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亿,养了一条龙》
3. 僵尸?男妖?
董天心懵了。
她死死盯着床沿上的手,企图骗自己那只是幻觉。那只手蠕动了一下,五根手指撑起手掌,好像一只巨大丑陋的蜘蛛,扒着被角向上爬,手背上的腐肉随着骨节摇晃,吧唧掉下来一块,手腕后面竟然是断的,什么都没有。
尖锐的鸣啸穿透了脑仁,那是极度的惊恐唤醒了理智。
董天心反手抓起藏在床头的防爆橡胶棍抡了过去,砰,血肉飞溅,腐手飞起又落地,指甲痛苦地挠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去你大爷的!”董天心跳下床,抄起防爆棍噼里啪啦一顿乱打,将腐手砸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水,血水表面腾起黑色的雾气,嗖一下蹿上半空,忽得散开,消失了。
董天心大惊,后跳两步蹦上床,单手握着防爆棍,警惕巡视四周。
屋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董天心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穿过肺叶,像个老旧的破风箱。
月光透过窗帘,牛奶色的空气里荡起一串黑色的颗粒状烟雾,盘旋、汇聚,渐渐拉长、成型,变成了一个诡异的人形——腐烂的皮肉,滴血的四肢,扭曲的躯干上套着破烂的西装,一缕头皮吊在额头上,连着一块带血的头皮。
董天心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眼前这个“人”几乎不成人型,但她还是认出来了——分明就是地铁站的那个偷拍西装男!
什么玩意儿?!
这个西装男不是应该在看守所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这副僵尸的造型?!
僵尸西装男咧开嘴角,掉出一颗烂槽牙,一跃而起,朝着董天心扑了过来。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董天心惨叫着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冲出卧室,刚踏进客厅,就听身后刺啦一声,回头一看,僵尸如野兽般四肢着地,紧追不舍,嗓子里还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破西装仿佛一条巨大的尾巴拖在身后。
董天心退到玄关,翻出防狼电弧棍,就这几秒钟,僵尸已经到了眼前,张着血盆大口,腐烂的臭气喷得睁不开眼,董天心左手举起防暴棍抵住僵尸脖颈,右手的电弧棍向前一递,电流噼噼啪啪穿过僵尸腹部,僵尸嗷一声,身体化作一团黑雾盘旋而起,砰一声炸开,分成了十几道雾气,再次幻化成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僵尸。
董天心几乎崩溃,“大哥,你那只是个小案子,最多关俩月就出来了,不至于变成怨鬼来索命吧?!”
僵尸们咯咯咯笑出了声,血唾沫滴滴答答落了满地,从四面八方扑向了董天心。董天心只能凭借本能狂甩防暴棍,心道砸死一个算一个,砸死两个赚一个!
两个僵尸被抡飞了出去,更多的僵尸压了过来,眼前挤满了腐肉和烂牙根——
完!蛋!
董天心全身硬冷,似乎已经听到父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光擦着鬓角掠进了视线,僵尸们齐齐惨叫后退,那道光白得耀眼,瞬间幻化成一个白色的人影。
但见这道人影凌空踏风,腾挪旋飞,弹腿、爆拳、劈掌、击肘,漂亮利落的攻击滔滔不绝招呼在僵尸的身上,霎时间,僵尸爆裂,堕为黑雾,泯灭于无形。
董天心瞠目结舌,嗓子眼里能塞下一个西瓜。
白色人影翩然落地,零星的月光环绕在他周身,闪闪发亮。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年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穿着纯白的长袍,窄腰,很瘦,长发如泼墨一般,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回过头,看向了董天心。
董天心的呼吸骤停,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攥住了。
男子白肤胜雪,眼薄,唇薄,瞳黑,而冷。整个人仿若一柄凝霜的长剑,修长、锋利,寒光熠熠。
这一瞬间,董天心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栗,甚至比刚刚的生死一线更加恐惧。
突然,一团黑雾猝然腾起,张牙舞爪扑向男子的后背,董天心大叫“小心”,扔出电弧棒,几乎同一时间,白衣男回身推出一掌,掌风击散了黑雾。
好巧不巧,电弧棒擦过他的脖颈,耀眼的电光一闪而逝。
白衣男倏然一僵,扭头,捂着脖颈瞪着董天心,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咚一声。
董天心傻了,跑过去一瞧,白衣男仰面躺地,手脚瘫着,已经不能动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右下颚线处有细细的电流在皮肤纹路中流淌,嘶嘶作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电流勾勒出的形状很奇怪,像……大块的鱼鳞?
“呃……”董天心抓头,“对不住,失手了,你没事儿吧?”
白衣男的眼珠缓缓转向董天心,嘴唇颤动两下,没发出声音。
“我用的可是最高档电流,如果是普通人,只要被击中,肯定要晕半个小时,你居然还有意识——”
董天心蹲下身,手指头戳了戳白衣男的脖颈,冷得像冰,脑中复盘刚才的情形,“有僵尸,有黑雾,还有一个从天而降的神秘帅哥——嘶,要素这么齐全,拍电影?做梦?还是今天日子不好,易招邪?”
白衣男闭眼,似乎有些听不下去。
董天心左右端详白衣男半晌:“大兄弟,你长得真不赖啊!”
白衣男双眼猝然睁开。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这脸,”董天心竖着食指,一边说一路戳,戳戳戳,戳到了白衣男的胳膊、胸膛,“哇哦,这肌肉——”
白衣男的眼眶快瞪裂了。
董天心又往下戳了几下,觉得可能过不了审,讪讪收手道:“你不是人吧?”
白衣男眉头一动,漆黑眼瞳渐渐泛起光来。
董天心:“神仙?”
白衣男眼瞳左右飞快转动。
“不是?”董天心点头,“也对,你要是神仙,也太没用了,随便电一下就扑街。”
白衣男眼皮一抖。
“妖怪?”
白衣男的眼瞳乱摇。
“果然是妖怪。”
白衣男的眼珠子快迸出火了。
董天心叹了口气,“俗话说的好,乱七八糟的男人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一个独居女性,留一个来历不明的男性……啊不,男妖在家里,实在不方便,要不咱们打个商量,您换个地方待着?
白衣男的眼睛又大了一圈,瞳孔中间似乎还多出了两个“?”。
董天心哒哒哒跑回卧室,翻箱倒柜扒拉出来一个大号行李箱,拖到了白衣男旁边,两下一比量,挺满意,“挤一挤,差不多。”
白衣男眼瞳疯狂转动,喉结上下翻滚,可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没办法,现在外面满大街都是天眼监控,经常杀|人|抛|尸的都知道,把人装在行李箱里运输是最佳方案。郊区有座紫云山,山上有个紫云观,里面的道士都是持证上岗,测字祈福特灵验,估计对捉妖也有几分心得,”
说到这,董天心呲牙一笑,“你们应该属于一个系统吧?”
白衣男的表情三分难以置信,七分咬牙切齿。
说干就干,董天心双手架着白衣男手臂,企图拉起他,可这人仿佛秤砣转世,看着挺瘦,沉得要死,董天心累得满头大汗,白衣男连一厘米都没动。
嘿,她偏不信这个邪!
董天心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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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速溶咖啡,啃了一包牛肉干,做了一套全身拉伸,撸胳膊挽袖子,这一次,终于成功把白衣男的上半身拖进了行李箱。
至始至终,白衣男一直死死盯着董天心,如果目光有实体,已经把董天心刺成了筛子。
董天心当然看到了,看到也顾不上搭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这腿长脚长胳膊长的家伙折吧折吧塞进去,腿进去,胳膊进不去,胳膊进去,脑袋出来了,董天心累得汗流浃背,坐在行李箱旁吹了半天风扇,又有了主意,“像你这种妖怪,断腿断胳膊也能自我修复吧?我家新买了一把菜刀,刚开刃,要不你——试试?”
白衣男狠狠闭眼,耳朵眼里飘出了两缕白烟。
董天心吓了一大跳,“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行性参考方案,你也不用气得冒烟这么夸张——”
话音未落,白衣男周身突然腾起一团浓郁的白雾,砰一声,白雾散去,人不见了,变成了一只小猫。
董天心目瞪口呆。
小猫毛色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看起来只有两个月大小,像个棉花团,姿势和适才白衣男一样,平躺,四肢笔直,只是现在露出软软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
小猫咪有一双金色的竖瞳,盯着董天心的眼神怒不可遏。
最神奇的是,猫脖子上还系着眼熟的草莓围兜。
董天心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只小白猫竟然和柳青青送给她的猫玩偶是同一只。
“原来你是——”董天心的嘴角压不住了,“小猫猫妖啊?”
小白猫呲牙,嗓子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像是某种抗议。看起来更可爱了。
董天心的眼珠子挪不动了,着魔似的伸出手摸了摸猫猫头,毛又软又滑,还暖暖的。
小白猫粉红的耳尖一抖,金瞳紧成了一条细线。
董天心小心翼翼揉了揉小白猫的爪子,捋了捋尾巴,最后揉了揉毛绒绒的肚子。
小白猫眼中怒气渐渐涣散,眼皮挣扎了几番,慢慢合起,脑袋一歪,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睡着了。
董天心这次可真犯了愁。
现在男妖变成了猫,装个纸壳箱子扔出去就行,比刚才简单多了。
但是——但是!
他是一只猫诶,而且是白色的猫猫,好漂亮啊!
董天心欲哭无泪:苍天啊,大地啊,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社畜,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大一个考验啊?!
*
董天心一晚上没睡。天还没亮,就拨通青青驿站的电话,旁敲侧击核实。半年前柳青青订做了一批猫咖周边玩偶,一共五十只,最后一只因为尾巴有残缺没卖掉,送给了董天心。
所以,猫玩偶应该没有异常,异常的大约是她昨天的经历。
冷静了一晚上,董天心总算捋出了个大概: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地铁上她看到灰色丝线开始的——奇怪的律师,从天而降的遗产——老张当时的表现也颇有些反常,似乎和那个律师很熟,但又装作不熟。
之后,就凭空出现了僵尸和这只猫猫妖。
董天心简单粗暴得出结论:这一晚上的糟心事儿肯定和那个律师脱不了关系!
而且这猫猫妖连续睡了九个多小时,怎么摇都不醒,董天心发现他的呼吸似乎越来越微弱,毛色也黯淡了,纠结良久,最终还是拨通了张所长的电话。
“老张,昨天的那个吕、绿、驴……什么的律师,你有他的联系方式——算了,把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发给我,我直接过去。”
*
小剧场:
男主(暂时无名):吾绝非猫妖!
4.小天心,加油哇
董天心站在百岛市CBD中心,眼前的写字楼高耸入云,巨大玻璃幕墙闪动着“老子很贵”的奢靡光芒。
她又看了一眼老张发过来的定位:
【龙行天下律师事务所,地址:百岛市钟山街999号(百岛市CBD)洺云写字楼28层;吕午(金牌律师),联系电话:188****8888】
那个怎么看怎么像诈骗犯的家伙居然是个正经“律师”。
写字楼的前台是个温柔的小姐姐,远远看到董天心就迎了上来,“董天心女士,您好,吕律师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请随我来。”
小姐姐的笑容很甜美,可董天心就是有种“赴鸿门宴”的不详预感。
律师事务所在28层,电梯直达,“龙行天下律师事务所”的鎏金招牌闪瞎人眼,内部墙体都是半透明的玻璃砖雕砌而成,银色的珠光在墙体间折射流转,仿佛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晶宫。
衣冠楚楚的法务精英们好像水晶宫里的鱼群游来游去,董天心穿过人群,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盯着她,但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穿过长长的蜂巢办公区,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高过三米的双扇黑檀木大门。门旁挂着金色的名牌:金牌律师,吕午。
董天心站在门前,长吁一口气。
推开这扇门,可能会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未知世界,可能会遇到比昨晚更危险千万倍的糟心事,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没有!
董天心想,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做好这种狗屁准备。
可是,生活就是如此,意外永远在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降临,无论你接不接受,它就是发生了。
董天心摸了摸胸前的太空包,小白猫还睡着,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他”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董天心喃喃道,“做正确的事,而不是容易的事。”
小白猫的耳朵动了一下。董天心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阳光耀得她眯起了眼。
这是一间异常华丽的办公室,三层水晶吊灯,纯白的大办公桌,天蓝色的沙发,除此之外,办公桌上、咖啡机旁、沙发靠垫里,几乎所有空间都塞满了鲜花,热情的玫瑰、细腻的杜鹃、纯洁的百合、孤傲的水仙、高贵的郁金香,细碎的小雏菊如繁星点缀。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花香洋溢的大落地窗前,皮鞋擦得锃亮,一手插兜,一手端着咖啡,俯视着外面百岛市的风景,一副睥睨众生之姿。
“你果然来了。”吕午笑着转过身,“我说过,您是董氏留存世间唯一的血脉,背负着董氏一族千年的——哎呦我艹!”
吕午脚下一滑,咖啡洒了半身,顾不上擦,掐着嗓子尖叫,“那、那那那是什么?!”
他指的正是董天心胸前的太空猫包。
莫名的,董天心有些暗爽,把猫包放在桌子上,“你觉得呢?”
吕午好像一只老母鸡抻着脖子跑过来,急得口气都变成了文言文,“怎的成了这般模样?!”
董天心拉开猫包,取出棉垫铺在桌上,抱出小白猫。小白猫敞着毛绒绒的肚皮,四肢顺溜溜的,尾巴直溜溜的,睡得昏天暗地,脖子上还挂着草莓围兜。
吕午的眼珠在小白猫的每根毛上都滚了一遍,扶住额头,快晕倒了,“造孽啊,这这这成何体统啊!这叫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待啊?!”
“祖宗们早已入土为安,就别打扰了,”董天心坐进沙发,顺手给自己开了瓶纯净水,咚咚咚灌下几口,“先给我个交待吧!”
“你是我祖宗啊!”吕午跺脚,“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董天心言简意赅将昨晚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她企图将猫妖装箱抛尸的小细节——无妨大雅,不必再提。
吕午的表情异彩纷呈,先是恍然大悟,再是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又披上了道貌岸然的马甲,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愧是董氏一族最后的传人,果然有勇有谋,看来您已经完成东董吉年女士一半的遗愿了。”
董天心忍无可忍,“说人话!”
吕午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董天心,淡金色的信封,信纸是仿古宣,毛笔手书,字体端正娟秀,颇有古韵,措辞却是白话文:
【亲爱的小天心:你好哇。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嗝屁了,哈哈哈。
【其实董氏一族的命运本该在我这一辈终结的,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祖上计算时间的时候有点误差,唉,自古以来董氏一族数学就不太行,真是尴尬。】
【很遗憾,直到我死,那个小家伙还是没能醒过来。】
【董氏一族承担这个沉重的责任已经一千五百年,现在终于要结束了,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后面的只能拜托小天心啦。】
【无论如何,小天心你一定要将小家伙养的白白胖胖,身心健壮。我知道这很难,好在这么多年来,咱们家族也算攒了些家当,应该够他的伙食费……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应该够用吧,哈哈哈哈。】
【最后的最后,一定要记住咱们董氏的家训:
龙腾万里,山河永安。】
【小天心,加油哇!】
董天心:“……”
这老太太说话的口气还挺活泼。
“所以,这信里说的‘小家伙’就是——它?”董天心指着小白猫,“所谓的遗愿就是让我养这只猫妖?”
吕午:“嗯咳咳,董天心女士,我需要纠正您一个概念性的错误,这位大人他不是猫——呃……”
小白猫翻了个身,在睡梦里伸了个懒腰,四只爪子无意识挠了挠,打了个哈欠,又团成一团,前爪抱着草莓猫围兜继续睡。
吕午的信仰崩塌了:这动作习性也太“猫”了吧!
莫非是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物种变异了?
“不是猫妖?”董天心戳了戳小白猫的尾巴,毛绒绒的尾巴尖蜷成一圈裹住了她的手指,有点痒,“可怎么看都是猫科动物——”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董天心和吕午的表情同时变了。
俩人都看到了,一缕细细的黑色雾气无视物理规则穿过密封的落地窗,飘进了办公室。
说时迟那时快,董天心单手抱起小白猫,抽出电弧棒,吕午抓过一枝郁金香横在胸前。
董天心震惊:“你抓朵花干嘛?!”
吕午更震惊:“你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来我办公室干啥?!”
董天心没空回答他,眼前的黑雾扭曲盘旋,在半空形成了一个无声的黑洞,黑洞边缘胡乱撕扯着,好像又要变形。
董天心:“这些黑气到底是什么?!”
吕午眯眼,“怨气。”
董天心:啥?!
“律师这职业有时候不太招人待见,偶尔有几个来寻仇的也不奇怪。”吕午挥舞着郁金香冲了上去,他脚下的步法很奇特,鞋跟和鞋尖交替踩踏地板,颇有节奏,噼啪作响,神似踢踏舞,郁金香马鞭似的左甩右甩,连敲带打,胡搅蛮缠,居然真把那团黑色的雾气搅散了不少。
董天心目瞪口呆,“您祖上不会是跳大神的吧?”
吕午站定,回身,嘴里叼着郁金香,“确切的说,是非遗传承民间艺术,有祈福驱邪治病之效——”
董天心:“小心后面!”
被搅散的黑雾重新聚集,外围轮廓挤压盘旋,咚一声落在地上,成了一个人形:五短身材,大肚子,秃头,穿着松垮垮的浴衣,嘴里留着黑色的血浆——这个僵尸的造型更恶心——朝着吕午扑了过去。
吕午屁股冒烟满屋子乱窜,“驱邪舞居然没效,不合理啊啊啊啊啊!”
僵尸脚下的血水化成黑色雾气,暴风似的席卷了整间办公室,家具碎裂,花瓣狂飚,水晶灯的碎片好像子弹乱射,董天心抱着小白猫叽里咕噜冲到大门所在的位置,抬头一看,门竟然不见了。
“门呢?!”董天心大叫。
“应急结界已经启动,不可出去!”吕午喊,“不能连累我的员工!”
董天心震惊:想不到这吕午居然还是个有良心的老板。
吕午:“如果因为怨气受伤,工伤保险和医保都不能报销!”
“……”
吕午抄起一朵百合花,一个帅气腾空扭身,纯白的花瓣“噗”拍到了僵尸额心,僵尸动作停了半秒钟,发出一声怒喝,头顶喷出一大团生蚝鲍鱼螃蟹海参小龙虾,满屋子乱窜。
一群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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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挥舞着钳子杀了过来,董天心抡出电弧棒,刺啦一声,两只小龙虾被电熟了,吧嗒掉到了地上,董天心趁机逃到了办公桌下,避开了一波海参攻击。
逃命的吕午竖起大拇指,“厉害!”
董天心:“你是炸了海鲜市场吗?”
“这胖子的海鲜店宰客,被客人举报,他居然还想倒打一耙起诉客人造谣,托人找到我,我没接,就把我记恨上了。”吕午已经顾不上摆造型了,手上抓来什么花算什么花,一股脑都往僵尸头上砸,可惜收效甚微,“我不就是讹了你一顿五千元的海鲜大餐嘛,比起你宰客的收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至于吗?”
“……你果然招人恨!”董天心轮起电弧棒和攻上来的螃蟹鲍鱼斗争,这些海鲜喽啰战斗力不强,速度也不快,只是数量太多,电完一波又来一波,董天心累得满头大汗,内心十分懊恼,早知道今天是这么个情形,应该带个空气炸锅过来。
几轮攻防之后,遍地海鲜,空气里飘荡着烤海鲜的香味。
僵尸的速度忽然变慢了,停在了熟透的海鲜中间,晃动着脑袋,张开嘴“啊呜啊呜”叫着,嘴里滴滴答答流着口水。
吕午趁机也钻到了办公桌下,“不太妙,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是——”
董天心:“饿了?”
话音未落,僵尸倏然张开血盆大口,暴风吸入,地上和墙上的海鲜打着旋涌进了他的嘴里,僵尸的肚子仿佛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越鼓越大,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竟是涨满了整间屋子,腐烂的肚皮挤压着四面的墙壁、屋顶、沙发和办公桌,发出恐怖的咯吱声。
吕午汗流浃背,“小祖宗,赶紧把您怀里那位大人唤醒吧,要不然咱俩都要交待在这儿了!”
董天心:“具体怎么做?买个逗猫棒?”
吕午:“您昨晚上是如何做的?”
“我哪知道?!”董天心崩溃,“他自己窜出来的!”
头顶的办公桌“咔嚓”裂开了一道口子,吕午嗷一声,几乎扑到董天心的身上,就在此时,一只毛绒绒的猫爪抬起,照着吕午的脸就来了一下,吕午又嗷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董天心只觉怀中一松,全身发光的小白猫犹如流星飞射而出,霎时间,数道雷电从天而降,将僵尸肥厚的肚皮和身躯切成了薄如蝉翼的切脍,化为尘烟消散。
整间屋子静了下来,漫天花瓣洋洋洒洒。
董天心和吕午从办公桌下探出头,只见一团白光漂浮在屋子中央,隐约能辨出是一只猫的形状,白光渐渐变弱,形状也渐渐变了,先是变出了修长的四肢,然后是长长的黑发、如雪的白衣。黑瞳开启之时,天地为之明灭一瞬。
吕午泪眼滂泼,扑通跪地,埋头就拜,“吕氏六百六十六代传人吕午,此生有幸得见殿下尊容,死而无憾啊啊啊!”
白衣男飘然落地,目光越过吕午,直直瞪向了董天心。
董天心咕咚吞口水,后退半步,干笑,“你醒了,睡得好吗?”
白衣男瞳孔骤缩,一个瞬移到了董天心面前,擒住董天心的手腕,发丝缠绕着雷电的余韵,漫天狂舞,遮天蔽日,吓死个活人。
董天心险些尖叫出声,硬生生憋住了。
白衣男说话了,每个字都像腊九寒天的冰溜子砸地三尺:“汝欲弃了吾?!”
董天心干笑,“误会啊,当时情况危急,我一个凡人,没什么照顾妖怪的经验,只能病急乱投医,死忙当做活马医,我其实是打算送您去紫云观休养的,哈、哈、哈——”
“一派胡言,巧言令色!”白衣男猝然出手扼住董天心的咽喉,董天心“嘎”一声,被掐得两眼暴突,双手拼命抓住他的胳膊往下扒拉,还没扒拉两下,白衣男面色大变,收手、闪步、避退半米之外,骇然瞪着董天心。
他闪电狂舞的黑发居然老老实实落了下来,变成了乖巧的顺毛。
“汝作甚?!”
董天心咳得肺都要出来了,“咳咳咳,朗朗乾坤,法治社会,你要在大白天杀人吗?!”
吕午快哭了,“殿下息怒,这位可是豢龙氏的嫡系传人,万万不能有个万一啊!”
白衣男:“就她?!”
董天心:“换——换什么玩意儿?!”
5.这货居然是龙?
董天心揉着脖子坐在沙发上,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
白衣男坐在对面,身姿挺拔,下巴微扬,凶巴巴的眉头回荡着怒气的残焰。
吕午刚刚得知昨夜的“装箱”细节,急火攻心,头上顶着冰袋,瘫在办公椅上直哼唧。
白衣男:“汝,何名?”
董天心没好气,“董天心。”
“天心,天之中央,日之心也,”白衣男哼了一声,“只有名字勉强有两分豢龙氏的风骨。”
董天心:“喂,那什么‘换’什么到底是什么?”
白衣男:“汝不知?”
董天心:“我应该知道吗?”
白衣男一记威风凛凛的眼刀飞向吕午,吕午腾一下跳起身,高声道:“董氏,黄帝裔孙,自幼好龙,天赐豢龙之能,龙多归之,舜遣其豢龙于陶丘,赐豢龙氏,于是始有豢龙之官。此乃豢龙氏之族史也!”
董天心:“啥意思?”
吕午:“意思就是,你们董氏一族自古以来就是养龙的高端专业技术人才!”
“龙?!”董天心破了音,“什么龙?!”
吕午疯狂眼神示意,董天心愕然看向对面的白衣男,“就他?!”
白衣男后背又直了三分,眉眼倨傲,“吾,芒昼,乃烛龙族嫡系一脉!”
董天心直勾勾盯着、盯着——噗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烛龙?你可别逗了,你昨天都现出原形了,就是只小奶猫,撑死也只能算龙猫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芒昼怒了:“那猫形只是我的半身幻形!且,那并非猫妖,而是上古神兽非非——”
董天心拍大腿:“非常可爱!”
“放肆!吾烛龙一族,乃半神之体,岂能用可可可可爱二字亵、亵亵亵渎?!”芒昼厉喝,忽然耳朵“砰砰”冒出两股烟,变成了一双毛绒绒的猫儿耳。
董天心:“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芒昼面色大变,手忙脚乱捂住耳朵,双眼朝着董天心发射凶狠光线。
吕午眼珠子差点脱眶,“这是什么原理?!芒昼殿下怎么冒出了猫耳朵?!”
董天心笑岔了气,半天才缓过来,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眼前这只多了可爱耳朵的“龙猫妖”也没那么讨厌了,“难道我继承遗产的前提条件就是当这家伙的铲屎官?”
芒昼大怒:“吾乃烛龙,绝绝绝绝不可能排、排排泄秽物——”
董天心挑眉,指了指芒昼的耳朵。
芒昼脸憋得通红,狠狠闭眼,深深呼吸,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念叨什么咒文。
吕午抓紧机会从保险柜里取出文件,向董天心一项一项展示,“这一份是房产证和相关继承和过户文件,房产地址在百岛市鸾鸟大街666号蓬莱小区006栋36层6636号房,面积三百平,您先过过目。”
百岛市鸾鸟大街,市中心的中心,房价高得离谱,蓬莱小区更是著名的富豪住宅区,当初建成的时候还上了新闻,据说房价一平20万。300平,起码要6000万!
也就是说,遗产总额是一亿六千万!
董天心有点口干舌燥,忙喝了两口茶,定了定神,“我拒绝!”
芒昼睁眼,耳朵砰砰两声又变了回去,“吾亦拒绝!”
“两位祖宗,别闹了!二位都是彼此的唯一选择,没得挑了!”
吕午看向董天心,“遗产继承程序已经启动,豢龙氏血脉力量已经觉醒,这是不可抗力,你只能接受。否则,将会面临不可预估的危险,甚至会危及生命!”
董天心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那些僵尸和怨气还会出现?”
“不止!”
“……”
芒昼鄙视:“堂堂豢龙氏连区区怨气都无法净化,真是无能。”
董天心想踹他一脚。
吕午:“芒昼殿下所言甚是!可惜如今三界灵气稀薄,修仙得道之人寥寥,豢龙氏一族为护烛龙遗脉,历经千年磨难,血脉凋零,如今,只剩董天心一根独苗了。”
芒昼愣住:“只留……她一人……了?”
吕午叹气,重重点头。
芒昼怔怔望向董天心,漆黑的瞳子里流光莹动,董天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瞅啥?!”
芒昼移开目光,“吾之神力虽未完全恢复,但保护区区一个人族还是绰绰有余的。”
董天心:“……”
换句话说,她要么养这家伙保命,要么被僵尸啃了,这个发展可不太妙啊。
吕午小心试探:“二位都没有异议的话,我能继续遗产继承程序说明了吗?”
董天心和芒昼都没吭声。
吕午大喜:“其实这套房产只是给董女士的预付款,如果您能顺利完成绩效考核,很快就能得到一个亿的遗产,税后。”
董天心眼皮一跳,“还有绩效考核?”
吕午笑出四颗后槽牙:“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绩效考核,按绩效完成比例领取遗产,比如,第一次考核完成30%的绩效,就能获得3000万,第二次完成50%,即可再获得2000万,共计5000万。绩效完成100%,便可得到全额一个亿。”
“考核有时间限制吗?”
“暂定三个月一次,当然,在具体执行中,时间可以灵活调整。”
董天心眯眼,“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完成10%的绩效就用了十年……”
“那就只能十年后再领取相应额度的遗产。”
“万一我到死都没有办法完成考核呢?”
吕午咧嘴笑了,“您的后代也有资格继承这份遗产,我的建议是,可以早点留个后。”
董天心扶额,“绩效考核的标准是什么?”
吕午从花瓶里抽出一枝娇艳欲滴的黄玫瑰,虚空写了个奇怪的符号,花瓣砰一声炸开,飞旋排列,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五角光阵,五角顶端,五个金光大字浮空飘动:
【仁、义、礼、智、信】
董天心:哈?
芒昼:“浮光掠影术,还算工整。”
吕午乐得屁颠屁颠,“芒昼殿下谬赞!”
“喂!”董天心不爽,“这考核标准也太抽象了吧?!”
“这只是绩效考核的大项目录,”吕氏挥了挥手,光阵变幻,竟是成了一个饼状图,依旧是“仁、义、礼、智、信”五大项,只是饼状图上多出了数字。
【仁:12.4%,义:5.66%,礼:10.11%,智:13.39%,信:1.09%】
董天心愕然:“还能数据化?”
“此乃我吕氏一族用了三百年时间,五代人呕心沥血研制开发的‘五德阵’,可自动检测芒昼殿下的成长进度,”吕午的表情很自豪,“这是目前芒昼殿下身心成长的初始值,远超出我们的预料,前途一片光明啊!”
董天心总算听明白了,这个光阵就是芒昼的体检报告,而她的绩效、她的钱,都和这个报告紧密挂钩!
“不仅如此,我们还斥巨资开发了最新的APP,可同步联网更新,随时随地关注芒昼殿下的成长进程!”吕午的郁金香在董天心的手机屏幕上一点,出现了一个黑底金龙图标,名“龙腾”,点开界面,是一个微缩3D光阵,形状、字体、颜色、数据和空中的大号光阵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个养成游戏。”董天心嘟囔。
“前几日还升了级,添加了特别说明。”吕午点开APP明细,一串字符跳了出来:
【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诚诺之心,信也。】
董天心飞快翻了翻,“然后呢?”
吕午:“这还不够详细吗?”
“……”
“他这么大一坨——”董天心唰一下指向芒昼,芒昼瞪回来,董天翻了个白眼,“没有饲养攻略吗?”
“豢龙术乃豢龙氏一族不传之秘,外人不得而知。”吕午微笑递上笔,“现在签字,走房产局的绿色快速通道,下午过户,晚上二位就能搬家了。”
*
董天心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小区,十步一景,五步一泉,一路踏着鸟语花香,保安都是身高超过180的大帅哥,个个堪比明星颜值。
电梯入户,一户一层,双开入户门三米高,最显眼的是客厅270度的落地大窗,一个阳台的面积比董天心之前的整个出租屋都大。
站在观景阳台上,视线越过流光溢彩的百岛市夜景,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天一色,自由辽阔。
董天心几乎落泪:再也不用掐着点晒太阳了!
吕午:“全屋海景房,层高三米五,四室五卫二厨三厅,最高规格标准精装修,所有家具和配套设施都已到位,拎包入住。芒昼殿下可还满意?”
芒昼眺望着天空与海洋的交接处,黑瞳深处没有半点光,语气冷淡:“勉强能住。”
和许多普通人一样,董天心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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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亿并没有切身体会的实际概念,此时此刻,站在这所豪宅里,吹着纸醉金迷的海风,董天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小区的物业和水电多少钱?”董天心问。
吕午:“这所房产所产生的费用由我们律所承担,董女士您只需要专心看护芒昼殿下,保证殿下健康成长即可。”
“这房子已经在我名下,”董天心手掌摩挲着华丽昂贵的栏杆,“我能卖了换钱吗?”
吕午笑眯眯:“不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董天心瞥了眼芒昼,放低声音,“我没养好他,这房子是不是要收回去?”
吕午笑脸倏然一收,“小祖宗,您可不能开这种玩笑,若是芒昼殿下有个万一,那就是世界末日!”
“……这么夸张?”
“嗯呐!”
“……”
董天心叹了口气,觉得这豪宅也不香了,一个亿也不美了,蔫着脑袋回到客厅,瘫在了沙发里。
吕午好像打了鸡血,说要大吃一顿庆祝,叫了海鲜全席,董天心现在一看海鲜就反胃,勉强喝了两口粥。吕午吃得满嘴流蟹黄,还不忘给董天心灌鸡汤,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要相信董氏的血脉传承啦,要相信芒昼殿下的血脉传承啦,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吵得董天心耳膜疼。
芒昼一直在观景阳台上,不吃也不喝,甚至连坐都不坐,只是站着,看着远方。
“他不吃饭,不饿吗?”董天心问。
吕午大笑:“芒昼殿下是烛龙,怎么会饿?”
“他一直吹冷风,不会感冒吗?”
“芒昼殿下是烛龙,怎么可能感冒?”
“他不休息吗?”
“芒昼殿下是烛龙,当然不需要休息。”
“……他之前不是睡了一千五百多年?”
“那是闭关修炼,不算睡觉。”
“……”
午夜十二点,闹腾的吕午终于走了。
董天心拖着疲惫的身心收拾好餐桌,去客厅瞅了瞅,芒昼还是那个姿势,表情苦大仇深,董天心甚至怀疑他在曾在海里弄丢了什么金山宝藏。
“你的卧室在那边。”董天心好意提醒。
芒昼连个眼神都没给。
切!要不是看在一个亿的份上,她才懒得管他!
董天心气鼓鼓回到自己卧室。豪宅的卧室太大了,连着衣帽间和卫生间,还有一面大阳台,即使挂了厚厚的窗帘,也遮不住外面的风声,毫无安全感。
董天心蒙着头钻进被窝,蜷成一团刷手机。
【度娘百科:《山海经·海外北经》记载:“钟山之神,名曰烛龙,又名烛阴,身长千里,人面,蛇神,赤色,居钟山下。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
“这家伙真的不吃不喝不睡啊,”董天心放心了,美滋滋闭上了眼睛,“那应该不难养活吧……”
*
董天心悬浮在海面上,冰寒刺骨的海浪一下一下拍着双腿,夜空中电闪雷鸣,暴风大作,一条赤红色的巨龙在雷电中穿梭。
海天相接处,浓云压境,黑色的岛屿渐渐浮出海面,赤色巨龙冲向了黑岛,突然,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巨龙尾部,巨龙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啸——
董天心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如雷。
她知道那是一个梦,可梦境实在太逼真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睡觉前果然不该看奇奇古怪的东西……”董天心嘟囔着翻了个身,赫然发现床边多出了一个人影,腾一下弹起身,抓起床头防暴棍横在胸前,“谁?!”
淡淡的白光笼罩着一张苍白的脸,芒昼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她。
“芒昼!”董天心抓狂,“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吾的身体有些怪异。”芒昼皱眉道。
董天心这才发现,芒昼额头冒汗,嘴唇爆皮,的确不太舒服的样子,尤其是腹部“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原来梦里雷声的源头竟是这个。
“呃……”董天心想了想,“你该不会是……饿了?”
芒昼:“吾已成年千载有余!”
“哈?”
“成年烛龙,无需饮食。”
“……或许是你睡得太久,睡饿了呢?”
“……”
*
小剧场:
睡梦中的吕午:嘿嘿嘿,芒昼殿下终于醒了,嘿嘿嘿,列祖列宗们可以瞑目了,嘿嘿嘿……
6.龙的食谱
凌晨三点,浓稠的夜色像一碗凉透的黑芝麻糊。
大红色的敞篷保时捷撕开黑暗,风驰电掣冲到蓬莱小区。吕午穿着卡皮巴拉的睡衣,提着大包小包跳下车,一路叫唤着杀上电梯进了屋,“小祖宗,你是不是搞错了,芒昼殿下怎么——哎呦我去!”
董天心屁股挂在椅子上,上半身瘫在餐桌上,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芒昼在对面,皱着眉头,呼吸急促,额角渗汗,都这样了,还要硬凹出一个挺拔的坐姿。
吕午不觉放轻脚步,“二位这是?”
董天心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芒昼——咳,的肚子。
咕噜噜、咕噜噜,伟大的烛龙殿下的肚子叫得正欢。
吕午吞了吞口水,“不愧是芒昼殿下,饿肚子的声音都这般气势恢宏。”
“你还说他不用吃东西,打脸了吧。”董天心没好气。
“那都是传说,”吕午小声嘀咕,“一千多年了,火箭都上天了,万一龙也进化了呢?”又挂上笑脸,“我也不知道芒昼殿下的口味喜好,时间仓促,随便准备了几样,殿下您凑合着先吃。”
说着,将带来的食材献宝似的推到了芒昼的面前:一大盒血淋淋的生肉;两只脖子淌血的老母鸡,毛都没来得及褪;一个小型水族箱,一条起码五斤的金龙鱼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董天心:“……”
这都是啥啊?!
“生耗牛肉,刚杀的走地小母鸡,新鲜活鱼,全是大补!”吕午笑眯眯道。
芒昼瞪着吕午,两只龙眼突突着。
董天心:“你难道让他生吃吗?”
吕午:“龙难道不是吃生的吗?”
老母鸡没死透,爪子抽了一下,芒昼的眼角也抽了一下。
董天心扶额。
芒昼咬牙:“吾,用熟食。”
“有的有的。”吕午又掏出来一盒蛋挞,“这是我给自己买的夜宵,正好孝敬您了。”
芒昼取出一块,观察片刻,小心咬下,突然,喉结一滚,抓起纸巾哇一口吐了出去,剧咳不止。
吕午吓呆了,董天心躲得老远。
咳了足足半分钟,芒昼抬起头,面色愈发惨白,配着一双湿漉漉的红眼圈,颇有几分可怜巴巴。
吕午:“难道龙不能吃蛋挞?”
董天心:“我只知道猫不能吃巧克力。”
“芒昼殿下是烛龙,怎么能和猫相提并论?”
“所以龙应该吃啥?”
“董氏一族才是专业养龙的,你爸妈没给你留本祖传食谱吗?”
“我爸妈死的时候我才五岁,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留给我。”
一瞬安静。
芒昼扶着桌子震惊看过来,吕午后知后觉捂住嘴,“对不起……”
董天心耸肩,“没关系,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你再想想董吉年的遗嘱里有没有什么附件,或者补充条款?”
“完全没有。”吕午抓头,“要不把牛肉和小母鸡炖熟了试试?”
“且慢!”芒昼吸了口气,“……吾幼时之餐食,皆由豢龙氏准备,外人不得插手。”
“你是说,”董天心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只能吃‘我’做的食物?”
芒昼静止良久,才不情不愿点了一下头。
吕午:“哎呦,早说啊!小祖宗,你赶紧给芒昼殿下做饭啊!”
董天心哭笑不得:“你可别后悔。”
*
董天心从小到大有不少绰号。
小学五年级,一人对阵初中小混混五人,碾压式胜利。因为当时就读的小学在百岛市南区,便得了个“小|钢|炮南霸天”的混号,之后几年打遍南市无敌手,直到初中毕业,无人可撼动其霸主地位分毫,远近的小混混们闻风丧胆,销声匿迹,也算是为百岛市的良久治安贡献了一份力量。
高中学业繁重,大家都没了闹事的心劲儿,南霸天自然也偃旗息鼓,张所长甚是欣慰,到处宣扬董天心长大了,懂事了,改邪归正了。
高中顺利毕业,董天心考上了二本,整个香洲区派出所都沸腾了,若不是有组织纪律规范着,张所恨不得修庙烧香还愿。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正好是张所长的生日,董天心破天荒下了次厨,煮了一锅长寿面,成功将二十一名警员全送进了医院。
病因:食物中毒。
因为这件事,香洲区派出所被120、110、119的同僚们嘲笑了足足一年。
刚满十八岁的董天心得了个“厨房杀手”的雅号。
说起来这事儿还颇有些奇怪,十八岁之前,董天心也曾在厨房小试牛刀,虽说味道平平,但起码能吃。不曾想,成年之后的董天心,竟对“黑暗料理”无师自通,凡是经她手的饮食,都会变成莫名其妙的毒|药。
大学四年,战绩如下:
一锅泡面,吃翻舍友四人,病因:食物中毒。
一盘炸薯条,将隔壁宿舍四人送进医院,病因:食物中毒。
一碗热牛奶,毒翻了三只流浪猫,花了两千块才救回来。
一壶自来水,浇死了香洲街派出所所有盆栽绿植……
后来,董天心毕业了,上了班,为了省钱,也曾考虑自己做饭。
不料她黑暗料理功力更上一层楼,连续三天将自己送进了急诊,三天都是同一个大夫接诊。
最后一次,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了,瞅着躺在病床上输液的董天心苦口婆心道:
“吃外卖挺好的,起码不要命。”
董天心只能挥泪辞别厨房。
只是万万没想到,时过境迁,她居然还有给人……啊不,给“龙”做饭的一天。
说实话,虽然看芒昼不太顺眼,但董天心还是有良心的,吕午带来的高端食材一样没敢动,选择了最保险最安全的泡面,生怕不熟,煮了足足十分钟,碗筷洗了三遍,才敢端上来。
黏糊糊泡面堆在碗里,散发着热气和调料包的鸡汤味儿,看起来还算正常。
吕午翘首以盼等了大半天,只等来一碗泡面,有些失望。
“您就给芒昼殿下吃这个?”
董天心有点心虚:“不然呢?”
芒昼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来回地端详,凑上前闻了闻,抓起筷子挑起一根,小心送入口中,咬一口,嚼两下,吞咽,等待片刻,并无异状,这才慢条斯理挑起泡面,细嚼慢咽,精心品尝。
吕午吞口水,“好像挺香。”
一刻钟后,一碗面见了底,芒昼喝完汤,放下筷子,双手放在膝上,扫了眼董天心,“勉强能入口。”
“有的吃就不错了……”
董天心嘴里嘀嘀咕咕,心里却想:这家伙的消化系统也太牛逼了,搞不好真的是龙。
忙活了半晚上,总算喂饱了烛龙大人,吕午松了口气,掏出一张账单递给董天心,“这是今晚的账单,牛肉500,两只小母鸡200,金龙鱼和鱼缸6000,微信转账就行。”
董天心大惊,“这些费用不是都由你们律所承担吗?”
“我们只承担遗产项目内的费用,比如这所房产的物业费、水电费、取暖费、燃气费等等,但是您和芒昼殿下的个人开销,我们无法负责。”
“……”
“这是老祖宗的留下的规矩,毕竟您才是豢龙氏的传人,我等万万不可越俎代庖。”
“……”
“放心,只要完成豢龙考核,继承巨额遗产,这点花销,不过是洒洒水啦!”
董天心想把吕午揍一顿。
“我还给芒昼殿下备了一份礼物,”吕午又从门口拎了两个大包袱过来,“这些是芒昼殿下的常服,一共三十套,这个最新款的手机是为芒昼殿下量身定制的,常用功能都有,已经下载了腾龙软件。芒昼殿下带在身边,能随时随地更新身体检测数据,方便您查阅,及时调整豢龙计划。”
说到这,吕午放低声音,“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赞助,怎么样,够义气吧?”
董天心冷笑,反手把账单塞回去,“你带的这些东西他一口都没吃,全都带走,我不买单!”
吕午:“喂喂,你有一个亿的遗产呢!”
“呵呵,我一分钱都没拿到呢!”
吕午嘟囔了一句‘抠门’,不情不愿开始收拾桌子,顺手抓过煮面的小锅,锅里还剩了些汤,吕午眼珠子一转,端起来喝了一口。
芒昼盯着吕午,表情好像被抢了小鱼干的猫。
董天心大惊失色,“喂!”
吕午砸吧砸吧嘴巴,“味道挺普通啊——”话音未落,脸色骤绿,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芒昼瞪眼:“邪气入体?!”
董天心拨通了120。
*
一刻钟后,吕午被吕氏私家医院的救护车呜哇呜哇拉走了。
董天心拖着沉重的身体,洗碗刷锅,不敢冒险留下半点汤汁,回客厅一看,芒昼还在沙发上端着呢,睫毛半垂,脑袋一点一点。
“你——”董天心不太确定,“困了?”
芒昼一个激灵抬头,“烛龙一族,无需睡眠。”
董天心翻白眼,扯着芒昼的胳膊去他的卧室,走了一半,芒昼挣开董天心,踉踉跄跄拐去玄关,指着打包搬过来的粉红色猫窝,“此床颜色太艳,吾不喜,换一个。”
董天心咬牙:“你昨天是猫,睡猫窝,今天是人,睡卧室!”
芒昼皱眉瞅着董天心,困得眼神都不聚焦了,董天心毫不客气瞪回去,半晌,芒昼败下阵来,弯腰拿起猫窝里的小草莓毯,折了折,挂着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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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卧室,把蚕丝被掀到一边,笔挺躺在床上,展开草莓毯,叠成一个方块盖住肚脐眼,闭眼。
董天心趴在门口观察半天,蹑手蹑脚走进屋,托着腮帮子坐在床边。
芒昼睡着了,呼吸平稳,苍白的脸恢复了几分血色,月光下,五官精致犹如游戏建模,完美无瑕。
凭良心说,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养眼的,而且,他是第一个吃完了她烹饪的食物后还健康活着的生物——
董天心盯着看,看着、看着,笑了。
她或许、可能、大概,真能把这家伙“养活”诶!
而且只要养着他,就能住豪宅,赚大钱,下半辈子过上混吃等死的美好生活……
董天心笑出了声,“区区一个亿,马马虎虎也够花啦。”
可转念一想,又惆怅了。距离下次绩效考核还有三个月,三个月的伙食费——这家伙这么大一只,总不能天天吃泡面,会营养不良吧。
还有那个考核标准,怎么想都不靠谱,万一这辈子都无法通过考核,一分钱拿不到,他俩以后吃啥喝啥?
想到这,董天心拍了拍脑门,心道自己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怎么能将自己的人生和未来都挂在一个男人(甚至还不是人)的身上,风险太大了!
人生艰难,世事无常,留条后路总是没错的。
董天心得出结论:只要遗产没到手,还是要先上班搞钱啊!
*
晨风从窗户里吹进来,纱帘像雾一样飘荡在屋子里。
芒昼睁开眼,偏头,看向身侧。
董天心的脑袋枕在床边,发丝铺在床单上,散发着淡淡的澄澈香气,那是豢龙氏一族特有的气息,仿若宇宙初生的第一抹日光。
芒昼不由自主看向董天心的手,这双手软软的,暖暖的,根本没什么力气,指甲圆圆的,还挺扎人,他突然想起被这只手戳过脸、鼻子、面颊、锁骨……甚至摸过头、肚皮、尾巴……
芒昼咬紧后槽牙,指节攥得咔咔响。
离得这么近,甚至能感受到她皮肤包裹下的血管和心跳,只要稍稍用力,便能结束她的生命,豢龙氏最后的传人,连最微末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她太弱了……
曾经名动天下的豢龙氏,为何会变得这般弱?
这一千多年里,豢龙氏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也只剩下了她一人……
董天心咕哝了一句,脑袋在床单上蹭了蹭,睁开眼,茫然看着芒昼。
芒昼飞快收回目光,若无其事道:“作甚?”
“啊啊啊啊啊,几点了?!”董天心大叫,“迟到了!”
跳起身,嚷嚷着,好像一根小炮|仗冲了出去,卧室、卫生间、厨房、客厅、玄关接二连三炸了。
“我包呢?我外套呢?我袜子呢?”
“我洗面奶呢?我牙膏呢?我鞋呢?”
“我手机,我早饭——啊啊啊啊,来不及了!”
芒昼起身走到卧室门口,倚着门框,看着董天心小旋风似的在屋子里刮了一圈,又刮了过来,左手提着外套,脖子挎着包,右手提鞋,单脚蹦跶,“我要去上班,上班就是出门工作、赚钱,打猎!你懂吗?”
芒昼:“豢龙氏乃国之重臣,需参政议事,此乃汝之责任。”
董天心张了张嘴,“呃……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又哒哒哒跑出去,把吕午送来的定制手机塞给芒昼,“这是手机,你必须随身携带,手机就是电话,能聊天,通俗的讲,就是千里眼顺风耳,按1就能和我说话,懂吗?”
芒昼随便看了两眼,“区区玩物,有何难。”
“我走了啊,乖乖待在家里,别出门!”董天心套上另一只鞋扑向大门。
芒昼:“董天心。”
董天心回头。
芒昼绷着脸,“虽然之前汝对吾有大不敬之举,但——”吸气,整衣,抬高双臂,双手交叠,对着董天心郑重施了一礼,“董氏兢兢业业守护吾族千载,吾,铭感五内。”
董天心瞠目结舌。
芒昼扭头,“一路平安。”
董天心夺门而逃。
*
小剧场:
半小时后,挤上地铁上的董天心纠结许久,还是打开了某宝换货。
客服:亲,请问您换货的原因是什么呢?
董天心:我家宠物……呃,屁事比较多,他不喜欢粉红色的猫窝。
客服:亲,猫咪对红色和绿色并不敏感,所以这个颜色对猫咪来说刚刚好呢。
董天心:我家不是普通的猫。
客服:亲,请问您家的猫是什么品种呢?
董天心:龙猫……不,是一条龙。
客服:……
三秒后:【退款完成】
客服OS:有病!
7.龙猫的电话
董天心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公司不大,只有五十多个人,具体业务只有一项——代理地铁系统的所有广告,包括但不限于地铁大小电子屏的商业、公益广告、海报、车厢内装、地铁扶手贴片等等。
能得到这项稳赚不赔的业务,是因为这家公司是省级电视台的下属机构,算半个企事业单位。公司高层都是编制内下调,高薪高福利高待遇,工作能力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堪忧,平日里养尊处优,基本不干活。
真正干活的,自然是像董天心一样的外聘员工,人数大约占公司员工的三分之二,工资只有编制内的一半,工作强度却是两倍,活多钱少人难缠,货真价实的“社畜牛马”。
董天心在后勤办公室工作,负责公司所有乱七八糟文稿的撰写外加打杂。原来办公室有六个人,几轮精英裁员后,只剩下了两个,董天心能留下来不是因为足够优秀,而是因为她没钱没家底,不敢贸然辞职。
另一个同事是个00后的小姑娘,去年刚刚入职,不到半年就进了编制,工资和五年老员工的董天心持平。小姑娘姓刘,恰好和电视台某位高层领导同姓,且,恰巧住在同一个小区。
小刘嘴甜会来事儿,勤勉肯干,在这个公司里,已经算清流了——毕竟能按时上下班。
董天心的顶头上司,办公室主任李鸿观,今年五十七,只等三年后安全退休,奉行十四字工作方针“没有要事不上班,有了要事抓小董”,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上下班打卡皆由小刘全权代理。
所以,当董天心在周一早上九点的办公室里看到李主任时,忙瞧了眼窗外,推测今天太阳大约是打西边出来的。
李主任布置了一堆工作,诸如:某某整改报告、某某工作回头看报告、李主任的季度工作总结、李主任下半年工作计划、如此云云。
董天心一一记在小本上,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常规操作,还不至于惊动李主任的大驾,后面肯定还有大招。
果然,李主任喝了口茶,吐回两根茶叶梗,对着董天心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小董啊,还有件小事儿想请你帮帮忙。”
董天心对这个“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太熟悉了,每次李主任要让她帮忙“干私活”的时候,都会这么笑。
上次,帮李主任的老婆写了10000字的论文,据说发表在某个专业刊物上,还得了稿费。李主任的老婆靠这篇论文评上了副高。
上上次,帮李主任的小舅子写某某学习专项活动心得体会五篇,8000字。
上上上次,帮李主任的小孙子写了三篇原创儿童诗,做了40页PPT,小孙子诗歌朗诵的节目登上了省台春晚。
上上上上次……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董天心微笑:“李主任您客气了,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呢?”
李主任:“嗯咳,下个月,是我导师的九十大寿,我们这些老同学想着在祝寿的时候顺便聚一聚,大家推举我在寿宴上做个发言,我简单起了个发言稿,斟酌了几天,不太满意,还需要小董帮我润色一下。”
李主任的草稿只有两行,手写的,字迹十分意识流,董天心辨认半天:
【今日风和日丽,春风和煦,我们齐聚一堂,为我们敬爱的林大春老师祝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董天心微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篇发言稿什么时候用呢?”
“不急不急,下周给我就行。”
“有什么具体要求呢?”
“辞藻要朴实,但也不能太单调,行文要规整,但也不能失了活泼,忆苦思甜是必要的,但也要展望未来,我们和导师的感情很深厚的,你仔细斟酌斟酌。”
董天心持续微笑:“我明白了。”
丫的这老油条嚣张不了多久了,等她继承了巨额遗产,就把辞职信摔他脸上,再呸两口唾沫,趾高气昂辞职!
李主任大约还想再加几句“色彩斑斓的黑”形容词,电话响了,董天心趁机溜出了办公室。李主任和电话里的人聊得火热,“没问题,到时候咱们几个凑几桌,好好和林老师打十圈,让林老师过过牌瘾……”
小刘从电脑屏幕上探出脑袋,“董姐,老赵又让你写什么了?”
董天心:“同学会发言稿。”
小刘翻了个大白眼,“倚老卖老。”
董天心打开电脑,在度娘AI里依次输入几篇报告和总结的标题,两分钟后,五篇报告总结完成。
输入发言稿的要求,特别强调“废话套话多,装逼,古诗词点缀”等关键词,这次AI似乎有些为难,吭哧吭哧计算了三分钟,终于吐出一篇。董天心又搜了几篇辞藻华丽的古文古诗贴进去,粗粗修改两遍,搞定。
打开几个空白文档窗口铺满主桌面,每个窗口贴上几段半成品报告,发言稿的窗口调到C位,设置好切换桌面的快捷键,在第二桌面打开网页,开始美滋滋摸鱼。
上班摸鱼的要义在于要时刻保持繁忙的假象,减少工作量的要义在于一定要在Deadline前五分钟再汇报工作。
董天心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今天工作全部完成,又是辛勤工作的一天呢!
摸鱼……啊不,伟大事业的第一项,全网搜索“龙的饲养办法和注意事项”,果不其然,全是胡编乱造的,董天心随便看了几篇,嘿,还别说,编得有鼻子有眼,换成任何宠物都适用。
这种时候,当然要借助人工智能的力量。
AI的回答十分实事求是:【龙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因此没有具体的饲养办法。】
董天心:“……”
还不如找个通灵的神婆,问问另一个世界的老爸老妈,或者问问那位姨姥姥?
董天心想了想,输入“仁义礼智信”关键词,跳出来一大堆“孔子孟子儒家五常”,看得人眼晕。
突然,身后传来“咔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董天心回头,她的工位贴着墙,什么都没有。
奇怪。
电话突然响了,董天心吓得一个激灵,屏幕显示“龙猫”,是芒昼?
董天心忙接通电话,“喂?”
电话对面沉默几秒,【董天心?】
还真是芒昼的声音。
董天心攥着电话冲出办公室,一路狂奔进了卫生间,寻了个隐蔽隔间,反锁门,蹲下,压低声音,“你又饿了?”
【吾打错了。】
“哦,那我挂了。”
【且慢,】芒昼的声音顿了顿,【汝——咳,可还平安?】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董天心有点懵,“你吃错药了?”
【四周可有异常?】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芒昼沉默几秒,【何时下朝?】
“下午五点,回去大概六点左右。”董天心想了想,“需要我请假回去给你做饭吗?”
千万不能饿着这家伙,关系她后半辈子的钱呢!
【不必。早些归家。】
芒昼干净利落挂断了电话。董天心盯着屏幕几秒,挠挠鼻子,抓抓耳朵,不知不觉咧开了嘴角。
原来有人等着回家是这种感觉,嘿嘿。
董天心哼着歌,颠着脚,哒哒哒回了办公室,李主任又翘班跑了,小吕明目张胆刷起了短视频,董天心打开拼夕夕,认真挑选宠物猫的玩具。
万一哪天芒昼又变回猫猫形态了呢?董天心觉得还是应该做两手准备。
办公桌下又“咔哒”一声,董天心弯腰,在垃圾桶旁看到了一张麻将牌,绿底白面,刻着红色“八萬”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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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李主任是个超级麻将爱好者,肯定是他带来的,董天心随手往垃圾桶里一扔。看着就闹心。
*
无惊无险又是一天,董天心挤上地铁的时候,购物车里多出了20件逗猫棒,只是拿不定主意,到底那种款式适合芒昼。
晚高峰的地铁像个豆豉鱼罐头,上班族们亲亲密密挤在一起,丧着脸,刷着手机,发散着一天工作的怨气。
董天心想起芒昼早上的话,他以为她是去上朝,却不知其实更像是去上坟。
今天却有些特别,董天心在一群死气沉沉的上班族里发现了一个异类——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穿着精致的丝绸旗袍,后背贴着地铁门,朝着她笑。
四目对视,有些尴尬,董天心扯了扯嘴角,移开视线,打开包翻耳机,不料竟在一团耳机的乱线中间发现了那张八萬的麻将牌。
是她无意间放进来的吗?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董天心取出麻将牌看了看,四周没有垃圾桶,又装了回去。
几站过去,几群人挤出去,几波人涌进来,董天心戴着耳机,随着人流出了地铁站,走了十几分钟,才发觉下错了站,习惯性走到了香洲街派出所的附近。
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老张和老赵,顺道把昨天忘拿的锦旗带回家。如此想着,董天心加快了脚步,人流从身边匆匆滑过,她明明戴着降噪耳机,却听到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董天心摘下耳机,回头。
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站在五步之后,朝着她笑,正是地铁上的那位。
董天心有些纳闷,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老奶奶也走了两步,董天心停,老奶奶停,董天心走,老奶奶也走,显然是特意跟着她。
董天心无奈,走回老奶奶身前,“奶奶您认识我?”
老奶奶微笑着,不说话。
董天心:“您的名字是什么?家住在哪里?带手机了吗?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
老奶奶笑着摇了摇头。
董天心明白了,又是一个迷路的阿尔兹海默症老人。这个她有经验,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派出所,调监控,联系家人。
“奶奶,我送您去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叔叔会想办法送您回家的,好吗?”董天心问。
老奶奶点头。
董天心和老奶奶并排走着,顺道杂七杂八聊着,虽然一路上只有董天心在叨叨叨,老奶奶微笑倾听,但这招可以有效缓解迷路老人的紧张情绪。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表情都有些诧异。董天心熟视无睹,转过两个街口,到了香洲街派出所门前。
今天正好是小王值班,董天心开心跑进去,“小王,有个迷路的奶奶,你帮她找一下家人呗。”
“行啊,”小王很痛快,“奶奶人呢?”
董天心向身后示意,“就是那位穿旗袍的漂亮奶奶。”
小王探头看了看,“没人啊。”
“就你这眼神还当警察呢,人不就在后——”董天心回头,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老奶奶站在派出所门外的路灯下,灯光噼啪乱闪,深紫色的旗袍无风而动,露出衣摆下大红色的老式牛皮女鞋,鞋里没有脚,只有两团模糊的雾气,前后左右都没有影子。
“咔、哒哒哒——”
一张麻将牌从门外滚进来,停在了董天心脚边,牌面上的“八萬”渗出了血。
*
小剧场
董天心挑选猫猫玩具的时候,芒昼刚学会刷短视频。
美女跳舞,划过去;吵架摆拍,划过去;
游戏主播,划过去;直播购物,划过去;
可爱猫猫+配乐,猫猫睡觉、猫猫撒娇、猫猫翻滚、猫猫打闹,主人开心吸猫……
芒昼静止三秒,锁屏。
8.愿力
董天心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这奶奶没有脚,头顶还闪灯,妥妥的鬼啊!
小王纳闷:“董天心?”
董天心一帧一帧扭过脑袋,颈椎咔咔作响,好像骨节里装了生锈的齿轮,问:“你、看、不、到、咩?”
“看到什么?”小王又偏头瞧了瞧,“你是说路灯吧,这两天的确有点接触不良,已经报修了。”
董天心吞了口口水,手遮着脑门,半闭着眼又瞄了一下,老奶奶还在,还朝着董天心招了招手,口型:过来。
打、死、都、不、要!
董天心死死攥着她的小挎包,给自己打气:方圆十里,这个派出所是阳气最重的地方,只要她一直待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证据就是,旗袍老奶奶只能站在外面,不敢越雷池一步——屁啦!
地上的麻将牌源源不断渗出血来,很快就汇成了一小滩,蠕动着、流向了小王所在的方向。
小王觉出不对劲儿了,正要起身探查,眼看就要踩到血水,董天心尖叫“住脚!后退!”,小王吓得一个哆嗦,收回了脚。
董天心深吸一口气,飞快抽出几张餐巾纸垫着手,半蹲着,身体后仰,咬紧牙关,伸长胳膊去捡麻将牌,无奈手根本不听使唤,哆嗦得像个帕金森。
眼看餐巾纸就要沾上血水,就在此时,两根手指先她一步夹起了麻将牌,血水瞬间融成了白色水蒸气,散了。
夹起牌的手指修长如玉,指甲光润仿佛珍珠贝,顺着手往上看,是纯白的袖口,缀着雪梅刺绣。
董天心的心脏“扑通”一声。
芒昼穿着新中式的白衬衫,立领、对襟、盘扣,纯色亚麻裤,白运动鞋,长发束成了一个高马尾,臭着脸,盯着麻将牌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金光。
“果然有异常。”
董天心脚一软,差点跪了,手疾眼快抓住芒昼的袖子,芒昼一脸嫌弃,却是没抽走袖子,“作甚?”
董天心指着门外,“那、那那那里有个——诶?!”
旗袍奶奶不知何时消失了。
“真是没用。”芒昼道,“罢了,与吾一同归家。”
*
董天心死死拽着芒昼的袖口,走得飞快,左看看,右瞅瞅,时不时来个猛回头,防贼似的四下扫视,幸好,再没看到旗袍奶奶的踪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翡翠巷。
芒昼被董天心扯得好几个趔趄,一脸不耐烦,“汝之言行能否正常些?”
下班时间,翡翠巷中的行人原本都忙着赶路回家,唯独到了他们俩周围,大家不约而同停下脚步,两眼放光,没多久身后就跟了几十号人,尤以年轻人居多,还有不少人偷偷拿出手机拍摄。
董天心:“……他们不是看我,是看你。”
芒昼:“看吾作甚?”
“大哥,你对你的颜值心里就没点数吗?”
“何为言之?”
“就是你的脸!”
“吾已净面、束发,并无不妥。”
“……”
这呆龙果然没什么常识。董天心掏出一张口罩塞给芒昼,“以后出门必须戴上,赶紧走。”
这家伙的脸太招人了,万一招来星探网红之类的,不慎发现他的身份,估计他俩都要被拉去某些神秘组织解剖研究促进人类大发展了。
芒昼翻来覆去研究口罩半晌,虽然不大情愿,还是戴上了,四周响起一片惋惜声,董天心扯着芒昼就跑。
翡翠巷的自建房毫无章法,形成了许多小岔道,堪比一个巨大的迷宫,董天心在这儿住了五年,仗着路熟,拖着芒昼转进了小巷,几个穿梭转弯,甩掉了身后的人,正开心着,突然发现不太对劲儿。
这条巷子的尽头原本有个大排档,通宵营业,灯火通明,可现在却是一片死寂。巷口的方向黑黢黢的,巷尾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浓雾。两盏路灯悬在头顶,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董天心头发根唰竖了起来,一把薅住芒昼的袖子,“迷迷迷迷路了?”
芒昼目光扫过一圈,“区区鬼打墙罢了。”
董天心:“……”
大兄弟,您用这么鄙夷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台词是不是有点不尊重现在的气氛?
“哒、哒、哒”,老式的红皮鞋敲打着湿漉漉的地面,一步一步走进路灯的照明范围,没有影子,没有脚,熟悉的紫色旗袍,老奶奶的笑纹弯弯。
董天心猫腰钻到了芒昼的身后,只露出一片脑袋尖儿看着。
芒昼摊开手,麻将牌躺在掌心,泛起一层珍珠般的明光。
“此乃尔等之物?”芒昼问。
老奶奶点头,“是。”
她的声音很奇怪,仿佛旷野间的呼喊,带着回音的余韵。
芒昼手腕一抖,麻将牌飞到了老奶奶的面前,“物归原主。”
老奶奶摇头,麻将牌嗖一下朝着董天心射|了过来,董天心“噫”缩回脑袋,芒昼“啪”接住麻将牌,皱眉,“何意?”
老奶奶:“送她的礼物,请帮帮我们。”
“我遵纪守法热爱和平拒绝黄|赌|毒从不收礼!”董天心缩在芒昼身后大叫。
芒昼:“她不愿。”
老奶奶眼角眉梢耷拉了下来,似乎有些悲伤,向后退了一步,黑暗仿若蟒蛇缠住她,倏然向黑暗的巷口收了回去。
路灯发狂似的乱闪,巷口的黑暗里传出呜呜声,如同无数野兽嚎哭。
“请帮帮我们!”黑暗里传来老奶奶的声音,这一次的口气更像是威胁。
芒昼皱眉,衣袂和长发无风而动,声线沉凝,“她说了,她不愿。”
话音未落,数道黑雾从巷口冲出,仿佛有生命的烟雾弹呼啸着扑向芒昼和董天心,说时迟那时快,芒昼双手十指翻飞结印,“元始承天,坤厚载物。护!”
一圈明亮的光阵从脚下升腾而起,悬在董天心头顶,稳稳将她护在中央,黑雾绕着光阵发出嘶嘶的尖叫,只要靠近,就会被光阵打散,不得不避退三舍。
董天心好奇伸出手指碰了碰,光自然是摸不到的,但感觉凉凉的,像月光冻在了冰箱里。
黑雾无法攻击董天心,便纷纷转而围攻芒昼。芒昼表情淡漠在黑雾间穿梭,拍掌、劈掌、撩掌、推掌,步伐随意,身若游龙,不过几秒,黑雾消散殆尽。
董天心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自顾自鼓掌了,“牛|逼!”
芒昼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望四周。
路灯灭了,整条巷子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只有董天心头顶的光阵莹莹闪烁,照着芒昼凌厉的侧脸。
芒昼蹙了一下眉头。
“嗷——”两只凶兽从黑暗里杀了出来,全身漆黑,眼瞳赤红,头生赤角,四蹄如牛,牙利如虎,速度甚至比他们的叫声更快,瞬间就到了芒昼的身前。
芒昼一跃而起,反臂一掌劈在左侧凶兽的脖颈,顺势拧身如旋风,后摆腿撩起,纯白的衣袂在黑暗中甩过一道光,一招“龙摆尾”抡在了右侧凶兽的头上,两只凶兽几乎同时发出惨叫,倒退数步,嘴角溢出黑血。
董天心捂住嘴:哇哦!这家伙虽然说话不中听,但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两只凶兽眼瞳射出红光,身形交错再次攻击,刚才吃了亏,居然学聪明了,不是一味莽攻,改为合作,一只攻上盘,一只攻下盘,颇有默契。芒昼以一对二,掌法眼花缭乱,一时间竟是成了对峙之势,谁也无法站上风。
不知不觉间,芒昼被引到了巷口附近。
突然,巷口黑暗里喷出一团巨大的黑雾,铺天盖地裹住了芒昼,表面黑雾飞速旋转,如丝缠绕,瞬间形成了一层壳,像个巨大的黑色蚕茧。
芒昼被封在了里面,两只凶兽守在旁边,呲着牙急促呼吸,显然也累得够呛。
这呆龙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夸两句就被抓了!
董天心急得跳脚,这一蹦跶,竟然有意外发现——护身光阵原来能随着她一起移动——这可真是个大惊喜,董天心也顾不上其他了,脑袋顶着光阵就冲了过去,“丫的都给我滚开!那可是我的一个亿!谁敢动他谁死!”
光阵撞散黑雾,又撞上了黑色蚕壳,“咔”散落一串光斑,黑壳晃了两晃。
两只凶兽大怒,一只嘶吼着冲了过来,董天心拔腿就跑,可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不过两秒就被追上,凶兽一个俯冲,牙齿咬住光阵外围,光阵碎了一角,凶兽惨叫退后,利齿也崩掉了一颗。
董天心冷汗都下来了,看来这光阵不太结实,要抓紧了!当即来了一个S形甩尾,狂奔加速再次撞向黑茧,“砰”一声把黑壳撞出了一条裂口。
光阵散落成细碎的芒片,消失了,凶兽的嘶吼转瞬就到了董天心耳边,兽牙的尖端几乎咬住她的脖颈,董天心脖子一闪,双手死死掐着凶兽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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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喷了满脸的腥臭口水。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从黑茧裂口处破壳而出,擦着董天心的眉角击出一掌,正拍在凶兽的天灵盖上,凶兽惨叫着飞远,黑茧撕裂,芒昼浮光而出,衣袂飘飘落地。
董天心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艾玛,她差点就剧终了。
芒昼狠狠瞪了董天心一眼,正要说什么,另一只凶兽扑了过来,芒昼后仰提膝,弹腿踢中凶兽小腹。凶兽打横飞出,落地滚了两圈,没爬起来,另一只凶兽匍匐着挡在同伴面前,呲牙嘶吼,嘴角溢血,已是强弩之末。
周围的黑雾聚起又散开,虚弱得无法成型,好像刚刚那个黑茧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能量。
芒昼终于有空说话了,却是对着董天心,“护身咒怎可用来攻击?简直乱来!”
董天心一骨碌爬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管他什么咒什么用法,能赢就行。”
芒昼气得眼睛鼓鼓的。
董天心观察凶兽片刻,“他们是——妖怪?”
“非也。”芒昼转目看向巷口。
红皮鞋“哒、哒、哒”走出黑暗,旗袍奶奶站在凶兽几步之外,悲伤地望着它们。
凶兽的吼叫声渐渐停了,瞳中的红光越来越弱,隐隐泛起了水光。
不知道为什么,董天心突然感觉有些难过,不觉攥紧了芒昼的袖口。
芒昼侧目看了她一眼,臭着脸单手结印,“中正散晦,乾晖德合,净!”
两环光阵从天而降,落在一双凶兽身上。这次的光阵直径很小,只有脸盆大小,亮度也变弱了,忽闪忽闪的,像之前接触不良的路灯。
凶兽身上的黑毛化为白色雾气褪去,竟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也是老奶奶,银色的短发,穿着一身运动服;
另一个则是老爷爷,秃头,胖胖的,穿着皱巴巴的汗衫。
二人的脚下也只有模糊的影子。
三个老人对视片刻,同时笑出了声。
董天心:“他、他他他们都是鬼?!”
芒昼:“是化形的愿力。”
“啥力?”
“誓愿之力。”
董天心大概理解了:大约就是誓言或者心愿的力量,估计和之前遇到的“怨气”是差不多的概念。
“愿力化形后,都长得这么丑吗?”
芒昼:“愿力本无害,他们只是被游离于天地间的怨气侵入魄体,失了本心,方呈邪祟之形。”
说到这,芒昼似有所感,抬眼看了看四周,眉头越蹙越紧。
“所以,你们追了我一路——”董天心问三位老人,“是想让我帮你们完成心愿?”
三老乖巧点头。
“……什么心愿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三老伸出手,三只手掌摊开,掌心都放着一块“八萬”的麻将牌。
董天心脑中“叮”一声,突然悟了,从包里翻出之前捡到的麻将牌,“难道是——”
三个老人露出慈祥的笑脸,“我们三缺一啊。”
董天心:“……”
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找人凑个牌搭子?!
突然,芒昼身体晃了一下。
董天心大惊,“你怎么了?”
芒昼正要说话,两只耳朵“噗、噗”喷出烟来,成了毛绒绒的猫耳朵。
董天心:“……”
芒昼捂住耳朵,目光飘移,“吾——饿了……”
*
小剧场
民警小王望着董天心和芒昼离开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飞快在群里发消息。
新人小王:我刚刚看到了董天心的男朋友!!!!!
刘姐:谁?哪来的臭小子?做背调了吗?!
老赵:叫什么?家住哪儿?有没有正式工作?有编制吗?!
新人小王:那哥们脸虽然臭,但老帅了,巨帅,帅到发光!
刘姐:帅有个屁用,脸能当饭吃吗?
新人小王:那张脸当明星绝对是顶流!
老赵:到底叫什么?
新人小王:好像叫“忙着”……
老赵:?
刘姐:???
操心的老张:难道是叫芒昼?
新人小王:对对对,董天心就是这么叫他的。
操心的老张:(语音)我说这就是命运呐~~~
老赵:把老张踢出去!
刘姐:踢出去!
9.愿力的心愿
董天心不懂家具,但也能猜到吕午为家里准备的餐桌价格不菲,桌面中央嵌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石,摸起来很是温润,四条实木桌腿雕了花,死沉。
此时,这张昂贵的餐桌上铺了张破床单,砌了一圈小长城。麻将牌是三个小时前刚买的。
董天心脑门、下巴贴满了纸条,慎重摸回一张牌,大拇指上下反复搓,眯着眼,一副老谋深算的姿态,突然,啪一声拍在桌面上,“东风!”
“碰!”旗袍奶奶喜滋滋捡回去,得意瞅了瞅两边,扔出一张,“我这张可是好牌——七筒!”
短发奶奶和汗衫爷爷同时“啧”了一声。
芒昼站在董天心身后,端着一碗泡面,“你果然很弱。”
董天心嘴硬,“手气不行。”
芒昼咚咚咚喝完汤,摸了摸耳朵——还是悲剧的猫耳造型,完全没有恢复的预兆,脸更臭了。
董天心:“等我打完这圈,给你煎个鸡蛋——”
“不成不成,今天不陪我们打够十八圈不能离桌!”三个老人拍桌大叫。
董天心:“都打了三个小时了,还不够啊?”
三老齐齐摇头。
芒昼环抱双臂站在董天心身后,目光在餐桌四角的四张“八萬”麻将牌上扫了一圈,“八萬”二字现在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时不时会泛起红光。
董天心坐得屁股疼,几乎半躺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摸牌,“他们的心愿快完成了吗?”
芒昼:“为时尚早。”
“只是为了打牌就能生出这么执拗的愿力?”董天心叹道,“我不理解,但我真的佩服。”
芒昼:“愿力源自内心。心难测,愿力亦是难以捉摸,善恶难辨,强弱不明,形态各异。脆弱者,如朝雾,如晨露,一触即灭;强悍者,胜惊电海啸,能撼动天地,可感召神明。”
“那他们召唤一个神明来陪他们打牌啊,什么土地奶奶财神爷爷有很多选择嘛,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干嘛折磨我?”董天心有气无力扔出一张牌,“九筒。”
“和了,点炮!”短发奶奶大喜推牌。
另外二老连连嘘声:
“小董你又点炮!”
“小董你到底会不会打牌啊?!”
董天心脑门上又多了两根纸条,随风摇摆,像个风姿绰约的拖把。
芒昼拿起一块麻将牌看了看,“他们寻你帮忙并不奇怪,毕竟你是豢龙氏族人,自然澄明,天生万灵亲和之气。”
董天心心头一跳,“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们这一族天生体质特殊,除了能养龙之外,还会吸引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之前的怨气,和现在的——”指了指对面,“愿力?”
芒昼:“还不算太笨。”
感情她就是个吸铁石——不,吸“怪”石啊?
这日子没法过了!
董天心有气无力甩出一张牌,“北风~~那个吹啊~~”
短发奶奶:“和了!”
旗袍奶奶和汗衫爷爷气得瞪眼吹胡子,董天心的脑门磕在了桌沿上,“放过我吧!”
三老充耳不闻,继续开心下一轮。
芒昼嫌弃,“换吾来。”
董天心这次可真惊了,“你还会打麻将?”
“区区玩乐之物,有何难。”
芒昼四平八稳坐上了牌桌,身如松柏直,肩能负山岳,气势惊人,不像打牌,像打仗,洗牌、砌牌、摸牌、出牌一气呵成,不出十五分钟,输了三局,一张俊脸被纸条遮了大半,像一把苞米须子。
董天心忍笑:“芒昼殿下,您真的行吗?”
芒昼表情纹丝不动,“胜败乃兵家常事,待吾再战!”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惜,头顶的一双猫耳朵耷拉了下来。
董天心:“噗!”
芒昼的猫耳朵尖红了。
多了芒昼这个臭牌篓子的加入,三老的牌越打越顺,越打越兴奋,从半夜打到了凌晨,又从凌晨打到了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四张“八萬”麻将牌融化在了阳光里,四老露出满足的笑意。
董天心累得腰酸背痛,脖颈僵硬,双手撑着桌沿伸懒腰,芒昼脸上多出了一双黑眼圈。
董天心:“这下差不多了吧?”
“若心愿达成,他们自会回归天地,”芒昼皱眉,“但看他们的状态,似乎并未完成全部心愿。”
“如果……我是说如果,愿力无法达成心愿会怎样?”
“他们的魂魄将永远游荡于天地间,随时会被怨气或戾气侵蚀,变为邪祟,甚至成为邪魔。那时,唯有将其彻底灭去。”
“等一下,你刚刚说魂魄,”董天心倒吸凉气,“难道他们和之前的西装男海鲜男不一样,不是活人?”
芒昼转目,望着董天心的眼睛,“容纳他们愿力的躯壳,已经死了。”
董天心的心脏一抽,看向三名老人。
旗袍奶奶有些瘦,颧骨高,眉毛修过,银发一丝不苟挽成发髻,是个精致的老太太;
短发奶奶是圆脸,笑起来缺了一颗牙,像个小孩;
汗衫老爷爷有一张颇为红润的脸,舒眉朗目,摔牌的声音最大。
三人看着董天心,笑着,身后窗外是宝石一样的蓝天。
短发奶奶:“我咽气的时候,天刚亮,赶了个大早,省的让大夫加班了。”
旗袍奶奶:“明明是我先死的,你们两个老家伙就不能等一等吗,凑什么热闹?”
汗衫爷爷:“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你俩都死了,我自然也要跟着啊,要不然凑不齐打牌的人呐!”
董天心的心口有些发堵,“你们……还有什么心愿?”
三个老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除了打牌,记不清咯……”
董天心:“……”
芒昼揉太阳穴,“用人族的法子查查他们,或许能寻到些线索。”
看来今天只能告假了。董天心给李主任打电话,李主任不接,微信也不回,董天心又打给小刘,让她帮忙请假。
电话里的小刘语气很轻松,“没事儿董姐,我帮你打卡,你不来也行。今天李主任肯定不来上班,他上三边山了。”
三边山是百岛市的官方殡仪馆,负责整座百岛市的殡葬配套服务工作。
董天心一怔,突然间明白了什么,飞快翻开李主任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最新的讣告。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向大家宣布,我们最亲爱的导师林大春教授于202*年*月*日凌晨1点32分因病医治无效,不幸离世,享年89岁。】
【林大春教授,194*年出生于季明县,自196*年开始,一直在百岛大学任教,历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导师等职务,是国内外享有盛誉的数学学科专家,她的离世,不仅使我们失去了一位杰出的学者,也使我们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人生导师。我们永远怀念她!】
朋友圈另外还有两份讣告,出生地都是季明县,措辞相似,甚至连去世的时间都只差了几个小时。
一位是百岛大学的物理学教授,名字:胡元玉,享年87岁。
一位是百岛大学的文学院教授,名字:沈冰壶,享年88岁。
每份讣告都配了一张逝者生前的照片。
旗袍奶奶是林大春,短发奶奶是胡元玉,汗衫爷爷是沈冰壶。
*
如今的三边山和董天心印象里完全不一样,新建了一座大院子,成排的松柏,到处都绿油油的,停车场里塞得满满的。
灵堂都设在新建的四层仿古楼里,门前挂着一串串的白灯笼,白天人来人往,通宵灯火通明,守灵的亲朋好友喝酒聊天,比菜市场还热闹。
灵堂能选择小套间和大套间,大套外间布置灵堂,家属可在内间休息,有床、有沙发、有洗漱用品,还有一次性的床上四件套,服务水平堪比三星级宾馆。
最大的灵堂设在北面的大礼堂,可容纳上百人的追悼会,常年布置着素雅庄重的新鲜白菊花。
三位老教授的灵堂就在大礼堂。正中央挂着三人的遗像,灵堂内外摆着密密麻麻的花圈。两侧的电子屏滚动播出三位老教授的生平事迹,学术成就,生前影像,BGM还挺轻快。
最神奇的是,灵堂摆了几十张麻将桌,门口竖着“吊唁注意事项”:
【不收礼。凡来吊唁者,须先打四圈牌,牌局不得赌钱,输者脸贴纸条,每桌纸条最少者,可率先鞠躬献花。】
这份不着调的“吊唁注意事项”顿把大家的悲伤情绪冲散了不少,红着眼睛来的,泪流满面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瞧,无一例外都成了哭笑不得。
老教授的家属们也挺无奈,解释说三位老教授是一辈子的牌友,生前唯一的爱好就是三缺一的时候抓学生当牌搭子,规矩是不赌钱,只贴纸条,就图一乐——所以追悼会也根据遗愿改成了大型牌友聚会。
董天心实在不好评价。芒昼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猫耳朵还没收回去),眼神有些恍惚,“原来还能如此祭奠,也是不错……”
三位老教授悬在半空,满脸的兴奋。
林大春:“不错不错,孩子们果然听话。”
胡元玉:“这才是属于咱们仨的葬礼啊。”
沈冰壶:“走,瞧瞧去。”
三人飘进了灵堂,背着手游荡在各个牌桌间观战,时不时点评几句,乐得合不拢嘴。
董天心跟上去,竖起耳朵听吊唁牌友的谈话,想找到关于愿力的线索。
来吊唁的,除了亲属同事,大多都是三位老教授的学生,年龄跨度从二十多岁到六十多岁,分布在各行各业。他们脸上挂着纸条,打着牌,喝着茶,吃着瓜子,聊着各自的生活,像是来参加一场久违的同学会。
董天心还看到了李主任,坐在角落里,眼睛被厚重的纸条遮得只剩一条缝,看来牌运不佳。
灵堂中央的一桌最奇特,里三圈外三圈围了不少人,牌桌上的四人中,有三人穿着黑色的正装,年纪都不小了。还有一个青年,只随便穿了件黑T恤。
正装三人的脸上盖满了白纸条,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脑门沁满了汗珠,死死盯着黑T恤手指的动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黑T恤很年轻,大约不到三十岁,脸上没有半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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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长得又瘦又干,脸色像暴晒过的梅菜,鸡窝头,发旋周围翘着三根呆毛,戴着啤酒瓶底厚的黑框大眼镜,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原因,镜片自带白光反射特效,不动声色摸牌,翻牌,啪!推倒,“自摸,清一色。”
同桌三人崩溃,围观路人一片惊呼。
“又是自摸清一色,几次了?”
“不到半小时,八次了!”
“这小子不会是出老千吧?”
“又不赢钱,出老千有意义吗?”
“你们不知道,他能记牌算牌,比老千可厉害多了!”
董天心:喔嚯?赌神?!
“他谁啊?”
“林教授的关门弟子,百岛大学自建校以来数学系最年轻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左柏。”
“哦哦哦!原来是他,如雷贯耳!”
芒昼观战良久,冒出一句:“这位左先生心思缜密,算学精妙,实在难得。”
董天心差点把脖子扭断,“你居然会夸人?”
芒昼莫名:“烛龙一族向来尊师重道。”
董天心:“你从没夸过我。”
“你算什么师?”
“……厨师?”
“……”
芒昼扭头,留给董天心一个嫌弃的后脑勺。
董天心:为了一个亿,我忍!
三位老教授飘在左柏身后,连连点头。
胡元玉:“不愧是咱们联手都赢不了的小左,老林你也算后继有人了。”
林大春:“小左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冰壶:“这小孩脑子到底是咋长的,咋这么能算,该不会是个AI吧?”
林大春和胡元玉:“去去去!”
左柏的指尖点着骰子,指甲缝里沾着蓝黑色的墨水渍,“服吗?”
同桌三人:“服了服了——”
“愿赌服输,以后你们三个就是我的博士生了。”
“是是是,左教授!”
左柏退桌起身,走到灵堂最前方,先给胡元玉和沈冰壶献了花,最后站到了林大春的遗像前,安静地看着。
林大春奶奶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双眼弯弯。
林大春:“小左啊,我那篇论文——”
左柏:“那篇论文已经刊发了。”
“还有那个数学模型——”
“数学模型我会继续研究。”
“我那三个十年没毕业的老大难博士生——”
“他们三个以后我带,能毕业。”
“家里的那些书——”
“您的书我都捐给图书馆了。”
董天心愕然:“这呆毛能看到林教授?”
芒昼:“他只是一名普通人族,无法窥见愿力之形。”
胡元玉:“小左可是老林最得意的弟子,就是老林肚子里的蛔虫,老林想什么他都知道。”
沈冰壶:“和老林一样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林奶奶很满意,抬手去拍左柏的肩膀,手穿过他的身体,拍空了。
左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向四周,一阵风吹进来,画圈上的白色挽联纷纷飘动,哗哗作响。
左柏镜片后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在案上放下一枝白菊花,退后,三鞠躬,“老师,一路走好。”
林奶奶露出微笑,“孩子,自己保重。”
牌桌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完成牌局,依次排队献花,向自己的老师说着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有的成了院士,有的进了航天局,有的开了公司,有的回老家做农场,有的是公务员、更多的是打工狗、还有个体户、出国定居的、作家、编辑、媒体工作者,有的也成了老师……
三名老教授站在各自的遗像前,微笑着,耐心地听着,偶尔叮嘱几句。他们的银发泛起点点莹光,熠熠生辉,身体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状。
董天心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心愿。
芒昼观察片刻,摘掉帽子,猫耳朵不知何时变了回来,问道:“你们应该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是什么?”
三个老教授望着灵堂外广袤的天空,“树高千丈,落叶归根。我们想回季明村,去见见我们的老师。”
*
小剧场
吕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着液,面色惨白,胃里翻腾个不停,昨天拉了一晚上,差点脱水。
医生翻看病例,百思不得其解,“一口泡面就吃成了这样?过期一百年的泡面吗?”
吕午干笑。
突然,手机叮一声,吕午挣扎着拿过来,一看,腾一下坐起身,脑袋一阵眩晕,又倒了回去。
龙腾APP显示:芒昼殿下成长进度
【仁:18.99%,升高6.59%:义:10.04%,升高4.38%。】
吕午:“不愧是豢龙氏的传人,才两天时间就有这么大的成长!”
手机铃响了,来电人“豢龙氏的小祖宗”,吕午忙不迭接通。
“小祖宗你果然是专业的,这数据太漂亮了?啊?车?有有有!要去哪?季明县?行行行,没问题,我这就给您备车。”
10.来都来了
董天心一脸嫌弃看着眼前的商务越野车——前面的——吕午。
吕大律师穿着骚|情红的冲锋衣,锃亮的野战靴,戴着墨绿色的□□镜,斜倚在车门上,像个下海没生意又被迫返聘的三流车模。
“今天我就是大家的专车司机,为大家提供宾至如归的服务。”吕午甩个了绅士礼。
董天心:“你活过来了?”
吕午拍胸:“满血复活,身体倍棒!”
芒昼拖着行李箱上前,上下打量吕午一圈,“吕氏一族与蟾|蜍一族通婚了?”
摆造型的吕午“咔吧”闪了腰,董天心疯狂憋笑。
“嗯咳咳咳,”吕午瞄着飘在三米之外三位老教授,放低声音,“我瞧着这三个已经近乎‘灭’的状态了吧?”
董天心:“什么叫‘咩’的状态?”
“‘灭’是愿力消散前最后的时间,也是愿力最脆弱的阶段。”吕午道,“他们现在这个状态还能维持人形和自我意识,堪称奇迹。”
芒昼:“豢龙氏的澄澈之气能养护万灵,有甚奇怪?”
吕午:“哇哦!”
董天心大奇,“我这么厉害的咩?”
芒昼撇头,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董天心挺胸叉腰,觉得整个人都亮堂了。
“小祖宗您先别美,听我把话说完,”吕午道,“我的意思是,就算放着他们不管,消散也只是时间问题,还有必要带着他们跑几百公里帮他们完成心愿吗?”
“这不是废话吗?”董天心十分不爽,“来都来了!”
吕午眼神询问芒昼,芒昼冷着脸,“她说,出门旅游,便烹饪比泡面美味百倍的吃食。”
吕午笑出了声,拉开车门,“诸位,上车吧!”
三位老教授欢呼着飘进后排,芒昼也被挤了进去,好在愿力没有实体,位置还算宽松。
董天心坐上副驾驶,递给芒昼一瓶亲手做的鲜榨果汁,剩下的两瓶顺手插在了杯托里,正要系安全带,隔壁的吕午反手捞出一瓶果汁,咚咚咚灌了半瓶。
董天心“啊!”,芒昼瞪圆了眼睛。
吕午砸吧两下嘴巴“有点甜——额!呕!”,开车门,翻出、趴地、呕吐、两眼翻白、扑街。
一车人、龙、愿力:“……”
董天心默默拨通120,一刻钟后,吕午再次被吕氏私家医院的救护车呜哇呜哇拉走了。
董天心只能亲力亲为当司机,无奈这辆车是越野车型,以她的身高,外面几乎看不到司机的脑袋,走在路上像无人驾驶,太吓人了。幸好董天心在行李箱里装了个午睡毯,卷起来是个坐垫,用来垫高屁|股刚刚好。
芒昼换到了副驾驶,一瞧董天心的造型,和三位老教授同一表情:十分忐忑。
芒昼:“汝当真能驾驭此物?!”
三位教授:“小董你有驾照吗?安全第一啊!”
“妥妥的。”董天心点火、换挡、一脚油门,越野车嗖一声冲了出去,芒昼双眼暴突,死死拽住车顶侧扶手,三位老教授一片惊呼。
董天心单手握着方向盘,哼着歌,游刃有余在车流中穿梭。三位老教授松了口气,纷纷夸赞董天心车技了得。
芒昼攥着侧扶手,两只龙眼死死盯着正前方,董天心看得好笑,“我可是六年驾龄的老司机,大学毕业后还兼职开了两年的网约车,技术杠杠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芒昼:“吾、吾只是不习惯乘坐车马出行……”
董天心:“那你习惯什么交通工具?”
“自然是腾云驾雾。”
董天心:“那岂不是想去哪儿嗖一下就到了,上班不用挤地铁,旅游不用抢高铁票,飞机都没你快……等一下,你会飞不早说?!我们还开什么车啊,直接飞到季明县不就得了?”
芒昼:“……吾尚未完全恢复,暂、暂时无法腾云——”
董天心斜眼瞅着某龙。
芒昼斜眼瞪回来:“作甚?!”
切,中看不用。董天心想。
出了城,上了高速,风景愈发辽阔。董天心换了旅游歌单,三位老教授并排坐在后座,随着节奏摇摆歌唱,执念的歌声自带悠远缠绵的回音,飘飘荡荡飞向碧蓝的天空,飘过翠绿的旷野,挂在一串一串的限速牌上。
芒昼总算松开了车顶扶手,张望着窗外的风景,脑袋不由自主随着音乐轻轻点着节奏。
董天心瞟到龙腾APP跳出的新信息:
【“信”升高2.14%】
果然带小动物出来旅游有助于身心健康,瞧这数值涨幅,嗖嗖的,都是钱啊!
季明县距离百岛市三百公里,一路都是高速,路况不错,不到四个小时就到了,出了高速就是季明县县城,马路笔直,楼宇整洁,路边的行人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尤其是学校的教学楼,颇有未来科技感。
这些新建的学校自然都不是三位老教授的母校,三人又为董天心指了一条新路,直上季明山。
季明山海拔不高,却颇有名气。据说建国前季明村(季明县的前身)村民曾以此山为据点,和土匪打过几场硬仗,以寡敌众,以命换命,最惨烈的一场战斗中,天生异象,狂风大作,摧毁了土匪的基地。山脚下还建了座“季明村村史博物馆”,用来纪念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过了村史博物馆,沿着山路盘旋而上,山林如海,漫山都是绚烂夺目的野花,树的绿、花的红,一层一层交叠着,向远方无尽延伸,山路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花瓣,车轮碾过,花香乱舞,仿佛下了一场五彩缤纷的雪。
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山顶,一汪碧绿的湖水出现在群山之间,湖中倒映着山峦的影子,白鹭掠过水面,画出优美闪亮的水痕。
“根据县志记载,季明村的原址就在这片人造水库下面,水库是二十年前新建的,当时迁移了5000名村民,”董天心举着手机指着身后一棵巨大的枯树道,“这棵百年桃树曾被季明村奉为‘树神’,可惜建国前被土匪烧了。”
枯树伫立在山顶最高处,四周只有平坦的草地,树干差不多有五人抱粗,干巴巴的树杈刺向天空,树心都烧空了,只剩下黑乎乎的外壳,空荡荡的树心里长满了厚厚的青苔,树皮的缝隙里挤出嫩绿的草芽和粉红色的小花,白色的蝴蝶绕着飞来飞去,仿佛枯木另一段生命的开始。
董天心从行李箱里翻出野餐垫铺在枯树下,开开心心摆出三明治、小零食、鲜切果盘、鲜榨果汁、矿泉水、自热锅,招呼大家过来一起坐,三位老教授虽然无法吃东西,依然十分享受,盘膝飘在野餐垫上方,像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林大春:“小时候,这棵树就是咱们仨的学堂,春天的时候,满树的桃花,粉红粉红的,老师讲课的时候,风吹着,花瓣漫山遍野地飞着,真好看啊……老师给咱们讲了三字经、千字文和九章算术。嘿嘿,我的九章算术最好。”
胡元玉:“是是是,老林你最聪明,老师就只给你扎漂亮的小辫子,还系红头绳,气得我直哭。”顿了顿,又得意道,“后来,我也学会了,老师也给我扎了红头绳。老沈最笨,永远听不懂算数。”
沈冰壶:“秋天的时候,桃子红了,老师还爬到树上给咱们摘桃子吃,多亏了那些桃子,咱们仨才没饿死。对了,我的名字还是老师起的呢,说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意思,还记得原来村里人都我叫什么吗?”
林大春和胡元玉对视一眼:“沈鼻涕,因为你总是拖着两条黄了吧唧的大鼻涕哭着跑上山,说隔壁村的二牛又欺负你,还把鼻涕蹭在老师衣服上。”
三人抚掌大笑。
董天心塞给芒昼一块三明治,自己开了一包干脆面——她可不敢吃自己做的东西,吕午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芒昼盘膝端坐,嚼了两口三明治,嘟囔着“还不如泡面”,抬起头,漆黑的发丝拂过雪白的衣袂,风里夹杂着鸟鸣和草木的清香,山里的光影仿佛千年的时光,凝驻在他的眼眸之中。
满目美景搭配着顶级帅哥,董天心心旷神怡,感慨道:“这地方真不错。”
芒昼:“灵力丰沛,的确是妖族修行的天然灵穴。”
“哈?”
芒昼:“三位的老师是何时离世的?”
董天心差点被口水呛死: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三位老教授沉默良久:
“那年,土匪偷袭,老师让我们回村里报信,自己一个人留下断后。”
“我们以为老师只是留下监视土匪的动向,没想到老师竟是一个人对上了几十个土匪。”
“我们赶回村里的时候,突然变了天,满天都是乌压压的黑云,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到处都是雷声,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在了山头上。”
“待我们和村里人回到山上,山顶只剩下满地的焦土,土匪的焦尸,被烧黑的老桃树,而老师——”
林大春奶奶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师连一块尸体的残骸都没能留下来。”
一片死寂。
董天心:这呆龙也太不会聊天了,居然挑了个这么沉重的话题。
不料芒昼居然还顺口接了一句,“也算死得其所。”
董天心:“……”
幸亏考核标准里没有“情商”这一项,否则这家伙肯定是负分。
三位老教授却好似根本不在意芒昼的发言,手牵着手绕着桃树转了几圈,面向群山长长地呼喊:
“老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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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回来啦——我们长大啦——去了好多好多地方——读了好多好多书——见了好多好多人——老师你听见了吗——”
他们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蝉翼般晶莹剔透。
他们马上就要消散了。
他们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老师——我们好想再见见你啊——”
董天心的心口像塞了一块酸橘子,强忍住眼泪。
芒昼盯着董天心。
董天心飞快抹了抹脸,嘴硬道:“我没哭,我只是对花粉过敏。”
芒昼沉默片刻,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穹,“千载时光,沧海桑田,唯誓愿之力亘古不变……”
说着,他站起身,眼睫低垂,十指结印,“乾元统天,万物资始,六位时成,龙气大明——”猝然抬眼,“泽!回!现!”
耀眼的六芒光阵盘旋上升,罩住了三名老教授和枯桃树,璀璨星芒散落,枯木变绿,枝叶再生,眨眼间开出了一树灼目的桃花,随风沙沙作响。
花间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穿着朴素的碎花衫,打补丁的黑布鞋,扎着一对儿麻花辫,笑起来脸红扑扑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三个老教授大叫着“老师”扑了上去,苍老的躯壳在光阵中变成了五六岁的孩童模样,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都系着红头绳,一个流鼻涕的秃小子,拉着手绕着老师又哭又笑。
董天心笑了,笑着笑着,又有点想哭,“想不到你还有点用嘛,居然会招魂。”
“即便是烛龙之力,亦无法超越生死大界,那是神的领域。”芒昼道,“只因这位老师并非人族,而是妖族,此桃树留存了她仅剩的妖力,否则,吾亦无法助她显形。”
“妖族?”董天心诧异,“桃树妖咩?”
芒昼抬手接住一片桃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化为星辉,“唯有百年以上修为的风妖,方有呼风唤雨之能,看她的修行,尚不足百年,应是因强行召唤雷电抵御敌人,招来天火焚身,方才……”
后面的芒昼没说出口。
少女和三个孩子笑闹许久,终于回过神来,目光转向董天心和芒昼。
少女眼眶绯红,“多谢二位大人!!”
“谢谢烛龙大人!”三个孩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溪水洗过的白萝卜,“谢谢小董,这几天给你添麻烦啦!”
“没事儿不客气小意思!”董天心挥手笑道,“你们四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芒昼动了动嘴角,似乎也想笑一下,可惜失败了,摆手道:“去吧。”
麻花辫少女牵着三名学生深深鞠躬,飞向了广袤的天空,风卷着花瓣消散,一起消散的还有四人的身影和声音。
【老师,我们也当了老师,教了好多好多学生哦~】
【哇,不愧是我的学生,真厉害!】
季明山再次安静了下来,芒昼仰起头,望着风,身上沐着一层明光,漆黑的长发轻轻浮动着。
星芒阵融成了细碎的光斑,散落在草叶和花瓣上,这些光斑和芒昼身上的光仿佛有着特殊的呼应,呼吸似的一闪一闪。
一片明亮的光斑从最高处飘下来,恰好落在了董天心的脑门上,有些温热,又有些痒,董天心挠了两下,觉得更热了,不禁有些纳闷,难道她对这种光阵过敏。
突然,手机发出一串“滴滴”声,龙腾APP跳出一条惊喜通知:【仁:提高8.99%】
喔嚯!董天心大喜,“芒昼你升级了——”
就在此时,毫无预兆的,芒昼“砰”爆出一团白烟,整个人往下一缩,人没了,只剩了衣服。
董天心傻了,愣了足足三秒钟才跑过去,一边尖叫一边翻腾,“人呢?龙呢?我的一个亿呢!”
衣服堆里动了动,一团毛绒绒钻了出来,白色的小耳朵,粉红色的小鼻子,两只小白爪拍了拍软乎乎的腮帮子,金色眼瞳竖成了两道线,“喵喵喵?!!”
董天心:“诶诶诶?!!”
*
小剧场:
准备出发去季明县之前,董天心收拾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一股脑都塞进了大行李箱,又想起忘了装午睡毯,颠颠儿回房去拿。回来的时候,发现芒昼环抱双臂,盯着地上的行李箱。
芒昼:“吾记得此物。上次,你想将吾塞进去。”
董天心三下五除二合上行李箱往外拖,“做人嘛,开心最重要,开心嘛,最重要的就是向前看,不要拘泥于过去——”
行李箱被芒昼抢走了,董天心大惊:“这行李箱很贵的,别扔啊!”
芒昼瞥了她一眼,“汝太弱了。吾来提。”
董天心望着芒昼提着行李箱的背影,捂住心口。
艾玛,良心突然刺痛。
11.这是新品种,龙猫
吕午赶到蓬莱小区6636的时候,手背上还贴着输液的胶布,脸白得像个鬼。待看到屋里的情形,脸变成了铁青色。
一人一猫分别窝在沙发两头,董天心是生无可恋的葛优瘫,芒昼——虽然变成了猫形,依然保持着矜持高贵的坐姿,只是耷拉下来的猫耳朵泄露了此时复杂的心绪。
吕午抓狂,“为什么啊?!五德阵的数据明明一片大好啊!”
董天心:“呵呵。”
鬼知道为什么?
吕午原地转了两圈,狐疑盯着董天心,“莫非是你的地狱料理——啊呀!就算强悍如芒昼殿下也无法承受——哎呦!”
“喵!”
毛绒绒的猫爪在吕午脸上拓上了一只爪印。
董天心也有些不自信了,“难道是食材的营养不够?吕午,之前你弄的那些牦牛肉走地鸡金龙鱼还有货吗?”
芒昼:“喵!”
吕午:“有道理,我这就让人送过来!”
“喵喵!”
董天心:“要新鲜的!”
“喵喵喵!”
“您放一百个心!一个小时准准儿送到家!”
“喵呜呜喵!”
芒昼急得吹胡子(货真价实的猫胡子)瞪眼(货真价实的猫儿眼),跳到茶几上激烈抗议,可惜他现在的造型太可爱,毫无威慑力,说的又是喵星语,直接被无视了。
芒昼在茶几上转了两圈,跑进书房,叼了纸笔回来,两只小爪子压住纸,咬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董天心和吕午凑过去,看了半晌,一头雾水。
董天心:“这写的是啥啊?”
吕午:“龙语?猫语?”
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颇有张旭狂草之风范。
芒昼的小白爪子点着蚯蚓字,“喵!”
董天心:“难道变成了猫以后只能写猫语?”
吕午:“该不会是智商也变成猫了吧?!”
“啪!”一只猫爪结结实实拍在了吕午的脸上,恰好和刚才的猫爪印左右对称。
吕午捂着脸大喜:“幸好智商还在!”
董天心:“……”
芒昼叹了口气,叼着笔杆又在纸上画了个圆圈,连了几条线。
这次董天心看明白了,“你想说那个六芒星的光阵?”
“喵!”
吕午:“什么光阵?”
董天心将之前在季明县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尤其对当时的六芒星光阵和后续效果进行了重点描述。
吕午目瞪口呆,“了不得,这种三重套嵌的高能阵法,我只在古籍记载的传说中见过!”
董天心:“光阵还能套嵌?”
“非常难!第一,要对各类基础光阵的构成公式烂熟于心;第二,能根据五行相生相克之理论完成光阵解构和二次组合套嵌;第三,施法者自身必须要有能支撑法阵运行的强大力量。以上三条,缺一不可。”
说到这,吕午愈发激动,“基础光阵构成公式有上千例,每例公式的咒、诀、印、罡都是不同的,力量巨大的光阵还需要强大的法|器协助才能启动运行。只用诀和咒就能完成三重光阵套嵌,不愧是芒昼殿下!”
董天心:“可我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光阵。”
“光阵的外部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吕午道,“根据我的推测,当时的六芒星阵法中包含了天泽阵、光溯阵和召灵阵。以天泽阵为桃树枯木注入灵气,助风妖残魄成型,以召灵阵唤醒风妖,最后以光溯阵逆转时光,帮助三位老教授的执念重回孩童时间。”
董天心:完全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芒昼端坐在茶几上,猫头扬得高高的,猫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董天心忍笑:这呆龙人形的时候是个死傲娇的臭脸,但变成猫的时候,肢体语言——尤其是这双耳朵,心里想什么都瞒不住。
“换话句话说,芒昼因为用了这个高大上的三重光阵,导致力量透支,所以无法维持人形,变成了——”董天心指了指,“这个猫样?”
吕午:“咳,大约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一只烛龙力量透支后会变成一只猫,理论上来讲,不是应该变成蛇,或者蚯蚓更贴合形象吗?”董天心再次提出这个一直困扰自己的疑问。
吕午挠鼻子,“关于这个……吕氏一族的科研团队还在探讨论证阶段,目前没有定论。”
芒昼两只耳朵不自然卷了起来,似乎想屏蔽这个问题。
这呆龙肯定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董天心想。
吕午敏锐地感受到了“芒昼殿下”的窘迫,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二位回程的路上还顺利吗?”
董天心勾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特、别、顺、利!对吧,芒昼殿下?”
芒昼用尾巴将自己团成了一个毛球,两只爪子遮住了眼睛。
吕午:???
*
由于芒昼突发意外状况,董天心本想再请几天假,不料一大清早收到同事小刘的内部消息,称今天台里的大领导要来公司视察工作,视察的结果关系到下半年绩效奖金。
董天心边刷牙边崩溃,“大爷的,又是绩效考核,怎么哪儿哪儿都有绩效考核?!”
吕午发来一串消息,昨夜送来的新鲜牦牛肉、鲜鱼鲜虾费用一共是8670元。
董天心边洗脸边发疯:“……大爷的,又要钱,怎么哪儿哪儿都要钱?!”
猫形芒昼端坐在门外,两只金瞳忽闪忽闪的。
董天心把冲到嘴边脏话咽了回去,不自觉变成了夹子音,“芒昼今天早上想吃什么东东啊?煎牛排还是白灼虾呢?”
芒昼摇了摇尾巴,示意董天心跟着他来到储藏室,拽出一包猫粮——是之前董天心为了小白准备的,还没开封。
“你要吃猫粮?!”董天心问。
芒昼点头。
“你能吃吗?”
芒昼仰起头。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猫的外形,吃猫粮更安全?”
“喵!”
董天心心里有点犯嘀咕,先仔细研究了猫粮的配方表,人吃了也没事儿,转念一想,又觉不太妥,芒昼只能吃她烹饪的食物,这个猫粮——怎么烹饪?
芒昼显然早有计划,又示意董天心进了厨房,跳上橱柜,指着灶台上的炒锅喵喵,董天心心领神会,拆了猫粮倒入,开火,哗哗哗炒黑了,想了想,又洒了些许盐糖味精胡椒粉,盛到碗里。芒昼闻了闻,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胡子,慢吞吞吃了小半碗,推开碗,静候五分钟,没事儿。
董天心:“……”
莫非她还有炒猫粮的天赋?
“如果吃猫粮的话,应该能便宜点吧。”董天心打开购物网站,简单搜索一圈,更绝望了,“猫吃的比人更贵啊!”
芒昼:“喵?”
董天心瞄了眼芒昼,雪团的毛绒绒,清澈的大眼睛,端正的小耳朵,一咬牙一跺脚,“苦啥也不能苦了毛孩子,买!”
芒昼的猫脸更臭了,去客厅叼回一张青青驿站的名片,爪子压着名片,喵喵叫了两声。
董天心:“你要去这儿?”
“喵!”
“为什么?”
“喵喵喵。”
“……因为之前你附身在小白猫玩偶的身上,所以想故地重游,衣锦还乡?”
芒昼摇头,使劲儿点了点青青驿站的名字,倔强眼神表明立场:他必须去!
董天心:“……”
心累。
*
早上八点,柳青青盯着端坐在柜台上的小白猫,又是震惊,又是纳闷,“小董你养猫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这猫和小白——不对,看这毛色和瞳色,比小白纯多了,是什么品种?”
董天心干笑:“新品种,龙猫。”
柳青青:“龙猫不是耗子吗?”
“猫科里的龙猫……”董天心硬着头皮胡诌,“寓意像龙一样吉祥如意,驱邪避凶……呃……龙飞猫舞,好养活。”
柳青青哭笑不得,“我做了十多年的宠物生意,第一次听说这个品种。”伸出手,“喵喵你好啊……它叫什么?”
董天心松了口气,“芒昼。”
“忙着?不愧是小董你养的宠物,这名字而听起来也太勤奋上进了。”柳青青道,“就寄养一天吗?”
董天心也不确定,问芒昼,“我下班来接你?”
芒昼:“喵。”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没问题?”
“喵。”
“这猫好聪明!”柳青青目瞪口呆,绕着芒昼左看看,右瞧瞧,挑起眉毛,“小忙,今天就多多关照了哟。”
芒昼仰头:“喵。”
柳青青竖起大拇指,“小忙真有礼貌!”
董天心暗暗抹了把汗,又交待了一堆注意事项,特别强调芒昼只能吃她带来的猫粮和水,其它的食物,无论是小零食还是猫条都不能喂。
芒昼目送董天心出门,待董天心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口,跃进猫栏,踱步走向猫群。
青青驿站里的猫都是从业多年的老油条,不工作的时候基本都懒洋洋地瘫在窝里,可今天好像集体吃错了药,齐刷刷地端坐一排,仰着头,尾巴像钢丝一样僵硬竖着,仿佛时刻准备出击的军队。
芒昼:“喵!”
十几只猫尾巴全都炸了毛,齐齐趴地,做出跪拜的姿势,撕心裂肺“喵”成一片,争先恐后跑到猫栏门口,蹲坐着,盯着门外,竟是一副急不可耐接客的造型。
芒昼巡逻一圈,很满意。
柳青青扶住脱臼的下巴,飞快给董天心发消息:
【小董你跟我说实话,这只猫是不是成精了?】
*
董天心没看到柳青青的消息,她正在办公室里和李主任大眼瞪小眼。
董天心:“您刚刚说什么?”
李主任:“我说那篇同学会的发言稿不用写了。”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
李主任清了清嗓子,“……小董你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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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以你的工作能力,其实工作时间可以灵活一点的,居家办公也不是不行。”
董天心飞快看了眼窗外,太阳又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公司又要裁员,他丫的在这儿给我下套呢?
李主任端起保温杯嘬了两口,“上下班打卡不用担心,我帮你安排,不会影响你的考核。”
董天心:“听说百岛市第四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很有名,要不您挂个号去瞧瞧?”
李主任差点被枸杞水噎死,“咳咳咳,小董你误会了,其实吧……我有个事想向你请教。”
董天心恍然大悟: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李主任您说。”
李主任:“我有一个朋友(董天心OS:来了来了,我有一个朋友系列),这个朋友非常尊敬他的老师,每年都要为他的老师过寿,遗憾的是,前些日子老师因病不治,去世了。我这位朋友呢,伤心欲绝,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后来有一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见到了他的老师。”
董天心:“嚯?!”
李主任似乎有些紧张,抽出纸巾擦了擦汗,“梦里,老师把我这位朋友劈头盖脸一顿骂,骂他以权压人,压迫下属,辜负了老师的谆谆教导……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我朋友吓得够呛……”
董天心长长“哦”了一声,暗暗给林大春奶奶竖起大拇指:林奶奶您真是太仗义了!
“小董啊……”李主任眼巴巴望过来,“你或许……有没有可能……认识一位姓林的老师?”
董天心露出神秘的笑容,“请转告您那位朋友,举头三尺有神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
董天心坐在工位上,越想越觉得好笑。
小刘探头,“董姐,你和李主任聊什么了,我刚进去送文件,看见李主任脸色惨白,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傻了。”
“企业机密,不能说呦。”
“小气!”
董天心强压住嘴角,美滋滋打开电脑,习惯性点开文档,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没啥正经工作,索性打开网页直接摸鱼。
娱乐首页八卦第一条:【新晋视帝沈约半夜幽会千万粉丝网红,粉丝心碎,圈内震惊】
董天心随意扫了两眼,大约又是无聊的狗仔捕风捉影,刷过去,又跳出一条本地头条:
【一个网瘾男孩,死在了我的出租屋:20岁小伙沉迷游戏半夜猝死家中,专家提醒:游戏上瘾是一种精神疾病】
突然,屏幕“滋啦”一声,变成了蓝屏。
办公室的电脑都是技术部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蓝屏死机是常事,董天心抬手啪啪扇了两巴掌,屏幕“滋啦”恢复了画面,变成了一张迷宫的屏保图。
董天心:咦?
屏幕里的迷宫缓缓扭曲、蠕动,发出滋滋啦啦的怪音。
董天心第一反应:坑爹的防火墙又崩了,中毒了!
拔电拔网线,给技术部打电话。
半个小时后,技术部来人,重启后发现电脑没有任何问题,也从未设过迷宫的屏保,一致认为是董天心眼花。
眼花?不太像!
董天心坐在工位上啃指甲,有种不祥的预感:之前那张麻将牌也也是在办公室捡到的,综上所述——
这破公司果然风水不好!
*
小剧场:刺激的归程
董天心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学会一门外语(比如说“猫语”)是多么重要。
从季明县出来,上了高速不到30分钟,副驾驶的芒昼就开始“喵喵喵”叫个不停,董天心问他原因,烛龙大人的喵喵回答根本听不懂,只能瞎蒙。
饿了?渴了?困了?
无奈芒昼水也不喝,三明治也不吃,觉也不睡,叫着叫着,突然站起身开始挠车窗,吓得董天心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驶进了最近的休息区。一开门,芒昼好似炸了尾巴的窜天猴嗖一下冲了出去,董天心追在后面又喊又叫,只见芒昼一路绝尘冲进了……咳,男卫生间。
没过几分钟,几个震惊脸的男士跑出来:
“艹,现在连猫都会蹲马桶了?”
“不仅会蹲马桶,还冲水呢!”
“猫不是怕水吗?那只猫怎么还自己洗爪子洗尾巴呢?”
董天心默默转身去了隔壁的女卫生间,五分钟后,在车边看到了洗漱干净的芒昼,耷拉着耳朵,胡子爪子湿哒哒的,造型十分emo。
董天心默默启动车子,默默驾驶,芒昼默默窝在副驾驶里,一声不吭。
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半个小时,董天心实在忍不住了,“俗话说的话,吃喝拉撒睡,人生五大事,少了哪一件,人生都会有缺憾——”
芒昼:“喵!”
“好好好,我不说了。”董天心妥协,“只是下次芒昼殿下您需要方便的时候,能提早说一声吗,别搞得这么措手不及惊险刺……激——噗!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不是说你们烛龙从不拉屎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芒昼脑袋埋在爪子下面,尾巴尖变红了。
12.不详的预感
晚上七点,董天心下了班,来青青驿站接芒昼。
一进门,就看见芒昼给青青驿站的猫猫们上晚课。他站在小沙发上,小脖子扬得高高的,小耳朵精精神神地竖着,喵喵声抑扬顿挫。十几只猫猫围在他的身边,立着尾巴,表情一本正经,时不时齐声喵两句。
董天心:“……”
她看到了什么?!
柳青青激动地不行,当即开启话痨模式,誓要将憋了一天的话全倒给董天心。
“你家的小忙太敬业了!我家这些毛孩子平常都懒得搭理客人,今天被小忙训了几句,只只都像打了鸡血,撒了欢地营业,哄得客人们那叫一个开心,个个一掷千金,今天是工作日诶,营业额居然是周末的三倍!”
董天心目瞪口呆,“你是说,芒昼……也接客……啊呸,也招待客人了?”
“小忙主要负责巡场和督促工作,来了客人不太往前凑,大约还是有些害羞的,不过——”
柳青青瞄了眼芒昼,放低声音,“下午来了个女大学生,应该是刚刚失恋,一边哭一边骂前男友,情绪有些激动,其他毛孩子都不敢上前,就你家小忙敢为人先,陪了小姑娘两个多小时。把小姑娘感动的呦,当场就想领养你家小忙,听说不行,又哭了一鼻子。”
“那个女大学生长得可漂亮呢!小忙眼光真不错。”柳青青又眉飞色舞补了一句。
董天心挑眉:呦~~人形的时候一副道貌岸然的禁|欲模样,没想到一换到猫形就放飞自我暴露了本性。
一刻钟后,芒昼终于结束了晚课,来向柳青青辞别行礼,柳青青看着芒昼的眼神那叫一个“如获至宝”,塞给董天心一包猫粮,拍着胸脯说以后芒昼的猫粮青青驿站全包了,只要“小忙”偶尔有空来店里转转就行。
董天心提着十斤的猫粮,气喘吁吁快走到香洲街派出所才回过味儿来:难道这家伙今天来青青驿站是为了打工赚猫粮?
太空包里的芒昼团成一个雪球,只露出耳朵尖,好像累坏了,已经睡着了。
*
今天香洲街派出所值班的是老赵,看到董天心,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眼珠子雷达似的在董天心身后扫了两圈。
董天心一头雾水:“最近有大案子?找通缉犯呢?”
老赵:“听说你找了个男朋友!”
董天心愕然,“谁造的谣?”
“我徒弟小王说的,上次他在这儿亲眼看到的!”
“……”
董天心飞快瞄了眼太空包,大约是老赵的嗓门太大,芒昼被吵醒了,睡眼惺忪支起毛绒绒的脑袋。
“是小王误会了,”董天心忙解释道,“那个人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老赵:“真的只是朋友?”
“嗯呐!”
老赵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咱家小董境界高着呢,怎么能看上那种男人!”
芒昼耳朵一扑棱,彻底醒了,“喵?”
董天心好奇:“那种男人是哪种男人?”
“衣服花里胡哨,头发不剪,瘦了吧唧,只有一张脸还算能看,”老赵满脸嫌弃,“小董啊,老赵我做民警这么多年了,看人可准了,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男坚决不能找,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靠不住!”
“呃……他长得倒是还行,但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董天心意味深长,“咳,不太好评。”
芒昼怒了,起身、挠包,转身,尾巴竖成了感叹号。
董天心:“噗!”
老赵终于注意到了芒昼,敲了敲太空包外壳,“小董你养猫了?挺好看啊,什么品种?”
芒昼扭头,呲牙,喵喵威胁!
老赵吓一跳,“呦,脾气还挺大!”
“咳,我来取上次忘了的锦旗。”董天心见好就收,明智转移了话题。
“锦旗都是小王在管。小王在办公室——”老赵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小王这两天状态不太好。”
董天心一怔,“出什么事儿了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上次出警的时候,看到了尸体,心理上遇到点困难。心理咨询做了,没啥大问题,孩子有点钻牛角尖儿,过不去那道坎。”
“不会是遇到什么凶杀案碎尸案了吧?”
“那倒不是,就是意外猝死。”
董天心心里咯噔一下,在手机上翻出早上看到的同城头条新闻:【20岁小伙沉迷游戏半夜猝死家中,专家提醒:游戏上瘾是一种精神疾病】。
“是这个案子?”董天心问。
老赵点头,“上周的事儿,咱们管辖的一个小区有群众报警,说楼道里臭得慌,好些日子了。我和小王找开锁公司一起去的,一开门……嚯!好家伙!”
董天心几乎在老赵的表情里闻到了味道,不由自主往后挪了两步,
芒昼不知何时转过了身,两只耳朵贴在太空包壁上,听得专心致志。
具体的案情细节老赵无法透露,只能暗示董天心当时尸体的保存状态不太好,好在验尸调查后,只是意外猝死,不是刑|事案件。
最后,老赵忧心忡忡道:“要不你小董帮我开导开导小王吧,你们都是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去。”
董天心:“……”
不祥的预感加重了。
*
董天心找到小王的时候,小王正坐在工位上发呆,电脑屏幕里只有一个空白的文档,光标在空洞的瞳孔里一闪一闪。
董天心先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小王没听到,董天心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小王一个激灵翻到了地上。
董天心忙跑进去扶起小王,连连道歉,小王摸索着站起身,神情有些恍惚,看到董天心,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你是来取锦旗的吧,我放柜子里了,我找找。”
小王的脸色惨白,一双乌青的黑眼圈,像五六天没睡觉,翻东西的时候,肩膀好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整个后背都佝偻着。
办公室里冷得不正常,空调温度显示26度,可体感只有十度。董天心打了个喷嚏。
就在这个时候,小王的电脑屏幕“刺啦”一声变成了蓝屏,所有的灯灭了,整间屋子陷入死寂的黑暗,蓝屏上发疯似的跳出一串又一串的代码。血红色的代码。
哎呦我艹!
董天心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边的小王又摔到了,不知道压倒了什么,哐当当响成一片,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大喊,“别别别别别害怕,应应应应该是短路了,别别别乱动,我我我我我这就过来,别别别别别怕——”
董天心现在已经顾不上怕不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电脑屏幕里的代码吸引了过去——血红的代码在屏幕里癫狂游走,组成了几个字:
【在哪里——在哪里——】
胸前的太空包骤然一轻,芒昼跳上董天心的肩膀,尾巴尖亮起白光,飞速在董天心周围勾勒出一个缩小版的守护光阵,纵身一跃,朝着电脑屏幕毫不客气扇出一猫爪。
屏幕里传出一声非人非兽的惨叫,代码和蓝屏嗖一下收了进去,灯亮了,一切恢复正常。
芒昼端坐在键盘上,金色眼瞳竖起,嗓子里发出威胁的“呼呼”声。
董天心扶着桌子,两腿发软:艾玛,她的小心脏可经不起这种折腾了。
小王跌跌撞撞跑过来,看看屏幕,看看芒昼,又看向董天心,瞠目结舌,“刚刚……那是什么?!”
完蛋,这怎么解释?!
董天心和芒昼对视一秒,芒昼又跳回董天心怀里,往太空包里一钻,埋头装死。
董天心:“……”
喂喂喂,做猫要厚道啊!
小王直勾勾盯着董天心。
“是电脑病毒,”董天心极力保持语气平稳,“我公司的电脑今天早上也中了同样的病毒,症状就是突然蓝屏,出现乱七八糟的红色代码,技术部的人说,是个无聊的黑客写出来吓唬人玩儿的,没啥大事儿!”
小王愣愣指着芒昼,“刚刚……这只猫……”
“这种病毒只能物理杀毒,”董天心抬手又啪啪扇了屏幕两巴掌,“像这样,打得越狠,毒杀得越干净!”
小王脸上几个大字“你当我傻吗?”
董天心实在编不下去了,目光尴尬飘移,突然,在小王肩膀上喵到了一缕细细的丝线,形态和之前的“怨气”线十分相似,唯独颜色不一样,是蓝色。
董天心眯眼,“那是什么?”
小王脸唰一下白了,“什么是什么?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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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什么东西吗?!”
蓝色的丝突然动了,分化出无数条蓝丝,蛛网似的缠住了小王的肩头,小王“啊”一声,身体不自觉又佝偻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董天心和芒昼几乎同时出手出爪,拍在了小王的肩膀上,蓝色丝线化作一缕白雾,消失了。
小王震惊地盯着眼前的一人一猫:这几天他的肩膀酸胀得厉害,严重影响睡眠,但去医院拍片子又查不出任何问题。
可刚刚被他们拍了那一下之后,肩膀竟然莫名其妙变轻松了。
董天心被小王看得心里直打鼓,嘴里打着哈哈,“你就是伏案时间太久,颈椎病导致的头晕眼花,放心,刚刚我用的是祖传的中医正骨法,拍两下就好,哈哈哈。我家猫年纪大了,要早睡早起,先走了,拜拜!”说着,拎着太空包逃之夭夭。
小王怔怔看着董天心的背影,捏捏肩膀,晃晃脖子,又挠了挠头,“要不……我也买只猫吧。”
*
“所以,这次是新的愿力?有害的还是无害的?”董天心问。
芒昼:“喵。”
“那道蓝色的丝线呢?怨气?”
“喵!”
“愿力和怨气会同时出现吗?”
“喵喵喵……”
董天心深深叹了口气。
她分析了一路,提出了各种假设想和芒昼讨论,无奈这货如今只能喵喵喵,完全无法沟通,气得想发飙,可一瞧芒昼现在的造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芒昼坐在他粉红色小猫窝里(新买的蓝色猫窝还没发货),耳朵下垂,眼皮打架,困得全身的毛都潦草了,还硬撑着用喵语和董天心探讨。
面对人形的芒昼,董天心能怼天怼地,但面对猫形的芒昼,董天心着实有些不忍心。
芒昼是因为力量透支才变成了猫形,现在的他是最虚弱的时候,今天又在猫咖打了一天工,晚上还加班帮小王祛除怨气,他太累了。
董天心给芒昼盖上草莓小毯子,“晚安。”
芒昼支棱着脑袋,强迫自己睁开眼,董天心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今天辛苦了,睡吧。”
芒昼吧唧倒在猫窝里,睡着了。
董天心打了个哈欠,趿着鞋回卧室,钻进被窝,闭上眼。
根本睡不着。
明明很困,大脑却很兴奋,潜意识似乎在强迫她保持清醒,今夜遭遇的场景反复地在脑海里绕啊绕,绕着绕着,居然还配上了BGM,颇有节奏感,哒哒哒、哒哒哒,像大脑里多出了一个不停敲击的键盘。
不对!
董天心赫然睁眼——这不是脑子里的声音,是外面的声音——腾一下坐起身,惊悚地看到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知何时打开了,幽幽的蓝光下,键盘自动敲击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屏幕里跳出三个滴血的3D大字:
【在——哪——里——】
艹,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董天心抓起枕头砸过去,屏幕里猝然钻出几十条蓝色的电线,张牙舞爪撕碎枕头,扑向了董天心,董天心抄起床头的防狼棒正要反击,岂料就在此时,她的整个身体毫无预兆呼一下飘了起来,好巧不巧避过了所有电线的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流星掠进了卧室,是芒昼猫猫。他全身发着光,和蓝色电线激烈撕咬缠斗,从卧室打到客厅,从客厅战到厨房,一路光电噼啪作响,仿佛上百根仙女棒同时炸裂。
董天心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了,像个撒了气的破气球满屋子乱窜,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一会儿脑袋撞到天花板,一会儿小腿骨磕到大衣柜,董天心疼得呲牙裂嘴,又不敢出声,生怕害芒昼分心受伤,右手死死捂着嘴,左手和腾空的双脚拼命划拉,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还别说,真有用,划拉了几下,身体乒乒乓乓撞开阳台格挡门,嗖一下飘过观景阳台,直直飞上了夜空。
*
小剧场
董天心前脚刚进卧室,猫窝里的芒昼就睁开了眼,撑着四肢挣扎起身,小毛团踉踉跄跄跟到卧室门外,想进去,犹豫了一下,收回爪子,守在了门口。
窗外月光映着他的影子,坚毅挺拔,像个战士。
13.风妖真正的谢礼
夜风像锋利的剃子刮过董天心的头皮,有几根头发不堪重负弃她而去,董天心的尖叫声被风压堵在了嗓子眼里,喊不出,吐不出,逼得眼泪横流。
她被狂乱的气流裹挟着,“嗖”一下升上去,“呼”一下降下来,“吼”一下甩到左边,“哈”一下拍向右边,董天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距离楼顶越来越远,颇有一副上九天揽月的趋势。
“为什……艹……呕……”
董天心要吐了。
突然,客厅窗户爆出刺眼的白光,好像几百盏照明灯同时炸开,小白猫破窗而出,踏着光,逆着风,朝着董天心扑了过来。
这一瞬间,所有的画面变成了升格慢镜头。
董天心看到芒昼大大伸开的猫爪,看到他洁白如雪的毛发根根分明,看到他紧张竖起的金色瞳孔——董天心拼命伸出手,她的手距离芒昼的猫爪只剩五厘米,风骤然乱了,董天心的身体打横抛了出去,芒昼小小的身体连续翻滚着坠落。
董天心脑中一片空白,心脏也一起坠了下去:她的一个亿!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凌空倒转,大头朝下,好似一枚小钢|炮破空飚出,风声压住了心跳声,凌厉的风刃割破脸颊,飘出一缕血丝。
她看到了芒昼,白白小小的一团,仿佛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萤火,几乎快看不到了。
董天心咬紧牙关,加快速度冲到芒昼身侧,捞住芒昼的尾巴一把扯入怀中,稳稳托住。
芒昼四爪朝天,肚皮朝上,眼珠子瞪得滴溜溜圆,突然,身体“砰”爆出一股白烟,竟是在这个时候恢复了人形(谢天谢地起码幻化出了最原始的白袍)。这一变身,二人的姿势也变了——董天心左手托着芒昼的背,右手勾着芒昼的膝弯,好死不死成了公主抱。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
二人发丝被风撩得飘飘洒洒,缠缠绵绵。
俩人眼角同时狠狠一抽。
环绕周身的气流再次失控,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董天心被风甩得七荤八素,悬空翻了几个大跟头,右手腕被芒昼死死攥住,总算没有被二次吹散。
风速越来越快,董天心的脑浆胃液胆汁都搅成了浆糊,恍惚间,听到风里传来芒昼的吼声:
“控制风——”
董天心:“我要疯了!”
“气沉丹田——”
“丹田在哪?!”
“笨——”
风太大了,董天心听不到芒昼的声音了。四周突然多出了许多飘着尾焰的荧光,荧光跳跃着,奔涌着,似乎在和风对话,风渐渐弱了下来,两个人终于在风中稳住了身形。
董天心大喜:“芒昼你能飞了?”
芒昼咬牙切齿:“御风的是你。”
“啥?!”
董天心这一惊,风又乱了,只觉手腕一紧,自己被芒昼拉了过去,几乎扑在他怀里。
“调息,凝神静气!”芒昼低喝。
董天心的鼻尖贴着芒昼的肩膀,周遭都是芒昼的气息,寒澈凛冽,像浮在海面的星光凝成了碎冰,帮她冷静——个屁啊!这个姿势冷静不了一点!
突然,芒昼的手掌贴上了她的额头,耳边传来冰凉的嗓音:“柔水徐徐,润之雨长,静!”
董天心只觉芒昼的手冷到了骨头里,不禁打了个激灵,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都降到了绝对零点以下。
她终于冷静下来了,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四周的空气微微颤动着,仿佛在呼应她的每一丝意念。
风变温顺了,欢乐地在二人四周游来游去,像一群淘气又腼腆的小动物,时不时用风尾扫一下董天心的脸,讨好似的。
董天心诧异:“真的是我——在操控——风?!”
芒昼箍着董天心的手腕,极力维持二人的平衡,“意动风动,风随心动,所谓御风,实为御心。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风自然就静了。”
董天心一头雾水,“……我一个普通人类,怎么突然就能御风了?”
芒昼:“御风术是风妖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妖族解化消散时残留的碎片蕴含妖力,亦蕴含妖族术法,这是常识。”
董天心想起来了,去季明县的路上,她曾说十分羡慕芒昼能够腾云驾雾,三位老教授也听到了,肯定是他们告诉了风妖老师——还有,风妖老师离开时,掉落在她额头上的那一片光斑……
原来,这才是他们留给她的最后的谢礼。
董天心的鼻子有点酸,“也就是说,我以后想去哪儿嗖一下就能飞到,上班不用挤地铁,旅游不用抢高铁票,飞机都没我快——”
“仅是御风,并非腾云,比飞机差得远呢。”芒昼没好气纠正。
“哇哦,太酷了!”董天心嘴角越咧越大,“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浩瀚星空之下,董天心的笑脸灿如华彩,芒昼怔住,喉结动了动,“……随你……”
董天心向夜空高高一指,“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这一次,董天心真正飞了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失控的时候芒昼便会掐她一把提示,渐渐的,越来越稳,越来越快,御风而行,与风一体。
潮暖的夜雾一浪又一浪扑面而来,舒朗的风抚过每一根发丝,风里夹杂着百岛市特有的气味,紫丁香、艇仔粥、泊油路、烤生蚝、勒杜鹃、椰子树……流云般的银河掠过头顶,脚下是繁华璀璨的万家灯火,奔腾不息的车水马龙形成光的血脉,在大地上流淌。
更远处,是大海。
渔船躺在静谧的海湾里,灯塔的光滑过粼粼的海面,海洋和大地的边界透着碧光,一种很奇妙的颜色,仿佛一道极窄的缝隙,更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城市的喧嚣远去,耳边只剩亘古不息的海浪声,董天心悬空停驻,似乎有个神秘的声音在提醒她,不要向前。
芒昼身披星光,黑发飞扬,海面升起一团一团的荧光,幻化成千万条纤细的金色涟漪,安静地环绕着他。
芒昼望着海和夜的交接处,侧脸白得几乎透明,眼瞳忽明忽暗,像蒙了一层水。
莫名的,董天心的心跳有点快,不知不觉握紧了芒昼的手,芒昼神色一动,没有转头,只是喃喃道:“吾已许久未见过这般的景色……谢了。”
这是芒昼第一次对她说“谢”字,董天心却突然有些难过。
*
芒昼是烛龙,为什么会沉睡一千五百年?
芒昼为什么会失去大部分的龙族神力?
为什么他总是用苦大仇深的表情望着大海?
董天心很想问问芒昼,可又有一种预感,就算她问了,芒昼也不会回答。
就像她每次问芒昼他为何会变成猫,总会得到一个糊弄的眼神。
所以,董天心发微信问了吕午。
半夜三点,吕午居然没睡,秒回。
【这是豢龙氏一族守护一千五百年的秘史,我还想问你呢!】
董天心:“……”
把这货拉黑吧,屁用没有!
董天心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董天心第一件事就是想试试自己御风飞行的金手指还灵不灵,屏息,集中意念,用力——
董天心从被窝里飘了起来,悬停、上行、下落、凌空转圈,真的不是梦!
董天心哼着歌飘出卧室,连拖鞋都省了,“芒昼,今天想吃炸牛排煎鸡蛋还是烤鱼——呦,吕午早啊。”
吕午坐在餐厅里,目瞪口呆看着飘在半空的董天心,手里的咖啡洒了满身。
芒昼端着一碗猫粮一杯清水坐在餐桌旁,正作势开吃。
“你在吃什么?!”董天心头皮都炸了,嗖一下飞过去,抢走芒昼的猫碗。
芒昼皱眉:“你作甚?!”
“你今天是人!”董天心飘进厨房系上围裙,“吃煎牛排!”
芒昼嘀咕,“还不如猫粮呢——”
吕午咔吧合上了下巴,指着董天心,“她她她她她!”
芒昼:“风妖的谢礼,御风术。”
吕午:“我了个大艹!”
董天心端着一盘煎牛排坐下的时候,吕午正用一双眼珠子表达崇拜之情,董天心莫名其妙,“干嘛?”
吕午:“御风术,高能高阶法术,就算是天赋极高的修行者也要苦修百年才能参悟一二!”
“豢龙氏天生善于修行法术,有甚奇怪?”芒昼握着西餐刀叉一板一眼切开焦糊牛排,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嚼吧,歇一歇,嚼吧嚼吧嚼吧,放弃,喉头一滚,囫囵吞下。
“谬赞谬赞,”董天心得意,“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吕午恭恭敬敬伸出双手,“不知吕某能否有幸感受一下御风术的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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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董天心大大方方去牵吕午,岂料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白光擦着吕午的头顶飞了过去,叮一声插进橱柜半寸有余。
是半截钢叉。
吕午头顶飘下来一撮头发,起码八十根。
芒昼半截叉子“啪”拍在桌上,“牛排太硬。”
董天心:“凑合吃吧,哪那么多屁事!”
芒昼瞪着焦糊牛排半晌,换了根叉子,继续嚼。
吕午吞了吞口水,默默收回手,桌上的头发显然在提醒他,不该伸的手别伸,不该说的话闭嘴。
芒昼:“唤你来,乃是为了商议正事。”
“对对对,说正事。”吕午连连点头,“什么正事?”
董天心顿时来了精神,把昨天遭遇的“电脑病毒事件”简单叙述了一遍。
芒昼终于吃完了牛排,去厨房洗净餐具,重新入座,“电脑屏幕中的符文,确为愿力。愿力所附着之物,定是愿力本体十分珍重之物。”
董天心:“所以我猜,这次的愿力是藏在了网络里,可能和那个猝死的游戏青年有关。”
吕午:“网络可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那岂不是说他能随时随地出现在任何有网络的地方?”
芒昼:“昨夜吾与其交手时,闻到了邪气。”
吕午倒吸凉气,看董天心,“怎么办?管不管?”
“第一,不管我们管不管,他已经盯上我了;第二,上次林奶奶的案例为我们开拓了一个新思路,芒昼的成长需要历练,目前来看,帮助愿力达成心愿是个不错的选择。第三——”
董天心抬眼,双眼弯弯,“来都来了!”
吕午拍桌,“整!”
*
一刻钟后,电脑前的三人集体沉默了。
如临大敌等了这么久,电脑屏幕从始到终一片漆黑,屁个反应都没有。
董天心第三次按下电源,“难道是昨天晚上摔坏了?”
吕午:“或许是昨晚上被芒昼殿下打怕了,不敢来了。”
董天心推芒昼,“你离远点。”
芒昼一动不动,董天心继续推,芒昼起身,站到旁边。
董天心啪啪啪拍电脑,“再远点。”
芒昼挪开两步。
“再远。”
再挪。
“再远点!”
芒昼脸臭了,站到五六米外。
董天心左左右右端详电脑半晌,还是没反应,一指吕午,“你也走。”
吕午只好站在芒昼旁边,芒昼瞥了他一眼。吕午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董天心啃着指甲盯着屏幕,突然,屏幕“刺啦”跳出蓝屏,董天心大喜,“来了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几根蓝色网线破屏冲出,卷住董天心的手腕就往屏幕里拖。
芒昼一个闪身拽住董天心,吕午扑上去抓住了芒昼的脚,越来越多的电线涌出屏幕,像食人藤蔓般绑住了董天心手臂、肩膀、身体、双腿,竟然又缠向了芒昼。芒昼右手死死箍住董天心手腕,左手飞快掐诀。
两根粗壮的电缆赫然刺出,一根裹住了芒昼的腰,一根封住了芒昼的左手,芒昼飞起一脚踹开吕午,电缆卷着董天心和芒昼嗖一下收进屏幕,蓝光熄灭。
吕午一脸懵逼坐在地上,足足过了十秒才回过神,扑过去对着电脑好一顿敲打。没有反应,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人没了!龙也没了!
*
番外小剧场
御风夜游归来,芒昼躺在床上,盖着草莓小毛毯,失眠了。
刚刚经历过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
董天心接住了他,以公主抱的姿势(芒昼在视频短剧里见过这个姿势的“学名”以及适用场景)。
真是个糟糕的姿势!
芒昼闭眼,暗自凝神静气。
又一个画面跳了出来:董天心靠在他的怀里,她有一个小小的发旋,满怀都是豢龙氏特有的澄澈气息,他能听到董天心微乱的呼吸,还能闻她的血气——她的脸颊被风刮破了!
芒昼猝然睁眼,挣扎几番,起身下床,在客厅翻出云南白药,轻手轻脚潜入董天心的卧室,用棉签小心翼翼涂在董天心的伤口上,仔细端详片刻,觉得还行,退出,回到自己卧室,躺下,睡觉。
五分钟后,芒昼再次睁开了眼睛。
还是睡不着!
14.愿力的世界
刚开始,是一片巨大的黑暗,然后,出现了一点光。
白色的光、清澈的光、仿佛深海闪闪发亮的浮游生物。
荧光一点一点汇聚,慢慢凝聚成了光的环,缓缓转动着,董天心怔怔地看着,突然意识到,那是一轮光阵。
她竟然躺在一个光阵的上面,光阵边缘洒下细碎温暖的荧芒,飘向同一个方向。
荧芒的尽头,是白衣黑发的芒昼,他站在无边的黑暗里,整个人发着光,像一尊美丽的神明。
董天心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回过神来,一骨碌爬起身,光阵仿佛有感应似的,翻转上升,笼罩着她跑向芒昼,到了芒昼身边,光阵便散了。
“这里是——”董天心望了望四周,推测道,“网络的世界?”
芒昼:“是二次元的世界。”
董天心有些吃惊,“你居然知道二次元这个词?”
芒昼:“吾又不傻,且有手机,亦会上网。”
“哇哦,棒棒哒!”
“莫要用夹子音与吾讲话。”
“居然连夹子音都知道,好厉害哟~”
“……”
芒昼扭头,不理人了,造型和猫形闹别扭时一模一样。
董天心憋住笑,清了清嗓子,“现在怎么办?”
“等。”
“等啥?”
芒昼眼神示意黑暗的遥远处。
很快,董天心听到了一种声音,哒、哒、哒,像键盘敲击,哒、哒、哒,越来越近,又像脚步声。
一个人穿过黑暗走到了二人面前,是一个青年,不高,有些瘦,穿着藏蓝色的西装,西装不太合体,袖子长长盖住半个手掌,泛黄的白衬衣,系着大红色的领带,黑皮鞋,鞋底磨得又薄又歪。
他穿的是一套中规中矩的工服,可头发却是蓝色的,刘海低低压着额头,脸——不是脸,只有一张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颜色和花纹的点缀,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看不到瞳孔,没有嘴和鼻子。像个半成品。
“你们好,”蓝头发摇手,“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大兄弟你哪位啊?把我们拉进来想干啥?”董天心没好气问。
“抱歉,”蓝头发似乎有些拘谨,拽了拽衣襟,“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一个忙。”
芒昼:“少废话。”
蓝头发噎了噎,“我、我丢了一件东西,你们能帮我找回来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董天心的错觉,蓝头发问这句话的时候,白面具上仿佛出现了恳求的神情。
“你丢了什么?”董天心问。
“这件东西很重要……”蓝头发低下头,董天心发现他头顶的发缝异常整齐浓密,发丝的光泽也很怪,是假发。
“我忘了丢在哪儿了,请一定……一定要帮我找到它……”
蓝头发的声音越来越弱,粘稠的黑暗将他吞没了。
无数光点一一浮现,疏密无序,忽明忽暗,渐渐地,光的颜色越来越丰富,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深邃的蓝,炽热的红,温柔的粉,梦幻的紫,簇拥着、飞旋着,形成大团大团五彩斑斓的星云,有的轻盈蓬松,有的似花似雾,有的延绵万里,犹如置身浩瀚神秘的宇宙,美得令人窒息。
董天心被震撼了,几秒钟后骤然回神,心道大事不妙,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忙拽了拽芒昼的袖口。
芒昼神色凝沉,突然耳尖一动,单手掐诀,“元始承天,坤厚载物。护!”,护身光阵拔地而起,将二人护在中央。
一团赤色的芒光狠狠撞上护身光阵,砰!碎光四射,光阵轮廓震了震。
芒昼闪身冲出,足踏光环连劈三掌,就听一片稀里哗啦乱响,赤光仿佛碎裂的糖果落了满地,跳动几下,呼一下又升了起来,凝成一柄细细的红色长剑,呼啸着刺向芒昼。
芒昼拧腰旋身,堪堪避过剑锋,左腿抡刀般踢出,啪,赤色长剑碎裂,瞬间再次凝聚成型,这一次,竟是变成了几十支锋利的飞刀,爆射而出。
董天心倒吸凉气,眼看着飞刀擦过芒昼的鬓角、脖颈、肩头、衣袂,也不知道哪里受伤了,带出一道又一道的血丝。
芒昼瞳光亮得吓人,一边高速闪躲,一边双手掐诀,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咒文,几轮高速旋转的炫光轮应声浮现,每个差不多碗口大小,以各种刁钻的角度钻入刀阵,将所有飞刀搅成了碎片。
赤光散开、凝聚、再次成型,幻化成了几百枚锋利的袖箭,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彻底将芒昼包围了。
董天心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大叫,“别硬拼,打不过咱就撤——哎呦?”
话音未落,芒昼嗖一下钻回了护身光阵,骂了句“大爷的!”。
董天心:“……”
这家伙到底在网上学了些什么?
“这些红光是一个阵法,”芒昼道,“除非找到阵眼,否则没辙。”
董天心懵了,“大哥,你以为拍仙侠剧啊?”
几句话间,几百枚袖箭争先恐后扑上了护身阵,光斑碎裂飞溅如星火,芒昼又加了一层光阵。
“此阵有些棘手,吾解不开,”芒昼看向董天心,“你试试。”
董天心绷不住了,“我更不可能啊喂!”
“吾曾在手机中见过,有人族老师教授过此阵的破解之法,且那位老师曾说,此乃——”芒昼回忆了一下,“送分题。”
董天心:“……等等,你说的该不会是——”
芒昼手指飞速掐诀,“看仔细了!”炫光轮再次出击,和袖箭迎面对抗,碎光乱飚,眼花缭乱,董天心瞪圆了眼睛,竟然真的看到了,红光在碎裂的一瞬显示出了原始形态,是一行方程式:
【2X+3=11】
“一元一次方程?!”董天心惊呼。
数字公式旋转重组,幻化成一柄巨大的菜刀,凌空劈下,外层护身阵裂了,芒昼掐诀顶住,内层护身阵堪堪抗住了攻击,骇人的菜刀卡在光阵边缘,发出令人心惊的嘎吱声。
芒昼:“阵眼是什么?快!”。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一元一次方程怎么解来着?!”董天心手指在掌心胡乱划拉,“先写‘解,冒号’,不对不对,要挪过来,11减3等于8,8除以2等于4,是4!”
芒昼瞳孔一缩,右手掐诀弹出一个小小的炫光轮,嗖一声从光阵缝隙钻出去,准确无误击中了菜刀刀柄。
菜刀刀身轰然塌落,赤光层层泯灭,化为无形。
董天心腿一软,双手合十,“感谢九年义务教育!”
“第二波到了!”芒昼高呼。
一团淡紫色的星云妖娆地飘了过来,摇摇晃晃观察一圈,凑成了十几把弓箭,眨眼间,箭矢携着恐怖的杀意破空坠落。
芒昼这次有了经验,加固两层护身阵的同时,甩出炫光轮攻击,董天心手指扒开眼皮,死死盯着紫光被击溃的一瞬间,乱七八糟的阿拉伯数字和运算符号高速排列组合,出现了一道新的公式:
【求(f(x) = \int_{1}^{x} \frac{1}{t^2 + 1} dt\) 在 \(x = 2\)的导数】
董天心的下巴掉了。
芒昼:“快算阵眼!”
“是微积分!”董天心抓狂,“我不会啊!”
芒昼脚下一滑,外层护身阵碎了,紫色芒光组成了新的武器——一只巨大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怎么听怎么像嘲笑。
芒昼:“手机里的先生说过,此乃基础题!”
董天心欲哭无泪,“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早忘了!”
狼牙棒狠狠砸了下来,哐!第二层护身阵也碎了,芒昼嘴角溢出血丝,召出六枚炫光轮击碎了狼牙棒,紫色光点咯咯咯地笑着,又开始汇聚。
董天心当机立断拽起芒昼,御风逃之夭夭,护身阵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尾,紫光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变幻形态,一会儿是刀,一会儿又是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董天心:“这些光不会成精了吧?!”
“它们是愿力的碎片,出现独立意识也不奇怪,”芒昼擦去嘴角的血,脸色白得骇人。
一只箭矢擦过护身阵,落下几块光斑,董天心扭头一看,紫光竟然变成了巨大的弩|箭,董天心咬牙,风驰电掣连甩三道S弯,远远将弓弩甩到身后,勉强争取到一点时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董天心道,“先想办法先回三次元吧。”
“找不到出口,”芒昼观察着整个空间,“此处布满了阵法,若贸然乱闯,后果不堪设想——”突然,眸光一闪,指向左下方,“那里!”
芒昼所指是一小片安静的空间,所有的星云似乎都特意避开了这里,黑暗里,站着一个人。
董天心大喜,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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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坠下,落到了那人面前。
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他穿着黑衬衣,衬衣口袋别着一根钢笔,牛仔裤,人字拖,戴着黑框眼睛,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头顶竖着几根放荡不羁的呆毛。
芒昼:“吾记得此人,林教授的弟子,擅算学,姓左——”
董天心:“左柏!”
左柏推着眼镜框,镜片白光在董天心和芒昼身上打了个转,“人类居然能飞,啊,在这个空间,也不算奇怪。你们是谁?”
巨大的弓弩又呼啸着追上来了,董天心来不及解释,攥住左柏的手肘拖进护身阵,三人成了一条风上的蚱蜢,御风逃窜。
董天心:“芒昼,左柏是数学教授,肯定能行!”
“甚好!”芒昼低呼,“回去!”
董天心紧急掉头,朝着弓弩和铺天盖地的弩箭迎了上去,芒昼甩出一串炫光轮搅碎弩箭,箭的碎片呼啸着涌过来,董天心控风上下左右闪避,左柏死死压着眼镜框,表情居然还挺镇静,芒昼连环踢出数脚,碎光中亮起一串微积分公式,转瞬即逝。
芒昼:“阵眼!”
董天心:“左柏,看清了吗?!答案是什么?”
左柏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意思,眼镜片闪过一抹白光,双唇蠕动,说出一串叽里呱啦不明所以的音节。
董天心:“……”
芒昼:“……”
太棒了,两个数学白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懂。
左柏啧了一声,掏出钢笔在掌心飞快写下答案向二人展示,董天心两眼一黑,以她的数学造诣,看也没用。
芒昼扫了一眼,瞳光大亮,“原来如此!”
说着,整个人纵身钻出护身阵,身如流风在紫色的光刺中穿行游走,掌风如惊电连环劈出,所到之处,璨光跃金,极致灿烂。
董天心和左柏目瞪口呆地看着。很快,紫光消失了,变幻莫测的星云暗淡下去,整个空间再次恢复成死寂的黑暗。
董天心:“他居然能看懂微积分的答案,莫非是个天才?”
左柏:“他的速度和力量远超目前所知的所有生物,他是什么品种?”
芒昼踏着最后一个炫光轮回来,董天心竖起大拇指,“行啊!”
“区区怨气罢了。”芒昼转目望向无尽的黑暗,皱紧了眉头。
董天心看向左柏,“你很奇怪。”
左柏推眼镜,“你们更奇怪。”
“一般人来到这么诡异的空间,肯定会慌乱恐惧,可你看起来却很镇定。”董天心眯眼,“除非——你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大约是二次元的游戏世界,”左柏藏在镜片后的眼瞳隐隐闪着光,“我想,应该是他的世界。”
左柏说“他”的时候语气很特殊,有种怀念的感觉。
“你认识那个蓝头发?”董天心问。
“认识……”左柏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也不认识。”
董天心强忍翻白眼的冲动,“大教授,都这种时候了,能说人话吗?”
黑暗里突然响起了音乐,旋律低沉阴郁,配合着惊悚的音效和极具侵略性的鼓点,令人毛骨悚然。
董天心第一反应是抓住芒昼的袖口,“要变变变变变鬼屋了?”
左柏:“是BOSS的即将登场的预告BGM。”
芒昼眯眼:“有邪气的味道。”
*
小剧场
同一时间,被抛弃在三次元吕午好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给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吕氏一族长老打电话:
“三长老,是我!芒昼殿下被吸到电脑里了!什么?不是网瘾,也不是打游戏,没有刷短视频,就是嗖一下被吸进去了,哎哎哎,别挂啊!”
“七长老,大事不妙,芒昼殿下和董天心被愿力拉进网络世界了……我很清醒,我没吃坏肚子,我脑袋没被驴踢,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什么?你人刚下飞机,人在米国,信号不好——喂?喂喂喂!艹!”
“十八长老,你要是敢挂我电话我就上你家去蹭吃蹭喝!不是网络的事儿,是愿力的问题!这种时候就别拽文了,什么叫祖宗自有祖宗福?喂!你大爷的!”
吕午火冒三丈挂断电话,绕着电脑转了几圈,撸胳膊挽袖子,把笔记本电脑提着倒过来,噼里啪啦一顿乱拍,“我就不信了,拍也要把你们拍出来!”
15.愿力碎片
随着音乐旋律变得愈发激昂,黑暗泛起层层涟漪,涟漪中心咕嘟咕嘟冒出气泡,突然,十几条丑陋的蓝色巨蟒破泡而出,每一条都有五人抱粗,嘶叫着冲了过来。
芒昼喊了句“哪凉快哪呆着去!”,人已破阵而出,炫光轮映着他如雪的衣袂,流星一般,眨眼间,就和巨蟒缠斗在一处。
董天心抓着左柏逃得老远,提心吊胆观战。
芒昼的身手干净利落,炫光轮的杀伤力也不容小觑,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斩杀了数条巨蟒,可这一次,没有任何公式和数字出现,显然和之前的战斗不是一个类型。
很快,董天心就发现了不对,蟒蛇的数量不减反增,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竟然有种芒昼的身法越来越慢的错觉。
左柏眼镜片倒映着芒昼战斗的场景,嘴里飞快碎碎念:“‘白衣服’砍了13个蛇头,蟒蛇增加了16条,战斗持续了156秒,蟒蛇重生的速率是39.56%。‘白衣服’速度降低了11%,攻击准确率降低了23%,再过360秒,蟒蛇会增至50条。‘白衣服’的速度将下降35%,他快撑不住了。”
一大堆数据砸得董天心有些发蒙,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白衣服”指的是芒昼,“你说这么一大串废话的意思是芒昼快输了?”
左柏:“从目前的趋势来看,这是必然的结果。”
董天心:“……”
干脆把这个数据疯子扔出去喂巨蟒吧,好歹还能起到一个恶心敌人的作用。
“大教授,你有时间分析这么一堆有的没的,就不能想办法提升一下咱们获胜的概率吗?!”
“除非有变量。”左柏推着眼镜框盯着前方,“新出现的蟒蛇表皮花纹与最初有所不同,应该是汲取了这个空间里的某种能量后重生的。”
董天心:“什么能量?在哪?!”。
左柏伸长脖子,眯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在用力,“根据概率推断,应该在巨蟒附近,但是太黑了,我看不清。”
你丫的大近视眼!
董天心快崩溃了,脑筋飞快转动,“如果蟒蛇能吸收这个空间的某种能量,芒昼是不是也可以?”
左柏:“这里是二次元的世界,自有一套运行的规则,或许可以一试。”
正说着,董天心瞳孔剧烈一缩,芒昼的身形被巨蟒淹没了,她看不到芒昼了!
不能等了!
董天心:“你晕车晕机吗?”
左柏:“啊?”
董天心扯着左柏“嗖”一下飚了出去,左柏被强烈的惯性甩成了一根面条,右手条件反射死死压着眼镜框,嘴里“啊啊啊”大叫,一条巨蟒长着血盆大口擦身而过,左柏的叫声急转直下拐了个弯,身体急转之上一飞冲天,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蟒蛇巨大丑陋的鳞片,散发着恶臭——一条巨蟒蛇尾甩在了护身光阵的边缘,光阵裂开了,残光洒了一路,
“你也太草率——呕!”左柏快吐了,不知道是因为这难以言喻的味道,还是因为董天心癫狂的飞行路线。
董天心没空管左柏,她一边高速闪躲巨蟒,一边在风和鳞片的缝隙中寻找芒昼的踪迹,神奇的是,他们明明离这些巨蟒这么近,却没有遭到任何攻击,或许是因为护身光阵掩盖了他们的气息。
左前方出现了一团小小的炫光轮,是芒昼!
董天心大喜,揪着左柏擦过巨蟒鳞片钻进了一处狭小的空腔。
芒昼双手撑着一个小型的护身阵,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小片喘息的空间,上下左右都是巨蟒的庞大身躯,蟒身越缠越紧,似乎想把芒昼彻底压扁。
“你果然命大!”董天心飞到芒昼身侧,一大一小两个护身阵交叠在一起,撑起的空间大了一圈。
芒昼的脸白得几乎透明,“你来作甚?!”
“来都来了,咱们抓紧时间!”董天心拽过左柏,“他说这个世界有一套自我运行的特殊规则,还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巨蟒吸取了这种能量才能不断再生,或许你也可以——”
“你们是说此物吗?”芒昼手掌一翻,掌心飘起一团黑光球,外边缘滋滋啦啦闪着黑色光斑,看起来不太吉利。
“吾看到一条巨蟒吞食此物后,口中诞出了新的巨蟒。”芒昼道,“应是浮游在这个空间里的愿力碎片。”
左柏手指抵着眼镜框,“我的推论果然是正确的!这就是BOSS的能量源!”
董天心:“芒昼你快试试——”
“此物属性阴暗,与龙神之力相斥,而且很臭,”芒昼的话彻底打破了两人的幻想,“吾闻着恶心!”
的确就如芒昼所言,黑光球只能悬浮在距离芒昼手掌两三厘米的位置,无论芒昼如何抓取,也无法靠近。
“无妨!且待吾破开包围——”芒昼瞳光一竖,掐诀吟咒,指尖冉冉升起光来,“万物解,雷雨作,日无——”
突然,芒昼单膝跪地,指尖的光散了,护身阵剧烈晃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了框架,但已是岌岌可危。
董天心大惊:“你行不行啊?!”
“不过区区邪祟——”
“砰、砰”两股烟,芒昼两只耳朵变成了猫耳。
“这种时候就别嘴硬了!”董天心抓狂。
左柏飞快用衣角擦了擦眼镜片,盯着芒昼的耳朵,“猫科?”
董天心摸了一圈衣兜裤兜,什么零食都没带,“难道你又饿了?啊呀,这地方也没办法给你做饭啊!!”
“原来是饿了,”左柏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这个行吗?”
“他只能吃我亲手做的——”
说到这,董天心脑中“叮”一声,来了灵感。
烛龙一族只能吃由豢龙氏经手处理过的食物和水源,食物和水说白了也是一种能量的载体,那么同理可证,芒昼或许能吸收这个世界的能量,前提是必须经过她亲手烹饪——
拼了!
董天心咬牙,一把抢过浮在半空的黑色光球。
芒昼大惊失色,“你作甚——”
后面的声音董天心听不到了,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暗黑的深潭,水波中充斥着细碎诡异的声响,悉悉索索嗡嗡嘤嘤,像无数细小的水蛭贴在皮肤上,沿着后背脊柱一寸一寸蠕动,针刺一般痒。
董天心胡乱抓了抓,不但不解痒,反而更加难受,还有点恶心。董天心忍着胃里的翻腾,观察四周,头顶上方有一点微弱的光,大约只有蚕豆大小,隐隐传来芒昼的声音:
【董天心你又胡来!】
董天心低头一瞧,手里的黑色光球不见了。
看来这里十有八九是光球的内部空间,强行吸入了她的意识,光的方向应该是回去的路,只要她游上去——
忽然,毫无预兆的,另一个声音从黑暗潭底浮到了耳边:
【小天心……】
董天心整个人倏然僵住,她熟悉那个声音,温柔的、暖暖的,总是带着笑意和栀子花香——
妈妈!
芒昼的声音听不到了,董天心掉头朝着黑潭底游了下去,越来越深,越来越静,董天心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听到血液穿过脖颈的动脉,听到眼泪涌出眼眶……
潭水渐渐变得清澈,像一汪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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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天心悬在其中,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
那是她,又不是她。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小辫子扎着蝴蝶结,挎着最喜欢的草莓小背包,是五岁的董天心。
她站在高高的山崖上,苍穹蔚蓝高远,大地隆隆作响,一道恐怖的深渊撕裂山林,渊里奔腾涌动的不是水,而是浑浊呼啸的泥石流。
五岁的董天心满脸泪水,光着脚,小小的脚丫血肉模糊。
她几乎是在嘶吼着大哭:
【妈妈!爸爸!妈妈!爸爸!!】
回应她的只有旷野的风。
董天心喉头滚动,狠狠闭眼。
难怪芒昼说这块愿力碎片“属性阴暗”,原来它能唤醒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回忆。
愿力,是心之力。
回忆源于内心,自然也是愿力的一部分。
她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董天心擦去眼泪,睁开眼,定声道,“妈妈,爸爸,我平安长大了,上了大学,有了工作,按时吃饭睡觉,住在面朝大海的大房子里,每天都能晒太阳。”
水镜里的小天心转过身,怔怔的,眼中的泪似血一般,一滴一滴滑落。
董天心望着小时候的自己,一字一顿道:“你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的!!”
水镜泛起激烈的涟漪,记忆画面消散,浮现出芒昼模糊的脸。
董天心深吸一口气,直直游了过去。水波一荡,四周的声音豁然开朗,董天心睁开眼,看到芒昼扶着她,两只猫耳紧张地竖成了天线。
左柏:“啊,醒了!”
董天心翻开双手,一团澄澈温暖的光球从掌心缓缓升起——她成功净化了黑色光球!
芒昼瞪圆了双眼,董天心反手一推,将光球打入芒昼心口,芒昼猫耳化作白光恢复,黑眸变成金色竖瞳,全身泛起美丽的琥珀色明光。
芒昼站起身,抬臂一扫,几十枚炫光轮从天而降,组成夺目耀眼的巨大光轮,芒昼反手再震,光轮携着骇人的电光扫荡开去,巨蟒化为了尘埃。
空间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安静的空白。
三人面面相觑。
董天心:“卡BUG了?”
左柏:“赢了BOSS,应该有奖励吧。”
芒昼向上一指,“那里!”
白色空间里飘出一串公式:an = 1 + (n - 1) ?? 2 = 570918
董天心:“……”
芒昼:“……”
左柏:“这是——”
巨大的龙卷从天而降,瞬间搅碎公式,朝着三人劈头盖脸罩了下来。
芒昼一把抓住董天心,左柏被吹飞了,董天心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好似在卷筒洗衣机里乱七八糟转了好几圈,眼前一黑一亮,卟叽,落在了沙发上,芒昼攥着她的手腕,卟叽,坐在了旁边。
吕午正撅着屁股拍打电脑屏幕,猛地抬头,“诶?你们出来了?!怎么出来的?!”
芒昼眯眼:“最后的阵眼——”
董天心咬牙:“我恨数学!!”
*
小剧场
五分钟后,吕午和董天心盯着龙腾APP,齐齐吞了吞口水。
【信:提升22.33%】
吕午:“这数据太牛了!历史性的进展啊!小祖宗,你做了什么?”
董天心:“大约是因为……芒昼这次吃得不错……”
“你给芒昼殿下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丸吗?”
“或许,给芒昼的食物品类可以丰富一点哦。”
16.太显眼了
“所以你们进去这么长时间,只为了算几道破数学题?”吕午问。
“是阵法。”芒昼坚持。
吕午扶额。
董天心往嘴里塞了一包奥利奥,又灌了一杯热咖啡,这一早上又是算数学,又是战BOSS,脑力体力双重折磨,饿得够呛,吃饱喝足,脑袋总算能正常运转了,抹了抹嘴道:
“咱们先捋一捋,蓝头发的心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的世界里会不停出现数学题目?”
吕午:“我懂他。肯定是高考数学没考好,天天做噩梦,成了心魔,死不瞑目,所以就算死了也要做数学题。”
虽然董天心对吕午的心魔十分感同身受,想了想,还是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他应该只是想让我们解一道谜题,这些数学题只是谜题的一种表现形式。”
芒昼:“那个蓝发仔说,他丢了一样东西。”
“这个东西应该就是谜题的答案,也是他真正的心愿。”董天心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勾勾画画,“为什么要隐藏在谜题里?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谜题有什么特别的规律?”
吕午无奈:“我怎么觉得线索越多越乱了呢?”
董天心思考片刻,抹去桌上的字,抬眼,“干脆放弃所有干扰项,从源头查。只要能查到蓝头发的真实身份,剩下的就能顺藤摸瓜迎刃而解。”
吕午点头,“蓝头发十有八九就是新闻里猝死的游戏青年,想得到他的身份信息,最快的办法就是问香洲街派出所。”
“不好办。”董天心道,“他们有纪律,这种意外猝死的,除非有特殊要求,不能对外透露死者信息。如果告诉我们会受处分的。”
吕午:“我在警方有些人脉,可以试着从别的口子旁敲侧击问一问。”
董天心:“我觉得问左柏更快,他肯定认识蓝头发。”
芒昼:“左先生能算出最后的阵眼,或许也是线索。”
“行,就这么办。”吕午站起身拍手,“你们去找那个左教授,我去探探警方的口风!”
*
百岛大学,国内排名前十的知名学府,去年刚过了百年校庆。新校区距海边只有一条马路,蓝天碧海,椰树成荫,拥有百岛市最美丽的一段海岸线。
新校区是以老校区为中心向外辐射扩建的,老校区面积不大,园林规划十分考究,栽满了老榕树,还有几处古香古色的竹园,不少建筑都是历史保护文物,朝代从明朝到清朝到民国,走在其中,仿若穿越了数百年时光。
董天心本以为,在这么大的校区里找一个数学系的教授很困难,没想到运气惊人,进校门十分钟,就在中央广场的LED大屏公告栏里看到了一则通知。
【为提升我校数学学科教学水平,拓宽师生学术视野,定于每周二下午15:00-17:00,于瑶光楼大阶梯教室(1011室)开设高数公开课。
讲授人:数学系教授左柏】
今天恰好是周二,时间刚好16:30,林荫道上还贴心设置了路标牌,董天心和芒昼轻轻松松找到了公开课的教室,悄咪咪坐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大阶梯教室可容纳二百人,座无虚席,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学术气息。左柏站在讲台上,正在推导一个公式。
讲台上的十六块大白板(上下左右都能移动),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符号,董天心看一眼,头晕脑胀,再加上左柏讲课的语调毫无抑扬顿挫,平稳得像催眠咒,才过去五分钟,董天心已经昏昏欲睡。
最奇怪的是芒昼,自打进了教室,就异常乖巧安静,专心致志听完了一道例题,表情居然还有些敬佩,“想不到如今的人族阵法竟如此精妙绝伦。”
董天心:“二次元世界里你不是很懂吗?只看了一眼左柏的答案,就找到了阵眼。””
芒昼:“强行记住字符形态,找到所在位置逐一击溃,雕虫小技罢了。”
董天心:“……”
她讨厌凡尔赛。
左柏完成了一段推导,提问:“到这里,大家听懂了吗?”
台下的大学生们眼神清澈懵懂:“呃……懂了……吧……”
董天心跟着连连点头,“懂懂懂。”
这次轮到芒昼诧异了,“你竟能理解此中奥妙!”
董天心摇头:“完全不懂。”
“……”
“记住,人类社会有一条非常重要的生存智慧,”董天心悄声道,“只要老师提问,无论懂不懂,一定要回答懂了,如果说没听懂,肯定会被老师揪起来回答问题,特别社死!”
芒昼:“社死?”
左柏很欣慰,“非常好。”刷刷刷擦出一小片白板,写出一道新题,“下面,就请一位同学来解这一题。”
说时迟那时快,两百号同学整齐划一默契低头静音,董天心当机立断抱头趴桌,存在感降到了零。
偌大一个教室里,只有芒昼一头雾水支棱着脑袋,鹤立鸡群,异常显眼。
左柏推着眼镜框环视一圈,点头,“最后一排白衣服的男同学,你来解。”
芒昼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吾?”
左柏:“对,就是你!”
芒昼缓缓起身,四面八方的目光嗖嗖嗖全砸到了他身上,芒昼飞快摸了摸脸,幸好口罩还在,应该不太显眼……吧……
太显眼了!
董天心双手遮着脑门,心中哀嚎。
芒昼虽然遮住了下半张脸,但还露了上半张,皮肤莹白如玉,眉眼精美如画,身姿挺拔,腰细腿长,外加吕氏特供高定新中式豪华套装,怎么看怎么像来拍外景的超级明星。
大学生们就是年轻,眼神好、脑子快,当即就判断出眼前这位是个惊天动地的帅哥,纷纷互相询问这位同学是哪个系那个宿舍,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女朋友,恨不得三分钟之内得到芒昼的所有信息。
左柏盯着芒昼半晌,脸色微微变了,“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先把口罩摘了。”
芒昼飞快拽董天心:“喂!”
董天心的脸埋在胳膊里,恨不得在后脑勺上竖起几个大字“我们不熟!”。
一屋子大学生看热闹不嫌事大,集体起哄。
芒昼如芒在背,终是扛不住,只能取下口罩。
董天心挑的座位和窗户有些距离,光线很暗,可当芒昼露出脸的那一刻,蓬荜生辉,如日初生,所有人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芒昼耳根发烫,急忙把口罩戴了回去。他终于体会到了董天心所说的“社死”,此种滋味着实……着实难受!
左柏扶着眼镜框,从讲台一路小跑过来,愕然道;“你——”余光一扫,又看到了董天心,镜片后的眼球大了一圈,“你!”
董天心尴尬挥手,“哈喽,大教授,又见面了。”
*
十五分钟后,百岛大学老校区咖啡馆。
董天心搅着杯子里的柠檬片,观察左柏片刻,“左教授在现实世界看见我们,好像并不吃惊啊。”
“不,我很惊讶。”左柏捧着茶杯面无表情道。
董天心:“……”
就您这死鱼脸,完全看不出来。
左柏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慢悠悠道:“根据常识,之前的二次元世界经历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梦境,可能性为99.99%;第二种,真实,可能性0.001%。现在看来,小概率事件发生了。”
董天心哭笑不得:“原来你当时那么冷静,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左柏摇头:“第一,人在梦境中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反而会认为梦就是现实。第二,当时的我其实不够冷静。写微积分答案的时候有一处笔误,醒来复盘才发现。我推测正是因为用了错误的答案,才触发了BOSS。”
董天心:“……你做梦还要复盘?”
“这是我的失误。”左柏低头,“抱歉。是我连累你们了。”
“呃……应该是我们连累了你……”董天心说着,看了眼芒昼。
芒昼口罩遮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僵着腰,梗着脖子,双手死死攥着衣角,两只眼睛盯着地面的地砖缝,大约想效仿远亲蚯蚓钻进去。
也难怪,现在咖啡馆里坐满了学生,个个两眼放光,如狼似虎,除了从阶梯教室跟过来的,还有摇人摇过来的,纷纷举着手机拍照录像,就差没现场直播了。
董天心干咳两声,“左教授,要不咱们换个人少的地儿?”
“不用。”左柏坐直身体,眼镜反光横扫八荒,“论文明天早上九点以前交给我!”
围观学生面色大变,手忙脚乱收起手机夺门而逃,咖啡馆重回净土。
芒昼松开衣角,松了口气,又支棱起来了。
董天心乐不可支,清了清嗓子,“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董天心,他是——”
芒昼:“吾,芒昼。”
“我叫左柏。”左柏看着二人,“你们好像之前就认识我?”
董天心:“林大春教授是我们的朋友,葬礼上曾见过你。”
左柏一怔:“林教授吗……”
董天心:“咳,关于现在咱们遇到的情况,我接下来的说明可能有些……呃……不合常理,希望左教授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完。”
左柏点头,“请继续。”
“首先,需要给您解释一个定义:愿力。”
接下来的十分钟,董天心尝试着用左柏能理解的语言开始讲解,连中间的标点符号都不敢多做停留,生怕左柏听不下去撂挑子跑了,最后,还在颇有求生欲的加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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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语:
“我发誓,我绝对是守法公民,没有任何精神类疾病,没有诈骗前科,征信良好,不信你可以去查。”
左柏全程镇静自若听完,拇指和中指扶住眼镜框向上“咔哒”一推,“我相信你们。”
芒昼瞪圆双眼,董天心惊讶,“这么草率的吗?都不质疑一下吗?”
左柏:“你们所说的虽然乍一听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分析下来,是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
董天心:“哈?”
左柏:“能量守恒定律是自然界的基本定律之一,它指出在一个封闭系统中,能量不能被创造也不能被消灭,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在转化或转移的过程中,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能量有多种形式,包括机械能、热能、电能、化学能、辐射能等。你所说的‘愿力’,应该也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能量。”
“不同形式的能量可以相互转化,例如,燃料燃烧时化学能转化为热能;太阳能电池板将光能转化为电能。同理可证,愿力也能转化为其他形态的能量,比如,重组一个类似异次元环境的网络世界。”
“能量守恒定律在自然界中有广泛的应用。例如,在生态系统中,能量从阳光传递到植物,再通过食物链传递到动物,最终以热能的形式散失到环境中。”
“这与你说的愿力本体完成心愿后,愿力便会化为其它形态——比如回归自然界,变成风、雨、雷、电等——这一过程也是符合定律的。”
“科学的发展的意义,在于帮助人类不断加深对所在世界的认知,几千年来,许多历史上不被人类理解、甚至被神化的自然现象,现在都可以给出科学的解释。”
左柏又推了一下眼镜,“总而言之,虽然目前关于愿力的研究仍处于空白阶段,但我相信只要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深入地学习理解,并将其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定能指导人类在生产生活中合理运用这种能量,为人类可持续发展做出贡献。”
芒昼瞳光闪烁,“听左先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董天心忍不住鼓掌,“左教授说的太好了!如果咱们这段经历写成小说或者拍成电影,有了您这段话做铺垫,过审妥妥的。”
左柏皱眉:“你是在讽刺我吗?”
董天心竖大拇指:“我是在大大的夸赞您呐!”
左柏叹了口气,“直接说结论吧。”掏出手机摆在桌上,手机界面停留在备忘录页面,上面写了六个阿拉伯数字:
【285460】
董天心凑过去:“这是?”
“离开二次元世界时,最后出现的是一道等差数列题,这是答案。”左柏道。
“有何特殊意义?”芒昼问。
左柏:“暂时还不知道。”
董天心:“我再确认一次,那个蓝头发,也就是愿力本体,你认识吗?”
左柏沉默片刻,“我只认识二次元的他。”
说着,打开笔记本电脑推到二人面前。
电脑里是一段网络直播的录屏,董天心没见过这个直播平台,橙黄的主题色,LOGO像个蜂巢,点赞的位置不是常见的“大拇指”图标,而是一朵小红花。
直播间名为“三羊开泰”,背景是普通的民居卧室,光线有些暗,有床和衣柜,面积不大。很快,直播间的主人出现在镜头前。是一名男性,瘦,穿着工服,蓝色的假发,没露脸,戴着一张白色的纸面具。
他套上耳机,扶了扶话筒,开口:
【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今天我们一起玩一个游戏,游戏的名字叫《数独密室》,今天是最刺激的一关,数独对战。】
董天心和芒昼对视一眼:就是这个人!
“他叫吉羊止止,是个小众的游戏主播,全网平台粉丝273个。”左柏顿了顿,“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
小剧场
同一时间,吕午正在对香洲街派出所的张所长进行电话攻击。
“老张啊,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透个口风给我吗?再拖下去,万一董天心和芒昼殿下有个万一,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什么?你有纪律?喂喂喂,世界和平和纪律哪个重要?!”
“去去去,少给我来这套!你要再不说,我就去你办公室一哭二闹三上吊——噫?刚才是谁在跟你说话,是不是老赵?他说谁的父母要去你们派出所?别打岔!我听到了!哼哼哼!”
张所长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老赵站在旁边,一脸担忧:“吕律师应该听到了吧?”
张所长两条眉毛竖了起来:“听到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过!”
老赵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您什么都没说过!”
17.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左柏和吉羊止止相识的经过平平无奇,和许许多多的网友一样,都是因为相同的爱好。
他们都喜欢一款益智类手游:“数独密室”。
这款游戏对计算能力的要求很高,对于数学爱好者来说趣味性十足,是一位游戏设计爱好者心血来潮的创作,界面设计简洁,几乎没有任何花哨的升级奖励系统,十分小众,全球万家不超过5000人。
左柏是这款游戏的忠实粉丝,每天学习工作之余,全靠这款游戏放松恢复精力。
大概是左柏对这款游戏太钟爱了,大数据记住了他,并在一年前为他推送了一位小众游戏主播。
这位主播就是吉羊止止,他唯一直播的游戏就是“数独密室”。
吉羊止止直播的时间很固定,周日晚上八点到十点,没有灯光,没有布景,甚至脸都不露。永远戴着一张纸面具和劣质的蓝色假发,衣服基本都是工作服。直播讲述口齿不清,还有点絮絮叨叨的。
这样毫无特色的直播,当然也没有什么粉丝。
吉羊止止的273位粉丝,其中有272位都是平台赠送的僵尸号,直播间观看人数常年维持在“1”。
这个“1”就是左柏。
吉羊止止第一次发现有粉丝关注的时候,很激动,破天荒在直播里说了几句感谢粉丝支持的话。
左柏当即就给出了回应:“刚刚那一关有更简便的算法。”
吉羊止止:“!!!详细说说!!!!”
就这样,两个人成为了网友,慢慢的,成为了朋友。
“我和吉羊止止很像,我们都是没有朋友的人。”左柏轻轻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是左柏第二次说这句话。
咖啡店窗外日晖落幕,天空蒙蒙暗了,仿佛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紫色水彩,年轻的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勾着肩膀,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左柏厚厚的眼镜片里浮起一小块水蒸气,手指抠着水杯,杯子里的冰块“咔哒”一声,浮起一串气泡。
董天心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里飘荡着咖啡豆的香气、柠檬的酸气、空调的冷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苦涩气味,董天心很熟悉,它的名字叫“寂寞”。
无数次,她在出租屋的小阳台晒月亮的时候,都会在自己身上闻到相同的味道。
芒昼迅速又敏感地看了董天心一眼,“你……”
董天心:“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这句话问的是左柏。
左柏掏出手机,“我和吉羊止止在私信里探讨过几次数独,有聊天记录。”
左柏的网名叫“林秀砺风”,头像是一团黑乎乎,参杂了几团白。董天心辨认半晌,才看出来是写满数学公式的黑板。
这俩人的聊天记录几乎全是各种意义不明的公式和符号,偶尔蹦出几个汉字,像是某种加密的咒文,完全不知所云。
左柏手指滑动屏幕,找了十分钟,总算翻到了两句完整的对话。
吉羊止止:我父母给我邮了土特产,你想尝尝吗?
林秀砺风:谢谢。
至此,所有对话全部结束。
董天心:“土特产呢?”
左柏:“后来我们又探讨了几个数独计算模型,把这件事忘了。”
“你们现实中见过面吗?”
“没必要。”
“加过微信吗?”
“我没有微信。”
“起码有电话吧?”
“我们都觉得打电话太尴尬。”
芒昼:“……左先生……果然君子之交淡如水。”
董天心扶额:两个妥妥的大社恐啊。
左柏慢慢翻着聊天记录,“上周日本应该是吉羊止止直播的时间,但那天他没出现。我私信他,也没有任何回复。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按时直播。”
“我联系了直播平台,请他们核实吉羊止止的情况。直播平台给我的回复是,偶尔一次缺席直播,可能是因为播主临时有事耽误了,很常见。让我不要着急,耐心等待。”
“昨天是周日,我不到七点就守在吉羊止止的频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了过去。然后——”左柏看向董天心和芒昼,“就在梦里——我以为是在梦里——遇到了你们。”
说到这,左柏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积攒勇气,“他,还好吗?”
芒昼挪开了目光,董天心默默从手机上翻出了那条“青年游戏上|瘾猝死”的新闻,可根本递不出去。
突然,手机铃响了,来电显示:驴律师。
【你们在哪呢?快来香洲街派出所,那个蓝头发的父母来收他的东西,这可能是了解他最后的机会了!抓紧时间过来!】
董天心腾一下站起身,百岛大学在北城,香洲街派出所在南城,现在六点,正好是晚高峰,打车不可能,坐地铁起码一个小时,万一去迟了,就错过了。
此时此刻,最快的交通方式就只剩下——
董天心看了眼天色,已经全黑了,“现在就算天上飞过去一串超人应该也没人能发现吧。”
芒昼点头:“左先生亦可同行。”
左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左教授,咱们需要一起去个地方,为了节省时间,”董天心顿了顿,“附近有人比较少的……呃,天台吗?”
*
百岛大学不愧是百年名校,稀奇古怪的建筑还真不少。
左柏带着董天心和芒昼来到了一座四层小楼,看建筑风格大约是清末民初,盛开的紫藤花在外墙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如同一张紫色的大网,风一吹,花影濯濯,颇有“一只绣花鞋”的恐怖氛围。
小楼外建了一圈铁制的楼梯,盘旋而上,到了楼顶,各种叫不出名植物疯长,几乎占领了整个平台。神奇的是,在平台背阴处居然有人开辟出了一小块空地,撑着遮阳伞,伞面印着“百岛啤酒”的LOGO,和大排档同款。伞下放着一张藤椅,一张小木桌,还有一个很干净的垃圾桶。
左柏:“这是我平常看书的地方,很少有人来。”
董天心搓着胳膊,“冒昧问一句,这地方人少的原因是?”
“据说闹鬼。”
好死不死,来了一阵风,楼下的破窗户呜呜呜叫了起来。
董天心汗毛都立了起来,急忙攥住芒昼的袖子。
芒昼哼了一声,“此处并无他物,有何可惧?”
“重点不是这里到底有什么,而是我觉得有什么。”董天心右手顺势抓住芒昼的手,左手捉住左柏的手腕,“赶紧吧,我鸡皮疙瘩都能砌墙了!”
左柏:“什——”
来风了。
初夏的夜风依然潮热,风里夹杂着紫藤花的香气和淡淡的海咸味,芒昼仰头闻了闻,“正好顺风。”
董天心散落腮边的发丝飘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风卷着二人衣袂,四脚缓缓离地。
左柏的眼球差点爆出眼镜片,“这里并不是二次元世界?!怎么可能——”
风骤然变大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气流裹挟着左柏腾空而起,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在风里左摇右摆,一串串流风在他身边戏谑地绕来绕去,好像调皮的小动物找到了新玩具。
左柏盯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嘴巴张了张,发不出声音,董天心笑着问道:“左教授,晕车晕机吗?”
二次元世界的糟糕记忆突然回笼,左柏大惊失色,“又来?!”
董天心仿若一枚小炮|弹飚了出去,疾风烈烈,破空掠云,右手边的芒昼表情淡漠,单手插兜,左手边的左柏一只手死死压着眼镜框,两条裤腿胡乱甩着,嘴里疯狂输出:
“人类如果要飞行,骨骼结构、肌肉系统都需要根本性的改变,比如长出类似鸟类的羽翅结构,以产生升力和控制飞行。呼吸系统和代谢系统需适应性进化,感官和神经系统也要升级,总而言之,你这样腾云驾雾是不科学的!”
芒昼:“区区御风术罢了,算不得腾云。”
左柏:“御风术是什么原理?力学还是化学?”
董天心笑出声,“玄学!”
左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呕!”
选择空中道路是十分明智的,从北城到南城,需要绕过海湾大道,晚高峰的车灯仿佛璀璨的宝石,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街巷,几乎寸步难行,董天心直线飞越海湾,能省去三分之二的路程,唯一的问题就是风大了些,左柏还被不一只知名的海鸟撞到了头,历经十五分钟的艰辛旅程,总算是到了南城领空。
降落地点选在了五年前废弃的室外游乐园,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加上植被多年无人打理,正好隐藏踪迹。从游乐园出来,过三个红绿灯,便到了香洲街派出所。
吕午在派出所门外团团乱转,看到三人,几乎是欢呼着跑过来,要不是芒昼眼神震慑,差点给伟大的芒昼殿下来一个久违的拥抱。
“你们坐什么车来的?还挺快!董天心你头发怎么炸了?这位戴眼镜的帅哥莫非就是左教授?”
董天心打断吕午,“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很复杂。”吕午手指头剁开手机屏幕,“这是我刚了解到的信息。”
吕午发过来一份电子求职简历,简历上传日期是三年前。求职人叫羊希,性别男,25岁,独子,毕业于某职业技术学校,专业电气自动化,求职意向:房产经纪人。
简历右上角是免冠一寸照片,像素不高,位置也不太正,一看就是自拍后用一寸照片生成器制作的。
照片里小伙子留着寸头,很有精神,腼腆地笑着,因为皮肤有点黑,衬得牙很白。
左柏盯着照片,似乎想从照片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这小子是租房中介公司的业务员,今天他所在门店的店长也来了,带了他放在店里的日常用品,还有家里的一些东西。”吕午看了眼左柏,“等他父母签过单子走过流程,就能取回遗物了。”
左柏猝然抬头,声音像一根绷紧的琴弦,“什么遗物?谁的遗物?!”
吕午表情有些不忍:“羊希的遗物里有一顶蓝色的假发,一叠纸面具,他的电脑里有直播平台的登陆记录,账号名是吉羊止止。”
左柏脚下一晃,芒昼手疾眼快扶住了左柏的肩膀。
董天心暗暗叹气,“羊希的父母在哪?”
吕午指了指,“接待室。”
*
接待室的门平常都是开着的,今天却是紧闭。
董天心在接待室门外看到了老赵。
“小王和羊希的父母都在里面吗?”董天心问。
老赵看到董天心很惊讶,又有些欣慰,“你是担心小王吧?放心,自打上次你来过后,小王精神了不少,这个坎儿应该是过去了。”
突然,接待室的门里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简直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有人用钩子伸进喉咙,把五脏六腑血淋淋拽出来一样。
董天心和左柏僵住,芒昼倏然停步,脸白了。
接待室门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女性声音,“警察同志,你实话告诉我,我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大家都说他是来城里学坏了,玩游戏上|瘾了,就像吸|du|一样,不吃不喝不睡,活活把自己熬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回话的是张所长:“羊希是因为心梗猝死,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压力过大,但是否是因为打游戏上瘾这一点——”
左柏砰一声搡开门,老赵急忙去拦,被董天心一把拽住。
接待室里一共有五个人,张所长,民警小王,一个穿着藏蓝色西装的中年女性,应该是房屋中介的店长,三人坐在会议桌的同一侧。大会议桌上放着两个封好的大纸壳箱。
桌子另一侧坐着一对老夫妇,头发凌乱花白,这么热的天,都穿着黑色的厚外套,丈夫佝偻着身体,紧紧握着举着一个脏兮兮的智能手机,硅胶的手机壳已经氧化泛黄,妻子哭得全身发抖,因为太过激动脸色通红,显然是羊希的父母。
众人都被左柏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
张所长第一个反应过来,问董天心,“这位是——”
董天心放低声音:“左柏,百岛大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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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认识羊希。”
张所长飞快看了眼董天心身后的芒昼,白衣黑发的青年将自己低调又巧妙地隐藏在门口昏暗的灯光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可即便如此,也很难忽视他身上浩瀚且凌厉的压迫感。
“羊希没有沉迷网络游戏,”左柏开口道,“他每周打游戏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只在周日晚上的八点到十点,很有规律。”
“周日晚上?”店长恍然,“对对对,因为我们中介都是周一休息,所以周日晚上是最轻松的。”
“可是……”羊父颤颤巍巍捧起手机,手指一下、一下、一下在屏幕上慢慢点着,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却没有哭,疲惫黝黑的脸上,只有突遭重大变故后特有的麻木。
“村里人都说,我儿子的新闻在手机里,说他沉迷游戏熬夜猝死,游戏成|瘾是病,要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新闻,新闻都给他定性了!你看看,你们看看,这都白纸黑字写着呢!”
小王:“关于这个新闻,当时因为邻居报警,围观的群众有点多,现场有些乱,所以可能有人透露了具体信息……”
张所长拉着小王起身鞠躬,“是我们的工作不到位,对不起!”
“这个新闻源头不是正规的新闻机构媒体,只是一个营销号,他们并没有经过调查,只是为了博眼球骗流量,”吕午挤进来一个头,“这种新闻报道严重不实,如果二位想起诉这个营销号,我们律师行帮你们打这个案子!”
羊父眼神茫然,似乎根本没听懂。
“手机里的新闻是假的,为了赚钱胡说的,我们可以告他们。”左柏拍了拍羊父的肩膀,“我是羊希的朋友,相信我!”
羊父怔怔看着左柏,泪水顺着皱纹横流满面,“真、真的?”
左柏点头。
羊父眼泪流得更厉害了,羊母嚎啕大哭,“我就说我的孩子是好孩子,从小打大都是最听话的好孩子,不会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毒|瘾,都是他们胡说的!”
他们的哭声低沉压抑,众人的心脏好像也被石头压住了,万分沉重。最终还是张所长站出来,提醒羊希父母继续遗物领取的流程。
两个大纸箱里整整齐齐码着各种生活用品,五六件T恤、一双皮鞋、一双运动鞋、一双拖鞋、几双袜子、锅具、碗筷、一大叠真空保鲜袋、一个小型电动真空泵、工作手册、工作牌、掉漆的保温杯、饭盒、小电风扇,手机和羊父是同款,硅胶手机壳有些泛黄。
遗物里最多的是草稿本,网上批发的那种,差不多装了大半个纸箱,正反两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数字,除此之外,董天心看到了蓝色的假发和纸面具,一件藏蓝色的工和红色领带,正是二次元吉羊止止穿的那一身。
羊母来来回回摩挲着羊希的工作牌,她的指节宽大,是经常干农活的手,哭得几乎无法呼吸。工作牌上有羊希照片,年轻的羊希依旧腼腆的笑着,牙齿白白的。
店长忍不住抹眼泪,“羊希来店里三年了,业绩是最好的,客户满意度是整个公司最高的,同事们都很喜欢他。他来店里最早,走的最晚,我上个月刚打了报告,下半年羊希就能去北城的新店做店长,怎么突然就……唉!”
小王取出压箱底的笔记本,大红色的软皮,应该用了很长时间,页面边缘隐隐发黑。
小王:“我们进到羊希屋子里的时候,他就趴在这个本子上面,姿势……像睡着了。”
羊父抖着手接过笔记本,翻开几页,又递给左柏,“我眼睛不好,字也不认识几个,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了啥?”
左柏沉默翻看几页,越看眉头越紧。董天心悄悄绕到左柏身后,发现这是一本账簿,里面事无巨细记录着羊希的日常开销。
左柏:“他每月用在伙食上的花销只有500元?他的工资是多少?”
“小羊是我们店里业绩最好的,旺季一个月加上绩效差不多6000多,淡季差一点,应该只有3000上下。”店长想了想,“他从来不出去吃,也不叫外卖,也不聚餐,都是自己带饭,他好像也几乎不买衣服,只穿店里发的工服。”
董天心一行一行扫过去,“房租850,水电不到80,通勤400,几乎全是地铁和公交,除了卫生纸等日常必需品,几乎没有购物。”翻了一页,倒吸凉气,“下班还有兼职,修水管电器、装马桶、超市芝麻糊导购、兼职水果店切水果,夜间外卖跑腿……”
左柏又翻了一页,“他每月可以存1000到3000不等,三年下来,差不多10万。”
同为社畜的董天心震惊了:这存钱的效率也太可怕了!简直是用命在存钱!
小王疑惑,“可他的遗物里没有现金,也没有存折、存单,手机银行挂了一张工资卡,查过了,只剩下几百元。”
左柏手指细细摸过账本的封皮,指甲扣住一个脚,撕开,取出了一张银行卡,卡背面写着一个名字:羊国中。
“这是我的名字!”羊父哭道,“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叔叔您今年60岁,阿姨今天54岁,对吗?”左柏问。
羊父有些恍惚,想了想,“……对,我今年入冬就六十了……”
左柏把银行卡放在羊父手里,“这应该是羊希以你的名义存的钱,密码是——”
左柏掏出一支笔,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六个数字,久久地看着,仿佛透过数字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朋友对视。
纸上的数字董天心太熟悉了,“285460”,吉羊止止留给他们最后一个谜题的答案,其中两位数是父亲的年龄,两位是母亲的年龄,还有两位——是了,三年前羊希的入职简历是25岁,三年后的他当然是28岁。
原来,那个谜题的答案是银行卡的密码。
原来,这就是羊希最后的心愿。
羊爸羊妈崩溃大哭,“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啊!你把自己拼没了!我们还要钱有什么用啊?!”
董天心眼眶酸楚,挪开了视线。
忽然,接待室的灯突然毫无预兆闪了两下,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刺啦”一声,跳出满屏的雪花。
新的二次元世界
弟18早 ,新寸-
众人目光刷二
达不署智
下看向电视,屏幕中雪花越来越多,渐渐向中央汇聚、扭转、变形,成了一个人。蓝色的假发,白色的纸面具
,藏蓝色的工服,竟然是吉羊止止!
董天心大惊:什:
么情况?!愿力达成心愿旨身形一个恶作剧天谁旱前,指尖隐隐绽出明光。应该消散,为什么又出现了?
居粮霜污外韵髦匙都檩槊王
交又又来了!“
撞
翻了身后的椅子。.
,张所长怒吼:“这是
小王指着屏幕尖叫,
吕午最奇葩,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包晒干的黄花菜。
羊妈发出一
电视里的吉羊正止说话了
声惨燕的曦扑
扑爸妈,对不起
上去,
羊爸被椅子绊倒了,又蹒跚着爬起来,"我必是我子的索意他还适着,他还活着!!吉羊止止叹了己
[那个世界的我已经死了。可是,这个世界的我还活着。爸、妈,留在那个世界太痛苦了,你们愿意过和我在一起吗?
羊妈羊爸几乎哭倒在墙根,“好!好!!我们一起走,你走了,我们也活不下去了,不管去哪儿,我们都跟走!
[那么就一起走吧。]
经一挥,几根丑陋的黑色网线冲出屏幕,卷向了羊爸羊妈。
吉羊止止抬手琴管左手弹出炫光轮扫断网线,右手快速掐诀,
电光火石间,
“尚德载物
,中正而应,乾一
一断!”
耀目光阵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罩在了里面,
几乎就在同时,吕午洒出了手里的黄花菜,干巴巴的菜花在出手的一瞬间,重新变得鲜活,细长柔软的黄色花瓣簇拥成一个小喇叭,吹奏着走调的催眠曲“睡吧~睡吧
董天心不由自走丁名个方柏一-左柏竟用钢笔插进手背保持清醒。,心头一惊,,
急忙掐了自己一把,转自一瞧,光阵中的其他人都沉沉睡了去,清醒的只剩门
屏在这不善桌步奢然初退回屏幕。
“放去吧!”吕午又洒了把黄花菜,“这边我善后,保证他们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昼召出光阵罩在董天心头顶,“这次,切莫胡来!
董天心碰牙:,“没问题!
左柏;“走。
二人并肩踏前一步,屏幕里涌出大团大团的黑雾,裹住三人嗖一下收进了屏幕。第二次进入二次元世界,感觉全变了
无边无际的空间里,
,黑色的网线扭曲缠绕,形成一个个悬穿的巨大迷宫,网线表面覆着光滑黏腻的光膜,透过光膜,能看到里面流动着冰蓝色的代码。
一看
动物的巢穴,
令人莫名恶心。
换成了笑脸。
吉羊止止站在最大的一团迷宫之下,背着手,仰着头,听到三人的脚步声,白纸面具的像素闪烁两下,"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台词
、假发颜色、面具形状、服装,甚至声音都一模一样,但董天心就是有种奇怪的违和感,用四个来形容
--看他不爽!
“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吉羊止止张开双臂走向左柏,作势要拥抱,“谢谢你帮我完成了我的心愿。”左辇正走耋猿房崔亍包半
羊止止显然愣住了,半晌,“我亲爱的朋友,我们
“请简述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在微积分中的应用。
才见面,为什么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星繫變出去,身必真在
闪,
“他不是吉羊止止!
,掌如疾风,对着吉羊止止的面具连环拍出六掌,吉羊止止向后一撤,脑袋们佛加了振动马达,
过昼沉腰侧步旋身,右掌掌根自下而上一顶,直直击中了吉羊止止的下巴,咔嚓,吉羊止止的脑袋仰到下左右晃出了虚景
影,竟然全都避开了。
了后背,后脑勺贴着肩胛骨,脖子断
脸--那并不能称之为*脸
万分恐怖的事情发生
,吉羊止止的脑袋咔、咔、咔又重新竖回原位,面具碎裂脱落,露出了一引",没看皮肤,更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成型的黑气。
董天心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左柏脸绿(
幸昼双手掐诀,六道炫光轮应召浮现,明光映着他清凛的眉眼,全身上下溢出凌厉杀意。无脸人冷笑,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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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一根毒刺射向芒昼,芒昼身携炫光轮腾空而起,二人凌空激烈交战,速度快得怖。
董天心根本无法看清二人的动作身形
只能看到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嗖一下到了这边,嗖一下又到了那边,时不时爆出几团激烈的炫光,
气的黑雾,战圈距离董天心和左柏的位置越来越远。
突然,一道明光炸开,无脸人释三望鹭比去,头顶的假发和身上的工服融化成粘稠的黑色液体渗入面。
芒昼落地,八道炫光轮在身后耀眼飞旋,“真正的吉羊止止在哪?!‘无脸人没有回答,他变成了一个黑
黝黝的影子,勉强算个人形,身后雾气摇摇荡荡,像一条若隐若现白尾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无脸人现在的造型,董天心心慌得厉害,一缕幽灵般的阴暗感觉浮现在脑海里,她试图回想,
这种感觉又悄无声息地散去了。
左柏突然倒吸一口
们凉气。那些悬空的迷宫发出衮衮率率的怪音,网线的蠕动速度变快了,越缠越紧,撞摩擦,许多黑色碎片落下来-
芒管陡然墨欹,
变成了黑色的五瓣小化o
朵黑花飘上芒昼肩头,
飞快拂去,
,肩头竟已被腐蚀出了一个洞。
芒昼当即召出护身光阵,可那些黑色花瓣也能腐蚀光阵,每一朵黑花落下,光阵便会出现一块黑色的斑。
反观无脸人,融化的身体恢复成型,重新生出躯干、四肢、衣服、鞋袜,他展开双臂,享受着黑花雨白洗礼,咯咯咯笑出了声。
“听到了吗,他们都在为我欢呼呢!在这个污秽的世界,你永远赢不了我!芒昼眉眼骤冷,携护身阵冲出,甩出三道炫光轮,可还未碰到无脸人,就被铺天盖地的黑花雨腐蚀殆尽,护身阵冒出大片的黑烟,
芒昼在黑花间高速穿梭,伺机再攻。
董天心和左柏焦急地分析着形势。
髦相“这些黑花大些科上的黑能量球相同,可以增强B0SS的力量,但对芒昼却是有害的"“我
怎么觉得这些花的形状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左柏推着眼镜框辨认半晌,‘
“"外形轮廓和吉羊止止直播平台的点赞按钮一样,只是颜色不同。業手时明“为什分旦平色2
19、送你一朵小红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董天心当机立断冲向芒昼所在方向。
前方黑色花雨越来越密,遮天蔽日,呼啸狂卷,董天心条件反射闭上眼闷头猛冲,半晌,没动静,睁眼一瞧,见鬼了,穷凶极恶的黑花竟然停止了攻击,扑棱着小花瓣悬停在四周。她掌中的小红花摇曳着绯红色的花瓣,绽放着温柔的澄光,像无尽深渊中唯一的光,对黑暗中的生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所有黑花都被这朵小红花驯服了。
黑色花雨敞开了一条路,董天心看到了芒昼和无脸人,激战中的他们感觉到了异常,豁然分开,满面惊愕。
董天心左手叉腰,右手高举小红花,得意笑道,“呦,我又来了!”黑色花雨温顺地环绕着她,甚至形成了一圈新的护身阵。
无脸人发出野兽般的尖叫,“这不可能!”芒昼飞身而至,眉毛都炸了,“你又在作甚?!”
“呐,送你的。”董天心将小红花别在了芒昼的胸口,左右看了看位置,很满意,“表现不错,送你一朵小红花,继续加油!”
芒昼震惊,他感觉到股清散温暖的能量从胸口涌入身体,和上次净化光球的很相似,不!比上次的力量更加纯净、更加和煦,灼伤的鳞片恢复成光洁的皮肤,破烂的衣袂绽出美丽的明光,一股熟悉的力量汇聚在掌心,跃跃欲试。
芒昼眼中金眸重现,腾身而起,黑发白衣随光震荡狂舞,“瀚音登天,聚雷以正——瞑刀,现!”
惊雷滚滚而至,一柄金色的长刀凝电降落,稳稳落入芒昼手中,芒昼双手持刀凌空劈下,轰!辉色耀目,无影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瞬间被碾灭成了尘埃。澎湃的刀光贯穿整个空间,撕碎了所有的黑暗。长刀化为细碎芒光散去,芒昼落回董天心身边,董天心眼睛亮晶晶的,“那是什么刀?太帅了!”
芒昼扬起下巴:“此刀名为瞑刀,乃烛龙一族以阴山之石炼化而成,是吾之命器。”
“刚刚那个没脸的东西又是个啥?”“区区邪祟,吞噬了些许戾气,乌合之众罢了。”
话没说完,空间像素再次折叠变幻,虚空中出现了一扇门。白色的,生锈的防盗门。芒昼抓住董天心往身后一塞。
防盗门缓缓落在二人面前,左柏吧嗒吧嗒走过来,前后左右端详半晌,抬手就要敲门。芒昼:“左先生!”董天心:“慎重啊!”
左柏无视,直接敲下。
良久,门里传出声音,“进来吧,门没锁。”是吉羊止止的声音。
推开门,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一张床,被子叠得很整齐,一个简易衣柜,一把椅子,一张小书桌,靠桌的墙面上贴满了数学公式。桌下是台式电脑主机,桌上垒着高高的草稿本,五六本高数书塞在书架
里。
桌子正中央,平铺着大红色的软皮账本。
吉羊止止蹲在衣柜前,正翻找着什么,他还带着那顶劣质的蓝色假发,穿着工服和拖鞋,嘴里嘀嘀咕咕的,“等我一下,我就快找到了,到底丢在哪儿了呢?奇怪。”
董天心和芒昼同时看向左柏:这次的吉羊止止是真是假?
左柏眼镜片微光闪动,"是他。"
吉羊止止翻完了衣柜,又翻书桌的抽屉,“怎么就丢了呢?明明是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丢了呢?!”
左柏深吸一口气:“你丢了什么?”
吉羊止止身体一顿,回头,他脸上依旧挂着白纸面具,面具上一片空白,“我忘了……但肯定还在这个屋子里!”
说完,又闷头继续找。
董天心听得一头雾水:“难道他丢的不是银行卡,忘了的也不是银行密码——到底是什么?芒昼你别傻站着,一起找啊!”
芒昼抱着胳膊后退半步:“吾累了,你努力。”
董天心:"….…"
左柏目光扫望整间屋子,嘴里飞快嘟喷着什么,董天心以为他在背数学公式,直到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草稿本25册”、"T恤5件"…这才忧然大悟,左柏正在核对这间屋子里的物品。现实世界羊希的遗物经过专人整理,有详细的目录,只要将两个世界的物品进行对比,无论多了哪一样,或者少了哪一样,就是羊希丢失的“很重要的东西”。左柏记忆力惊人,不过几十秒已经完成了核对。他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低声道,"所有东西都对得上,甚至袜子、笔、茶叶包这种小东西的数量都分毫不差。"
“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其实是丢在了外面?不在家里?”董天心问。
“不!就在这里,我肯定!”吉羊止止大喊,他的面具依旧是一片空白,董天心却在空白里看到了执拗。
董天心咬着手指头,心里有些焦躁。从他们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吉羊止止就给出了这个谜题,可线索却一直莫名其妙,驴唇不搭马嘴——左柏慢慢在屋子里转悠着,嘴里嘟嘟囔囔,“什么都没多,什么都没少,所有东西都在,到底丢了什么——”芒昼终于提出一个建设性意见,“莫非这个房间也是一个阵法,需要一个阵眼才能破解?”
所有东西都在……
阵眼……
董天心脑中叮一声,好像脑中多出了一个灯泡,照亮了之前的所见所
闻:
二次元世界的谜题、羊希的父母、店长的叙述、左柏和古羊止止的私信聊天记录、红色软皮账本、密密麻麻的开销记录、留在最后的银行卡、吉羊止止的直播间,以及吉羊止上从没摘下的面具和假发…
原来是这样啊——
董天心的心里浮现出一个答案,心中有些难受,走上前,拍了拍吉羊止止的肩膀。吉羊止止身体一颤,转身,空白的面具对着董天心,面具的上只有两个黑黝黝洞,离得这么近,却看不到面具后的眼睛。
董天心抬起双手,轻轻摘掉了吉羊止止的面具,面具后只有一片模糊的像素点阵组成的马赛克。
她猜对了……
董天心喉头发紧,深吸一口气,挤出笑脸,"找到了,就在这里。"
吉羊止止脸上的马赛克闪烁几下,"什么?"
董天心的手指点在吉羊止 模糊的额头上,轻声道:“你是最孝顺的儿子,是房屋中介最勤奋的员工,是下班后还要兼职最努力的打工人,是直播平台的吉羊止止 可是,你唯独忘了你自己,羊希。”吉羊止止的额头泛起光的涟漪,以董天心的手指为中心,一圈 圈荡漾开去,羊希的脸渐渐变得清晰,短短的寸头,皮肤有些黑,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包裹在细细的鱼尾纹中。
他笑了,泪水流了下来。
“原来,我把我自己弄丢了啊。”
羊希的身体倏忽变得如水晶一般透明,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如风中砂砾无情飘散。这是愿力最后“灭”的状态。董天心听到左柏发出压抑的哽咽。芒昼垂下眼睫,十指掐诀,"乾元统天,万物资始——泽!"
美丽澄澈的明光从芒昼的指尖绽放,温柔地笼在了羊希的身上,羊希的轮廓稳住了,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羊希朝着董天心和芒昼深深鞠了一躬,走向了左柏。
左柏静静望着他。羊希停住脚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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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间隔着半步距离。
羊希挠挠头,“你好,初次见面。”左柏推眼镜,“你好,好久不见。”
二人对视,同时笑出了声。
羊希眼中飘出了光,像风中的泪,“再见,我的朋友。”
左柏点头,“再见,我的朋友!”
愿力最后的华光寂灭,羊希和他的世界化为无数光粒消散于无形。
三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不在派出所,而是在家里的客厅,茶几上摆着董天心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中最后一道光刚刚熄灭,时间显示:3:00。
漆黑无月光的凌晨,海风吹拂着窗帘,万籁无声,三人默默看着屏幕,谁也不想打破这片宁静。
手机跳出一条消息,是吕午。
【善后工作圆满结束,三重忘忧草加持,所有人都不会留下关于愿力的记忆,夸我吧!】
总算有个好消息。董天心长吁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左柏对着墙角,摘下眼镜偷偷擦眼泪。
董天心飞快看了眼芒昼。
芒昼:“作甚?”
就不该对这只低情商的呆龙有期待,董天心清了清嗓子,“时间太晚了,要不左教授委屈一下,留宿一晚?”
左柏戴上眼镜,“我打车。”
“别客气,我家屋子大,尤其是芒昼的床,特别宽敞,”董天心热情招呼,“你和芒昼挤一挤,没问题。”
左柏:“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董天心:“我睡沙发,芒昼睡我的床,你睡芒昼的床——”
“不必,有床。”芒昼转身去了储物室,把他粉红色的猫窝提过来,端正摆在客厅中央。
董天心:"….…"
左柏脸皮抽搐,“这是人能睡的吗?!”
“有何不可?”芒昼双手合十啪一拍,整个人“砰”冒出一团白烟,变成了小白猫,凌空打了个旋,稳稳落在猫窝里,扬起猫猫头,“吾能睡。”
左柏脸绿了,身体晃了几下,像 棵摇摇欲坠的豆角,语无伦次疯狂输出,“人类和猫的染色体数量、基因序列、身体结构、生理机能,都有显著差异,是完全不同的物种,这里不是二次元世界,无
论是遗传学、生物学、还是守恒定律都无法解释——嘎!"
左柏大脑超载,直挺挺晕倒了。
猫形芒昼歪歪头,眨眨眼,一个翻身变回人形,看着躺在地毯上的左柏,很是莫名:“吾已让出床榻,左先生为何还这般反应?”董天心扶着脑袋,喃喃“心累啊心累”,吧嗒吧嗒回了卧室,砰一声关上门。
芒昼瞪了一眼董天心——的房门,臭着脸,右手提起猫窝,左手揪着左柏的脖领子提进自己卧室,直溜溜摆在床上,给左柏盖上被子。左柏额角渗汗,嘴里嘀嘀咕咕,睡得很不舒服,芒昼皱眉盯了许久,竖起食指和中指,凌空画了一道静心咒按入左柏额头。
左柏的表情安稳了。
芒昼又绕着床转了两圈,见左柏没有异常,团身变成猫形,窝进自己的小窝,叼着草莓被子盖好毛绒绒的肚皮,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一刻钟后,董天心穿着睡衣光着脚溜到芒昼卧室门外,观察片刻,满意离开。
窗外,遥远的海岸线上浮起薄薄的曙光,正在孕育初生的太阳。
小剧场
吕午裹着被子,挂着一双黑眼圈盯着手机屏幕,心里犹如踹了二十五只小兔子,百爪挠心。"怎么还不回我消息?难道还没从二次元世界回来?!不会是把我这个大功臣给忘了吧?!"
20、收拾收拾准备暴富吧,铲屎官
董天心起床的时候刚刚九点,虽然睡了不到五个小时,但出乎意料的,精神居然还不错。今天是个好天气,站在观景阳台上,碧空如洗,云海无际,十几盆塑料多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董天心提着小水壶挨盆浇水,时不时用小刷子扫扫多肉表面的灰尘,
“小紫你是最不爱干净的,看看人家小红和小绿,每天都闪闪亮亮,就你,三天不刷,灰头土脸,还有小蓝,最近褪色褪的有点过分了啊,当初你可是承诺暴晒+年不褪色的,这才一年不到,都快变成小
绿了。”
“咱们好不容易住上了大豪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虽然大家不是真的多肉植物,但我们也是人类科技的结品啊,高低也要为义乌小商城争口气嘛!”
“你们学学芒昼,身为一条龙,不仅要委曲求全含泪缩在在猫窝里,还要凄凄惨惨戚戚适应普通生物的吃喝拉散睡,都苦逼成这样了,还自强不息努力向上加油升级——嘶,等一下!”
董天心突然想起了重点,掏出手机翻出腾龙APP一瞧:
【五德阵成长数据:仁:29.45%,义31.67%,礼30.02%,智29.99%,信:35.88%】
几乎每一项数据都在百分之三十上下。
董天心吞了吞口水,拍了拍胸口,还是没忍住,仰天大笑两声,提着水壶滴溜溜转圈,“好运来~那个好日子~狗尿运~不对、龙尿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啦啦啦~我是一夜暴富龙的铲尿官—”
歌声舞蹈戛然而止,芒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倚着门框,盯着自己,瞳如墨玉。
董天心:“早……啊。”
芒昼:“不早了。”
“……啥时候来的?”
“吾含泪缩在猫窝里的时候。”
“……”
董天心移开目光,“天气不错。”
"吾没有含泪,"芒昼强调,“烛龙一族,从不流泪。"
“懂懂懂!”董天心连连点头,继续给多肉朋友们浇水,嘀咕道,"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的烛龙一族从不拉屎,现在卫生间一天一卷卫生纸——"
"董天心!"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环保绿色,可持续性发展,不能浪费纸张呦。"“….…你快把绿植的根浇烂了。”
董天心哭笑不得,“芒昼殿下,这些都是假的多肉,装饰用的。”芒昼指了指小红的花盆,“这个也是吗?”董天心定眼一瞧,大惊。
小红是盆红色的假多肉,外形神似-簇红花,材质是树脂,颜色最通适,价格也最贵。可现在,在小红的盆边,竟然长出了一支嫩芽,四五片小叶子,嫩芽的顶端,还有一个小小的花苞。小花苞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风里轻轻摇曳,脆弱又坚定地活着。
董天心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它是活着的!我刚刚浇了水,它还能活着!它有叶子,有花骨朵,它快开花了!”
芒昼:“区区一朵花罢了..…你如此开心?”
“它是除了你之外,我唯一养活的东西!”董天心手舞足蹈,“我终于能养花了,我养活了真正的植物!我养的花要开花啦!”
芒昼眉头微蹙,盯着小花苞。董天心适才竟然将他与这朵破花相提并论?
小花苞颤巍巍抖了两下,叶子上的水珠落进了花盆。
“此花不妥!”芒昼断言。
“是不太妥!”董天心连连点头,“你看这小花这么瘦弱,显然是营养不良,是不是该搞点臭鸡蛋营养液蚕豆壳给它施施肥啊?”
“………”
董天心绕着小红花转来转去,想摸又不敢摸,“好像有五个、或者六个花瓣诶,哇,它长得有点像二次元那朵净化后的小红花,真漂亮。”芒昼目光定在小红花上片刻,“此花与葶节有些相似。”
“停宁?啥啊?”
“钟山有七峰,其有双峰如熊耳,熊耳山千年焦土,唯有一植可活,其状如苏而赤华,名日葶节。葶花引邪气,毒烈,不可食。”
“这花能吸引邪气?!”董天心惊呼。
芒昼:“区区凡花,只是形似罢了。”
董天心松了口气,无所谓摆了摆手,“世间物种千千万,有一两棵相似也不奇怪嘛。”
芒昼突然又不说话了,黑黝黝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董天心。董天心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摸了摸脸,“我刚起床,还没洗脸——”
芒昼:“你今年年岁几何?”
董天心:"问人类女性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目测应该不超过六十。"“……”
董天心狂拍胸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呆龙到底会不会聊天?!
芒昼仔细看着董天心,心中确有不解:二次元世界中的戾气蛮横霸道,烛龙之鳞尚无法抵御,即便董天心是 龙氏传人,心境澄明,但毕竟只是人族之身,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将其净化,而自身却不受
任何侵扰?
相传人族有心力强大者,有净化天地戾气之大能,但此类人族多为看尽人间冷暖,苦历悲欢离合的百岁人瑞,她这般年龄,又如此房弱,如何能修得这般胸怀?
芒
昼越想越觉得矛盾,问道:“你是如何净化那些戾气的?”“简单!”董天心抬手挥了挥,“它们不听话,打屁股。”
“……”
“可能是有了第一次净化的经验,所以驾轻就熟吧。”董天心道,“说白了,不管是邪气还是戾气,它们的套路都一样,就是想方设法蛊感人心,让我们自己打败自己。”
芒昼表情微变,“何意?”
"第一次净化的时候,它们的手段就是让我看到一段小时候的回忆,”董天心放下水壶,“我看到了我爸妈离开那一天的场景。他们是为了救我——"
“救我才死的。”
日光安静地照着阳台上华花花绿绿的假多肉,一滴水珠从小红花叶片上滑落。
芒昼:"……什……么?!"
“当时我只有五岁,年纪大小,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董天心笑着道,“大约记得爸妈开车带我去旅游,地震,路塌了,我们择下山崖,下大雨,遇到了泥石流,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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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涌了过来,爸芭妈妈用手托着
我,忽然来了一只大鸟,抓住我的胳膊飞了起来。于是,我就得救啦。"
“飞起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爸妈的脸,他们笑着,他们大声喊着,说,小天心,要勇敢地活下去!”
董天心依然挂着笑脸,眼睛亮品品的,“那些邪气放出这段回忆,大约是想让我自己崩溃吧,真是好笑!当年找到爸妈尸骨的时候我没有前溃,看着他们进焚烧炉的时候我没有前溃,把骨灰盒送进坟坑
的时候我也没有崩溃,区区一段回忆罢了,我怕他个鸟。"
芒昼攥紧了手指。
董天心笑容更大,“你不用那个表情,我能好好活下去,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说这何话的时候,董天心靠在观最台护栏上,穿着黄拖鞋的双脚随意交叠着,她本来就不高,还罩了一件粉红色的大恤,显得手臂和小腿异常纤细,清局的阳光柔软地照在脸上,背后是一望无垠的大
海。今天虽然有风,但温度不低,她鬓角渗出了汗,面颊微微泛着红,全身都在发光。
芒昼恍惚忆起幼时见到的豢龙氏族人,皆是仙风道骨、清冷缥缈、不食人间烟火之态,和董天心完全不同。
董天心是温暖的、坚定的、实在的,有时鲁莽,时常乱来,脾气不好,一点就着,但更多时候,她像个充满活力的小太阳。
这样的她,竟有那样的过往…..芒昼心脏毫无由来乱跳两下,有些发疼。
董天心眉头一动,笑道:“喂喂喂,听墙角可不是好习惯。”芒昼一惊,这个时候,他才听到左柏的呼吸声。左柏慢吞吞走上阳台,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早上好。"董天心招手:“左教授昨天睡得怎么样啊?”
“凑合。”左柏推了一下眼镜框,不由自主又看向芒昼,表情有些别扭,“你——呃——今天还挺像个人的。”
芒昼:“…”
董天心:“噗!”
左柏似乎想没话找话,踌躇半晌,什么话题也没找到,又往回走,边走边用手指抵着大阳穴疯狂碎碎念:“我肯定是压力过大伤心过度导致自主神经功能素乱、中枢神经系统紧张 神经递质异常、心理
防御机制启动,产生了幻听幻视,当然也有颅脑器质性病变的可能,应该做个全面体检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看来左教授精神还是有些不太平稳啊,”董天心戳了戳芒昼,“要不,你再变两成猫试试?”
芒昼:“何意?”
“你昨夜怕左柏悲伤过度,所以故意变成猫吓晕他,”董天心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芒昼眉梢抽动两下,扭头回了客厅。
董天心抱着肚子憋笑:她发现,人形的芒昼比猫形的芒昼更好玩。
小剧场
芒昼坐在餐桌上,气鼓鼓吃着猫粮。
他第一次见到董天心的时候,她被一群怨气围攻,吓得瑟瑟发抖,像只无助的兔子。
现在,芒昼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眼瘸。董天心不是兔子,而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蔫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