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随军日常》 第233章 对于这意有所指的问话,明洛怀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答得良善而周全:“行医也讲缘分。家里要是穷得揭不开锅,是决计不会来医馆看病的。 所以来求医求药的多半是稍有余力的人家,药钱是肯定收的,我行医不能把家底赔进去。至于诊金,就全看心情了。” “登门的肯定要贵些,白日又比晚间便宜,熟客也比生客好些。” 李秀宁没刨根究底地追问,又笑问起她过年休息了几日,还是一日不歇地坐班,在得知她连年三十都去出诊后,不免失笑叹道:“做官的都没你勤勉,府衙年三十早封印了,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明洛乖觉道。 “你几岁学医的?”李秀宁生平是真没见过明洛这样过法的小娘子,完全无视世俗与他人看法,一心一意精益求精,谋求自身将来。 可她是女儿身啊,也没有靠医术进阶官身的说法,更不可能封侯拜相。 图什么呢。 “就这几年。”明洛不打算编造一个从小立志行医救人的故事,轻声道。 “你在世子府里现学的?”李秀宁还是惊掉了下巴。 “宫里缺医少药,掖庭更不必说。多数全靠自己或者些偏方,应该是那个时候。”明洛尽可能得模棱两可,含糊其辞。 因为她之前和李秀宁说的可是忘了进世子府前的一些事。 “不是你……”李秀宁越想越不对,眉头皱起后笑意淡泊道,“看来你这忘得还讲究,是选择性的。” 明洛自然听得懂她话里的讥讽味道,张嘴想解释又觉得多余,怎么说都是说不通的,这年头没有网络连纸媒的获得都万分艰难,任何人凡是有本事有出息的,尤其年轻一辈,肯定有领路人。 否则真是一生下来不用人教就成才了? 怎么可能啊。 “不愿说就算了。左右我这府里没啥机密,也没啥大价值的东西,你真是哪哪的细作也不要紧,我会看着你的。”李秀宁浮起意味不明的浅笑,直勾勾盯着她。 明洛吓得连续打了两个嗝,慌慌张张地起身谢罪。 “公主,您误会了。我这样儿的人,哪里会是细作。” “你自己是不知道,我这会儿瞧你,是处处可疑,从相遇到现在,每一次都仿佛有冥冥之中的注定和牵引。”李秀宁到底是见过世面、和人打过交道的公主,不说看人多准,但能够懂得,世上就没有太多巧合。 如果一个人从见面就能相处和谐,没半点矛盾和不妥,偏还能引起你的注意和喜爱,一次次有心或无意地心软相帮,全程达到一种莫名的缘分和情境,这里头必定有猫腻。 李秀宁自身清风明月,没什么牛鬼蛇神的龌龊想法,那么问题肯定出在明洛这儿。 要不是宫里御医三天两头地把脉问好,她简直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被下蛊了。 多么见微知著、心思缜密的公主啊—— 明洛内心简直泪流满面。 那么多穿越前辈都是咋在眼明心亮的贵人们手底下谋富贵和前途的? 古代落后的只是现代工业和科技水平,权谋人心这块,她玩得过谁哦?李秀宁还仅仅是个公主啊,换成更有手腕和城府的秦王夫妇……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定是近来的日子太顺溜丝滑了,最初的警惕心和防备心荡然无存,浑然忘了穿越者的各种注意 第234章 “不用装模作样了,你的性子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不定心里怎么个惊涛骇浪呢,小小年纪沉得住气,往后肯定能成事的。”这可谓是李秀宁身上巨大的优点,待下从不咄咄逼人。 位居上位,若是处处较真,那逼死人的速度绝对比刑狱里判死的数还要可怕。 “公主,我对您绝无歹心。”明洛欲哭无泪地表着忠心。 “嗯,不妨事的。我还等着并州那边的消息呢。”李秀宁大手一挥,开始和她探讨起突厥的近况,比如单于是谁,大隋的义成公主是几嫁了。 明洛则自动想到这位大隋公主的命运,似乎是连续嫁了四位突厥的可汗,从启民到最后来长安献舞的颉利,她皆为可贺敦。 可贺敦,突厥语里妻子的意思。 人家恨李唐也是正常的,某种意义上,唐不就是篡的隋吗?历朝历代,论得国之正,汉明为第一档,唐好像在这方面排不上号。 明洛其实很想作个纪年表,标注下每年发生的大事,比如武德二年的重头戏,刘文静之死和刘武周侵并州。 李渊和李世民的父子离心,应该是从这年开启的。 但是吧,这种白纸黑字的铁证,哪里好留下来时时观摩斟酌的,明洛是真生怕自己忘了,时间一长,啥都还了回去。 公主府内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多亏了李秀宁的好性子,和藏在心底的良善之心。 仅管大事的纪年体表格做不来,回到医馆的明洛仍埋头在了案前,她得列一张五年计划的心愿单子。 首当其冲的就是换宅。 盖浴室制马桶,捣鼓一个靠近现代风格的厕所。 其次是事业上的建树,整个相对规范的医院,把住院部和门诊部弄出来,不求孙思邈的名声,但求无愧于每一个求医之人。 还有其他分支上的小目标,总结下来,不是改善自身生活品质的,就是一门心思升官发财的。 最好弄个小官做做,芝麻大小她也不嫌啊—— 年味在日渐繁忙起来的市井中消弭于无形,元郎带来了自家小妹,是比他更为听话乖巧的好孩子,明洛也更有了作师傅的觉悟和派头,得到了宋平好几次夸。 她担心阿耶萌生退休之意,不料宋平捻着胡子否了。 “阿耶又不种地,每日在家作甚,不如来医馆给阿洛你打打下手,帮帮忙。”宋平并不介意女儿的名声越过自己,反而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明洛听得一个头两个大:“阿耶……” “这是好事,支吾什么。都一家人了,阿洛你能为爷娘着想,阿耶哪能不投桃报李。” 眼看三郎往道德坊的学堂拜了师送了束脩,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如明洛所言,往后真能挣个吏员做做,他家可不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了? 三郎这些日子没再提过原生家庭的父母兄姐,反倒喊碗娘和明洛愈发亲热了,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着。 对于明洛而言,宋平在医馆里不仅意味着后方稳定,而且能帮她镇场子,令她的医术天然更有来源和讲究。 家学渊源,总比自学成才的靠谱。 之后几日,明洛忙得脚不沾地,长孙家成为了她每十天半月就要去报到的固定场所,当然人家也够大方,每次但凡碰得上,都是车接车送,顺带捎一堆礼物回来。 在陆续的糖衣炮弹轰炸下,面对臻姑姑提出的七日一诊,明洛表示欣然同意。 第235章 开什么玩笑,未来皇后的娘家,秦王身边第一幕僚心腹的本家。 求之不得呢。 “孙神医呢?”明洛还是有点好奇,之前凡是孙思邈在京,他家都是钱帛与礼数并重,不辞辛苦也要去请的。 送她出来的是臻姑姑,闻言瞟了她一眼后笑道:“来过了。还对着宋医师你开的几张方子沉吟了蛮久,就差问出口了。” 要不然他家也不能‘舍弃’大名鼎鼎的神医,屈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医师了。 “哦。”身为医者,她还是很敬佩这个时代的名医的,尤其人家不是名门世家出来的神医种子。 而是穷苦人家出身,打小多病多灾,颇有久病成医的味儿,兼之医学上的天分高悟性强,没几年便在乡邻间传开了口碑。 一来二去地,在游历四方、阅历增加后,孙思邈定下了救死扶伤的心志,自此为之努力,不慕富贵荣华,纵使常被帝皇召唤,仍不改其志。 谁承想她前脚刚出长孙家,后脚就有人追着小跑了上来,是杜氏身边一个自称大嬷嬷的仆妇。 有啥话府里不说呢,搞得那么鬼祟偷摸。 警觉心油然而生,明洛也不登上马车,反而稍稍往门房能看清的地方走了两步,免得瓜田李下,节外生枝。 “夫人感念您对咱府上的恩惠,特意吩咐老奴拿给您的。”大嬷嬷满脸褶皱,笑得过分夸张。 是一对沉甸甸的龙凤金镯,看成色像是足金的。 还特意装了个像模像样的紫檀木缠枝盒子,静静躺在铺好的大红缎子上。 明洛很容易联想到了主母打赏敬茶小妾的场景,虽然东西贵重了些,但味道却是无比正确的。 怪道高老夫人每每提及这长媳,话里话外都不太对劲,这杜氏为人处世的水平是有点毛病。 当然,明洛不会翻脸也不会眼皮子浅得立刻笑纳。 爱财是真,但无功不受禄的信条同样刻在心底。 她委婉推拒了嬷嬷的好意,面上无多余情绪,又道来日若夫人有什么差遣,也是尽心竭力,义不容辞之事。 大嬷嬷是杜氏从娘家带来的体己人,本就不赞同自家娘子异想天开,不知所谓的举措,什么看婆母夫君看重明洛,什么主动帮着纳进府来…… 她自问眼神不差,积年累月的看人见事,半点没察觉老夫人有啥出格的想法,至于看明洛好看,那也很正常。 人之常情。 谁会对几次三番的救命医师表现出恶意和不喜呢。 没有利益冲突,没有恩怨纠纷。 她家娘子就是从小分不太清主次,有点拎不清的感觉,该贤惠大方的时候装聋作哑,用不着的时候拼命上赶着贴。 好在明洛是个知机的,草草糊弄了几句好话后火速告辞,生怕被沾染上一些无中生有的烂事。 高门大户,她自然联想到了各种内宅阴私,她穿越可不想开启宅斗宫斗剧本的,最好能像男频的主人公一样拥有自己独属的剧本和造化,而不是成为谁谁的附属品,在争宠生子上消磨一生。 皇宫…… 希望秦王妃千万忘了她这个人。 她是真怕撞上太子妃的,万一人还咬牙切齿地恨着她呢,虽说贵人多忘事,但明洛还是对自己这张脸有信心的,要不然咋会一进府就被郑观音狠狠搓磨了一顿,可见人家就是厌恶她这款狐媚脸蛋的。 第236章 而太极宫里,肚子沉到影响日常行动的长孙景禾正由人扶着参观布置妥当的产房及被接生嬷嬷讲解生产时的大致情况。 倒和那位宋娘子说得别无二致。 她不免勾起了一点微笑。 碰巧太子妃来了,一是作为长嫂关心弟媳,做好皇家的面子工程,二是考虑到长孙身子不便,只好自己亲来和她商议宫务了。 因着没有皇后,太极宫的事务处理也很有意思,涉及李渊及后宫的全部归万贵妃管辖,东宫的自然划归太子妃管辖,身居承乾殿的秦王夫妇呢? 尤其长孙氏有孕,更需要照拂看顾。 万贵妃是个有脑子的,从容地推给了出身高贵的太子妃。 郑观音对这种事儿,并不多么抗拒,也没多少热情,左右她身份适合,辈份也刚好,可有可无地接了下来。 反正长孙氏是怀了孕,又不是坏了脑子,顶多她跑得勤快些,专挑秦王不在的时候上门不就好了。 毕竟承乾殿里不光住着金尊玉贵的秦王夫妇,还有一大堆姬妾孩子们。郑观音连自家那一摊都看得闹心,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才好,如何愿意看秦王处的贱人们作妖。 妯娌两人客气地碰了面,问好后便各自落座。 长孙景禾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太子妃边上一位有些眼生的宫人身上,衣裙鲜亮,容色姝丽,是个出挑的美人。 纯看宫人服制,这身打扮是僭越了的,所以是太子新宠的姬妾? 还是郑观音举荐的? 太阳真打西边升起来了。 “连你都看出神了么?”郑观音淡漠道,不悲不喜的眼神扫了身侧的佳人一眼。 长孙景禾见识不输她,这一年半载不知赏过多少如花美人,就论自家二郎身边,也是姬妾成群,她未进门前就有三四个婢女侍奉呢。 “很标致。”她应景地赞了句。 眉眼脸型都很出彩,属于一眼能看到的正经美人。 郑观音轻轻哼了声:“就喜欢这一款的,我这不尽心尽力地给他找来了。”和她在家时阿耶好的那口几乎一样,小脸大眼,皮肤白皙,身段袅娜。 长孙景禾无视了她止不住的酸气和话意,端起茶盏抿了口润润嗓子,不经意地闪过明洛若隐若现的那半张脸。 没法子,实在是昨儿家里递了信进来,说是高氏身子时好时坏,万一进宫出点好歹,可不得了,故而按例母亲可来陪产的事儿也拉倒了,长孙氏同时接到了那位宋娘子往后固定为高氏治病的消息。 她自小心思细腻,从不想当然地认为明洛遮脸覆面的行为只是无心之举,其下必有隐情,总之是脸不方便被人看见。 陡然生出这样的疑问,她在宫外也是这般打扮的吗? 还是只有宫中?…… 宫务都有定例,实在寻不到的也不打紧,一个太子妃一个亲王妃,两人一起拍板还会有什么事儿不成,谁也不会来拂她俩的面子,就是万贵妃脑子糊涂了,李渊也不会多管儿子房里的闲事。 “掖庭那处,你可曾听贵妃提及过?”郑观音冷不丁问。 长孙景禾被她这拐了三百六十度的弯怔了一瞬,方缓缓言道:“我许久没往贵妃处去了,也就宴上说了几句闲话。” 平心而论,她和李渊后宫的关系不差,身子好的时候,一块吃饭说笑逛园子都是寻常事,但这会儿,她孩子都快落地了,何必去淌后宫的浑水。 第237章 郑观音嗯了声,竟骤然停顿了下来,这就令长孙不免思索起近来掖庭的情况,发生什么她不晓得的大事了? 还是那新美人为她解了惑,原来这位便出自掖庭罚没罪籍的家眷。 “我是真羡慕你的福气,起码夫婿不一门心思地偏爱些出身下贱的奴婢,真是寻常人家或高门大户的娘子也就罢了.” 长孙景禾听了一通抱怨,再不失礼数地送走了她,脑海里明洛那灵气逼人的眉眼不自觉地浮了上来,以及行动间玲珑有致的身形,盈盈一握的纤腰倒怪符合太子的偏好口味。 她逼近了真相。 然而长孙景禾很快停止了这种无意义还挺侮辱人的联想。 人家如今是她母亲的主治医师,长孙家的座上宾,她不能太膈应人了。 长孙景禾匆忙将这个想法擦去。 反而是她这嫂子,论进门的年数还不如她呢,可手底下的人命似乎挂了一串,光明正大杖毙处死的宫人便有不少,听说连有宠的侍妾婢女都不放在眼中,动辄打骂罚跪。 当然这都是进宫前的传闻了。 自入主东宫后,不光满朝文武盯着太子,她这太子妃也成了众矢之的,成为了母仪天下的小标杆,特别是在皇后这柄大旗帜空白的情况下,皇储正妃的含金量过于高,基本就是李唐最尊贵的女人。还没有之一。 她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开始物色美人讨好太子了? 是太子厌弃她了? 预备宠妾灭妻了? 不会的。 不说太子妃的位置尊贵,郑家门第高贵,就论李家未成为天下之主前的家风,也养不出妻妾不分的儿子,且李建成本身就是嫡出,要知道她的婆母窦夫人在世之时,李渊名下仅有一个非嫡出的儿子,可见泾渭分明,作风严谨。 成为太子的李建成失心疯了才会想休妻…… 那么便是郑观音自己想通了吧,终于明白强硬的手腕挽不回男人的心,以夫为天四个字怎么写。 念及此,她的面上也带出了几分不自在。 何止是郑观音呢,她又何尝不是,夫君从门当户对的太守次子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一国亲王。 内院的女人快要住不下承乾殿的偏殿了,张氏前几日还抱怨着睡不安稳呢,而二郎说等她这一胎生下,便择日出宫搬到已经处处齐全的秦王府。 到时怕又有一拨宫人的赏赐。 只会多不会少。 孩子也是,即便她这一胎真的生下陛下和二郎众望所归的长子,又怎么样呢,无非地位更加巩固,更能压制得下其他人罢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歪在榻上阖着眼,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还是奉莲怕她着凉,小声叫她起来,更衣换鞋后往床榻上去睡。 好消息到底如约而至。 武德二年的二月丙戍,秦王李世民的长子呱呱坠地,母子平安。 向来笃信神佛的长孙家为感念上苍恩德,亲妹顺利生产,几乎把长安城内外所有的佛寺都跑了一圈。 明洛的消息并不灵通,只是在数日后的例行复诊时听闻了这个消息。 同时被塞了一篮子红布盖着的鸡蛋,和固定的一份礼物,内含金银裸子等物。 太好了,和她记忆中的时间线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明洛半点不敢露出多余神情,只一门心思地说着好话,眼看高老夫人的气色神态是她见过的最佳状态,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在子嗣为重,婴幼儿天折率极高的情况下,新生儿的诞生就是天大的好事。 第238章 也是每一个嫁入夫家的女子最最要紧的事。 不知是情绪过于兴奋还是一时激动喝了一小杯酒的缘故,明洛于当天夜里被十万火急地请回了长孙家。 高老夫人洗浴时摔了一跤,这会儿还没醒。 一屋子侍候的下人跪得插烛般端正,大气不敢喘的卑微样,生怕主子撒火到他们身上,还有一人跪在屏风前令明洛有点意外,正是杜氏。 长孙无忌刚发完一通火,要不是母亲还得人侍候,一时间没更好用的顶上,他都能气得把人统统发卖出去。 明洛是千交代万叮嘱过的,老年人最忌讳摔跤跌倒,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高老夫人身边更不缺贴身侍候的下人,怎么还会出这种低等纰漏。 一听杜氏和夫婿的对话,她不免叹了口气。 臻姑姑刚巧告假,侍候的是另一个嬷嬷和俩婢女,杜氏为显孝心,尽管没跟着去洗漱间侍候,但也真心实意地做足了样子,预备着服侍婆母穿衣穿鞋。 结果,不但碰上个顶倒霉的这桩事,而且还在扶着昏迷不醒的高老夫人上榻时再度悲催,她从娘家到夫家都是没做过力气活的姑娘家,高老夫人那么沉,她没估量过自己的力气便贸然上手还挤开了另一个相对健壮的婢女。 可想而知,杜氏害人害己,自己给婆母做了回人肉垫子,还受了夫婿好一顿怒火责骂。 好端端的,从来没去侍候过人,尽挑这种节骨眼儿显能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她了。 “阿娘什么时候能醒?”好不容易近来宫里传了好消息,秦王府里的诸事也有条不紊地开展,因此阿娘精神大好,长孙无忌还规划着带阿娘往城外的青龙寺踏青上香呢。 这下可好,甭说出门了,又被打回原型。 明洛瞥了眼对方红通通的眼眶,低声道:“先观察,必要时候施针。” “都拜托医师了。”说罢又是深深一躬。 面对着未来凌烟阁功臣之首的长孙无忌,明洛半点没有自鸣得意的感觉,她太清楚了,行医救人,三分看手艺七分看天意,在某些特定的领域,九成九都只能看天意。 登高跌重,这也是她不过分努力往权贵高门去钻营的原因。 治好是皆大欢喜,可万一适得其反呢,或者被扣了屎盆子,说也没地儿说理去。眼下的情况,属于不上不下。 事实不是她导致的,高老夫人昏迷的原因和她无关。 可结局她有份参与,还是握有决策权的大股东。 事到如今,除了乞求高老夫人吉人天相外,明洛苦心孤诣地思索中药材里有益于心脑血管疾病的几味关键药材。 挨到人定一刻,长孙无忌终于耐性告罄,直接要求明洛施针,先把阿娘唤醒再说。 明洛不置可否,凝神摒息地开始消毒炙热,戴好面罩手套,专业又娴熟地开始动作。 施针,说到底是以刺激特定穴位为主,传递到脑袋里的脑神经来达到目的。 还不到一半功夫,高老夫人便发出一声悠长而衰败的喟叹,勉力睁开了眼。 明洛被长孙无忌挤得没地站,有些狼狈地往后退去,手上紧紧攥着针,生怕误戳到旁人,结果她发出一声憋闷在喉间的闷哼,一个不留神戳进她指甲缝里了。 第239章 钻心的疼连累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这种滴水成冰的时节里并不寻常,杜氏眼尖地察觉了,当即不顾身份地来扶她,极其殷勤地拉她落座。 明洛一边疼得不停吸气,一边还要全神贯注地提防着人作妖,可谓五内俱焚。 “这针——”杜氏胆子不算小,但眼瞅着一根又长又细的长针从指间拔出,寒光闪闪地反着光,仍微微吸了口气,盯着明洛面色发白,龇牙咧嘴的模样。 明洛好样儿地一声没吭,舒出一口长气后,一抬脸便见杜氏炯炯出神地凝视着自己,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绵长情绪,直看得明洛心底发毛。 人的魅力有时不光体现在吸引异性上,还有引起同性的共鸣喜爱上。 明洛没见识过古代的女子闺房情谊,只当是这杜氏一心一意为了讨好婆母夫婿想坑蒙拐骗自己进府做妾,妥妥的意图不轨加谋财害命。 她岂能顺了她的意,避之不及地躲去了老夫人的身边。 悠悠转醒的老夫人并没有之前几次那般的神智清楚,甚至能为侍候的人求情,她喘了几口气,又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最终落在明洛身上。 高老夫人的脸都是白的,明洛心下一沉便听她道:“我的背好像……”动不了了。 晴天霹雳。 不说长孙无忌如何肝胆剧裂,明洛听得都大惊失色。 一屋子的仆妇屁滚尿流地被喊了过来,都来不及缓一缓膝盖腿脚的刺痛,便在屏风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地将老夫人翻转了过来。 明洛看她咬唇忍耐的模样,暗自叹道不好,这把岁数了,伤在四肢都是场浩劫,何况是躯干之上。 长孙无忌回避到了屏风后,芒刺般的视线仿佛能穿过薄薄的屏风丝帛,紧紧钉在每一个人的后背。 明洛不算擅长骨科,只大致循着脊梁摸索了下去,直到一处微有可疑的地方,她稍稍加大了力道,换来高老夫人一阵颇为凄惨的叫唤。 她当即与屏风外的人道:“大公子,我并不十分擅长外伤和骨科,还请您另寻个擅长的大夫,我为女子,可帮着打下手。” 这个点儿,怕是叫人不易,长孙家尚没到炙手可热的那个份上。 尚药局和御医更不必想了。 故而她体贴道:“大公子若信得过我父亲,可往槐树巷去。” 长孙无忌半点没有犹疑,起身往外吩咐管事。两拨人,有去延福坊请宋平的,有往相熟的医馆寻专治跌打损伤的圣手的,彼此不耽误。 明洛虽说不擅长骨科,但基本的措施非常到位,她给高老夫人某几个部位下垫了东西,又将她身子调整到舒服的位置。 起码呼吸不急促了,嘴巴也张开了点缝隙。 “我还当宋娘子你无所不能,是医学上的全科大才呢。”高老夫人趴得舒坦了些,眼看四周气氛凝滞,人人面色难看,淡笑着开口。 明洛配合着她,摆摆手道:“老夫人抬举我了,才刚入门呢,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这是实话。 在没有西医的前提下,她必须尽快全身心融入中医的门道套路中,不能一味怀念那些精密仪器和合成药。 “不用瞎谦虚,要不是看你每日忙得不停,我这儿有一堆老姐妹介绍给您。”高老夫人和她处了这些时日,多少了解她的秉性,年少有为,免不了生出些傲气。 第240章 平素极少作出谦卑的姿态,只落落大方地说话做事,爽利可人。 明洛内心滋味齐全,既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又不能大大咧咧地应承下来,天知道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有多少经年累月的毛病。 以及心性上有多么难缠计较。 真当人人和高老夫人一般性子,好说话呢。 “还是您体谅我呢,阿耶族里好些人家都拜托过来,他抹不开脸,顾虑着同族情谊都应了。”明洛恰到好处地拉着宋平出来溜了溜。 高老夫人则微微一愣,品了品她用词的味儿,良久道:“你和你父亲,不是一族的吗?”什么叫阿耶族里。 明洛眼见漏出了点讯息,也懒得遮掩下去,直截了当道:“我和阿耶无血缘关系,是爷娘心善,收留了我作女儿。” 是继平阳公主后第二个窥探到她身份可疑的人。 也准确命中了要害。 高老夫人无语了片刻,又在明洛的帮助下挪动了下手脚,仰头喝了口温水。 宋平的到来比所有人都想象地要快,他稳稳给长孙无忌行了礼,方转到屏风的另一侧向明洛招了招手。 男女有别。 “阿耶,老夫人似是折了腰背处的两小截骨。”明洛望着风尘仆仆而来的宋平,言简意赅。 宋平自然懂得这个年纪跌倒骨折的风险,面色微变后强压着种种情绪道:“军中你给人治骨伤,不都挺十拿九稳?” 他哪里方便进来亲自上,人家儿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呢。 “军中骨伤的部位主要是四肢,且年纪又轻,其他医务人员水平还不如我呢,只能大着胆子上。” 明洛不是不会治,而是火候上欠了一两分,最好有人来给她把把关,眼下老夫人的情况不比军中急切仓皇,家里又有条件,自然要最稳妥的法子。 于是,父女俩隔着扇屏风,就背上骨折怎么处置的法子探讨了一会儿。 高老夫人这时也听出了大概,伤势不算重,也不太棘手,就是考虑到她的年岁和其他毛病,才需要格外郑重谨慎,免得百上加斤,更加惨淡。 “膏药我带了些,缓几日看看情况吧。”宋平从一边转出,跪坐下来在药箱中翻找着东西。 “不碍事吗?不用立马处理吗?”长孙无忌一字不差地听了下来,到头来还是没忍住。 宋平肯定地点头,分析道:“就论背后骨头的伤势,不算严峻。老夫人除了行动不太方便外,不影响其他方面。” “骨头在里,肉眼看不见。阿洛凭手感摸出来的位置,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贴膏药也是先试探一二,顺便观察老夫人的情况。”宋平没把话说死,最后还适当地添了句,“明早天亮,公子也可请其他骨科圣手看一看……” 求个心安。 这建议被清醒中的高老夫人马上否了,她是为人豁达淡泊,但也没有先进到不介意男女大防,由着个陌生的医师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的。 长孙无忌自然遵从阿娘的言语,再三向明洛拜托,什么都好商量,务必尽善尽美,还他一个健康的阿娘。 压力山大的明洛没想到高老夫人连另请个骨科专家看一看都不愿意,仿佛认准了她妙手回春,医术超群,定能治好一般。 ‘被迫’着在长孙无忌面前立下军令状一般的话语,明洛整个人都要焉了。 她更是立下决心,除了长孙家的这一位老太君外,再不接其他世家大族的病人了,对精神状况太不友好了。 第241章 总归,高老夫人的背伤像是会传染人一样,顷刻间转移到了明洛身上,什么叫如芒在刺,这就是了。 背上发凉的感觉,太糟糕了。 到后半夜,明洛才回到家中,累得合衣而睡,眯了一小会儿。 这日上午,原先说好的平康坊赵二家依旧得去。 毕竟人家提前半个月和她约好的,明洛也干不出来背信爽约的烂事,强打着精神匆匆登上车马,按部就班地往西边去。 戴七的身体已经大好,上一回便在廊下写写画画了,这次更是迎着寒风出来接她。 “宋医师,您这是怎么了?” 单看气色,明洛看起来更像是病号,略微浮肿的脸上血色黯淡,从来水灵的双眼下埋着两片硕大的乌青,要是把面罩拿掉,可就更惨淡了。 她吃力地朝戴七笑了笑,道:“昨夜里有急症的病人。” 戴七不免想到自己,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守了大半夜,于是待明洛愈发尊重客气,吩咐婢女上了好些茶点,言语十分热络。 “谢谢七娘子,我在家用过了。”人不舒服,连带着胃口也不开,一贯爱甜食的她破天荒地失了尝一尝的兴致,只温声道。 她慢悠悠地搭上了戴七的脉搏,又问起她下体的诸多情况。 “左右你还年轻,不要多愁将来。”亏损是一定的,但年纪轻恢复得也快,明洛小小抿了点乳酪,恰好的温度,口味适中。 戴七低声问:“避子汤……会有影响吗?” 如此隐晦简练的言语,明洛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没有避孕套的古代,喝药避孕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损害极大的法子。为免万无一失,药性上就不能过于温和。 隔三差五地喝这种药,不光会导致女子在月事时格外痛苦,淋漓多日,平日也会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洛没让她少喝或者不喝,毕竟一旦怀孕,下场比喝避子汤带来的副作用凄惨一百倍。 她只和煦一笑:“方子可有?我给你看看。” “好。”戴七求之不得,这一次死里逃生后,她对原先常看的医师便不大信任了。 生死关头果断弃她,枉费她这么多年真金白银地供奉孝敬着,要紧关头派不上用场,堪比白眼狼的存在。 明洛果断地改了其中几味药,叮嘱了喝避子汤的小小技巧和时间点的把握。 戴七从善如流,连连道谢,道别时在原定的诊金上又添了三成,心意和礼数上皆无可挑剔。 往长孙府去的途中,明洛方如梦初醒般地想起……之所以会亲往平康坊走一遭,不就想向戴七打听下这年头卖艺的行情和收入吗? 明洛笑容苦涩,果然没睡好就是脑子混沌,心里盘算了那么长时间的‘致富计划’又要延后了。 等高老夫人的事儿完结吧。 长孙府上仍旧凄云惨雾,人人自危,下人们各个低眉顺眼,脑袋险些埋到胸前去。 看这情况就知道高老夫人……明洛心下一紧,加快了脚步往内院走去。 好在屋内尽管呼啦啦的一堆人,但长孙无忌并不在场。作为李世民的左膀右臂,哪里能这么清闲天天在家守着自己老娘呢,秦王府上一堆事儿呢。 杜氏一看她来,便捧着一盏冒着热气的汤盅上前了。 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是吓得花容失色。 明洛僵硬地看了眼屏风后的老夫人,又怔怔盯着飘荡着香气的香菇鸡汤出神,她挺想撬开这位杜氏的脑袋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242章 浆糊还是屎呢。 她婆母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不去榻前尽孝做戏就算了,还堂而皇之地关心起一个外人来。 她是长孙家的当家主母啊,出身想来差不到哪里去,怎么对着她一个医师大献殷勤,太过分了吧。 生怕别人看不出猫腻吧…… “我来时喝了半壶水呢,肚子里还晃着,实在喝不下了。”明洛没有心理负担地胡说八道了,灵巧地避过她,往屏风后转。 高老夫人闻得动静,虚弱地张开了眼。 无他,今早上许久没来的头晕目眩感又来了。 “是真离不了你了。”她低沉道。 明洛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清情况,劝慰道:“不碍事的,这是慢性病,您按时吃药就行。” “也是进门后我看着有些古怪,特意往她老家处时常来往的人家打听,方知其猫腻。”高老夫人眼神极淡地掠过屏风外不知忙活什么的杜氏,轻描淡写道。 所以说,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事儿。 想当初他们母子三人被继子逐出家门,落魄而前程灰暗。 除了早先订下婚事的女儿,长子的亲事一直萦绕在她心上,门当户对的人家鲜有肯结亲的,就是愿意出个庶女,待她相看过对方的具体情况后也就不同意了。 毕竟门第和人只能挑一样的话,她还是挑人的。 杜氏便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的,家世年纪品貌样样合适,虽然人不出挑,但高氏已经心满意足了。 谁知…… “她之前有找你说过话吗?”高老夫人忽的发问。 明洛一五一十地说来,着重描述了金镯子的分量和贵重。 “与其说是给大郎挑妾室,不如说是给自己寻相好。”高老夫人低低叹道。 左右这没耽误事儿,也不妨碍血脉,更不会造出个杂种来,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样呢。 可明洛心底莫名释然了些,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不同,她能理解为自己谋取好处的女人,却不能对那些为丈夫精心挑选妾室的正妻感同身受。 百害而无一利,图什么呢。 就算能帮着分担生育之苦,可庶子一旦做大做强,成了气候,到底是分家产的重大阻碍啊。 更不用说后院里的话语权,人性中的各种阴暗面了。 “我会避着些的。”明洛低眸道。 高老夫人往她面上逡巡了一圈,瞧不出多余的情绪,不由升起些许连自己都闹不懂的怅然若失。 她没再费力说话,只阖着眼任凭婢女喂药服侍。 等明洛调整完她的方子,从城北重金请来的骨科圣手也施施然到了。 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名医做派,面容端肃,衣束整洁,留着一撮精细打理过的长须。 她不吭声地缩在一边,看这位医师吩咐一个颇有年岁的娘子转进了屏风后,因着男女有别,也是以一问一答的方式诊治的。 好在和她的诊断几乎无什么差别,除了医嘱上更为细心叮咛,要求高老夫人三月不下床外。 “这是哪家的膏药?”有微沉的疑惑声传来。 明洛亲眼看那娘子向端坐的医师递出了宋平独家的膏药贴,更是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到底是名副其实呢? 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倒还有点讲究。”他头颅似乎扬得更高了些,吩咐药僮取出他的独门秘方,简单交代了使用的条件。 第243章 至于背上的骨骼用不用正位…… 明洛觑着那骨科圣手的面色变幻了数响。 正常来说,是肯定要正的。 她没等多久,便听见他如常的语气:“老夫人近来身体可好?若是一切无恙的话,宜早不宜迟。” 这就把选择权扔回给了病人。 天寒地冻,老年人最难捱的就是严冬酷暑,而这把年纪谁还没点基础病,百分百的安好是不存在的。 明洛不由得微微撇了撇嘴,低头不语。 随后就是常规的流程,名医不愧是名医,专业术语溜得不行,行话一套一套的,连明洛都听得晕头转向,甭论其他人了。 她其实蛮好奇他的诊金,应该比她强上好几倍吧…… 年纪小就是容易被人轻视,资历不够就是处处吃亏,一样药效的方子,有名气的一些蹭蹭地价格大涨,她呢。 还要被人怀疑是不是有效果。 好些人以为她没看见……其实不然,不少病患拿到方子后会偷偷摸摸寻宋平确认的。 也就她如今有了一丁点儿的名气,起初都没人踩她的,分分钟无视她,直奔年岁经验上更靠谱的宋平。 屋内很快恢复了静谧,明洛悄悄地转进了屏风后,正好看高老夫人的视线望过来,她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 说点啥呢。 “都听着了?”高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嗯。” “心里挺得意的?你们父女俩的水平,不比这所谓的圣手差上多少。” 明洛观她神情气色,实打实的伤患病人,可听其话意话风,还挺从容自若平常心呢。想来这么多年缠绵病榻,很习惯这样的情形了。 “怎么不差,名气上差得远了。”可没人喊她圣手。 这话听得酸极了,侍候在一旁的臻杏都不由侧目,高老夫人同样意外,轻轻呵了一声:“包给你的诊金可不比这位少。” “真的吗?”明洛立刻来了精神,眼里咻得亮了几分,多少好话都比不上真金白银的实在。 高老夫人笑而不语,一旁的臻杏听不下去,打趣道:“夫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宋娘子你开的方子,是近些年咱们夫人吃得最有效果的,咋能亏待你呢。” 自所谓圣手进门后的种种小情绪,在这一刻一扫而光,明洛喜滋滋地谢了又谢,表示是自己想岔了,长孙家厚待自己云云。 算上宫里秦王妃的赏赐,明洛深感大腿抱对了,往后的长孙家只会越来越好,繁花似锦,连带着她也一同享福。 高老夫人不免问起她之前进宫为秦王妃诊治的详细情况。 还是年节时宫中来人无意间提起的。 “娘子倒是没说。”臻杏意有所指地笑道。 明洛大方作答:“母女连心,老夫人身子一向虚弱,王妃那时又在孕中,多提岂不是牵肠挂肚,满腹愁绪……何必多作烦扰。等之后王妃住进秦王府,不就能时常见到了?还有新生的小外孙呢。” 尊贵无比的秦王长子。 而说起新生命,高老夫人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险些牵动背上的肌肉和骨头。 治疗方案在圣手的建议和宋家父女俩的斟酌下确认了,药膏贴几日看看情况,等几日后天放晴,选个稍有回暖的日子。 明洛义不容辞道:“老夫人信得过我,便是我吧。骨骼位置,是断断不会有差池的。” 她和宋平,差的是经验和资历。 至于那位圣手…… 没法子的,男女大防,最多也是他带出来的那位女学徒上手,十有八九还不比明洛让高老夫人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