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手段高,冷傲奸臣不经撩》 第225章 柳岁岁什么都看不见,因此耳朵变得格外灵敏。 一阵‘轰隆隆’过后,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又走了没多久,便听见水流潺潺的声音,还有清脆鸟鸣,还闻到一阵阵花香。 有人在和村长说话,离得有些远,柳岁岁听不真切,但隐约可听见那人声音很急,仿佛谁生病了。 听到‘生病’这两字,柳岁岁一直拎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了下去。 她想起村长让她带银针,莫非是要她给人治病? 毕竟闫述从吐血昏迷到现在能上山,都是她医术最好的证明。 又走了很久,六月底的天儿很热,被人一路牵着,柳岁岁手心都冒了汗。 她轻轻地挣了挣,想让对方松开她。 却不料,对方却将她握得更紧。 柳岁岁微微蹙眉,却听见闫述冷淡的声音传来:“这里路不平,你不要乱动。” 冷淡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 即便眼睛看不见,柳岁岁也能想象他此刻满脸的抗拒和不耐。 搞得谁愿意被他牵似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柳岁岁一向识时务! 好在过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村长让人摘了柳岁岁眼睛上的黑布条,眼睛突然从一片黑暗到接触太阳光,她一时难以适应。 眼睛闭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 身边站着闫述,她的手还在他手里。 见她突然看过来,他像是刚回过神来,立马一把甩开她的手,往一旁站了站。 他避如蛇蝎的样子让柳岁岁都无语了。 村长在一旁出了声:“主子爷突发痢疾,你能将闫述治好,说明医术不错,今日带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给主子爷治病,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若有半点差池,我定饶不了你!” 求人治病还这态度? 但她势单力薄,又能如何呢? 只能压下内心的不适,点了点头。 见她还算听话,村长很满意,便领着她上了台阶。 柳岁岁刚没注意四周,黑布拿开以后,她才发现此处宫殿环绕,虽然她没去过皇宫,但市井话本子上都画过,俨然是个仿版的皇宫。 各处都有侍从宫女,穿着统一的宫装,各自忙碌,看到村长会停下来请安问好。 柳岁岁都惊呆了。 这……果然是前朝后遗风格! 她打死都想不到,如此深山老林中竟藏着这么一处华丽宫殿。 见她满眼震惊,村长满意极了:“你若是将主子爷治好了,日后你就留在此处,享不尽荣华富贵!” 吓得柳岁岁忙摇头:“我还是喜欢和春桃她们住下面。” “没出息,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这里却苦于没资格?” “对对对,我没出息,您就饶了我吧!” “哼!主子爷若是想留你,你不想留也得留……” “华叔。”闫述突然出了声,“给主子治病要紧!” 意思很明显,让他别再说些废话。 村长看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闭了嘴。 柳岁岁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宫殿门外,门口守着侍卫,看到村长来行了礼,便打开了宫殿大门。 村长先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对柳岁岁道:“你进去。” 柳岁岁看着殿内灯火辉煌,深吸一口气,抬脚正要进去,闫述一把拉住她。 她回头看他:“怎么了?” 闫述静静看了她半晌,最后开了口:“别怕!” 难得声音不是那么冰冷。 柳岁岁心想她才没怕。 但这人难得说句好话,她还是承他的人情,冲他扯了扯唇角:“没事,我胆大得很。” 说着挣开他的手,抬脚进了宫殿。 她一进去,宫殿大门自她身后缓缓合上。 有侍从领着她往内殿去。 宫殿布置得富丽堂皇,各种精致的古老物件,看得柳岁岁瞠目结舌。 果然是前朝皇族,这些东西恐怕是当时逃跑时带出来的吧,看着就价值连城。 随着侍从进入内殿,里面的宫女一下子多了起来。 柳岁岁不敢再东张西望 低着头,跟在侍从身后进了寝殿。 寝殿内,明黄色帐幔轻垂,床边坐着一贵妇,一身华丽宫装,梳着牡丹髻,雍容华贵。 对方看着柳岁岁,忍不住蹙了眉:“你会医术?” 柳岁岁轻垂眉眼:“略懂一二。” 对方一听,冷哼一声:“华叔办事越来越不靠谱,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带?也不怕污了王上的眼。” “……”柳岁岁忍了又忍,差点没开口怼死她。 谁是什么人? 她是一坨屎吗?怎么就污了那个什么王上的眼? 就在她在心底狂喷对方之际,那女人出了声:“你低着头做什么?长得丑不能见人?抬起头来!” 柳岁岁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对方。 对方也在此刻看清了她的长相,原本倨傲的一张脸,脸色变了又变。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明黄色帐幔,正想要找个理由将柳岁岁赶走,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嗓音:“谁来了?” 不等那女人开口,一旁侍从开了口。 “回王上,是华叔送了大夫过来,说她医术不错,前几日述公子旧伤复发,就是她开的药方。” “嗯。” 一声‘嗯’,一旁立马有宫女上前,一人站在一边,缓缓拉开了明黄色帐幔。 帐幔内,好大一张龙床。 一人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明黄的被子,其面容柳岁岁没看清。 “王上。”那女人率先一步冲进去,一把小腰扭成了一朵花,声音更是娇媚入骨,“您可醒了,妾身等您好久了。” 那王上看她一眼,视线越过对方看向站在帐幔外的柳岁岁。 大概是离得远,他看得不真切。 于是道:“你,过来。” 柳岁岁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也不胆怯,抬脚走了进去。 离得近了,才闻到帐幔内浓烈的药味。 她停在距离龙床几步开外的地方,垂着头沉默不语。 “这女人一点不懂规矩,王上直接罚了她去当洗脚奴。”那女人坐在床边,一脸不悦地看着一声不吭的柳岁岁。 王上没理会她的话,他看着柳岁岁,温和出声:“你叫什么名字?” “柳欢喜。” “柳?”对方倒是有些意外,“我身边有一谋士也姓柳,他是个极其聪明之人。” 随后又问柳岁岁:“你是哪儿人?” “苏城。” “那倒是巧了,我那谋士也是来自苏城,有机会,我让你俩见一面,这也算是缘分。” 第226章 他说什么,柳岁岁便应什么,并未多想。 对方和她闲聊了几句,就叫她上前来为他诊治。 柳岁岁走过去,坐在宫女搬来的杌子上,伸手过去给那人号脉。 对方一直看着她,那双眼睛苍老而锐利,视线落在柳岁岁那张巴掌小脸上,凝视许久,突然出了声:“你多大?” 柳岁岁没回他的话,只是平静出声:“您先别说话。”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号脉。 “你怎么说话呢?”不等王上开口,一旁那女人迫不及待出了声,“你好大的狗胆……” “丽姬,你先回去!” 被叫做‘丽姬’的女人一听这话,脸色一白。 还想冲王上撒撒娇,对方脸色一沉:“东福。” 一旁侍从立马走进来,对那丽姬道:“娘娘请回吧。” 丽姬不情愿地起身,看着王上恋恋不舍,但对方一个眼神没给她,视线一直在柳岁岁身上,气得她狠狠地瞪了柳岁岁一眼,扭过身子就走了。 她一走,整个寝殿都安静下来。 柳岁岁安静地号完脉,随后起身走出帐幔,坐在一旁开药方。 “您身体亏损厉害,不要一味追求进补,痢疾复发只是疾病的开始,若是不重视,将会变成不可逆的后果。” 她提笔写字:“药方只是辅助,我一会儿要为您行针。” 她突然抬眸看向对方:“您若信得过我的话!” 对方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他许久没见过如此真实而娇俏的小娘子,只觉得就像那春日的海棠,热情而明媚,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我为何不信你?你难不成存了害我的心思?”他故意问她。 柳岁岁写着药方头也不抬。 “我还没活够呢,如何会作死?”她停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他,“不过,我若是给您治好了,您是不是得奖赏我?” “自然有赏。”王上龙心大悦,“你不妨说说看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吧,我是个俗人!” “哈哈哈……”对方再次开怀大笑,“俗人好,我最欣赏俗人,那就按你说的,若是将我治好了,我赏你用不尽的金银珠宝。” 柳岁岁眼睛都亮了。 不好意思,爱财这毛病什么时候也改不了。 开好药方,柳岁岁让人去煎药,随后拿出自己的银针,开始给对方施针。 施针需要露出整个后背。 这相当于对方将命脉交到了柳岁岁手里,一旁侍从和宫女都如临大敌。 但这位王上却笑呵呵地:“不碍事,一条不值钱的老命,她若是想要,便给她。” “……”柳岁岁莫名觉得这位王上有些油腻。 真妥妥的油腻大老爷。 将银针简单地消了毒,她开始给对方施针。 她下针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银针扎满了对方的整个后背。 她净了手回来,站在床边问对方:“肚子可好受了些?” “你别说,”王上一脸赞同,“欢喜,你果然医术了得,本王一直隐隐作痛的腹部,竟有一股暖意,十分舒服。” “您年轻时受过寒,但是寒气入体,即便是后来及时得到医治,但寒气并未消除彻底,而这次痢疾复发,可能是因为你贪了凉。” “不错,昨日丽姬送了一份冰镇绿豆沙,本王觉得好喝,便多用了两口,不料腹痛难忍,宫内御医都束手无策。” 他问柳岁岁:“你师承何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医术,了不起。” 柳岁岁当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只随口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王上当下感慨果然江湖人才辈出,他久不出世,已经变得孤陋寡闻。 柳岁岁附和他的话说了几句。 待取了银针,她正要离去,对方突然开了口。 “欢喜,你就留在宫中吧,你医术了得,本王当真有些舍不得你下山。” 柳岁岁一听,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王上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一边系着衣袍一边朝她走来,身材高大挺拔,但总归抵不过岁月的洗礼,他老了。 年纪和她爹差不多,那张面皮早已松弛,就连身上的肌肉都变成一坨坨肥肉。 柳岁岁突然觉得挺膈应人的。 见她不说话,对方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你不乐意?” “可我嫁过人.......” 他总不会喜欢一个嫁过人的女人吧? 但柳岁岁总归是高估了对方的脸皮厚度,他无所谓一笑:“我的丽姬也是嫁过人的,但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对我死心塌地,早就忘了她前夫是谁。” “哦!”柳岁岁淡淡出声,“她是她,我是我,您若是想逼我,那我就去死!” 眼前这个身上已经有了腐朽气息的老男人,让柳岁岁作呕。 她当即就决定了,对方若真的逼迫她,她真的要死一死了。 接受不了! 无法接受! 对方完全没料到她竟如此强硬,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柳欢喜,你当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柳岁岁嘴上说:“王上赎罪。 但心里却暗哼:“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我都敢冲他大呼小叫,你这种只会躲在深山老林作威作福的小虾米又算哪根葱?” 对方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冷哼一声:“东福。” “奴才在。” “给她安排一处宫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放她离开。” “是。” 柳岁岁一听急了,正要出声,有侍从进来:“王上,述公子要见您。” “阿述?”对方一脸意外,“他不是一直不愿上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述公子是和柳娘子一起来的。” 王上抬起的脚一顿。 他看向柳岁岁:“你和他在一起了?” 柳岁岁脑子飞速运转,听他话的意思,只要她和闫述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放她离开了? 于是,她不敢犹豫,直接点了头。 对方一听,当即沉了脸。 他让人叫来闫述,当着柳岁岁的面问他:“她说你要娶她?” 闫述看向柳岁岁。 柳岁岁想冲他挤眉弄眼示意,又怕王上看见,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拜托拜托,你别戳穿我好不好? 一直看着她的闫述,仿佛懂了她的意思。 原本一直抿着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带出一抹好笑的弧度。 接着他收回视线,看向王上,不卑不亢。 “是,阿述想娶欢喜为妻!” 第227章 从内殿出来看到阳光的那一刻,柳岁岁猛地松了口气。 那名叫‘东福’的内侍跟了出来。 站在一旁对柳岁岁道:“王上身体未康复之前,柳娘子莫要离开,杂家为您准备了院子,请随杂家来。” 柳岁岁跟着他下台阶,却见闫述也跟了过来。 忙回头看他:“你干嘛去?” 他看她一眼,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我这几日也留在山庄。” 柳岁岁没多想,便和他一起跟在东福身后下了台阶,下了台阶,朝左边甬道走去,刚走没多久,东福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对闫述和柳岁岁道:“二位稍等,咱家去去就来。” 说着就匆匆小跑着离开。 柳岁岁顺着他小跑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通往大殿的道上走来一人,此人一身灰蓝色衣袍,不管是身形还是体态,让她感觉无比熟悉。 她不由自主想走过去仔细看个明白,却被闫述一把拉住。 他皱眉:“你做什么?” “我觉得那人挺眼熟。”她一直盯着那男人看,“他是谁呀?你认识吗?” 闫述淡淡地扫了一眼:“王上身边的一名谋士。” “哦。”柳岁岁一听,觉得自己大概想多了。 但眼睛一直盯着那人看,不舍得移开半分。 而那边,柳昭墉看了一眼柳岁岁的方向,并未多在意地收回视线。 相较于三年前多前十一岁的柳岁岁,现在的柳岁岁不仅长高了许多,也长开了许多。 况且离得这么远,柳昭墉也看不清对方长相…… “山庄又进了新人?”他问东福。 东福笑了笑:“次女是一名大夫,王上这几日痢疾复发,听说她医术了得,便让她上山医治。” 柳昭墉一脸不赞同。 “怎么什么人都往这边领,若对方是奸细呢?” “华叔送过来的人,王上还是信得过的。” 一听是华叔送来的,柳昭墉不再说什么,又问了东福几句王上近况,便抬脚上了台阶。 东福走回来,继续领着闫述和柳岁岁往前走。 柳岁岁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那谋士,便忍不住向东福打听:“公公认识刚才那人?” 东福看她一眼:“自是认识,柳娘子想问什么?” “那公公可愿告知对方姓甚名甚?我觉得他像极了我的一位亲人。” 东福看她一眼:“柳娘子本姓当真姓柳?” “是,我生在苏城长在苏城,是地地道道苏城人。” “那巧了,这位大人亦来自苏城,同样姓柳,莫非他真是你亲人不成?”对方也挺意外,“你那位亲人叫什么?” 柳岁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叫柳昭墉,是我父亲。” “哦。”东福有些失望地告诉她,“此人姓柳不假,但不叫此名,娘子可能是思父心切,认错了人。” 柳岁岁不死心:“公公能不能告知他叫什么?” “既不是你父亲,杂家自然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等你在此处住久了,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说着停了下来,推开一侧小院的院门:“柳娘子就住在此处,一会儿杂家给您送两宫女来伺候。” 说完,他看向闫述,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述公子的院子每日都有派人打扫,您自己过去就行,杂家还担心王上身体,便不陪您了。” 闫述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待东福离去,闫述看着一脸失落的柳岁岁。 “你若是真想知道对方叫什么?我可以帮你打听。” 柳岁岁轻轻摇了摇头。 沉默了半响,这才开口:“我父亲其实已经过世三年了,是我自己一直不死心,总觉得他还活着。”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 “刚才那人的身影像极了我父亲,而且你知道吗?我父亲也十分喜欢灰蓝色,以前家中他的衣袍多半都是这个颜色,所以我才会那么激动。” 闫述没说话,一直安静地听她诉说。 “自他离世后,他一次都不曾来我梦里。”柳岁岁看着闫述,“你说他怎么一点不想我呢?” 她双眸含泪,透着哀伤。 闫述感觉到心口的异样,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抬起来。 嗓音依旧冷淡:“我父母亦早亡,他俩倒是经常会来梦里看我,但只会增加我的伤悲,所以遗忘才是治疗伤痛最好的办法。” “这么说,我爹不来看我,是因为心疼我?” “嗯。” 柳岁岁突然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明媚的笑重新回到她脸上。 “原来你这么会安慰人,谢谢你了,我现在又开心了。” 她的笑感染了他。 一贯不会笑的人也跟着扯了扯唇角,看着她的眼神愈发柔和。 …… 寝殿内,柳昭墉看着坐在高位上的闫泰,神情急切。 “王上,不能再等了,原以为章平是个有用的,咱们可以利用他手中兵权增加筹码,但谁知他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脓包,沈工臣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了他手中兵符,人已经下了牢狱,咱们这边恐怕也要被殃及。” 闫泰倒是不慌。 “你先坐下来喝杯茶。”他吩咐一旁宫女,“给柳大人倒杯热茶来。” “是。” 柳昭墉被请入座,随后上了茶水。 他也渴了,端起茶盏正要喝,闫泰看到他手臂上缠着的白布。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 “那怎么行?”闫泰一脸不赞同,恰好东福进来了,他吩咐他,“柳欢喜已经走了么?” “奴才将她送去了桃花小院。” “那正好,你去把她叫过来,让她给宣平治一下胳膊,他胳膊受了伤。” 东福正要走,却被柳昭墉叫住了。 “王上,臣一会儿还要下趟山,沈工臣知道我在长垣有家室,臣恐他用此威胁于臣,便将夫人和孩子都接了过来,这会儿已经到了山下。” 闫泰听了,便没再坚持。 只道:“那你快去快回,等她们上了山,本王为她们准备欢迎宴。” “臣先替她们谢过王上。” 柳昭墉从内殿退了出来。 东福亲自送他出来。 两人一路闲聊着,东福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对柳昭墉说:“山庄新来的那个柳娘子倒是个有趣的,她说你长得像他一位家人。” 柳昭墉此刻心里想的全是刚出生的儿子,哪有心思听东福说这个。 只当是别人认错了。 他也跟着笑了笑:“看来我长得太普通了,以至于被很多人错认。” “柳大人太谦虚了,您如此这般儒雅出众,何来普通之说?” “公公谬赞!” 第228章 苏城,一处私宅。 此刻已经是深夜,但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七星守在门口,看着头顶的夜空,神情有些麻木。 自娘子失踪之后,主子爷愈发沉默寡言,他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每日派出去的暗卫,带回来各种消息。 可没有一条消息是关于娘子的。 七星想着主子爷越来越冷硬的那张脸,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他深知主子对柳娘子的心思,若娘子真出了事……他不敢往下想。 院子外有脚步声急匆匆传来,他正要斥责对方走路声音太大,恐扰了主子,却见是暗卫副指挥使司刹,到了嘴边的斥责变成了:“可是有了娘子的消息?” 司刹冲他一点头,激动得七星忙转身,二话不说替他打开了书房门。 司刹进了书房,朝坐在书桌后的男人拱手道:“主子,柳娘子有消息了。” 正在写信的沈工臣,手上动作一顿。 一滴浓墨滴在信纸上。 他顾不上这些,猛地抬头看向司刹:“她在哪里?” “御龙山庄!” “她可还好?” “娘子一切都好!”司刹接着道,“咱们的人顺利地跟在柳昭墉身边进了山,进山的地道也找到了,这是地图。” 他说着将一张纸交给沈工臣。 沈工臣接过看了一眼,放在一旁:“还有什么?” “这张纸条。”司刹将另外一张纸条递过去,“咱们的人无意间看到了娘子,这才知道,原来娘子误闯入深山老林进了御龙山庄,” 沈工臣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笔,接过那张纸条。 上面是锦衣卫用来联络特殊符号,一般人看不懂。 沈工臣一目十行看完,二话不说起身往内室去。 低沉清冷的嗓音传来:“准备人马,随我上山。” “主子,万万不可,此时还不是最佳时机。”司刹劝他冷静,“朝廷旨意未下,圣上还没开口,您若贸然上山,被丞相一党倒打一耙,说您勾结前朝余孽,到时您难证清白!” 任何人和前朝余孽有牵连,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沈工臣换下身上的玄青色锦袍,穿上黑色夜行人,闻此言冷笑一声。 “本官怕那些贪生怕死的老匹夫?”沈工臣束好腰带,一把抓起青龙剑。 司刹一下子跪在他面前,拦了他的去路。 “属下知道您担心娘子安危,但您也看到了,娘子现在在山上混得还不错,闫泰对她信任得很……” “您稍安勿躁,等待时机,只要宫里圣旨一到,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御龙山庄就是那瓮中鳖,谁也逃不掉。” “至于娘子,莫说她还有咱们的人暗中护着,就说那闫泰身子日益渐虚,医术现在成了娘子的保命符,闫泰若想活得久一些,就不会动她。” “属下知道您想早点见到娘子,属下理解这种心情,说不定明日一早圣旨就到了,到时候你手执兵符,再上山就名正言顺了。” 沈工臣咬咬牙,一脚踹在司刹身上。 “话真多!” “是是是,属下这张破嘴,一会儿属下找个没人的地方使劲揍它几巴掌。” 待司刹出去后,沈工臣又坐回位置上。 他重新打开那张纸条,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当看到那句‘娘子身康体健,比婺城还胖了几分’时,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笑了。 这段时间,他吃不下睡不着。 白天忙起来还好,一到晚上,一想到她不知流落何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 不敢合眼。 一合眼,都是她出事的噩梦。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丫头竟误闯御龙山,还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 但很快,沈工臣又想到一件事。 柳昭墉就在御龙山庄。 目前他的人传来的消息,并无父女相见的事,也就是说柳岁岁还不曾见到柳昭墉。 沈工臣将那纸条放在桌子上,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在犹豫要不要派人暗中阻止两人见面。 他能想象到,柳昭墉还活着的事,将会对柳岁岁造成多大的冲击力和伤害。 但又觉得真相掩得了一时,却掩不了一世。 等朝廷旨意一下,他会立即领兵上御龙山,柳昭墉必定要抓,到那时,真相可能会更残忍。 所以,随她去。 她亦及笄已成年,这是她私事,别人帮不了。 只能自己去承受! …… 柳岁岁觉得自己大概看花了眼。 半夜被渴醒,起床喝水,她好像看到了天元。 那傻小子正站在墙角冲她傻乐呢。 柳岁岁直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小脸吓得苍白,战战兢兢:“你……都变成鬼了?” “……” 天元一下子就收了咧着笑的嘴巴。 朝她跺了跺脚:“谁家鬼还长着脚呢?” 柳岁岁直愣愣地看着他双脚半天,突然‘嗷’地一嗓子朝他扑了过去。 “天元,你还活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她扑过去正要将人一把抱住,一旁突然横出一条胳膊来。 她一个急刹车稳住了。 抬头一看,竟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大喜过望:“北斗?” 北斗拱手朝她行礼:“娘子。” “你你你……你们都没死?那太好了呜呜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死翘翘了,我还伤心了好久……”她哭着哭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在屋子里东张西望,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却没有她想见的另外一个人。 原本激动的小脸,微微泛白。 她声音也颤抖起来:“春杳呢?她在哪儿?” 见两人不吭声,柳岁岁差点哭出声来:“她是不是……” “娘子您想哪儿去了?春杳好着呢,属下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救了您出去,属下带您去找她。” 柳岁岁一听,激动坏了。 “真的吗?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呜呜呜呜……” 天元担心她太激动引来御龙山庄的人,赶紧劝她:“您先别哭,属下和北斗此次来找您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柳岁岁一听,立马抹掉眼泪。 “你们说。” 这次是北斗开了口:“闫泰身子如何?” “亏损厉害,但并不致命,熬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 “娘子可有办法让他在不声不响中死去?” “你的意思.......” “闫泰一死,御龙山庄群龙无首,到时候必定混乱,属下想趁机带娘子离开。” 第229章 天元和北斗离开后,柳岁岁久久难以入睡。 北斗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着。 他让杀了闫泰。 利用自己所学的医术,让他在不声不响中死去。 这个很容易,她能办到的。 但她从未想过要杀人,还是用自己所学的医术。 她跟着双喜学医术,拜在姬生门下做药童,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救人 她也有梦想的。 她的梦想就是择一座风光秀丽的小城,在城中开一家药馆,每日忙忙碌碌,用自己所学的医术治病救人。 但现在,她却要用自己所学医术来杀一个人。 闫泰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该杀的。 他身为前朝余孽,没有安分守己,却偏要占山为王内外勾结,对于皇宫里的那位来说,是隐患是祸害是威胁。 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但对于柳岁岁来说,前朝余孽和她并无太大关系。 不管是春桃娘、春桃还是闫述,他们都是前朝余孽子孙后代,但他们也救了她。 没人懂得她一人一马走在深山老林里的那种恐惧和绝望。 当她看到村庄的那一刻,就像看到了生路,而春桃娘将她领回了家,虽说是打算让她给闫述做媳妇,可她不仅给了她饭吃,连床单被子都是新的。 就连洗澡水她都替她烧好了…… 自父亲去世后,她得到的温暖太少太少。 这些日子,和他们相处下来,除了前朝余孽这个身份外,他们都是极好的。 特别是闫述…… 他身体不好,一贯连房门都不愿出,却偏要跟着她来到御龙山庄。 他虽不说,但她不笨,他担心她被欺负,特意跟来护着她。 他们都很好,可她即将要杀之人是她们的王上。 一旦闫泰被杀,御龙山庄必定要完蛋,到时候朝廷兵马围上来,他们是不是都要死? 一晚上没怎么睡的后果就是,一早起来,柳岁岁恹恹的。 东福来带她去给闫泰治病,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问了一句。 “柳娘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桃花院里的宫女伺候得不好?” 柳岁岁摇头:“可能是昨晚上喝了茶水,有些失眠。” “那你一会儿给王上治病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马虎不得。” “我知道。” 柳岁岁跟着东福去了大殿,路过一旁偏殿时,见侍从和宫女进进出出的布置,她好奇地问:“今日山庄要办宴请吗?” 东福笑了笑:“例行宫宴而已。” 柳岁岁听了没再多问。 这几日经过柳岁岁的治疗,闫泰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他对柳岁岁的医术愈发信赖,对她这个人更是越发欣赏起来。 第一次下针结束,柳岁岁坐在一旁喝茶。 闫泰趴在床上,偏头看她,开了口:“今晚宫里宴请,你到时一起过来玩玩。” 柳岁岁并不想和他有过多接触,但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于是点了头。 行针结束,柳岁岁替闫泰取了针。 在取完最后一根针她正要离开之际,闫泰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但很快就被柳岁岁一把甩开。 她往一旁退了两步,快速抬头看了一眼闫泰,见他脸色阴沉,立马‘扑通’就跪了下去。 “王上恕罪!” 闫泰收回视线,翻坐了起来。 他靠在明黄色软枕上,一双眼睛盯着柳岁岁,充斥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柳欢喜,你可真不知好歹。” 柳岁岁垂着头没说话。 手腕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抓她时留下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阵阵泛恶心。 他的年纪比他爹都大,却依旧想占她便宜。 当真恶心人! 见她不说话,闫泰再次出了声:“你跟了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不用再费尽心思地去学医术治病救人,就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待我功成之时,我封你做贵人!” “……” 还功成名就? 他难道感觉不到,阎王爷已经在向他招手吗? 这人不光自恋,还自信得很。 但柳岁岁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状似惶恐不安。 见她当真油盐不进,闫泰也觉得甚是无趣,只是看着她那张娇如桃花的般的小脸,又觉得到了嘴边的肉不吃当真可惜。 他一向重男女情玉。 见到好看的姑娘就想占为己有。 他山庄的女人不少,但都太听话,而且没什么特色,他已经对她们失去了兴致。 柳岁岁的突然出现,犹如一道春光照进他的暮年。 让他好像回到年轻时候,每次一见到她,心里就痒得不行。 但他又不敢霸王硬上弓,毕竟自己这副身体还得她来调理。 闫泰想要长命百岁,想要长生不老,他觉得柳岁岁医术高明,只要她在他身边,他自然能活得久一些。 但此刻的柳岁岁,满脑子都在想,要怎样将他不声不响地杀死? 大概是心里有不爽,闫泰让她跪在地上足足一个时辰。 从内殿出来时,已经是午时。 闫述站在台阶下,见她一瘸一拐地走下来,忙上前:“怎么了?” 柳岁岁冲他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犯了点小错。” “他打你了?” “没没没。”柳岁岁停下来,揉着膝盖,“只是罚我跪了一个时辰。” 闫述听了,脸色冷下来,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平日里一贯话多的柳岁岁也变得沉默起来。 闫述不停地看她,终于在她要进院子的时候叫住了她。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柳岁岁抬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但很快又摇摇头:“他想欺负来着,但没成功,我给甩开了。” 见他脸色十分难看,柳岁岁说:“你别担心,只要我不同意,他奈何不了我,毕竟他现在还需要我给他治病呢。” 闫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那若是治好了,他还是如此,你该如何?” “能如何?”柳岁岁满不在乎,“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内殿之上,我若是不愿,他还能强迫我不成?” 闫述突然不说话了。 见他好似被吓住了,柳岁岁有些好笑。 “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说着转身进了桃花院。 闫述没走,他站在原地,看着柳岁岁进去的身影,眼底各种情绪闪过,最后归于平静。 转身离开,他朝大殿走去...... 第230章 柳岁岁离开后,闫泰感觉自己身体比昨日又好了不少,便让东福叫了丽姬过来。 丽姬打扮得妖妖娆娆地就过来了。 可谁料闫泰一见他那样,顿时没了兴趣。 “下次不要弄得满身脂粉味,太浓,难闻。” 丽姬脸色一僵:“王上以前不是最喜欢妾身这般么?还说妾身身上香……” “那是以前,现在本王不喜欢,你回去把一身脂粉给洗了。”他说着对一盘东福道,“去接兰贵人过来。” 丽姬委屈得两眼通红,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回去的路上,迎面遇上去大殿的兰贵人。 不同于她的妖娆多姿,兰贵人气质如兰,沉静优雅,一身白色衣裙,远远走来,像极了一朵养在深山中的幽兰。 “整日端着,也不嫌累。”丽姬撇撇嘴角,抬脚拐上一条小道。 今日太没面子,她不想搭理任何人。 而此刻大殿外,闫述被宫人拦在门外。 “抱歉述公子,王上在休息,您要不先回去,等王上醒了,小的再派人去叫您。” 闫述以为闫泰真的休息了,正要离开,却看到东福领着兰贵人走过来。 闫述回头看向那侍从,对方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东福也看到了闫述,他快走几步上了台阶:“公子来找王上?” “是,烦请福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有急事。” “述公子还是晚些再过来,王上这会儿着急见兰贵人。”东福说着凑到闫述跟前,小声道,“已经迫不及待了,您若是在这会儿扰了他的兴致,恐怕王上会不高兴。” 闫述深知闫泰的德行,便不再强求。 他转身正要离开,大殿内匆匆走来一侍从。 那侍从看着闫述:“王上交待,晚上的宫宴,述公子务必得来。” 闫述没点头亦没摇头,抬脚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东福摇摇头,随即转身继续领着兰贵人进了大殿。 很快,寝殿内便传来男女嬉笑纠缠的动静…… 动静很大,守在门口的东福忍不住有些担心,兰贵人进去后,王上又吃了一颗药。 那药性极强,在男女之事上能得极致快乐。 但若是控制不好,极伤身体。 最近这两年,王上身体之所以亏损厉害,都拜那药丸所赐。 偏他不听劝,每次都要吃上一颗…… 想到这儿,东福不免愈发担心起来。 这眼看就要大业将成,若是这个时候出岔子,可如何是好? …… 柳岁岁也根本没把闫泰放心上。 在她眼里,闫泰不过是个将死之人,他威胁不了她。 吃过午饭,她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午觉,午休起床,宫女给她送来一套齐胸襦裙。 水蓝色襦裙,上面是一件石榴红薄衫。 宫女跟她说:“娘子请坐,奴婢给您梳妆。” 柳岁岁忙道:“不用这么隆重吧?” “王上吩咐,奴婢不敢有违。” 一听是闫泰吩咐的,柳岁岁多少觉得有些膈应人。 那个老男人,每次看她的眼神露骨得很,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将衣裙丢在一旁,冷声拒绝:“我不换,你们出去吧。” 两名伺候她的宫女一起跪了下去。 “娘子,您若是不换,王上定会以为是奴婢伺候不周,到时候他一生气奴婢就要挨板子。” “是啊,求娘子怜惜。” 看着跪在面前哀求的两人,柳岁岁轻叹一口气。 她一句话没说,抱起那套衣裙进了内室。 再出来,身上已经穿上了那身襦裙。 两宫女见了,对她好一阵夸赞,随后又给她梳了流仙髻,插上一对珍珠流苏。 弄好这一切,时间还早。 柳岁岁便让两人出去了。 待两人出去后,她立马掩上房门,走到内室的后窗户前,悄悄打开窗户,抬手敲了敲窗棂。 北斗和天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柳岁岁有些紧张,压低了声音:“闫泰让我今晚参加宫宴。” “娘子若是害怕,属下陪您去。”天元毫不犹豫。 “你怎么陪我?”柳岁岁看着他,“你是男人好不好?我身边即使有人也是宫女,你如何陪我?” “那你就把我变成女的。” “……”柳岁岁盯着天元看了半晌,突然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天元长得比一般男子矮,相比较北斗的高大健壮,他显得格外精瘦。 再加上他一张脸白白净净…… “那你快进来!” 天元正要翻窗而入,一旁北斗一把拉住了他。 “胡闹,这个时候行事务必要稳妥,若是暴露将前功尽弃。” 柳岁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天元却不乐意地看着北斗:“娘子一人去宫宴,闫泰又对她虎视眈眈,再说了你看她今日装扮得如此好看,若那闫泰酒兴大发出了意外,沈大人不得剥了你的皮!” 北斗拧了眉头,正要开口。 一旁柳岁岁却笑道:“你想太多,他若敢用强,我便亮出我的武器,保准一针下去,让他下半辈子也当不成男人!” 她说着亮出自己暗藏的银针。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银针,天元不由得夹紧双腿。 “娘子……威武!” …… 柳岁岁刚出桃花院,便看到闫述。 他像是特意在等她,看到她出来,他原本冷淡的眸子明显的亮了几分。 柳岁岁走到他面前:“你在等我?” “嗯。”闫述收回视线,有些不敢看她,“走吧。” 他走在前面,柳岁岁走在后面,两人一起朝偏殿而去。 他们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柳岁岁快速扫了一眼,本想找个角落坐一坐,可谁知,宫人竟将她的位置安排到靠前。 她的身边,坐着闫述。 她坐下后,将身子悄悄靠近闫述,小声问:“这里面的人莫不都是御龙山庄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闫述看她一眼。 “差不多,御龙山庄每月都有一次宫宴,美名其曰天子与臣民同乐。”语气透着几分冷嘲热讽。 “……饭菜好吃么?” 她话题转得太快,闫述一时跟不上她的节奏。 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 他很少笑,一笑之下竟有种风光霁月的味道。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就该多笑笑。” “……” 闫述立马收了脸上的笑。 耳根却悄悄的变红了。 柳岁岁看见了,忍不住抿嘴偷乐,正在这时,殿门口传来动静。 柳岁岁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宫殿门口,走来一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身灰蓝色锦袍,身形修长,一身儒雅。 他逆光走进来,柳岁岁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尘封三年的熟悉感蜂拥而来...... 第231章 随着对方的一步步走近,柳岁岁双眼一点点睁大。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身体不自觉前倾,想要拼命看清对方的长相,甚至一度忘了呼吸。 她以为只是长得像罢了。 毕竟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三年,可随着对方一点点走近,随着他的整张脸暴露在大殿的光亮之中……柳岁岁仿若在做梦。 她直直地盯着那张脸,无数的午夜梦回,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最思念的亲人。 她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的父亲,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坐在她身边的闫述发现了她的异常,他微微靠过身子,抬眸看她,却意外的发现她满目震惊地看着那位刚来的柳大人,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动不动。 他有些担心,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柳岁岁好像没知觉,一动不动,眼睛依旧看着那位柳大人入了神。 “欢喜。”他叫她,“柳欢喜!” 他声音就在她耳边,柳岁岁猛然回神。 但她眼睛一直焦注在那人脸上,半分也没移开,只喃喃出声:“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闫述觉得她太不正常,伸手拉了她胳膊一下,“你一直盯着柳大人看什么?” 柳大人…… 柳岁岁这才真正回过神来。 她看着闫述,声音急迫:“你认识他?” “见过几面,不熟,他是王上身边最得宠的谋士,王上对他极是信任。” “他叫什么?” “前几日我帮你打听了,他叫柳宣平,也是苏城人,三年前来的御龙山庄……” 他后面说的话,柳岁岁一句没听清。 她脑子不停地回荡着闫述的那句……他叫柳宣平苏城人…… 她的父亲柳昭墉,恰好字宣平。 三年前来的御龙山庄……他三年前被山匪所杀,除了半截手指和一身染血的官袍,什么都没留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以为他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柳岁岁猛然想起一事来,上次路过苏城,江夫人将她一人留在屋里,看着她欲言又止地提起她父亲可能还活着的事。 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对! 她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父亲若是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她是他最疼爱的娇娇,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牵挂……可此刻,柳岁岁看着他走过来,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在慢慢坍塌崩溃。 她百思不得其解,难过的情绪一瞬间将她湮灭。 她心如刀绞…… 大概是她的视线情绪太浓,经过她跟前的柳昭墉下意识地就要朝她看过来,可就在他转头之际,东福尖细的嗓子传来。 “王上驾到。” 柳昭墉的注意力被吸引,他立马领着身后的姑娘快速走到对面位置上。 闫泰走进来,他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王冠。 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抬眼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柳昭墉身边那位小娘子身上。 对方一身胭脂襦裙,挽着双花髻,只简简单单斜插着一对簪花,看起来格外娇俏动人。 “柳卿身边之人是谁?” 柳昭墉立马拉着柳如月站了起来。 “回王上,她是小女如月。”柳昭墉看向柳如月,“去给王上见礼。” 柳如月立马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她朝闫泰轻轻一福身,声音透着苏城特有的软糯甜。 “如月见过王上,元吾王万寿无疆!”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过动听,让闫泰眉目舒展。 他满眼笑意:“如月,这名字真好听。” “多大了?” “小女今年十七。” 闫泰微微颔首,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朝一侧某个位置看过去。 见柳岁岁正盯着柳如月发呆,他朝她招了招手:“柳欢喜,你过来。” 脑子一片空白的柳岁岁根本没听见他在叫她。 直到闫述伸手轻轻推她:“你怎么又在发呆?” 柳岁岁猛地回神朝他看过去,就在这时,闫泰再次叫她:“柳欢喜?” 柳岁岁回过头,看向高处。 见闫泰冲她招手,柳岁岁艰难起身,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对面。 对面站着的柳昭墉也在同一时间朝她看了过来,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柳岁岁迎上他震惊的双眼,心里有一刹说不出的快感。 她也在这一刻终于确定,眼前此人便是她三年前‘意外’被山匪所杀的父亲柳昭墉! 坐在高处的眼泰冲她招招手:“柳欢喜,你上前来。” 柳岁岁收回视线,抬脚走到柳如月身边,无视她看过来的视线,抬头看着闫泰。 声音清脆利落:“王上。” 柳欢喜没上来之前,闫泰觉得柳如月长相娇俏,他甚是喜欢。 可当柳欢喜站到她身旁的那一刻,柳如月一瞬间失色,变得普通起来。 同样是一身红裙,柳欢喜即便是不施粉黛,也犹如春日最娇艳海棠,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柳如月暗暗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听说王上最近偏爱娇俏可人小娘子,今日费劲心思打扮了好半天,却偏被身边这个叫柳欢喜的抢了风头。 偏她还姓柳,听她那口音,也像是苏城人。 真是晦气! 但一想到自己父亲是王上身边最得宠的臣子,柳如月又微微抬起头,一副骄傲而清高的样子,对柳岁岁不屑一顾。 柳岁岁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 亲生父亲死而复生这样的事她都能接受,何况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姐姐? 呵……大她两岁的姐姐! 她心口堵得难受。 原以为她是父亲捧在手里的唯一,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在生她之前,他竟已经在外面有了其她孩子。 对方叫柳如月,她叫柳岁岁。 柳如月。如月如月。 她猛地想起一个成语,叫作‘如月之恒’。 寓意着此人像上玄月一样逐渐圆满。 多好的寓意,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真的期盼。 可她叫柳岁岁…… 她想起自己曾经拽着父亲的袖子问:“我为何要叫岁岁?岁岁不好听,父亲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可好?” 他当时说的什么? 柳岁岁仔细回忆着,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想起来。 他说名字是她母亲取的,寓意岁岁平安。 所以你看,从一开始他就不爱她。 连名字都不屑给她取。 可他却偏偏要装得疼她入骨的样子,迷惑了她这么多年。 呵! 真虚伪! 不过一个连死都要造假的人,还能求他有多真心?! 第232章 闫泰看着站在一起的双柳,心里想的却是,若是将两人都弄到身边来,晚上一起伺候,将会是怎样的销魂之夜? 他想着想着,眼神就放荡起来。 柳昭墉深知他的德行,见他如此着迷地看着柳如月和柳岁岁,心头沉了又沉。 若非迫不得已,他是不会将家眷接来这里。 这里虽说吃喝不愁,享有荣华,但毕竟在深山老林,哪里比得上山下的热闹繁华? 闫泰说了几句话,就让柳岁岁和柳如月各回各的位置上。 宫宴也正式开始。 宫女穿着彩衣,将一盘盘佳肴和美酒送上贵客面前的桌案。 柳岁岁没动筷。 她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到对面,看着那个虚伪的男人,质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要欺骗她? 为什么要假死? 为什么三年多,对她不管不问? 如果不是恰好撞上,他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再见她? 柳岁岁眼眶泛红,心底的悲愤和委屈犹如潮水般想要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可忍了又忍,拼命地将其压了下去。 大殿内的歌舞升平,贵人们之间觥筹交错,喧嚣而热闹。 可如此热闹,也掩盖不住对面传来的声音…… 柳岁岁鼓足了勇气抬眸看向对面。 柳昭墉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朝她看过来,那双在她记忆里一直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柳岁岁迫切地想要从他眼里看到愧疚和歉意,但让她失望的是……并没有! 没有对她的愧疚和歉意,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欢喜。 有的只是探究和审视。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恍惚间看到了他对她的戒备和杀意。 他的这种眼神犹如一把利剑,将柳岁岁当场劈开,生生一分为二。 她仓皇收回视线,起身从一旁离开。 坐在她身旁的闫述见她突然走了,立马跟了上去。 柳岁岁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一直拼命压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犹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她没管,就任由她大颗大颗的滑落。 哭得悄无声息。 太痛了!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人用刀一点点切割着,痛得她不得不停下来。 她微微弯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着。 痛到窒息!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眼前被泪水糊成一片,整个世界摇摇欲坠。 突然,她的胳膊被人一把扶住,紧接着,她听见闫述急切的嗓音传来。 “柳欢喜,你哭什么?” 柳岁岁抬头看着他,眸子通红,含着悲伤和痛楚。 “他为什么不要我?” 闫述一愣:“谁?” 柳岁岁没说话,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他,目光开始涣散。 他心头一凛,正要再问,被他扶着的柳岁岁突然一把将他推开,摇摇晃晃地往桃花院走去。 闫述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了你?” 柳岁岁不说话,就这样走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 见她不想说话,闫述也不再逼问。 他跟在她身后,几次柳岁岁脚步踉跄着要跌倒,他赶紧伸手扶住。 但很快又被对方推开。 就这样,他一路送她回了桃花小院。 目送她走进去,闫述并没立即离开,他不放心地又站了许久,直到有侍从来找他,说王上找他,他这才抬脚离去。 柳岁岁一头扎进床褥之间,闭上了眼睛。 她告诉自己:睡吧,睡一觉醒来就会好起来。 可心口的位置就像是空了一块。 明明是六月炎夏,她却犹如置身冰窖,冷得她发抖。 她忍不住弓起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将自己抱紧,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岁岁半夜起了高热。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团火,很热很热,浑身滚烫,呼吸也变得困难。 她想喝水,可眼睛犹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只能下意识地呢喃着:“喝水,要喝水……” 昏昏沉沉中,好像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紧接着温热的茶水一点点送进来。 柳岁岁犹如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到了清泉,她迫不及待地汲取着水源,干得要冒烟的嗓子得到了缓解。 整个人也好受了几分。 但她还是好热,昏沉之间,感觉抱着那人身上比她凉,她下意识地靠过去,将脸紧紧地贴在上面,舒服得喟叹一声。 她又沉睡了过去。 寂静的室内,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坐在床畔,他垂眸看着紧贴在他脖颈间的柳岁岁,感受着她身上滚烫的温度,浑身的气息冷到极致。 北斗翻窗而入,将手里的药丸递过来。 男人伸手接过,轻轻掰开柳岁岁的贝齿,将药丸放进去,又喂了一口水。 大概是药丸太苦,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精致的眉眼皱成一团,发出抗拒的哼唧声。 男人不为所动,逼着她把药吃下。 见她吞了药丸,小脸苦得皱成一团,又觉得好笑。 拿过杯子,又喂她喝了几口水。 折腾一番,好歹是又睡着了。 待她睡熟之后,他轻轻将她放进被窝,接着起身走到一旁。 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浑身气息冷到极致。 窗户大开,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天幕,许久之后,冷冷启唇。 “柳昭墉该死!” 北斗站在他身后;“可他毕竟是娘子的亲生父亲。” 沈工臣薄唇抿得笔直,冷眸含着怒意,“他配吗?” “主子莫要冲动,您不是说过,这是娘子的私事,需要她自己面对解决。” 沈工臣突然闭了眼,一言不发。 …… 柳昭墉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御龙山庄看到了柳岁岁。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是有一瞬的心慌。 毕竟是养在自己身边十一年的女儿,当初假死离开柳家,他听说她为他苦守三年孝期。 几次差点被廖氏害死,却又命大的活了下来。 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挺好。 离开苏城,去了京城投靠他长姐,在国公府当起了大小姐。 这样也好,她好歹是有了一条生路。 他以为这辈子两人不会再相见。 她就当他真死了最好。 可偏偏她跟着沈工臣来了婺城,偏偏搅进这一场争斗中。 在大殿之上看到柳岁岁的那一刻,柳昭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是沈工臣送来的奸细,他一定要杀了她! 他三年假死来到御龙山庄,除了荣华富贵,还有他的伟大壮志。 他想当人上人! 他想高居庙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个柳岁岁又算得了什么? 他想要什么,都会不择手段! 第233章 药丸喝下去后,柳岁岁便开始出汗。 汗一层接着一层冒,她身上衣服湿透,犹如浸在水里,她踢了身上的被子,趴在床上难受得哼哼唧唧。 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在剥她衣物。 她下意识想抗拒,却如何是醒不来,浑身没一丝力气。 直到那人将她抱在怀里,她闻到一股清冽熟悉的味道…… 忍不住心头一颤,她喃喃出声:“沈工臣……” 沈工臣一边给她换衣物一边低声回应:“嗯。” 他的回应犹如一股力量,让柳岁岁挣扎着睁开了犹如千斤的眼皮。 屋内没点灯,只有一颗小小的夜明珠放在她床幔之间,照得她整个床幔之中犹如白昼。 她抬手,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若不是烧糊涂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她这里? 柳岁岁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过去,轻轻抚上他的脸。 脸颊硬朗,触感真实…… 柳岁岁还不相信,忍不住用手指掐了他一下。 她掐得用力 疼得沈工臣皱了一下眉。 “半个月不见,见面就掐人,柳岁岁,你皮痒了是不是?” 他清冷的嗓音,不耐烦的语气,是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沈工臣?”她又叫了他一声,这一次,声音迫切。 “嗯。” “真的是你?”她双手捧着他的脸,不由得睁大双眼,想要将他看得更仔细一些。 沈工臣轻轻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 “是我,我来了。” 柳岁岁眼眶一红,眼泪蜂拥而出,刹那间,心里压抑的全部委屈和伤心难过都出来了。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咽不成调。 “沈工臣……沈工臣我这里……这里好难受……”她一边哭着一边扯过他的手放在她心口的位置,泣不成声,“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 她脸上都是泪。 眼眶通红,含着泪的杏眸满是委屈和痛苦。 沈工臣抬手过去,一边用指腹替她擦泪一边温柔哄着她。 “没关系,他不要,我要你!” 止不住的泪水突然就止住了。 柳岁岁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要你!”沈工臣对上她泪眼,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柳岁岁,我要你,此生不负!” 柳岁岁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次流得更凶了。 沈工臣当真没法了,低低叹息一声,随后低头下去,封住了她的唇。 却被柳岁岁一把推开。 她往一旁躲,红着脸儿:“我发了热……会传染给你。” “那又如何?”沈工臣双手固定住她想躲开的小脸,漆黑双眸深邃而柔情,“我还怕这个?” 说着就攫取了她的唇瓣。 两人刚在一起没两天就被分开,这半个月对于两人来说,不止是分开那么简单,还有对彼此的挂念和担心。 过程太煎熬。 沈工臣开始很温柔,轻轻咬着她的唇角,来回反复厮磨,直到柳岁岁忍不住哼了一声,他这才撬开她的贝齿,强势地攻了进去。 她开始在他怀里,后来被他放倒在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亲了许久,直到他的手挑开她的衣摆想要钻进去…… 柳岁岁猛然惊醒,她一把摁住他作乱的大手,抗拒着:“不行……” 沈工臣松开她的唇,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呼吸很重。 “现在不行。”她又说了一遍,声音轻轻颤抖,“你别这样……” “好!”沈工臣将手抽出来,将脸整个埋进她脖颈间。 柳岁岁没动,他粗重的呼吸就在她耳边,灼热如火烧。 柳岁岁也跟着热起来。 过了许久,沈工臣才将她放开。 柳岁岁躺在被子里,小脸通红,不敢看他。 沈工臣在她身边躺下来,柳岁岁抬眸正要看他,却被他整个抱进怀里。 “睡吧,我陪着你。” 柳岁岁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不会被人发现吗?” “无所谓。”沈工臣嗓音慵懒,“正好一窝将他们端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沈大人果然嚣张。 大概是药劲儿起来了,柳岁岁睡得很快。 待她熟睡之后,沈工臣起了床。 他站在后窗户前,看着深夜的御龙山庄,冷冷出声:“保护好她。” “是!” …… 柳岁岁一觉睡到次日下午。 醒来时,高热已经退了。 她却没动,静静地躺在那里,脑子里有些乱。 沈工臣已经走了,但枕头上却留下他的气息,证明昨晚他真的来过。 柳岁岁突然将脸埋入枕间,静静感受着那一丝属于他的气息,久久不舍起床。 直到宫女进来:“娘子可醒了?” 柳岁岁应了一声,那宫女掀开床幔,捧着一身干净衣裙走进来。 “述公子一直在等娘子,他十分担心你。” 柳岁岁轻轻点头,却没说话。 一番梳妆打扮,柳岁岁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树荫下,闫述安静地坐在那里,听到动静回头,视线率先落在她脸上。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他起身朝她走来。 几步后,他停在她面前,仔细打量她一番,才出了声:“你没事吧?怎么睡这么久?可是病了?” “昨晚有些发热,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柳岁岁不想跟他说太多。 闫述正要说话,有侍从过来对柳岁岁道:“娘子,柳大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柳岁岁原本平静的眸子顿时起了波澜。 她想拒绝的,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好,请柳大人进来。” “是。” 侍从离开后,柳岁岁看向闫述:“大述,你先回去吧。” 闫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没问,转身离开。 他出院子的时候,恰好柳昭墉进来。 柳昭墉看到他,先行了礼:“述公子。” 闫述停了脚步,视线落在他身上。 想到柳岁岁的异常,他开了口:“柳大人和欢喜认识?” 柳昭墉温和一笑:“不认识,不过是听说柳娘子医术好,我想请她去给夫人看看身子。” 闫述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 最后没说话,抬脚离去。 柳昭墉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问身边的侍从:“述公子经常来找柳娘子?” “是,小的听说述公子要娶柳娘子为妻,不知真假。” 柳昭墉皱眉。 但很快松开,没说话,抬脚进了院子…… 第234章 柳昭墉进来时,柳岁岁正在摆弄她的银针。 这一套银针是姬神医送她的见面礼,十分的尖利,用来救人是银针;用来杀人就是最好的凶器。 听到动静,她头也未抬。 直到柳昭墉先开了口:“岁岁。 时隔三年多,再听见他叫她‘岁岁’,柳岁岁当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抬头朝他看过来,视线落在柳昭墉那张熟悉的脸上,久久未动。 她双眼就像是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不透其中隐藏的情绪。 柳昭墉试探着出声:“岁岁不认识爹爹了?” 柳岁岁突然笑了。 几分冷嘲、几分难过,还有几分疏离。 “我爹爹已经死了三年多,您又是哪位?” “我知道你在怪我,但岁岁,爹爹真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去拉她,却被柳岁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她看着他,对上他看似很痛苦又懊悔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柳大人真的不必在这个时候来演戏,我不再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也不是给块糖就能哄着什么话都听的无知小姑娘。”她唇边噙着冷笑,“所以不妨说说你来此的目的!” 柳昭墉脸色一僵。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还是那副温和的慈父相。 “岁岁,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接受,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这三年来是我对不起你,但岁岁,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也曾回苏城看过你……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痛苦的表情,让柳岁岁都觉得虚伪。 她不想生气。 也不想动怒,但在听到‘那句身不由己’时,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你一直说你身不由己,那你为何能将柳如月带在身边?她是你女儿,难道我就不是吗?”她眼眶通红,强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 柳昭墉也红了双眼。 他低声忏悔着:“是爹爹不对,你原谅爹爹这一次好不好?” 柳岁岁将头扭到一旁不说话。 柳昭墉走到她面前,将姿态放得很低,声音更是慈爱得让人心动。 “正好你现在也来了御龙山庄,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柳岁岁抬眸看他:“你指的一家人是谁?” 柳昭墉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明显的心虚让柳岁岁心头又是一空。 “还有谁?她问他,“除了柳如月,你还有谁?” 被逼无法,柳昭墉重重叹息一声:“是如月的母亲,她刚生产完半月,昨晚突然流血不止,你医术不错,能不能过去给她看看?” 柳岁岁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 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人命关天,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柳大人。”柳岁岁冷声打断他的话,她捏着手里的银针,看着他冷笑,“你不就怕我一怒之下杀了她?” “……岁岁,你不会,你一向是个心善的好孩子,爹爹最了解你。” 柳岁岁突然不说话了。 她看着柳昭墉,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叫了十几年‘爹爹’的男人,第一次发现,她对他竟是如此陌生, 陌生得让人难以忍受。 “你走吧,我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她转过身子,背对他而站,不想再理他。 柳昭墉还想说什么,柳岁岁突然回头,眼神恨恨地看着他。 “不要逼我恨你!” 她双眼通红,那张娇艳的小脸,此刻异常冷漠。 柳昭墉犹豫了一下,什么没说走了出去。 待他离开后,柳岁岁浑身虚脱一般坐在软榻上。 天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不知何时又糊满眼泪的脸,既心疼又生气:“娘子,虽然他是你父亲,但属下真想骂他一句,他真不是个东西!” 柳岁岁没说话,她将自己整张脸埋在掌心,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 无声无息。 北斗也走了进来。 他不赞同地看了天元一眼:“你少说两句!” “我就是为娘子抱屈,他今日来这儿,我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来找娘子弥补父爱的,可谁知他竟是为了他那个夫人来的,还什么刚生产完?我的天,一个柳如月也就算了,又生了一个,他这是完全没把咱家娘子放在心上……” 眼瞅柳岁岁越哭越凶。 北斗一把捂住天元的嘴,眼神瞪他:“闭嘴!” 天元一把推开他的手,蹲在柳岁岁面前,气得半死:“娘子,只要你说一声,属下现在就去砍了他。” 柳岁岁不说话。 “您不说话属下就当您默认了?”他说着站起来,“我这就去砍了他……” 柳岁岁终于抬头,她双眸通红地瞪他一眼,接着起身进了内室。 天元幽怨地叹了口气:“娘子还是太心善,他都不把你当闺女看了,您还拿他当什么爹?要属下说,大司马都比他这个亲爹强百倍不止,您要他这个亲爹作甚?赶紧随属下回京找后爹吧,后爹钱多势大又疼您……” 话没说完,一个抱枕从内室扔出来砸在他身上。 紧接着是柳岁岁怒吼:“你给我闭嘴!” “……哦!”天元立马闭了嘴。 北斗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觉得他这张嘴真是讨人嫌得很。 柳岁岁并没悲伤多久,因为闫泰突然晕倒了。 接到这消息时,她没立即动身,而是借口去内室找了北斗。 “闫泰突然晕倒,我要不要趁此机会下手?” 北斗:“娘子若是害怕……” “我不怕!”这两天经历了太多,让柳岁岁也突然之间明白一个道理。 人不能太善良,也不能太愚蠢。 她现在不动手,闫泰迟早要对她动手。 虽然沈工臣随时能上山灭了他们,但也得需要一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不能拖太久…… 她提着药箱就走。 北斗突然叫住她。 “娘子可考虑好了?” 柳岁岁回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北斗再次出声:“闫泰一死,朝廷兵马立马上山,到时候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柳岁岁一下子怔住。 这里所有人…… 闫述,春桃娘,春桃...... 还有……她的父亲柳昭墉。 虽然她恨极了他。 但她也没想过要他再死一次。 第235章 柳岁岁到达闫泰寝殿时,他已经昏迷不醒。 东福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旁还有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看到柳岁岁过来,东福立马迎上来,一脸焦急:“娘子可算是来了,王上突然昏厥,山庄的几名大夫都试过了没办法,您快来看看。” 柳岁岁一边往里去一边问:“昨日不还好好的,为何会突然昏厥?可是吃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 原本急得跟什么似的东福突然不吭声了。 柳岁岁停了脚步,回头看他,见他欲言又止,便道:“你若不说,我如何诊治?” “娘子说得是,”东福说得艰难,“昨日宫宴结束后,王上便召了两位娘娘一起侍寝……玩了一整夜,天明才睡去,他休息不喜人打扰,奴才便一直等到午时才去叫他,可谁知却叫不醒了……” 柳岁岁一脸震惊:“死了?” “哎哟您这话可要大逆不道了,王上只是昏迷而已。”吓得东福差点去捂她的嘴。 柳岁岁撇了撇嘴角,冷笑一声:“真会玩。” 她一边说一边让人掀起床幔,闫泰安静地躺在床上,此刻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 东福亲自搬了杌子来,请柳岁岁坐下。 柳岁岁坐下,伸手去给闫泰号脉。 一号之下,吓了一大跳。 她问东福:“他吃了什么?” 东福也不敢隐瞒,如实说了:“吃了三颗……” 柳岁岁将手收了回来,起身就要往外,东福一把拉住她:“娘子去哪儿?王上还昏迷着,您得救他啊。” “我救不了。”柳岁岁如实说,“即便是我师父来,恐怕也救不了,东福,准备后事吧。” 东福一听,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柳岁岁抬脚就走,却又被东福一把抱住大腿。 东福哭着求她:“娘子莫走,现在也只有您能救王上了……” 柳岁岁背对着他,眼底划过一抹挣扎。 她能救的。 姬神医给过她一颗药丸,说给她保命用的。 这药丸有起死回生之效,即便是被阎王爷勾了魂,也能将人拉回来。 但柳岁岁不可能用这药丸去救闫泰。 暂且不提他前朝遗孤的身份,也不提他想要造反的事,就说他一次次拿自己的命作死,她就觉得他不值得她救。 不要说什么医者仁心,她觉得闫泰就是活该。 贪图私欲,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不管不顾。 再说了,她本来还打算偷偷弄死他,现在既然有了不用动手他就嗝屁的机会,也省得让她沾染一条人命,染上因果。 思及此,柳岁岁也不挣扎了,一把推开东福走了。 她麻利地回了桃花小院,赶紧召集了北斗和天元商量对策。 “这次不用我出手,闫泰也活不成了。”。 北斗一听,从怀里掏出一只纸鹤,拿出特制的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飞了出去。 柳岁岁问:“沈工臣何时会来?” “属下不知,主子自有部署。” 柳岁岁听了点点头,一旁天元道:“趁现在混乱,属下先带娘子走。” 北斗却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很快,柳岁岁便听见院门外传来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一起冲了进来。 她小脸一下子就白了。 北斗低声安抚她:“娘子别怕,属下和天元就在您身边,咱们见机行事。” “好。”柳岁岁赶紧去推两人,“你俩快走。” 北斗和天元翻身而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岁岁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房门口,看着涌进来的褐衣侍卫,原本慌乱的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第236章 不大的桃花小院瞬间被侍卫挤得满满当当。 柳岁岁看着从侍卫中走来的柳昭墉,原本是该难过的,但意外的发现,心口的位置仿佛变得麻木。 面对他时,她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好像他不管再对她做什么,她都能接受。 柳昭墉走过来,他身上也穿着盔甲,头上戴着盔帽,柳岁岁见了忍不住好笑:“保护得这么严实,柳大人是怕我拿银针扎你么?” 柳昭墉看着她,有些痛心疾首。 “岁岁,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他看着她满脸都是失望,“我从小教你做一个善良的好孩子,你现在却眼睁睁看着王上病重而见死不救……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柳岁岁看着眼前的男人,愈发觉得他陌生起来。 那个在她心里一直被尊敬爱着的父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死去。 她不再对他有任何留恋。 而此刻眼前的这个柳昭墉,不再是她父亲。 思及此,柳岁岁一颗心也变得坚硬起来。 “你对我如何,我也不在乎,柳大人领兵来此,莫不是要抓我?” 柳昭墉看着她,语重深长:“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考虑考虑,王上若真有个意外,我这么多年的牺牲和付出就要付诸东流水,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被沈工臣抓入牢狱受日夜折磨吗?” 柳岁岁笑了。 “你当初假死脱身到了御龙山庄,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前朝遗孤能有什么好结果?现在的大历王朝国泰民安,皇上励精图治,可是他闫泰一个酒囊饭袋一个随时随地精虫上脑的人能比的?我真怀疑柳大人当初是得了失心疯,才走到这一步!你放着好好的五品知州不做,偏要来这鬼地方当什么谋士,呵……你有病吧?” “你……”柳昭墉气得脸色铁青,“你简直不可理喻,来人,把她给我抓了……” 侍卫正要上前,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我看谁敢!” 柳岁岁循声看过去,只见闫述从人群中走来。 他依旧一身白袍,身子依旧瘦弱,朝她走来的步子却坚定有力。 他高举手里的玉牌,走到柳岁岁面前,转身面向院子里所有侍卫,高声道:“闫氏玉令在此,孤看谁敢动她!” 院子中众人,包括柳昭墉在内,一看那玉牌,都跪了下去。 柳岁岁怔怔地看着那玉牌,又看向面容清冷的闫述,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身份可能并不是一个普通前朝遗孤那么简单。 柳昭墉跪在地上,看着那玉牌,一脸质疑地看着闫述。 “述公子怎会有此令牌?令牌一直在王上手里,您是如何得到的?” 闫述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柳大人何时在王上手里看过此令牌?” “……” 柳昭墉从未见过。 但闫氏令牌就是王朝玉玺。 令牌在手里,谁就是那个最尊贵的王。 闫泰身为王上,手中岂会没玉牌? 闫述没再理他,而是再次高举玉牌,冷冷下令:“众将士听令,柳大人蓄意趁乱生事,将他抓住送入牢狱,待孤以后发落。” 原本听命于柳昭墉的那些人,突然听命于闫述。 柳昭墉被人摁住的那一刻,他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要被抓走,他才猛然回神。 他看着柳岁岁,大喊着:“岁岁,救救爹爹......” 宝子们,帮我想几个书名吧,就这本书的书名~~我家编编要用,我脑壳都想疼了实在想不出来,求求大家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