唐玥早在听到打斗声时就醒来了,只是待在房间里没出去。她那武艺,虽说踢了不少木桩练了这么久的近身防身法,终究没有实战过,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反而容易成了拖累。
等到外头打斗声渐歇,她从门缝隐约瞧见吴川在给贼人绑绳索,才开门出来。
这是当铺恢复营业后来的第二波贼人。
唐玥照旧踹了三人好几下,她腿脚的力道比之前要大得多,三个贼人闷哼几声也不喊痛,就知道这回派过来的都是能忍耐的。
半夜询问几个来回,知道对方是冲着冰块来的后,没得出什么别的消息,唐玥也懒得和他们废话,隔天早上直接让吴川把人送衙门去。
衙门看见如意当铺的人过来都眼熟了,笑说肯定让这贼人认清夜闯民宅盗窃的后果,准没有好下场的。
而后又是听押送硝石进京的镖师说,在临近京郊离官道稍远的地方碰上有山贼埋伏,打斗中有兄弟负伤,好在保护这五车硝石没有落入歹人之手。
连着出了两回事故,显然是被人惦记上了,唐玥将这批硝石收入后院中后让镖师休息个十日再重新押送硝石过来,对外则称冰块暂时没有了,得等外地运送过来才另行通知。
来当铺买冰的那些人知道后焦急一瞬,在得知京城里两家冰窖铺又有冰块可以卖了后,转而去那两家冰窖铺买。
之后如意当铺没有出过事,十天后镖师也顺利押送又一批硝石到京郊,搬入后院里放着,没有出事。
唐玥证实了之前的猜测,垄断式的冰块生意阻碍了别人的利益,那些人派出贼人来作乱,算是个警告。她让步了,京城里两家冰窖铺又有了生意,自然就不会再有糟心事。
好在之前冰块生意也经营了些顾客,记着十天后有冰块可买这件事,准时上门来下订单。只是生意比之前差些,后院里的硝石消耗起来还是很快。
等到八月,河州那座山开采不了多少硝石了,仅剩的那些留在后院里自家用,唐玥跟经常光顾的那些顾客宣布冰块卖光。
对方忍不住问:“明年你家还卖冰块不?要有的话,明年我们府里的冰都从你家这订。”
唐玥含糊道:“明年说不定呢,我目前也不知道。你们还是先在别家铺里多订些冰块吧。”
河州那座山能开出的硝石基本上都开采完了,明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也就是冰块生意结束后,唐玥才有时间整理这段时间新开的账本。
冰块一斤卖100文,一百斤就能赚五两银子,这段时间前前后后卖了三万多斤,也就是三百多两银子。
刨去请工人开采硝石的工钱和请镖师押送的银钱,还有当下这座山的十六两银子,利润差不多有三百两银子。
唐玥想着把这笔钱拿去钱庄换成银票,迎接即将到来的九月。按照往年当铺经营的习惯,九月算是一年里生意比较好的月份。
夜里,她一个人在房间,意念一动进了银铺。
依旧是先到手作室打造银饰,小七说银铺最近卖的银戒指挺火,让她多做些银戒指。唐玥重复先前制作银饰的步骤,只在雕刻的环节,一只戒圈上刻了连理枝,一只戒圈上刻了丁香花。
恰好有灵感,唐玥干脆又做了一对对戒。其中女戒圈刻了玫瑰,男戒圈上刻了小王子。玫瑰精美充满活力,小王子可爱绅士满是怜爱,衬上那清亮的银光,特别好看。
小七瞧见了也很满意:“太棒了这对戒指,放在银铺里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唐玥舒展了下因为长时间伏案制作银饰而有点僵硬的脖颈,问小七:“我是不是累计有两点感恩值了?”
有一点感恩值是先前崔钰考中状元后回来还了一百两银子时得到的;一点感恩值是那妇人过来分享自家丈夫被选中进了工部当匠人,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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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给了五两银子时得到的。
唐玥也是那会才知道,感恩值不一定要有缘人达到小七预知的身份地位回来当铺时才能收到。只要有缘人在得到当铺银子的帮助后,再一次回到当铺来表达感谢之情,就能得到相应的感恩值。
只不过那会唐玥忙着经营冰块生意,一时没有理会新得到的感恩值。
小七轻哼一声:“共计有两点感恩值,我还以为主人你不在乎了呢。”
“在乎,肯定在乎。”唐玥笑道,“麻烦你帮我兑换成两百两银吧,我一并拿去钱庄换成银票。”
小七:“收到,已经兑换成功。”
唐玥走到库房那边,推开门果真见里面多了两块银石。她这段时间制作银饰也赚了不少钱,小七全部帮她换成银两了。
这会两块银石先不碰,留着明日直接换银票,唐玥拿了这段时间卖银饰攒的银两,到手作室切割融化塑形成五两和十两的银元。
隔日早上,当铺休息。
唐玥吃过早饭后自个出门到钱庄,先把分量不小的一包裹银子递给钱庄的伙计,让帮忙给换成银票。
小二接过那包裹银两,没想到这么重差点摔地上,光是拿戥子过称验真假就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主要是这一包裹银两太细散了,称完后他自个都觉得满手银臭味。
于是走出钱庄,唐玥进去时提着的鼓囊包裹瞬间空了,衣兜里放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阳光正好,街巷人不少都在采买,唐玥也不急着回去,顺着人群一个个摊位铺子逛过去,打探清楚最近市面上各种东西价钱,回头接待来典当的顾客心里也好有个数。
路过糕点铺,她进去买了半斤绿豆糕半斤桂花糕。经过首饰楼,她进去挑了朵扎得稚气稍显可爱的花给家里的小丫头,奖励她这段时间读书练字认真。
一路走回到京郊,有眼熟她的人直接问:“掌柜的,你家当铺今天不做生意啊?”
唐玥笑着点头:“嗯今天休息,有需要的明儿再来。”
回到当铺,吴川今天跑去武馆那边联络旧友,唐明松带着唐忆婉在她房间里学习。唐玥先回房间把银票都放好,才提着买回来的东西到唐忆婉的房间。
“小婉,这是送你的头花,你看看喜欢不?”
唐忆婉捧过仔细瞧了下,当即给扎在头发上:“喜欢,这也太好看了。”
“喜欢就好。”唐玥笑道,“你们俩都先休息下,我买了绿豆糕和桂花糕,都试试。”
绿豆糕香甜软糯,内含捣碎的绿豆粉末带着点粗粝的口感,桂花糕清淡幽香,表皮上撒了桂花碎瓣,别有风味。姐弟仨凑在房间里尝吃糕点,一时温馨。
吃过后,唐玥检查起唐忆婉的功课。每日练字下她写的字不说有风骨,起码有筋络脉骨,看书识字断义,也能说起一些骈文的寓意,进步不小。
可把这丫头给得意坏了:“我可是下了功夫读这些的,比做针线活有意思多了。”
这是在暗示不想学针线活呢,唐玥假装没听懂,问唐明松:“明松,你最近看书看得怎么样?”
唐明松坦诚说:“先前读书时夫子要求看的书我倒是全看完了,也照着以前夫子布置作业的习惯自己写了些作业。但书中有些无法理解的释义,写作业时也无法运用,解不了困惑。”
他自学时有所进益,却也更加感受到夫子的作用,可以在他感到困惑时及时求问解惑。
唐玥问:“既然有这些问题,不如你重新回书院读书?”
18.第18章
唐玥:“当初你不得已从书院退学,是因为家里遭受变故一切尚不安定,担心我和小婉。家里的收入也不稳定,担心没办法交每月的束脩和笔墨纸砚所需的银钱。现在家里的情况好了,这段时间当铺的生意你是知道的,再加上冰块生意赚了不少钱,完全可以供你继续在书院读书。我也不会有任何压力。”
她诚心道,“我知道你爱读书,之前去看状元游街时眼里的艳羡全然藏不住。若是将来你下场能够考取个好名次,我和小婉高兴不说,九泉之下的爹娘肯定也为你高兴。这段时间经营当铺,你尚能够在写当票之余静心看书,等回到书院读书肯定更珍惜来之不易的时光,落下的功课及时补上就是了,不会比你那些同窗差的。”
唐明松明显意动,离开书院后才明白读书的珍贵,但是:“那当铺的生意怎么办?总不能没有人写当票。”
唐玥早就想好了:“这有什么难的,咱放出消息要雇个票台,只要对方识字就好。回头你再带一下这新来的伙计,把该提点的都告诉他,要不了几天就能上手了。”
“店里的生意好,你也不用担心每月多请一位票台的月银。”
她鼓励道,“等你读书有成,下场考试能榜上有名,有幸当个一官半职,到时候我们当铺也算背后有人了。这可和崔状元对外放话感念我们当铺的知遇之恩完全不一样的。”
唐明松自然懂,当铺有难还得找求崔状元,寻常有个什么小事自是不敢叨扰。他要是有个一官半职在身,又常住在当铺后头的宅子,想要的闹事多少得掂量几分。
他答应下来:“好,那我就回去书院努力读书。不过,得等铺子里招来新的票台,我带着能上手后才回去书院。”
“那自然好。”唐玥算了下日子安排,“八月十五中秋是大节,回头你跟着刘阿婆出去采买些节礼,先去书院和你先前的夫子拜访下,言明想回书院到他学堂里继续读书的想法。他要是还愿意收你做学生的话,自然会给个准确答复的。”
唐明松应好:“那大姐你也尽快放出风声,说我们当铺要招票台的事。”
唐玥笑着应好。
等吴川回来,把特意留的绿豆糕和桂花糕给他尝尝,自然也知道了店里要招票台的事。他点头:“挺好的,明松年纪还小又是自幼读书,多读几年就可以下场科考了。”
唐玥走出当铺,和周围铺子里的掌柜打声招呼,只说自家当铺要招个识字的伙计当票台,让有认识的推荐下。
像铁匠铺、打酒铺、染布坊、芦席铺这些都是京郊的老铺子,里头的伙计在这边生活几十年认识的人也多,放出消息后有意愿的自然会上门来问。
当铺照常营业,陆续有人过来问招票台的事。
有一个识字,据说曾在城里酒楼当账房的中年男子,眉目狭窄带着一股倨傲,听到月银只有二两后一直说自己当初当账房活计轻松一个月有四两银子。
唐玥听了后直接回绝:“既然当账房活计轻松,你就去找那一个月有四两银子的差事吧。”
隔天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说是幼时家里条件好曾读书识字,他在读书上没有天赋,就想出来找份活计赚钱养活家里,给自己攒娶媳妇的钱。他人长得眉清目秀,说到攒娶媳妇钱时脸还飘了点红,又坦诚道:“虽然我没有当过票台的经验,但我可以认真学,只要掌柜的可以给我这个机会。”
唐玥当时只说让他留个地址以后好联系,自己再考虑下。
但后头再来询问票台的人,要么年纪大还没点稳重,看不上票台这份工作还嫌弃当铺小生意差给不起高月银,要么不识字还试图说可以边干活边认字。
还有一个人,曾经是唐氏当铺的票台,后来因为当铺生意不好雇不了这么多伙计,就让他回家另寻差事了。
按理说当过票台又是老伙计,还省得重新培养人,是个好人选。但想到他过去和那个偷换瓷瓶的二掌柜关系好,当初的事他有没有参与尚未可知,这会冒出来是否怀有诡计,唐玥给委婉拒绝掉。
回头一看,也就那个年轻小伙子还可以培养下。她走出当铺门喊了个街边孩童,给了一文钱作酬劳让对方往自己报的这个地址跑一趟,就说如意当铺招他当票台。
那孩童见跑一趟就可以得一个铜板买零嘴吃,当下高兴应下,转头就跑。
隔天早上,年轻小伙子过来:“掌柜的好。”
“嗯你叫少安是吧?我先和你说下待遇问题。”唐玥见他准时过来还算满意,“票台的话一个月月银二两,你不在当铺里住的话一个月补发五百文,午餐的话在铺里免费吃,没问题吧?”
少安是京郊人,早先来询问票台活计时就说过自己要照顾家里,晚上回家住。唐玥想着这样也好,后院里也腾不出空房间了,干脆把住宿和早晚餐的待遇补贴成银钱,好让这小伙子多攒点钱。
月银加上补贴每月有二两加五百文,比预想中的要多,少安高兴点头:“没问题的,多谢掌柜。”
唐玥:“不用客气,那你这两天就先跟着明松熟悉下票台要做的事,尽快上手吧。”她手指了下坐在半圆桌的唐明松方向。
少安应好。
唐明松对这个即将接替自己工作的人挺热情:“少安哥,我就这么喊你吧。你叫我明松就好。我和你说下票台要做些什么。”
少安见唐明松这么年少,来之前听说是掌柜的弟弟,愈发尊敬。
唐明松领着他到半圆桌这边,介绍他和吴川认识后,开始交代:“这票台工作日常就是坐在半圆桌这边,在有顾客过来要当东西,掌柜的评估过后决定交易时会唱票,这个时候你就按照掌柜的说的提笔写在这当票上就行。”
他拿了早就备好的纸笔出来,“来,我唱一遍当票词,你跟着写遍给我看。嗯就……当一身左袖有破洞一个背部有磨损的狼皮大袄。”
少安如实写下,交给唐明松看。
唐明松端详完:“写的字还不错,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保证当票上的字足够清晰,这样子方便顾客和我们当铺以后回头细看辨认。”
他自己也拿过纸笔誊写一遍,喊少安跟他走,“我带你去库房那边看看。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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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里呢,若是有顾客来赎回当物,就需要你凭着当票上的信息到库房里取出相应的物什。有顾客过来典当物品后,也需要你将典当的物什拿进来库房这边分类放好,写上张含有物品名称、典当日期的纸条附在货架条上,方便日后查找。”
唐明松带着少安将库房走一遍,每个分区都介绍到位。
少安记得认真,基本上能复述每个分区位于什么位置,再进库房时马上就能找到对应的位置。货架上的纸条该如何写,他也找了张纸条背上一遍。
接下来两天,唐明松带着少安在顾客进来时留意柜台那边的对话,当听到掌柜的有意达成交易时及时拿出当票备着,在对方唱票时及时书写记下,万不可漏掉任何一个字,之后盖上如意当铺的印泥。
写当票时主要还是唐明松写,偶尔让少安上手试一回。
少安是个准时的,虽然在家住,每天早上踩着当铺开门的时间过来帮忙打扫卫生,下午当铺关门后又帮着简单收拾后才离开。
这两天有当物要放去库房,唐明松都让他写张纸条带着当物独自过去放。
又一场交易完成,少安写好纸条接过柜台的当物准备去库房,才发现唐明松跟在他身后一齐到了库房。
少安:“明松,你是要来库房拿东西吗?”
唐明松示意他接着走:“库房是当铺里最重要的地方,除了按照当票或纸条拿钥匙过来取放外,其余任何理由都不能进库房。你得把握住这个度,不管是自己自律还是监督旁人。”
“好,我记住了。”少安在心里牢记。他暗自感叹,明松虽然才九岁,不愧是当铺的少东家,言行举止都记着当铺的利益,在写当票上严谨,在进出库房这些事上也上心。
两人走到库房中间排货架,门是关着的,前后左右隔着货架和当物,唐明松问:“你近日跟在我身旁,看着我写当票,也有发觉当票上的一些记号?”
少安心知考察来了,仔细回想过后没有发现,无奈摇头:“没有发现。”
唐明松笑了笑:“没有发现记号才是正常的。”
他近日带着少安上手,也在暗中观察少安的行为。和大姐商量觉得他可靠后,才决定让他正式当这票台,告诉他如意当铺特有的记号。
“为了防止将来有顾客伪造假当票过来赎回一些他们知道的,但不是他们典当的物品,我们在写当票时会在上面做个记号。未来掌柜的和票台会根据当票上的字迹看记号,来判断是否我们当铺发出去的当票。”
唐明松拿出一张草拟后没有盖当铺印泥的当票指给少安看:“你且看每行的第二个字,带有捺的笔画末尾都有点向上勾,这就是我们如意当铺独有的记号。以后你写当票时,切记得把这个记号加上去。”
“还有,这个记号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只有你我和掌柜的三人知道。”
长安看着当票上独有的记号,牢牢记在脑海中。他点头:“我记住了,明松你放心。”
唐明松笑了笑:“好,那明天开始你正式开始当票台的活计,我也就轻松了。”
19.第19章
算着时日,唐玥简单整了张节礼单子出来,让刘阿婆领着唐明松出去采买相应的东西,顺带让唐明松买些喜欢的吃食回来。
刘婆子买肉菜速度快,剩下时间净带着唐明松逛集市买东西,又跑去铺子买节礼,满满当当的回来。
送给夫子的节礼有一条两斤重的五花肉、一坛新酿的桂花酒、一袋乡下人雨后新采晒干的蘑菇,外加二两束脩。
唐明松路过糕点铺时,见里面有卖中秋节特有的月饼,买了莲蓉馅、豆沙馅、咸蛋黄馅、金华火腿馅的各两个。
他笑道:“往年过节我们仨就盼着吃月饼,大姐你最爱吃的咸蛋黄馅的,小妹爱吃金华火腿馅的,我爱吃莲蓉馅的,爹……爱吃豆沙馅的,我就各买了两个。”
这里的月饼不似现代那样小小方块一两一个,又大又圆如月盘,一个足有一斤重,拿刀切开慢慢吃能吃好几天。
唐玥着实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月饼了,而且馅料还这么丰富,和现代那些月饼厂家推出的可以相媲美。
她做主,把仨人爱吃的月饼口味各留一个,剩下的分给刘阿婆、吴川和少安。再拿上莲蓉馅和豆沙馅各一个据说是夫子喜欢的口味,添作节礼一并送给夫子。
赶在中秋前一天,唐玥不放心跟着坐马车到了致恒书院附近,下车后跟着唐明松一起进了书院。
书院在京城里占地面积不算小,一座又一座的学堂红墙绿瓦,据说根据学生入学时长和掌握的学识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四个等级之下又细分为四个班。先前唐明松就在丙级一班就读。
书院只有在节日当天才放假,这会正是上课时间,每间教室里夫子谆谆善诱讲解着书中释义,学生认真听讲做笔记,疯狂汲取着知识。
恰巧蒋夫子这会没课,唐玥跟着唐明松到他休息的房舍拜见,阐明来意。
蒋夫子听完后甚感欣慰:“明松是个有天分又肯下功夫努力学的好学生,他先前退学时我就觉得可惜,还开口挽留过,这孩子说他意已决。好在现在回来读书也不算晚,明松接下来这段时间努力些,落下的功课很快就可以补回来。”
唐玥听了惊讶,夫子挽留过这件事唐明松没和自己说过,但她也没有提这件事,只是道谢:“多谢夫子愿意给明松重新读书的机会。”
唐明松也真诚道谢:“谢谢夫子,学生之后肯定努力把功课补回来。”
蒋夫子:“既如此,你节后就回来上课吧。还是到原先的班级,那里有你熟悉的同学,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们,也可以随时来问我。”
唐明松高兴应好。
接着,蒋夫子叮嘱唐明松几句话,还考问了他最近的功课,对此还算满意,夸这孩子用功,最后还布置了些作业,让他这两天给做一下,上学时交给他修改。
蒋夫子确实高兴,之前教学中他就喜爱唐明松的聪明、谦逊、肯努力,退学后他还一度不习惯,惋惜一个好苗子又因为家境原因走向普通生活,好在唐明松回来得还不算晚。不得不承认,在看到这孩子提着节礼过来时,他是真的感到惊喜。
告别夫子后,姐弟俩走出书院,唐玥交代说:“刚才夫子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接下来努力读书是对的,但也得把握住度,别为了学习熬坏了身体。像这两天,完成那些作业重要,难得过节休息也对,你自己安排好。”
唐明松想到节后可以回到书院读书,浑身充满动力。他笑了笑:“大姐你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
两人也不耽搁,直接坐马车回到当铺。
早上唐玥不在,没有朝奉掌眼,当铺自然没法营业。他们回来时也不早了,干脆休息起来,等吃过午饭午休后,当铺重新营业。
节前一般生意比较好,下午唐玥刚站到柜台后上锁,就有顾客进来了。
一个年轻的姑娘,脸上带着头次进当铺的新奇,倒没有寻常人对沦落进当铺典当东西的羞愧和窘迫。只见她取下背篓,掀开上头盖着的粗布,抓出一把草药举到柜台前:“掌柜的,你看这些东西能典当多少钱?”
唐玥接过,仔细看完一株草药的形态后,又闻了闻其味道。她倒是看过相关的草药辨认书,心里有所猜测又不太确定,看这姑娘采药难得,干脆建议:“姑娘,你这些草药其实可以拿去医药馆那边,大夫辨认后如果收这些草药的话,给的价钱肯定比我们这边给的高。”
姑娘听后解释:“我也是头次采到这种草药,想着难得才拿过来说典当看值不值钱。多谢掌柜的提醒,那我过去医药馆那边问问看。掌柜的你人真好。”
唐玥看着她高兴离去,好笑摇摇头。
很快又有一位顾客进来,身着绸缎罗衫,连脚下鞋面都是绸缎布料,粗略一看便觉得条件不一般。但那脸上的愁色,眉眼间的郁结落寞,便知道是碰着事了。一般要不是突逢事情急需用钱,也不用到当铺这里来。
沈庆峇是京城人,家里世代开着间绸缎铺,攒下了不少家底。他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从小就跟在绸缎铺前招待顾客,稍微长大些后学着辨认布料材质,了解市场行价,知道粗布、麻布、棉布、丝绸等各种布料的价钱,从哪里进货比较便宜,报多少价钱顾客能接受。
在他接手绸缎铺后,凡是来铺里买布料买够一定价钱的赠送一些颜色好的边角料。凭着这点吸引了不少顾客,愣是把周围别的绸缎铺逼得跟着一起搞赠送活动,生意还不如他家的。
沈庆峇是个有野心的,随着生意兴旺攒下钱财多了。他不想总去跟别人拿货,布料本钱受别的商人制约,干脆买了扩大铺子召集染布绣娘开起绸缎庄来。因着常往江南一带跑,带回来的布料颜色都是那边最受欢迎的,在绸缎庄里染布出来卖后自然也颇受欢迎,生意比先前要好得多。
慢慢地沈庆峇不满足只在京城赚钱,他往外地跑,到河州、津州、山州等地开绸缎庄分铺,投入成本高,开业后推出的布料质量好颜色靓颇受欢迎,很快回本后就开始赚钱了。他接着往南边开绸缎庄。
上个月有胡人带着些柔软的细纱布料过来,那些颜色调得好看不说,布料又轻又薄,制成衣服穿身上却意外地比棉布还暖和。沈庆峇意识到里头的商机,拿出所有能挪用的钱让心腹跟着去买大量这款细纱布料回来,最主要是去了解这种布料如何制作的。
原本想着一个月来回足够,将这批细纱布料买回来到各个铺上卖定能赚上一笔大钱,同时加大生产这种布料售卖,扩大沈氏布庄的知名度。谁知道都两个月了,心腹还没回来,半点消息也没有。
各个布庄赚到的钱除去结算布料的钱给供货商、还有染布坊各种染料的钱、染布娘绣娘等的工钱,剩下的利润购置下个月的布料都有点紧张,只好跟着缩减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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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原先被打压下去的绸缎铺趁机推出搞买多少布料赠送正经布料的活动,这可比他家赠送的边角料大方多了,沈氏布庄生意倾颓,资金周转短缺。
无奈之下,沈庆峇只好和家里人商量,拿出老宅的房契走进当铺典当。
京城的宅子到外地当铺典当,价钱会高些,但容易碰上流氓当铺一个不经意间就转卖给别人了。京城里的当铺掌柜甚至是背后的东家,他大多都认识。
自知这回急于买进那细纱布料扩大生意增强名气,风险过大,目前还未知心腹能不能顺利带着布料和制作法子回来,沈庆峇也怕在那些当铺面前丢脸,不愿意去那里典当。
之前家里闷热,曾在京郊这里的当铺买冰,听说这边价钱给的实在,沈庆峇干脆过来这边。
这会,他拿出这张房契递过柜台:“掌柜的,你看下这座老宅能典当多少钱?”
唐玥接过一看,老宅位于城南有名的老巷子,那里附近住着的起码都是在京城生活了几代的家庭,大多攒下些本钱做起生意,算是城南里比较有名的小富商。
拿出相当于祖宅的宅子过来典当的,倒是少见。
她自然也注意到这位顾客的衣着,连鞋面都是用的绸缎面料,显然条件不错,之后过来赎回的几率也大。
唐玥心里有了大概价钱,谁知这时小七开口提醒:“主人,这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富商,靠卖布料起家的。目前急需三百两银子。”
沈庆峇平日里习惯穿绸缎布料的衣服,一个是绸缎布料穿着丝滑舒服,另外一个是绸缎布料卖价贵,日常能穿这种布料的条件都挺不错。他常年在外经商,衣服鞋子都是门面,在穿着这些稍微下点功夫显得有底气,也好谈生意。
今天过来穿这身衣服鞋子也有讲究,他想着掌柜的能高看些,特意提了这房子是老宅,让掌柜的知道他肯定会来赎回,能给个高点的价钱。
谁知道掌柜的看完后沉默了会,沈庆峇瞧着心也微微提起来,接着就听掌柜的说:“这位顾客,结个善缘吧,收你老宅门前一块砖头,当你三两百银子。”
沈庆峇一口气提了起来,差点憋住终又放下:“好好好。”
三百两银子,够应付一段时间了。
他脑海里划过掌柜的刚那句话,“等等,你刚说收我老宅门前一块转头?不要房契?”
唐玥点头:“老宅意义不同,收你老宅门前一块砖头留证即可。”
老宅门前一块砖,不细看瞧不出来,但到底是老宅的一部分,少了哪一块这心里都惦记着。沈庆峇回味过来后接过掌柜递过来的房契连声谢道:“多谢掌柜的,我就回去取老宅一块砖头过来。”
他匆匆出了当铺,疾步走回城里,坐上刻意停在这里怕暴露身份的马车赶回老宅。
站在老宅前站了一会,默念跟列祖列宗道歉只是暂时少一块砖头,迟早会补回来的,沈庆峇拿了铁锹将正门旁石狮子后最不起眼的一块砖头挖出来,用随手从马车上拿的一块布料包着,又匆匆赶回当铺。
唐玥早已准备好三百两银票,这会见沈庆峇回来,从他手中取到那块分量不轻的砖头,让对方签字画押后将银票递给他。
沈庆峇看着手中的银票,真诚道了声谢:“掌柜的,今日是你信任我,这份恩情我记着,争取早日过来赎回这块砖头。”
20.第20章
一笔当物典当出三百两,这是唐玥经营当铺以来做的最大的一笔生意。而入库的只有这么块普普通通,不特意说明根本不知道从哪挖出来的砖头。
少安听掌柜的安排,捧着这块砖头到库房放好,他提笔在纸条上想了会写下今日日期和“城南禾丰巷老宅一砖头”,勉强做个标记。
天知道刚才他坐在半圆桌那,听掌柜的和人家说收一块砖头给当三百两银子都给惊住了。
老宅起码是房子,很多人会来赎回。这么一块无关紧要的砖头,随便找一块就能重新给补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三百两就这么当给对方,就跟没盼着对方来赎回一般。
怪不得那人说记得掌柜的恩情,要是有人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这么信任自己,少安也得感动得落泪。
方才在那顾客赶回去老宅取砖头的时候,他抬头望向半圆桌对面的吴川,对方示意他少安毋躁,相信掌柜的就是了。
是了,他得相信掌柜的。这话当初明松带他上手时就反复说过这句话,掌柜的见识广有胆魄,借盘缠给崔状元郞和借钱给工部匠人的事他都听说了,没有看错任何人。既是相信那商人,那他迟早都会拿着银两来赎回那块砖头的。
少安把那块砖头放置到相应的货架上,把纸条贴在货架台沿那,确保随时走过都能看清后,才回到前院坐在半圆桌前。
接下来没有顾客,到点当铺歇业。
少安跟着大家合伙把当铺简单收拾干净:“行,那我就先回家了,节后见。”
唐玥把事先准备好的节礼,一块月饼和一吊钱给他:“节后见。”
翌日中秋,白天热闹,晚上更热闹。
刘阿婆晚上和家里人过节,晚饭是唐明松下厨煮的,唐忆婉帮忙打下手。三菜一汤,又切开了四个人的月饼,四种口味个个都尝个鲜,在圆月下吃饭聊天也怪有意味的。
唐玥尝了莲蓉味的月饼,甜而不腻,咸蛋黄馅的月饼则味道咸香,中和了莲蓉饼皮的微甜,口感要稍微硬些,倒是和现代的月饼相差不大。
吃过饭后吴川主动揽过洗碗的活。
外头街巷里难得晚上小孩子还在外面耍闹,一个个提着自制的灯笼在比较谁的更好看。
城里中秋有花灯会,京郊这边规模小点也搞了条花灯街。
唐玥来了兴致喊上唐明松和唐忆婉一起出去凑个热闹,吴川怕夜里人多不放心他们也跟着一块去。
花灯街上每个摊位都挂着灯笼,昏黄的光晕着天边的圆月愈发皎洁柔和,灯下摊贩拿出看家本领做了各种吃食、精巧的玩具出来卖,路过的挑来挑去总会买一个。
唐玥也掏钱给唐忆婉买了个玉兔奔月的灯笼,小丫头提着灯笼走在街上特神气。
路过一个摊位,老板大声招呼着:“只需要花费一文钱就能猜灯谜喂,想要哪个灯笼就猜哪个灯笼下挂着的纸条上写着的灯谜,猜中的可以直接把灯笼拿走。有兴趣的可以过来试试。”
这个摊位架子上悬挂了各种各样的灯笼,精美的有不少。一文钱就能换回一个灯笼,还满足了猜灯谜的游戏意趣,顿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掏钱猜谜。
但赚钱的也正在这,老板灯谜设的巧妙,普通灯笼简单,精致些的灯笼难度大,多数人猜不中这一次次的一文钱他也就赚下来了。
唐玥一行人凑过去看,唐明松问她:“大姐,你总要哪个灯笼?”
这是要猜灯谜给她赢下来的意思,唐玥也不客气,仰头挑了个雅致些的桂花图案镂空有桂花花瓣影子的灯笼。
唐明松自己掏了一文钱给老板,指了指刚才大姐要的那个灯笼,喊老板拿纸条过来给他猜。
唐明松先前在当铺做票台活计,虽然不要月银说是帮自家生意,日常开销都是大姐拿钱付的。借着他马上要回书院读书,身上有点钱有需要时随时可以买,唐玥塞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不够了再和自己要。
方才出门前,他进屋去拿了点钱,这会才能掏一文钱来猜灯谜。
他脑袋活,早先又看过类似的灯谜,不消一会就猜中了答案,得到围观的人哇一声的羡慕和老板夸赞的“厉害”,取下架子上挂着的灯笼递给他。
唐明松转手递给唐玥:“大姐,你的灯笼。”
“谢谢。”唐玥高兴接过。远看就漂亮的灯笼近看更加漂亮,里头的灯是亮着的,隔着灯笼纸透出还算明亮的光,底部镂空纹了桂花花瓣的图案,落到地面上就像一朵朵桂花花瓣被风吹起,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
一行人走到护城河,看过别人放花灯,凑够热闹了才走回家,洗漱准备睡觉。
唐玥在房间里准备歇下,听到有敲门声响,发现是唐忆婉:“小婉,你这个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唐忆婉小朋友这几天左思右想,晚上瞧见大哥用一个铜板猜灯谜给姐姐换来漂亮灯笼,自己却只能要姐姐给自己买灯笼,终于还是忍不住跑过来。
“大姐,我会好好读书识字。等我会写好多字时,我就到铺子里当票台,给你帮忙。”
这孩子玩性大,去学针线活定不下心来,在家练字读书也是为了得那么个珠花奖励,还有就是不让她这个当姐的失望。
难得听到这么坚定的话,唐玥很捧场道:“可以啊,那我可就等着小婉你早日来铺子里给我帮忙了。”
她趁机道,“当票台可不止要认会写很多字,还得看好多书才行。等你把你房间里的书看完,要是对别的书不感兴趣,就来大姐这里拿些介绍各类物品的书看,懂得多了以后才能帮大姐多点。”
唐忆婉忙抬手扶额佯装头晕:“怎么这么多要学的啊?比大哥去书院要学的还要多。不行不行,我得先回去睡觉了,明天再努力。”
唐玥点头:“嗯好,你先回去睡吧。”
唐忆婉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大姐,我说真的,我会努力来给你帮忙的。”
唐玥笑着说:“我知道。”
她看着这丫头走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灭了灯,才关上自己房间的门,躺床上入睡。
隔日早上,吃过丰盛的早饭,唐明松提上他这两天做的作业,还有上学要用的书和笔墨纸砚准备去上学。
唐玥交代:“中午你就出书院外头摊贩那里买午饭吃,我看品类还挺丰盛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省着钱,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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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才有精力动脑读书知道吗?”
唐明松:“知道,大姐你放心好了。我下学就回来。”
致恒书院里有房舍,可以供甲乙等级的学生住宿,节省上下学时间用在读书上。像唐明松这样的丙级学生,只能每天上下学往返于学校和家里。他自己也乐意,回家可以了解到白天当铺里的情况,让他连着那么多天不在家他也不放心。
送走唐明松,唐玥给唐忆婉安排了她今天要完成的大字和看哪些书,才到前院。
刚一开门,少安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进铺子后立即开始经营前的打扫。
这段时间大家适应下来,相处还算愉快,唐玥和吴川还有少安三人把当铺打扫干净,重新打开当铺门,开始营业。
节后总是有点滞缓性,透过门看到外头没几个摊贩推着板车出来卖东西就知道了。过节家家户户提前买了吃食,短时间内都不需要再出来买,京郊附近农庄的人都下地去干活了,没有几个来集市买东西的。
隔壁铁匠铺的老铁匠已经闲得坐在门口嗑瓜子,和相邻着的打酒铺老阿婆闲聊家里孙子闹腾的事。
铺子里,反正没有生意,唐玥也闲着拿了本书在翻阅,讲楚国风土人情的。吴川则拿了本从武馆借来的拳法书在看,他见明松和大小姐每天早晨都在练武,自觉再不练就要落于人后了,干脆多学一套拳法,多点防身护院的功法总是好的。
少安刚开始还有些拘谨,觉得拿了月银就得专心做事,有顾客来成交典当生意时他就写当票,而后把当物拿进去库房里存放好,没顾客的时候他就清点当票,生怕少了自己不知道,回头耽误当铺生意。
也就是这会熟了,私底下也请教过唐明松,知道不忙的时候可以随意看些书,他干脆把家里当年因为交不起束脩断了学业至今没看完的书拿过来,闲着的时候就看一些。
临近中午,就在唐玥以为上午将以没生意关门时,进来了一位顾客。
他身量高,穿着华丽的衣服却意外有些不合身,急匆匆进来像是身后有人在追赶着,偏面带不屑,有种豁出去的狂妄。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玉佩和一个玉扳指:“掌柜的,快帮我看看这些值当多少钱?长眼些啊,要是价钱不满意,我要你好看!”
此话一出,吴川瞬间站了起来,走过来柜台旁站着给这位疑似要砸场子的顾客施以微压。
唐玥接过那玉佩和玉扳指,都是血玉,颜色红透好看极了。
像这样的品种,玉佩不必说,连玉扳指都是价值千金,能拥有的人必是京城里的权贵,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拿来典当。
眼前男人更不像能拥有这血玉玉佩和玉扳指的人。
她心下有了决断,未免惹火上身,拒绝道:“这位顾客不好意思,这玉佩和与玉扳指太珍贵了,我们小小当铺没有那么银钱,您另找别的当铺典当吧。”
这位顾客却是不依,说话粗声粗气的:“少废话,你们当铺能拿出多少钱来都给我,这玉佩和玉扳指就归你们了。”
话音刚落,外头闯进一伙人来,个个拿刀带棍的:“何宽,你还敢往哪里逃!快交出血玉玉佩和玉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