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者江湖》 第1章十六岁的这一年 这条街叫老街,是因为它就像是一个人走到了迟暮黄昏一样,死气沉沉。 可在江佑一的认识里,这条老街总是起的比黎明还要早。走马吆喝摆家伙事儿,那都得是三四点就准备齐活儿的,赶等天亮那就算是晚的了。 至少,自打住进来这里后,他跟姐姐常常是天将起色,人便要出门了。 姐姐在望府大街那儿的一户人家做帮佣,那户人家姓常,家主是世袭的八公爵位,人家自然称得上是望京顶尖的人家,甚至在整个东望都能数的出来。佑一还记得头回随着姐姐进人家府里,十三进的院子,比整个老街的破房子加起来都要大。 江佑一还记得,那一天姐姐很开心,这机会是她废了好些功夫才求来的。虽然说只是送自己去给人家小少爷做个伴塾的童子,但用姐姐的话来说,至少能跟着学些本事,不至于荒废青春了。 青春是什么,佑一不是很清楚,他有些呆傻。那是七岁那年家道中落,一场大病落下的病根。 不过佑一知道姐姐说的荒废是什么意思,姐姐不喜欢他总跟着家对门的那个酒鬼后头玩。 住在老街的都是落魄的人,那酒鬼也是个落魄的大叔。但奇怪的是,一个落魄的大叔每天却总有喝不完的酒、说不完的话。 佑一知道自己有些呆傻,但大叔的那些话听完后,却总有些道理萦绕在耳边。 这一点姐姐也承认,甚至她还郑重其事的跟佑一强调过“那位大叔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们一定要远离有故事的人,别小心成了他们的故事。” 不过,姐姐的话非但没什么效果,反倒是让佑一扭头就跑去缠着大叔讲故事了。 哪怕是后来到了常府,做了伴读童子,深夜归来后,佑一还是会去大叔那儿缠上一番,讨两个故事听听。姐姐虽然不悦,但想着佑一白天还算是用功,加上人也自觉,不会玩到太晚,也就由得他去了。 大叔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也的确会讲故事。天南海北,只要佑一报出个地名来,大叔的冒险故事就能娓娓道来。时而惊险刺激,时而风趣幽默,听的江佑一痴迷不已。 痴迷到有时候白天,他还会在脑子里将那些个故事翻出来,将主人公换成自己,在幻想中进行那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成为一个潇洒的游侠,一个风流的浪人。 佑一跟常家小少爷关系处的不错,他也经常把那些故事讲给常家的少爷听。常家的少爷叫思奇,听名字就知道,那也是位不甘寂寞的主。这位爷听了几回故事后就攒唆着佑一偷摸儿的翘了私教的课,拐弯儿抹角儿溜到老街里,找那酒鬼大叔去了。 去了一回,便有第二回,到后面,三不五时的就往那儿跑。刚开始是好奇,到后面可就不单单是如此了。江佑一是有些呆傻,但思奇可不,那可是位人精,见过世面的人精。 思奇瞧得出来,这位大叔可不仅仅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因为他听得出来,这位大叔讲的可不仅仅是故事,剑法招式,凡有提及,皆有门道。大叔这是在故事里,藏起了几门本事。 直到有一天,当着大叔的面儿,思奇亮出了大叔藏在故事里的一招剑法,大叔果然神色一亮,将思奇收做了徒弟。从那以后,这俩人再来这位大叔这儿,听到的就当真不仅仅是故事了。 思奇跟着大叔学本事,佑一在旁边看着。也不是大叔不教他,只是他总还是有些呆傻,哪怕心里边儿听明白了大概,可到了手头上却总也是学不会。 学不会就学不会吧,就是命呗,他心态倒也乐观,反正主要是跟着听故事的。 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五年,江佑一十六岁了,本事没学到多少,故事倒是听了一堆,天南海北的,足不出户就把整个神国大周给摸熟了,尤其这两天,大叔有事没事就爱讲破碎海滩,讲的那叫一个细致,佑一闭着眼儿都能将那儿给画出来。 虽说整篇故事早在数万年前便开始了,但今儿个咱们开始讲起的地方,就是在佑一十六岁的这一年。 江佑一十六岁的这一年,破碎海滩那儿的战火已经绵延了五年,东望这一境之主已经失踪了八年,江南的那场惊天刺杀已经发生了将近九年,还有在圣山上的那一场禁忌传说也已经过去了足足九年…… 有许多大事正在发生,也有许多大事成了老生常谈。不过对江佑一来说,这一年的头一件重磅消息便是他的姐姐与常家的小少爷常思奇,恋爱了。 这消息来的很突然,也让江佑一觉着有一种说不来的别扭。 在他的另一个认识里,他的姐姐不说讨厌思奇吧,至少连喜欢是绝对谈不上的。因为不知道多少个夜里,江佑一总听见姐姐在念叨另一个人的名字。 用着一种任何人只要听到,也都会随之而悲伤的声音,深情的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虽然呆傻,但佑一也知道,这种事儿不能对旁人说,尤其是眼下。 毕竟不论如何,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姐姐,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于佑一而言也是一件尤为幸福的事儿。 不过,可惜 了。 对于一个住在老街的女人而言,幸福永远只是奢求。那段恋情就像是春天盛开的花朵,在热闹了一个夏天过后,终于还是在秋天的第一缕西风中凋零了。 “这是在做梦!” 常家主母,也就是思奇他奶奶用这五个字结束了常思奇的一切辩解,并毫不留情的把佑一的姐姐扫地出门。 奇怪的是,在佑一扶着姐姐往回走时,他瞧见姐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的伤心欲绝,反倒是有不少的自责,与失望。 佑一有些呆傻,他没有多想,甚至即便瞧见了姐姐那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他也不曾多问。 出了望府大街,过了秋水、市集,再绕上西四胡同,等他们回到老街时,却见他家门前正热闹着,左右围着五六号人。 佑一有些呆傻,可那些人他不敢不认得。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称彪哥,他是这西门北头这一片儿的街头霸主,甚至这条老街不都过是他手下的一位小阿弟的地盘儿罢了。 金手环上镶着八个火毒牙,隔着半条街都能嗅着他那一身狷邪的杀意。 江佑一脚下正一踟蹰,那边儿彪哥已经站起了身,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佑一的姐姐,带着一丝邪魅的笑。 “听说你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啊?”远远儿的,彪哥的那轻佻的声音让佑一的心中气血翻涌,“那你觉得,嫁给我怎么样?” 第2章你怕死么? 社会我彪哥,人狠话不多,要谁嫁过去,那就从来不是说说的事儿。 他这声音刚落下去,三五个小阿弟就已经贼贼坏笑着走上前头。 瞧着意思,稍有不服那就是干了。 不说二话,佑一也是一步抢前,撸起袖子,面色一横,脑子里飞快的就盘算着怎么才能漂亮的骂回去。可也没等他开口,他姐姐倒是先出声了。 “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吧。” 她的声音倒也淡定的紧,听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不过这样的声音往往是最有穿透力的,彪哥手下的那几位小阿弟就被这话唬住了。 彪哥笑了笑,亲自走了过来,跟佑一面前儿站住了,眼睛里却完全无视了佑一的存在,直勾勾的盯着佑一他姐姐,“咱不管这是谁的意思,总之你,我彪哥是要定了。” “放干净你的嘴巴!” 江佑一咆哮了一声,对准了彪哥的腰腹,灌满了劲儿,冲起一拳,猛的就轰了上去。 这一拳要是轰实了,铁板儿上都能落下个印子。 彪哥的腰腹自然不是铁板儿,却比铁板儿还硬。江佑一那一拳轰了个结实,跟着几声脆响,他的指骨就碎了。 “跟你姐夫打招呼别这么热情。”彪哥微笑着捏住了佑一的那只手,又微笑着紧了紧。 佑一虽然有些呆傻,却也的确是个硬汉,脑门子沁满了汗珠,人却愣是咬着牙没吭出一点儿声音。 “把手放下来。”佑一的姐姐说道,“我们不用把事情弄的这么复杂。” “复杂么?”彪哥回过脸,眯着眼,随意的回道“你要嫁人,我要娶你,多简单,不复杂。” 言语轻佻,但手上还是给人放了下来。佑一倒是不依不饶,依旧恶狠狠的怒视着彪哥,“你捏啊,我让你捏!” “够了!” 听到姐姐冷喝了一声,佑一这才噤了声,回头望向了她,满眼的不甘、不愿。 “我就只有一个条件,送我弟弟去学城。” 姐姐开口说道,声音坚定,也不留余地。 彪哥笑了,“学城?你是在做梦吧。” “送他去学城,否则……” “还否则?呵,女人,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谈条件么?”彪哥冷笑了一声,“自己什么处境,我劝你拎拎清。” “我的对象是常家少主。”佑一他姐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沉声说着,“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如果让他知道了,你以为你能活么?” 彪哥面色一僵。 “就算老太太这会儿罩着你,但如果说,牺牲了你,能换来她心爱的孙儿稍稍的回心转意呢?”姐姐在言辞间步步紧逼,又继续说道“你我都命如草芥,所以条件我也不是跟你提的。回去告诉老太太,只要送我弟弟去学城,我就让思奇对我死心。” 彪哥面色青白相间,阴晴不定,沉默了半晌才咬着牙说道“学城那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哪怕是老太太出面,也说不上容易。你想让她为了你这么一个女人,答应那样一个条件?” “我是要你为了你的小命去说服她答应这样一个条件。”佑一他姐姐言语间没有半点退让,继续说道“而且筹码我也给你了,这是为了她的亲孙子。好好说,相信她不会拒绝的。离学城开学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足够你们运作了。” 说着,佑一他姐姐走到了佑一身前,脸贴脸的站到了彪哥的身前,“等我弟弟踏进学城的那一天,就是你我成亲的黄道吉日。” 也不知为何,彪哥下意识的向后让开了一步,沉着脸哼道“你这样的女人,我可不敢娶。” “我答应嫁给你也只是为了让老太太宽心罢了,不过算了,反正到了那一天,我就随你处置了。”姐姐满不在乎的回着,又随意的说道,“只是在西门这边儿,你也才是北头的老大罢了。想进一步,就凭你,似乎有点儿难啊。” 彪哥眯了眯眼,默不作声。 姐姐摆了摆手,“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请回吧。一日疲劳,奴家也是身心乏累了。” 说着,她扶着佑一便推门回屋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啊。”彪哥在那门前默默的站了一阵,心中这般默默一叹,便带着人走了。 回到家中,江佑一终于哭了出来,一腔子难以言状的憋屈让他痛彻心扉,抱着自己的姐姐,他痛骂着自己的没用。 “是姐姐没用,姐姐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姐姐则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背,轻轻的劝慰着,“你一定要去学城的,一定要去。你知道么,姐姐活到今天最大的意义就是这个。只要能送你进去,这一切都值了,都值了。” 她说着,也是被一缕忧愁牵扯,让泪水湿透了眼眶。 日落西门,夜色低沉。 姐姐早已沉沉睡去,可佑一却依旧辗转难眠。终于他翻起了身,捏脚走到了姐姐身旁,本想跟姐姐再谈谈,却正见到她眼角噙着的泪珠。 “要是能多点儿本事就好了!没有本事,没有地位 ,只能任人欺辱,连自己重视的人都守护不了。为什么咱就这么笨呢!”他望着姐姐那熟睡的身影,暗自恨着。转身便捏着脚步,悄悄的推门跑到了对门儿的大叔家门外。 抬手刚要敲门,里头便传来的声音“门没挂,进来吧。” 声音低沉,清醒的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佑一向来不会多想,听到声音便推开了门,猫了进去。 跟往日里不同,今日的大叔并未饮酒,反倒是端坐在茶几前,抬头凝视着佑一的脸。不等佑一坐下,他便开口说道“你想变强?” 江佑一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你姐姐是个了不起的人。”大叔继续说道,“为了你,她从接触到思奇的那一刻起便步步为营,小心算计,直到把自己算计成最重要的那块筹码。” 江佑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叔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我才是家里的男人,应当是我来守护她的。大叔,我知道您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见过世面,也闯荡过。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这呆呆傻傻的模样,真是……”大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很难,而且你的时间只有半年。” “我不怕难!”江佑一咬紧了牙。 大叔点了点头,又严肃的问道“那你怕死么?” 第3章简直不知死活 又是一个日暮夕阳,又是一个萧条的黄昏。趁着姐姐出门找活儿的档口,留下一纸书信,江佑一踏上了一条九死无生的路。 自从狮王失踪以后,杜夫人身为异族,难以服众。氐人族更是趁此时节,望海升潮。金甲禁军纵然是骁勇善战,可破碎海滩的战火却依旧是一连数年,绵延不绝,到如今已经有五年了。 大叔给江佑一指的路,就是投命参军,上战场,立功勋。只要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哪怕是个小队长,到时候按着规矩,常府的老太太哪怕是恨到了嗓子眼儿里了,也不能明着下死手。那时候,再让姐姐认投妥协,万事也好商量。而且来说,凭功勋入学城,多少还是有点儿机会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战场上立得功勋。 氐人族的祭祀招来的雷霆那都是玩了命的凶狠,上了战场能活下来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想立功勋,除了命好,还得有真本事。 更何况佑一还得在半年内用功勋混来个小队长,这可不是玩儿命就能换来的。 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条路英雄碑下称英雄。 投命参军两条路,要么出西门投那训练营,熬两年本事再行发配。劳苦大众一般都是走的这条路,虽然苦些,但能切实学到点儿功夫,到了战场上也不至于还是个愣头青,侥幸能退役,这一身本事也好到大户人家混个门差的道子。 跟这条常规路线比起来,另一条路那可就是豪赌了。那条路就叫做英雄碑下称英雄。 这还是大周建国之初留下来的规矩,当年望海祸事连连,东望太祖缺兵少将,故而广立英雄碑,天下英雄但凡到了这英雄碑,便会有人来递上英雄帖,等签下了生死状,便要去接受三重考验。若是失败,身死当场,若是得过,扬名立万。 这些年氐人作乱,这英雄碑又重现光辉。但这几年过去了,能从英雄碑下称起英雄之名的人,屈指可数。 以至于此时此刻,站在这英雄碑下,江佑一的心里是憋不住的惴栗不安。 能不紧张么! 三重考验先不提,单就那一条直接发往战场,这就是要了亲命的。咱虽然也算是跟着思奇后头,在大叔那儿旁观了这么些年,功法招式什么的也算是记在了心里,可咱半点儿都用不出来啊! 那些个上了战场的排头兵,少说也都练过气劲儿了,拳脚功夫也能开个山石,厉害点儿的还能使出些花样儿来。就这,还九死一生呢。更别提咱了,咱那就是一个纯粹的小白啊! 就算大叔给了咱三封信,说是危机关头,一封信能救自己一条命。但假于外物,毕竟不是自己的真本事。万一到了紧要时候,自己连拆信的时间都没有呢?万一信丢了呢? 想着想着,佑一紧忙摁了摁怀兜,心里头依旧是百感交集,来回的踱着步子,不时更有了怯退的念头。可转念间又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她的委屈,想起了那一夜姐姐眼角的泪,佑一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金戈铁马出西关,威名不立誓不还!生死有命由天定,事在人为男子汉。” 这是大叔以前念叨过的一首定场诗,佑一是咬着牙将它背了出来。边儿背着,边儿赌咒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姐姐。 哪怕豁出这条命! “词儿念的挺霸气啊。” 正赌咒发誓,冷不丁声旁传来这么一声。江佑一急忙转过头去,眼瞧着那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拉渣着胡子,乱蓬着头发,形容随意,姿态轻挑,腰间别着一青一红两把斧子,手上则提溜着半人高的酒葫芦。 嘴里头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生死有命、事在人为……”念叨着他的另一只手打怀里掏出了一页皮纸,嘴里头哼唧道“你有权利知道投这英雄帖意味着什么,但我没义务念给你听。所以小子,好好儿瞧清楚了这皮纸上头的话,想想清楚。” 把那皮纸甩给了江佑一,大汉就地而坐,跟着扬起那酒葫芦就汩汩的灌了起来。 眼望着这卷皮纸,佑一心知这便是传说中的英雄帖、生死状。他又回头瞧了那壮汉一眼儿,那齁天的酒气儿比酒鬼大叔还要浓烈,可却远比不上大叔的醇厚。 也不知怎的,佑一忽然就开了口“大叔你应该不是个常喝酒的人吧?” 那壮汉闻言抬起了眼,嗞了一声,晃了晃酒葫芦,“瞧你挺懂的,喝一口?” “姐姐说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江佑一说着把那生死状签下,又递回到那壮汉的手里。 “江佑一,嗬,这名字。”壮汉瞥了一眼儿,抬头说道,“成没成年两说,男人不能不喝酒,来,喝一口!” 他说着,也不给佑一说话的机会,跟擒小鸡儿似的伸手一招就把佑一拿了过来,抬手一灌,三两口烈酒就划过了佑一的咽喉,呛进了他的肠胃。 那火辣辣的感觉,就跟熔岩滚过一般,佑一拼了命的长大了嘴,却依旧感到不能呼吸。人趴在地上,指甲都掐进了泥地里头,整个身子都像是被灌满了气的气球,简直要炸。 酒 下肠胃,更像是惊涛骇浪,眨眼间便席卷到他的四肢百骸,当真是一点儿空隙都不曾留。全身上下每一根筋骨、每一片肌肉都被一股说不出的劲儿给拧着、揉着,像是要被人掰碎了一样。 江佑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憋出了蚊子一般的声音“我晕……” 说罢,他就当真晕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三更半夜,油灯枯黄,席卷难闻。强忍着那一阵头疼欲裂的恶心,江佑一用力的支起了身子,半坐了起来。 检查了一下,三封信还在,这才打量起四周来。身下是兽皮铺就的垫子,勉强能算得上是一张床,不远处修了方四角桌,上头是那一盏油灯。四面围着的不是墙,而是布帘子。 江佑一有些呆傻,没闹清楚状况,但看样子自己应该是在谁的帐篷里。 味道冲的厉害,比老街里还要难闻,要知道老街已经是贫民窟里排的上前列的穷破地方了,这儿比那儿还要寒酸。 “该不会是在军营里吧?” 江佑一正嘀咕了一声,帘子外就忽然传来了动静。 紧跟着一道黑影卷了进来,正是那壮汉。他单手提起了江佑一,另一只手又在佑一的身上摸查了个遍,跟着将佑一甩回到了那兽皮床上,一吸鼻子,冷冷一哼,“你简直是不知死活!” 第4章咱的办法 他那一甩虽然不够客气,但一股子气劲儿也随着他那一扬手的功夫钻进了佑一的体内。 跟着佑一只觉得身子一暖,那先前那股子眩晕恶心的感觉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不过翻身坐了起来,佑一还是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满肚子茫然,睁着眼睛望着壮汉,半晌才憋出一句,“我现在就算是在金甲军营中了?” “你他妈已经半只脚踩在坟墓里了,你小子!”壮汉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声“半点儿功夫没练,投你大爷的英雄帖!年轻鲁莽不惜命,你知道你要是死了,你家人、你兄弟、你朋友得多心疼!” “是这样啊。”江佑一终于闹明白了壮汉这通火气的由来,摸了摸鼻子,心头一暖。人起身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晚辈江佑一,实在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还望前辈恕罪。” “叫我金哥。”壮汉心头是涌着一股无名火,实话说,他也知道这火不是佑一点起来的,佑一也是正赶上了,但眼下的他就是没办法看到有人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命。可佑一这躬一鞠,他倒也是憋不出个屁来了。只能摆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命是你自己的,我恕个屁的罪。” “嘿嘿。”佑一闻言咧嘴笑了,笑的诚恳。他也害怕,可想起了姐姐,那抹微笑便带着一抹心酸,却很是坚定。 壮汉金哥回过头,正见到他的这抹笑容,人张了张嘴,便再说不出什么了。索性扭头出了营帐,只甩下了一句“好好休息吧,签了生死状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明日清早,你的第一个试炼便会下来。到时候,当真是生死有命,事在人为了。” “好!” 江佑一用力的一声是在回答金哥,也是在回答自己。他回到了兽皮床上重新躺好,此时此刻虽然害怕,但比起站在英雄碑下的那一刻,总算是安宁了许多。 许多我们畏惧的,不过是畏惧如何开始,如何面对罢了。等迈出了那一步就会明白,只要脚下有路,便总会有一个前方。剩下的,只要认准方向,便不要多想。 起早闻高歌,剑指旭日东。晨风闻萧肃,朝夕人不同。 江佑一是清早出了营帐门才知道,这里竟然是金甲禁军的中军营地。列队早操的士兵各个宛如泥塑金刚,面容冷峻,姿态规整,一静一动间,杀意如芒。 冷不丁的一声断喝都能把佑一惊得脚下一个趔趄,而这些才是寻常的士兵。 “他们连精英都还称不上。” 金哥的声音从佑一的身后传来,佑一回过头去,见着他面色感慨而凝重。未等多时,他便走到了佑一的身边,继续说道“你可知道,就连那些部队中的精英都很难通过你即将面临的那些考验。” 佑一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 “算了,走吧,将军这会儿估计该在中营了。”金哥叹了口气,说着话便一步上前,带着佑一就向那中营奔去。 一路上佑一留意到不少人都主动的跟金哥打着招呼,可神色里多少都包含了一些慰问的意思。还有几缕惊异,以及一些说不清的神色。 佑一还留意到,那些惊异的神情往往都是在他们瞥见金哥胸前的那一片金盾徽记后才流露出来的。那片金盾徽记的做工很是精妙,佑一清楚的记得,昨天见到金哥的时候,他的胸前还不曾佩戴起这个徽记来。 不过佑一到底还是有些呆傻,他也不曾多想,更谈不上多问。 可当他们进了中营,佑一不曾去问的事儿,到底还是有人问了。 问话的,正是那个将军。 “你这是要复职?” 将军望着金哥,眼里满是意外。 金哥低头,摸了摸那片徽记,坚定的说“属下虎牙副队长金圣昊,请求归队。” 江佑一也是这时才得知,这位金哥尽然是个副队长。 回想起这一路上,人们对金哥的那一副客气的神色,甚至就连将军都在他的面前卸下了架子,佑一心中惊叹着“一个副队长,竟然就有这么大的面子?这要是让咱混到了队长,姐姐那事儿,肯定妥妥的啊。” “归队这事,咱们再说。”将军将那话含糊揭过,又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到正是有件事要你来看看。” 说着,他也不理会一旁干站着的江佑一,带着金哥便到了沙盘旁。 沙盘上正是这破碎海滩的全息缩影,将军拿手指了指破碎海滩的内沿,裂谷一带,沉声说道“听那些从双河、岔河回来的冒险者说,这些日子里大裂口上烟雾弥漫,更不时有阵阵低吼传出。但凡是进去探路的,都有去无回。” “大裂口连着回廊地,会不会是氐人族在搞鬼?”金哥也是沉声分析着,“派出精英小队了么?” 将军摇了摇头,“如今多少也该谨慎些了。” 他这话佑一听着没头没脑,可金哥却神色一黯。 “此外,还有一个情况。”将军说着又指向了沙盘的另一侧。 蔚蓝海面上,海岛星罗,其中最靠近珍珠沙滩的那一座小 岛,名为鱼人痣。 将军指向的正是它。 “根据你们上次带回来的情报,雷鹰也去探查过了,的确有大量的氐人祭祀正在鱼人痣上集结。非但如此,它们还在有组织有规模的偷渡登岸。” 将军说着,拿手划了一条线,正是从那鱼人痣开始,向北绕过珍珠沙滩,再穿过回廊地,直至大裂口。 “为求安稳,雷鹰只跟踪到回廊地与涓灵谷的交界处,并未冒进。不过我怀疑,它们的目的地正是大裂口。在那里,它们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惊天秘密!” 将军笃定的说完后又望向了金哥,“我需要两支队伍,一只去大裂口查探,一只入涓灵谷。” 金哥皱了皱眉,“如今的特别行动小队只剩下三只,其中虎牙伤残过半,尚未补全。谛象不擅长隐蔽追查,也就只有雷鹰能勉强出动了。我建议,由雷鹰负责去涓灵谷调查,我带领虎牙余部去大裂口。” 将军点点头,“涓灵谷那边我已经计划让雷鹰去做准备了,不过大裂口我还需要权衡一番。” “听上去,其实还有另一个解决的办法啊。”江佑一这时忽然开口说道。 第5章将军请您二位去死 在金哥错愕的目光里,江佑一非但开口了,他还走到了那沙盘前,左右瞧了瞧,便口若悬河,挥斥一气,讲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算完事儿,当间儿还抄起将军的杯子猛灌了几口水。 与其说佑一是在布置一个计划,倒更像是在将一个故事,讲的太细致了。也难怪它细致,佑一在这里头恨不能套上了十多个大叔以前给他讲过的冒险故事。 金哥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却都被将军给摁了下来,人家听的正津津有味来着。 不过等佑一说完了,他还是掐着眉头,努力的将佑一的中心思想归纳成了简单的一句话“所以,你说的另一个解决的办法,就是让我,我的人,去那些岛上,捉一个氐人祭祀回来拷问?” “太对了!”江佑一连挑大拇指,心想着到底是个将军,瞧人家这归纳的能力,真是绝了我跟你讲。 将军长哦了一声,那脸登时就板了下来,“那么你是怎么就觉得这么简单明了的办法我先前没有想过?是不是觉得我傻?” “那哪儿能,将军您肯定是想过的。”江佑一摇着头急忙抢了一句,可顿了一下却又跟着嗫嚅了一声“只不过是怕将军您当时没想的这么细致。” 金哥听了这话差点儿没跳起来,这小子是真白痴还是装木讷呢啊! “将军,新来的,别见怪。”他边儿说着话,边儿将佑一揪了起来,“你给我到门外候着去。” 说罢,金哥正要将他甩出去,将军摆了摆手,把佑一拉了下来,又眯眼儿弯腰上下打量着。 “你就是那个投英雄帖的?” 江佑一点头弯腰躬身答道“在下江佑一,今年将满十六。” 将军又瞧向了金哥,侧身问道“你瞧得出来吧,这小子没修炼过。” 金哥尴尬的点了点头。 “我没记错的话,昨儿个是你正好寻思出营散心,去将他接了过来的。”将军有些不解的问了声,“让这种人签了生死状,你是跟他一块儿在开玩笑么?”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儿呢,等我察觉过来时,他都已经把生死状签了。”金哥苦笑一声,却又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他喝了汩泉酒,却能熬了过去。而且未到半夜人就醒了,说明还是有点儿底子的。这要换个普通人,当场就炸了。我是觉得,给他个机会,让他练练……” “嗬,你说的轻巧。”将军没等金哥说完便冷哼了一声,又扭过头瞧向了江佑一,“行啊,你既然计划的那么详尽,那这件事儿就是你的第一个考验了。按着你的计划,去给我生擒一个氐人祭祀回来,对了,顺便帮我拷问出他们究竟在憋什么幺蛾子。” 这话一说出来,江佑一当时就傻在那儿了。 甭管他多呆傻,事关生死,孰轻孰重他多少还是有个概念的。而且自幼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在察言观色这一方面,他也算是略有建树,虽然不喜欢多想,但还是明白将军这是动了怒了。 这一次也不能不多想了,将军他怎么了这是?按理说,先前自己表现应该是挺好的啊,积极主动,没人问话,咱都主动发言,积极向组织靠拢来着。而且讲的,那叫一个详尽细致,比大叔讲故事还生动。 咱还以为这能算是建言献策,上来就先立一功呢。 直到他被金哥带回到那臭哄哄的毛皮营房,他都还没琢磨过来。心里一个劲儿都在想着,这次真是完了蛋了,咱一个屁都不会的小白,让咱去生擒一个氐人祭祀回来? 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去给那些氐人加餐么! “你啊,你,你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 坐在江佑一身边儿,金哥也是一声怅叹。 江佑一闻着声才算是回过了神,有些无措的问道“金哥,我是不是惹将军不高兴了?” “惹他?呵呵,唉。我问你,你见过氐人么?你知道它们是个什么样儿的玩意儿么?” 金哥严肃的问道,江佑一认真的摇头。 “这么跟你说吧,它们是一群从深渊中爬出来的神物。”金哥介绍着,面容都凝肃了几分。 汪洋深处,七绝深渊,那里头除了封印着传说中世间最邪恶的存在,更是孕育了一片邪恶的种族,氐人便曾是其中之一。 鱼头人身,黏腻的躯体,嗜杀的天性,这都是最基本的。更恐怖的是,它们是天生的士兵,没有自我的思想,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残忍疯狂、悍不畏死。 江佑一张了张嘴,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抬头便说,“那岂不是俘虏了也没个屁用,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在它们的世界观里,只有胜利与死亡,从没有俘虏这一说。”金哥补充了一句。 江佑一沉默了一阵,骂了声靠,“那这样的任务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与意义啊!” “所以,你看你多什么嘴……” 金哥还没骂完,就听到江佑一又跟了一句“这么没有意义的事儿,将军还让我们去做,他是不是傻!” 金哥整个人都木了,跟着跳起来 就骂道“还他妈的不是多嘴多出来的事儿么!将军摆明了就是让你去送个死!等等,什么叫我们?你搞清楚,你,是你,你一个人去!” “嗯?不是我们吗?”江佑一愣了愣,又独自嘀咕了起来,“不对啊,我是听见将军原话的意思是,让我去按着我的计划来完成这个任务。而在我的计划里,金哥你是不可或缺的啊,实话说,在我的计划里,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来着。” 说着,佑一目光诚恳的望向金哥,言辞恳切的说道“毕竟我的原计划就是让金哥你去生擒一个氐人祭祀来着。” “放你大爷的狗臭屁!”金哥炸了毛了,一红一蓝两把斧头都抄在了手上,眼放寒光,“自己想死边儿呆着去,别特娘的害人!” 那模样十足是动了真怒了,可江佑一却丝毫不怕。 这是佑一的一种直觉,说不出个由头,但从见面起就有这个直觉,眼前这个人是可以信任,可以托付的人。 佑一说那话也是跟金哥开个玩笑,金哥炸毛却是因为他将这话当了真。 因为他心里就是真这么想的帮佑一,一起去。 他想帮佑一,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接回来的。而是因为,当年,有一个人也是这么的帮着自己,义无反顾。他向往着那个人,也想成为那个人。 门帘一阵窸窣,打外头进来了一个人。 瞧模样打扮那是个传令兵,手捧着一套军装,上头压着一片金甲。 进了帘帐,那人先是望了望金哥,尤其是瞥见了他手上的那两把斧头,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的将东西放下,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将军请您二位去死,啊不是,请您二位去前门议事。” 第6章你是不是傻 头一天刚到英雄碑,今日便上了兵前门,这一路上佑一心里都在感慨能让一军之主这么急切的派去送死,咱这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了。 不过,金哥怎么也会搭上? 先前在那营帐里,咱虽然也开玩笑说这事儿逃不开我也逃不开你。但玩笑归玩笑,佑一心里是清楚的,这事儿说到底跟他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哪怕金哥自发愿意去帮自己,将军那儿都不一定能批准呢。可怎么着了,将军还把金哥给算进去了? 佑一到底是有点儿呆傻,没一会儿他的心思便又转移开了。 军袍是黑色的劲装,轻便紧身,几乎察觉不出重量。那一枚金甲是禁军的徽记,佑一跟金哥的那枚徽记比较了下,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样式上就糙了不少。 “这枚金甲能帮你屏蔽气息,也能用作实时通讯;同时它还能在紧要的时候生成一个护盾,威能大概是能挡住氐人祭祀的一道雷霆吧。”金哥指着佑一的金甲徽记给他解释道。 江佑一点了点头。 金哥等了一阵儿没等着下文,便锤了佑一一家伙,开口喝道“你不打算问问这个怎么用么?” “对哦,怎么用?”佑一这才跟开窍似的问道。 “先将你的气录进去,然后每次使用时只要维持着向这里头注入气劲儿就可以了,哎,哎,干嘛呢你!” 金哥话没说完,就瞧见江佑一把金甲摘了下来,然后一个劲儿的向它哈气。 瞧见这一幕的金哥,整个人是崩溃的。 而哈了半天气的江佑一则甩了甩金甲徽记上凝起的口水,满脸狐疑的问道“不顶用啊,这玩意儿是不是坏了?” 他说这话时,人已经到了前门营前。等他说完这话,轰然间,身后响起了一阵嘲笑。 来的人是一伙衣着华丽的公子爷,为首的那个着白衣,佩金甲,戴玉冠,张口笑道“早起便听闻军营里来了个不世出的战略天才,详尽细致的安排了一出生擒氐人的天才计划。没想着,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给金甲哈了半天气,哥哥,你还要给它上蜡么?” 公子说完,旁边那几位笑的更欢了。 江佑一却认真的呢喃了一句“打蜡?好主意。” 金哥有心给他找点儿场子回来,听到他这一声嘀咕,也就放弃了。 可没想着,佑一在嘀咕完那一句后,却又转过头瞧向那位公子,认真的问道“这位公子,你难道不知道氐人是一个除了胜利就是死亡,绝不可能被俘的种族么?” 那公子的笑着应道,“我当然知道啊。” “既然知道,你还将那样的计划称之为天才计划,你是不是傻?”江佑一又认真的问了一句。 公子的笑顿时僵在那儿了。 旁边儿有人忙找补起场子,冷嘲了一声“邱公子自然不傻!反倒是你,既然知道氐人是那样一个种族,还提出那样的计划,你是诚心找事,还是真的傻叉?” “问题是我提出那个计划时并不知道氐人族是那样的啊,这还是刚刚金哥才告诉我的。”江佑一很认真、很无辜的回道,“还有,你既然说邱公子不傻,你得证明啊。至少,目前看来,他的确挺傻的。” “哼,少油嘴滑舌了。我看你这个任务该怎么完成!”邱公子生硬的冷哼道,分明是不想在这事儿上纠缠下去了,“咱金哥也是好运气,竟然搭上了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主。可惜啊,一个前途光明的副队长,就这么……唉。” 金哥双眼一瞪,没等他说话,江佑一却也是摇着头,叹息了一声“唉,我还以为这位不傻的邱公子能有什么好建议呢,原来也只是一个只敢放嘴炮的主儿。” “你小子!” “怎么?我又说错话了么?”瞧见那几人愣着眼就压了上来,江佑一像是惶恐的让开了一步。 “看样子我今儿得替金哥教你点儿规矩,别太放肆了!” 说着话,刚替邱公子出头的那位便扬起右手,五指微屈,一抹清光便在他的掌心凝练。 金哥则半步上前,横到两人中间,手上已经盘起了那柄火红色的斧子。目光清冷,面带寒霜,沉声喝道“你再敢放一个屁,我就爆了你的菊!” 见着有金哥出头,江佑一则颠颠儿的又说道“就是就是!大家将来都是同僚,都是为了望京的百姓,为了东望的安宁。真的,有好的建议就拿出来,没有好的建议,也请默默祝福嘛。” 说话的功夫,他也是松开了手,在此前一页信封已经被他攒紧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将军到了。 两边儿默默的收敛了起来,就表面上来看都是仿若无事的模样。但将军也是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多说。他都懒得斜眼儿瞧向那江佑一了,打进了前门营便直勾勾的看向了金哥,默然伫立了半晌,才狠狠的扭回了头。 “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邱文将会代行你的副队长一职。” 将军的话有些生硬,他说这话时都没敢看向金哥的眼睛。 邱文便是那边儿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将军说完后,他那叫一个得意啊,张口就嘚瑟道“金哥你就放心的去吧,虎牙在我的带领下,不仅会重现它昔日的辉煌,而且会更上一层楼的!等哪天你见到了老队长,帮我也跟他打声招呼啊。” “放肆了!” 将军断喝了一声,那几位公子哥这才收敛了一些。 江佑一虽然呆傻,但也瞧出了这里头的文章。他回头瞧了瞧金哥,却见他那满脸落寞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烦闷、痛楚以及无力。 是自己害了他么。 佑一自责着。 这才刚来军营,一天都还没到呢,自己可真是一个害人精啊。 姐姐如此,金哥如此,是不是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都会被自己连累? 他正自责着,那边儿金哥却猛然抬起头,朗声说道“那话,等你自己以后对他说吧。” 江佑一闻言也是抬起头,却见金哥他满眼的坚定,仿佛一扫心中的阴霾,“不,也许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因为虎牙永远也轮不到你插嘴。因为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他看向了江佑一,“因为我这里,有一个天才的战略家啊。” 这念头来的很突然,也很奇怪。就像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金哥自己要去相信他,相信江佑一。说不出什么理由,却有着一种极强的感染力,让金哥不由自主的就当真选择了相信。 “额……”江佑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将军却摇了摇头,仿佛挣扎了许久后,盯着邱文的注视,强硬的说道“我允许你再招一个人进你们的这个小队。” “是嘛,那就多谢了。”金哥抱拳后,又看向了江佑一,“我们的天才战略家,就由你来选一个人吧。” 江佑一双手抱胸,沉思了半天,最后拿手一指,笃定的说道“那就要你吧!” 第7章为毛的魏茅 “为毛啊!为毛啊!为毛为毛为毛为毛啊!别憋着鬼笑不说话我等着你回答!你有本事乱害人,你有本事回答啊!” 这已经是被佑一选中的那小伙子第一百七十遍嚎啕了,从出了军营,到横渡战备野,眼望着奔流河就在跟前儿了,这小子还在嚎啕着,听着声音,那嗓子都快哑了。 佑一也是第一百七十遍的跟他回道“因为我看好你啊。” 那小子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张了张嘴,连咳带喘的又嚎啕道“到底是为毛啊!” “好吧,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江佑一认真的说道,“因为我想叫你一起去死。” 佑一的神色很认真,演的太像了,那认真的劲儿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要不是开玩笑的话,这样的话语可就真是有点儿阴森了,阴森到连空气都被凝结了。 那小子哑然一滞,小半天后才骂了一声“靠!为毛啊!” “为毛为毛为毛,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啥,但以后我就管你叫为毛得了。” “我本来就叫魏茅啊。”那小子苦着脸,撅着嘴,不依不饶的嚎啕着“到底是为毛啊,我招你惹你了你要我一起去死?我也才刚认识你吧?我也没跟那些混少爷臭公子一块儿啊!你要害干嘛不害他们去你害我为毛啊!” “行了佑一别逗他了,我脑袋都要给他叨逼炸了。” 还是金哥出来放了话,江佑一这才正了正神色,解释道“实话说,我也没什么别的选择。这任务虽难,我还是想尽全力办成的,因而找人就不能找拖后腿的家伙。不过金甲军营我也是初来乍到,没什么认识的人。赶巧了今早你来给我还有金哥传话,直觉上你对金哥还是有些敬畏的。” 这个魏茅正是清早的那位传令官,江佑一说着又绕着他走了两圈儿,接着讲到我看你东西准备的还都挺细致,进门后的神态细节也都会拿捏。就是人容易慌乱,说话口误也说明你没什么城府。而且能留在将军身边当一个传令官,说明你实力也不算差。” “那你干嘛不从虎牙里要一个人?那可是咱金甲禁军里最精锐的特别行动队,随便挑一个出来放在一般小队里那都是队长级的人物!” “对哦,我没想到。”江佑一猛拍脑门儿,干笑了两声,“我这人比较呆傻,哈哈。没事儿,选你也就够了,一样一样的,哈哈哈。” “你大爷的呆傻!”魏茅哭丧着脸,又是一通无休止的埋怨。 江佑一眯着眼向前走着,金哥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 这小子,当真是那么呆傻么? 他当真是没想到虎牙小队么? 还是说,他非但想到了,而且更猜到了虎牙小队的内部出现了问题。 他当真是那么的呆傻么…… 金哥望着佑一的背影,意味深长。 奔流河是秋水的支流,自南向北,奔流入海。以此为界,向东,那是望京的城外郊野,向西便是那烽火连天的破碎海滩。 它谈不上宽广,却异常的凶险,因为它紧连着的,便是深不见底的大漩涡。 打奔流河入海,这便是江佑一计划中的第一步。 站在岸边上,眼望着湍急的河流,远眺着狂躁的漩涡,魏茅又嘀咕起为毛,就连金哥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拉住佑一又问了一声,“计划妥当么?要不然还是到了前滩战地再行入海吧。” 佑一心中其实也一样忐忑着,他哪儿见过这场面啊。早上说的那些个计划,也都是从往日大叔的冒险故事里七拼八凑,套进来的,有谱没谱那特么谁知道。 不过路都踩在脚下了,那就绝不能怂,是非成败,就看大叔这些年是不是尽扯犊子了。 定了定心神,江佑一坚定的说道“计划不变,就地入海!” 从这儿入海到那鱼人痣,少说也有一二十海里。按着佑一的计划,这一二十海里,是要在海下潜行的。水下呼吸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水下的海流。 出海口紧挨着的就是大漩涡,虽说这儿是外围,但那水底的乱流也不是好惹的。这大漩涡就像是一个屏障,虽然护住了望京城的北域,却也是掐死了进出的海门。 但是江佑一的计划更狠,他要就是借着那漩涡的力道,突破大漩涡的封锁。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 “我还不会用气,起码得先学会找到气感。”江佑一看着金哥认真的说道。 魏茅脑子都要炸了,“你,你还不会用气?” 江佑一点点头,反问道“我不是刚说么?” “废话!我天,你是疯子么你,练都没练过你就特么的投英雄帖还特么的做这么疯狂的计划!”魏茅整个人都跳了,“我天,我居然……” 没等魏茅跳完脚,江佑一倒是先跳脚吼道“我天,你居然走了这一路都没弄清楚队友的实力水平,哪有你这么糊涂的人!我天,我居然跟你是队友,我干脆死了得了!” 魏茅言语一窒, 目光转向了金哥,金哥他居然拖着脑袋认真的想了半天,然后认真的肯定了一句“他说的有道理,你这样却是太不上心了。” 我天……魏茅气的脑子里都憋不出第二个词了。 吵归吵,闹归闹,江佑一提出的问题确实很紧要。 “练气不难,但你这会儿即便学会了练气,你来得及去学会掌握么?”金哥皱眉问道。 练气哪儿不难了,我旁观了小五年都没学会。江佑一心中忧桑着,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自己笨,大叔他也从来没系统的教过,思奇他则是打小就跟着家教师傅学会了,这也都没跟我讲过。 “先试试吧。”江佑一只能这般回了。 关键是要掌握气感,至于其它的,如果大叔讲的故事不是扯犊子的话,这次突破大漩涡,正好是给自己练级打卡了。 金哥眼神微微一黯,却也只能选择去相信江佑一了。 “练气的方式有许多种,方法无论好坏,只看适不适合。不过这是决定一个人终生高度的第一步,所以千万要谨慎再谨慎。” 金哥正说着,那边儿江佑一却猛地传来一声痛呼,“我艹尼玛!” 第8章灌气入体与屁 金哥话刚说到一半儿,佑一也是听的入神,那边儿魏茅却等不及了。 手上攒了一把劲儿,趁着佑一不注意,一下子就轰到了佑一的风门上,满当当的真气一股脑儿的就轰进了佑一的体内。 人都是有排异反应的,这不是人自己能控制的事。魏茅的真气挤进了江佑一的体内,佑一的身体下意识的就开始了收紧、排挤。可肌肉逼到了真气上,那是跟针扎似的疼,更何况魏茅那绵绵不断的真气就像是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针一样,不但在佑一的体内扎着,还翻绞着上前。 佑一就喊了那一声,到后面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脸都绷成了青白色,那痛苦的样子,他是没法生孩子,但想来生孩子也比不上这一半疼。 “呼,吸,来,用力,用力,欸,再呼,再吸,再用力,欸,好,快了,调节自己的呼吸,跟着节奏用力,来,对了……” 事已至此,除了剜了魏茅一眼,金哥也是没办法了。而且理论上来说,要让人觉醒气感,灌气入体是最高效的那种方式。 但是那种痛苦绝大多数人都扛不过去,即便扛过去了,更是有不少人因为畏惧,哪怕是有了气感都再也不敢提“练气”这两个字。 最重要的是,打进体内的真气只能靠自己去引导,去适应,去消化。 这个过程别人轻易是无法帮你的,否则的话稍有差池,伤筋动骨都算是轻的。 “努力吧,挺得过去咱就启程,挺不过去,你死在这儿,咱们回去也跟将军有个交代。”打完了那股气,魏茅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晃晃悠悠的等着。 这个过程一般不会很长,原理其实也很简单。 每个人的体内都是有一股本源真气的存在,只不过对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那股真气一直都沉睡在你触碰不到的气海之中。而所谓的气感就是说,内能感应气海,外能勾连天地。这两个,一叫内观,一个叫外省。 当人被灌气入体时,身体本能的排斥反应会想方设法的将那股外来的真气宣泄出去。可用肌肉对抗真气,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而这时,身体便会本能的去挖掘自身的潜力,直到它强行的激活本源真气,这时候,人便会觉醒内观,这便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要获得外省,而这一步才是最难的,也是致死率最高的。 可先不说第二步了,江佑一在那儿呼吸了半晌,脸上的青白色也消了,身子也不拧巴了,人也不疼了,他还有些恍惚,只能冲着魏茅、金哥眨巴了几下眼睛,可却瞧见那两人都像是傻了。 这就算是完了?不像啊!人获得内观时,下意识的都会进入一个坐照的状态,那时候整个人都是放空的,双眼闭合,呼吸停止,哪儿还能跟他一样,还眨巴眨巴眼睛! “你这是完事儿了?”魏茅问了声。 江佑一恍惚了一阵儿,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听见了魏茅的声音,张牙舞爪的就扑了上去,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嚷嚷着“我要咬死你!” 那边儿金哥上来,右手一搭就把佑一的手给扣住,凝神一探,摇了摇头,却又皱了皱眉。 体内还是茫然一片,毫无真气。就连魏茅先前打进来的那股子真气此刻也宛如泥丸入海,消失无踪。 这是个什么情况?金哥也不明白了。 江佑一瞧了瞧金哥的脸,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点儿颤的慌。总觉着金哥那便秘一样的表情底下,肯定憋着屎一样的臭主意。 他悄悄摸摸的把手抽了回来,可人还没让开两步,忽然一股更大的力道就轰到了自己的风门之上,紧跟着,一股比先前更加厚实的真气,跟山一样,就轰了进来。 这一回可不是针了,那是刀山剑海,刮个风都是斧光杀气。这一瞬,江佑一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活剐了一样。 魏茅眼珠子掉了一地,佑一现在那模样,他看着都觉得后背发凉。想问上两句,可瞅着金哥的那只手,他愣是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不过金哥还是主动的解释了起来“你的身体比较特殊,我也吃不大准。总之心里有几个怀疑,我大体也排了个序,咱一样一样来。第一个可能就是刚刚魏茅打进你体内的气量太小了,我先用了一成力试试,不行的话咱再加一成力。” 江佑一这是疼的没法说话了,不然指不定他得骂出什么话来。 可就这一成力,也只是让他比刚刚多疼了一会儿。也没多久,佑一长吁一口气,人往地上一趴就再起不来了。 金哥俯下身子探了探,嘴里念叨了声“还真是奇了个怪了,咋还没事儿,你是属橡胶的?” “我还漏气儿呢。”佑一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简直要虚脱了,用力的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求饶似的望向了金哥“咱还有别的路子么,太折磨人了也。” “那你感受你的气海了没有?”魏茅说着也凑了上来。 江佑一摇了摇头,又问了声“气海又是什么鬼?” “额……”魏茅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憋出 一句“就是体内存气的地方。” “那特么有什么好感应的,就是小肠呗。”江佑一回了声,见着魏茅那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又跟了一句“那什么,不然你们的屁在放出来前都憋在哪儿?” “屁?”魏茅愣了愣,一拍脑门儿急的要哭了,转头就跟金哥喊道“我的天,金哥你让我掐死他得了,回头咱就跟将军说,他练气练的爆体而亡,将军绝对不会刁难咱的,真心的!不然就他这智商,咱早晚得被他害死!” “别特么瞎胡说。”金哥瞪了魏茅一眼,又打量了一番江佑一,开口说道“办法呢不是没有,就看你敢不敢了。” “敢,我天,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别……” 江佑一话还没说完,金哥那边已经喊了一声“好!是条汉子!”说着,拿手一扬,带着八成功力就轰到了江佑一的风门之上。 “再这样灌气入体了……”佑一只把那剩下的半句呢喃了出来,人就干脆利落的晕死过去了。 第9章狤狼夜行,小鬼出洞 见着佑一昏死过去,魏茅也是吓了一跳,再一抬头看见金哥那双眸凝神,眉头紧锁的样子,他更是目瞪口呆。 瞧这架势,金哥这次非但是给佑一灌气入体,更是分神引气了! “行不行啊……” 魏茅有心把这话给问出来,可张了张嘴愣是没敢吱声。灌气入体本就是件极危险的事,分神引气更是将那危险系数翻了几个数量级。哪怕是五王一帝,竹林八仙这等存在都得焚香屏气,小心谨慎的来。在这个时候,稍微一个不注意,受了叨扰岔了神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而且玩完的可就不仅仅是江佑一他一个人了。 魏茅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还非得要憋着跳脚的劲儿。 这里可不是军营啊,这儿是战备野!虽不比奔流河对面那般危机四伏,可怎么着也不是个太平的地儿。金哥这家伙,心也忒大了点儿吧! 来回踱着步,心里头免不了吐槽几句,可魏茅还是尽心尽力的给那俩人戒备着。 待到西山夜暮,天昏地冥,陡然听见了汩汩的水流声中掺杂了几声低吼,魏茅心弦一颤,再回头瞧了瞧那不知进度如何的两人,他暗骂了一声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狤狼夜行,小鬼出洞!咋特么就让咱给碰上了?这是要疯啊! 魏茅挣扎了一番,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声“罢了,眼下要是还不使出真本事,怕是过不去这坎儿了。” 从腰间拔出一杆骨制的手柄,双手一搓,一缕真气凝成的青光就注了进去。骨柄的端口是一粒宝石,当青光汇入,那粒宝石上亮起了一柄小剑的符文,跟着端口处青锋冒起,青色剑刃便凝现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自那奔流河面上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划着诡异的弧线飞掠而来。魏茅横剑而起,正拦在它的去路上。 火球一触即溃,不过他看都没看一眼,拧身下腰,正避过了那藏在夜色中的一道黑影。旋剑高起,宛如金戈相撞,将他震的向后翻了一个跟头。 魏茅负剑贴地,对面那不见寸芒的黑夜中亦是一阵低吼。 魏茅知道,夜鬼狤狼就在那里,已经来了。 右手一旋,骨柄端口的宝石上的剑符隐去,变成了一柄长鞭。紧跟着,魏茅横臂扫过,青光凝成的长鞭于刹那间撕开了夜色,也照见了那只匍匐于地,背生幽骨,来自深渊的恶兽狤狼,更瞧见了那夹在幽骨当间,四眼无足,脓疮满面的夜鬼。 狤狼与夜鬼久居深渊,不能照见天日。狤狼没有双眼,但能踏水而行,夜鬼不具双足,却天生四目,查夜色如观新火。它们相伴而生,默契无比。 是氐人族将他们从深渊中带出来的,它们的一举一动都由氐人祭祀指挥着,而且离祭祀不能太远。它们既然出现在了这里,也就是说,在这奔流河的对面至少有一位祭祀正密切关注着这里。 而它来此的目的正是袭击我们。 在氐人族,祭祀的身份非同小可,即便对战祭祀也是轻易不上前线的。这奔流河已经是前线的前线了,上游不远就是咱的前滩哨所。 它冒着如此风险也要过来,就为了袭击咱们,还真是倍感荣幸啊。 魏茅面色凝重,他不傻,自然能察觉到这里头有问题。但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也只能留到以后去讨论了。 如果,还能有以后…… 就在那鞭子划开夜色照亮夜鬼与狤狼的时候,夜鬼后背生出的第三只手上已然又攒起了一把烈火。与此同时,狤狼的四肢也在低吼中紧紧绷起。 魏茅心思移动,手中的骨柄青芒一闪,端口处化作两片旋翼,微微一震便带着他一飞而起。也就在此时,那狤狼如雷霆般闪烁而出,背上小鬼手中的烈火更是裹挟而上,让那狤狼仿佛是来自炼狱火海的恶兽一般。 将将避过这一下突袭,魏茅半点松懈都不敢有。佑一跟金哥就在他的身后,此刻依旧是半点都不能受到打扰的状态。 也就是说,自己半分都不能再退了。 “正面刚,不能怂啊!” 魏茅在心中默默念到,将那骨病一挥,这次从它两端的端口处都有青芒涌起,落地无声,化做了一柄长矛。 “为毛老子要替他俩拼命呢?为毛为毛啊!” 口中碎碎念着,魏茅脚下真气一动,步履微风人便杀了上去。 那边一人,一兽,一场恶战。 这边金哥分神引气却也是半点不轻松。 金哥的八成真气,不说是汪洋大海,那也是片浩瀚的大江大河了。可进到江佑一的体内才知道,什么叫错深不可测,什么叫做无底洞。 头两次的灌气入体不是没有用,那是真的把佑一的身体刺激开了,那肌肉绞动着,跟嗷嗷待哺的孩子一样,见着真气就撕咬了上来,将它们贪婪的吞噬了。 这样的情况金哥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这才懂了,昨夜给他喝的汩泉酒里的真气怕也是被这诡异的身体尽数吞噬了吧。 有着这样的身躯,还内观 个屁啊,只怕本源真气刚一冒头也就被自己给吸干净了。 这简直就是个天生废体! 得到这一结论后,金哥当时也不想再废什么功夫了,就打算要将自己的分神散出来。 可就在这时候,他愕然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就像是发现了金哥要离开的念头一般,江佑一的体内就跟炸了窝一样,那吞扯的力道顿时翻了几番。金哥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漩涡里,根本就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任何挣扎都成了徒劳。 这可要了亲命了。 真气被吸收也就被吸收了,大不了练回来也不废什么大事。可要是把咱这一缕分神也给吸收了,那咱可就逃不过痴呆卖傻了。 偏偏佑一是真的昏死了过去,任凭金哥怎么叫唤都叫唤不醒。眼瞅着自己的真气越发的稀薄,金哥也只能祈祷着佑一吸收完真气就能把他放出去。 也不知道祈祷有没有用,但外头魏茅跟夜鬼狤狼的恶战可真是险象环生。他本就只是个传令兵,一身本事的确不差,但放到精锐小队也就是勉强过个及格线。单挑一一对夜鬼狤狼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更何况他还要一直顾及着金哥佑一那边儿。 凭良心说,他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可偏偏的,那奔流河上又有低吼传来。 而且,不止一声,不止一头。 第10章他这是要成仙儿啊 来的不止一头,再算上跟前儿这个,统共有四头。 这不是夜里跑烧烤摊儿跟人说来四头烤全羊,这可是四头狤狼啊!再加上四个玩火的夜鬼,前后左右的一包抄,这真是顾得了东西,顾不了南北。 “你玩儿死我得了!” 魏茅骂了一声,再顾不了太多,把那骨柄一掷,青光一闪化作一道光罩将三人护在当中。他闪身回到金哥旁边,警惕的盯着四周。 青光护罩没能撑住太久,三五息的功夫就在夜鬼的四发烈火中湮灭了。四头狤狼风驰电掣,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近到了跟前,魏茅甚至能感受到它们的鼻息,更能感受到它们座背之上,夜鬼们掌心处新的四股热浪。 四发烈火重又盘踞,这一下要是夯实了,金刀银枪都得化成汤水儿。 但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魏茅抬手一指,身上金光乍现,他胸口的那枚金甲陡然亮了。 四发火球被这暴起的金光原封不动的轰了回去,炸在了那四个仓皇不及的夜鬼身上。不过它们到底是玩儿火的行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招却也没落下什么大毛病,无非是狼狈了一些。 恼羞成怒,誓要报复,可魏茅身上的金光却依旧还在着。只要有这金光傍身,哪怕是祭祀的全力一击都能扛住。这可是金甲禁军标配的宝贝,而且以他将军近卫的身份,他的这块金甲比金哥那块都还要高级一点。 不过,再怎么硬,它也是个烧气的法宝,早晚有耗完的时候。 魏茅估计了一下,以那四头狤狼跟那四只夜鬼的攻击效率,这金光顶天了也就是这两分钟的事了。要是等金光散了,金哥还没起来,那真是完了蛋,咱仨都得叫人一锅端了。 不过,从最开始遇到那头狤狼,他已经向金甲禁军发了求援的消息了。可都到这会儿了,半个人影都瞧不着,都它奶奶的瘸了腿儿了么? “快醒来啊!快醒来啊!快醒来啊!你它奶奶的快醒来啊!” 魏茅急的跟什么似的,可金哥、佑一他们左右还是不见动静,倒是那头顶的天空开始有动静了,而且还不小。 本来还能瞧见星空万丈呢,到这会儿头顶上风攒云涌,紧跟着便有阵阵惊雷不时响起。 魏茅他咽了咽口水,怎么着也是在这金甲军营混过几年的,就这场景他太眼熟了。 这特娘是祭祀们出手了! 强调一个“们”,这架势那不是一个祭祀能摆出来的,这是几个祭祀联手发威了! 他再瞧向那奔流河,苍了天了,河水的那岸到底怎么了,四五个祭祀聚那儿了,前滩哨所就一点儿反应没有?他再回头瞧了瞧金甲军营的方向,咱在家门口都被打成这样了,就没一个人来救咱们么? 他又瞧了瞧金哥,他知道一个小小的江佑一,顶天了在他们眼里也就算是个不自量力的笑话。所有的这一切,真正针对的只能是金哥,只能是这个虎牙小队目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 咱们,这是被卖了给他陪葬的吧…… 还真是有点可笑,也真是有点悲壮啊。可叹金哥,与氐人打了大小数百场,让无数氐人闻风丧胆,被人称为刀枪不入的肉屠金刚。到最后,却是被自己的人当成了上位的累赘,亲手推到了氐人的刀上。 魏茅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谁也无力回天了。他的双眼黯然垂落,随之垂落的,还有天上的道道雷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雷声响了三下,就戛然而止了。 第一下,金光破碎,魏茅心如死灰。可第二下却被一只手临空捏住,跟着像是甩鞭子一样,甩到了第三下落雷之上,还连带着那第三下落雷,将整片雷云都搅散了。 奔流河对面传来了几声倒地的声响,跟着那四头狤狼也在四只小鬼的咿呀怪叫中扭头就跑,踏水渡河,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心如死灰的魏茅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江佑一办完了这一切;刚想问点儿什么,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刚想紧张一下,又是目瞪口呆的听着他鼾声大作,睡死过去了。 魏茅还没理清思路,还没说点儿啥呢,耳边又想起了金哥的声音,仿佛劫后余生一般,长吁了一口气,“真特么是要吓死爷了。” 转过头,见着金哥坐了起来,魏茅还想问点儿啥呢,金哥倒是问了起来“咋的了,怎么看着这么狼狈?” “哎呦我的哥哥欸,可是要吓死我了……” 魏茅那绷紧的心是终于落了地了,搂着金哥连哭带嚎把刚刚的事儿说了一通,但也还是掐去了向军营求救无人响应的那一节,说道最后,他把情绪收敛,正色问道“江佑一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金哥摇了摇头,“不好说,不好说。” 第一声“不好说”,是他的确也没弄明白江佑一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第二声“不好说”,那就真的是不好同外人说了。 简而言之,他在佑一的体内见到了一位大人,那位大人的身份要是说出去能吓死一大片人,天下没谁不认识那人的。那位大人给了金 哥一样东西,也告诉金哥,江佑一是他罩着的,只不过他现如今不太方便出来,所以要金哥替他照顾好佑一先,顺便有啥本事,能教一点儿是一点儿。 但有一节,这事儿,金哥到死都不能说出去。 见到了那位大人后金哥终于算是理顺了。 自己对佑一的那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信任感,也是那位大人悄悄摸摸使的手段。 说完这些之后,那位大人就把金哥的分神给甩了回去,同时他驾着佑一的身子就上演了一出手拿雷霆鞭乾坤的好戏。 操纵着夜鬼狤狼还要隔着一条奔流河,在这儿极为精准的制造雷霆,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那四位祭祀肯定是倾注了所有的心神在这上头的。 那雷霆一破,这四位祭祀必定是心神颤动,精血爆沸,绝对没有好下场。 要是此刻渡河追拿,未必不是一个好时机。 可眼瞧着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江佑一,金哥心里盘算了一阵,“你既然是那位看好的人,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 他这一想罢了,那边江佑一是酣睡到天明。等清早佑一睡醒了起来一看,“啊!” 一声惊呼,叫醒天明。 第11章是我的荣耀 天光微亮,金哥还在沉睡着,他昨天那是真累坏了。分神引气本就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又碰上江佑一这么个妖孽玩意儿,哪儿说理去。 跟魏茅轮完岗已经是将近黎明了,这躺下刚睡瓷实呢,耳听得佑一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喊,整个人下意识的就跳起来了,眼睛都没睁开就跟着喊起来“谁!谁啊!” 江佑一也给吓了一跳,本来话都到嘴边儿了,被这么一吓,就只剩了一句“魏茅不见了。” 一口火气到底是没压的过倦意,金哥摆了摆手,随口道“人家两条腿长在身上,晨起溜达锻炼去了呗。” 说着就躺了下去,翻了翻身,找了个好姿势就接着睡了,从头到尾眼皮都没睁开过一下。 江佑一又不爱多想,听着金哥这么一说,他也就叨叨了声,“也对。” 他倒是忘了,这要是晨跑、锻炼,那地上的那滩血迹是哪儿来的。 地上,那可是一滩巨新鲜的血迹啊。 而且,就在那滩血迹旁,魏茅的那一柄骨头做的手柄,碎了一地。 赶等金哥睡醒的功夫,已经将近正午了。他拧巴了会儿身子就觉得那风里透着腥味儿,左右瞧了瞧,先也没瞧见血迹,只问了声“魏茅还没回来呢?” 江佑一正打坐呢,只随口答应了声。 “嘿,这也太不像话了。”金哥骂了声,又好奇的瞧向了佑一,他的好奇是多方面的,但也不好多问,只能就着眼下佑一的模样问了一嘴“你在干嘛呢?” “练气啊,不是这样么?”江佑一应道。 从今早醒来,佑一便发现自己不一样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能感应到在自己的体内有一股充盈的力量在涌动着。 他知道,那股力量就是气。昨天的苦没白熬,他的气感果然在稀里糊涂中苏醒了。 听着佑一的答话,金哥也是愣住了。 “成了?”他叨叨了声,有些难以置信。忙起身想要过去探一探,可脚下地刚走了两步,就觉得不对。低头一看,血,满地的血,一大滩血迹在那儿! “这什么情况!” 金哥跳脚说道,江佑一也站了起来,定眼一看,惊呼道“我早上就是想说这个来着!” “那你怎么早没说!” “你那一惊一乍的,我被你一吓,给弄忘了!” 金哥闻言,一拍脑门儿,心道着“那位大人到底看上你什么了!”,苦着脸左察右探,不多时便瞧见了那碎在地上的骨头渣子。 蹲下来捡了一片放在手心用力感应了一番,金哥的面色凝重了起来,“魏茅怕是遇到凶险了。” “废话,这一地的血!”佑一闻言也很着急。 金哥摇摇头说“这一地的血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江佑一也愣了下。 金哥说道“魏茅其实不是人族,或者说,他不是纯粹的人族。所以这不是他的血……” “不是他的血啊,吓死我了,那他人呢?” 金哥望着手中的骨渣,默不作声。 昨天后半夜,有人来袭,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魏茅的武器都被打碎了,想来应该是最终不敌,或是被俘,或是被杀。可问题是,为什么我和佑一就能在这里,安然无恙? 金哥想不出个答案,只有那面色,愈发的凝重。 瞧着金哥的面色,佑一的面色也跟着低沉了下去。他来回走了走,也捡起了一些骨渣,放在手心仔细的瞧着。 拥有了气感之后,佑一也能依稀感应到这上面残留的气。 很是杂乱,带着不同的气味。其中最浓重的那一股很熟悉,佑一知道这是魏茅的。 那么说,这应该是魏茅的兵器,却碎成了这样,这肯定是一场苦战。 “对方的目标应该就是魏茅,而且为了防止惊动我们,他们应该是使了什么手段,让我们无法察觉。” 沉思了一阵,金哥给不出答案的问题,佑一开口推测道。 “这是一场苦战,对双方而言都是。我能感应到这上头的气非常凌乱,不过除了魏茅的气以外,其余的几股多少都有些回旋,仿佛不想当真伤害到他,所以我想魏茅应该是被他们掳走了,但暂时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你能感应到这种地步?” 金哥是有些不信的,但瞧着佑一的面相,应该不是在信口胡诌,他把心里的讶异按了按,还是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那我哪儿知道去。”江佑一把骨渣子小心收了起来,翻了白眼儿跟金哥问道“我前天晚上才到的金甲营地,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你应该比我熟啊。” 金哥尴尬的搔了搔脑袋,不过听了佑一那么一分析,悬着的心多少还是放松了一些。 倒是佑一又将眉头皱了个紧,“但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胆敢在金甲禁军的门口绑架一位将军近卫?” 金哥摇了摇头,这个他是真不知道 了。 别看金甲禁军有多辉煌,其实里头派系林立,乱的那叫一个热闹。但总的来说,无非还是精英子弟与草台班子这两大派系之间的矛盾。 至少,平民出身的他能涉及到的也就只有这个矛盾了。 至于上头精英子弟之间的竞争、比斗,对他而言,那就是神仙打架,能躲多远是多远的,连八卦的心都没有。 魏茅虽然不是个纯粹的人族,但他确实是个贵族出生,所以严格来讲,他也是金哥避之不及的那一类人。 谁敢跑这儿来绑架魏茅?有这胆子的人太多了。但谁会跑这儿来绑架魏茅?这个金哥还真说不准了。 “怎么办?”他下意识的便跟佑一问道。 佑一想都没多想,“还能怎么办,找人呗。” “找人?哪儿找去?任务呢?不做了?” “找魏茅,不知道,任务是活捉祭祀哥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江佑一很认真的将它们一个个挨个儿回答完后,又看着金哥很认真的说道“但是我们必须先找到魏茅。” “为什么?”金哥问出这话后,心里便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但他心里却还是有点儿想要听听佑一会怎么回答。 “即便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谁也说不准将会发生什么。”江佑一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而我决不允许在我的队伍里有人死在我前面!” 望着佑一的身影,金哥则想起那一天,雷霆涌动间,大伙儿都快扛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到了他前面。 没有真气护体,没有金甲守护,那个人用血肉身躯挡在了金哥的身前。 “为什么?”金哥颤抖的问。 “因为我是队长,所以你们不能比我先死……”那人仰望着呼啸而至的雷霆,轻描淡写的回答。 当雷霆落下,当将军赶来,当剩下的人被救走,金哥望向那人的身影,他的身躯已在那无数雷霆之下化作烟尘飘散。 风中只传来他最后的一句话。 一句金哥此时此刻发自肺腑脱口而出话“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耀。” 江佑一也很认真的跟金哥回了一声“不客气。” 聊天止于江佑一…… 金哥心头就算有千万句感慨,都在此刻戛然而止了。他很无语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很多想法,比如,我们中午吃什么?” “滚,我问的是找魏茅!”金哥说这话时真是将把佑一暴揍一顿的冲动忍了又忍。 佑一这才点点头说,“哦,你问的是这个啊。嗯,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猜想。” 第12章联盟就算是坑了 当佑一从金哥的口中得知魏茅的父亲来自涓灵族,他心中便回想起老酒鬼曾经提起过的一则传说。 在破碎海滩的另一侧是涓灵族的圣地,涓灵谷。谷中有两座山,一座山以涓灵为名,上有天吴宫,是当年涓灵王族的居住地,另一座则名为射姑山,上有雨诗宫,内藏着涓灵族的不世秘宝。 只有涓灵王族能打开雨诗宫。 只可惜在第一次望海升潮中,涓灵王族被屠灭殆尽,只有零星的族人流落人间。 到如今,在玄天宫的斡旋之下,涓灵王族早已回归了古色汐野,隐匿在那强大的秘法结界之下,并许下重誓,终生不复踏出结界一步。 魏茅的父亲便是当年流落在人间的一位涓灵王族,如今他被人掳走,多半是有人要血祭射姑山,打开雨诗宫。 佑一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金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魏茅出身自涓灵王族的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是偶然间听将军说起过的,当时将军还让我千万保密来着。” “我听闻涓灵王族拥有一种特异的风属性的力量,能变化随心,肆意化形。”江佑一捏着那骨柄的碎片说道,“昨夜魏茅一番苦战,我想他肯定是给金甲禁军发过求救讯息了。” “金甲禁军有人接了消息过来,从魏茅的招式中猜测出了他的身份,于是动了歹念。他们本想潜藏在暗处,等到魏茅支撑不住时,再出手将他带走,却不想见着你的那番暴走,因而畏惧了。”金哥顺着江佑一的话说了下去,“于是他们后来动手时才会小心翼翼的隔开我们。” 江佑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呕吐,“说起来,这事儿你也有责任。” 金哥愣了愣,佑一又接着说道“魏茅发出信号后,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他肯定会收敛起自己的力量。而金甲禁军那边,将军收到了信号后,因为某些不用我明说的原因,他下的命令肯定是救走魏茅,然后不管我们的死活。而为了防止魏茅犯愣,不肯撇下我们单独走,援军肯定是计划等他被打的不行的时候再出援手。” “但是迟迟等不到援军的魏茅,以为将军是因为我,决定将咱们三人全都放弃了。于是他才重新使出全力,这才被那些人瞧穿了身份。”金哥木了片刻,说这话时,嘴唇还在颤着,“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么。” “听着,我必须在半年内累足军功,爬上队长的位置。谁敢跟我对着干,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要弄死他,没得商量。”江佑一认真的说道“现在他们既然波及到我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弄死他们,夺回你的小队?” 金哥本想说两句诸如“人家家大业大”、“没必要弄死人”之类的话,可瞧着佑一那果断坚硬的目光,金哥也是把心一横,心想着,“他奶奶的,家大业大再大还能大过那位大人去!”,咬紧了牙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行,咱俩的联盟这就算成了。”佑一这才嘿嘿一笑,“走吧,咱得赶紧动身去涓灵谷,我估摸着他们虽然不敢大摇大摆的回望京坐渡鸦,但怎么也领先了咱大半天的脚程了。” 涓灵谷在破碎海滩的另一头,想到那儿去,除了横穿连天战火,正常人都会选择南下两河再绕道岔河,然后翻过射姑山,这可得废上好一番脚程。哪怕是金哥,昼夜兼程也得花上两天。 这是正常人的路径,不过佑一可不是一个走寻常路的主儿。 他带着金哥先是回了望京城,到了风歇地排了个号,再去找了间儿裁缝铺做了个别致的装备,然后回了风歇地,等排到号坐上了渡鸦就一直飞到了岔河西北边的沃野高地。 沃野高地与涓灵谷遥遥相望,不过当间儿却隔着四大峡谷之一的波风峡谷,沃野高地的风歇地就正在那峡谷的边儿上。 这一路上金哥可是受够了佑一关于同盟名称的各种叨叨,直到下了渡鸦,佑一还在说着,“咱叫有钱多金怎么样?取了俩谐音,听着就富贵、大气……” “行行行,你开心怎么都行。” 脑子里揣着事儿,金哥可没跟他耍贫嘴的心情,下了渡鸦,随着佑一走了小段路,站到了悬崖边上,眼望着那终年狂风肆虐的大峡谷,再瞅了瞅佑一给他整的那套奇装异服,咽了咽口水,金哥回头望了望江佑一,“真要往下跳?” “那当然。”佑一认真的点了点头,“昨天黄昏才上了渡鸦,渡鸦又飞了一夜,眼下已经是次日天明,这么一算,如果他们脚程够快,如今已经是在那射姑山上了,最晚到天傍黄昏,他们就该到了。咱从这儿跳下去,运气好的话,还能早他们半天功夫,也好做点儿布置。” “运气不好呢?” “摔死了呗,还能咋样。” 佑一说着还翻了个白眼儿,金哥听着是脑门儿一暗,这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儿,他还说的这般轻描淡写,人还能不能有点儿谱。 “不是,你这办法哪儿想来的啊?还能不能有点儿数!”金哥恨不能吼出来。 江佑一心想着我哪儿能告诉你这天才般的想法是我听故事听来的。 故 事嘛,多少都带点儿夸张的成分。这一用现实里,谁知道呢。但怎么着也八九不离十吧,佑一心里想着,白了金哥一眼就催促道,“行了,大老爷们儿的,扭扭捏捏不像样,快点儿吧。” 说着,他还把那套装备往金哥身上麻利儿的一套,郑重的嘱咐着“你可千万得用心知道么,用心去感悟风的流动,把握好方向、角度,千万不能冒进你知道么。” “别说我了,你自个儿才要注意点儿。” 金哥这么说着,佑一却嘿嘿一笑,开口道“你小心点儿就成,我又不用跳下去。” “什么情况?凭什么?为什么?我了个……” 金哥大吃一惊,可他话都还没说完,江佑一飞起一脚,大喊一声“走了您嘞~” “靠……” 风中是金哥被拉长的余音,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