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刀》 第427章 看这三人一脸不情愿,魅影咦了一声。 三人屁滚尿流,立刻去办。 天玑把破碎的佛像收集起来,用布包好,跪倒在地,虔心认罪。打碎佛像金身,在任何一家寺庙都是不小的罪过。 魅影在旁边,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你们既然如此虔诚,不来拜拜吗?”天玑转头问那几个年轻人。 “这都碎了,一滩烂泥而已,有什么好拜的。” 天玑笑了笑,没有说话,俯身再拜。 他突然心念一动,一股悲悯的气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散布整个寺庙。 佛之真谛,非在于形相之拘泥,无论其为金光闪耀之佛,质朴泥土所塑之佛,亦或破碎残损、完整无缺之佛,皆不过佛性之不同载体,其本质并无二致。关键在于供奉者内心之虔诚与觉悟,心中有佛,则万物皆可为佛,形态万千,终归于心之一念。佛非外物,乃是内心之映照,修心见性,方得佛法之真谛。 他缓缓起身,手腕上的佛珠缓缓转动,有淡淡金光溢出。 梵音禅珠,内藏无边佛法。 一束金光突然暴起,射入天玑的眉心。 他有些痛苦,闭上了眼睛,一串金色的文字缓缓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大日如来咒! 他盘腿坐下,依照这些漂浮的文字,缓缓诵念。 随着朗朗的佛音,金色的卍印从他口中不断飘出,在他身边不断旋转,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圈,将他笼罩其中。 最后一个字念完,金色光圈缩小成一个小小的卍印,镶嵌在他的眉心。 他睁开眼睛,眼中的金光一闪即逝,眼神随即悲悯而深邃。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眼中释放出来,三名和尚忍不住跪了下去,磕头朝拜。 圆满境。 至此,他成为佛家年纪最小的圆满境僧人,也是大日如来咒沉寂千年以后,唯一的传承者。 普光寺,正在闭目参禅的静心禅师突然睁开了眼睛。饶是平静如此的他,此刻也心潮澎湃,泪流满面。 净岩走的路,不是歧路,是正途。 普光寺要改,要跟随净岩的脚步,重新走向正确的那条道路。 可是自己老了。就连天玑被挤出讲经堂,他也没有精力插手去管。 这件事情,只能留给天玑去做。 那是多久以后的事情?自己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想到这里,静心禅师的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昭明二年秋,南蛮主动退兵,向夏唐议和。宋宜嘉喜出望外,赏赐蛮王大量金银、丝绸、瓷器、棉纱。 消息传开,本就人心不齐的西域联军也相继退兵。 蠢蠢欲动的草原贵族立刻遣散部众,继续蛰伏。 所有外敌,只剩雪狼率众继续与罗飞争衡。 由于草原贵族暗中支持以及罗飞的刻意放纵,雪狼的部队在战术上有了极大的改善,摆脱了落后的打法,逐渐走向正规,只是装备水平依旧原始。 这没有办法,他们只会简单的青铜冶炼,完全不会冶铁,更别说打造武器过程中的材料配比。 罗飞只是放出了罗字营,意在磨练士兵,保持战力。其余部队正常操练,没有投入战斗。 不过罗淼水带来了罗飞的八百亲卫,装备水平和训练水平几乎和罗字营齐平。这样一来,罗字营就由一千二百人增员至两千人。 罗飞的命令很简单,不计土地草场的得失,以雪原人头记功,以减员记过;罗焱烈损失一名部下,要用二十个雪原战士的人头来抵,陈曦阳这样的大修行者造成的伤亡不计。 第428章 罗焱烈觉得心里很别扭。上次伏击雪狼先锋军团,雪狼被救逃脱,其余三千人被罗字营尽数诛杀,自己有七人死亡,数十人重伤。 他面对的是一群原始战士,不是铁浮图,所以接受不了这样的伤亡比,也就没有向罗飞请功,将自己得到的所有赏赐和军饷尽数抚恤伤亡的弟兄。 他和罗淼水一直在商讨如何做到既能最大范围击杀对方,又能保证自己零伤亡。 起码要尽量朝着无人死亡这个目标去靠拢。 他们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避免冲锋,以机动力和远程武器为主要攻击手段。 罗焱烈带着一千人连夜出发,罗淼水率一千人在后方接应。 他选择的攻击目标,是雪狼一支位于中军大营西侧的部队,人数在两千左右,负责警戒、策应和支援,统帅是一名叫菁胥的首领,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 罗焱烈调整了武器配置:人和马都放弃所有重甲,只穿皮甲;不带长兵器,每人只带一把横刀防身;带弩一把,弩箭五十支;带弓两把,弓箭一百二十支,弓弦四根;一人三马不变,备用弓箭六十支。 以战养战,不带口粮。 为战士和战马最大限度减重,保持部队的机动力和耐力。 一千人偷偷来到这支部队的侧翼,罗焱烈带领两百骑首先发动了进攻。 他们射杀了哨兵和巡逻队,并大声叫嚷,敲锣打鼓地逼近辕门。 雪原战士手持木盾和战斧冲了出来,背靠围营的篱笆和木桩,准备迎接铁蹄的冲锋。 箐胥有些紧张,但看清楚对方只来了两百人以后,长舒了一口气。 两千对两百,怎么看都是稳赢的。 这次罗焱烈一反常态,没有冲击对方阵型,只是用弓箭远远射击,一箭又一箭,从容不迫,动作优雅。 时间一长,箐胥受不了了。 对方完全是来射靶子的。木盾能挡住大多数箭矢,可还是有人不停中箭倒下。这就摆明了欺负他们没有像样的长弓,正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箐胥率部冲了出去,想将这二百人赶远一些。 对方始终保持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不停用弓箭射杀他们。 箐胥也算有头脑,让追赶的兄弟放缓了脚步,左右两翼快速包抄,大约两个个时辰左右,他们完成了对这二百骑兵的合围。 包围的阵型慢慢收缩之际,罗焱烈带人从一处极小的缝隙中突围而出,并再次射杀十几人。 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箐胥气坏了,带着大部队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再过一炷香,箐胥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后方出现了一队千人左右的骑兵,切断了自己的退路。领头的,正是罗淼水。 设伏的八百骑在左右两边运动,一百五十步左右以重弩射击,八十步左右以弓箭射击;而雪原战士没有几个像样的射手,一般只能射六十步。 罗焱烈在战前就强调过,不用刻意瞄准,搭弓就射。 马背上四个重重的箭袋为他们提供了连绵而密集的火力,直到把箐胥的部队完全钉死在冲锋了路上。 弓弦的响声持续了大约一天,仔细打扫战场之后,罗焱烈消耗了大约一万支箭,没有一人伤亡。 两兄弟相视一笑,立刻给罗飞发出消息。建议组建一支以弓弩为主要攻击手段的骑兵部队,不需要冲锋。部队的规模,控制在五千人左右,一人两马即可长途奔袭。 第429章 罗飞立刻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并将罗字营召回修整。 他们从二十五万边军中挑出了五千名善于骑射的士兵,交由十三太保中最喜欢射箭的罗月涵带领。 罗月涵排行老四,三十二岁,出身箭术名家,自幼弓马娴熟,以神射手养由基为偶像,手中落雕弓可一百五十步射兔,一百二十步内破甲。后被罗飞收为义子,在军中经常射落敌方大将。性格孤傲,以箭入道,是夏唐境内罕见的顶尖神射手。 “你没有任何作战任务,由你来担任主帅。三个月后,让我看到天下最厉害的骑射部队。做不到,回家搂草打兔子去。缺什么东西就向我直接要,就是砸锅卖铁都给你。有人质疑你的决定,可直接斩杀,不用禀我。” 这是罗飞的原话。 所以,按罗月涵的要求,这支部队不装备弩,只装备长弓和横刀;一人两马,每匹马驮四个箭袋,内装箭矢三十支;每人背负一个箭囊,负箭四十五支。全员皮甲、护臂、护指,白色披风,至少能开三石弓。 昭明二年冬,罗飞帐下诞生了一支专业的骑射部队。当他们飞驰而过的时候,马背上的箭袋微微张开,上下起伏,犹如飞翔的鸟儿;长短适中的白色披风可以防寒,也可以当行军毯。 他们可以在飞奔的马背上直射、抛射、轮射、飞射;可以和敌人对射,可以追射,在甚至在逃跑的时候回身射。只要碰上这支部队,你一定会遇到密密麻麻的箭矢,无时无刻,无孔不入。 罗飞亲自检阅的时候,他们演示了一轮抛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覆盖大片草场,让罗焱烈两兄弟看得眼皮打颤。 这样的骑射部队,只要战术的当,其实已经可以和罗字营一较高下。 罗飞非常高兴,亲自在他们的大纛上写下“骁风骑”三个大字。 明年的春夏两季,他们将直面雪狼重整之后的大军。 为防止陈曦阳袭杀主帅,罗飞给他配了阵师和剑修充当护卫。 想到这里,罗飞皱起眉头,转身问罗无恒,“李季安人呢?” 罗无恒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完成罗飞的使命,因为云宗玥进了普光寺就没有再出来。如果她死了,陈曦阳必然已经被李季安追杀;她没死,那就是普光寺的和尚有办法给她去毒。 李季安没来,答案只能是后者。 罗无恒尴尬地笑道,“回父帅,李季安在南境遇到了蛮王帐下的军师,之后便了无踪影。散出去的暗桩把南境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难不成要我亲自出手?还是要你们十三太保一起出动围剿?”罗飞有些心烦,“一个小小的剑圣初境剑修,就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了?” 罗无恒的眼皮跳了跳。 “除了李季安,能杀他的人很多,但不是最好的选择。”罗无恒的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紧张,“厉剑明、王道林、楼兰寺的塔慧、钱无执,普光寺的静心、普觉,可能吴飒行也可以。还有几个有实力的,比如……” “好了!”罗飞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是在点卯吗?现在想想,怎么才能除掉陈曦阳,否则你们十三太保和其他偏将没有人能睡得了好觉!” 罗无恒低声回答道,“是。但草原广阔,本就不好找,他和雪狼合作的话,还可以退入茫茫雪原。若是他一心逃命的话,除了厉剑明、张灿、李季安三人,没有人杀得了他。厉剑明和张灿不用想,皇帝都请不动。以此看来,便只剩李季安一人。他熟悉草原,和雪原部落也有深交。这件事情,非他莫属啊。” 第430章 罗飞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就要想办法,让李季安尽快前来。多大的价码我都出得起。” 罗无恒回答道,“是。能让李季安主动现身,并北上击杀陈曦阳,那还得从云宗玥身上想办法。” “什么办法?” “云宗玥在普光寺,而宋宜嘉对她肯定是恨之入骨。这偌大的夏唐,能扛住宋宜嘉报复的,大约只有父帅了。” 罗飞思索良久。“我也不想过早得罪宋宜嘉。” “迟早的事。宋宜嘉的权力逐渐扩大,又强硬地挤掉了张玉麟。下一个,不是您是谁?而且宋泽勇来您这里的事情,她很快也会知道。” “为什么?”罗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刚刚查明,宋泽勇身边的十二亲卫中,有一人是宋泽浩的黑衣卫。” 罗飞长叹一声,“真是废物!” “也不是,这个黑衣卫潜伏太久了,若不是前两天他向宋宜嘉传递消息,我们也不知道。” “云宗玥在普光寺,宋宜嘉不知道这事?” “当然知道。可能是朝中事务繁忙,还来不及收拾她。需要有人点一下宋宜嘉,让她想起这档子事。” 罗飞明白他的心思,只有让云李二人与宋宜嘉彻底决裂,才有可能让他们栖身草原。而陈曦阳,可是亲手掐死了万里云。既然来到草原,此仇焉能不报? “你去办这件事。” “是。” 罗飞想了想,“来人,把四品以上将军都聚到帐中,我有要事相商。” 他想两条腿走路。 陈曦阳,能把李季安叫来杀了最好。 若李季安来不了,或像上次一样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将雪狼逼回雪原深处,或者把留在草原上的部众尽数杀死。如此一来,一方面,陈曦阳就没有了再待下去的理由;另一方面,宋宜嘉执意要他交权的话,双方可能要交兵,自己的后方要稳定。 张玉麟是个忠于朝廷的老将,不愿内乱。而束手就擒这种事,我罗飞向来做不到。 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情,不如挺起胸膛,早做打算。 这个冬天不算特别冷。 宋宜嘉先收张玉麟十万大军,再南退蛮王,流亡的百姓逐渐回归,她的心里非常高兴。 政局开始稳定,下一步,就是收拾掉宋泽霸,然后收缴罗飞的边军。这两件事情做完,自己尽可高枕无忧。 为此,她在朝会之后,特意安排了一场盛大的秦王破阵舞。 舞蹈的鼓点激昂而有力,宫中的乐师们奋力敲打着战鼓,每一击都似乎要震破天际,秦王破阵舞的壮阔与豪迈,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展现得淋漓尽致。舞者们身着战甲,手持兵器,模拟着古代战场上勇士们的英姿,步伐矫健,队形变化多端,时而如龙腾九天,时而似凤舞九霄,将战场上的英勇与悲壮演绎得栩栩如生。 宋宜嘉和宋煜宸并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与众臣一起欣赏这激昂的舞曲。 舞曲结束,一位大臣在旁恭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陛下,此舞真是令人热血沸腾,仿佛亲眼见证了我夏唐的辉煌与勇武。” 宋煜宸摇了摇头,“太吵了,朕不喜欢。” 那位大臣有些尴尬,不过并没有就此退下,而是接着说道,“禀陛下,上次碧云宗遇袭,宗主万里云遇袭,圣女不知所踪。然众弟子、长老皆无损伤,是否需要重建碧云宗?” 宋宜嘉皱了皱眉,说道,“这是江湖中事,何必拿到朝堂之上讨论?” “回殿下,徽山盛产上好符纸,碧云宗乃徽山第一大宗门,符师众多,此事关系到夏唐修行界的安稳,朝廷似乎有必要介入。” 一提宗门圣女,她自然联想到李季安,心思便有些浮躁。 “钦天监什么看法?” 周翼宇上前回奏道,“禀殿下,圣女云宗玥中毒,正在普光寺修养。” “养好了没有?” “没有。还在寺中。” 宋宜嘉冷笑道,“派个特使,去往普光寺问候,缺什么就给什么。如果病好了,不妨将她迎回碧云宗,重振宗门。如何?” 周翼宇心中微惊,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驳了宋宜嘉的面子,只好欠身道,“如此甚好。” 朝廷让云宗玥恢复宗门,她哪里还能说个不字?打断她的修养进程,会不会招来李季安? 宋宜嘉仗着楼兰寺不怕张灿师门,可钦天监很忌惮。 周翼宇内心暗自祈祷,希望普光寺硬气一些,直接将特使顶回来最好,这样就不用和李季安发生直接冲突。 “敢问殿下,派谁去?” “你手下不是有个叫沈梅庄的人?听说她对江湖之事了解甚多,让她去吧。” 周翼宇暗自叫苦,派谁去不好,这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他神色不变,恭敬地说道,“是。” 第431章 钦天监派出的特使,不是沈梅庄,是五官灵台郎黄芷悦。她的境界和阅历都远逊沈梅庄,但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普光寺典客宝胜接见了她,因为首座普觉正在为弟子讲经,住持静心禅师闭关,都不方便见客。 “小女子来得突兀,有扰大师清修。” 宝胜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特使大人哪里话。招待不周,万乞见谅。” 黄芷悦挥了挥手,随从抬上数口木箱,奉上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 “些许香火钱,望大师收讫。” 宝胜摇了摇头,说道,“上山香客众多,也喜欢布施,香火钱已经足够寺中僧人开支。如此厚礼,山门不敢受。” 黄芷悦本就生得极美,笑起来更是动人心魄,说道,“公主殿下身体有恙,不宜远行,因此差下官千里迢迢奉上些许银两,聊表寸心,大师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宝胜低宣佛号,没有再多说什么。 黄芷悦见状,微微一笑。 “大师,听闻碧云宗圣女云宗玥在宝寺修行,不知传言是否属实?” 宝胜老实地回答了她,“圣女确实在寺中疗伤治病,不算修行。” “哦,”黄芷悦轻笑道,“公主殿下懿旨,让圣女重建碧云宗。可否让在下一见?” 宝胜脸色微惊,修行界的事情,一旦朝廷插手,往往变得波谲云诡。 “圣女由住持静心禅师亲自疗伤,因此也随静心闭关,不宜打扰。” 黄芷悦对这个答案不意外,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露出一个狭长的匣子,古色古香,透出一股浓浓的檀香味,显然价值不菲。 她将匣子上的玉锁打开,推到宝胜面前。 “特使大人,佛家弟子,超然物外,实在不……” “大师,何不打开再说?”黄芷悦打断了他。 宝胜面露不悦之色,碍于情面,还是伸手掀开了盖子。 他的瞳孔陡然放大,呼吸顿住,全身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匣子,无法挪动一丝一毫。 在旁人看来,里面不过装了一些普通的树叶罢了,但在宝胜眼里,这可是至宝中的至宝,且难得一见。 树叶上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也有简单的绘图。 贝叶经! 贝叶经是用铁笔在贝多罗树叶上所刻写的佛教经典,在佛教中极为珍贵。而梵文书写的贝叶经,由于年代久远,极难保存。如此完整的梵文贝叶经,可遇而不可求。 宝胜的手指忍不住搭在匣子上,轻轻抚摸,他都舍不得让自己的指尖玷污这样珍稀的宝物。 “大人,”宝胜的嗓子干涩,吞了很多口水,艰难地开口问道,“此物从何处得来?” “天竺僧人朝贡的宝物,在崇文馆保存很久了,无人敢碰。听闻宝胜大师是梵文大家,堪称梵文第一人,便特意请旨取出,供大师精研佛法。” “原来如此。”宝胜长叹一声,“怪不得无人能一窥其真容,极难得,难得呀!” 黄芷悦微笑道,“大师喜欢就好。正所谓宝剑配英雄,如此经典的梵文,当然只有大师才能一观。放于我等凡人之手,虫吃鼠咬,毁坏了岂不可惜?” “大人,”宝胜的声音有些沙哑,“静心禅师确实在闭关,不便打扰。” “大师想到哪里去了,我哪里敢打扰禅师清修。”黄子悦笑道,“云宗玥非寺中僧人,你只需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碧云宗要重开宗门,来不来,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黄芷悦说完,起身告辞。 宝胜捧着匣子,爱不释手。他思量再三,还是敲开了静心的禅房。 第432章 静心已经搬到净岩的后山小院,一个小沙弥开的门。 “住持还在闭关吗?”宝胜示意小沙弥不用行礼,直接问他。 “是。不过禅师最近几天没有入定,在为那位女客行针,也讲一些佛经给她听。” “嗯。”宝胜点了点头,“去通报一声,问问禅师见不见我。” “不用问。”苍老的声音从禅房传了出来,“进来吧。” 宝胜吃了一惊,静心的耳力特别好,看来并未随年龄的增加而衰退。 “见过住持。”宝胜推开房门,先行了一礼。 屋内有浓浓的药味,夹杂一点淡淡的草木香。 云宗玥半卧在床,静心在给她讲因果。 静心招手让他走近些,继续对云宗玥说道,“你看,宝胜手里的盒子就是因,他进来打断你的修行就是果。这个果也是是因,他由此心生贪嗔痴便是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云宗玥望向宝胜。 静心笑道,“你不用看他。佛家的因果,恰如世间万物之经纬,细密交织,无始无终。每一粒尘埃的飘落,每一片叶子的摇曳,皆是过往因种下的果,而又成为未来因的萌芽。它不单是命运的简单轮回,更是心灵修行的映照——善因结善果,恶因生恶报,却又在慈悲与智慧的照耀下,赋予众生转恶为善、超脱轮回的可能。正如流水不息,因果相续,让我们明了过去,珍惜当下。以正念为舟,智慧为帆,驶向那无碍解脱的彼岸。在这条因果的长河中,每个生命都是自己命运的舵手,用每一次善行与正念,书写属于自己的因果篇章,向着光明与觉悟的彼岸缓缓前行。” 静心说完,微笑着看着云宗玥,“你可明白?” 云宗玥悟性极高,但也觉得似懂非懂,所以她有些懵懂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静心失笑道,“傻孩子,世人皆是痴儿,哪会那么容易懂。你并非佛家弟子,即便如宝胜修佛多年,也不懂。如果你记不住那么多,你就记一条,心要慈、行要正,就可以了。” “是。多谢大师开悟。” 宝胜压根没听静心在说什么,他看了看手中的匣子,又望向床上的云宗玥,显得有些迟疑。 “有事就说,出家人,不要有那么多羁绊。”静心说道。 “是。”宝胜鼓起勇气,说道,“朝廷有旨,要重开碧云宗宗门,想知道圣女去不去。” 静心轻叹一声,身在贪嗔痴,怎么都点不醒。 云宗玥想了想,问道,“静心大师,我身上的毒去了几分?” “基本去了。你对纯阳之火的理解已深,体内元气极为醇厚,又身怀极寒之物冰魄,区区幽冥寒毒,早已肃清。” 云宗玥惊讶不已,“那我这几日喝的药……” 静心笑道,“你阴阳失衡,给你调一调而已。你静卧在床,反而能耐下性子,听听我老和尚念经,对吧?” 云宗玥收敛心神,低头致谢,“多谢大师。” 昭明三年春,碧云宗圣女出山,返回徽山,召回散布于各处的宗门长老、弟子、供奉,准备重开宗门。 朝堂之上,针对亲王宋泽霸的奏章日渐增多,弹劾他侵占民宅,霸占良田;肆意安插亲信,扰乱朝政;更有对陛下轻慢,大不敬之罪。零零总总,竟有四十七条之多。也有很多大臣站队宋泽霸,驳斥对方子虚乌有,两边争吵不停,乌烟瘴气。 鉴于宋泽勇、张玉麟的现状,宋泽霸压力倍增,暗中向罗飞求援,安排后路。 罗飞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反,但要有同宋宜嘉开战的底气。一旦两边开打,自己的后方一定要稳定。这样一来,雪原对他就失去了作用,愈发坚定了他主动攻击雪原的心思。 第433章 漠北草原,经过冬季漫长的准备,罗飞开始部署军队,肃清雪原诸部。 罗字营扩充到三千人,骁风骑人数不变。这两支部队先行开拔,自行寻找作战目标,任务只有一个,杀人。 罗飞没有留驻守部队,二十五万边军尽数开拔,打算一举推平雪原诸部。雪狼手中能战的部队不到六万人,剩下的全是不愿随乞霜退回的老弱病残。 他立刻召集部落首领,一起商讨对策。 陈曦阳成了他的座上宾,雪狼希望他能提出具体的作战方案。 可陈曦阳只是一个剑修,在谭德身边的时间也很短,无法在战略层面和战术层面做出有效的布置。 在众首领嫌弃、怀疑和不满的目光中,他悄悄溜走了。在他的心目中,这只是一群可以利用的野蛮人,根本不值得自己为之效力。 还好他留了几分情面,否则将帐篷中的人一剑诛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能不能去把李季安找来?”冰川部首领卡若问道,“他可以帮助我们的,也是真心帮助我们的。” 雪狼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他是中原人。” “那又如何?”卡若说道,“陈曦阳也是中原人,你不也一样很器重他?” 雪狼没办法回答这句话,沉声说道,“这次,我们只能靠自己!” 他努力回忆李季安的作战方案,希望照葫芦画瓢,能给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方案。 可他只依稀记得集中优势兵力、搜集情报、以空间换时间几个字。 怎么去做? 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热切。 他心一横,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孩子和女人先走,往后撤,必要时直接进入雪原; 剩余人等分为三个大营,左中右相互策应,牢牢据守几个关键据点。 六万士兵全部分散,流动作战,相互支援。遇到大股敌兵就躲,小股部队就打。 会骑马的战士要兼任斥侯,尽量前出收集情报。 人人都领到了作战任务,可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有些迷茫。这样的战指过于笼统,不是很好理解。 卡诺忧心忡忡,觉得自己会重蹈箐胥的覆辙。 所以他最后一个走出,趁着四下无人,拉住了雪狼,“共主,起码把乞霜祭司找回来吧。有他在,大家也安心些。” 雪狼点点头,“不过我们不能等,要提前部署。乞霜,我派人回雪原去叫。” 卡诺安心不少,带着战士奔赴前线。他也算经历过大规模会战的首领,要沉稳不少,是雪狼的得力干将。 有件李季安要求做的事情,雪狼一直都没有做,或者说没有做好——选拔人才。 罗飞有十三太保,有大量偏将、参军、校尉,组成了严密而有效的运转体系;斥侯、骑兵、步兵、弓手、车队、后勤等配合默契,兵种之间扬长避短,相互策应。 缺点就一个,贵。 这次出击,几乎耗光了安北都护府的所有家底。 不过罗飞不在乎,猛虎扑兔,亦用全力。 罗焱烈孤军深入,不断猎杀雪狼的斥侯,并首先发现了雪狼的前锋部队,大概两千人左右。 经过仔细侦查,雪狼并不在这里。所以罗焱烈劝住了蠢蠢欲动的罗淼水,悄悄绕过这支部队,继续往北而行。 他在找雪狼,或者规模在万人以上的庞大军团。经过上一次的接触,他确认自己可以用这三千人打垮雪狼的主力,甚至搅乱他的中军。 罗月涵的骁风骑全是轻骑,机动性更强。他的目光比罗焱烈长远,已经看到了雪狼全线溃败的场景。所以他的部队画出一条漂亮的穿插曲线,避开哨兵,在雪原各部队的缝隙间巧妙移动,直奔雪狼的大后方。 第434章 为了给罗字营和骁风骑腾出行军时间,罗飞自领一万骑兵,三日后出发。这一万骑兵是他的老家底,和他一样,几乎全是老兵,年轻面孔很少。若是就此认为这支老年骑兵团是出来遛弯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们甚至不是军人,而是屠夫,或者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若是不信,孪鞮图漫、古罗两代草原大单于都可以出来讲讲遇见他们的后果。 他们两鬓斑白、长须飘摇,眼中跳动着杀戮前的兴奋和疯狂。 随着罗飞的出动,后续部队陆续开拔,浩浩荡荡向雪原六万战士和约五十万部众席卷而去。 五日过后,罗飞抵达交战的最前线。他没有想到的是,雪狼没有选择和他硬碰硬,而是避开了他的锋芒,据守几个易守难攻的山头作为联络的节点,进可攻、退可守。 难道这是陈曦阳的主意?罗飞皱起了眉头。如此一来,自己强攻的话就要困难很多,会带来较大的伤亡。 “父帅,陈曦阳出现在漠南草原。”罗无恒低声说道,“可能是乞霜的手笔,他是雪原中少有的智者。” 罗飞盯着地图,汇集斥侯传来的最新消息,仔细分析之后,摇头道,“不是乞霜。罗焱烈已经基本锁定雪狼亲率的部队,罗月涵居然直接潜伏在他的大后方。以乞霜的才智,不会让阵型出现这样大的疏漏。” 罗无恒点头道,“是的,我也发现,雪狼此番布阵,大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味道,指挥看似灵活,其实呆板,和他们上次对战草原完全不同。” “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罗飞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说道,“根据罗焱烈和罗无恒的消息,以及各路斥侯的军情汇报,他们的大营应该是这三个。给中军将军吴兴传令,严禁攻打沿路节点,尽量不要和雪原军队交战,全力袭杀这三个大营。” 罗无恒心里大概明白了罗飞的意图,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不解的表情,“父帅的意思是……” “从他摆放部队的位置来看,他这六万士兵是保护这三个大营的。杀光这五十万人,他这六万士兵能不乱吗?” 罗无恒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 罗飞看着远方低垂的黑云,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步卒也快一些,不要前方人都杀完了、他们还在后方用膳,他们没有当皇帝的命。” “是。” 吴兴将八万骑兵分作三支部队,昼伏夜出,绕开雪狼的防守,分别攻打他的三个大营。 雪狼与卡诺在山上严阵以待,对这一切变故浑然不觉。直至求救的狼烟冲天而起,他们才猛然惊觉大事不妙,心急火燎地率军回援,却遭到边军步兵的顽强阻击。边军士兵迅速挖掘深沟、搭建箭楼、构筑坚固营寨,同时埋伏下大量弓弩手,将雪狼和卡诺的部队死死困在了山上。 卡诺绝望了。 他的部落有八万人之多,全在西边的大本营中,仅次于雪狼的部落。他知道,要是再拖下去,他的部落就完了。 于是,他亲自率领身边的一万勇士,冒着生命危险突破了边军的重重封锁,向大本营疾驰而去。 代价很大,只剩三千多人跟在身边,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大本营浓烟滚滚,已经血流成河。由于对方不愿和他交兵,转而攻击其他毫无防备的营地,卡诺带着这三千勇士的出现,如同一道曙光,成功救出了幸存的妇孺,共计千余人。 第435章 他来不及喘息,也没有理会雪狼的命令,沿途护送所有能动的人,抛弃所有物资,以最快的速度退回雪原。 路上跑死了很多人,他们也来不及悲伤。 数日之后,他们出现在罗月涵的视野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罗月涵没有动,目送他们退入雪原之中。 毫无疑问,冰川部是幸运的。因为随着雪狼全线溃败的消息传来,罗月涵封闭了退入雪原的所有通道。 雪狼被罗字营突袭,全军覆没,战乱中下落不明。 罗飞发现散落的雪原战士急于回营救援之后,他下令围点打援,耐心地耗死了这六万士兵。 剩下的雪原人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手无寸铁,性格再彪悍的人面对全副武装的边军,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而言。 他的骑兵在驰骋,刀光闪过之处,血光飞溅,人头乱滚。尤其是他亲率的一万老兵,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何况,对于这样大规模的屠杀,孪鞮俊成给他提供过实践经验。 不到十天,这个古老的部落就此凋谢在大草原上。 对于那些在慌乱中逃散的部众,他并不担忧。 罗月涵的骁风骑正等着他们。 大战结束后,骁风骑射光了携带的所有箭支,共计八十二万五千支。 很多士兵射吐了。他们从未见过人命竟然如此不值钱,甚至不如训练场上的靶子。 罗月涵的军令是,一只鸟都不能放过去。 他们一丝不苟、不打折扣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因此,罗月涵也有了一个外号,小阎罗。 卡诺带着残部,往雪原深处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愤怒。看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部众,他还要强打起精神,不停安慰他们。 冰川部只剩一口气吊着,这口气要是散了,什么都没有了。 战士们把身上的皮袄让给孩子和女人,出现大面积冻伤。没办法,雪原一年四季都寒冷无比。越往北,越是天寒地冻。 卡诺担心罗飞会追进来,不敢停留,一路往北退却。一些本就有伤的士兵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之后,就再也起不来。 卡诺硬起心肠,让下属剥掉他们的衣服,分给孩子们。 活人身上的衣服越多,就意味着死去的人也越多。 他们机械地挪动着麻木的双腿,一直走,一直走。正当卡诺也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漫天风雪中,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乞霜。 他忍不住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乞霜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动员大家把所有的物资集中起来,等着第二波幸存者赶来。 他们等了许久,再也没有人影出现。 乞霜之前只带了千余人回来,大部分是孩子。加上冰川部所剩两千余人,四五十万规模的雪原部落,只剩三千人。 所有人都随着乞霜跪了下来,向南方磕头。他们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罗飞站在雪原的边境,北望雪原深处。 之前他就来过一次,此刻的心境截然不同。 “父帅,逃进去的人大概有三四千,要不要让斥侯进去,然后派兵围剿,以绝后患?”罗无恒问道。 罗飞摇了摇头。 雪原已经不可能再对漠北产生威胁了。 现在,他面临的压力主要来自西边陇右道杨雄的十万大军,东边河北道刘骏升的十万大军,以及京都三万禁军和南境二十万大军。 二十五万对四十三万,他没有把握,因为陇右道和河北道的边军战力也非常强悍。三线同时进攻的话,神仙也扛不住。 所以他非常想和蛮王结盟,打算让罗无恒走一趟。至少,要弄清楚蛮王突然退兵的原因是什么。 另外,刘骏升的态度也比较模糊,不知道他是听命于宋宜嘉,还是想自保。反正有张玉麟打样,起码他不会排斥自己的好意。 京都,自己至少能打两张牌,宋泽勇和宋泽霸两亲王。尤其是宋泽霸,在朝中的势力不小。许多对宋宜嘉不满的老臣,都站在宋泽霸一边。 西域三十余国不能成事,但可以膈应杨雄,至少能牵制他一部分兵力。 中原一定要乱,越乱越好。只有乱,自己才能潜心经营这两大草原,并一进步扩大。 修行界最好也乱起来。楼兰寺和张灿师门,宋宜嘉和碧云宗,李季安和陈曦阳……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但这比玩火危险,一个不小心,让其中一方调头针对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撤军。”他果断下达了命令。 好好厘清这些事情不容易,动手去做更是艰难。但总是要去做的。 第436章 草原覆灭的消息很快传到朝廷,宋宜嘉在第二天的朝会上,与众臣商议如何解决罗飞的军权过大的问题。 宋煜宸特意要求宋泽霸务必参加此次朝会,不得告假。 新任兵部尚书杨宇轩上奏道,“禀陛下,罗飞手握二十五万边军,又可就地征收赋税,等同于自立为王,尾大不掉。如今雪原覆灭,边境安宁,当收缴其兵权,归朝廷统一调遣。” “和顺亲王,你的意思呢?”宋宜嘉问道。 宋泽霸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表现在宋宜嘉的预测之中,所以她没有动怒。 户部尚书王卫本附议,“禀陛下,臣建议先裁军,再慢慢收缴其兵权。边军规模过大,国库每年都要支付巨量军饷,压力过大。裁军之后,省下来的钱可以用来减轻百姓赋税,兴修水利,开垦良田。” 宋宜嘉环视一圈,说道,“还有没有其他奏议?如果没有,兵部和户部拿出个章程,先中止罗飞征收赋税的特权,然后裁军。安北都护府的边军,规模控制在十万人左右,镇压草原贵族反叛,足够了。这是廷议结果,要形成国策。” “是。” 众大臣齐声道。 宋泽霸冷笑一声。 宋宜嘉看在眼里,散朝之后将他留下来。 “三哥,”宋宜嘉走下台阶,换了称呼,“这次裁军,事关夏唐安宁,你可一定要支持陛下。” 宋泽霸说道,“支持,我一定支持。” “听说三哥和罗飞的关系不错,有劳您亲自前往安北都护府一趟,当面和他详说,朝廷实在养不起这么多军队了。如今草原平定,他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宋泽霸笑了笑,“好。” 宋宜嘉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预设好的话术失灵,稍微顿了一下。 “三哥,”宋宜嘉款款笑道,“如果你不同意,也可以直说。一家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我同意。”宋泽霸笑道,“我赞成陛下的决策。” “既如此,三日之后动身,如何?” “好。”宋泽霸向宋煜宸行礼,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急,生怕再多呆一会,情绪就会爆发。 宋泽霸不是愤怒,而是兴奋。 拿下张玉麟过于轻松,让宋宜嘉吃到甜头,居然在罗飞兵锋最盛的时候动手,将罗飞直接推到了台前。 而把罗飞推到台前,就是把罗飞推向了自己。 他迫不及待地收下了这份大礼。要不是担心宋宜嘉看出端倪,他想现在就出发,跨上雪龙驹,一天狂奔八百里,直奔罗飞中军大帐。 宋泽霸回到王府,立刻找来了吴子媚。 “你设法告诉罗飞,宋宜嘉已经对他动手。不出一个月,他就是第二个张玉麟。我三日后出发,会去说一些场面话。要快、要秘!” 吴子媚不敢耽搁,迅速启动了暗桩。 宋宜嘉也知道他不会如此听话,召来了钦天监周翼宇。 “宋泽霸那边,有什么动作?” “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我的人在密切监视,但他府中也有大修行者坐镇,为防打草惊蛇,不能过于靠近。我估计,吴子媚一定会有动作,只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嗯。从张玉麟的事情上,我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不能既要又要,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得不到。反过来,敢冒一些风险,得到的回报就很高。宋泽霸得到罗飞的全力支持之后,一定会反。到那个时候,我才能将他俩彻底铲除。密告杨雄,将部队交接给杜远山,立刻回京,准备接手禁军和二十万南境部队。” 第437章 “可是,这样一来,国家就陷入内战,怎么办?”周翼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 “打赢了,万事无忧。打输了,万劫不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宋宜嘉的语气很坚定。“先收拾宋泽霸,再逼迫罗飞交出兵权。” “修行界呢,会不会乱?” “不会。让楼兰寺威慑住王道林和厉剑明、不让他们轻动就行。” “碧云宗那边,怎么办?” 宋宜嘉的脸沉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贱人真的被治好了,看来普光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宋宜嘉觉得以后可以让普光寺来制衡楼兰寺,略一思索,说道,“碧云宗就先放着,打赢了再收拾她。你派人送点东西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是。”周翼宇告退。 “等等,”宋宜嘉叫住了他,“李季安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他最后出现是在蛮王和我南境交战的前线附近,后来不知所踪。”周翼宇想了一会,“因为跟踪李季安,我们的暗桩似乎还看到了张灿。” “似乎?什么意思?” “隔得太远了。李季安本人就是大修行者,师父张灿更是离谱,没人敢跟得太近。只是远远看上去,觉得有些像而已。” 宋宜嘉脸上顿显失望。“不用猜了,肯定是他。这个老东西还没死啊?” “殿下,他是修行者,寿命极长。” 可能上次两巴掌打得有点疼,宋宜嘉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秀气的脸颊。 “天底下就没人收拾得了他?” “大概只有楼兰寺住持塔宏法师才可以。这样的人,我们是请不动的。”周翼宇看了一眼宋宜嘉,欲言又止。 “说吧,大胆说。” “是。”周翼宇小心地说道,“既然张灿没有要和您翻脸的意思,在塔宏没有来到京都之前,您最好不要惹他。对于他的门下弟子,尽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知道。”宋宜嘉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宋煜宸,“我已经派人去请王道林了,明天教陛下写字。” “是。” “如果有李季安的消息,要立刻告知本宫。” “是。” 宋宜嘉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周翼宇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也还是立刻加派人手,往更南地方搜寻李季安踪迹。 李季安出了大山中的小世界之后,按张灿所指,一直往南走。 他的九叶青莲诀已经开到第五叶,逐渐习得青莲风步。其实青莲风步和张灿的瞬移之术大同小异,都是在天地元气的缝隙中穿梭。 只是李季安境界不够高,瞬移的距离很短。 李季安没有地图,只能依照太阳来判断大致的方向。加上错综复杂的地形,高耸入云的大树,遍地丛生的荆棘,都让他的步伐慢了许多。 一路上,他见识了许多没有见过的奇花异草,虫蚁鸟兽,但这些肯定不是张灿要他去找的。 难道是去到南冥天池?想到这里,李季安兴奋起来。他实在是受够了夏唐皇室,一直想带着云宗玥越过十万大山,去到传说中的南冥天池,过无人打扰的神仙日子。 他虽然慢,但比起普通人,速度还是要快上许多。跨越沟堑,攀爬绝壁,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大半个月过后,顺着张灿留下的标记,他找到一片盆地。 这块盆地,宽广无垠,四周被连绵起伏的群山紧紧环抱,群山之巅云雾缭绕,宛如仙境。山峦的轮廓在晨曦与暮霭中若隐若现,时而清晰如刻,时而朦胧如梦,为这片盆地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玄幻的色彩。盆地内部,地势平坦,植被茂密,各种奇花异草竞相绽放,色彩斑斓,香气袭人,让人目不暇接。 第438章 这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仙境,让他眼前一亮。这种地方非常适宜人类定居繁衍,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比如炊烟或屋舍。 这让他心生疑惑,跃上树冠,静静观察,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难道这是师父替他寻找的定居之所? 也不太可能,张灿从来不管这些闲事。 突然,一两只色彩斑斓的鸟儿掠过树梢,留下一串串清脆悦耳的鸣叫。李季安心念一动,开始运转饕餮心法。 他将这两只召唤了下来。 这两只鸟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 李季安还没有能力让这两只鸟听懂自己说什么,但大致能听懂这些动物在说什么。 所以他希望这两只鸟能自由交谈,自己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什么都还没听出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隆隆作响。 两只小鸟振翅而去,留下不知所以的李季安。 突然,他看到一条巨龙从地下破土而出,直奔他所在的大树而来。 看它来势汹汹的样子,李季安有些害怕。于是他收敛了气息,轻轻一跃,离开这棵大树,钻进灌木丛中隐藏起来。 巨龙一尾巴扫倒了这棵合腰粗的大树,仔细地嗅来嗅去。 李季安暗道不好,这些天他没洗澡。 果然,巨龙闻到了他的汗臭味,愤怒地吼叫了一声,惊起大片飞鸟。 他大概能听懂,它在大吼:“谁?” 李季安自然不敢出来,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滚出来!敢召唤我的子民,擅闯我的领地,活腻了!” 巨龙顺着气息锁定了李季安,缓缓低下身子,巨大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藏身的灌木丛。 李季安只好爬了出来,心脏狂跳不止,望着眼前这条巨龙。 这条巨龙,身长不知凡几,鳞片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辉,随着它庞大的身躯轻轻摆动,光芒流转,变幻莫测,美得令人窒息,又威严得让人心生敬畏。 它的双眼深邃明亮,直视人心。李季安与之对视,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渺小。 它看到了李季安脸上的恐惧,内心得意,觉得自己主宰一切,高高在上。可它随之看到了李季安眼中的远古与荒蛮,让它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季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巨龙这个小小的动作,立即全力催动饕餮心法。 巨龙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的威压,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冷冷地看着它。 它甚至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 但它内心的高贵和自尊不允许它这样做,咬牙与李季安对峙。 “你是谁?”巨龙问道。 李季安张了张嘴,很想告诉它自己叫李季安,可怎么才能让它听懂呢? “你是哑巴?”巨龙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会说你的语言,但能听得懂。”李季安一边说,一边简单地比划了一下。 “说人话就行。我是龙,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巨龙不耐烦地回答。 李季安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了不起,非常了不起。很厉害。”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巨龙闻言,内心得意,肃杀之气就少了很多。 “你是谁,为什么能听懂我们的语言?”巨龙好奇地望着他,毕竟不是一个物种,能听懂兽语的人,只出过一个公冶长,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李季安仔细地观察着它的脸色和眼神,小心谨慎地选择用语。 “我叫李季安,是夏唐的一个修行者,游历天下,不知道您盘踞于此,冲撞之处,望乞恕罪。至于为什么能听懂兽、啊不,你们的语言,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夜间视物,和你的很多子民一样。” 巨龙疑惑地看着他,“放开神识,让我好好看看。” 李季安不愿意,但他原本就不想和这样恐怖的神兽有冲突,便乖乖地放开了神识。 巨龙的眼睛射出一束光,投射在李季安身上,不仅看到了灵蕴,也看到了饕餮内丹,最后转移到他手腕的佛珠上。那串佛珠,隐隐有镇压之意,让它不安。 它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是修士却没有丹田,莫名其妙有一颗饕餮内丹,和他的肉身完全融合在一起。 半人半兽?巨龙有些疑惑。 “你……”巨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试探着问道,“你的父母,是不是有一方是饕餮?” “啥?”李季安直接懵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又反问了一遍,“啥?” 巨龙也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逆天,赶紧改了口,“你和饕餮是什么关系?” “朋友。” “啥?”这回该巨龙傻眼了,“你说啥?” “朋友。” 它听得真切,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饕餮做朋友?胆真肥。或者纯粹就是吹牛。 不管出于哪一方面,巨龙都有些佩服他了。 “敢问龙尊,此地如何称呼?” 这一声“龙尊”,让巨龙舒服得快呻吟出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龙脉福地。” 果然,李季安立刻知道自己冲撞了大神,行礼道,“恕罪恕罪,在下这就告退,不打扰龙尊清修。告辞。” “诶,这就走了?”巨龙有些急了。 它在此地修行千年,未见人族,寂寞德要命,怎会轻易放过?况且李季安身上似乎背负很多东西,让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什么,那个,有朋自远方来,后面记不得了。你远来是客,来歇歇脚。” 未等李季安拒绝,巨龙张嘴对他轻轻吹了一口气,李季安如坠云端,随着巨龙腾云驾雾一般,直入福地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