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女配是神医》
1. 系统
时值初春,晨曦微露,微风中夹杂着晚梅馨香。
朱红院墙内,格外消瘦的女子在被褥中几乎难以察觉地起伏着。仿若冬日尽头的一片落叶,轻盈单薄,易碎又易折。
那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眸。
映入林瑾照眼帘的,依旧是精致的雕花窗棂、古色古香的家具茶盏,无不提醒着她还处在这个时空。
半月前,身为现代神医圣手的她,在夜以继日工作、猝死倒下后,穿越到了这里。
这具身体的原主与她同名,也叫林瑾照,原是书中的尚书府嫡长女。看似不错的身份,在书中却是个万人嫌女配。
传闻,她面生恶疮、脾气古怪不说,还心思恶毒、抢了嫡妹婚事、追着不爱她的未婚夫死缠烂打,教府中上下都对她心生嫌弃。
原主生母已逝,父亲林尚书和续弦的当家主母都不喜欢她。
她自幼被说克父,被父亲林天元送去了外祖岳将军家养着,一直到前两年快及笄了才被接回来。一回来,她便被定了亲,没多久,双颊就开始生疮。
前阵子,原主在宫宴上面纱掉落,露出面颊恶疮,将太后直接吓晕了过去,冲撞了陛下也丑到了在场宾客。回府后父亲林尚书发了好大的火,让人往死里打她,竟意外将她杖毙了。
她便是在这个时候穿到了原主的身体里。
全盘接纳原主记忆后的林瑾照只能扶额,“……”
林瑾照在床上躺了十余天,才将身上的杖伤养了个七七八八,也捋清楚了状况——其实原主人没有多坏,只是府中继母和嫡妹喜欢给她安恶名,才让她臭名昭著罢了。
如今她成了全洛阳城的笑话,指不定她们有多高兴。
林瑾照还没想好怎么从这样的恶名中脱身,此刻,她只觉得脸有些痒。准确地说,她几乎无时不刻不在脸痒。
穿越来这么久,她一直在养伤,还没亲眼看过她脸上的恶疮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林瑾照忍痛起身,缓缓走到窗台铜镜前,端详起自个的脸。
原主的五官其实生得不差,细眉如画,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潋滟生辉,单看上半张脸,也是位清艳绝伦的美人胚子。
只是下半张脸红彤彤的,脸颊上全是大小新旧不一的疹子,看起来像荨麻疹上叠着细碎的药疹,又因为医治不当、胡乱涂抹东西、挠痒搔抓,凹凸不平之余,已有感染溃烂的迹象。
林瑾照看了两眼,便觉得不自在,连忙戴上了面纱,不想再多看。
她想,这张脸,确实该好好地治一治了。
若是能有现代的药就好了。
她前世虽医术高超,但学的是西医,颇为依赖现代检查化验设备和药品。如今来到古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是她有再高的医术,也没有用武之地。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响起了一道电子音,【宿主。】
林瑾照:?
“谁在说话?”她忍不住问道。
回应她的是片刻的寂静,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那电子音再次响起,【我是“行医积德系统”,恭喜您被选中来到古代积德行善。】
林瑾照:?
她没听错吧?难道她穿越时还带了个系统?
听到与行医相关,她顿时来了精神,“行医?”
只听系统道,【没错,本系统将赋予您特殊的能力,只要您指尖搭上他人的脉搏,便能从中获取各项影像化验结果,让您顷刻就能确诊疾病。并且,您还可以从系统里调用一切现代药物。】
林瑾照:!!!这么强大?!
“为什么会选我?”林瑾照问,难道她是因为被选中,所以才在前世猝死的吗?那她也太冤了。
系统道,【宿主您前世作为医学天才,妙手仁心,无端猝死,符合我们的条件,我们愿意为您提供再活一次的机会。】
【如今您现在所在的这具身体气数已尽,您需要通过看诊来为自己延续生命。每看诊一个病人,您就可以获得一天生命值,当生命值为零时,您就会猝死。】
林瑾照:!听到还有可能猝死,林瑾照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我现在的生命值有多少?”
【如今,您的生命值为二十天,请谨慎对待。】
才二十天,那岂不是二十天内她没看诊就要死了?林瑾照感叹,前世她如牛马般任劳任怨治病救人,十年后终于将自己活活累死,没想到穿越到古代,还能有人往死里卷她。
不过,意识到能有机会治好自己的脸,还能有机会在这里行医,林瑾照心中依然是欣喜胜过其他所有情绪。
林瑾照将指尖搭上了自己的脉搏,灵识果然如同穿越了五脏六腑般,将她身体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除了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之外,她发现这具身体过于消瘦、各种营养相关指标都偏低,同时体内过敏及炎症指标活跃,有毒素淤积。
这提示她的脸是过敏、中毒及感染。
过敏?中毒?
【检测到环境中存在有害物质,请宿主小心。】
有害物质?
林瑾照闻言,打开梳妆架上的脂粉面膏,细细闻了闻,忍不住打起了喷嚏,照着系统的指示,仔细沾取了些许在手心,系统竟在里面检测到了花生粉和蛇毒。
原主对花生过敏,花生粉涂在皮肤上便会起疹子,在蛇毒的作用下疹子便难以愈合,由于蛇毒用量少,便不致命,只会让她的皮肤红肿溃破。
原主喜欢在双颊涂脂粉,生了疹子后便想用脂粉去掩盖,掺了蛇毒的脂粉还有止痒的功效,让她愈发依赖。
却不曾想她台上所有的脂粉都被作了手脚。
好狠毒的手段!
林瑾照意念一动,几种药品和纱布便出现在她手心。她难以置信地检查了这些东西,发现当真跟现代的一模一样。
她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再次揭开面纱,忍着不适,先将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用碘伏消毒,后用生理盐水洗净碘伏,用表皮生长因子促进伤口愈合,再用上莫匹罗星消炎,最后再用纱布敷上。
如此处理了小半个时辰,她又吃了一片氯雷他定抗过敏,便覆盖上油纱护住疮面。[1]
次日醒来,林瑾照第一件事便是照镜子,只见脸上的红肿肉眼可见的消了许多,溃烂也没有加重的趋势,林瑾照对此十分满意。
只要细细养护,总会好的。
*
从前林瑾照在尚书府,日日都得去给林夫人崔氏请安。
自从林瑾照被杖责至卧床不起后,林夫人便免去了林瑾照请安的礼,无论是她的伤还是她的脸,林夫人都觉着会脏了自个儿的院子。
只是一个月都快过去了,眼见着第二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辰了,还不见林瑾照主动来问安,便又心生不满起来。
这日林天元休沐,打扮得珠翠满目、风韵犹存的林夫人朝他抱怨道,“老爷,我瞅着这阿瑾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听说她早就能下地了,这么多天没着人去喊她,她还真不来问安?”
林天元皱起眉头,眉心能夹死苍蝇,“到底是武人养的,回府两年也改不掉这粗蛮的性子!”
林夫人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微微勾起唇角,故作担忧道,“到底还是要教一教的,毕竟她将来嫁出去,要是丢脸了,丢的可是老爷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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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刻意提起丢脸,是念着林天元定会想起上个月林瑾照那恐怖骇人的脸惊吓到陛下和众宾客的事。那件事,可是害得他被同僚取笑到现在。他的那些死对头每一个都奚落他从哪里接来的这么丑的嫡长女,莫不是弄错人了罢?
想到这里,林夫人心里都憋着笑。
果然,林天元脸色顿时黑沉下来,“那个孽障,要不是岳老将军还在,我早就打死她了!”
正在这时,小厮进来传话,“启禀大人,宣平侯府来人了,顾夫人的车撵已经停在外面。跟着顾夫人一起来的,还有诸多箱笼,悉数用红绸盖着。”
林天元问,“这个时候她怎会来,还带着重礼?”
小厮心想,这阵势,莫不是退亲来的?老夫人寿宴是明日,顾夫人总不可能是记错了日子。但这等不吉利的话,他可不敢随便乱说。
林夫人却是大概能猜到对方来意,道,“定是有要事,赶紧请她进来罢。”
若真是来退婚的,说不定她儿卿婉就有机会了。她盼星星盼月亮,可不就是在盼这一天?
此时的瑶光院内,林瑾照已经预知到了今日会发生什么。
春日的初阳如同细纱般拂过窗棂,她在床榻上慵懒地伸了个腰。
林瑾照外伤已然大好,她起床行至窗边梳洗时,早膳也被丫鬟春兰领回来了。
只见一碗白粥、两个馒头和一碟青菜摆在桌子上,且一看又是冷食,半点热气都没有。要不是林瑾照这段时间每日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古代尚书府嫡长女的膳食。
这府中下人皆是看人下菜碟,厨房也不例外,春兰每次去领早膳,都要在那等上个半天。
这段时间她在府中养伤,她父亲林天元看都没来看一眼,继母更是撒手不管,就连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宣平侯府顾世子,更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只有跟在她身边的春兰格外忠心,即使她被所有人厌弃,处境艰难,她也丝毫没有二心。
只听春兰边摆早膳边抱怨道,“厨房那些人越发欺负人了,说这都是您欺负二姑娘应得的。人人都说您欺负她,殊不知,她才是背地里欺压您的那个。”
“外人都道咱们姑娘不好,但若不是当年您从人牙子手中将奴婢买下,还厚葬了家母,奴婢哪里能活到今日?他们说姑娘恶毒,可咱们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姑娘仁善?”
春兰自顾自说着,说到最后,她声音中有一丝哽咽,“唉,且不管他们,姑娘,我去烧点热水,咱们泡着吃……”
春兰一如往常道,只是一抬眼,她的声音很快被吞没在嗓子眼。
只见惊讶地望着林瑾照道,“姑娘,你的脸……”
林瑾照自从身子大好后,便不再让丫鬟伺候她梳洗,她的芯是现代人,不习惯被人随身伺候,用膳也是独自一个人,平日里其他时候几乎都戴着面纱。
因而,春兰已经许久没有真切看过林瑾照的脸了。
春兰痴痴地望着林瑾照那干净通透如同新剥出来的鸡蛋般嫩滑的脸,一脸的不可置信。她几乎都快忘了,姑娘从前没进府的时候,也是位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林瑾照自窗边转过身,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是了,我脸好了。”
春兰喜不自胜,激动道,“奴婢立马去给老爷和夫人报喜!”春兰想着,说不定,以后老爷和夫人就不再厌恶姑娘了。
“不必,”林瑾照闻言语气淡了两分,“春兰,先不要告诉旁人,我自有打算。”
这府里,应当是有人希望她的脸永远不会好。
有这能力和胆量又有动机给她下药的,这府里也没两个。
2. 换婚
此刻的前院格外热闹。
只见众小厮陆陆续续抬进来六台箱笼,每一箱都得至少两个人抬,看起来份量皆是不轻,引得周围的下人皆无心干活,都想知道宣平侯府今日来人所为何事。
传闻,宣平侯府世子顾皓之,年少成名。他自幼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十岁便能七步成诗,十五岁便名动京城。无论是经史子集,还是诗词歌赋,皆能信手拈来,出口成章。
宣平侯府世代袭爵,顾皓之身为世子,身份尊贵自不必说。更别说,他还生得玉树临风、气质斐然,曾是京中许多女子心仪的对象。
而林卿婉,温婉贤淑,才学出众,在京中也素有美名。
两年前,宣平侯府与林尚书府时有来往,两家原本有给顾皓之和林卿婉定亲的打算。
没成想,刚回府没多久的林瑾照不小心掉入池塘,混乱中被顾皓之认成了她嫡妹林卿婉,连忙下水将她救了上来。
宣平侯府仁义,执意要将错就错,让顾皓之和林瑾照定了亲,任凭林卿婉无论如何哭闹都无济于事。
人人都说,林瑾照抢了嫡妹林卿婉的婚事。
更是有不少人说,顾夫人并不满意这桩婚,早就心生不满。
顾夫人此次前来,怕是与此事有关。
顾夫人还没进门,林夫人便已站门口候着了,待见到人,她便热络地迎接道,“顾夫人,您今儿个怎么来了?还带来这么些东西。”
“林尚书,林夫人,”顾夫人刚坐下,林夫人又赶紧让人上茶。
林夫人问来意,顾夫人却又支支吾吾,神色欲言又止。
林夫人也不催,只耐心让人给她添茶,直把林天元看得着急,“顾夫人有话直说罢。”
顾夫人连喝了三盏,直到见林天元催了,才终于肯道明,“林尚书,林夫人,是这样的,犬子皓之与贵府不是有婚约在嘛……”
这事,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
林夫人一边捻着茶盏一边道,“顾夫人,有话您但讲无妨。”
顾夫人讪讪道,“林夫人爽快……林夫人,林尚书,你们也知道,我儿皓之,论相貌、才学亦或是家世前程,在洛阳城都是拔尖儿的,贵府的嫡长女,在相貌、才学和性情上,恐怕……俱不能相配。”
她说得已是极为委婉的了,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林瑾照别说配他儿顾皓之了,便是长安城任何一家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她恐怕都是配不上的。
哪个正经世家愿意娶一位又丑又蠢又刁蛮的当家主母回来?那后院岂不得乱翻天?
她原本就不喜欢林瑾照,最初她还觉得林瑾照生得一副好颜色,没想到定亲后没多久她脸上就开始长疮。这次林瑾照在宫宴上露了丑,宣平侯府这未来的亲家也跟着丢了好大的脸,都说他儿的未婚妻还没入门就丑得吓晕了太后、冲撞了圣上,实在是古今奇谈。
林天元面带羞愧,“宫宴一事,是我那孽女给贵府蒙羞了。”
他神色有些许不悦,语气也沉了两分,“所以,顾夫人是来退婚的?”
只听顾夫人和缓道,“哪里的话?我此次来,不是退婚,是想改换婚约,我们宣平侯府恐怕无法迎贵府嫡长女入门,但贵府嫡次女林卿婉,我们却是乐意的。”
他们宣平侯在朝中的地位虽高于尚书,可今日主动退婚毕竟是理亏。尚书府若是被宣平侯府退婚,那便是宣平侯府打了尚书府的脸面,传出去,那是要被笑话的。
她这话,前面强硬表明了态度,后面又捧了一把尚书府,这办法等于两家各退一步,确实是个办法。
林瑾照名声是在太差,她原本也想过借此直接上门退婚,但她家侯爷死活不同意。侯爷说,如此必然开罪尚书府,他与林天元在朝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一个政敌并非好事。
他儿顾皓之被培养得这样一表人才,她作为顾皓之的生母,宣平侯府的主母,却不能真不管不顾。
于是,她足足吹了一个多月的枕头风,才让侯爷松了口,将婚约换成林卿婉,如此便不算得罪尚书府太多。
至于林瑾照,从前是顾忌着她清白名声,他儿才与她定的婚,如今,她声名狼藉,恶名累累,她还能管她许多?
林卿婉虽是嫡次女,是续弦林夫人崔氏所生,但她知书达礼、性子柔顺,光这一点,都比林瑾照强上百倍千倍。更别说,林卿婉也是真心喜欢她儿。
林夫人闻言喜上眉梢,面上仍是故作犹疑,“可是,两年前落水一事?”
顾夫人看向林天元,见他面色无不虞,便知道他并不反对,她道,“这事,林夫人应当能想出合适的说法?”
她知道,林夫人心中比她更想促成林卿婉和她儿的婚事。
果然,林夫人没想多久,便开口道,“不若,我尚书府将对外称,嫡女林瑾照知晓顾世子当年是救错了人,自知比不上嫡妹林卿婉,自请让出婚约,成人之美?”
顾夫人应和,“若是能这么说,自然是最好了。那这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寿宴上,便当着众人的面定下来?”
两家一拍即合,顾夫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满意地回府去了。
她走后,林夫人得了林天元首肯,吩咐张婆子道,“今晚你带两个婆子去瑶光院守着,明日天黑之前,别教大姑娘出院门。若是我在寿宴上看见了她,决不轻饶你!”
消息很快在尚书府传开。
深宅后院,人多口杂,不少人以奚落林瑾照为乐。这样如惊雷般天大的消息,没有人不想看到林瑾照的反应。
于是,顾夫人前脚刚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春兰的耳中。
春兰原本是去领午膳的,结果在厨房听到了这事后,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顾不上午膳,气喘吁吁地往回跑。她家姑娘那样心悦顾世子,此刻只怕连寻短见的心都有了。想到这里,她眼里便洒出泪花。
春兰一见到林瑾照,便红了眼,哭腔浓厚道,“姑娘,宣平侯府好没良心!拖了姑娘的婚事两年,现在竟然要将姑娘的婚事换给二姑娘!”
只见她家姑娘歪在软榻上,闻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换便换吧。只是,这热闹,我们也要凑凑。”
少不得得让他们出点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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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春和景明,林尚书府老夫人寿宴,府中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宴席上,佳肴美馔、珍羞迭荐,觥筹交错,众宾客俱是笑盈盈地朝寿星老夫人敬酒贺寿,好不喜庆。
昨儿个一早两家放出去的传言,很快传遍了洛阳城。众人皆听说了两家要在林老夫人寿宴上改换婚约,宣平侯府顾世子将与林尚书府嫡长女林瑾照退亲,改与嫡次女林卿婉定亲。
将信将疑的众人在寿宴上得到了两家的肯定说辞,连宣平侯顾昌明和林老夫人也承认了此事,便知道是真的了。
虽说传言是那嫡长女林瑾照自请让位,但根本没人信。明眼人都知道,定是宣平侯府看不上林瑾照,才跟她退的婚。
什么让位?不过是给尚书府扯了块遮羞布而已,当不得真。
今日林老夫人寿宴,那林瑾照都未出席,恐怕也是羞于见人,也真难得她有点自知之明了。
否则,万一她那张脸再露于人前,指不定要吓哭今日参宴的诸多孩童娃娃。
话说回来,顾世子才学出众,气质斐然,也只有林卿婉那等才貌俱全的女子才能勉强配得上他。
林卿婉等这天等了两年,如今见两边的长辈都认可,众世家也没有反对的,便知道这亲事是成了,一时间心里乐开了花,眉角眼梢皆是欢喜。
“皓之哥哥,你带我去走走罢。”林卿婉朝顾皓之道。
她今日打扮得细致,发髻上的珠翠点缀,艳若桃李,淡粉色的衣裙将她衬得格外妩媚动人。
顾皓之头戴白玉冠,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襟绣着淡雅的竹叶图案,尽显风流儒雅,腰间那青玉坠温润通透,又为他添了几分贵气。
与林瑾照退婚后,他心情似乎不错,神情松快,眉眼舒展。
他原本就与林卿婉相熟,如今又有了婚约,见林卿婉来邀他,他自然也没必要避嫌,于是温声道,“好。”
于是,玉树临风的男子与娇美娴雅的女子一同离席,去了旁边的桃林散步。
众人见两人离去的身影,只觉得无比登对。
不少人朝林天元和林夫人贺喜,国公府夫人先道贺:“今日尚书府真是双喜临门啊,老夫人六十大寿不说,府里又添了一门佳缘喜事。”
其他人随后也纷纷贺道,“是啊,卿婉跟顾世子,可真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啊!”
“不可不谓佳偶天成。”
直把林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到底是林老夫人的寿宴,两人并未离席多久,只是回来时,林卿婉便与顾皓之坐到了一处。
正当两人坐下不久,宴会上一派喜气洋洋时,宴会的西北角走出来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一位身穿淡蓝色素裙的女子缓缓走来,她气质如兰,长发随意挽起,不点珠翠,眉目清丽如画,行走间轻纱漫舞,飘逸出尘。
乍一看,仿佛走来的女子容貌出众,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面纱下,是一张不堪入目的脸。
“真是扫兴,她怎么来了?”
“莫不是得知自己被退婚了,出来哭闹罢?”
3. 寿宴
众人窃窃私语。
顾皓之见到她过来,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嫌恶。
他早已习惯,凡是他参加的宴会,林瑾照都会想尽办法赶过来见他。
听到众人的嘀咕,林瑾照心中冷笑,无知之辈,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哭闹?
自两年前,原主落水、与顾皓之定亲后,原本顾皓之对她还算和善。
后来,她面部生疮,顾皓之对她逐渐疏远,随着她的死缠烂打和林卿婉不断制造的误会,最后变成厌恶。反而对林卿婉,他态度要好上很多。
他甚至能当着她的面,与林卿婉言笑晏晏、谈论诗词,对她视若无睹。
这让原主脾气愈发古怪,不少人开始说她无德无才无貌,品性不佳不说,琴棋诗画一窍不通,就连容貌都不堪入目,实在配不上顾世子。
也只有在她戴面纱的时候,顾皓之才勉强愿意看她一眼。
于是,她见他时便一直戴着面纱,为了不让他看见全脸,她甚至在用餐时都不摘下面纱,强忍着饥渴,在宴会上不进一口食,不饮一杯水。
可即使她在顾皓之面前小心翼翼,费尽心思讨好,他对她也没有一丝笑容。
这让她在每一场宴会上都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有人嘲讽,有人取笑,有人怜悯,但无人亲近。
所有人都觉得她性情古怪,心思恶毒,就连面生恶疮都是她抢了嫡妹婚事得来的报应。
一年前,原主听说他喜欢心灵手巧的女子,不擅女红的原主为了他学刺绣,手上被扎过数不清的针眼,才算小有所成。但她精心制作的香囊,却见他随手赏给了小厮。
顾皓之他,应当是从来都不喜欢她的。
只是他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和未婚妻的嫡妹不清不楚,这让此刻的林瑾照鄙夷。
林瑾照出现后,宴会上除了最初的骚动,很快便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打眼瞧着,她是来做甚么的?
林夫人内心嘀咕也不知道那张婆子是怎么做的事,压下眼底的愤怒,努力维持面上平静。
林卿婉心底浮起一丝紧张,她莫不是为婚约一事来闹?若是她当众拆穿尚书府的说辞怎么办?
只见林卿婉弱柳扶风般起身道,“姐姐,你来了,方才妹妹与皓之哥哥一同散步,不知姐姐原来在身后。与皓之哥哥定亲一事,妹妹正想当面谢谢姐姐成全。”
林瑾照心道,林卿婉只这一句话,便将她架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宣平侯府与林瑾照已经退了婚,不管是她愿还是不愿,这已经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结果。
如若是她此时说不愿成全,那便是她出尔反尔,定是刚才看见林卿婉与曾经的未婚夫走在一起,受了刺激,不仅跟在他们后面,还要来当众纠缠。
林瑾照淡漠地看了一眼林卿婉,掠过她又无波无澜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顾皓之。
林瑾照给他俩在心里打了个标签——呵,绿茶白莲和渣男败类,天生一对。
她云淡风轻道,“妹妹不用谢,你喜欢便给你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噎住,看戏人的内心纷纷升起大大的问号。难道,林瑾照已经在府中背地里哭天喊地过?因而知道如今闹也没用,所以心灰意冷甘愿放弃?
“?”林卿婉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准备的一肚子腹稿,顿时失了用处,猝不及防之余她只能扯着嘴角笑道,“谢…谢姐姐。”
而顾皓之不免也疑惑。
他刚才看的分明,林瑾照看向她的眼神再无半点往日的娇羞与情意,而是冷漠地能掉出冰渣子。
末了,还有一丝嘲讽与轻蔑。
她身正背直,格外瘦弱的身板站在那里,却透着一股子坚毅的气魄,像是风吹雨打也不会弯折半分的花茎。
往日的扭捏、自卑怯懦、畏畏缩缩再也不见。
她明明像往常一样戴着面纱,甚至衣着极为朴素,却让人觉得她那样清澈坚定的双眸下,应是一张绝世动人的脸。
这样的林瑾照让他陌生。
林夫人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内心疑惑不已,林瑾照难道是在使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手段?看着顾皓之今日的确多看了林瑾照两眼,她又觉得好笑,林瑾照如今这副模样,拿什么资格欲擒故纵?
此外,她记得林瑾照平日里赴宴,都紧着最鲜艳华丽的那几件衣裙反复穿,怎么今日一改常态穿得这么素净,身上衣裙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属实一般。
外人见了,说不定要编排她苛待继女。还是赶紧找借口撵回去为好。
林夫人脸上只堆笑道,“哟,阿瑾不是前两天感了风寒病了吗?祖母特许你休息,怎的还是出来吹风?快回去罢,别受了凉。”
不知道的听见这话,还以为她林瑾照在府里备受关照宠爱呢。
她不紧不慢道,“女儿特来给祖母贺寿,母亲莫不是连送礼的机会都不给我罢?”
林夫人不知道林瑾照卖得是什么关子,闻言只得干笑道:“阿瑾说的哪里话?”见她两手空空,又问道,“那你的贺礼呢?”
林瑾照从袖子里掏出一木盒,道,“这是我从前得的一盒丹药,专治头晕,有延年益寿之功效,特献给祖母。”
这是现代活血化瘀的常用药,林瑾照打听到林老夫人时常头晕,恐怕是脑动脉供血不足之症,正合适用此药物。
今日她来寿宴,除了来要点东西,也想攒攒生命值。
如今她的生命值,只剩一天了,得到系统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找不到出门的机会,自然也无法找到病源。
林老夫人面上和煦一笑,“阿瑾真是懂事了。”
丹药这东西,向来玄乎得很,更何况是林瑾照拿出来的,别说众人不信,就是老夫人也是表面上和善地让人接下,而后便放在一旁。
林瑾照落座后,察言观色一阵,得出的结论是,这药,林老夫人不会吃。
林瑾照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无论林老夫人吃与不吃,她都要在宴会上寻找病源。
她从方才那些个婆子嘴里打听到,周侍郎的爱妻最近脚被烫伤了,刘太傅的嫡子这两年得了肺痨,宣平侯府的老夫人近年来活动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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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不已。
只可惜,他们一个也没来。
林瑾照有些失望,虽然,他们没来才是正常的。
就算他们来了,也不一定会让她看诊、信她的医术。
正当林瑾照在寻找宴会上是否有人面带病容时,突闻一少女道,
“林大姑娘倒是大方,只是在场的谁不知道,你是被宣平侯府退的婚。如今,你堂堂嫡长女没了婚约,而妹妹嫡次女却定了婚。”
“你一被妹妹抢了先,二名声本就不好,如今再次受损,将来再难嫁人,你内心当真无怨气?不觉得委屈?”
这谁人说话如此张扬放肆,好大的胆子!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一眼,那些个想说教女子处世之道的长者们便噤了声。
永嘉公主——她怎么来了?
听说太子殿下谢景辰从边关回来,今日抵达洛阳,公主不应该在城门候着吗?
传闻太子谢景辰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又见多识广,谋略无双。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治理朝政,他都是才华横溢、以一敌百的存在。
他在陛下的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不仅是众多女子心仪之人,更是各世家争相结交的对象。
听说他已平定边关,此次回京后便不会再轻易被派出去打仗。陛下准备让他长久地在洛阳待着,熟悉朝中事物,正是众人结交他的好机会。
如今永嘉公主出现,莫不是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洛阳,此刻也来了尚书府?
一时间,众女子整理仪容,众男子、夫人也翘首以盼,齐齐往永嘉公主身后瞧,两眼过后仍见她身后空空,并无谢景辰的身影,不免有一丝失望。
“臣/臣妇/臣女拜见公主。”众人一齐向永嘉公主规矩行礼。
林瑾照跟着众人行礼,她不着声色看向那少女,只见她杏眼桃腮,通身贵气逼人,顿时脑海中有了印象。
在上个月的宫宴上,原主面纱掉落在地,惹得众人惊惧嘲笑,只有这位永嘉公主替她打抱不平,称众人不应以如此诋毁奚落他人容貌、以貌取人。
她不仅在陛下面前为她求了情,还让人给她拿了一块干净的面纱。
若非如此,以原主当时吓晕了太后、众人都要寻她兴师问罪的架势,她恐怕也难以在宫宴上全身而退。
传闻,她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女儿,自小千娇百宠长大,做事毫无道理章法,全凭心意。
只听永嘉公主又道,“林大姑娘,你若是有委屈,便说出来,我替你主持公道。”
众人心想,得,永嘉公主出面,这婚约只怕是要改回去了?
这林瑾照不得感激涕零、跪地谢恩?
一时间,不仅是林卿婉,就连林天元和林夫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林瑾照恭顺地朝永嘉公主行了一大礼,“臣女多谢公主照拂。”
“不过,”林瑾照再次看了一眼顾皓之和林卿婉,礼貌又冷淡道,“退婚一事,无妨,婚嫁于我乃身外之物。”
“何况,顾世子,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了。”
4. 退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皓之怔怔地看着林瑾照,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林天元的斥责声便已传来,“阿瑾,休要妄言!”
“妄言?难道父亲想听我说,我对顾世子还有意这种话来?”林瑾照似笑非笑问道。
林天元噎住。
林夫人不置可否,在她看来,林瑾照不过是嘴硬罢了。她待顾世子就跟放在心尖儿上似的,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永嘉公主倒是很高兴,“林大姑娘,你当真看开了?”
上次宫宴上,她看得真真的,林瑾照遭众人奚落时,她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顾世子,可是没为她说半句好话,冷眼看着旁人欺负她。
这样的夫婿,属实算不上良配。
林瑾照点头,当众答道,“公主,从前,我或许对顾世子有些情谊,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他曾救我性命。但没成想,我与顾世子定亲后,嫡妹卿婉对顾世子仍是情难自禁、牵扯不清,顾世子风流才子,不拒反迎,乐在其中。二位两情相悦、神仙眷侣,我林瑾照怎好夺人所爱?”
而后,她又朝林卿婉道,“以后,妹妹你喜欢便直说,这不,你要我便给了吗?”
她声调轻柔舒缓,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掷地有声。
语气明明没有半点不悦,听在众人耳中,却锋利非常,像一把利刃当众划开了顾林两府的假面。
林瑾照冷眼看着,鸦雀无声的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坐在一处的顾皓之和林卿婉。
两人原本坐在一处是众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如今却有了狼狈为伍的意味。
顾皓之冷沉着脸,英俊儒雅的公子眼里染了错愕与不解。
林卿婉原本白里透红的一张脸更是瞬时失了颜色。
当众做,和当众被说,是不一样的。
林卿婉惨白着一张小脸,样子着实楚楚可怜,只听她解释道,“姐姐怎可这样说?妹妹从前便视顾世子为好友,姐姐定亲后,顾世子便是妹妹的兄长,妹妹从未有过逾矩之心,是姐姐误会了。”
从前她与顾世子谈笑时,总会把林瑾照置于言论中心,从来只有林瑾照被指摘,什么时候轮到她过?
这林瑾照今日怎么这样厉害?仗着公主打抱不平,为了泄气,居然连尚书府的颜面也半点不顾,公开指摘她,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她有没有逾矩,其实众人心知肚明,在场的谁不知道从前顾世子对她更亲近,对林瑾照只有厌恶,这让林瑾照被奚落了不少次,而她却并未作出改变。
顾夫人听了半天,也坐不住了,“林大姑娘,不,阿瑾,两年前我儿救你、你名声受损一事,我侯府伺候珠宝首饰没少往尚书府送。如今婚事作废,这些珠宝我们就当对你的补偿。你这样胡言乱语,对你、对我们两府,都是不好的。”
林瑾照勾唇,机会来了。
珠宝首饰,原主可是一根都没看到过。
“珠宝首饰,都被我母亲拿走了,”林瑾照清凌凌道,“我从未收到过。”这是林夫人贪墨她的东西、苛待继女、林天元治家不严最好的证词。
林夫人石化当场,只觉得在众人的眼光中,脸火辣辣地疼。
林天元脸也涨红,骂道,“混账,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不信,可以让人去我院中搜查,”林瑾照沉静道,“父亲若觉得我不该说,便将那些珠宝首饰一件不落地还给我,正如顾夫人所说,权当补偿我可好?”
林天元闻言愣住,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接着林夫人对着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最终他颇为艰难地开口道,“此事我会查清楚,若属实,东西我会让你母亲还你。”
“多谢父亲!”林瑾照眉尾轻扬,她神色清明,不用猜也知道这是他们妄想在众人面前蒙混过关的说辞,紧接着朝顾夫人道,“辛苦顾夫人将这两年送我的东西列个清单,将来我会将它传阅众人,还会时常佩戴,感佩顾夫人对小女颇为丰厚的补偿。”
闻言,林夫人脸色煞白,林天元面色铁青,顾夫人笑意僵硬——这不仅是要林夫人归还那些珠宝首饰,她宣平侯府恐怕也要再送几件极为体面的重礼给她了。
今日宾客众多,面上这婚事确实是对不住她,他们皆是理亏的一方,而且,都好面子。
没想到,林瑾照今日来赴宴,居然打着这样的算盘,而且还让她得逞了。
只听顾夫人面色颇为不情愿道,“自是可以。”
林瑾照见目的达到,心中颇为畅快,旁若无人般又道,
“顾世子,当年落水一事,多谢你相救之恩,至于名声,有了补偿我已经不在意了,还望你也不要介怀。当然,贵府更不用让人去传什么你救错了人的言论,陈年旧事,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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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爱听。
“祝你和我妹妹百年好合。”牢牢锁死。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便。”
林瑾照说完,朝永嘉公主又行一礼,随后便落座。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林瑾照甚至掀起半角面纱吃了点东西,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似乎刚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一般。
只是她眼角余光,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永嘉公主。公主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健康,她身后随侍的宫女神情紧绷,像是在害怕担忧着什么。
永嘉公主此次本就是听闻了传言过来砸场子的,如今话也说开了,热闹也看过了,对结果很满意,便打道回府,“林大姑娘,我下次再找你玩。”
不久后,林瑾照安静吃完,也借口更衣离席。
她方才已看过,这宴会上有病容的不多,但皆是非富即贵,轻易不会让她看诊。
不若趁今日府中设宴、防守不严,溜出府去,还能换得一线生机。
林瑾照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径直走向柴房,守门的两个小厮道,“姑娘,我们看得死死的,一个也没逃走。”
林瑾照一推门,便见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布的三个婆子。
见到她,三个婆子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齐齐跪下来磕头,“呜……呜呜……”
林瑾照让春兰给其中一位婆子解绑,而后道,“张婆子,若你现在能带我出府一趟,你体内的毒,我今晚便给你解了。”
张婆子连连点头,“小的听候大姑娘差遣!还望大姑娘饶命!”
今日大清早她带着两个婆子看守瑶光院的大门,在林瑾照准备出门时死命拦着,没想到林瑾照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扎了她们三人的手,她们的手背或手心竟然逐渐失去了知觉。
一定是下了毒!
而且林瑾照跟她们说,如果手恢复知觉了,说明药效正在侵向心脉,三天之内她们便会心脏麻痹而亡。
她们原本将信将疑,在她去赴宴的这段时间里,三个婆子的手果真恢复了知觉,一时间怕得要死,只觉得再不见到她,便是要死在这柴房里了。
其实,她用的不过是常用的局麻药利多卡因,古代没有这个东西,能想到的自然是毒药。原本利多卡因一两个小时便会失去药效,她们的手自然也会恢复知觉。
林瑾照对张婆子的反应很是满意,“那便走吧。”
5. 乞丐
张婆子果真言出必行,带着她一路通过层层防守盘问,抵达了尚书府的大门。
门口的小厮拦住她们,道,“张婆子出府有何事?”
张婆子笑道,“哦,许太尉家的小公子爱吃成德记的点心,夫人让我去买些来。”
“你身后的又是谁?”小厮看向她身后的女子,穿着丫鬟的服饰,看着面生不说,额头上脏兮兮的抹着灰,脸上还戴着面纱。
奇奇怪怪的。
张婆子道,“是新来的烧火丫头,也是我侄女,我找她帮我拎点东西。她前几天烧火烫伤了脸,养着伤不敢洗脸呢。”
如此便蒙混过去。
待离开府门走了百米远,林瑾照便道,“张婆子请自便罢,我还有事儿。”
张婆子笑脸相迎,“那好,大姑娘,那我忙完了便在此等你一同回府。”
林瑾照点点头,“嗯,有劳了。”
两人就此分别,林瑾照走远后向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张婆子神色匆匆,往医馆的方向去了。
她勾起一抹笑,等会儿医馆的大夫看不出什么毒,也不知道她是气急败坏觉得受骗了,还是惶恐得坐立不安团团转。
【检测到宿主生命值还剩一天,请宿主及时看诊,避免猝死。】系统适时发来提醒。
“知道了,”林瑾照轻吸一口气,天黑之前,她必须得找到病源——这是她当下唯一的机会。
林瑾照先去找地方洗了把脸,而后去寻找病源。洛阳的街道不比尚书府的宴会,这里的穷苦百姓会多些。
此刻的洛阳,仿佛一副繁华热闹的画卷,街道两旁桃红柳绿,春意盎然,石板路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林瑾照边走边寻,不久后,在路边角落处看到一位晕倒的乞丐小女孩,约莫十岁光景。
她头发胡乱地缠在一起,面容憔悴,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整个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在春日的阳光中如同一具没有温度的冰冷尸体。
林瑾照凑近看,发现她还有些生命迹象,便将指尖搭上小乞丐的脉搏。
这个小女孩应是在乍暖还寒的初春里受了凉,因而高热晕厥了过去。
还好,不是很严重,只是感冒,还没发展成肺炎。
林瑾照打开系统,给意识混沌的她喂了一颗布洛芬,又喂了些清热解毒的药。小女孩两天没吃东西了,血糖也有点低,她又喂了两支葡萄糖。
小半个时辰后,小女孩的热退了,悠悠转醒,醒来发现身边有个大姐姐陪着她。
“好甜……”小女孩下意识砸吧着嘴,将嘴唇上的糖水舔干净,她依稀记得在她昏睡不醒时,有个姐姐给她喂糖水,“大姐姐,是你救了我吗?”
林瑾照见她醒了过来,点点头,“你晕倒在路边,我刚好看到。”
小女孩觉得此刻她比早上的时候有力气多了,格外感到道,“大姐姐,谢谢你。”
林瑾照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小女孩,“呐,这是我给你的,这纸里面包的是药,一天喝三次,每次取一小包和水服下。这个包裹里是小夹袄,记得穿在外衣里面。”
林瑾照给她的是刚才喂她的感冒颗粒,从系统里取出来时是现代的包装。她特地去铺子里买了几张纸,将塑料袋里的冲剂倒在纸上分别包起来。
小夹袄是她刚去成衣铺子里买的。
小女孩兴奋地点头,“谢谢大姐姐!”
大姐姐真是好人,还特意提醒她新夹袄要穿在里面。其实她也知道,要是穿在外面,一定会被其他乞丐抢走,她以前就被抢过。
见小女孩转危为安,林瑾照便离开,去寻找下一位病源。
【恭喜宿主获得一天生命值,您现在的生命值还剩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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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林瑾照多少松了一口气。
林瑾照走着走着,便又见到一位躺在地上的乞丐,是个小男孩。
她凑近瞧,刚把手搭上对方脉搏,只见他立马就惊醒过来。
“贵人,您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吧。”小男孩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熟练地跪着说出这句话。
应是见到有寻常人凑近他,便以为对方是来施舍他吃食的。
林瑾照扶起他,无奈道,“小朋友,你吃坏了肚子,如今正闹腹痛,此时不宜吃东西。”
小男孩闻言唇角向下,抿着嘴眼见着就要哭出来。
林瑾照道,“不要哭,我有法子帮你。”她拿出一片奥美拉唑,两粒肠胃康,“你将这药吞下,吃了便能好。”[1]
不知为何,小男孩看见林瑾照,便心生信任。
或许是长期练就的狼吞虎咽本领,林瑾照见他只犹豫了一下,一口水没喝就将药吃下去了。
林瑾照没给他吃食,想给他点银钱时却发现刚才买纸买衣时用完了,便将头上的素银钗子给了他,“这个给你。”
临走前又嘱咐道,“你记着,这两个时辰不要吃东西。”
走着走着,林瑾照便有些饿。
是了,她午膳吃得不多,在外面忙活了一两个时辰,如今确实饿得慌。
可是,只看两个病人,还远远不够。
她身为后院闺阁女子,又是府中最不受宠的那个,过得连旁人家的庶女都不如,想出一趟门真是难如登天。
她要珍惜这次机会。
她院子里虽然还关着两个婆子备用,但她们地位低微,估计没张婆子顶用。
还是得忍着饿继续寻找。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尖叫,她看见前面一女子在街道中央笔直倒下,看那身影,好像是——永嘉公主?
6. 公主
林瑾照连忙赶到永嘉公主身边,只见她两眼上翻、面色青紫、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周围的路人都被唬了一大跳,吓得赶紧避开,又忍不住驻足围观。
林瑾照记得,原书中的永嘉公主因为当街发病,被全洛阳城乃至全周朝的人嘲笑,最后抑郁而终。
只见跟在公主身边的两位宫女大惊失色,大喊道:“公——”
林瑾照立马大喊:“公孙姑娘!”她音量颇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倒地的是她什么至亲。
被打断的两位宫女愣住,很快反应过来,感激地看了眼前人一眼,又哭着朝公主道,“公孙姑娘!姑娘你快醒醒!”
她们俩本就是陪着公主偷溜出宫的,这要是公主在外面出了事,又传了开去,她们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街上人群很快围了过来,纷纷议论这公孙氏是哪里的人家。
林瑾照稳住宫女后,便将公主的脖颈扭向一边,两位宫女惊道:“姑娘,你要对我家公、姑娘做什么?”
林瑾照抬头,“我就是今天你家姑娘在宴会上帮过的人,我不会害她,快过来帮忙扶住!”
先要防止公主窒息。
两位宫女再一看便认出了林瑾照,她们六神无主,如今只好选择相信她。
“扶稳!”林瑾照道,她表面给公主针灸,实则悄悄从系统取药,借着衣袖的遮挡给公主肌注了一剂地|西|泮镇静,公主的抽搐几乎立刻停止,面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两位宫女见状松了一口气,抹干了泪镇静下来,“我们先寻个地方歇息。”
永嘉公主悠悠醒来时,已被两位宫女和林瑾照带到客栈的床上躺着了。
她睁开眼见到轻纱床幔,对刚才发生的事毫无印象,但见她那两宫女皆哭成了泪人,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难过的问,“落墨、雁回,我又犯病了?”
此前三个月都没犯病,先前的民间神医不是说她已经大好了吗?可见又是个骗人的大夫。
落墨和雁回双双跪下请罪,“是奴婢照顾不周,请公主恕罪。”
两人将公主如何犯病,林瑾照如何用针灸止住抽搐,且维护了她颜面一事,悉数汇报给了永嘉公主。
林瑾照所用的地|西|泮,她们并不知情。就算公主看见了用药的针眼,也只会怀疑自己跌倒时磕到了什么。
公主情绪难掩低落,但仍很是感激地想林瑾照道了谢,“多谢林大姑娘,不知道…林大姑娘能不能为我保守秘密?”
林瑾照颔首,“公主放心,臣女定守口如瓶。”
林瑾照知道,今日的事若是传扬出去,定会在洛阳掀起一阵流言,损了皇家颜面,也会惹得皇上皇后震怒。原本公主今日应当就是借着迎接太子的由头,才有机会出宫,若是皇上皇后知道这事,将来定对她看管得更严了。
那个叫落墨的宫女还给林瑾照塞了一袋银子,公主道,“一点谢礼,不成敬意。”
“多谢公主,”林瑾照只收下一颗,方便待会儿果腹用,接着道,“不瞒公主,臣女这里有药能治您的病,不知您可愿试一试?”
这是林瑾照深思熟虑过的结果,她深知,如今她手头的药物在外人眼中看来来历不明,但公主对原主有恩,她又有能力相帮,她没有不帮的道理。
永嘉公主今日在宴席上,对林瑾照便有几分赏识,经过刚刚的事后,更是对她颇有好感,惊讶道,“林大姑娘会医术?”
林瑾照道,“从前在外祖家时,跟人习过。”
原主从前确实习过医,因她从前不爱琴棋书画,外祖父说她要有一技之长,便挑了个医术让她学。
他说即使在战乱中,医术也能让她安身立命。只是原主学起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并不精进。但如今用来遮掩,却是正好。
“公主所犯,乃癫痫之症,如遇精神振奋、生气激动、劳累奔波,便易发作,发作时浑身抽搐,甚至会咬伤舌头,二便失溺,事后丝毫无法回忆。不知臣女所言可正确?”
永嘉公主眼前一亮,“林大姑娘说的全对!”
落墨也有些惊讶,公主此病乃宫中密事,太医皆被封口,如泄露半分消息都会被处死。宫里寻来的名医不仅皆以为他们看诊的对象是哪个妃子,出宫时也会被威逼对外只口不提。
因此,林瑾照是真的看出了公主的病情,还说得这么准确,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落墨问道:“要如何治?”
林瑾照道,“需每日服药控制病情,连续服三到五年,方有希望彻底治愈。”
永嘉公主晶亮的杏眸顿时黯淡,犹疑道,“三到五年,要那么久啊……”那些药都好苦,一想到要喝好几年,她巴掌大的脸顿时皱作了一团。
林瑾照道,“若要治愈,确需那么久,但控制症状,或许几日内便可以。”
她之所以将疗程和盘托出,是因为在现代有太多的癫痫病人治到一半便自觉痊愈,中途停药,症状复发,导致前功尽弃。
若是一开始便没有这个认知和毅力,盲目开始治疗是不对的。
“当真几日便可以?”永嘉公主又燃起了希望。
往常时候,她的病大发作一次后,后面几日每日都会犯一两次,须得喝太医开的很多很多药,连续喝一个月,才能慢慢减少一些。
若是林瑾照能几日控制住她的症状,她这段时日岂不是就不用遭那么多罪了?
林瑾照道,“当真,但此后不可随意停药,”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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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拿出一包用帕子包裹好的抗癫痫药丙戊酸钠缓释片,“这是我从前配的药,一天两次,一次一颗,和水整颗吞下。”
公主接过帕子,打开一看,只见十余颗雪白的药丸被包裹其中,与她从前见过的药皆不相同,她问道,“这药苦吗?”
这丙戊酸钠需密封保存,但林瑾照现在手上没有合适的器物去装药,现代的塑料瓶又不能拿出来,这药只能先少给些,免得药性发生了变化。
见公主问,林瑾照摇摇头,笑道,“不苦。”
公主很是高兴,用帕子小心将药包好,“我回去后定好好服用。此外,我也会禀明母后,让她寻最好的太医,将林姑娘的脸治好。”
林瑾照闻言,轻轻将面纱揭下,露出莹润的肌肤,“臣女脸上的恶疮,已经治好了。”
公主和两位宫女看着林瑾照白皙无暇的双颊,惊讶得瞠目结舌,一个多月前,她们还亲眼所见,她面上的恶疮格外可怖。
听说从前许多大夫都没能治好她,这次,是她自己治的?
永嘉公主不禁将手中的药又握紧了两分,“林大姑娘既然有医术在身,为何不早些治好自己?”
林瑾照沉默一息后道,“有时候,戴着丑陋的面具更容易看清人心。”
公主深以为然。
临别前,永嘉公主给林瑾照留了一枚玉佩作为信物,方便将来联络。
待回到皇宫,公主第一时间便将药交给了自己宫里的药师。
她病了三年,常年服药,除了宫里的太医给她开药,还有外面的许多自称是民间神医的大夫开的。皇后特地给她配了个药师在宫中,负责替公主把关所有的药物。
公主自然是相信林瑾照的,但母后说了,若是她经口的药物药师有漏查,被她知道了,药师是会被问罪的。
药师取了一颗白色药丸,碾磨成粉溶进水里,用银针试过无毒,又取了一颗和水吞服,回禀道,“回公主,老奴看不出它的配方,但无毒,也确实不苦。”
“没关系,”公主眼睛晶亮,立马服用了一颗,便道,“这是我喝过的味道最好的药,一点也不苦!”
落墨和雁回都很高兴。
只有药师眼中流露出不忍。
永嘉公主每次遇到有人说能治好她,她都是这样满怀期望,可到头来,没有哪一次不是失望告终。
如今连随便一个在医术上毫不知名的世家贵女说自己会医术,她都全然相信,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看在林大姑娘这次确实帮了公主的份上,她暂且按下不表。
若是这药没效果甚至是服用了后公主身体不舒服,她一定要找皇后告状,提醒皇后需杀鸡儆猴一番,免得什么人都来诓骗公主。
7. 外祖
林瑾照与永嘉公主分别后,便寻了家酒楼点了些饭菜,她如今饿得厉害,果腹要紧。
酒楼里已有不少客人在用餐,里头还有貌美的姑娘弹着琵琶,与众人助兴。
饭菜上来后,林瑾照摘下面纱用餐,期间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吸引了不少人频频看来。林瑾照没有理会,只安静吃着。
这酒楼的招牌菜味道也不怎么样,林瑾照心道。
潦草吃完午膳,林瑾照使了点银子托店小二替她跑一趟,去岳将军府通个风报个信。
接着,她再次戴上面纱,回到了与张婆子分开的地方。
张婆子一见到她,满脸褶子立马堆起笑,仿若见到了活菩萨一般,弯着腰笑道,“林大姑娘,老奴总算等到你了!”
林瑾照从没见过她如此谄媚的模样,道,“跟我回院子取解药吧。”
待回到院子,林瑾照象征性地拿了一片维生素给张婆子,“张婆子,这是解药。”
张婆子欣喜接过,又不放心似地问,“就这一颗?”
“是。”林瑾照答,她心里恶趣味作祟,并没有告诉她吃法。这药若是咀嚼着吃,会有一股酸苦味,难吃之极。
“多谢林大姑娘,”张婆子立马便吃了,紧接着脸上神情精彩纷呈,既像哭又像笑,忍着吃完了,便一声不吭地往林夫人的岚静院方向去了。
想必是不敢再当面惹她。
林瑾照知道,今晚府里是不会消停的。
【恭喜宿主获得一天生命值,您现在的生命值还剩四天。】
林瑾照听到系统提示音,微微勾起唇,看来公主已经服药。系统赋予生命值并不在她给出药的那一刻,而是在对方接受治疗时。
今天一天挣了三天生命值,算是收获颇丰。只是她长期生活离府门极远的深宅后院里,干等着终究不是法子,就看今晚能不能离开这后院一阵子。
不出她所料,张婆子离开没多久,林夫人便派了七八个小厮婆子过来传唤她,态度凶巴巴的不说,还顺便一齐带走了被她关在柴房里的两个婆子。
春兰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林瑾照安抚好她,不慌不忙地跟着他们走了。
到了岚静院,屋子里除了林夫人,林天元和林卿婉也在,只见林卿婉在林夫人怀里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眼睛都肿了。
而林夫人也气红了眼睛。
林瑾照刚进屋,屋内传来林天元的怒吼,一杯茶盏便砸在了她脚边,“你去了哪儿?宴会后整个白天都不见人!”
滚烫的茶水溅到了林瑾照脚尖,这让她顿时升起了怒气。
“怎么,父亲白日里退了我的婚,晚上又要拿我来撒气吗?”林瑾照泠然道。
林天元怒火中烧,“我看你现在是反了天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不要以为,你给府里老人下毒一事我不知道,快把解药都拿出来。”
那两个婆子虽是下人,也是林夫人随嫁时带来的老人,想必是林夫人告到林天元面前,要他做主。
林瑾照知道,若是此时拿出“解药”,自己便只能任他们宰割。她又不傻。
她同样没好气道,“父亲言重了,若是父亲和母亲同我道歉,我可以考虑拿出解药。”
这道歉,是他们欠原主的。
除了他们两年来给原主素衣简餐、待遇跟林卿婉天壤之别、放任或刻意在她的脂粉中用毒之外,还有刻意给她营造的嚣张恶毒的名声,令她在府内外抬不起头来。
再加上,一个多月前,林天元作为亲生父亲,林夫人作为后母,林卿婉作为嫡妹,一齐眼睁睁看着棍棒一下下打在原主身上,无视原主背上血淋淋的伤,无视原主的每一声呼喊和求饶,意外杖毙了她。
如果原主还活着,此时恐怕也是活在被退婚的痛苦中。
林夫人闻言道,“阿瑾,你说这话好没道理,今日你当众羞辱指摘卿婉,又处处暗指我苛待你,让我们尚书府的脸被掰碎了给人家笑话,还让我们给你道歉吗?”
林卿婉扑在林夫人怀里哭声更甚,抽噎不止。
果不其然,林天元怒气更盛,“让我们给你道歉?逆女!你这是忤逆!来人,上家法!”
林瑾照目光陡然凌厉,这林天元是想再一次打她吗?
她冷冰冰道,“父亲若是要打我,最好便打死,否则我定会报复。”
林天元从未见过林瑾照这样顶撞他,被怒气冲昏头脑,“来人,给我将这逆女打死!看来上次我打得还不够狠,不仅没让你长了记性,反而还让你记了仇!”
林瑾照唇边勾着冷笑,好心提醒道,“打死?父亲不妨猜猜,若是你真打死了我,我外祖父会不会提着刀来取你性命?”
原主虽然在尚书府不受宠,但在她外祖父岳老将军家,却是被极度疼爱的。岳老将军府人丁凋零,外祖父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她又是她母亲唯一的孩子。
也就是说,她也是外祖父岳岩松唯一的血脉。在这个世界里,真心待她的除了春兰,还有岳岩松。因而原主从前在外祖父家,确实是被娇宠出了些刁蛮的大小姐性子。
从前原主受的委屈,多是顾皓之给的,是她心甘情愿。而林天元和林夫人明面上对她还算可以,只是背地里偏爱林卿婉,她犯了错训诫她,也是很多父亲都会做的事。
岳岩松不好插手。
但若是林瑾照死在了尚书府,他定然不会罢休。
“等等!”
林天元被林瑾照一提醒,顿时后背生了阵冷汗。岳老将军虽年事已高,但当年从龙有功,是陪着陛下上战场打江山的,更是在战场上救过陛下性命,因而在朝中老臣中颇有威望,便是陛下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句老将军。
他如今虽然功成身退,没了兵权也不管朝堂之事,但若是为护着外孙女伤了他林天元,想必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豁出老命直接杀了他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天元一冷静,态度也松缓了下来,“阿瑾,你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怎会真让人打死你?你乖乖将解药交出来,再为着你今日宴会上的言辞,跪下跟你母亲和嫡妹道个歉,此事便过去了。”
屋外面已经响起些许骚动声,林瑾照心道,怕不是人已经来了。
她唇边勾起嘲讽,“跪下道歉?你休想!”
林天元语气再次冷硬,“若是你不道歉,积错不返,冥顽不灵,休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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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饶你。我若是将你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你外祖父也不会知道!”
“谁要欺负我岳岩松的外孙女?!”
门外,一声浑厚有力的男人声音传来。
林瑾照回头一看,果真是岳岩松来了。她知道今日回府后定不好过,临回府前,她寻酒楼的小二替她去岳将军府传了个口信。
岳岩松约莫六十岁光景,浓眉入鬓,眼角上挑,朗目如星。他生得高大,比守门小厮高出两个头,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朝林瑾照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待走到林瑾照身边时,便将刀收住,立在地上。
迎面吹来一阵清风,是岳岩松身上带过来的。
林瑾照心想,外祖父走路真快啊。
“外祖父!”林瑾照欣喜唤道。
林天元见岳岩松突然提刀来访,认识的,知道他是走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寻仇。
林天元顿时有些慌了神,“岳丈大人来了,怎么也没人通传一声?不然,我们好去门口迎接,真是失礼了。”
岳岩松冷哼一声,“哼!若不是我直接闯进来,只怕还不知道你在这这样对待我外孙女。”
林天元闻言便知道岳岩松正在气头上,能如此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已经是在极力压制怒意了。他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紧,干笑道,“岳丈误会了,都是误会,阿瑾,快起来。”
林瑾照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一点也不客气,麻利地站在了岳岩松身后。
林天元问岳岩松道,“对了,还不知道岳丈今夜过来,所为何事?”
岳岩松道,“我外孙女今日被退了婚,想是心情不佳,我今夜来,是想接她回将军府小住一阵,散散心,不知林尚书可愿放人?”
林天元面色有些尴尬,赔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岳丈想接她回去散心,小婿自然不会阻拦。只是,阿瑾在府中,对府上老人用毒,不知道岳丈大人可有耳闻?”
林夫人也附和道,“岳老将军,我们真不是无缘无故罚她。”
林瑾照传信时,已经提及了此事,也提前为此想好了说法。
只听岳岩松不屑一顾道,“这事,阿瑾从前在将军府也使过,只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并没有真的下毒。”
林天元闻言被噎了一下,干笑道,“居然是骗人的?那阿瑾也太顽皮了些。”
“现在我可以接她回去了吧?”岳岩松问。
林天元笑得难看,道,“自然。”
林瑾照心里憋着笑,几乎是一刻都等不及,上扬的唇角也压不住,“既然外祖父都亲自来接,那我先去收拾东西,免得外祖父久等。”
林天元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当着岳岩松的面又很快被他遮掩了下去,“去吧。”
于是,岳岩松便坐在前厅等林瑾照回院子收拾东西,由林天元陪着喝茶。
林夫人原本还以为能借着这次下毒的事再往林瑾照身上泼一盆脏水,让她在外面的名声再差些,如今岳老将军当面澄清了此事,这计策便行不通了。
她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假借帮忙收拾的名义离开前厅,远远追上去抓住林瑾照的胳膊,讥讽道,“你不要以为,你外祖父能护你一辈子。”
8. 离府
林夫人道,“他已年过半百,你以为他还能护你几年?你将来的靠山,只能是尚书府。”
林瑾照知道,古人整体生活环境差,条件艰苦,能活到六十五岁便算是高寿,如今她外祖父已经年满六十,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半只脚要入土的人了。
林瑾照皱着眉看着林夫人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教她挣脱不得,不悦道,“此事不劳林夫人操心。”
外人不在,她连母亲都懒得喊。
林夫人闻言纳罕不已,眼底鄙夷更甚,冷笑道,“你别忘了,你只不过是去外祖家散散心,过阵子终会回来的。”
林瑾照道,“那就多谢林夫人念着我了,你若再不放开,耽误了时间,我外祖父怕是要找过来。”
林夫人自讨没趣,又骂了两句解气,悻悻走了。
林瑾照径直回了瑶光院,春兰一见到她好端端的回来,“姑娘,你没事吧?他们可有打你?”
林瑾照摇摇头,“这次没有挨打。”只有左边的胳膊被林夫人拽得生疼。
春兰开心地跟只麻雀般,“这次老爷夫人居然没有为难,真是太好了!”
林瑾照将即将回将军府的事跟春兰说明,道,“我们得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了。”
春兰闻言颇为意外,但还是麻利地去收拾了。林瑾照在收拾东西时,她要回将军府小住的消息便已经在府里传开。
春兰同林瑾照一同离府时,一路都能听到他人的小声议论:“诶,这林大姑娘怎的突然就被接走了?”
“我看啊,肯定是林大姑娘弄丢了宣平侯府的婚事,没脸在这府里待了。”
“她落水时跟顾世子有了肌肤之亲,这两年又巴巴追着人家两年,相貌越发丑陋不说,还被人家嫌弃地退了婚,名声早就臭了。”
“是啊,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还说不定呢。”
“唉,真是一张好牌打得稀烂……”
原本春兰听说林瑾照要被接回将军府,心中便喜忧参半,如今听到众人这样编排,更是气了个半死,“姑娘,让奴婢去,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撕烂他们的嘴!”
林瑾照道,“不必,不过是一些多舌的墙头草,无关紧要。”
林瑾照只要能回到外祖家,便是鸟入山林、鱼归大海,再没什么家规能束缚住她。
要是今夜岳岩松没能来,说不定她会被罚完了后继续关禁闭,等到生命值流失完,那到时候真的告天不应,告地无门了。
想到赚取生命值,林瑾照又想起来一件事,她问春兰,“春兰,你可以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能免费看诊的地方?”
春兰平素虽也不怎么出门,但这事她确实知道,“我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栖霞寺,每到初一十五都有大夫在那免费看诊开方,很是出名呢!”
林瑾照心中有了筹算,那里的病人,一定会比洛阳城街道上多。
若是她提出想去栖霞寺义诊,不知道外祖父会不会同意。
记忆里,外祖父岳岩松,对原主是极为宠爱的。
她记得,在原主还是孩童的时候,外祖父骑马带着她出去玩,她活泼调皮,不知怎的,一不小心将脚卷进了马鞍里,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便向侧边倒去。
外祖父听到她的尖叫声,一把回头抱住了她,跟着她一起倒下,他肩膀硬生生摔倒地上。那次,林瑾照毫发无损,外祖父肩胛骨断裂,养伤养了两个月。
还有一次,她在外面爬树,一脚踩断了一根树枝,从高处掉下,眼见着脑袋就要磕到石块,外祖父瞬移过来接住了她。
他总是陪着原主去做她喜欢做的事,从来都是随她心意,不干涉她自由。
他擅长用花草枝条编出各种有趣的小玩意逗她开心。
他教她读书识字,说女儿家若是不识字,将来容易被人欺负。见她实在不喜欢琴棋书画,便让她学医,她学得慢,他也不逼迫。
原本他以为林瑾照会一直待在将军府一直到出嫁,却没想到尚书府会派人在她及笄来接她。
他以为林天元终于回心转意,要善待林瑾照。
岳将军府如今在朝中无权无势,空有名声,林瑾照到了议亲的年纪,回尚书府自然是更好些,他便答应了。后来才知道,不过是林家族中长老对林天元施了压,说林氏血脉不可留在外家出嫁,林天元迫于名声才接回的她。
只是他知道时,林瑾照已经回了尚书府,还跟顾世子定了亲。
得知原主面生恶疮时,他也曾托关系请了宫里的太医来看,可药开了一剂又一剂,就是不见好。
只能说,他对原主,已经尽力了。
*
月明星稀,马车在静谧的洛阳街道上缓缓前行。
路上,岳岩松执意要问清楚林瑾照为何要传信于他,让他速速来接她回去。林瑾照瞒不过,将脸被下毒、近来被罚、被退婚及今日她在寿宴上的所作所为,大差不离地告诉了他。
岳岩松听完,手微微颤抖。
原主从前在外祖父面前都是报喜不报忧,外界的传言都是说她抢了嫡妹的未婚夫,总是欺负嫡妹。因而在他看来,原主在尚书府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断不会真受旁人欺负。
他唯一看不过去的便是宣平侯府世子那娃娃不善待她,但谁让他外孙女喜欢他,心甘情愿对他好,感情的事他不好插手,他也相信他她终有水滴石穿的那天。
没想到,她竟在尚书府受了那样多的委屈。
“真是一群人面兽心的东西!车夫,回去,我找他们算账去!”岳岩松怒骂道。
林瑾照连忙拦住,“外祖父别生气,要算账,也要等我拿到那些赔礼再说,否则岂不是给了他们借口,到时候不给我,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们别回去了罢。”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若是岳岩松回去闹将一番,中间遇到了变数导致她回不了将军府,那就麻烦了。
闻言岳岩松无奈道,“将来可不能委屈都憋心里,有外祖父护着你,知道吗?”
林瑾照笑着应道,“嗯!这回,我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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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向您求援了吗?”
岳岩松感叹道,“得亏我到得快,若是教他们真打了你,我必让林天元掉一层皮!”
林瑾照依稀记得,在原书中,林外祖父一年后死于一场极为严重的风寒,享年六十五岁。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原主的人离世,却无后辈为他守灵,还是圣上指派了个人来为他操办后事。
但如今有她的医术,让他活到七八十岁不是问题。
岳岩松抚着胡须,思索道,“明日可有安排,不若外祖父带你去散散心?”
林瑾照道:“我听说栖霞寺那边明日有大夫义诊,阿瑾想去看看。”
岳岩松笑道,“好,外祖父陪你去!”
岳岩松以为,林瑾照去栖霞寺是为了她的脸寻医问药。但接下来,林瑾照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岳岩松见过林瑾照从前生疮时的脸,乍一见她好了,不禁喜出望外,“居然好了!她们下的毒解了?”
林瑾照点点头。
岳岩松又问,“是怎么治好的?”
“是我自己治的,”林瑾照道,同时,她也知道,岳岩松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虽是从前学了医术,但学得不咋样,如今能治好自己的脸,定让他觉得奇怪。
于是,她接着道,“一月前,有仙人托梦,说是觉得我有善缘,便传授给我医术。”仙人传的医术,自然是高超的。
林瑾照记得,岳岩松早些年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奇功,九死一生之时还能遇到转机,他有时也觉得自己定是受上天庇佑。
只听岳岩松笑道,“天佑我阿瑾,真是太好了!得亏仙人托梦,才让你发现她们在脂粉中做的手脚,及时离开那狼窝。”
林瑾照见岳岩松对她的说法毫不怀疑,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外祖父,既然我得了仙人庇佑,这医术也不能藏着掖着仅供我一人用,因此,我想去栖霞寺义诊。”
岳岩松似乎察觉到她与从前不太一样了,“你能有这样的想法,颇为难得,去吧,外祖父支持你。”
林瑾照见岳岩松不反对,眼角皆是喜意,“但外祖父,我想,对外还是说在将军府的时候向高人学的好些,免得有些人不信神灵或是心思不正,将我这说成巫术邪术。”
她所用的药,来自现代,与这个世界里中草药不一样。
寻常人,定会觉得古怪。
岳岩松对此无不可,道,“阿瑾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听你的!”
夜深时,林瑾照想到次日要去栖霞寺,心中激动又忐忑,辗转反侧未能入眠,良久,她呼唤系统道:系统?
系统被喊醒,带着些许鼻音问道,【宿主,怎么了?】
林瑾照问道:系统,你有什么办法将西药改造成中草药吗?我在这个朝代当众用西药,总归是不好。
系统道,【改造成中草药是不行的,但是当您获得三十天生命值,就可以开启商城兑换。您可以在一级商城,实现所选择物品的本土化。】
林瑾照好奇问:什么是物品本土化?
9. 栖霞寺
系统解释道,【是指系统中的物品被转化为古代人可以接受的样子,比如,宿主可以将注射器转为竹制,将药盒转为密闭瓷盒,将西药转为草药外观,将说明书转为古人能看懂的简介,诸如此类,不胜凡举。】
【改变的只是外观,不变的是功能。】
林瑾照问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将这些放到古人面前使用,他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系统道:【正是。】
林瑾照之前便担心,她当前所用的东西包括药品,若是被有心之人曲解利用,会让她身份可疑。
若是有了这个本土化功能,她便再也不怕了。
只是开启这个功能,竟然需要三十天生命值,这对于当前的她来说,也太遥远了些。
次日清晨,林瑾照书信一封,着人送去宣平侯府,说自己回将军府小住,烦请顾夫人记得将赔礼清单送到将军府。
她出门时,仍戴着面纱。
他们的马车经过洛阳城的大街时,岳岩松和她都发现,林瑾照被宣平侯府退婚一事已传得满城风雨。连路边茶馆的说书先生,都已经开始拿她来编故事了。
林瑾照对此并不介意,消息传得越开,她与那宣平侯府那位便越没有牵绊和瓜葛。
岳岩松听了却窝了一肚子火,林瑾照劝道,“不妨事,外祖父放心,尚书府的所作所为,终有一天我会让世人全部知晓,不急于如今一时。”
岳岩松满心不快,“将来定要尚书府他们好看!”
路上,林瑾照打听到,栖霞寺每月初一十五香客最多,因而这两段日子里,一连三天都会有大夫来义诊。她颇为高兴,那也就是说她这里一个月有六天都能看到病人了?
栖霞寺坐落在山顶,马车一直走到山脚下才停,林瑾照下马车时,才发现今日天气特别好,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春日和煦的微风吹在她身上,瞬间令她浑身清爽。
林瑾照瞬间便觉得心情不错。
岳岩松也下马车,和她一起上山。
路上,两人说说笑笑,中间林瑾照因为体力不够歇了三趟,但好在路不远,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山顶。
林瑾照打听到了大夫们义诊的地方,便带着纸笔过去了。她初来乍到,岳岩松不放心,也跟着后面看看情况。
栖霞寺专门给义诊的大夫们打了个棚子,棚子里面安排了一排木桌,方便各大夫挑选落座。
林瑾照刚找了个空位坐下,便有个长胡子的中年大夫提醒道,“姑娘,你坐的地方是大夫坐的,要看诊,得在后面排队。瞧见我们桌子前面的队了没?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林瑾照自然看见了,如今已经来了三个大夫,每个大夫桌前都有十余个病人在排队。她解释,“我不是来就诊的,我是大夫,来给病人看诊。”
长胡子旁边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奚落道,“女大夫?我可是从来没听过,别不会看病,治死了人,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岳岩松刚到,便听到那大夫的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外孙女爱坐哪里便坐那里,关你们什么事,信不信我给你们撵下山去!”
三个大夫听得这浑厚响亮的声音,均是回头看。
待见到面露凶光、粗壮高大的岳岩松,他们三个虽不认得,但俱是被他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胆寒了一下。
后面数十个病人身躯也不自觉抖了抖。这人看起来好生厉害!怕是随便动动手便能捏死他们。
三个大夫便噤了声,随林瑾照在这儿待着了。
林瑾照便在桌前坐着,岳岩松也找了块山石就地坐下。他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就这么坐了两炷香,那些病人宁愿在三个大夫前排长队,也没一个来找林瑾照看诊。
一阵风吹过,林瑾照面前的纸张沙沙作响。
岳岩松心里犯怵了起来,“阿瑾,是不是外祖父刚刚太凶了,教他们不敢过来?”
林瑾照噗嗤一笑道,“怎会?他们不过是看我面生,又是女子,不放心罢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大喊,“不好啦,不好啦,有人吐血啦!”
林瑾照打眼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竹林前,那三个大夫围着一位口角满是鲜血的中年男子,地上还有一妇人和一小女孩跪着。
那位年龄最长的老大夫诊完脉,给他施了几针,那男子紧接着又吐了几口血。
老大夫便摇头道,“这人活不成了,早些回家吧。”
边上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呜,哇……不会的,莲儿求求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爹!”
瘦削的妇人搂着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跪,“求求大夫,救救我丈夫,求求您了!”
林瑾照看那男子面色,又看他一家三口身上衣裳破旧,想是家境贫寒,没钱看病,因而那男子这病拖了许久,才拖到这步田地。
老大夫叹了口气,再次摇头,“没法子了,早些带回家吧。”
那妇人趴在男子身上,哭成了个泪人,“阿良,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要你省钱给我留口粮,是我没用,没早些打听到栖霞寺,没能早些带你来看……是我害了你啊……”
那男子虽身体虚弱,意识尚存,微笑着抹干女子的泪,“阿念,是我对不住你才是,我养不活你们母女不说,身体还不中用,临到死了,还欠了一身债。你别难过,这病就算是早些治,也未必治得好。”
妇人哭得眼泪如同掉了线的珠子,“不不,你很好,你哪里有对不住我……”
男子笑得苦涩,眼神中凄苦茫然,“也不知道将来你们母女要如何过活……”
围在周围的路人看客,无不惋惜。
“唉,命苦啊!”
“可惜啊,年纪轻轻的,就得丢下孤儿寡母走了。”
有路人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老大夫,“陈大夫,真救不了吗?听说之前好多病重的您都想法子治好了,这个真不能再试试吗?”
众人都看向陈大夫,希望他还能想到什么法子。
陈大夫摆摆手,“拖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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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三天血,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矣。”再好的药,吃进去都会吐出来,可不是没法子了吗?
就当众人都准备散去时,旁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我有法子,或可一试。”
闻言,众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一位戴着面纱、身着素裙但眉眼清丽的女子走了过来,“能否让我诊诊脉?”
那位头发花白的陈大夫一见是她,便不满道,“这位姑娘,人命关天,且这人已然救不活,你此时说能救,莫不是在欺诈这对孤儿寡母?”
他行医半生,救人无数,以他的经验,就算神佛转世,也定然救不了。
这女子多半就是来招摇撞骗的。
陈大夫一开口,他身后那位年轻的大夫瞬间义愤填膺道,“你是从哪儿来的黑心大夫,人都已经这样了,你都不放过?”
林瑾照内心白了一眼,但看在他们都是来这里无偿治病救人的大夫,不跟他们计较。
周围人原本感伤的情绪也被带动得警惕起来,
“从未听过女子行医,你会看病吗?”
“就是,你是从哪儿来的,栖霞寺以前没有你这号大夫吧?”
“我也从来都没见过,你年纪轻轻的一小姑娘,长得应也是不错,干些什么不好,出来行骗?”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不远处的岳岩松差点忍不住就冲过来叫骂了,但他看见林瑾照在向他使眼色让他稍安勿躁,又想起刚刚他吓到人的事,便也跟着按兵不动。
林瑾照没理会周围的人,她朝妇人道,“大姐,我分文不取,你愿不愿意让我试试?”
跪在病人身边的妇人其实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她从前没来过栖霞寺,对这里的情况不是很清楚,要不是听说这里看病不要钱,她男人还不愿意过来看。
如今听到这里的大夫似乎对眼前这位面善的女大夫都不太友好,甚至恶语相向,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此时,她怀里的小女孩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道,“娘,我想让这个姐姐试试。”
既然其他人都没有法子了,她只能指望这个姐姐了。
那个叫阿良的男子也道,“我也愿意,麻烦姑娘了。”
得到了她们的准许,林瑾照便开始诊脉。果然不出她所料,是胃溃疡出血,这病急,但不重。[1]
“有救,”林瑾照冷静道,“阿良,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配合,知道吗?”
男子将信将疑,但对着这最后的希望,他没有不应的道理,点了点头。
当下,林瑾照只能选择最简单的治疗。她从袖子中取出两支针,一支止吐的异丙嗪,一支止血的血凝酶,假装在针灸,将药朝男子的胳膊肌注了进去。[2]
“好痛!”男子面露痛苦喊道。
那妇人顿时紧张起来,“阿良,你怎么了?哪里痛?”
旁边的年轻大夫喊道,“姑娘,针灸通常都不会这么痛,你这扎针的手法和位置都不对,怕是连穴位在哪儿都不知道,我就说你是骗子!”
10. 太子
林瑾照没有理会,只朝妇人安抚道,“我刚刚给他扎了两针,痛是正常的,将我手中这药和水吞下,半盏茶后他就能好些。”
她将奥美拉唑换了个外包装拿了出来。
妇人面露犹疑道,“他只要喝一口东西便吐,这药……”
林瑾照眼神坚定、胸有成竹道,“现在不会了。”
妇人依言,将林瑾照给的药给男人喂了下去。
那年轻大夫又道,“呵,故弄玄虚,真是活生生折磨人,待会儿吐了有你好看。”他们陈大夫施针也无法止吐的病人,哪怕只是喝进去一口水,都得出来,平白让病人再受一次罪。
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男人并未出现呕吐,还道,“我好些了。”
妇人喜极而泣,“阿良,当真?!”
那年轻大夫看向陈大夫,“师父,这……”
陈大夫朝那男人问道,“年轻人,你哪里好些?”
那男人神情满是欣喜,“我腹痛好了一些,也不恶心反胃了,这位女大夫的药有用。”
众人顿时觉得诧异,竟然真的好些了?
只见林瑾照又取出三个锦囊,朝面前两人道,“我这里有三种药,每种都标注了用法,两种护胃的,一种纠正贫血的,你拿回去服用,这阵子你需饮食清淡,以软食流食为主,半个月后的初一再来这里找我。”
那妇人接过,如视珍宝般捧在手心里,磕头谢道,“多谢姑娘大恩。”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希望。
陈大夫脸上的警惕卸了下来,看向林瑾照的眼神多了一分欣赏。
那年轻大夫朝陈大夫嘀咕道,“师父,她是不是下了什么猛药,让他回光返照?”
陈大夫回道,“若是让你用猛药让他回光返照,你可知如何配药?”
年轻大夫茫然摇头。
陈大夫笑道,“可见,这姑娘有两把刷子,不急,她医术到底如何,我们再观察看看。”
岳岩松远远看见林瑾照被人磕头道谢,内心也觉得稀罕,“嘿,这仙术还真让丫头习得了。”
此时,在远处,林卿婉正挽着顾皓之沿着台阶往寺里的大殿走。
林卿婉假借为父母祈福的名义,邀请顾皓之陪她来栖霞寺,又特意选在人多的今天,为的就是让更多人知道,她与顾皓之定亲的事是真的。
路上,遇见相熟的夫人,林卿婉都会行礼。
顾皓之不清楚她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既然两人定了亲,他对她自然是满意的,因而对于她的邀约,没有拒绝的道理。
见林卿婉一路都在同各家夫人行礼,心中还觉得她温婉知礼,当得起未来世子夫人身份。
在林卿婉又在与他不相熟的夫人行礼时,心中多少有些无聊的顾皓之远远看向义诊处这边,见一女子在给人诊病,并被人磕头感谢,不禁纳罕道:“这栖霞寺什么时候有了女大夫义诊?”
那夫人走后,林卿婉顺着顾皓之的目光看过去,即使隔得相当遥远,她也能一眼看出来,顾皓之所说的女子,正是林瑾照。
林瑾照在这里做什么?
女大夫?怎么可能,她在整什么幺蛾子?
林卿婉笑道:“从前没听说过哪里有女大夫的,说不定是看错了。”
闻言,顾皓之也觉着不确定,只觉得那女子有些眼熟,一袭青衣气质不俗,她身后那位老人的背影,他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也许吧。”
林卿婉见顾皓之从刚才到现在,眼神一瞬也未从林瑾照身上移开过,赶忙催促道,“祈福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赶紧上去罢。”
顾皓之收回了目光,“好。”
在顾皓之和林卿婉离开后,栖霞寺上山的路上出现了一位更为身份尊贵的人。
林瑾照眼角余光注意到那人,便不自觉看了一眼。
只见他身姿挺拔,行走前自有一股行云流水般的洒脱,一身玄衣反而衬得他容颜俊美,又未遮掩他眉宇间如利刃般的锋芒。
寻常人一看看过去,便觉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只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下一位病人的问询吸引走,她只得继续专心看诊。
她不知道,那人在远远见到岳岩松后,便毫不犹疑地朝他走了过去。
“师祖,”那人称呼岳岩松道。
岳岩松听见熟悉的声音,回首一看,只见太子谢景辰正站在他身后,朝他揖手行礼。
岳岩松一惊,连忙朝他郑重见礼,道,“太子殿下,我说过,您去边关的时候,我已经回到洛阳,担不起您这样的称呼。”
谢景辰道,“我在边关多年,数次得您徒弟关将军搭救性命,又得他传授武学功义,我是他的徒弟,自然要称呼您一声师祖。”
传闻太子谢景辰在边关战功赫赫、所向披靡,其实这世上无人知晓,真正的太子早死在了战场上,穿越过来的他只是个现代兵法美食爱好者。
刚穿越来时,他对一切都很陌生,刚养好了身上的箭伤,便因形势所迫,必须硬着头皮披甲上阵、指挥杀敌。
当年,士兵高声呼喊:“太子威武!冲啊!杀!”
却不知从未上过战场的他,面对血腥场面,内心只想躲避逃亡。
可当时身边的副将大喊:“冲啊!有功的论赏,逃兵逃将斩立决!”
“……”为了不被当成逃兵逃将,也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他只能随着队伍往前冲。
但那时的他连战马都骑不顺溜,进攻防守更是毫无章法,要不是关云龙将军及时发现救下他,他恐怕当时就已经成了敌人的刀下亡魂。
后来,他借口之前受伤时伤到了脑袋,从前学习的武艺丧失大半,须得从头学起,一时间更是军心不稳,人心惶惶,又是关云龙替他稳住了军心。
关云龙是岳岩松的徒弟,得他一身真传,忠勇无双,在边关威望极高。
有他坐镇,边关无人敢放肆。
他不仅带他重新梳理战情,介绍边关险要关隘,讲解用兵之道,也带他习武练兵。
在战场上,他对他颇为照顾,更是数次搭救。
谢景辰原本就是兵法爱好者,在现代读书期间便通读过古代十大兵书,对孙子兵法、孙膑兵法更是烂熟于心。
关云龙的带领下,他迅速长成。由于这具身体从前便有武学基础,因而他很快便学会了使用刀枪棍棒,加上他在兵书上的阅历相较普通人丰富太多,因而在计策谋略方面更是突飞猛进。
若干年后,谢景辰凭借出色的兵法诡道,用兵如神,多次大败敌国,再次在边关名声大噪。
关云龙将军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师父,更是如兄如父。
他也时常听关将军说起他师父岳岩松行军打仗的事迹,提及他如何行兵布阵,如何救百姓于水火,也让他心中尤为敬佩。
每年年关时,他都会回被召回洛阳,见一见父皇母后,他也每年都来岳将军府拜见岳岩松,陪他聊聊边关的故事。
如今,他年已二十三,终于熬到功成身退,凯旋归朝。
谢景辰多年来皆坚持叫岳岩松师祖,岳岩松便不再客套,笑道,“那您便叫吧。”
岳岩松对于朝中能有谢景辰这样的后辈,心中自是欣慰。一年没见,他比从前更硬朗,身形愈发挺拔如松,气质比洛阳那些舞文弄墨的男儿不知道了多少倍。
两人从前聊起边关的事情时,更是颇有种英雄惺惺相惜的味道。
要是他岳岩松还年轻,无牵无挂,他也想重回战场,去抛头颅洒热血,再次感受下边关那肆意炽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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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想想就潇洒痛快。
只是如今他年华易老,不说他有心无力,就说陛下选拔将领,也一定不会考虑他。
陛下对他的供养和优待,有时候也是拉拢边关人心的一种方式。
谢景辰问,“师祖来栖霞寺,莫非是有所求?”他刚好回了洛阳,若是岳岩松有什么需要的,他也想帮一帮。
岳岩松笑道,“嗐!我能有什么所求,是我那外孙女阿瑾,想过来义诊,我陪陪她。”
谢景辰顺着岳岩松的目光看去,只觉得林瑾照气质清冷脱俗,似乎比他前两年见到时长高了许多,“林姑娘会医术?”
岳岩松闻言,想到刚才的事不免有些得意,“是啊,医术似是不错嘞。”
谢景辰与林瑾照从前并不相熟,闻言并不起疑,道,“如此甚好。”
岳岩松又问谢景辰,“太子来栖霞寺,所为何事?”
“母后头痛犯得勤,太医无法,父皇便派我来栖霞寺祈福,”谢景辰回答,紧接着又道,“若是林姑娘当真医术了得,不若去给母后看诊?”
对于神佛,谢景辰心里无所谓信不信,他来一趟,只是表明孝心让母后心里宽慰,倒是寻医问药,他觉得更靠谱些。
岳岩松闻言,觉得阿瑾虽然目前看来医术不错,又是得仙人传承,但总归是经验还不够丰富,万一给皇后治病,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将天家得罪了,怕是不好。
于是,他婉拒道,“阿瑾经验不多,怕是不敢贸然。”
谢景辰并不勉强,见时辰快到了,便道,“祈福时辰快到了,我先去寺里,改日得空,定登门拜访。”
岳岩松也不留他,颔首笑道,“好。”
*
林瑾照周围声音嘈杂,并不知道谢景辰和岳岩松交谈过,在刚才那一对穷苦夫妇离开后,她和三位大夫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围观的众人中,原本就有不少是刚在排队的病人,见那男人在林瑾照手里果真被医好了些,内心纳罕又好奇,也有一两个病人来林瑾照这边看的。
那两个病人被诊过脉,见林瑾照说的果真半点无错,当下便愿意相信她,“姑娘果真医术了得。”
就这样,零零星星地有人来找她看诊,虽然不多,但林瑾照已然知足。
旁边的陈老大夫一边看诊自己的病人,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林瑾照对病人的处置,最终评价,“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闻所未闻,看来是我想差了。”
甚至还插手到她这边来,在她看诊给一位女子开药时,陈大夫插嘴道,“这位姑娘,你面前的这个女大夫根本不会医,全然在诓你呢。”
林瑾照当作没听见,这些现代医学用语,她已经说习惯了,改不掉也懒得改。
那女子并没被劝走,反而反驳陈大夫道,“我刚刚明明看见她治好了人,眼见为实,我信林大夫。”
不过,林瑾照有病人的“盛况”仅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和第三天没有了“熟人效应”,便又没有人找她看诊了。
栖霞寺的义诊一般仅在初一十五,因而十六、十七病人本就少,那三个大夫第三日都没有过来。
林瑾照在义诊的地方又待了整整两日,即使是在边上挂了个义诊的布招牌,她也只会被路人认为这是哪家姑娘在这儿歇脚。
她过了两天清闲日子,加上第一天,一共才看了十个病人,别说开启商城了,就连撑到下月初一都难。
林瑾照只能另寻她法。
她回忆着前几天从张婆子她们口中套来的情报。
周侍郎爱妻的烫伤应当已经有大夫处理过了,宣平侯府老夫人气喘的病不着急看,且她刚被他们府上退婚,就主动登门,在外人眼里恐有上门讨好的嫌疑,怕是不妥。
那要不,去治刘太傅嫡子的肺痨?
11. 哮喘
林瑾照知道,积攒名声,是她获得稳定病源的关键。而取得好名声的捷径,除了在栖霞寺义诊时积攒美名,便是给世家贵族看病,说不定能一举成名。
之所以选刘太傅家,是想着肺痨是传染病,刘太傅家除了他嫡子,恐怕还有不少年老体弱的人被感染。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接下来,就能治不少人。
何况,刘太傅是文官之首,在朝中威望不小。
林瑾照向岳岩松提出想去刘太傅家的想法,称自己不想负仙人所托,得再多些历练。
岳岩松要与她一起去,“阿瑾,世家贵族多欺负人,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岳岩松虽一片好心,但林瑾照拒绝了。外祖父也算半个老人,抵抗力较年轻人差些,有肺痨病人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有危险。
“外祖父帮阿瑾写一封推荐书即可,放心,有你的书信在,定然没问题。”
岳岩松还想再劝,抵不过林瑾照坚持。最终,林瑾照戴着岳岩松的推荐书,叩响了太傅府的大门。
此时,她的面纱下,还戴着一枚白色外科口罩。
守门的小厮见到她,并不认识,但看样貌衣着,也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女子,问道,“姑娘,请问你找谁?”
林瑾照递上推荐书,“麻烦通传一声,岳将军府林瑾照求见刘太傅,愿为刘二公子诊病。”
小厮接过推荐书信。岳将军府?林瑾照?莫不是前两天林尚书府被宣平侯府退婚、被岳将军府接回去的那位嫡长女?
听说她自己脸上都生疮了,还来给他们公子诊病?开玩笑吧?
但就算林瑾照是落魄贵女,但她毕竟还是贵女,背后有林尚书府和岳将军府,身份不是他这等小厮能不经通传就能轰出去的。更别说她还有岳老将军的亲笔书信。
于是,他也没多说什么,接过书信便进去通传了。不多时,他便返回来道,“太傅请林姑娘进去。”
林瑾照就这样被请了进去。
一路亭台楼阁,假山绿林错落有致,林瑾照走过时觉得赏心悦目。太傅府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书香门第世代传承,连院子都修得格外清新雅致。
不多时,她便走到了前院厅堂。
林瑾照见到了年纪不过三十但两鬓已有些许灰白的刘太傅,再次道明了来意,“听说贵府刘二公子身患肺痨,小女子或能治好。”
若刘二公子患的是肺结核,现代已有成熟的抗结核方案,药到病除。若不是结核,那就更简单了。
“你是林大姑娘,林瑾照?”刘太傅确认道。
刘太傅见林瑾照脸上遮面的东西一层又一层,神情便有些不满。他儿刘言澈有肺痨是不假,但这林瑾照还没见到他儿呢,就防护得如此小心严密,可见是生怕被传染上了。
既然她医术高超要来治他儿,怎么会怕被传?既然这么怕被传染,又何必过来?
再说她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医术?岳老将军莫不是也老糊涂了,跟着她胡闹罢?真是儿戏。
要不是不想拂了岳老将军的面子,他才不会让她进来。
不仅是他,坐在他身边的夫人脸色也不好。林瑾照的丑闻糗事她可是听说了不少,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登自家门,要为她儿看诊,真是荒唐。
林瑾照察言观色便知道,刘太傅和夫人不信任她,这是一个正常人面对一个毫无名气又自称会医术的年轻女子,所该有的正常反应。她理解。
“正是,”她回答,接着她道,“我见刘夫人口唇、眼睑苍白,不知夫人平时是否有头晕、耳鸣、心悸、乏力之症?”
刘夫人顿时惊异,“林大姑娘一眼便能看出来这许多?”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过度操劳所致,难道是生病了?
林瑾照道:“观夫人气色,想是贫血之症,若我所言不假,夫人可否让我先诊一脉?”
刘夫人闻言,心道:不若让她先为自己诊脉,试她一试?
于是,林瑾照借此机会轻轻将手搭在对方伸过来的手腕上。她所料不错,缺铁性贫血,轻度,无明显慢性失血。[1]
“夫人所患确乃贫血之症,想必饮食多有挑食,以素食为主,不爱吃红肉,我这里有药可治贫血,夫人每日服一颗,不出一月,症状便可缓解。”
林瑾照将用瓷瓶子装着的铁剂拿了出来。
刘夫人的确挑食,听见林瑾照这样说,当下竟不由得信了几分,“此番,多谢林大姑娘了。”
她看林瑾照的举止气度,无不显大家闺秀之风,端雅从容,眼神清澈无半点杂念,似乎并不想传言中那样,是个心思恶毒、行为失度的疯女子。
难道传言有误?
连带着她林瑾照脸上的面纱她都看顺眼了起来,俗话男女有别,对方毕竟是女子,给她儿看病,戴个面纱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真的有误,她又怎么会被宣平侯府退婚?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倒显得教人好奇了起来。
接着,只听林瑾照直入正题道,“那现在,我可否见刘二公子一面?稍后,太傅和夫人便会知道,外祖父所言不虚。”
刘太傅倒是没想到林瑾照说话半点都不拐弯,见林瑾照并非全无本事,左右见一面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好,我们带你去。”
刘太傅和夫人领着林瑾照穿过一道道院墙,最终停在一方芳草鲜美、阳光满园的院落中。
林瑾照心道,这地方倒是挺适合养病。
只见前方的茶亭下坐着一位少年,那少年背影极为瘦削,身上的衣物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肩上,半点撑不起来,随着一阵阵的咳嗽剧烈颤动。
一眼看上去,形销骨立,弱不禁风,的确像肺痨患者。
听见动静,对方转过身子。
只见一张清瘦英俊、苍白病态的脸映入眼帘。
他五官分明,如精雕细琢般精致,眉毛修长而略显疏淡,如同远山轻描,既显清逸又不失力度,一双眸子透着几分带着忧愁的冷淡,鼻梁挺直,既不突兀,也不过分柔弱。
少年没什么表情,像是看淡了世间一切事物,即使面前来了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也没有多看两眼。
他所剩不多的力气几乎都用在了压制咳嗽上,每咳一阵,他眉间的褶皱便深一分。
这病于他而言,如钝刀割肉,令他厌烦。
刘太傅略微警告道,“犬子的身子,已然一日不如一日了,林姑娘若是有把握,我刘家感激不尽,尽管让你治疗。但若是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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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还希望你不要随便夸口,让犬子服些没用的药。我太傅府的嫡子,没有让人练手的道理。”
说实话,刘太傅一路领着林瑾照来时,只要看见她的面纱,心里的不信任感便愈发强烈。
一个连自己的脸都治不好的人,怎么治得了他儿子的肺痨?
只是她来都来了,不妨现在给个台阶下,让她知难而退,也算是全了两家的脸面。
林瑾照回道,“请太傅允许我诊脉。”
刘太傅无奈,“那,请吧。”
林瑾照坐在少年对面,将手指轻轻搭在他手腕上,通过手腕利用系统检查少年肺部的情况。
少年被诊脉时,极力压抑自己的咳意,但还是没忍住轻轻咳了几声。
刘夫人眉宇间的烦忧,从看见少年时便没散过,她眼含期待着看着林瑾照,希望她真的能是个有本事的。
林瑾照探查到,他的肺部仅仅只有轻度的炎症,外加支气管动脉少许破裂,应是咳嗽拖得太久、咳得太剧烈导致的。
根本就不是传言中的肺痨。
而是不太常见的咳嗽变异性哮喘,与过敏有关。他症状这么重,大概率长期接触过敏源、持续气道高反应。[2]
林瑾照又探查了下他身体过敏的物质,结果提示有很多种,比如牛羊肉、虾、桃子、尘螨、花粉,而尘螨的过敏程度最重。
现代治疗咳嗽变异性哮喘的方案已经非常成熟了,只要规范服药,避免接触过敏源,大概率能好全。
先前给他诊治的大夫估计对此病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将人治成这样。
要么是那些大夫不学无术,要么就是这里的医疗过于落后。
这少年遇到她,算是走运。
林瑾照诊完脉道,“有的治。”
刘太傅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又惊又喜又怀疑,“林姑娘你说什么?有的治?”
少年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毕竟这两年每个说能治的人,最后都没能治好他,他已经看淡,也不会信。
之所以配合着出来看诊,只不过是自己时日无多,不想拂了父母亲的好意,让他们伤心罢了。
林瑾照知道,她初来乍到,此前名声不好,更没有行医的先例,眼前的两人都不相信自己。
她道,“嗯。”
“刘二公子本就体弱,想必咳嗽已久,遇到花粉、灰尘,甚至是冷风,都会剧烈咳嗽,且最近两天,才开始咳血,不知我说的可对?”
少年冷淡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刘太傅眼神流露出惊异,“林姑娘说的,竟分毫不差。”
若说前面的症状她能说出来,还有来之前打听过的嫌疑,但咳血一事,乃是大凶之兆,府里只有包括他、府医还有他儿随侍小厮在内的少数几人知道,断不会外传。
林姑娘仅仅只是把了个脉,便能知道得这样详细?
说起咳血,正是他揪心之处,他从前听大夫说过,肺痨的病人若是开始咳血,只怕日子就不长了。
他儿年纪轻轻,年方二十……唉。
只听林瑾照又道,“我看二公子咳嗽不止,我这里有一种止咳药,刘太傅可以让二公子服下,效果立竿见影。”
12. 太医
“果真?”刘太傅问。
林瑾照道,“当然,只是我要先净手,还请打盆水来。”
听到她这话,不仅是刘太傅,就连刘夫人,脸色也有些不不好看。
林瑾照这是在嫌弃她儿脏?
在这点上,林瑾照并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面色无波的等着水送来。
从医多年,她有些洁癖。哪怕按照医疗规范,她刚才也应该戴手套接触肺有炎症病人,只是这里的人若看见手套恐怕会觉得格外古怪,她便没戴。要是再不洗手,那她可没法接受。
最终,刘夫人没说什么,让人打了一盆水来。
林瑾照从系统里直接调用了点消毒洗手液到手心,就着盆里的水将手洗了个干净。
给刘太傅和刘夫人眼睛都看直了。
干干净净的一盆水,怎的在她白净的手里洗出那样多泡沫来?他们儿子的手腕当真有这么脏吗?
不由得他俩多想,只见林瑾照手中拿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向他们递来。
刘太傅接过,打开看了看,只见里面是无色透明的液体,有一股奇怪的、他从未闻过的古怪药味。
刘太傅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想到岳老将军一生清名,又有书信为证,应是不会派外孙女来害自己儿子。权衡了下,他便递给了刘二公子,“言澈,试试看吧。”
刘言澈接过瓷瓶,看了林瑾照一眼,只迟疑了一瞬,便将它一饮而尽。
是甜的,仅有一丝丝苦味。
倒是他没喝过的味道。
饮下后,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场大雨,将自己胸腔中那一阵阵汹涌残暴、喷薄不息、如火苗一般张扬乱窜的咳意,瞬间浇灭了。
——从未有过的畅快舒爽。
刘太傅见刘言澈神情有异,不免有些紧张,“言澈,感觉如何?”
刘言澈许是太久没怎么说过话,声音有些颤抖沙哑,“好、好多了。”
话音一落,刘太傅格外高兴,“有效?居然有效!”
他儿子病了三年了,病情越来越重,最近一年更是愈演愈烈,试了无数的方子,还没有哪种是能像这样迅速止咳。
简直,有如神迹。
难道,这就是能治好他儿的药?是不是只要不咳了,他儿的病就能好起来?
林瑾照给刘言澈喂的不是普通的止咳药,而是强效的中枢性镇咳剂□□,在现代用于治疗各种剧烈咳嗽和刺激性咳嗽。[1]
可以说,在这世上,几乎没有它止不住的咳。
但它不是常规止咳药,长期使用容易产生依赖性,更不能治支气管哮喘。
她之所以用它,只是为了快速获取信任,好让她方便开展治疗。肺结核病人接受治疗的依从性很重要,毕竟要连续服药一年以上,没有点信任和信念,刘二公子恐怕难以坚持下去。
刘言澈的眼中,也带着难以置信的欣喜,最终将目光落在林瑾照身上。
他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竟是一名女子。
对方虽戴着面纱,但他能看出来,这女子与他年纪相仿,且双眸潋滟如明湖皎月,长相应是不俗。
他常年在府里待着,对府外的事情一概不知,自是不知道林瑾照的前尘过往。
他略微不自在地别开了眼,“请问姑娘,这病你真能治?”
之前他吃过很多药,连罂粟壳都试过,没有哪种药的止咳效果能有这么好,更何况还是立刻见效。
数月以来,刘言澈对任何大夫的态度都是疏离冷淡的,刘太傅还是头一次听见他询问有关病情的问题。
刘太傅对林瑾照的态度也尊敬起来,“林姑娘,之前我多有冒犯,也怪我爱子心切,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不知道这病,你有几分把握?”
“我理解刘太傅,不会介意,”林瑾照微颔道,“把握的话,大概,有七分。”
本来想说十分,但林瑾照觉得,凡事都可能会有例外,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没想到,刘太傅听完更加激动,“七分?那就是大概率能治好?”
林瑾照点点头,不觉得这样的结论有什么问题。
可刘太傅一家却激动坏了,刘夫人竟然直接抹起了眼泪,看得林瑾照心中感慨万千——在落后的医疗环境里,生存想必十分艰难,在这点上,与现代社会当真是千差万别。
就这样,林瑾照给刘言澈开了药,有抗过敏的、普通止咳的、吸入的药粉,外加消炎药,一共四种,细细交代了用法,以及症状好转的大致时间,便准备回将军府。
临走前,刘夫人请求道,“林大姑娘,我儿毕竟是第一次服用这种药物,不知你这几日是否还能来探望?”
林瑾照理解她作为母亲的心情。
她点头,“好。”
刘夫人欣喜,“那就多谢林大姑娘了。”
*
刘言澈当天便吃上了林瑾照开的药。
稍晚时,她收到了系统提示生命值又加了一天的提醒。
林瑾照勾了勾唇角,这代表刘夫人刚刚服用了她给的铁剂。系统判定的生命值从来都不是她开药的那一刻,而是病人接受诊治并且大概率能治好时,她才能获得。
用过早膳后,林瑾照准备去刘太傅府探望。
生命值随着时日消耗,出门时,她顺路又医治了一位小乞丐。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刘太傅和夫人在刘言澈屋里已然争执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做好随时进去收拾狼藉的准备。
此事的起因,是由于刘二公子今晨又咳了点血丝出来,吓得小厮赶紧通知太傅和夫人,刚好宫里的孔太医过来复诊,便一齐聚在了这。
只听孔太医道,“请恕老朽直言,你们竟然让一从来没给人看过病的女娃给二公子看病,属实荒唐。”
孔太医是刘太傅从宫里延请的名医,据说从前给先皇诊过很长时间的病,医术极为高超,旁人请都请不来。而刘太傅早年的时候对孔家有恩,这才让孔太医破例定期随诊。
近年来,刘二公子数次咳得晕厥过去时,都是孔太医施针给救醒的,因而在太傅府中更是威望颇高。
他没想到,今日一过来,他就听说有一自称大夫的年轻姑娘给刘二公子开了药不说,还让他把他开的药全部停了。
那些药可是他精心配好的,一天都不能中断。
刘夫人解释道,“我亲眼所见,林大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要不还是一试?”
当着孔太医的面,听了孔太医的说辞,刘太傅又开始不认可,道,“你听听,言澈他咳嗽并未消失,跟昨天早上比没好多少,依我看,她医术要是真有昨天那么神奇,为何言澈还会咳?”
刘夫人道,“可林姑娘说了,治病须得有个过程,强劲的止咳药不能多吃。这才不到一天,怎知道她开的药没效?”
刘言澈边咳边道,“林大姑娘确实有说过,不若再服用两天看看?”
孔太医提醒道,“可是,一旦停了我的药,二公子的病情必将反复,我前面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础,就毁于一旦啊。”
刘太傅听完只觉得昨日是昏了头,怎么停药前不问一声孔太医,他问道,“那现在补喝还来得及吗?”
孔太医道,“若只缺了一天,老朽我今日药方调整些剂量,尚能补救。”
刘夫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那林大姑娘的药怎么办?”
喝?还是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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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姑娘说了,不要随便喝别的药,别的药对他儿身体没有好处。
孔太医摆摆手,“管什么她的药,我都看过了,那些药看起来根本就不是正经草药做的,那药片就跟石灰差不多,一定是那女娃在故弄玄虚,招摇撞骗。”
刘夫人有些犹疑,“可林大姑娘说过,她不收诊金,可见不是为了钱来的。”
她母家是做生意的,富庶非常,连带着太傅府也颇有钱财,先前是有些假冒大夫的人过来骗钱,但林瑾照,怎么看都不像。
她还是岳老将军的外孙女,犯不着来太傅府骗诊金。
孔太医冷哼道,“一开始,都是这样说,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变。”
正当此时,门外小厮通传道,“太傅,夫人,林大姑娘来了。”
林瑾照在门外时,屋内的争吵声她已经听到了些许。
等见到她进来,屋里顿时噤了声。
只见刘太傅、刘夫人和那所谓医术高超的孔太医,都站在刘言澈身前。而刘言澈则蜷在床铺上,不停地轻咳着。
林瑾照什么也没说,她气定神闲,慢悠悠走到刘言澈跟前,就着他的手腕诊脉。
孔太医见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满道,“你这女娃,好没礼数。”
刘夫人被林瑾照这样直接进她儿子卧房、拉着她儿子的手腕直接诊脉的操作整得有些迷糊,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连刘太傅一时也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质问林瑾照的话。
只听林瑾照问刘言澈道,“刘二公子,请问你昨晚做了什么?”
刘言澈恰才也被林瑾照的行为略微惊到,听她这样问,心虚道,“我昨天晚上没睡着,找了一本书出来看。”
昨天是他一年以来感觉最轻松的一天,他心情难以平复,便打开了本从前喜欢的诗集,好清心凝神,没想到后来忘了时间,一直看到了后半夜。
林瑾照语气不悦地问道,“二公子可还记得,我昨日如何交代你的?”
刘言澈答道,“林姑娘让我按时服药,另外不能吃牛羊肉、虾、桃子,不能接触灰尘和花……灰尘……”他眼神有些躲闪,“那书我许久没打开了,确实有灰尘。”
林瑾照又问,“还有呢?”
刘言澈声调降低,“还有,规律作息,不得劳累,不得熬夜……我昨晚,熬夜了。”
刘夫人向刘言澈投来责怪的眼神。
林瑾照道,“看来,二公子都记得。”
说实话,林瑾照有些生气,但想到眼前毕竟是一个病了几年的十几岁的少年,又觉得气不起来。
刘夫人转而又对守在门外的小厮问道,“你们也是,怎么不看着公子点?”
在刘太傅和刘夫人看来,果真是他们错怪了林姑娘,是言澈自己没遵照林姑娘说的做。
两个小厮慌忙跪下,“请太傅、夫人恕罪。”
刘言澈道,“母亲,是我当时不想睡,怪不得他们,今后,我一定按照林姑娘说的去做。”
他昨日咳嗽真的少了很多,昨晚是自己大意疏忽了,还让林姑娘平白被他们在背后冤枉了一顿。
林瑾照朝刘言澈道,“希望二公子今后能说到做到。”
正当此时,只听一声冷笑从孔太医那儿传了出来,“自己看不好病,反怪病人自己不当心,你这样自圆其说的行骗伎俩,我可是见多了!”
林瑾照此时才正眼瞧孔太医,“不知孔太医此话从何说起?”
孔太医摸了摸一把花白的长须,笑道,“我说的,林姑娘心知肚明,你不会医术这事,根本瞒不过我。”
林瑾照眼神宁静如秋日的湖水,“我自然是没有孔太医医术高超,以至于刘二公子两年都没好转。”
13. 痊愈
孔太医脸色顿时难看,羞怒道,“你!你……要不是我,二公子如今早就一命呜呼了,还轮得到你在这置喙?我劝你早些回头,给太傅、夫人和公子认错,我就不同你计较。”
林瑾照道,“孔太医若是有把握能治好二公子的病,我便甘愿将机会再让给你,但显然,你没有把握。据我所知,你在府上待三年了,连二公子患的是什么病都没诊断清楚。”
林瑾照知道,从前刘言澈晕厥过去时,都是孔太医施针后醒的,但事实是,刘言澈只不过是发作了咳嗽反射性晕厥,就算他不施针,刘言澈也能醒过来。
而他所用的药皆是治疗肺痨的,根本不对症,药量也已经加量到极限,显然早就黔驴技穷。
刘言澈的症状与这个朝代肺痨的症状并不相符,孔太医只是找不到病因,武断地选了一个最可能的诊断而已,而且过敏在这个朝代也并非罕见,她在栖霞寺观察陈老大夫时,发现民间大夫也偶有所闻,孔太医竟也没朝这方面想过。
究其原因,不过是他太过自负。
在刘言澈如今消瘦过度、营养不良的状况下,孔太医这药只会继续损耗他的身体。
孔太医道,“你胡说!二公子患的是肺痨,人尽皆知!”
林瑾照笑道,“那我问你,若是肺痨,二公子为何没有低热,为何咳了三年才开始咳血?”
孔太医微扬起下巴,得意道,“那自然因为我医治有方,若不是我给他用了清热化瘀的方子,他如何能撑到今天?”
林瑾照又道,“那你可知,你所用的药方中有桃仁,二公子对这种东西过敏?”
孔太医冷笑道,“你什么意思?”
林瑾照答,“过敏,便是只要接触,就会加重病情。”
“这怎么可能,他从未有过疹子,怎会过敏?”孔太医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简直在给二公子投毒?”
林瑾照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没错,庸医用药跟下毒是没什么区别。”
孔太医大怒,“你这女娃好生放肆!”
刘夫人见两人越发剑拔弩张,赶紧打圆场,“两位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林瑾照不再理会孔太医,她问刘言澈道,“二公子,我保证绝未欺骗你,你可愿意信我?”
孔太医也懒得与林瑾照争辩,他提醒刘言澈道,“二公子,你我相识多年,我自然是为着你好,这姑娘一定是骗子,我的药不能停,你可要相信我。”
刘太傅并不懂医,因而分不清两人孰对孰错,这次,他想让刘言澈做决定,问道,“言澈,你来定吧。”
刘言澈知道,林瑾照给他用的药,与其他所有大夫用的都不一样,甚至孔太医都完全看不出来她开了什么药。
但,她的药确实有效果,比其他所有大夫开的都有效。
其他人的药,都只能短暂、轻微地改善他咳嗽,只有她的药,能完全止咳,即使昨晚她没给自己用最强的止咳药,但那药,都比孔太医开得好的多。
他也知道,孔太医没有把握治好他,最多只能延缓他病情的进展,让他继续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可他早就厌倦这样的日子了。
寿命一年,半年,还是半月,对他来说其实没太大分别。
即使林瑾照用得是毒,只要能让他好受些,他也愿意选。
“我相信林姑娘。”
孔太医闻言,怒斥道:“简直荒唐!”
*
几日过去,刘言澈的病情果真有好转。不仅完全不咳嗽了,还吃得好睡得好,连气色都好了几分。
闲暇时,林瑾照在镜中端详自己的脸,这张脸在她的美容养颜膏药的调理下,愈发灵气逼人了。
她每日都用药水养护自己的头发,如今她长发如同绸缎一般顺滑,衬得她整个人都好似在发光。
她仍每日戴着面纱,在获得足够的生命值之前,林瑾照不想让她的脸示于人前,免得招致麻烦,束缚住她的手脚。
这一次复诊后,林瑾照便说刘言澈病情已然稳定,短时间内她不用再过来了。
临走前,精神恢复的刘言澈一直送她到府门口,“林大姑娘救命之恩,言澈无以为报,若不嫌弃,将来林大姑娘有难处,尽管开口,我刘家定倾力相帮。”
他眉眼精致,清逸不凡,身体恢复了些后较之前多了几分少年阳刚之气。
能看见自己的将来,他说起承诺来,也比从前多了不少底气。
“嗯,多谢刘二公子好意,”林瑾照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她见刘言澈欲言又止,问道,“刘二公子还有何话要说?”
刘言澈抿了抿唇道,“林大姑娘,不知将来我痊愈后,能否跟着你修习医术?”
林瑾照意外,“二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刘言澈鼓起勇气,郑重道,“林大姑娘或许不知,自患病以来,我无论昼夜,皆在咳喘不止,这样的感觉让我生不如死。或许林大姑娘觉得你只是随手治了个病人,但于我这个病人而言,却是生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医术如此有用。”
“如果可以,希望林大姑娘能教习我医术,在下一定刻苦钻研,将来像你一样去帮助别人。”
林瑾照闻言,说心中没有动容是假的,她行医生涯中也曾见过不少学生,她从来不吝赐教。但她所学的医术,与这个朝代的医术大相径庭,“抱歉,这件事我恐怕无法答应你。”
刘言澈眸子暗淡了一瞬,“是我唐突了,林大姑娘就当我没提过,抱歉。”
“是我的缘故,不是你的问题,”林瑾照道,“或许以后有机会。”
闻言,刘言澈垂下去的唇角又扬了起来。
辞别时,林瑾照称,只要按时服药不间断,不接触过敏物质,便会越来越好,将来更是能痊愈。
林言澈向她保证,“林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吃药,谨遵你教诲。”
能痊愈的好消息一传开,太傅府里顿时一片喜气洋洋。
刘太傅和刘夫人喜出望外,高兴地合不拢嘴。
就在先前林瑾照收拾东西时,两人便商议着怎么感谢林瑾照。
刘太傅道,“林大姑娘虽然果真没收咱们府上的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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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咱们可不是那不懂事的人家,白白让人家忙活这么久。”
刘夫人点头道,“你说的是,而且,言澈的身子才将将好些,将来保不准还有什么要麻烦林大姑娘过来看的。”
想到要如何感谢,刘太傅认真考虑道,“她从来不在府中用膳,饮食方面,我们不好招待,不若就送她姑娘家喜欢的首饰珠宝?”
刘夫人摇摇头,道,“我看,林大姑娘也是不喜打扮的,她每日戴着面纱,又出府用膳,恐怕是不乐意自己脸上的疮现于人前。我想着,要不还是给她延请名医治脸?”
刘太傅闻言皱起了眉头,“林大姑娘的医术,想是比孔大夫那样的名医都要高出许多,连她都治不了,恐怕其他的名医也未必能治好。”
刘夫人感叹,“真是令人惋惜,我记得两年前在周家赏花宴见到她时,她脸还是完好的,令在场不少人惊为天人,谁知道竟会得这样的怪病。”想着林瑾照那样温和的性子,刘夫人鼻子有些发酸,“是啊,一个小姑娘家,偏生了这样的病,我估摸着宣平侯府也是因着这个退的婚,真是可怜。”
刘太傅道,“要不,还是先紧着普通的送,要是真打听到了什么治疮方面特别厉害的名医,再引荐于她?俗话说医者不自医,旁人也未必真的医不好。”
“老爷说的也没错,”刘夫人点点头,“我看行,就这样办,我现在就去挑一些好的头面首饰,着人快些送去。”
于是,林瑾照前脚刚到岳将军府,后脚太傅府的谢礼就到了将军府上。
岳岩松在门外等林瑾照,两人刚进府,只听太傅府的小厮拉着台马车在府门外喊道,“岳将军,林大姑娘,请留步。”
闻言两人回头。
只听那小厮道,“林大姑娘,我家大人感念姑娘医治大恩,特备薄礼送来,请林姑娘笑纳。”
两人停下脚步,只见几个小厮丫鬟纷纷捧着箱子,进门后站成一排,将手中的箱子打开,清一色的珠宝头面,整整六套,琳琅满目,华丽非常。
将军府守院的丫鬟小厮们眼睛都看直了。
别说林瑾照没见过,就连岳岩松都吃了一惊。
“薄礼?”岳岩松确认道。
那小厮生得精明,上前行礼一礼,笑道,“小的周明,见过岳老将军,我家大人说,与林大姑娘的厚恩相比,无论是什么样的谢礼,都只能算薄礼。”
林瑾照颇为意外,同时觉得这礼委实有些多了,道,“我给二公子看病,并不打算收酬金,这是一开始便讲好的。”
那小厮道,“林大姑娘,我家大人正是怕林姑娘不收,才让我在后面跟着,他说,这礼进了门,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岳岩松知道,刘太傅这是真心感念他外孙女,当今确实也有这样的风俗,可见他是诚心送礼,便对林瑾照道,“既然话都这样说了,阿瑾便收下吧。”
既然外祖父都说收了,林瑾照不喜欢弯弯绕绕,便不再推辞,“那替我谢过刘太傅和夫人。”
就在此时,小厮又来传话,“将军,姑娘,宣平侯府的人派人送来了赔礼单子,还额外送了两大箱礼来。”
14. 奚落
宣平侯府派来的是个嬷嬷,听通传小厮说,她态度颇为傲慢。
不一会儿,那嬷嬷便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她下颌扬起,拿眼角睥睨着府中下人,满眼嫌弃。知道的以为她来送赔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传旨送赏赐的。
待见到林瑾照,眼中嫌弃之意更甚,又一眼见到了岳岩松,那副倨傲的姿态才收敛了起来,连忙行礼道,
“老奴乃顾夫人贴身的管事嬷嬷,荣嬷嬷,听夫人的吩咐,特来送赔礼单子,并一副百叶攒金牡丹头饰、一副景泰蓝红珊瑚耳坠、一支累丝珠钗、一支玲珑点翠镶珠银簪,作为之前之事的赔礼。”
林瑾照哪里看不出来眼前人的态度,便道,“辛苦荣嬷嬷跑一趟了。”
容嬷嬷见林瑾照看到她送来的这些好东西,往常她必然眼睛都无法移开,今日竟然面不改色、态度冷淡,不免意外,“林大姑娘不若看看赔礼单子,核对一二?”
这单子里,可是有十余件上好的东西。她眼角余光自然也看见了边上的六副上好的头面,心中有些奇怪向来清廉的岳将军府何时有这样的财力能置办这些。
林瑾照接过单子,她从前从未见过那些赔礼,只大致看了一遍,心中自然欣喜,但面上不显,觉得还算合适便阖上了,
“劳烦荣嬷嬷转告顾夫人一声,这单子记得送一份去尚书府,我回将军府至今,还没见尚书府送一件珠宝首饰来。别到时候尚书府出尔反尔,再次贪墨了顾夫人给我的赔礼,顾夫人还不知道。”
荣嬷嬷依然没见到林瑾照的欣喜模样,略微有些失望,“老奴知道了。”
这时,只听站在那头面跟前的小厮道,“岳老将军,林大姑娘,礼物既然已经送到,小的就先告退了。”
荣嬷嬷满头雾水,礼物?
她又开始看向边上的头面,若她没有看错,其中两副分别是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梅花攒珠红翡翠头面,那白玉、珊瑚、珍珠、翡翠品相极好,怕是每一副都价值千金。
饶是她在宣平侯府,这样的好东西也不多见。眼前这样的礼物通常送给女子,岳将军府的女眷只有林瑾照一人,难道是送她的,谁会送她这样的重礼?
不知道林瑾照这是攀了哪家的高枝,怪道不将她送来的谢礼放进眼里。
这事,她回去得向夫人回禀。
荣嬷嬷走后,发了一笔小财的林瑾照心情不错,她算了算,她积攒的生命值还有十余天,便短暂地给自己放了个假,歇了两三天。
这日,她准备上街逛逛,顺便订做一些瓷瓶。
现代的那些药包装不能直接示于人前,但同时它们又需要保持密闭干燥、方便随身携带,因而用瓷瓶装是最佳的选择。先前她用的瓷瓶要么是从尚书府的闺房中找出来的,要么就是在岳将军府寻出的,如今也快用完了。
上街时,她发现太傅府二公子肺痨被治好的事情,已经在洛阳城传开了。
“听说了吗?太傅府那个病秧子二公子,大好了。”
“真的?怎么好的,不是说治不好了吗?早两年就有许多大夫说治不好了,用了各种方子都没用。谁治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治的,太傅府的人口风严得很,不给说。”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专门寻人打听过,据说,是一女子治的,估计是怕坏了人家姑娘清誉,才没点名道姓说是谁。”
“女子?有这样的本事,我要是认识,巴不得供起来,还管什么清誉。”
“嗐!我比你更想知道,就是打听不到啊。”
林瑾照路过人群时,便听他们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
她心想,清誉?她才不在乎,她巴不得能有人知道是她的手笔,好多些人来找她诊病。
只是她也不着急,距离上一次去栖霞寺已经过去十余天,明日便又是她过去义诊的日子了。
名声嘛,慢慢积攒,总会有的。
在瓷器坊订了一批瓷瓶子,林瑾照便赶在午膳前回了岳将军府,才刚进门,便有宫人早在门口候着,见她来,立即传话道,
“姑娘,宫里丽妃娘娘传话来,说是请你宫里去喝下午茶。”
林瑾照意外,“丽妃?下午茶?我几时出发?”
那宫人道,“将军府位置偏,此去宫中,路上少说得一个多时辰,只怕现在就得出发了。”
丽妃是当今陛下盛宠的妃子,得罪不得,将军府如今势微,林瑾照只好让人带了句话给外祖父,便跟着宫人出发了。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丽妃是林天元夫人的妹妹,也就是她嫡妹林卿婉的姨母。请她喝下午茶,定是没憋着什么好事。
从前,丽妃请原主去时,总有林夫人和林卿婉在场,时常在宫里联合众女子,仗着人多势众奚落原主容貌一阵,心里畅快了,便打发她回来。
若说从前的丽妃是为了被抢了婚事的亲侄女林卿婉出气,那现在婚事都换回去了,又是为了什么?
林瑾照将永嘉公主先前留给她的玉佩交给春兰,“春兰,你先帮我去跟我外祖父说一声,让他别担心,然后替我去寻永嘉公主。”
正好,永嘉公主手头抗癫痫的药快用完了,此次入宫,顺便送药,合情合理。
林瑾照去到丽妃的永和宫,刚进殿门,便有宫女猛地伸出一只脚来,还好林瑾照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眼疾脚快及时闪开,这才没有被绊倒。
但她歪斜凌乱的步伐还是引得里面的女子哄笑,“真是上不得台面,路都走不稳。”
若是换成从前的林瑾照,此时眼眶里便开始蓄起水雾,委屈又霸道地责怪起宫女,进而被众夫人说教她不识礼数。
但此时的她,连瞪一眼那宫女都没有,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臣女见过丽妃娘娘。”林瑾照举止有度行礼道。宫女都是听令办事,她没必要跟她们计较。
眼前,不仅有林卿婉和林夫人、孙国公夫人和嫡女,还有许多同林卿婉交好的女子。果然又是这些人,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见林瑾照行礼,丽妃刻意慢了一会儿,才道,“起身坐吧。”
林瑾照不卑不亢,寻了个从前习惯的位置,坐了下来,全程都戴着面纱,令人看不清她什么表情。
只听孙国公夫人道,“林大姑娘弄丢了宣平侯府的婚约,被岳老将军接到府中散心,不知你如今心散得怎么样了,不会平日里还在以泪洗面吧?”
孙国公夫人知道,丽妃不喜林瑾照,只要她在丽妃面前奚落她,就能取悦丽妃。
林瑾照微微皱眉道,“在场的都知道,这婚约是我让给嫡妹林卿婉的,莫不是,国公夫人觉得是林卿婉抢了我的?还是宣平侯府背信弃义,顾世子见异思迁?”
此话一出,倒教国公夫人不好接话。
虽然人人都知道是宣平侯府嫌弃她,但明面上说的,还是林瑾照自己让的婚事。
林卿婉有些诧异,林瑾照今日,似乎与从前不一样,怎的这样伶牙俐齿起来?她不希望她们还将顾世子跟林瑾照联系到一起,毕竟顾世子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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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是她的未婚夫。
林卿婉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道,“前几日,我去将军府看望姐姐,听说你去了刘太傅府上探望他家的公子?”
林卿婉这么一问,在坐的都吃起了瓜来,什么情况,林瑾照去刘太傅府上不说,还去见了刘家公子?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尚书府,从前也没听说过两家关系这么好啊?
林瑾照知道,这消息定然不是将军府守门的人告诉她的,多半是她费了不少心思打听来的。她会看望她?鬼才信。
对刘太傅家情况略微熟悉一些的便知道,刘大公子已经被朝廷派到苏州办差去了,如今府上只有刘二公子。
果然,许太尉府的姑娘许子衿笑道,“林大姑娘,怎么,你是怕自己嫁不出去,看上了刘二公子那个病秧子不成?”
她们还没听说刘二公子的肺疾已经被治好一事。
孙国公嫡次女孙诗怡掩了掩唇,笑道,“你们还别说,以林大姑娘的相貌,与刘二公子倒也相配。”
许子衿笑道,“可不是,正可谓,一个天残,一个地缺?”
孙诗怡又道,“话说,刘二公子寿数恐怕不长,林大姑娘将来若是嫁了过去,将来只要伺候好婆母,想必日子也是不会差的。”
许子衿听着不亦乐乎,认同道,“毕竟刘夫人母家富庶,自然金银珠宝都不缺。不过,林大姑娘可得抓紧时间,免得人还没嫁过去,刘二公子就……”
孙诗怡作出一副同情的表情来,“是啊,这时间可不等人,难怪林大姑娘还没定亲,就已经去了人家府上呢,怕不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闻言,孙国公夫人皱了皱眉,这话可不中听,非大家闺秀所能言,但因着丽妃娘娘在这里,她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不能开口驳了她的兴致。
丽妃娘娘作为一宫之主,不想将来落人口舌,因而一言不发,只是她虽没有参与议论,但也未劝阻众人。只要她侄女高兴,随便她们说什么。
林卿婉见林瑾照被她引火烧身,乐得看热闹,心里畅快得很。
许子衿自然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又故作提醒道,“不过,林大姑娘这脸还是要治一治,否则若是吓到了婆母,给吓出病来,怕是好日子就到头了。”
孙诗怡道,“可不是,上次宫宴,我的魂都快被吓出来了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眉飞色舞,等回过神来时发现,林瑾照好像还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句话也没说?
她今日是怎么了?
哑巴了?
往日里听见她们奚落她容貌,她不都是气得眼泪都飞出来了吗?
怎么今日她们说得更为过分,不仅没见她泣泪涟涟,还连句反驳的话都不说?
见众人齐齐看过来,只见林瑾照轻轻转动茶盏,旁若无人般轻笑道,“呵,无聊之辈。”
闻言,众人脸上的笑容都僵住。
她说什么?好大的胆子!
林卿婉适时火上浇油,假装好心温声劝道,“姐姐,在座的都是长辈和姐妹,姐姐说话应当尊重些。”
丽妃不悦道,“林大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回娘娘,臣女知错,不该说众人无聊,”只听林瑾照继续无波无澜道,“臣女回去便说,今日我来到丽妃宫中喝茶,听到了些稀奇事,原来国公家的孙姑娘和太尉府的许姑娘都觉得,刘太傅家的二公子是个天残地缺之人,且寿数不长,命不久矣,估计连娶妻都等不到。”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饶是丽妃,精致无暇的面容都有了一丝裂痕。
15. 皇后
在场的,无论是孙国公家,还是许太尉家,甚至包括丽妃的母家,家中都有子弟将来想要科举入仕、在朝为官。刘太傅作为文官之首,主持过数次科举不说,也颇受陛下信赖。
若是她们将刘太傅得罪,影响家中子弟的仕途,可就麻烦了。更遑论丽妃还是二皇子谢文琅的母妃,二皇子若想争储,必然少不了要拉拢他。
因此,听林瑾照这样说,在场的人皆是慌了神。
林尚书府中只有两个年幼的庶子,因而只有林夫人冷静些,奚落道,“阿瑾,你休要胡言,你觉得你说的话,刘太傅会信吗?”
听她这样问,众人心中稍稍稳住。她们刚才被林瑾照唬住,一时间竟差点忘了,林瑾照是何许人也?
她可是声名狼藉、臭名昭著、被各大世家鄙夷嫌弃的女子。谁不知道她心思恶毒,设计抢婚,报应让她满脸生疮。
刘太傅那样清正贤明的好官,怎会相信她口中的鬼话?
反应过来的国公夫人讽刺道,“看来林大姑娘没了婚事后,言行处事更为张狂了。”
孙诗怡道,“就是!你尽管去说,看刘太傅可会信!”
林瑾照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道,“不巧,我前几天刚治好了刘二公子的肺疾,如今我说的话,刘太傅应当还是会信几分的。”
林瑾照本不想主动提及此事,但此时,她偏就想见到眼前这些人意外慌张的样子。
孙国公夫人果然再次慌张了起来,她否认道,“你胡说!你怎么会治好刘二公子?林大姑娘撒谎都不打稿子的吗?”
其他人面色也跟着紧张。
林瑾照气定神闲,掀开茶盏饮了一口碧螺春,道,“不信,你们可以派人打听。”
看她那样,似乎不像说谎。
但她们认识林瑾照少说也有两年了,从前当真没听说过她会医术,说不定是在使坏诓她们。
林卿婉想到,林瑾照离开尚书府前,诓骗府中两个嬷嬷,吓得她们魂不守舍的,可见林瑾照最近当真喜爱说谎行骗,她此刻说的话想必不可信。
她道,“姐姐,前阵子你在府中骗人也就罢了,在丽妃娘娘的宫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敢行骗?”
林夫人闻言似乎心领神会,也跟着附和道,“阿瑾,这两年,你几乎日日来给我请安,我可从未听你说过,你会医术啊。你前阵子骗我们说给府上老人下毒也就算了,怎的能诓骗丽妃?”
林卿婉又补充道,“姐姐,莫不是,你不仅在咱们府上骗人,还去了太傅府上行这样的欺诈之事?”
林瑾照眼看着她俩一齐将脏水往她身上泼,众人看她的眼神从忌惮再次转为鄙夷,她面色半分未改,“无妨,我大可以留在这里多喝几盏茶,多听几句不该听的话。”
林瑾照知道,于丽妃而言,今日众人言语放肆时她并未阻止,她定不想事情闹大,就算对她生气,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不能奈她如何。
她猜得没错,丽妃此时虽并不相信林瑾照,但也怕她出去乱说。
在丽妃看来,刘二公子的肺痨,别说普通大夫治不好了,就连太医院的院首看过,都没有丝毫办法,怎么可能会被林瑾照治好?
但她不明白林瑾照今日为何不同往常,如此嚣张胆大,分明是没将她放在眼里,她眼中盛满了怒意,道,“林大姑娘,你好生放肆!”
就当她想着如何打发林瑾照好让她吃吃苦头长长记性时,门外的宫女突然进来禀告道,“娘娘,坤宁宫中来人了。”
丽妃一愣,“皇后娘娘来了?”
宫女道,“不是,是皇后娘娘的大宫女来了。说是皇后头痛犯了,想请林大姑娘过去看看。”
丽妃一头雾水,问道,“皇后头痛犯了,不应该请太医吗?请林大姑娘作甚?”
只见皇后娘娘派来的大宫女进殿,回禀丽妃道,“皇后娘娘说,林大姑娘会些医术,说不定有些不一样的办法。”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夫人更是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
“会、医术?”丽妃确认似的问道。
“是啊,这事,太子殿下也知道一些。”那大宫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特意补充道。
“太子殿下也知道?”那应当是真的了,一时间,丽妃只觉得头晕目眩,她看了林瑾照一眼,有气无力道,“林大姑娘,还不赶紧去?”
等林瑾照走后,永和宫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半天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良久,丽妃怒问林夫人道,“我的好姐姐,你不是说,林瑾照她不会医术吗?”
林夫人顿时抖如筛糠,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丽妃娘娘恕罪,我……我确实不知情啊。”
*
林瑾照随着大宫女来到皇后的坤宁宫。
刚到门口,她便见到永嘉公主出来迎接她,只见永嘉杏眼灵动唇瓣含笑,上来便挽着她的手,格外亲近道,“阿瑾姐姐,你可算来了。”
林瑾照问,“是公主派人去解救的我?”
林瑾照派了春兰去找永嘉公主通风报信,想是她假借皇后的名义让自己过来的?
“不是我,真的是母后,就算你不给我传信,凭母后她在宫中手眼通天,哪个宫中见了哪个人,就没有能瞒过她的。”
“对了,阿瑾姐姐叫我永嘉便好,”永嘉公主笑道,“我自从吃了你给的药,竟然一次病都没有犯过,眼见着药都要用完了,就算你今日不来,母后过两日也会派人去请你的。”
林瑾照见永嘉公主果真再没犯过病,脸上的笑容较她从前见到时明媚灿烂了许多,心中也高兴,不由得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不知不觉便到了坤宁殿中。
“臣女林瑾照,见过皇后娘娘,”林瑾照周全地行了一大礼,“刚才多谢娘娘。”
皇后娘娘生得五官昳丽,端庄典雅,不可谓不有国母之风,其风韵气度,令林瑾照暗暗惊艳了一把。
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皇后娘娘见到林瑾照举止有礼,心中便生好感,“林大姑娘起来吧,坐。”
林瑾照坐下后,轻声问道,“娘娘,听说您头痛症犯了?”
皇后闻言摇了摇头,屏退了众宫女,待殿中只剩下她们三人和药师时,皇后温婉一笑,道,“今日叫你来,一是为替你解了刚刚的围,二是为了我儿永嘉。”
说来,皇后有头痛之症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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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素来不喜热闹,平日里那些宴会鲜少参加,就连上个月的宫宴,她也只是在开始时露了个脸。因而林瑾照面纱掉落被人取笑一事,她也只是听旁人说,并未亲眼见到。
等到听永嘉说起林瑾照,她只觉得从前对她半点印象也无,一打听,便知林瑾照素有恶名,同永嘉口中的那个聪慧善良的形象全然不符。
前两日,她儿谢景辰同永嘉一同来给她请安时,永嘉提到自己的药只剩几日的用量了,且症状完全得到了控制,称想出府寻林瑾照取药。
谢景辰闻言,便提到之前在栖霞寺见过林瑾照义诊行医一事。
皇后没想到林瑾照不仅治好了永嘉的癫痫,还会去给平民百姓义诊,女子能有这样的大家风范,真是难得可贵。
因而,她没放永嘉出宫,而是准备召林瑾照进宫,好亲眼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林瑾照听皇后这样说,便知她指的是永嘉公主抗癫痫的药快吃完了,她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瓷瓶,递出道,“这里面有一个月的用量,用法与从前相同。”
这是她在来宫中的路上准备的,原本就想着见过丽妃娘娘后,想法子见到永嘉公主,将药给她。
皇后见林瑾照提早就将药准备好了,心中欣赏又多了两分,“林大姑娘有心了。”
林瑾照原以为皇后所说的自个儿头痛只是个托词,却听永嘉公主道,“母后,您的头痛宫中太医既然看不好,不如让阿瑾姐姐看看吧。”
林瑾照才知道,皇后的头痛,不是幌子,而是真的。如今治病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不想错过。
皇后此前从谢景辰口中得知,岳老将军说林瑾照行医经验不多,不敢贸然给她看诊。但现今见到了林瑾照本人,她倒是有了些好奇,想试她一试。
于是她含笑道,“我这头痛几乎从未缓解过,今日犯得倒是不厉害,林大姑娘若是愿意,看看也无妨。”
林瑾照并无推辞,大方道,“请娘娘示脉。”
林瑾照替皇后诊脉时,并未在皇后的脑袋中发现任何器质性病变。她又细细询问了皇后头痛的症状,发作的频率和特点,得知她严重发作前眼前会有闪光,也会有些恶心反胃。
最终得出的诊断是,偏头痛,伴有先兆的类型。由于她头痛发作过于频繁,且程度较重,属于慢性偏头痛或偏头痛持续状态。[1]
林瑾照心中感叹,皇后娘娘可真能忍,明明此刻也在头痛,却依然能这样和颜悦色的同她说话。
皇后看出了林瑾照心中所想,垂眸笑道,“若你同我一样,整日都在头痛,你便会觉得,这样痛得不厉害的时候,已经很难得了。”
语毕,她又问林瑾照道,“不知林大姑娘,对此可有什么办法?”
林瑾照闻言,从衣袖中拿出了两片布洛芬,道,“这是止痛药,娘娘可服用一片试试。”
皇后身旁的药师接过药片,同从前一样,将其中一片溶于水中,用银针检验过无毒,便将另一片药片递给了皇后。皇后没有犹豫,当即和水服下。
时间须臾而过,殿外仅仅只吹过了一阵风,皇后便下颌微颤道,“我头痛消失了……”
“这药,竟然如此神奇?”
16. 布洛芬
永嘉见林瑾照一颗药就治好了皇后的头痛,格外高兴的同时还有些得意,“母后,我就说吧,阿瑾姐姐很厉害。”
皇后这几年来,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如同灌着铅一般沉重,日日坠着疼。若不是她强大的意志力在撑着她,她恐怕很难在后宫事无巨细的操劳中撑下来。
她始终在渴盼,盼着有人能治好她的头痛,可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她几乎不抱有希望了,只求发作得不那么频繁。
而林瑾照仅仅只用了小小的一枚药丸,便极大地缓解了她的疼痛,于她而言仿佛是极黑的暗夜中照进了一束光,令万丈泥淖有了挣脱的希望,让她欣喜万分。
她刚刚说是什么药来着,止痛药?
皇后忍不住问道,“林大姑娘,这药你可还有?”
林瑾照点头,“自是有的。”系统说,它的药取之无尽,用之无竭。
皇后又迫不及待问,“还有多少?”
林瑾照眸中含笑,拿出一瓷瓶,道,“臣女这里有很多,但此药不可多服,多服则伤胃伤肾。”
对于林瑾照所说的话,皇后铭记于心,向来处变不惊的她眼中满是惊喜,她指尖微微发颤地接过瓷瓶,唇角时而扬起时而抿住,似是欣喜中又带着一分相见恨晚的遗憾委屈。
最终,她感激道,“多谢林大姑娘。”
林瑾照又拿出来两种专门治疗偏头痛的药物,同样是瓷瓶装着,道,“娘娘,头痛发作期间还可以服用这两种,可减少服用止痛药的频次。”
药师也满眼稀奇地接过,她拿出来检查,依然是看不出什么成分,同时忍不住好奇林瑾照并不宽大的衣袖中到底藏着多少种药。
仅简单诊脉,便能直接给出对症的药,不用开方,不用熬煮,不用炼制,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难以相信。
皇后娘娘想到今日丽妃宫中之事,问她道,“本宫听永嘉说,你的脸已经被你治好了,既是如此,何苦在永和宫中受那样的气?”
林瑾照莞尔一笑,“无妨,臣女容貌既已恢复,并不觉得受气。”
皇后觉得她格外大方豁达,又忍不住问,“那既然已经恢复,为何不示于人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对于容貌名声更是在意,她不明白,为何林瑾照依然要戴着面纱,顶着面生恶疮、丑陋不堪的名头。
林瑾照迟疑了一瞬,如实道,“回娘娘,臣女面部生疮,非自然之力,而是人为。”
皇后登时恍然,想是林瑾照是怕容貌恢复了以后,背后的人出于不甘心,会想新的法子对付她。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样的事,她在后宫见的多了,没想到还会发生在尚未出阁的世家女子身上。想必,她在尚书府的这两年,过得颇为不易。
永嘉公主适时开口道,“阿瑾姐姐说,有时候,戴着丑陋的面具更容易看清人心。”
皇后深以为然,仍是问道,“林大姑娘,可需要本宫帮你?”
林瑾照知道,皇后这样问,便是有了为她做主的意思,只要她开口,皇后娘娘便会帮她揪出幕后之人,施以惩罚。
但她并不是挟恩图报之人,何况皇后的偏头痛之所以久治不愈,与她平素掌管后宫之事过于操劳不无相关,她如今刚开始服药,她更不想给她添麻烦。
她靠自己,也有办法让幕后之人露出马脚。
于是,她诚恳致谢,回道,“此事臣女不急,想自己处理,多谢皇后娘娘好意。”
皇后也不勉强,只道,“将来若有难处,但说无妨。”
林瑾照与皇后正相谈甚欢时,门外的宫女进来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林瑾照闻言道,“娘娘,时辰不早了,臣女也该告退了。”
皇后温柔一笑,点点头,“也好,今日多谢林大姑娘了。”
她转而又对宫女道,“阿言,让太子进来,带林大姑娘去领赏。”
林瑾照出宫门时,正好与太子谢景辰遇见,对方穿着一身朱红描边玄色锦袍,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姿孤傲挺拔,仿佛一株苍劲的松柏。
待看清他面容时,林瑾照骤然想起了在栖霞寺看见的那人。
原来那日她见到的是太子,谢景辰,是书中后起之秀,人气很高的一个配角。
她按规矩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谢景辰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乌发下的清丽眉眼令人些许惊艳,近看之下仪态气度似乎与他记忆中的林瑾照颇为不同。
他神色平静,声音低沉,“林大姑娘。”
两人彼此错身经过时,林瑾照闻到了一股好闻的草木清香,而不是行军打仗之人身上寻常的汗味。
林瑾照离开坤宁宫后,宫女们捧着皇后娘娘赏赐的黄金百两,珠宝一盒,绫罗十匹,送她出宫门。待她上了马车,那些宫女将所有的赏赐都放到马车上才回身复命。
宫里到处都是彼此的眼线,消息很快传开,一路上,许多宫人都稀奇哪家的姑娘能得皇后这么多赏赐。
待得知是尚书府的嫡长女林瑾照,众人更是惊奇不已。
话说谢景辰到了坤宁宫后,听皇后和永嘉说林瑾照只用了一颗药便治好了皇后的头痛,想起之前治永嘉之症的药也格外简单,终于有些好奇。
这个朝代的药几乎都是按副开的,几乎没有按颗开的,通常只有道馆或者民间的一些大夫,炼出来的所谓“仙丹”,才按颗吃。
但他们那样的丹药,大多只是故弄玄虚,效果一般。
“我想看看,林大姑娘的药是什么样的,”谢景辰问道。
皇后唇角上扬,当即便让药师将林瑾照的药拿了过来,三个大小一致的瓷瓶,每个瓷瓶外面都新贴上了小纸条标注了药名。
谢景辰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字迹清秀,豁然写着三个药名。
“氟桂利嗪、曲普坦、布洛芬……”念到这些名字时,谢景辰的声音逐渐被淹没,音调也逐渐上扬,“布洛芬?”[1]
谢景辰眼眸蓦地放大,他指尖翻飞快速打开瓷瓶,从里面取出一颗“布洛芬”到手心,确认似的来回端详了好几遍,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谢景辰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神情难掩激动,“这都是林大姑娘给母后的药?”
皇后满眼疑惑,不明所以,“是、是啊。”
谢景辰又问永嘉,“永嘉,林大姑娘给你的药带了吗?给我看看。”
“带了呀,林大姑娘刚刚给了我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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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永嘉满脸都是笑意,从腰间拿出一只瓷瓶递出,“她的药可厉害了,呐,给你看。”
谢景辰迅速接过,看清瓶身上的小字,“丙戊酸钠?不认识......”
最终,他将瓷瓶归还给了药师。
接着,他如一阵风般,离开了坤宁宫,“儿臣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待皇后和永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只剩一道玄色残影了。
或许是常年征战沙场的缘故,谢景辰平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和永嘉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态过,均不明白谢景辰刚刚那样激动是为了什么。
但他这样反常终究是让皇后有些不安,她神色迷惘满头雾水,吩咐宫人道,“晚些时候,问问太子,这药可有什么问题。”
谢景辰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口,却被宫人告知林瑾照已经乘着马车离宫了。
他飞速跨上他系在宫门旁的马,扯紧缰绳,向着林瑾照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眨眼间,衣袂翻飞,尘土飞扬,宫人眼前已不见任何人踪影。
宫人大惊,“太子,您小心些!”
马儿四蹄翻飞,宛若玄色闪电,谢景辰很快便追上了林瑾照的马车,他清了清嗓子,“林大姑娘!”
林瑾照的马车原本行驶得颇为平缓,谢景辰的马突然疾速赶来,她的马受了惊,竟然前蹄一扬,将车夫摔了下去,接着便带着马车开始原地转起圈来。
林瑾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她,突然马便开始发疯,一边惊啼一边乱窜,她瘦弱的身躯在马车内被带得左摇右晃,撞得她肩胛骨生疼。
坐在马车门口的春兰想护住她,却被马车晃得无法向她靠近。
谢景辰见状不好,林瑾照那瘦弱的身躯根本难以抵挡任何撞击,他如黑豹般飞速闪身进了马车,见林瑾照果然在其中受难,连忙长臂一揽,带着她飞到前面的惊马上,死死勒住缰绳夹住马身,将惊马镇住。
慌乱过之中林瑾照压根就没看清眼前之人,只知道自己被一人莫名其妙圈在怀里飞起又落下,那惊马忽上忽下左右摇摆,转得她晕头转向。
谢景辰控住了马,转身去看身侧的人,见她长睫轻颤双目紧闭,面纱下一张清丽的脸吓得惨白,又将她带进已经平稳的马车中。
谢景辰心生愧意,将林瑾照放下,坐在她对面,“林大姑娘,对不住,是我太急切,惊了你的马。”
林瑾照悠悠睁开眼睛,她头晕目眩,好一会儿终于看清是谢景辰坐在眼前,“殿下,无事,多谢你救我,我有些......”头晕。
马车虽然已经停稳,但林瑾照身体还有些摇晃。
“是我不该,”谢景辰忙握住她手腕扶稳她。
“没关系,”林瑾照眼雾迷蒙摇了摇头,只觉得脑袋更晕了,“殿下找我有事?”
谢景辰闻言,身体微微前倾,终于提起正事,问道,“是,林大姑娘,你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林瑾照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眼见着就要砸在车板上。
谢景辰满腔疑惑卡在嗓子眼,眼疾手快又坐到林瑾照身边,接住了她。
谢景辰,“......”这就晕了?
17. 护送
林瑾照瘦弱的小身板绵软地靠在他身上,发髻如挠痒般划过他脖颈,清新如兰的馨香钻入他鼻息,教原本就狭小的马车越发逼仄起来。
谢景辰的耳根一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
与刚才救人时心无旁骛不同,此刻马车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令他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而一直处在马车角落的春兰正睁大着双眼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下一刻,谢景辰如同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一般,立刻站了起来,看着靠在他身上的林瑾照,眼底的愧疚一闪而过,冷硬地朝春兰道,“你过来,好好照顾你家姑娘。”
外面,刚刚被惊马甩下去的车夫在外面喊道,“林大姑娘,可要继续赶路?”
谢景辰这时才想起车夫,掀开车帘,问道,“你可有受伤?”
“擦破了点皮,刚刚马先将我掀到车辙、后面再掉地上的,因而没受什么伤,”那车夫常年在岳将军府,自是认得谢景辰,道,“多谢殿下刚才救了我家姑娘。”
“嗯,”谢景辰道,“既然你无事,便帮忙赶车罢,去岳将军府。”
谢景辰骑着马,跟在不疾不徐的马车后面,一路送林瑾照回了岳将军府。
春兰手忙脚乱地将林瑾照带下了马车,又叫了府里两个婆子一起扶着,将林瑾照往后院送去了。
谢景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吩咐门口小厮道,“去请府医,到林大姑娘那看一趟。”
而后,他便拜见岳岩松,为今日之事请罪。
岳岩松对林瑾照被他吓晕一事紧张不已,慌忙去了后院探望,待听到府医说她只是体弱又受了惊,休息一会儿便能好,才松了口气。
末了,他叹气道,“阿瑾这两年瘦了很多,身体不像从前了。”从前阿瑾在将军府时,每日有他盯着强身健体,身体自是不在话下。
谢景辰同岳岩松交谈过程中,发现岳岩松并未察觉到林瑾照有何不对,想是对她身份可疑一事一无所知,甚至不觉得她所用的药有什么古怪。
直到换了三盏茶,谢景辰同岳岩松两人天南海北地说了不少话,后院也并未传来林瑾照醒来的消息,谢景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回了太子府。
到了晚间,皇后派人来太子府问,谢景辰道,“林大姑娘的药,世间难得,自是好药。”
布洛芬,千年后的医学科技产物,当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林瑾照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探子打听到,明日初一,林瑾照会去栖霞寺义诊。
就在他准备第二天去栖霞寺探探时,皇上派人来传话,让他明日一早去一趟城外的安丘山,查一查那边官员私采矿产一事。
此事事关国本,谢景辰不得不以此为先,林瑾照那边的事,他只能先行放下。
日渐西斜,淡染明月从东方升起,逐渐明辉高悬,将日光驱散至西边消失不见。
林瑾照一直睡到夜深才醒来,春兰一直在床边守着,一见到她睁眼,便问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林瑾照脑袋昏昏沉沉,右边肩膀还有些疼,转醒后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什么。
她隐约记得,晕倒前,太子谢景辰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
还有,在她即将狠狠装上车板时,救她之人身上那股清冽的木质冷香,很是好闻。那人,应当是谢景辰吧?
林瑾照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注意力转移到这副身板上,约莫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不到九十斤,除了该长的地方长了点肉,外加脸蛋丰腴些,其他地方都堪称皮包骨。
自从穿越过来,她一心忙着积攒生命值,从没好好调理自己身体,加上这个时空的吃食单调乏味令她兴致缺缺,导致这副瘦弱的身躯如今依然不堪一击。
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风吹就能倒,于是她道,“春兰,去厨房传膳,今日我要多吃些。”食物味道虽然普通了些,但她生理上才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林瑾照菜足饭饱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一天后,林瑾照会医术、治好了皇后头痛并得到赏赐的事便不胫而走,令许多人感到震惊意外。
但很多人并不真正相信,觉得她治好了皇后纯粹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赶巧而已。
这事很快传进了尚书府,加上林夫人和林卿婉昨日在永和宫中,不仅听林瑾照说她治好了刘二公子的肺疾,还确确实实看见了皇后派人请她去永和宫——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些事都是真的。
林天元得知了此事,便派人来请林瑾照回去一趟,想一探虚实。没成想,回来的小厮说,林瑾照称今日去栖霞寺有要事,婉拒了。
被拒绝的林天元在府中怒火如雷,“不过是让她回外祖家散散心而已,如今竟然连尚书府都敢说不回就不回了。”
林夫人也是想不明白,若照往常,林瑾照出去了那么些天,定会担心尚书府不愿意接她回去。如今尚书府都派人请她回去一趟了,也算是给了她台阶下,她林瑾照怎么会摆起谱来?
她去栖霞寺能有什么要事?听起来就是在胡扯。莫不是自以为真攀上了皇后这根高枝,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林夫人将桌子一拍,猛地站起身,额间珠摇翠晃,“我今日便去将军府看看。”
结果,她赶到将军府,却被守门的人告知今日岳老将军和林大姑娘都不在府上,且不知道什么时辰能回来。林夫人碰了一鼻子灰,来回赶路大半个时辰,连口热茶都没喝到,气呼呼地回去了。
今日是初一,林瑾照得去栖霞寺义诊,事关自个性命,在她眼里自然比尚书府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重要。
也不知道上次让来复诊的胃出血病人怎么样了。
岳岩松今日要去探望老友,一大早就出门了,只派了个得力的小厮保护林瑾照安全。
林瑾照出发去栖霞寺前,去了木匠铺取了前几日定瓷瓶时顺便定做的两个药品箱,用于义诊时携带。毕竟这次若是病人多了起来,病种也会增多,所有的药都从袖子里拿出来,还取之不尽,难免不会被人看着觉得奇怪。
一上马车,林瑾照便将常用的药物用瓷瓶分门别类装好。
她到栖霞寺时,先前的那三位大夫已经在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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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了。
见到林瑾照来,那个跟在陈老大夫后面的年轻大夫毫不客气地出口不逊道,“这位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陈老大夫上次见到谢景辰同岳岩松交谈的场景,便知道,林瑾照身份非富即贵,得罪不得,闻言出口制止道,“阿远,休要无礼。”
阿远满脸不高兴,“她若是在这治坏了人,怕是要坏了我们的名声。”
周围不明所以的病人闻言纷纷朝林瑾照看过来,眼中不免有几分防备,好像她真是什么庸医,在这里祸害人来的。
林瑾照不置可否,反问道,“请问这位阿远大夫,可见过我治坏了哪个病人?”
阿远想了一会儿,嘴硬道,“谁知道他们拿了你的药回家后有没有出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林大夫!是林大夫来了!”
陈大夫、阿远等三位大夫被这声激动的呼喊吸引,一齐看了过去。
定睛一瞧,那不是上次那个胃出血的病人,阿良吗?
他居然还活着?!三人接着一齐揉起了眼睛,竟然真的是上次那个吐血的病人,他们真没看错?
眼见着他越走越近,他们三人看得越发真切。
上次见到他时,他面容苍白、形容枯槁,眼见着下一刻就要断气了,如今竟然好端端的自己走来了栖霞寺,整个人比半个月前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连脸都圆润了几分。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时间,三人错愕不已。
只见那位叫阿良的中年人,一见到林瑾照,便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头,“小的阿良特来叩谢林姑娘再造之恩。”
林瑾照见到对方气色,不用诊脉便知道对方已然大好了,心中不免欣慰,“举手之劳,你起来说罢,现在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阿良满眼兴奋,“林姑娘,我一点不舒服都没有了,如今已与常人无异。”
林瑾照点头,“如此便好,今日已不用开药了,将来饮食注意几分便好。”
陈老大夫格外惊讶,竟然不仅不吐血了,还与常人无异?眼前的姑娘到底是何来历,师从何方,不免让他好奇起来。
阿良的妻子阿巧红着鼻子抹着眼泪道:“这回,真是多谢林姑娘了。”
要不是林瑾照,阿良此时只怕是已经没了,她也成了个没有依靠的寡妇,将来带着娃儿还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她将手中的篮子递给林瑾照道,“林姑娘,我们家里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这一篮子鸡蛋,还请林姑娘不要嫌弃。”
林瑾照推脱道,“你不必如此客气,既是义诊,便没有收诊金的道理,这鸡蛋也是不能收的。”
阿巧又劝了两遍,见林瑾照当真不收,只好作罢,只是心里觉得格外热乎,“林姑娘大恩,我们终身不忘。”
阿良一家离开后,不仅围观排队的义诊病人对林瑾照不再防备,就连原本看她不过眼的那三个大夫对她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阿远知错就改,能屈能伸,见她救了人性命还当真不收分文,率先过来道歉,“林姑娘,不,林大夫,是我有眼无珠,你当真是个好的!”
18. 试探
阿远心中理亏,又道,“为着我先头的无礼,我愿意作出些补偿,林大夫尽管开口。”
林瑾照倒是对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大夫刮目相看了一眼,“倒也不必,只要不阻挠我看诊就行。”她当真便只有这点要求。
阿远闻言更是觉得对不住林瑾照,道:“我保证不会了。”
接下来,林瑾照看诊顺利了许多,因着刚才阿良夫妻的当众感谢,林瑾照收获了好多病人的信任,在她跟前排队的病人络绎不绝。
就连陈老大夫碰到没有把握的病人,也会推荐来林瑾照这里看诊,看林瑾照有没有旁的办法。
很快,他便发现,在他看来可能会治不好或没什么药能用的病,在林瑾照这里,几乎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她总是有一套稀奇古怪的诊断,配上他从未听过的药名,有些病竟然当场便有了起色。
实在令他大开眼界。
一连三天,他一边看诊,一边观察着林瑾照,对她看诊的路数依然参透不了分毫。
这边林瑾照在栖霞寺看诊了三天,那边她那位名义上的嫡母林夫人又扑空了两回。到了第四天,林瑾照从外面回将军府,刚到府门口,便遇见嫡妹林卿婉和林夫人来访。
林夫人一见林瑾照,便急不可耐得叫住了她,“阿瑾,你回来了?”
林瑾照回眸,心中升起防备,“母亲,卿婉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林夫人这阵子似乎是憔悴了两分,她脸色黯淡无光,脂粉浮于表面,但眸中不悦的神色半点没减,质问道,“阿瑾,我来此寻了你三天,你莫不是不知情?”
林瑾照自然知情,她故作惊讶,道,“竟然有这种事?一定是外祖父怕提到尚书府惹我伤心,便命人将尚书府的一切事都瞒着我,若不是母亲告诉我,我至今都不知道。”
林瑾照暗笑,不仅知道林夫人来过,还听说她回去的时候,脸色都是青的。
林夫人听林瑾照这样说,不管是真是假,她搬出来岳老将军,让她无法去质问确认,心中更加憋了气,“阿瑾如今连家都不知道回了吗?”
林瑾照闻言无辜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今日去外面采买时,还给你和卿婉带了礼物呢。”
林夫人和林卿婉这时注意到林瑾照身后的春兰带了大小礼盒跟在后面,不少是名铺里的东西,忍不住想到林瑾照哪里来的钱财采买这些。是岳岩松给的,还是皇后赏的?对了,宣平侯府想是也送了些来,听说不知哪家还送了重礼。
想到这里,林卿婉心里就觉得酸,待看到林瑾照此时一身素裙,心里才好受些。
林夫人其实想同林瑾照进府慢慢聊。
她和卿婉其实在将军府外等林瑾照已经等了许久,口都有些干了,却不见林瑾照有请她们进去的意思。
于是,她只好就着府门口问道,“阿瑾,你那日说你治好了刘二公子的肺病,可是真的?”
林瑾照回答得言简意赅,“自然。”
“那皇后娘娘的头痛呢,你也治好了?”林卿婉闻言,忍不住问道。
林瑾照点点头,半点犹豫也无,“是。”
林卿婉语气中满是不信,她试探道,“可是姐姐,你从前并没有说过你会医术,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高人相助?”
林瑾照若是会医术,怎会看不出脂粉里掺过蛇毒,任由自己的脸烂那么久,在那么多次宴会上被人奚落嘲笑到气哭。除了她背后有高人相助,林卿婉想不出别的可能。
只听林瑾照开口道,“我在将军府,自幼学医,只是从前我医术不精,便不好在尚书府提及。但在府中病了一场后,我突然开窍,从前想不通的医理后来都想通了。”
说完,她随意捋了捋袖子,似是对眼前两人的存在有些许不耐烦。
林卿婉并不能接受这一说辞,见林瑾照仍然戴着面纱,更确信林瑾照的脸并没有被治好。若是林瑾照背后当真有高人,说不定她能顺藤摸瓜找到那高人,从而让他从帮助林瑾照变成帮助自己。
这是她与林夫人出府前,就已经商量过了的。
她与林夫人对视一眼,林夫人会意,便从袖中拿出一盒脂粉来,“阿瑾啊,你回将军府有一阵时日了,这脂粉你从前用得好,想是已经用完了,我便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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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送来一盒。”
从前林瑾照觉得这脂粉能止痒,确实很是喜欢。
林瑾照看了一眼那盒脂粉,目光沉沉。狐狸,果然开始露尾巴了。
见林瑾照半天不接,林夫人不确定般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林瑾照微笑着接过,忍住心中嫌弃,眉梢浮起笑意道,“自是没有,只是母亲和卿婉如此记挂我,倒是教我心中感动不已,我一定会好好用。”
林夫人和林卿婉闻言,都松了一口气。果然,她会医术都是骗人的。
待林瑾照用过这盒蛇毒加了分量的脂粉,脸上的疮加重,她们再派人跟踪林瑾照,必然能找到她背后的高人。就算林瑾照后面发现了脂粉有问题,想指认她们,她们也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不会给她留半点证据。
只见林瑾照接过脂粉后,并没有直接收起来,而是打开,道,“我看母亲和妹妹出门的时间想是不短,脸上的妆有些花了,不如我给你们补一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沾了脂粉的刷子要往林卿婉和林夫人脸上涂。一阵风吹过,那脂粉被吹散了些到风里,往林卿婉和林夫人那边飘去。
林卿婉和林夫人两人吓得花容失色,急忙用袖子挡开,“不用,不用。”
林瑾照手中的刷子来回在两人中间舞着,坚持道,“妹妹和母亲真不用客气,我也是好心。”
林卿婉她们有口难言,对那脂粉避如蛇蝎,只一味地说着待会儿马上就回去了,让林瑾照不用如此费心,但林瑾照丝毫不听她们的,坚持要往她们脸上涂,拉扯之间,竟是连两个人的发髻都弄乱了。
这样热闹的场景,很快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围观。
场面一度很是难看。知道的以为这里在上演什么母女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瑾照拿东西在跟她们撒泼打斗呢。
话说林瑾照眼疾手快之间,找准机会掀开林卿婉的袖子,将脂粉火速涂上她的脸。
只听察觉到脸上异样的林卿婉一声尖叫穿破云霄,“啊!我的脸!”
林夫人大惊失色,惊呼道,“卿婉,你的脸怎么了?!”
19. 关西
林夫人心里一咯噔。
完了完了,了不得!
林瑾照早就猜到,脂粉中是她们两人中谁动了手脚。今日才知,原来她们两人都有份。
只见脸上被涂了蛇毒脂粉的林卿婉大惊失色,一边用袖子擦着脸一边朝身后的丫鬟,急切道,“水,水,我要洗脸,我要立刻洗脸!”
林瑾照眸色冷若寒潭,面上故作不知,言语中仍是关切道,“卿婉妹妹莫不是用着这脂粉不适应?”又急切着朝春兰道,“春兰,快,快去打水来。”
林尚书府的马车上,还坐着看热闹的马夫,他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全然知情,可想而知,林夫人和林卿婉给林大姑娘的脂粉,定然有问题。
在等水的间歇,林夫人发现周围围满了人,顿时不满地他们道,“看什么看!”说着便带着林卿婉上了马车,好躲避围观人的目光。
尚书府的随从也开始驱赶围观的众人,众人见人都进马车了,也无甚热闹可看,纷纷散了开去。
林瑾照冷眼看着一切,其实林卿婉涂这种脂粉并不会有不适,只有在脸上有创口的情况下,蛇毒才会渗入皮肤。她这样大惊小怪,属实没有必要,纯粹是被自己的无知吓到的。
很快,春兰便打了水过来,林瑾照亲自接过,晃了晃捧到了林卿婉跟前。
林卿婉不相信林瑾照会对她这么好心,只是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见这水看起来没问题,便立马捧了一把洗起脸来。
只是这水刚一碰到她的脸,她脸便如刀割火燎般地疼,辣得她当下就疼得掉泪珠子,“啊!好痛!救命,好痛啊!这水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夫人闻言立刻检查了一下水,没看出来丝毫问题,她心里觉着是蛇毒引起的,但当下却不能说。她抬眼一看,只见林卿婉刚才尚且白皙无暇的脸瞬间就红肿了一块,不仅如此,还生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林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恨不得长疹子的是自己,“卿婉,你的脸,这可怎么是好啊!车夫!快,立刻去医馆!”
说完还不忘朝林瑾照道,“你快下车,人多不好赶路!”
林瑾照跟春兰立马下了马车。她心里知道,哪里是怕人多不好赶路,分明是林夫人怕她跟着去医馆,撞破了她们知道脂粉里下了毒。
春兰不明所以,胆战心惊地捧着手中的水,朝林瑾照解释道,“姑娘,这水真的没问题,是我看着人从井里面打上来的。”
林瑾照安抚她,“我知道,不怪你。”
春兰打的水的确没问题,是她在接过以后,往里面加了点无色无味的辣椒提取物而已。
林卿婉的脸同时接触了蛇毒和辣椒提取物,自然会相互反应,辣椒提取物渗入皮肤,会给她带来剧烈的疼痛。
少说,也要养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原主两年来面部生疮受的苦,她要让林卿婉也受一受。
“派人去跟着她们的马车,看看去了哪家医馆,”她道。
就当林瑾照转身回将军府时,府外的树梢上有两位身穿劲装的黑衣人正窃窃私语,“你去安丘山,将这两日看到的,都禀报给殿下。”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楼阁院墙上飘过,一步一停,迅速消失在了另一人的视野里。
黑衣人见到谢景辰时,正是月黑风高夜,谢景辰手下的人正在逐渐向深山腹地包围。
“殿下。”
谢景辰见到他,一双眸子仍盯着远处不放,他压低声音问道,“如何?”
黑衣人道,“林大姑娘这两日并未见什么奇怪的人,每日就是栖霞寺给人看诊,没收过任何人的东西。倒是今日见了她那继母和嫡妹……”
他将林瑾照收下脂粉后的所作所为都汇报给了谢景辰,“想来,那脂粉有毒,定然不是什么治病的药。”
谢景辰听完,默了一瞬,鸦羽般睫毛覆下,垂眸道,“知道了,继续盯着。”
“是。”
*
岳岩松探望的老友,是德高望重的南阳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当年曾与他一起上过战场,是他在战场上可生死相托的好兄弟。
沙场腥风血雨,当年与岳岩松一起并肩作战的几个好兄弟大多都已阵亡,原本最后也只剩两个活着离开边关,随着他年事渐高,如今还在世的已经只剩南阳王一人。
当年南阳王从战场上退下来后,便被陛下派到了关西封地,镇守一方。昨日突然派人跑来通知他,说是有话想同他聊一聊。
岳岩松去了才知道,南阳王这三日竟突然半身不遂了,寻他去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与他叙叙旧。
如今的南阳王不仅瘫痪在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磕磕绊绊半天,竟是说不愿如此活着,宁愿一死了之。
看着眼前眼歪嘴斜、在床上不能动弹的老友,岳岩松心里不好受,在安抚他一阵后,便日夜兼程地赶回洛阳寻林瑾照。
待找到林瑾照时,她刚好打发完林夫人和林卿婉。
岳岩松连着几天没休息好,一身风尘仆仆,眼里布满红血丝,见到林瑾照时眼底的希冀一闪而过,长话短说地将事情告诉了林瑾照。
林瑾照一见他这模样,哪里看不出来他极为担心老友,当即便收拾行囊,跟他去往关西。岳岩松是世上对原主最好的人,他在乎的人,林瑾照想尽力为他守住。
一路风雨兼程,岳岩松原本还怕林瑾照体弱,长途跋涉身体受不住,但林瑾照咬着牙,晕马车晕得厉害的时候就暗暗给自己扎一针止晕药,坚持要早些到场,“不必管我,南阳王这病,越早治效果越好。”
若她所料不差,南阳王应是得了脑中风,至于是脑出血还是脑梗,得她去了才知道。
岳岩松吩咐人在林瑾照的马车里垫了极多的软褥减少颠簸,方才启程。
他回洛阳时赶了一日半的路,同林瑾照从洛阳回关西竟只赶了两日,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直把他感动得老泪纵横。
等到了南阳王府,林瑾照发现,南阳王的情况与岳岩松说得大差不差,除了口歪眼斜,言语不清,还有左侧肢体无力伴头晕,比岳岩松离开时又重了两分。
林瑾照给他把了脉才知道,南阳王得的是急性脑梗死,为基底节区,合并有严重高血压。
林瑾照照着现代急性脑梗的治疗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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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用了双抗抗血小板聚集、调脂稳斑的药,辅助以降压、改善循环的药。[1]
仅仅两日,原本上下都觉得要准备白事的南阳王府,就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
南阳王头晕、讲话不清楚好些了。
又过了两日,南阳王左侧原本已经瘫痪的手脚已经能举起来一些了。
七日后,南阳王竟然可以下地行走了。
整个王府的人都看着南阳王一天天地好了起来,有如看见神迹,格外惊叹。他们从前也见过类似的病症,但几乎都留下明显的瘫痪后遗症,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好得这样快、这样彻底的。
不仅是南阳王府的人对林瑾照一边倒的感谢,就连岳岩松也激动不已,“阿瑾,神了,真是神了啊。”
林瑾照心想,这除了她治疗及时,也要归功于南阳王脑梗的位置虽然重要,但好在面积不大,因此恢复起来才这样好。
看见岳岩松如此高兴,林瑾照也开心不已。
她在洛阳那边如今靠着义诊和平日里的看诊,已经攒了三十余日生命值了,如今来了天高云阔的关西,半点没有洛阳那样满天飞的评语流言和此消彼长的尔虞我诈,竟有种天空任鸟飞海阔从鱼跃的畅快感。
林瑾照道,“外祖父,不若我们在关西多待些时日吧。”
岳岩松大笑,“好啊,阿瑾,我也正有此意。”
林瑾照和岳岩松在关西一直被当成上上宾对待,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想去哪里只要说一声,立马便有人安排得妥妥贴贴。
半个月的时间,岳岩松带林瑾照在关西玩了个遍也吃了个遍。
林瑾照隔三差五还在关西安排起了义诊,无偿为关西的父老乡亲看诊,看完诊两人便成天被东家西家请去做客,更是见识到了不同寻常的风土人情。
岳岩松开怀笑,“阿瑾,这次外祖父可是沾着你的光了,多少年没这么畅快了,哈哈哈哈!”
话说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叨扰太久,在他们玩了个差不多的时候,便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别前,南阳王很是舍不得两人,道,“我已经上书给我那皇帝老兄,如今我身体今非昔比,不宜操劳,请旨回到洛阳颐享天年。”
“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在洛阳又能见到。”
岳岩松问道,“你回了洛阳,关西的封地怎么办?”
南阳王摸了一把半白的络腮胡,“自有后辈接手,阿瑾不是说了吗?我不宜劳累,不然会血压高哈哈。”
自从阿瑾救了他一命,把他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他对她的医嘱无不言听计从。
说实话,关西这边物资匮乏,管理起来实在是费心费力。江山辈有才人出,他的后辈里也尽是出色的男儿,他担心个什么,也该放手了。
岳岩松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在洛阳等你,如若不然,明年我们说不定还来叨扰你,我家阿瑾可喜欢你这儿。”
南阳王豪迈笑道,“一言为定!”
在回洛阳的马车上,林瑾照收到来自系统的提醒,【宿主,您现在的生命值已有五十天,请问是否开启生命值兑换商城?】
20. 信件
林瑾照在三十生命值时便已经可以开启兑换,但系统说,兑换时会扣除她生命值。
如果兑换完后她的生命值丝毫不剩,系统将立即终结她的生命。她凡事都喜欢留点余地,因而告诉系统等有了五十日的时候再通知她。
没想到她来了关西以后疯玩了一阵,边玩边看诊导致直到今天才攒满五十。
林瑾照此时与岳岩松并不在一辆马车上,春兰也坐在外面,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听到系统的提示,她迫不及待意念回复道:是。
系统:【生命值商城正在开启,请稍候......生命值商城已开启,请宿主浏览商城。】
林瑾照难掩激动,只见眼前赫然出现“生命值商城”几个大字,随后她的灵识紧跟着几个大字进到里间。
只见里面显示:“一级商城,实现所选择物品的本土化。”
林瑾照认真看起了一级商城物品的价值,只见其中写着:
药品,三十生命值,永久,所有药品;
药盒:五十生命值,永久,所有药盒;
其他物品待生命值数值满足,再行开启。
三十生命值就能换所有药品本土化?!这也太划算了!
算了下时间,今天是十二,再过三天便是十五了,她更不需要有什么犹豫的。于是,她果断按下了兑换药品本土化的按钮。
只听系统传来电子音,【恭喜宿主完成药品本土化。】
一阵金光拂过所有药品,林瑾照随意打开一盒奥美拉唑,只见原本的西药药片胶囊已经变成了类似于中草药丸的模样,与这个朝代常用的药丸丹药一模一样。
这样,寻常人就更乐于接受了。
林瑾照心里开心得冒泡,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系统,如果我想要获得手术器械的话,需要多少生命值?
在关西的时候,她曾经遇到过一些外伤的病人,但只能做比较粗浅的消毒包扎处理,无法进行清创缝合那些更高级别的操作。
只听系统道,【当您获得六十生命值时,您便可以拥有手术器械,并且与此同时,你将会获得所有药品效果10%的加成。】
林瑾照听到了心里放烟花的声音。
那她可要努力。
*
林瑾照不在洛阳的这些日子里,栖霞寺那位女大夫的名声已经传开。
因为上一次去栖霞寺在她那里诊治过的病人,回去吃了她的药,病都好了大半,无一不例外地都说她医术高超。
因此,上个月的十五,也就是本该林瑾照第三次出诊的那天,许多病人慕名而来,想看看传说中的林大夫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
结果,他们一连等了三日,也没等到她。
一传十十传百,众人纷纷说,栖霞寺那位新来的林姓女大夫,医术高,坐诊时间不规律,更引起了众人的好奇。
林卿婉脸上生了疮,整日闭门不出,林夫人和林尚书也急得焦头烂额,等栖霞寺的消息传到林尚书府时,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回过神来的林卿婉和林夫人,这时才觉得,林瑾照应当是早在她们这次送出脂粉前,就已经知道了脂粉里下了毒。
所以才会故意将脂粉抹在她林卿婉的脸上,故意害她。
林卿婉每日脸如刀割般疼痛,恨林瑾照恨得牙痒痒,她不方便出门,便央求着林天元去将林瑾照接回来,她要同她当面对质。
结果却得知林瑾照早在几日前便已经去了关西的消息,走得急,也没说归期。
外面有关林姓女大夫的传言愈发热烈,打听过的林卿婉知道,众人口中的林大夫,极有可能就是林瑾照。
这日,林夫人来探望林卿婉时,见她又对着镜子的脸委屈落泪,林夫人连忙道,“哎哟哟,我的卿婉,可千万别哭,大夫说了,你这脸沾不得半点泪的,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将林卿婉眼泪抹净。
林卿婉接过帕子捂着脸,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阿娘,这脸丑死了……真是没法见人了。”
林夫人知道她刚刚拒绝了顾世子的邀约,心里不好受,毕竟这还是顾世子两年来头一次主动邀她,她劝道,“大夫不是说了吗?现在正是脱痂的时候,过几日便好看了。都怪林瑾照,等我看见她,定要她好看!”
林卿婉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自然不能让她好过,林瑾照她想要什么,我们就给她毁了,她不是想治病救人,造势扭转自己的名声吗?我们就让她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卿婉认为,林瑾照定是得了高人相助,背后一定有医术高超之人给她出谋划策。
她就知道,林瑾照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同意宣平侯府的退婚?原来是留有后手。宣平侯府顾老夫人气喘之症已有多年,如今愈发严重了,如果林瑾照一番谋划后,得以救治顾老夫人,想必又会令宣平侯府的人对其刮目相看。
听说顾皓之下个月初一要去栖霞寺陪他母亲上香,或许还会碰上林瑾照,林卿婉便再也坐不住。
她朝丫鬟道,“快,去请最好的大夫,给我开最好的药!”
她这脸,在下月初一之前可得半点疤都不留,教顾世子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在林卿婉发了疯一般要见林瑾照的日子里,太子谢景辰也在等她。
谢景辰不知道的是,他那个留在将军府外的暗卫,一路跟着林瑾照他们去往关西,昼夜不停地跟了两天两夜,到了关西没几天林瑾照又开始到处游玩,有岳岩松将军跟着在,他一路上格外谨慎生怕被发现,直把他累得够呛。
有时候他也会想,殿下为何要他跟着林大姑娘,难道是林大姑娘跟官员私采矿产一案有关?也不像啊,难道是殿下最近看上林大姑娘了?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他每日还是依照吩咐详细记下林大姑娘每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收到或买到过什么东西,然后再写成一封封的信件,交到驿站寄到太子府。
谢景辰在林瑾照去了关西后,很快便查获了私采矿产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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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真相,犯事的官员是兵部侍郎,背后的人是他二哥,二皇子,只是在他即将掌握到指向他的关键证据时,那兵部侍郎就畏罪自杀了。
据他了解,这兵部侍郎虽然不怕死,但极为重情,他手上还关押着他家一众老小,以他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自杀,而是应该招供出来将功赎罪,因而此事有蹊跷。
负责关押兵部侍郎的是大理寺,大理寺卿董言虽为人正直,但底下的人各部都有渗透,难免被混进杂碎。
他顺藤摸瓜,原以为下手的人会是二皇子,没成想竟然是他大哥,大皇子。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证明两人已经私下联起手了。
虽然他已经查到真相,但对方并没有留下证据,这种情况下他难以向父皇禀明实情,很容易落得个胡乱攀咬、污蔑手足的罪名。
于是,这案子只能到此结案。
在此事告一段落后,谢景辰每日都能收到从关西寄过来的信件。
看着上面写着林瑾照医治好了南阳王的“脑梗”、去有名的酒楼里看戏听曲、到平原骑马选了匹最小的马驹、去了关西最有名的美食街、又去了哪里义诊等等,诸如此类,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来只能等她回来后再观察了。
如今洛阳城内暗流涌动,针对他的势力已然融合,他在没确定时,不宜轻举妄动。若是让外人发现了他并非真正的谢景辰,或许等待他的将是五马分尸、死无葬生之地。
此外,之前在丽妃的永和宫中知道林瑾照可能会医术的那些人,也借口来岳将军府探一探,得知人不在,都是碰了壁。
岳岩松同林瑾照回到洛阳时,听到守门小厮传来的消息,笑道,“嘿,我今日才知道,我这将军府竟然如此受欢迎。”
就在栖霞寺传言的热度刚过去,转眼便又到了初一,正是义诊的日子,有关林瑾照的传言再次盛行起来。
这日,林瑾照依旧戴着面纱去往栖霞寺。
到了那便发现,有许多人在等着她,她环视一圈发现,竟有许多人没有病容,还穿着颇为华丽的衣裳,怕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看热闹的。毕竟这段时间,找她的人可不少。
当她出现时,她几乎是立即被一众前来上香的世家夫人子女认出,声称她就是林尚书府那个被宣平侯府退婚的林大姑娘,且面生恶疮、相貌丑陋。
“就是她,我不可能认错!”
“我从未听说林大姑娘会医术,那些传言一定不是真的,是谣言!”
“没错,像林大姑娘那样的蛇蝎毒妇,不毒死人就不错了,还医术高超,简直说笑!”
“她自己的脸一年多都治不好,怎么好意思来这里骗人?小心惹寺里的菩萨震怒。”
“大家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那些说她医术高超的人,一定是她安排的人。”
“……”
众人七嘴八舌,搅得风向大变,一时间,林瑾照这个恶毒女找人虚假宣扬自己医术高超的事几乎成了路人眼里的板上钉钉。
21. 发难
跟着林瑾照的春兰看不下去,开口辩驳,但她人微言轻,声音很快被众人的喧闹争辩声淹没了下去。
在栖霞寺义诊的三位大夫原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奈何他们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他们认识的林大夫可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从上个月十五复诊的病人来看,那些他们看不好又去寻林大夫看诊的病人,林大夫确确实实是治好了啊。
而且,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路,怎能对这样一弱女子恶语相向?林大夫能忍住不哭,真是难得了。
于是,陈老大夫率先为林瑾照平反,“你们休要胡言,林大夫的确会医术,老夫是亲眼所见。”
阿远见师父都出面了,立马也附和道,“我也见到了,林大夫治好了不止一个快死的病人,可谓功德无量,你们这些人凭什么那样说她?”
山林中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静默,落针可闻。
“什么,林大姑娘治好了快死的病人?”
“真的假的?”
“我不信,说不定这两个人也是林大姑娘买通的帮手。”
“怎么会?陈老大夫我是认识的,他在这栖霞寺义诊十余年了,从不妄言。”
一瞬间,义诊处再次如同炸开的锅一般吵吵闹闹。
林瑾照虽然只想完成今日的义诊,并不想徒增是非,但眼前这些人显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
这些人,她几乎都在林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他们为何跑来这里候着自己,为何统一口径搬弄她是非,一齐朝她发难,想必其中必有林夫人的手笔。
莫不是林夫人给每家都许了好处?想来也不无可能,毕竟林卿婉上个月在她手上吃了些苦,她来报复报复,也是情有可原。
但这个亏,她是不会吃的。
于是,她清冷出声,如同一把利刃划破吵闹局面,“诸位,我林瑾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未否认我身份,我的确会医,在场的若是有不服的,但凡身上有病痛,皆可来我这无偿看诊。”
“定会让你们心服口服。”
这下,带头鼓动大家争论林瑾照身份和医术的人愣住了,朝边上人轻声嘀咕,“咦,这林大姑娘真会医术?林夫人没说啊。”
陈老大夫见林瑾照不仅没责怪他们,反而还愿意给他们免费看诊,当真是大度能容啊。林瑾照话音刚落,他便主动为林瑾照维持起了秩序,“来来来,想到林姑娘这看诊的,在这排队。”
陈老大夫在洛阳城中,医术虽不算十分高超,但他风雨无阻的每月初一十五都在这里义诊,坚持了十余年,就这份功德,认识他的人无不称赞,在洛阳城,尤其是民间百姓中,有相当大的名气。
有他镇场,那些原本在跟风争论的百姓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那些个世家贵族夫人子弟,也治好暂时熄了声,只待等会儿抓住林瑾照的错处,再好好将她盘剥一遍。
因着在关西义诊经验丰富,林瑾照如今药箱里准备得更加齐全,丝毫不带怕的。
来她跟前排队的几乎都是平民百姓,那些世家的就算身上有病痛的,也不屑于跟百姓一起排队,端着架子在那看热闹。
林瑾照一个个地给病人诊脉,开方。
“你这是胃炎,这个药每天一颗,连吃七天,”林瑾照拿出奥美拉唑。
“你这是骨关节炎,这个药每天早晚各一颗,”林瑾照拿出塞来昔布。
“你这是痛风犯了,这个药每隔一个时辰吃一颗,直到你痛缓解或者腹泻为止,”林瑾照拿出秋水仙碱。
“你这是频发室性早搏,这个药每天先吃一颗,一个月之后再来找我调整剂量,”林瑾照拿出了琥珀酸美托洛尔。
“你这是突发性耳聋,这些药照着我的说明吃,记得减量,”林瑾照拿出醋酸泼尼松、甲钴胺等好几种药。[1]
……排队的人络绎不绝,林瑾照看诊开药速度飞快。
陈大夫他们还在给第二人把脉的时候,林瑾照已经看完五人了,动作娴熟得将三人都看呆了。
排在前面来看诊的,基本都是原本就相信林瑾照医术之人,拿了林瑾照的药,不少当下就就着水服了药。
林瑾照后面的病人还没看完,有些药见效快,便已经替前面的病人解决了问题。
譬如前头那个服了“奥美拉唑”的胃炎病人,和服了“塞来昔布”的骨关节炎病人,就已经先后称赞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看得出来,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若是林瑾照有心买通,也无法一下子买通这么多人。
莫非林夫人所言不实,这林瑾照难道真的会些医术?
户部侍郎周家的夫人常年被牙痛困扰,看了好多大夫,均是不能见效。
她悄悄的,也跟在百姓后面排起了队,待众人发现她在队伍中央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来帮大家试试。”
原本与她同仇敌忾的众人,倒也没说什么,估摸着待会儿周夫人可能会扬言没治好,抹黑林瑾照的名声。
毕竟林瑾照从前说话可是呛过周夫人,让她好一会儿下不来台。周夫人不可能会帮林瑾照。
林瑾照一个个看诊,到看诊衣着华丽整洁的周夫人时,心里也认为对方是来拆台的。她可并不记得这位周夫人有为原主说过什么好话。
林瑾照面色如常,问,“周夫人想来看什么?”
只听周夫人犹疑着道,“林大姑娘,是这样,我左边牙齿老是痛,但是许多大夫都看过,都说我牙齿没有问题,说是不用治。”
林瑾照替周夫人把了脉,并没有在她口腔及周围看到任何器质性病变,又问,“痛得很厉害?”
周夫人无奈地点点头,“是啊,可厉害了,就跟突然被人割了一刀一样。”
林瑾照凭借经验,问道,“是不是张口到某一个位置时便会诱发疼痛,疼痛剧烈如同刀割石击,不论是喝水、进食亦或是说话,均会发作?”
周夫人眼睛一亮,用力点头,眼底有闪过一丝意外与欣喜,接着有些恳切道,“是啊,是啊,就是这样!你不说我还不觉着有这规律,你一说便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林大姑娘会治?”
这时那些世家夫人意外起来了,难道是周夫人在使计策诓林瑾照不成,她可没提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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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林瑾照真的看出病症来了?
“嗯,会治,”林瑾照轻轻点头,看样子周夫人的病症并不是装的。
她道,“你这是三叉神经痛,这个是止痛药,痛得厉害的时候吃一片,这个是预防发作的,一天三次,一次一片。”[2]
林瑾照拿出了布洛芬和卡马西平。
在现代,很多三叉神经痛的也会按牙痛去治,有的痛得受不了的,抑或是牙齿发炎的,甚至还会把牙齿给拔了,但最终都无济于事。
只有按神经痛去治,才有效果。
周夫人见林瑾照说起她病症治疗方法时,神情如此云淡风轻、得心应手,她激动地确认似的问道,“这药当真能治?”
林瑾照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嗯,疼痛十之八九能好,不过需要长期服药,除此之外没有好的办法。”
见疼痛发作能治好,周夫人感慨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好,我这就吃药。”
这件事如同插曲般,有些人并没有放在心上,等一刻钟过去,周夫人激动不已地赶到林瑾照跟前,众人才又看向她。
“林大姑娘,我张口不痛了,真不痛了!”
周夫人情难自禁,竟是不顾场合激动地流起泪来。
“周夫人,不就是不痛了,你这样成何体统?”有其他夫人提醒道。
周夫人红着眼,鼻翼翕动,下一刻竟捂着胸口当众落起泪来,道,“唉,你是没感受过我这样的痛,你不能理解,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终于有药能治我的病了……唉,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
在场许多病人,有不少是常年疾病缠身的,见此情景,如何不动容,不少都跟着心酸落泪、纷纷贺喜。
就在这时,林夫人、林卿婉,同宣平侯府的顾夫人、顾皓之,也已经到了栖霞寺。
见义诊处已经围了许多人,林卿婉微微勾起唇角,笑着提议道,“那里怎么那样热闹!皓之哥哥,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我们去看看?”
她刚才便远远看着林瑾照一人正对着那么多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近来与她母亲和她交好的。她已经可以想到,林瑾照此时一定在面对着众人的质疑,百口莫辩。
上次与林瑾照见面后,她便派了人跟在林瑾照后面,想看看她是如何诊病的,没想到林瑾照和岳岩松快马加鞭去了关西,倒教她的人跟丢了。
于是她便派人在岳将军府守株待兔,得知林瑾照是前两天才回的洛阳,回来之后除了去了一趟瓷器铺,便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但她的人也打听到,林瑾照先前已经去过两次栖霞寺,说是去义诊。如今林卿婉见到林瑾照身边的三位大夫,想必他们就是林瑾照背后的高人,先前给皇后和太傅府林二公子治病,必定有他们的手笔。
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不信他们还能帮她。
她早就已经确认过了,今日林瑾照出将军府门的时候仍旧戴着面纱——林瑾照的容貌,一定没恢复。
俗话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今日,她要让林瑾照当众出丑,还要在顾皓之心中,留下一个她招摇撞骗的印象。
22. 面纱
林卿婉脸上的伤在家统共养了二十余天,如今已经完全好了。
在这二十多天里,她越想越恨,林瑾照一定是识破了脂粉有毒,因为脸的事嫉恨于她,上次才蓄意报复。
她林瑾照整日戴着面纱,不就是希望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吗?但丑就是丑,她以为她把下半张脸遮住,便能好看起来吗?
世人也是愚昧,居然会有传言称栖霞寺的林大夫定是个国色无双的貌美女子,更离谱的是还有许多人相信。
他们如今知道了林瑾照是礼部尚书嫡长女,怕是再也不会这样想了吧?
林卿婉想着,今日她要当众坐实林瑾照在栖霞寺看诊大概率是行骗,如此混淆视听一番,将来就算林瑾照会医术的事情传到顾皓之那里,他也不会信她。
不仅是顾皓之不信,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不会信。
顾皓之听见林卿婉的提议,想到上次来栖霞寺时也见过义诊处有位女大夫让他觉得稀奇,加之他最近也听说了栖霞寺林大夫的传言,便觉得看看也无妨。
上次时间仓促,今日出发得早,时辰上也正好合适。
顾夫人见顾皓之不反对,便也有心看看热闹。林夫人见状,与林卿婉相视一笑。
四人各怀心思,朝义诊的地方走去。
山路略崎岖不平,前日下过小雨,有的地方还有些水洼泥泞,林卿婉身着粉色纱裙,行动略有不便。顾皓之便慢下步子,替她提着裙角,牵着她走。在他看来,这是分内之事。
林卿婉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得意之余,还暗暗想着若是林瑾照此刻能抬眼看见他们,心里一定难受,就更让她解气了。
*
远处,林瑾照忙着应付眼前众人,对林卿婉的小心思一概不知。
周夫人再次走到林瑾照跟前,和声问道,“林大姑娘,您再说一遍,我这是什么病症来着?”
周夫人自己都没意识道,自己对林瑾照的称呼已经改成“您”了。
林瑾照对病人向来有耐心,道,“三叉神经痛。”
周夫人认真记在心里,“林大姑娘可否跟我多说说这个病?”
林瑾照不吝赐教,“可以。三叉神经痛又名痛性抽搐,是三叉神经支配区内的短暂性发作性剧痛,至于三叉神经,则是……”
周夫人听得极有耐心,似乎林瑾照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是治疗她的良药。也是,她病了太多年,都病出心病了,林瑾照娓娓道来的每句话,听在她心里都很熨帖。
林瑾照见她有兴趣,便多讲解了一些,从定义,病因,诊断,鉴别诊断,治疗等各方面逐一说起,挑紧要的讲,尽力说得通俗浅显,将周围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他们虽然听不太明白,但,听起来好有条理,不,好厉害。
光一个疾病林瑾照就能讲这么久,她刚才看诊的十余个人病人,各个病都不同,她是怎么记住这么多东西的?
陈老大夫三人则是直接暂停了看诊,拿出他们的行医笔记,赶忙将林瑾照所说的话记了下来。
林卿婉和顾皓之一行四人赶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面。
义诊之处数十余人,安静如鸡,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听林瑾照说些晦涩难懂的话,他们神情或惊讶,或疑惑,或钦佩,或感激。
林卿婉心中嘀咕,这些人莫不是中了邪不成?林瑾照又在玩什么花样?林夫人见与她相熟的周夫人眉眼带笑地坐在林瑾照跟前,眼中的恭敬感激做不得假,也是一头雾水。
今日这局,可是她特意邀眼前这些人来做的,周夫人也在受邀之列,怎么感觉成了林瑾照那边的人了。
往常这些世家夫人子女见到自己都是要行礼的,平日里更是为自己马首是瞻,今日竟如同完全没看见她一般,不免让她心生不满。
“咳,”林夫人假装不经意地轻咳了一声。
突然出声打破了原本的平静,有人转头往身后看,才知道宣平侯顾府和林尚书府的人来了。
在场的世家家世皆比不上宣平侯府和尚书府府,看见顾夫人、林夫人,尤其是看见顾世子,众人顾不上其他,纷纷朝他们行礼。周围不明所以的平民百姓不太能认全眼前的贵人,只知道这么多世家子都向他们行礼,他们自然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只好也跟着行礼。
林卿婉轻轻扬起下巴,看着连林瑾照跟前的周夫人都转过身来行礼,心中不免得意。
林瑾照不想落口舌于众人前,也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端的是四平八稳、落落大方,论谁也挑不出错。
顾皓之见林瑾照见到他,眼底的情绪并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来的不是她的前未婚夫,而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也好,她如今总算是知分寸了些,不像从前那般莽撞惹人厌烦。
行礼完毕,林卿婉几乎是立刻挽着顾皓之的胳膊,向林瑾照问好道,“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在看诊吗?”
在场的平民百姓,通过刚才他们行礼时出口的称呼和林卿婉的问好,再次确认了眼前的林大夫当真是礼部尚书嫡长女。
林瑾照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回得冷淡,“是。”
林卿婉显得很是关切,“姐姐,你从前几乎从未学医,初来看诊,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有了些议论声。林姑娘的医术他们刚刚也看过了,不仅医术高超,治病效果立竿见影,甚至医学理论都是自成一派,连陈老大夫都在记笔记学习。
这林大姑娘莫不是最近刚刚才开始学医,便有了如此成就?
林瑾照摇摇头,“并未。”
林卿婉原本是想告诉众人,林瑾照行医经验不丰,但她并没有听到意料中的众人对林瑾照的质疑,心中觉着有些怪异。
就在她觉得奇怪的时候,林瑾照补充道,“我自幼学医,只是鲜少示于人前,你平日里只顾着跟我勾心斗角,无暇关注我这些罢了。”
这话一出,林卿婉脸色便有些难看。什么叫她整日只顾着跟她勾心斗角?她一世家贵女,且马上就要成为世子妃,怎能有这样的名声。
“姐姐误会了,都是因为姐姐心仪顾世子,顾世子又与我相识交好,姐姐会错意也很正常。”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顾皓之,见到如今装扮素净清丽的林瑾照,心中再次意外她与从前的不同。见到两姐妹如今似乎又在为自己争风吃醋,口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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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看来林瑾照心中仍旧是在意他的,“毕竟是姐妹,林大姑娘留些口德。”
只听林瑾照道,“心仪?这样的话,还望卿婉妹妹不要再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顾世子当成战利品,带来向我炫耀呢。顾世子有心管我,不如管管你的未婚妻。”
顾皓之闻言,想到刚才林卿婉确实是刻意挽着他的胳膊。林瑾照若不是在意他,又怎会注意这些?
被人点破,林卿婉连忙否认道,“我没有,姐姐莫不是心里酸楚,便这样胡说?”
也不知道林瑾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言会道了。自从林老夫人寿宴过后,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卿婉看着林瑾照脸上的面纱,心中那个恶毒的想法再次浮现。
上一次,她在林瑾照的面纱系带上作了手脚,让她在宫宴上露出丑陋恶疮,被所有人厌弃,回去后被杖责,更是大病了一场。
这次,她会让林瑾照重蹈覆辙,再感受一遍那样的苦痛,最好,被父亲厌弃她厌弃得再也不想接她回尚书府。
今日来了这么多人,真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林卿婉朝人群中一人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突然有一面生的世家妇人开始喊痛,“啊!我头好痛,好痛啊!”
林瑾照看那妇人表情看似痛苦实则怪异。
光是通过她一边喊痛一边观察林瑾照反应的小眼神,瞧上去就像癔症发作一般,一眼便看出来她是装的。
林瑾照并没有像众人意料中的上前去查看那妇人的情况,而是如同看戏般作壁上观,冷眼瞧着。
那妇人喊着喊着,见林瑾照没什么动静,便主动凑到林瑾照跟前来,“林大姑娘,我头好痛啊,你可否先为我看诊?”
妇人“痛”成这样,林瑾照要是说不,恐怕有心之人就要背后说她冷漠残忍。
她清凌凌道,“好。”
周夫人刚刚听三叉神经痛的讲解还没听完,心中意犹未尽,但既然眼前的妇人突发急病如此厉害,她也只好让位。
于是妇人满脸痛苦地到林瑾照桌前,朝她伸出了手。只是她手伸得太长,一伸就伸到了林瑾照垂在桌前的面纱上。
妇人仓皇地说“抱歉,抱歉,失礼了”,忙不迭将手收回,她大拇指上戴着枚华丽的宝石指环,指环上的棱角沟壑正好将林瑾照的面纱勾了起来。
林卿婉的双眼一瞬不错地盯着这一切,眼底还透着一丝兴奋与紧张,“姐姐,你的面纱......”
林瑾照早已看透,微微勾起唇角,看向林卿婉的眼神带着戏谑的笑意,任由面纱从脸上滑落。
一阵风吹来,林瑾照面纱掉在地上,微风撩动她如丝般的墨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传闻礼部尚书嫡长女,相貌平平甚至丑陋,面生恶疮让人难以直视,因此极少人窥见过她的真容。
在场原本有些钦佩林瑾照医术的人,都不忍见到林瑾照被当众揭开面纱。更是因她不幸的遭遇而心生怜惜同情。
眼见着林瑾照的面纱滑落,离得远的他们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去制止,不免惋惜。
可映入他们眼帘的,却是一张貌美如仙、国色天香的脸。
23. 惊艳
下一刻,时间仿若凝固,周围的一切喧嚣与嘈杂都黯然失声。
众人惊奇发现,林瑾照的脸竟如白玉般清丽无暇,肌肤如凝脂般细腻,眉眼如画,唇边挂着一抹温柔笑意,仿佛春日最明亮的灯,令天地瞬间失色。
那曾经的恶疮,早已不留痕迹,只留下她如今这惊世骇俗的美貌,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甚至不免惊叹,这林大姑娘,竟是比她嫡妹林卿婉还要貌美许多。
顾皓之愣愣地望着林瑾照,眼底流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又难以掩饰的惊艳与动容。
顾皓之忍不住回想起,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发髻湿透的她,懵懂无邪,慌张失措,却美得不染一丝凡尘。湖水洗净了她所有的妆容,映在他眼里的是一张清丽的绝色容颜。
她一双明亮的眸子如同惊鹿,看向他时带着三分羞怯,令他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悸动,仿若整个天地都因她的出现而变得不同。
此刻,他同样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强烈而有力。
当时落水事件后,两家商量着让他的定亲对象由嫡次女林卿婉定为嫡长女林瑾照,他当时并未作出任何反驳。
在外人看来,他同林瑾照的这桩婚事并不登对,林瑾照虽是尚书嫡长女,但常年养在将军府,无论是在尚书府的分量还是才情学识,都比不上林卿婉。
但当时的他,心甘情愿。
面对林卿婉的伤心难过,他几乎视而不见。对她的示好,他也仅仅说了一句以礼法为重,委婉拒绝。毕竟,当时林卿婉和他即将定亲不过是长辈的意思,他们俩私下并未约定终生。
尘封的记忆缓缓打开,他对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的?
或许,是得知她面生恶疮、长久不愈开始?
抑或是,得知她心思恶毒,诡计良多,从一开始便是设计于他开始?
更或是,看她唯唯诺诺、胆小畏缩,一副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开始?
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经不记得了,甚至许久都不曾记得,原来她从前的相貌是这样的。
这样的令人惊艳。
看见林瑾照此刻面容的林卿婉,此刻最是无法淡定。
怎么会?她的脸怎么会好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明明,明明问过从前给林瑾照看过的大夫,无一不是说,林瑾照的脸永远都好不了,即使是不再溃烂,伤口愈合,将来也一定会留疤。
不可能这样的白皙无暇。
她下意识看向顾皓之,果然在他眼中看到惊艳之色。
不仅是她,身旁的林夫人也忍不住失态,她就知道,当初林天元就不该将生得如此祸害的林瑾照接回来,毕竟林瑾照跟她那个狐狸精般的已故娘亲生得一个样,让她光是看一眼就不舒服。
如今林瑾照容貌恢复从前,将这两年她的努力毁于一旦。
看到顾皓之看着林瑾照炙热的眼神,林夫人不由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住脚跟。
她记得,从前,他就是这样看林瑾照的。
在林瑾照刚回府的那段日子里,顾皓之的眼里就没能装下过林卿婉。
当时,她儿林卿婉要跟顾皓之议亲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临时被换成了林瑾照,这让卿婉将来如何能许好人家?
因此,她才四方悄悄打听,找法子毁了林瑾照的脸。
那张脸,她明明,已经毁了的,怎么还在?
身在暗处的太子谢景辰,听闻林瑾照今日要来这里义诊,天不亮就出了宫,早早地就在附近的凉亭坐着,观察着林瑾照。
结果林瑾照一来,便有人朝她发难。
他今日无事,索性就看个热闹,若林瑾照当真应付不出来,看在岳岩松的面子上,他也会出手帮助一二。
因此,今日发生的一切,包括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妇人手段拙劣,就刚刚那一下拉扯,林瑾照分明有足够的时间,阻止面纱掉落。只要她稍加制止,便能让真容不示于人前。
但她没有这样做,可见,她是故意的。母后说她容貌早已恢复,看来,她等的就是这样一天。
林瑾照在获得较为稳定的病源后,便曾筹谋过,要选择怎样的时机摘下面纱。结果,她还没想好,林卿婉母女就自己带着时机来找她了,还带着顾皓之一起。
面对这天赐良机,她要是不配合,都对不起她们这样劳心劳力。
凭借着原主模糊的记忆,林瑾照早已经回忆起,顾皓之当初是如何答应与她定亲,又是如何对她厌弃的。
她林瑾照要的,正是他们的悔不当初。
如今,林卿婉母女想必是悔极了,后悔她们不该带顾皓之来见她,还见到了她容貌气度更胜从前的样子。
“怎么,母亲和妹妹看见我容貌恢复,似乎不太高兴?”
就在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时,林瑾照清冷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她声音中透着寒意,惊得山寺中的鸟儿扑棱棱飞起。
众人失神时间没有林卿婉母女那样久,闻言便看向她们母女,果然见到两人脸色格外难看——满脸都写着震惊以及难以接受。
林瑾照继续道,“难道是,母亲和妹妹以为,你们上个月给我刚送来掺了蛇毒和花生粉的脂粉,我的脸此刻应当很是难看?”
她说话时,众人注意力不自觉被她吸引,纷纷凝神倾听。
“我对花生过敏这件事,第一次家宴时外祖父就提醒你们了,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哦,这类似的脂粉,你们好像在我入府半年的时候,就开始接连不断往我这儿送了。”
“若不是我突然发觉脂粉的问题,如今,你们是不是就可以站在这里,同众人一起看我笑话,再假意安抚我,好教我对你们感激涕零?”
林瑾照音量不高,但声声质问,字字如雷,震得林卿婉母女回不过神来。
别说林卿婉母女反应不过来,就是看戏吃瓜的众人,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么离谱的事。
什么?林大姑娘的脸居然是她继母和妹妹的手笔?
顾夫人脸色难看,她看向她宣平侯府未来的儿媳,问道,“卿婉,你告诉我,你嫡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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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瑾照所言属实,那林卿婉这样的女子,断不能进她宣平侯府的大门,否则,若是将来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她,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用手段磋磨她这个婆母。
顾皓之沉默不语,他也正从时间线和从前发生的一些小事上分析这事存在的可能性。
众人议论纷纷。
“蛇毒?会致敏的花生粉?林夫人和林二姑娘就这么往林大姑娘的脂粉里添?”
“按林大姑娘说的时间,她脸开始生疮可不是入府半年的时候吗?”
“你还别说,林大姑娘刚入府的时候,我见过,生得水灵灵的,别说疮了,就连个针尖儿大小的斑都没有。”
“这么狠毒的事,林二姑娘母女怎么做的出来?林夫人对着不是亲生的女儿,就是这样待?”
“话说林大姑娘医术如此高超,却直到最近才发现问题,这说明什么,说明林大姑娘打心眼儿里信任林卿婉母女,从来就没怀疑过。”
“他娘的,林二姑娘母女真是狼心狗肺!”
“你小点声!人还在这里呢。”
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骂她,林夫人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阿瑾,你在说什么?我跟卿婉完全听不懂!”
好你个林瑾照,果然一发现脂粉有问题,就往她儿卿婉脸上抹,害她痛了二十天。
林夫人骤来的怒火也让林卿婉精神一振,她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是啊,我完全听不懂,”不管怎么样,先否认再说,林卿婉道,“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林瑾照早料到她们会这样,她唇边挂着淡笑,被一身淡绿色的衣裙衬得格外清冷,“据我所知,卿婉妹妹上个月不小心用了给我的脂粉,脸便烂了二十余天,是也不是?”
林卿婉脱口而出道,“你胡说,分明是你给我涂……不,根本没有这事儿。”
林卿婉突然的改口显得格外蠢笨,细心的人已经听出来是怎么回事。
那脂粉,想必是林瑾照朝林卿婉脸上涂的。
说实话,她们这些个世家之人,确实有二十余天没见过林卿婉了。所以,她真的是去养伤了?
林瑾照和颜悦色笑道,“有没有这事儿,想必顾世子最是清楚,自你俩定亲之后,想必卿婉妹妹隔三差五就会邀约顾世子,恨不得能天天见。这二十余天,顾世子是不是连卿婉妹妹的影子都见不着?”
顾皓之暗自惊讶,林瑾照说的的确属实。
就连上次他主动邀请她去参加洛阳诗会,平日里她都会雀跃着跟他出来,上次却她连面都没露,就婉拒了他。
而这二十余天,据说林瑾照压根不在洛阳,他和林卿婉之间的事,她不可能知道得那样仔细。
除非林卿婉最近因为脂粉烂过脸一事,是真的。
林卿婉羞愤至极,辩驳道,“这二十余天分明是我在府中准备婚嫁事宜,抽不出身。姐姐你就是在信口胡诌,挑拨离间,想离间我跟皓之哥哥。”
转而又泫然欲泣,向顾皓之道,“皓之哥哥,你千万别信她,姐姐从前对我们多有戏耍诓骗,她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24. 凉亭
林卿婉平日里在顾皓之面前,向来喜欢表现出纯善的一面,像这样直白毫不拐弯地说林瑾照不是,并不多见。
但显然,起到了些效果。
顾皓之回想起,从前的林瑾照在他面前确有几次言过其实,甚至有一次还诓骗她卿婉要害她,可那天卿婉一直同他在一起,不可能会有机会害她。
林瑾照的手段心机,总是幼稚浅显而易识破,恰到好处地显露了她的愚蠢。
他并非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并不会因为林瑾照脸上的疮好了,容貌昳丽夺目,便能随之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今日林瑾照说的话,空口无凭,没有确切证据,他的确不能就这样相信。
看着林卿婉满眼希冀地看着他,平日里明亮动人的眸子此刻变得出离愤怒,惊慌暗淡之余,又隐隐透着希冀期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落下,倔强执着地让他心生怜惜,想要为她拂去所有烦恼。
她的委屈,并不像作假。想到林卿婉对他一往情深,而今又是他的未婚妻,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护她一护。
顾皓之凝眸,问林瑾照道,“林大姑娘说这样的话,可有证据?”
林瑾照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将前阵子林夫人给的脂粉拿出来道,“这便是证据,这脂粉应当是京城最有名的百香铺的,顾世子大可以带着这盒去问问,都有谁买过,以及这粉跟他们铺子里的是否一样,便知道有没有人动过手脚。”
林卿婉见顾皓之帮自己反问林瑾照,一下子就稳住了心神。见顾皓之接过脂粉,她也不再慌张,反而问道,“我们怎知,这脂粉是不是你自己动过手脚?”
“况且,你最近去了关西,那地方偏僻,本就蛇鼠盛行,如此更说不清脂粉的问题出自哪里。”
众人听了林卿婉的辩驳,一时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脂粉从林瑾照手中交出来,孰真孰假又有谁说得清楚?
一阵山风轻轻吹过,林瑾照鬓边发丝扬起,在她绝美的容颜平添了一笔冷寂,她唇边笑意浅淡,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清冷,
“我好心提醒顾世子,免得娶了蛇蝎心肠的女子做了夫人还不知情,不过顾世子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若要人证,去问问礼部尚书府的府医,想必就能一清二楚。另外,一月前卿婉妹妹去了德馨医馆看脸的记录,顾世子一查便知。”
此言一出,林卿婉脸色又是一变,手心已然濡出汗来,原本紧挽着顾皓之的手也忍不住松动几分。
顾皓之见林瑾照气定神闲,人证物证皆落在实处,若是假的,便是当众造谣抹黑嫡妹,于她自己名声也有碍,一时又有些动摇。
她让他去问问府医、查德馨医馆,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被林卿婉知道他在调查,冤枉了她,难免会令她伤心。
他认识林卿婉已有数年,比认识林瑾照要早上不少,林卿婉向来都是温柔善良的,怎么会像林瑾照口中说的那样是个蛇蝎心肠之人?
林夫人脸色一时变得灰白,未免被周围人尤其是顾皓之看出破绽,又兀自镇定。只听她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卿婉为人如何,顾世子自然清楚,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颠倒黑白的。”
林卿婉也朝顾皓之委屈唤道,“皓之哥哥,你莫听信她。”
顾皓之温和劝道,“卿婉,若你没做,自是不必担心。”
他朝林瑾照道,“今日来林大姑娘义诊的地方,多有叨扰,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林卿婉母女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灰溜溜地当众跟着顾皓之走了。
林瑾照微微勾唇,她今日看似没能离间林卿婉和顾皓之,但实际上,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
谢景辰在山间凉亭安坐,即使他身影被周围丛林遮蔽不少,但顾皓之在往山上走时,眼尖的他还是发现了对方。
他作为宣平侯世子,将来会承袭侯爵、上朝参政,而谢景辰是当朝太子,且在众皇子中威望一骑绝尘,是当之无愧的未来天子。在这里偶遇谢景辰,他没有不去拜见的道理。
林卿婉他们顺着顾皓之的视线,也发现了谢景辰,意识到顾皓之要去拜会,便跟着他一同去往凉亭。
“微臣宣平侯府顾皓之,拜见太子殿下。”
“臣妇/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一行四人,一齐朝谢景辰行礼,格外恭敬。
谢景辰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良久才道,“免礼。”
“你们方才,倒是教我看了些新鲜事,看来我许久不在洛阳,竟不知道,如今的洛阳风气竟然变成了这样。”
四人一直等着谢景辰回应才敢起身,谢景辰回得慢,顾林两位夫人起身时竟觉着膝盖都有些酸了,听到后面的几句,更是腿抖了起来。
顾皓之脸上恭敬的笑容片刻之间变得僵硬,听出来了谢景辰对他们的不满,道,“此事,微臣会查清楚。”
谢景辰才刚回京,顾皓之摸不出他的行事路数,也不清楚他的风格喜好,更不知道他如今言下之意是否是要给岳将军外孙女林瑾照撑腰,只知道不能在宣平侯府跟其攀上关系之前,先被其看轻。
总归,查清楚,辨出个清白公道,是不会错的。
一听到顾皓之要查,林卿婉此时如惊弓之鸟般,脸色又白了两分。
而顾夫人看着她与林夫人,眼底也升起了不满。
真是的,太子殿下刚回京,就对她儿皓之有了这样一个不辨是非的印象,都怪林夫人和林卿婉没处理好家事,让家丑如此外扬,闹得外人议论纷纷。
她儿也是,要是能早点看见太子殿下在这里,也不会在那儿听林瑾照说那么半天了。
谢景辰与顾皓之从前并不熟,如今乍见又不是十分愉快,自然没几句好聊的,简单寒暄了下,顾皓之便识趣地请了辞。
而林卿婉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只是细心的她发现,谢景辰与他们说话时其实心不在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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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一直在林瑾照身上。
即使他眼睛没一直看着她,可耳朵却一直在留意着林瑾照看诊时说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个位置,的的确确能听清楚义诊处的每一句话,所以谢景辰才会对顾世子兴师问罪。
谢景辰,竟然在意林瑾照?
他今日在这凉亭中,是为了等她吗?
此事并非全无可能,毕竟谢景辰每年回京,都会去岳老将军上拜会,而林瑾照从前也是住在岳将军府的,两人必然从前就认识。
初见谢景辰的林瑾照还没有被毁容,自然是美到了骨子里。宫宴上林瑾照丢人现眼、哭着告罪的模样,谢景辰也从未见过。
想到林瑾照容貌生得那样绝色动人,寻常男子见了很难不动心,林卿婉将手中的帕子都揉进了指甲里。
难怪,林瑾照才刚从关西回来两天,谢景辰就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若是林瑾照得了谢景辰的青眼,她这样一个曾经对她下毒的嫡妹将来会如何,她简直不敢想。
所幸,如今她已经与顾世子定了亲,有宣平侯府的庇护,多少会好些。
林卿婉心情忐忑地同顾夫人和顾皓之上了香,心中想着,等她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府医看管起来。
可别被旁人审出了什么。
而顾夫人此时想法与她类似,只是心中主意更狠,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后便将那府医送到乡下庄子上去,若他是个不乖觉的,不妨直接灭了口。
毕竟林瑾照已经识破了脂粉有问题,将来也不会再用,留他没有大用了。
她没能留意的是,顾皓之方才还在身旁的小厮,在他们拜别过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在飞速赶往尚书府了。
*
接下来,林瑾照好似无事发生,除了没戴上面纱,其他皆如同往常一般看诊。
见到林瑾照的相貌,许多病人即使看完了病,也想再多看两眼,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天色渐晚,暮色四合,落日的最后一道余晖从林中抽身离去,陈老大夫等三位大夫早已归家,众香客病人皆已散尽,林瑾照才活动了下僵硬了许久的胳膊。
去关西的那段时间她有好好锻炼进食,如今身体已不像先前那样羸弱,能勉强承受得起这样高强度的看诊了。算了算今日挣的生命值,她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清亮眸子里满是放松的惬意。
附近凉亭中,一男子静坐其中,身形挺拔如同山峦之巅的松柏,坚韧之余又透着几分孤傲。
暮色透过凉亭的影子落在他肩头,他大半身形掩藏在婆娑树影中,又显得他有几分落寞。
他静静地坐着,不言不语,甚至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瑾照早已注意到他,见天色已晚,亭子里的人还是没走,便主动上前。
“殿下在这盯了我一天了,是有何事找我?”
春兰闻声被自家姑娘吓了一跳,她才刚低头收拾了会东西,她家姑娘怎么突然就跑男子那儿去了?
25. 月夜
闻言,谢景辰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瑾照发觉,谢景辰看她的眼神透着些不寻常,像是通过她在看别的,又像是在自顾自回忆。
他应当不会无缘无故坐在这里,白日时,林瑾照还以为谢景辰是坐在这里等人,直到现在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了,林瑾照才猜测,对方是来找她的。
毕竟上次在马车里,他也有话要问她,只是她不小心晕过去了。
谢景辰脑海中早已千帆过尽,此刻想的是恰才手下上报,私采矿产一事林尚书也有参与,他是大皇子的人。证据自然早已被大皇子销毁,否则,林瑾照此时也不能安然在此处看诊,而是被禁足在尚书府中。
“太子殿下?”见谢景辰不言语,林瑾照又问道。
谢景辰嗓音低沉,开口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林大姑娘。”
“殿下但讲无妨。”
“若有一日,与林大姑娘相熟之人威胁到你家人性命,林大姑娘会如何对待此人?”
林瑾照闻言,微微凝眉,长睫在月影下扫出一片阴翳,眸中神色莫辨,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岳岩松,想到他的慈爱护短,她道,“自然是视那人为敌人。”
“即使你家人本身有错?”
“是。”她不假思索肯定。
林瑾照想不出岳岩松能犯什么大错,原书中也并未提及,只提到他最终缠绵病榻孤苦而终。而她其他的家人,例如林尚书府中人,有顾皓之和林卿婉这两位男女主的主角光环在,在原书中也从未被人发现过什么行差踏错之举。
谢景辰有此问,难道是发现了有人要对岳岩松不利?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大皇子二皇子并非等闲,若是将岳岩松当成谢景辰的助力,的确有朝他下手的可能。只是眼前之人,应当会护着他自个师祖吧?
谢景辰唇角似乎浮现了一丝嘲弄的笑,“林大姑娘倒是爱憎分明,只是不分是非黑白的爱憎,有时并非好事。”
他腰间佩着一把长剑,说话时,手指不经意搭在剑柄上磨搓。
林瑾照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转而心头浮上更多疑惑,他似乎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可她说的是实话,她的想法,与他又何干?
“殿下来,单只为了问这个?”没头没脑的。
只听谢景辰沉默良久,转而问道,“还有一事,听闻林大姑娘医术高超,可否为我看诊?”
林瑾照见月光下的谢景辰身形结实挺拔,印象中他面色红润、气宇轩昂,并无半点病态,疑惑问道,“太子殿下想看什么?”
谢景辰道,“我常年边关征战,为防敌军来袭,睡眠极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令我清醒,回京后并无改善,不知你可有办法?”
林瑾照了然,原来是得了睡眠障碍。听起来,这位太子过得也挺不容易,明明身份矜贵,却很早就被丢在了边关,若不是他自己努力,说不定现在都已经魂归九天了。
想必是此事不宜让外人知道,免得有心之人借此加害,故而谢景辰才等到没人了才开口。
她给谢景辰诊了脉,拿出艾司唑仑,道,“我这里有安眠药,每晚睡前服用一片,须臾便可入睡。”
谢景辰接过瓷瓶,倒出一颗在手心,借着月影看出来她给他的是一瓶中药丸,似是有些意外,揣进怀里,道,“多谢。”
转而漫不经心问,“林大姑娘这药,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问题林瑾照在看诊时便被问了无数遍,她熟练答道,“乃是恩师所赠。”
“林大姑娘的恩师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恩师神秘莫测,未告知臣女名讳,他悬壶济世,漂泊不定,四海为家,臣女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林大姑娘不若直接说查无此人?”
林瑾照心神微凛,含笑道,“殿下说笑了。”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明明语气寻常,却有几分剑拔弩张的味道。
谢景辰再次开口打破了僵局,“此外,林大姑娘之所以这么早就将府医爆出来,是早就知道,那府医的家人在林夫人母女手中扣着?”
林瑾照有些意外,对方虽是提问,但语气几乎是肯定。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谢景辰似乎同她说的话格外多了些。在原主的记忆里,谢景辰同她即使面对面遇见,说话来回也不会超过三句。难道是她行医一事引他怀疑了自己身份?
难道她刻意模仿原主的一些细节习惯,瞒过了与她曾长久相处的岳岩松,还瞒不过每年只见一两面的他?应当不会才是。
至于府医,她其实是通过原主记忆探寻蛛丝马迹,发现那脂粉中加入的东西出自尚书府府医之手。
而府医其实并非是那等全然没有良知之人,有时她的脸烂得厉害了,府医开会开些药给她外敷,避免溃烂得更深。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彻底治好脸不留疤的原因之一。
以当下大夫的医术确实无法治好,但以她的现代医术,只要没有伤及到真皮层,没有什么恢复不好的疮。
但更多的事,府医却不会做,他永远让她的脸处于好不了又坏不透的状态。
细想便知,府医应当是受制于林夫人母女,而且对方所制约之事,对府医来说极为重要,才能让他昧着良知为她们母女做恶事长达两年。
以她和外祖父的能力,尚且不能将手伸进尚书府太深,揪出前因后果。她只能借力打力,让顾世子自己去探究真相,或许还能替府医脱困。
但最终结果会是怎样,她也不能确定。
她问道,“所以太子殿下是派人去查了?”
如今从谢景辰口中方才得知,府医所受到的掣肘,是家人被林夫人母女控制,真是俗套又好用的手段。谢景辰为何要费力帮自己查,她更不清楚。
只听谢景辰道,“嗯,我已经派人将府医和他家人保护了起来,如今,那府医已被送进了宣平侯府。”
林瑾照一愣,如此一来,宣平侯府和林尚书府今夜岂不是热闹极了?
“多谢太子,”林瑾照声音欣喜中更添了几分疑惑,“只是,太子为何要帮我?”
他看起来也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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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谢景辰道,“林大姑娘替我母后和妹妹诊病,此乃顺水推舟罢了,就当是我的第一份谢礼。”
“于我皇室有恩之人,断不能有被人欺负了的道理。”
林瑾照微愣,只是这样吗?
第一份?是还有第二份吗?
林瑾照没有问出口,两人似乎聊得有些久了,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稀薄的月光躲进了云里,照不亮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春兰那边虽然没出声,但她知道她一定等急了。
恰巧谢景辰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我送林大姑娘回去吧。”
从此处山林回岳将军府,夜路确实不安全,“那有劳殿下了。”
*
洛阳城内,林尚书府嫡长女林瑾照容貌恢复、美若天仙的传言很快流传开来。
与此同时,栖霞寺林大夫就是林瑾照,并且她确实医术高超一事也传得风生水起。
“你们听说了吗?尚书府嫡长女林瑾照恢复容貌后,竟然是个大美人。”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先前容貌被毁,还有林夫人和嫡二女的手笔呢。”
“我还听说林大姑娘医术极为厉害,将自己的脸治好了。”
“何止能治自己的脸,她在栖霞寺义诊治了不少人,连陈大夫都对她连连称赞呢!”
“陈大夫医术可是很不错呢,能得陈大夫夸赞,必是不俗。”
“还有人说刘二公子的肺痨也是林大姑娘治的,你别说,这事还真有可能。”
“还有皇后,皇后娘娘的头痛也是她治的。”
林卿婉和林夫人一路上听着这些传言,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但她俩已经顾不上这些,回府之后,都直接奔府医所在的院子而去。
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听院子里的人说,太子殿下有要事,召了他们的府医过去。
当时林尚书不在府中,林夫人和林卿婉也都去了栖霞寺,府中能做主的人一个都不在,没有人敢拦太子殿下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府医被带走。
两人暗叫不好,午膳都来不及用,连忙快马加鞭,去软禁府医父母和妻儿的庄子去查看。
果然,府医的家人全都不在了。
完了。
林夫人只觉得天塌了,双脚都站不稳,却没成想,林卿婉竟先晕了过去。
“卿婉!”
林夫人只觉得越忙越乱,将林卿婉安置好、稳住心神后,先派人去太子府探听情况。
她如今后悔不迭,今日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太子殿下出门的时候去触林瑾照的霉头,结果不仅没落得好处,反而还被太子逮了个正着。
她也更是没料到,太子殿下会出手管这件事。
她让派去太子府的人说府里有人病了,只有他们的府医最了解病情,需要请府医马上回来一趟。
没成想,回来的人带来消息,说府医早就被送到宣平侯府了,而且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林夫人闻言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
26. 狂犬
侍卫举着火把,影影绰绰,谢景辰骑马在前,将军府的马车紧跟其后。
【宿主,您已获得六十五生命值时,请问是否兑换手术器械以及所有药品效果10%的加成?】
林瑾照掀开车帘,街上一个行人也无,前面人肩宽腰窄,身姿挺拔,与身下步伐稳健的骏马相得益彰,在这暗夜中莫名令人觉得安全。
她意念回复道:是。
【请宿主稍等,系统正在升级……即将升级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手术器械,并获得药效10%加成。】
林瑾照没想到,今日看诊的人会这样多,让她只花就实现了三天前还觉得遥远的目标。她意念一动,一把精巧的手术刀刀柄就出现在了手心。
春兰借着火光看清,问道,“姑娘,这是何物,是新买的素钗吗?”
春兰平日里虽经常跟着林瑾照出门,但也不是时时跟着,林瑾照笑着回道,“这是用来救人的东西,早年师父送我的,还没用过。”
春兰点点头,“原是这样……”她没见过姑娘口中的师父,想是发生在她来将军府之前。
行至半路,她们突然听到路边传来孩子的哭声,“爹爹。”
林瑾照再次掀开车帘,只见一个男孩正趴在一男子身上恸哭,而那男子脚边,有一滩鲜红刺目的血,倒映着火把的光。
四周再无旁人,想是这男子受了伤,男孩约莫八九岁,她一个人既没办法抬着他去找大夫,也不敢去远处找大夫,将他一人留在这荒凉的大街,只能无助地在这里哭,寄希望于能遇见路过的好心人。
“殿下,我想下车看看。”怕是要耽误些时间了。
谢景辰默了片刻,“林大姑娘真是热心肠。”
车夫已然停下,见谢景辰没直言反对,更没驱马继续往前,林瑾照便当他默认,下了马车。
“小孩,我是大夫,让我看看。”
男孩见到有人来,惊喜万分,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糊了满脸的血和泥,原本就跪着的膝盖从朝向男子变成了朝向她,“大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好。”
林瑾照俯身蹲下,见男子的腿上有一块伤,皮肉被掀下来一大块,上面清晰可见两道齿痕,血流不止,必然是伤到了重要血管,这齿痕她早年在急诊见过,“狗咬的?”
男孩哽咽道,“是的,爹爹为了保护我,把我抱在怀里,他自己跑不快,被咬得时候还护着我……”
“疯狗吗?”
“嗯,那狗可凶了,见人就咬,其他人都跑得快,只有我爹爹被……”
“多久了?”
“大概两个时辰之前。”
林瑾照想,若是疯狗,怕是不能只处理伤口,还得上狂犬疫苗了。狂犬疫苗首针接种时间是被咬伤后十二时辰内,越早越好,到了第三天、第七天、第十四天和第二十八天还得分别接种一针。[1]
若不及时预防,将来他犯了狂犬病神志不清到处咬人,不知道多少人要受难,眼前这男孩怕是也活不了。
林瑾照当机立断,先不着痕迹地给地上男子打了首针狂犬疫苗,而后用箱子掩饰,尽量不突兀地拿出手术刀、镊子、缝针、碘伏棉球、生理盐水、局麻药等等,见谢景辰似乎没觉得哪里意外,便开始进行清创缝合。
谢景辰仍在马上,借着火光观察着眼前人,他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颇为震撼。
她以为,她这样便能瞒天过海吗?若是先前那些看不出成分的药片在古人面前能蒙混过去,如今这些器械,已经远远超出了当下朝代的工业水平了。
但她一心救人,已然没顾上这样的细枝末节。也或许,她没见过冶炼兵器,因而对当朝的炼铁水平不甚了解。
侍卫云影的火把已经尽可能靠近她为她照明,火光摇曳下她面容沉静,神情认真专注,正在一针针地缝者伤者腿上撕裂开来的伤口,血渐渐止住。许是用了麻药,那人昏睡中没皱半点眉头。
云影瞪大眼睛,新奇地看着,从来跟他上过战场、见过许多世面的人如今像是看见了格外了不得的事情。
春兰张着口,在一旁一边捂住了男孩的眼睛,一边紧紧遮住自己的视线,又时不时忍不住瞧上一眼,显得有些滑稽。
“小孩,你爹爹还需到我府上养一个月的伤,你跟我一同回去吧,”林瑾照缝完最后一针,见小男孩懵懂点头,问云影道,“侍卫小哥哥,可以劳烦你帮我把他抬到我马车上吗?”
被叫小哥哥的云影受宠若惊,咧嘴笑道,“叫我云影就好,自是可以。”
*
宣平侯府中,宣平侯顾璋办完差后回府,一回来便得知太子谢景辰给他们府上送了个人,他不敢耽搁,马上就去接见。
见送来的是林尚书府的府医,顾璋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谢景辰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随意将人放走,只能等着别的消息。
他没等来谢景辰,却等到了闻风而来刚回府的顾夫人和世子。
顾皓之同顾夫人先去了林瑾照说的医馆,得知一月前确实有一容貌姣好的贵女在这看脸,开的是治疗蛇毒的药。一回来又听门房说谢景辰将尚书府的府医送了过来,便知道了谢景辰的态度,这是要盯着他彻查今日之事了。
林瑾照是岳将军的外孙女,岳将军是谢景辰恩师的师父,两家的关系颇为微妙。若是此事不能水落石出,他们怕是在谢景辰那儿讨不了好。
顾皓之向父亲顾璋说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顾璋气得大骂,“这林天元,好好的一介尚书,竟然如此治家不严!”
先不论林卿婉和林瑾照到底孰对孰错,光今日林夫人旁观尚书府两个女儿互相抹黑对方而不制止,闹得那样难看,就是她身为长辈的不该。
既然谢景辰将关键证人给他们府上送了过来,他势必要审一审。这一审不要紧,审出来的事情严重程度竟然超乎他的想象。
府医一字一句皆是震碎了他的认知。
“林大姑娘刚回府的时候,林夫人便将小的父母妻儿软禁起来了,要我研制能毁女子容颜的毒药。”
“林大姑娘对花生过敏,他们让我用花生粉一起入药。后来,我研制出来了,林夫人却不肯放人,要我源源不断地给她提供毒药。”
“不久后,林大姑娘的脸就开始生疮,林夫人也不让我说出去。我于心不忍,有时候给林大姑娘开了点治疗的药膏,林夫人就会派人毒打我妻儿一顿,后来我便再也不敢了,只敢让林大姑娘的脸烂得别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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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
“好啊,好啊”,顾璋没想到,他这未来的亲家母,竟然如此歹毒。
林瑾照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好歹是他们尚书府的嫡长女啊,也是她夫君的骨肉。女子容貌若是被毁,那便是毁了全部的前程后路,林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顾皓之闻言,便知道林瑾照今日在栖霞寺所说的话,大差不差都是实话。
他不禁问道,“那此事,林二姑娘卿婉可知情?”
府医连不迭点头,道,“林二姑娘也是知道的,而且,一个多月前林大姑娘去了将军府,林二姑娘也知道林夫人在脂粉中加大了毒药的剂量。”
“还请各位贵人饶命,我也是为了我一家老小啊,我也是受迫的。”
顾皓之不愿相信在他面前格外善良的林卿婉还有这样一面,愤怒道,“你可知,嫁祸栽赃他人,是何罪?”
府医被他凶狠的气势吓得胆都快要破了,连连磕头道,“侯爷,世子,小的当真没有半句虚言,句句属实啊。”
“林二姑娘确实知情,还曾反复找小的确认,确定林大姑娘的脸治不好了才放心。”
“还有,林二姑娘的脸最近也被毒药误伤了,所幸用量不大,已经治好了。”
听到这里,顾皓之便已经确认,林卿婉是当真知道此事了。原来,她清纯温和、看似不争不抢的外表下,或许真藏着颗蛇蝎一样的心。
林瑾照的脸之所以能治好,想必是历经了很多艰辛。
她这两年来在自己面前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他却在跟伤害她的罪魁祸首谈笑生欢。
醒悟过来的她觉得他伤了她的心,所以即使她的脸好了,她也不愿以此为凭借阻止退婚,而是要跟他划清界限。
想到林瑾照当众那句“顾世子,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了,”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为何她看他的眼神会那样冷了。
她哪里还在意他,怕不都是他的臆想吧?
顾璋得知他家未来儿媳、将来的世子夫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副德行,气不打一出来,质问府医道,“那你可知道,谋害世家嫡女,要如何处罚?”
府医将头磕得更响,求情道,“太子殿下说了,只要我都说实话,他就能饶我性命,如今我知道的都说了,求贵人们放我回去跟一家老小团圆。”
“你!”最终,顾璋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你回太子府罢,替我禀告太子殿下一声,就说此事我宣平侯府会处置妥当。”
看来,谢景辰因着岳老将军的关系,对林大姑娘颇有些照顾。
既如此,这口气,他便替林大姑娘出了。
他连夜就给林尚书府递了个帖子,就说贵府府医将府中之事已悉数相告,特邀林天元林尚书过府一叙。
至于林夫人和林卿婉,哼,他是见都不想见一眼。
林天元一回府,便得知林夫人和林卿婉双双晕倒的消息,府医还不在,从府外面请来的大夫说两人都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正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他将下人问了一圈,没人能完全讲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太子将府医召走了。
林天元想等两人醒来后再好好问个清楚,却先接到了宣平侯府的帖子。
27. 器械
连夜递帖子?实属罕见,一定是有急事!
林天元让府中之人照顾好林夫人和林卿婉,当即便披上大氅奔着宣平侯府一探究竟。
路上,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譬如林卿婉今日冲撞了太子殿下,或是林夫人误伤了太子,更离谱的甚至想过林卿婉是不是跟太子一起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让顾世子面上无光。
可当他听顾璋说完一切,却沉默了良久。
他只觉得,今夜来这一趟,是将自己的老脸放在地上让人踩的。别说他觉得自个儿没脸面对顾璋,就是面对顾皓之,他也抬不起头来。
而宣平侯府让他来私下见面商量,又屏退了众人,实在是给他留了颜面。
*
【恭喜宿主完成一项低等难度手术,额外获得三天生命值。】
林瑾照收拾东西时,听到了系统这样的提醒——还有这样的好事?翻倍了!想来以后若还是有这样的机会,生命值应该攒得会很快。
她心情愉快,忍不住勾起唇角,火光映照着她光洁面庞,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返程路上,谢景辰骑马与马车并肩而行,林瑾照一掀车帘,便能看见他。
正当她准备放上车帘时,谢景辰冷不丁问道,“林大姑娘手中的刀、针、钳子、线等等器物,又是从哪里得来?”
林瑾照心中得意,道,“自然也是我师父送给我的。”现代医学博大精深,她得现代传承,所有的前辈都算她师父,如此说来其实也算不得说谎。
骏马微微扬起前蹄,顿了一步,谢景辰嗓音低沉,“可我瞧着,林大姑娘这些器物做工精美,据我所知,我朝冶铁技艺最高超的铁匠,也打造不出来这么精细的物件。就连当朝最有名的钱师傅,打造出来的铁器也无法如此熠熠生光。林大姑娘这东西,当真是你师父所赠?”
听她闻言顿时沉默不语,谢景辰便知道,她果然不知道这个。
林瑾照闻言心中打鼓,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古代的越王勾践剑那样精妙无双,每一道花纹都精细可见,但确实因为稀罕,才更能那样流传百世。
她忘了,不是所有金属物件都能被这个朝代接受的。看来,以后不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了,免得被更多人怀疑。
“......我师父也没说他从哪儿得来的,”她勉力圆过去,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
“林大姑娘的师父是什么来历,我更加好奇了。”
“......”
*
顾璋称,宣平侯府将与林卿婉退婚,这件事已然不容商榷,但对外的理由不妨可以改成顾皓之刚与尚书府嫡长女退婚,若再与嫡次女成婚,恐伤了尚书府姐妹和睦。
因此思来想去,这婚事还是退了的好。
林卿婉同顾皓之的婚约原本就是在林老夫人的寿宴上当众宣布的,两家还尚未交换婚贴,理论上不能算正式订婚。
林天元自然无法置喙什么,顾璋这样的说辞,已经极大地给尚书府留脸了。
他暗暗生恨,他生的两个女儿,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在府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看重的夫人和女儿竟然还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母女不合,姊妹相残,并且还传了开去,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同顾璋两人尴尬又和气地商量完此事,便匆忙打道回府,连一口茶都不愿意多喝。
洛阳城的人一觉醒来,尚书府和宣平侯府的关系就变了天。
礼部尚书府的嫡女竟然又又被退婚了?!!
“这顾世子是何能耐,竟然两个月内一连退了尚书府两位嫡女的婚?”
“这尚书府里怕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事吧?”
“难道你没听说吗?尚书府嫡次女居然才是心思恶毒的那个,害了嫡长女的脸呢。”
......
尚书府外的流言传得热火朝天,最近有关尚书府的瓜真是一个接着一个,更是一个比一个大,让喜欢看热闹嗑瓜子的人应接不暇。
林夫人醒来得知林卿婉的婚事被林天元退了,差点又晕了过去。但她怒上心头,一定要振作起来,强撑着身子去找林天元。
一见到林天元,她便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夫君为何将卿婉的婚事退了?你莫不是昏了头罢?”
林天元看见她气不打一处来,眼中仿佛有火在烧,一挥手将她推了开去,“你还好意思问我?!看看你做的好事,外面我们尚书府的名声都被传成什么样了!”
林夫人气道,“你也知道名声!那你可知,我们府上接连被退了两次婚,你让我女儿将来如何嫁人,让我以后在外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林天元脸色涨得通红,气得鼻翼都在翕动,如同一头即将暴走的水牛,“你以为,我在官场上就能抬得起头来吗?”
林夫人的声音高亢而尖锐,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柔贤淑,“那你现在就去宣平侯府,去将婚事要回来!”
林天元可没这个脸,昨晚从宣平侯府回来到现在,他的脸都还烧得火辣辣的疼。
“哼,你有本事,你去要!”他充满怒火的眼神像是要侵吞了她,“但你若是敢去,这宣平侯府夫人,你就别当了。”
林夫人似乎闻到一股子火药味,她惊觉当下气氛极为紧张,仿若任何一点微小火星都能点爆眼前的人。
他这是,动了休妻的念头?用休妻来威胁她?
周围的空气仿若顷刻凝固,林夫人浑身沸腾着怒意的血液突然被这寒意冻结起来,如同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让她动弹不得。
“不好了,不好了,二姑娘正在院子里砸东西呢!”
林夫人回过神来,僵硬着身子,下唇微微颤抖道,“快带我去看。”
林夫人带着人去到林卿婉院子里时,远在院门就听到了屋子里的打砸声,林卿婉的倾云院是尚书府上最大最好的院子,从这儿都能听到,可见里面打砸得有多厉害了。
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林夫人连忙往屋里赶去。
去到里面,只见林卿婉的双眼已经哭红,一见到她过来,两道泪便滑落下来。“阿娘,皓之哥哥不是说,他相信我不会做那样的事吗?他说的,他知道,我不会做......可他为什么会答应退婚,为什么......”
林夫人上前将哭成泪人的林卿婉抱在怀里,“卿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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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别难过,为娘会想想还有没有办法。”
林卿婉额头伏在她身上,使劲摇着头,“不会的,不会有转机了,皓之哥哥如今都不见我了。”
林卿婉身后的丫鬟及时禀报道,“今日一早,二姑娘去找顾世子,顾世子说让她好好反省,两人不必见面了。”
林卿婉自幼时情窦初开便喜欢顾皓之,打小便想着长大了能嫁给他,好不容易即将得偿所愿,居然两次被林瑾照破坏,如今她在他心中形象毁了大半,将来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卿婉回想一遍,胸口便痛一遍,闻言又是呜咽了起来。良久,她眼眶红透沁着恨意,整个人都气得发抖,“都怪林瑾照,我要毁了她,我要她不得好死!”
林夫人心疼坏了,她眼眶也红了,“卿婉,不生气,为娘一定会想法子帮你。”
至于林天元这边,府中下人问道,“家主,外面都在传,说咱们府上大姑娘医术高超,美名在外,如今,要不要将她接回来?”
林天元心里正烦,听见林瑾照相关的事更是让他升起一股无明业火,想到先前她拒绝回来,今日的事又跟她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林瑾照在外面揭她嫡妹的丑,这事能闹成这样?
正在气头上的他道,“不接,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那孽女进府!”
尚书府正是一团乱糟糟时,宫中皇后派人来了府上,说是御花园的牡丹花开了,诚邀各府中人明日同去宫中,赴赏花宴。这次,邀请了林天元、林夫人李氏、林老夫人、林卿婉、林瑾照。
牡丹花期甚短,一年到头来也就只开几日,因此每逢花开宫里都会办赏花宴,已经成为历年来的习俗。
其他各府有头脸的人都会参加,另外皇上也在。林天元纵然是再没有心情,此时也只能听命而为,命小厮去倾云院和将军府传消息,并给他准备次日赴宴的衣裳。
结果,派去将军府找林瑾照的人回来说,林大姑娘又去了栖霞寺,因此他们的人只留了个口信便回来了。
林天元冷笑着讥讽道,“她现在倒是挣得一身贤名,不管尚书府其他人死活。”
林卿婉听到赏花宴的消息,固然心中伤心难过,但一想到赏花宴顾皓之也定然会去,便收拾好心情,认真挑选起次日出席的衣裳。
林夫人见她振作起来,鼓励道,“可不能再哭了,再哭明日眼睛就不好看了,明日见到顾世子,看看可有机会再说上话,让他信你。”
林卿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她当真不信,她在顾世子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就凭林瑾照和一个府医的话,就能完全将他对她的信任动摇了去。
是夜,林瑾照收到系统发出的提醒,【恭喜宿主获得一天生命值,温馨提示,您现在的生命值已经达到九天,请宿主再接再厉。】
看来,是谢景辰刚刚服了药。
林瑾照问道,“系统,这手术器械能进行本土化吗?需要多少生命值?”
系统道,【自是可以,不过,需要五百生命值。】
林瑾照,“......你怎么不去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