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首宰》 第1章 绝望的死亡穿越 四年了,陈正南终于即将大学毕业。 两个月前,他已经和一家设计院签了意向书。那是一家他很喜欢的单位,还给他提供了单身宿舍。 那天,陈正南如往常一样从学校出来后,走在繁华的街头,思考着即将到来的考试,自己复习的薄弱之处在什么地方。 过街时,突然,一辆失控的小汽车疾驰而来,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周围人的惊呼声,陈正南只听到“咣”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当陈正南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感到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双眼,但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差点再次昏厥。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周围是一群衣衫褴褛、满脸忧伤的囚犯。 他记得自己是出了车祸,可是这时自己不应该在医院里吗?身边却没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更没有年轻漂亮的小护士! 四下里石墙高耸,铁窗狭小,微弱的光线从那狭小的窗口透进来,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陈正南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不能动。他环顾四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哪儿?”陈正南虚弱地问道。 身旁一个满脸胡须、眼神呆滞的老头缓缓转过头来,声音沙哑地说“还能是哪儿,这是晋阳监狱啊。你发烧了吧,烧迷糊了?” 陈正南这时才看见那老人穿着古代人的衣裳,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禁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无法相信穿越?他妈的这种只在网络小说里出现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他们不都是穿越到明朝当王爷、当公主吗?最次的也是世子啊!” 他在心里愤怒地想,“我……我不应该在这里!”陈正南喃喃自语。 一个高个子囚犯苦笑着说“进了这地方,谁该在?谁不该在?” 他试图理清思绪,开始向周围的囚犯打听情况,希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囚犯们大多面如死灰,都懒得搭理他。 “我为什么躺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他问他老人,那老人坚信他脑子烧坏了,嘟囔了他一句“你昨天被拖出去受审,挨打了,回来后一直昏睡到现在,外面天就要黑了。 陈正南绝望了。 后来,在这阴暗潮湿的监狱里他终于平静下来。他满心困惑,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他小声地询问旁边的人,开始,大家都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人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与绝望之中。 他不甘心,继续追问,声音低沉,愈发急切。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别吵了,看你这样子,怕是被打昏迷了,脑子迷糊了,记不得从前的事了。”一个黑脸的汉子回答他。 他连忙凑过去,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祈求。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之所以被关在这座死牢里,是因为受到了晋王谋反一案的牵连。” 他不禁一脸迟疑,“晋王谋反?晋王是谁?为什么会牵连到我?” “你真是烧糊涂了,你不是那个有名的小木匠吗,都说你围棋下得好,晋王就召你来服侍,你和晋王经常在一起下棋,官府怎么不怀疑你知道晋王谋反的秘密呢,所以你被抓了起来。” 陈正南愣了,片刻后他似乎想起来一点什么,就又问“你们呢,你们是因为什么?” “我们,有的是因为是晋王的近侍,有的是为他私藏兵器,有的是因为替他出谋划策,还有的是因为替晋王购买马匹。我呢,是因为驾车替晋王四处接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冤枉?晋王让我这个当车夫的去各地接人,我怎么敢不去?我他妈就是个赶车的呀。” 听完这番话,陈正南呆坐在原地,原主的记忆开始隐隐出现,慢慢记起一些事情。 陪晋王下棋,这本是他这个小木匠视为荣幸的事,怎料竟成为如今身陷囹圄的祸端。 他想起了与晋王对弈时的情景,那些平静的时光如今却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 他甚至想起了此前在建祠堂的工地上当木匠干活时的一些情景,连那天他在工地上正处理一根大梁时,晋王的手下来召他去晋王府服侍的一幕,也慢慢记了起来。 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时,陈正南才弄清楚此时自己身处的是一个叫大盛的朝代,这个本主几乎和自己同名,叫陈政。 谋反的晋王已经被押送到京城,他们这些人审完之后上报,等着他们的就是砍头。在这死牢之中,未来只剩下一片黑暗。 可是他不甘心他妈的我才车祸死过一次,转眼还得死一次,而且是当众砍头,这也太倒霉了吧? 他痛苦地想,从现在开始,自己再不是那个曾经参加央视“诗词大会”获得冠军的聪明少年,也再不是那个即将大学毕业、前途一片光明的陈正南,而是一个将被处死的阶下囚陈政! 回想起曾经的自己,在诗词大 会的舞台上,他意气风发,引经据典,对答如流,赢得了无数的掌声和赞誉。那时的他,是众人眼中的才子,是老师和同学的骄傲。他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准备在大学毕业后一展宏图。 可是现在,等着他的居然只有砍头! 陈正南试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想象的那样虚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三个黑窝头咽下去后,他发现自己有了些力量。 我不能就这样等待死亡!他暗暗握紧拳头,心中萌生出一丝反抗命运的决心,我一定要活!此后几天,这个念头更加强烈。 第三天上午,这个三间连体的大监室一阵骚动那边有一个昨天受审、挨打的囚犯死了! 骚动惊动了外面的差役,有两个人过来高声斥骂,里面的人告诉他们,有人死了。 “死个人有什么稀奇,死完了省事!”一个差役骂道,片刻后他开了门,扔进来一张席子和一根绳子“卷起来,夜里让人来拖出去埋了。” 有两三个人走过去,将那死者卷起来捆好,抬到角落里。其他人都远远躲开,离得远远的。昏暗的监室里,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绝望和压抑。 他----陈政----陈正南,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囚犯,心中却燃烧着对自由的极度渴望。几天的牢狱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让他的头脑愈发清晰,决心愈发坚定——他一定要逃出去! 喜欢帝国首宰。 第2章 模仿《基督山恩仇记》逃出 下午,当他的目光无意间看到远处角落里捆着死人的苇席时,他突然间想到在彼世里读到的《基督山恩仇记》,书中的情节如同一道闪电划个他黑暗的世界,这让他想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计划。 他开始默默观察监室中的一切,包括差役的巡逻规律、大家的活动、睡觉、休息,每一个细节都被他牢记于心,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完善。 到了晚上酉时,大家终于都睡下了,许多人发出了鼾声。他从自己的铺位上站了起来,小心地穿好鞋,轻步走向那具尸体。他的心跳急速加快,双腿颤抖着,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决绝。 他轻轻解开绳子,将那具尸体抱过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用被子掩盖好,伪装成自己仍在沉睡的模样。收拾好这一切,他又静立了一会,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又轻手轻脚走过去,将苇席卷好,系上,自己钻了进去,躺好。 一切准备就绪,他躺在尸体的位置上,心中默默祈祷着计划能够成功。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监室的门开了,进来两个仆役,抬起了卷席筒,扔到门外的板车上,拉到了大院外面,往乱葬岗走去。 而陈正南,在运尸的板车上忍受着颠簸和恐惧,直到最后,板车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火把闪乱的亮光中,两个仆役从车上拿起铁锹开始挖土。这时,陈正南悄悄地往下滑出卷席筒,往旁边爬了几步远之后,他在黑暗中站起身,弯着腰向远处的黑暗中跑去。 好,我可以活了!我终于逃出生天! 他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尽管未来充满了未知,但他知道,这一刻,他战胜了命运。 在他身上,本主的记忆已经完全回归。他凭记忆辨别着家的方向,在黑暗中,向一个叫林园的村子走去。 后来,他在黑暗中拼命地奔跑,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夜晚的风呼啸着划过他的脸颊,却丝毫不能减缓他的步伐。 终于,他跑到了熟悉的庄子前,进村后看到了自家的屋子。然而,屋子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安静得让人害怕。 他心急如焚,大声呼喊着“爹——开门!娘,我是政子,我回来了!” 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爹!娘!你们在哪儿?”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他才看到,他吃惊地发现,院门居然是从外面锁着的! 这时,邻居大爷的房门缓缓打开,大爷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是政子回来了吗?孩子,你别喊了,你被抓走后,你爹娘怕受你连累满门抄斩,他们不想被砍头,年纪大了,又没有可逃的地方,都先后上吊自杀了。你姐姐从她婆家过来掩埋了他们,现在他们一家人也跑了。” 大爷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他听完,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那个曾经温暖的家,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冰冷。 他失魂了一般,在地面上瘫坐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最后才站起来,卸了门板走进院子,又将门板装上。 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仿佛看到了父母往日的笑容,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可这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是他给这个家带来了灾难。 风依旧在吹,他的心却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未来的路,他不知该如何去走…… 他感到饿了,就走进厨房找到一点点面粉,给自己弄了几个饼吃,再到水缸里舀了半碗水喝。 之后,陈正南去本主陈政的房间里找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又坐回到温暖的厨房灶台前,盘算着明日的生计,何去何从。 反正,他得逃亡,问题是,往哪里逃呢?后来,他胡乱想着就慢慢睡着了。 天快亮时,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他心头一紧,瞬间警觉起来,连忙吹灭了烛火,黑暗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从厨房墙上拿过一把锋利的杀猪刀,紧紧地握在手中,将其藏在了自己的身后,逼在门边上。 就在这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大门从外面被人踹开了,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举着火把,把院内照得忽明忽暗,其中一人大声嚷嚷着“刚才我好像看见有亮光了呢,仔细搜!” 陈正南知道死亡又找上自己了,后悔不该待在家中。他屏气凝神,躲在阴影之中,心脏急速跳动。 等那两人毫无防备地走到厨房门前,陈正南瞅准时机,趁他们不备如猛虎般扑出,手起刀落,一刀狠狠地砍中一人的脖颈,顺势又往另外一人砍去。 首先挨刀的差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那人有了准备,因而躲了一下,结果右臂被陈正南砍伤,他连忙扔了火把,将刀换到左手上,吓得惊叫着往后退去,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左手挥舞着腰刀企图抵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正南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双目通红,杀意弥漫,再次持刀冲向那人,两人在黑暗中展开了殊死搏杀。火把在地上烧,刀光火影交错,每一刻都充满了生死的危机。 陈正南凭借着一股求生的狠劲和敏捷的身手,利用对方受伤左手不利,瞅准对方的一个破绽,猛地一刀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那人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手中的腰刀也滚落在地。看着地上两具尸体,陈正南大口喘着粗气,恐惧和紧张稍稍退去,理智逐渐回归。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马上离开。 他慌忙收拾了一下没吃完的饼子带在身上,拿起了那人的腰刀,又从两人身上摸到了一些银两,一把短刀,作为防身之用。 走到院子外面,他发现了两匹马,想必是那两人骑来的。陈正南毫不犹豫地骑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嘶鸣一声,便向着村子外跑去。 夜风中,陈正南的头发被吹得凌乱,他的心中满是迷茫和不安。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明白,只有不断地奔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月光下,马蹄声疾,扬起一路尘土。陈正南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夜色的尽头。 而他身后的村子,依旧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不知道跑了多久,陈正南来到了一处山林。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也感到疲惫不堪,于是,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下马休息。 靠在一棵大树旁,陈正南思绪万千,他想起了自己在村子里平凡而宁静的生活,自己做木工的生活,去年和自己订婚的女孩,如今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全没了。 此刻,他无比渴望能有一个安稳的归宿,能过上不再担惊受怕的日子。然而,他深知在没有摆脱危险之前,这一切都只是奢望。 短暂的休息之后,陈正南再次骑上马,往东继续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喜欢帝国首宰。 第3章 逃犯遇到贼 天亮后不久,陈正南骑马找到了向北的大道,直奔太原方向。 在路上跑了一个多时辰后,陈正南到了一个叫的韩家集的小市镇。 他平静地在集上吃了早饭,打听了集上的骡马市场,吃完饭便骑着黑马直奔那里而去。 市上的骡马经纪见他既要卖马,又要买马,不禁好奇问道“客人,你这又卖又买,究竟是图个甚呢?” 陈正南笑笑道“大叔,我要去太原,可是盘缠不多了,我这黑马是匹好马,我想卖了他,买匹脚程好些的骡马就好。” 那牛马经纪人立刻笑了“明白了,这说得实在,好,你交给我办吧。” 半个时辰后,经纪人给了陈正南六吊钱和一匹黄黑的骡马,拍着胸对他说“小客人,这骡马常年驮了人去口外走的,脚程好着呢,包你满意。” 陈正南把眼前的骡马和官差的那匹黑马比较了一下,感觉还好,便道了谢,上马往北而去。 出了韩家集之后,陈正南打听了往东去和顺的道,立刻找了小路往东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便骑了那匹骡马在通往和顺的大路上狂奔起来。 陈正南知道,此时此刻,监狱里的囚犯们都知道了他的调包计;又因为抓捕他的人死了,更多的抓捕者现在一定很忙,说不定正在奔向四方的大路上。 陈正南的想法是,他杀了两个官差,而且还是晋王谋反案专案组的官差,追捕他的人一定很多,而他骑的官差的黑马特别显眼,因而他要公然地在韩家集卖黑马,告诉人家自己要往北去太原,而自己真实的方向是向东奔保定府。 他才十七岁,为了活下去,居然无师自通玩起了声东击西逃亡的套路,试图迷惑那些追捕他的差役、捕快。 两年前,陈正南无意间听到父亲曾和母亲说,他有一个同爷的堂弟在保定府开了一间很大的丝绸铺,生意红火。 因而夜里逃亡时,陈正南便想到了这位叔叔,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里去。 这天天快黑的时候,陈正南到了一个叫杨村的集市,寻到了马车店,住了下来。 店伙计要登记他的姓名,陈正南略有迟疑,他意识到陈政这个名应该是不能用了,陈正南这个名也容易让人联想,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自己该用何名,忽然间,他想到何家木工班的工友何标,便随口报出了他的名字何标! 呵呵,自己从现在起,居然姓何了,陈正南悲伤地想。 由于他到店时间晚了些,店里已经没有单间,他只得和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同住一间。 那人看上去神情疲惫,但是很和善。店里伙计进房来叫吃饭,两人便一同下楼去饭厅。 一齐吃罢饭,陈正南已经和那人熟悉起来,得知他叫赵学成,是榆中人,要去河南南阳给伯父送信,因为家中的老人得了病,眼看不好,急寻在外面的大伯回家主持一切。 赵学成问他去哪里,陈正南便告诉他自己要去保定,找亲戚学生意。 晚上睡觉前,因为都是年轻人,两人很有些话题,陈正南便了问一些自己仍然搞不清的事,直聊了一个多时辰,尽管对方很是奇怪。 陈正南这才知道自己如今竟然生活在明朝灭亡后的一个新朝代大盛朝,这是明朝灭亡后,李自成的手下李岩创立的新王朝。 明亡之后的历史,居然在这里变轨了! 原来,李自成攻入京城后,大将刘宗敏认为他和李自成一起打下的江山,两人地位是平等的,李自成没有资格管理他。 李自成得知吴三桂军队已经数月没有兵饷,就迅速送去了四万两白银作为心意,一下子把吴三桂感动地投降了。可是,就在吴三桂从山海关回京城的归顺路上,无耻的刘宗敏却扣留了吴三桂全家三十余口人,包括吴三桂的老爹、他最爱的红粉知己陈圆圆! 李自成立刻前往制止并指责刘宗敏,却不料被早就居心不满的刘宗敏伏兵所杀。之后,刘宗敏准备举行登基仪式,却又被顾大局、得民心的李岩设局诱杀。 其后,李岩安抚明朝老臣,收拢明朝旧部十几万人,释放了吴三桂的父亲及陈圆圆,与吴三桂联合,全力抗金。三股力量合伙与后金开战,打了三个多月,皇太极与几个兄弟战败身死,于是后金退回沈阳,此后渐渐没落。 击败后金之后,李岩回北京登基称帝,立国号“盛”,年号乾正。吴三桂驻守锦州,被封为锦沈大都督,任务是收复沈阳。 到陈正南重生之时,大盛朝已经经历了乾正、贞康、靖德三代皇帝,此时正值靖德三十一年。 赵学成整理行李时,陈正南看见他的行李中带了很多书,但不是四书、五经,没有《大学》、《中庸》,而是《大盛传奇》、《传说新编》之类的闲书。 陈正南满心好奇地翻开书页,只见里面丰富多彩,各种题材的小说、故事、传奇令人目不暇接,他不禁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 陈正男终于按捺不住心 中的好奇,开口问道“赵大哥,你带的这些书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怎么会是这些闲书呢?” 赵学成微微一笑,说道“我感觉老弟你似乎从哪个深山里才出来一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吗,现如今印书业、邮寄业特别发达,非前朝可比,各地的印书局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单本小说、小说期刊等其他闲书特别好卖,各类杂书、小说、传奇的版本多如牛毛,成了平常老百姓案头的常见之物,读传奇、看小说已然风靡一时,无论在乡村还是城市,人们都对传奇、侠客之类的小说痴迷不已。” 陈正男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惊讶的光芒“还有这样的事吗?” 赵学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不!我有一个堂兄,屡次考举人不中,索性放弃了再考的念头,专门在家写这些传奇小说,没想到竟颇受欢迎,很是挣了不少钱。” 陈正男感叹道“真是世事多变,未曾想如今写这些小说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赵学成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自豪“是啊,我哥哥起初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他写的那些侠客行侠仗义、英雄拯救苍生的故事,让人们沉醉其中。如今,他们家的生活也因此有了很大的改善。” 两人聊得累了之后,才各自睡下。 可能是因为这第一天的逃亡太紧张、太累了,陈正南一觉睡到大天明才醒来。 他起身穿了衣服,坐在床上,这才发现同屋的赵学成已经离开了,因为他的行李没了。 直到这时,陈正南才想到看一眼自己的包袱,发现自己的包袱并不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是被打开了扔在床尾的地面上。 他连忙过去摊开着,才发现自己从那两个公差身上搜到的几两银子和二百多个铜板全没了。陈正南顿时捶胸顿足,一声惨叫! 没有钱怎么行?他妈的不论是在哪个时代,没有钱?没有钱寸步难行! 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他立刻穿衣下楼奔向柜台上,问伙计可知道与自己同住那人去了哪里。 柜上的伙计告诉他“那人起得极早,搭了往北去的马车走了。”陈正南立刻直奔自己的骡马,慌忙骑上后往北上大路急追。 喜欢帝国首宰。 第4章 算命老人的谶语 路上,陈正南不停地打马,也不停地在心里骂自己无知,夜里居然不知道警醒,竟敢放心大胆地睡,让人轻松地给偷了个精光。 直到近中午时分,陈正南才追上一辆往北的两挂马的马车。 靠近那辆马车后,陈正南策马逼近马车夫,让他停下来,对方有些不解,更不愿意停车。 他便立刻从腿上摸出尖刀,指着车夫喊“你车上有贼,他偷了我的银子!” 那马车夫听了这话,立刻给惊到了,很快停了马车。 陈正南将自己手中的缰绳放在车夫手里,拉开车厢门,赫然看见赵学成和另外五个旅客坐在车上,正惊慌地看着他。 “你给我下来!” 刹那间,那股杀人时的狠劲又出现在陈正南的脸上,他凶狠地把刀子递到赵学成的胸前,逼着他从车上抖着腿走了下来。 陈正南从车夫手中接过自己的马缰绳,对他说“你们走吧!” 马车远去,陈正南用刀逼着赵学成离开大路来到路边小树林里,吓唬他“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赵学成看着他手中的尖刀,摇头。 “我爹是强盗的爷!你敢偷我的钱,你是不想活了吗?你说,怎么办?”陈正南呵斥道。 赵学成眼见无法逃脱,尖刀逼在面前,听对方的意思也不是正经人,只得从肩膀上摘下包袱,从里面取出陈正南的银钱,交还给他。 陈正南用刀逼着赵学成跪到一边,收了自己失而复得的银子和铜钱,之后掀开对方的包袱,发现里面除了两件破衣服之外,一些闲书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身上还有钱吗?”找回了自己的钱,冷静下来之后陈正南问道。 赵学成从身上摸了几下,取出七个铜钱放在面前说,哭丧着说“你的钱我一文没花,这是我的钱,我就这些了。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实在是没办法,才做了这丢人的丑事。” “你和我说的去河南送信是假的?”陈正南问他。 赵学成点头“是假的,我,我是大同人,去太原府考举人不中,之后又被人骗了,流落在街上替人抄写,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回家。走到这里连回家的路费也没了,这几天我每天都只能吃晚上一顿饭。” “这次,你有没有骗我?”陈正南思忖片刻,问他。 “大兄弟,这次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是从太原回来的,步行已经走了快半个月。”说着,赵学成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看着面前的黄草。 陈正南一时间想到了为命逃亡的自己,这时不禁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收起刀,从自己的银包里取出一两多的一块银子扔在赵学成面前“这够你回家的路费吗?” 赵学成哪里敢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惊着“兄弟,你这是要给我的吗?” 陈正南点点头“嗯。” 赵学成立刻站了起来,又下跪向陈正南磕头“兄弟,你真是天底下头号善人啊!太谢谢了!”他说完,眼泪水哗地流了下来。 “后会有期!” 陈正南看着赵学成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上了马,循小路往东而去。赵学成看着他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踏上回家的大路。 此后的路上,陈正南格外惊心,一路少言,食宿小心,只一心着力向东赶路。 第四日正午,陈正南到了一个叫徐油坊的镇上。他找了一家马车店,随便吃了简单的饭,喂了马,要了房间休息到午后,出来便去后院牵自己的马,准备上路。 刚出门,迎面一位老人正好走过来,两人撞个满怀,老人差点跌倒。陈正南连忙伸手扶住老人,连声道歉“对不住,老伯,都是怪我。” 那老人也不理他,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反复打量他的脸片刻后说道“你请过来!” 老人说着往外走,到了店门前不远处的卦摊上坐下,又冲他招手。陈正南只得走过去,说道“抱歉老伯,我有事在身,不打算测字算命。” 那老人脸色微变“你的命,哪里还要算!你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命重要吗?” 听了这话,陈正南立刻怔住了,片刻后只得走过去坐了下来,一时默然无语。 那老人问道“你此刻欲往何处?” 陈正南道“去保定府。” 老人问“何事?” 陈正南回道“想去学生意。” 老人察观他神色,摇摇头说“差矣,往东去,你必失了性命。” 陈正南忙问“那是为何?” 老人也不看他,立刻取了笔纸,书写起来,片刻间一挥而就,将写好的字放在他面前。 只见那纸上面写道“向南则顺,遇阳便停,环水得安,有玉而福,四君相伴,财善一方。” 陈正南看着纸上的字,不禁有些惊慌,一时间又不知其意。 这时老者道“我不收你一文钱,你快些走吧。我是看你生有良 善之相,却大难临头。我是替你可惜呀,只愿你能听我的话,快快去吧。” 老人说完,起身昂然而去。 陈正南愣了片刻,把那张一时间看不懂的纸放在怀中,取出十文钱放在桌上的砚台下,去后院解了马缰绳,上马往东而去。 到了镇中心十字街口,陈正南正思忖着那纸上的意思,忽然看见街边的山墙上贴着几张盖了官印的告示,他凑近一看,在两张纳税征徭的告示旁边,赫然贴着一张“缉捕”公文,上写 缉拿协查杀二人命案凶嫌陈氏,名政,年十七岁,太谷人氏,长方脸,面皮白净…… 看到这里,陈正南只觉得脚心发凉,脸上发热,血往脑门上冲,差一点从马上倒下来。 他心中暗叫不好,四下里一看,还好无人注意到他,便慌地立刻拍马便行,向南而去。 陈正南知道,此刻他必须要相信那算命老人的话,尽管他不知道接下来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向南则顺”,这句话他还是明白的。 就在那时,他忽地想到,自己的名字是正南,这正合了老者要他“向南”啊,这是天意,还是巧合呢? 此后的旅程陈正南一路向南,过了黎城之后,更是不敢往大的城镇去,专门住小店,沿途远远观察集市上的公文告示。 这时,陈正南忽地想到,说不定官府的人查到他有在保定府的亲戚,正差了捕快在那儿等他入网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惊了一身冷汗。 四天后,沿途再也看不见捉拿自己的缉捕文告。到了此时,陈正南才算松了口气,但另一个更大的担心又摆在了自己面前,保定府去不成,那自己又该往哪里去呢? 一路向南,自己到底要去南方的哪里?自己终究要在哪里落脚,哪里又是自己的归宿呢? 正想着,他远远看见前面有个不知名的市镇,便拍马快步,到得镇上,寻了个偏僻的马车店住下。 那天晚上,起了北风,天变得特别冷。 次日清晨陈正南早早起来,先去马厩看着店伙计喂了马,饮水,自己又拿出六个钱买了些草料备着,拴在马屁股旁边。 他自去了吃罢早饭,洗了脸便出门上马,从小路行了一段往大路上奔,向南而去。 行到半日,风便有些紧了。 陈正南的面前,路途遥遥,行人稀稀。雪,忽然间就下了起来,才一个时辰,路面就一片白茫茫了。 想着眼看离过年不远,自己却一个人漂泊天涯,前途漫漫,生死难料,陈正南不禁悲从中来,一时几乎泣下。 这时,马儿走得渐渐慢了些。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雪,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空中舞,在随风飞。 眼看着雪花飘落下,陈正南心中发颤,之后他便鼓励自己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挺住,什么都不能怕!一定要活下去! 人生原本就祸福难料,不论我将来的结果如何,我准备好了!想到这里,他立刻有了气力,不再伤感,双膝夹马,连抽数鞭摧马疾行。 到了日中,陈正南身上冷得厉害,却依然看不见集市,找不到落脚的车马店。他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上出门前先问清店里伙计,然而行已至此,只得继续向前而行。 眼见马儿雪中行走有些艰难,渐渐弱了力气,陈正南便下马取出草料,在道边喂马。那马吃完干草,自个儿舔了几口雪,打了个喷嚏,摇摇尾巴。 陈正南打小便伺候过自己家的骡马,知道如何爱惜牲口,不忍立刻上马,便牵了马而行。 那雪越下越大,四下里无雪野茫茫,整个世界都成了白色大幕,道边的大树僵硬如铁,连呼吸的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无法吸入口鼻。 一人一马艰难行了半个时辰,脚下的雪越发厚实,陈正南见无法再走,便向远处离大路最近的村子走去,想讨个宿头,落脚休息再说。 进了庄子,只见村子里关门闭户,四下里除了风的声音,雪的亮光,人畜皆没有动静。风雪中,庄子里,门户前,连个玩雪的孩子也没有。 陈正南见村里大多数都是土坯房子,砖瓦房人家稀稀数户,更有一些人家干脆全是柴草房。他便选了离自己最近有院的砖瓦房走去。 “啪,啪!” 陈正南小声地敲门,但没有反应。他只得加了些力气,又敲了几下。 片刻后,有一婆子从里面问道“外面是谁啊?这大雪天的。” 陈正南答道“我是过路的,在雪地上实在是走不动了,想在这里打扰你,讨个落脚。” 那婆子答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容我禀报主人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近五十岁的老汉开了门站在陈正南面前,那人白面黑须,身材结实,看上去有些面善。一只黄狗吐着白气,摇着尾巴过来反复闻陈正南身上的气味。 陈 正南谦恭地道“大叔,我过路此地,在雪地上实在是走不动了,想在你这里讨个落脚。我身上有盘缠,照付你饭钱、住宿钱,只请大叔照顾一二。” 那老汉身材健壮干练,像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上下打量了陈正南,笑道“我这里不是旅店,要是住店,还得请你再往南走八里多路。” 陈正南意识到自己语言不妥,忙陪笑道“老伯,我有失言之处,还望谅解,请给个方便,照顾一二。” 老汉拉开院门“谁出门走路也不能背着自家房子走,是吧?快请进来。” 说着,他接了陈正南手中的缰绳,牵到正院东边的马厩里,拴在槽上,又上了些草料。 马厩里有三头耕地的黄牛,两匹马和一头毛驴。 陈正南打量着房屋前后院舍,看出这是户殷实的人家,且居家有些许讲究,四下里的耕田农具摆放整齐,地面平整干净,不是个普通农家。 老汉引着陈正南进了西厢房,里面摆了一张床,有小木桌,方凳两只,一个书柜,里面放着一些经书子集,和一些农经的、阴阳的书本,墙上挂着斗笠之类的杂物,看上去爽利整洁,像个年轻人的书房。 “敢问贵姓?”主人家顺手拿了块布,擦拭床上、桌上、凳子上的灰尘。 “哦,晚辈姓何,何标。”陈正南熟练地报出这个假名。 “哦,我姓钟,大号仁轩。这庄子便叫钟家村。你且先在这屋里休息一下,正好我们一家也还没有用饭,且等下我们一同用吧。” 陈正南道了谢,钟仁轩便关了门出去了。 陈正南从窗子看着外面的茫茫大雪,一时间不禁茫然,感觉自己如同身在梦中。 一恍自己还在愁困之中,转眼间就已经身处这安然的人家房舍,吃饭住宿都有了着落,一时心头放松不已, 这人家房舍布局,和自己家有些相仿,只不过比自己家更宽阔些,院子更大、房子更多、更敞亮。可是自己的家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应该被官家罚没了吗? 爹娘自杀而亡,姐姐呢,姐姐一定受到了自己的牵连,她还在外边逃亡吗?特别是这新年将到的光景,她们一家在哪里呢。自己,这个年该如何去过呢?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位相貌温和的妇人,应该是钟仁轩的妻子,抱了被子进来“客人,饿了吧,饭菜马上就好!” 陈正南帮忙接了被子,那妇人便递给他,自己去放置垫被。 陈正南忙道“伯母,我还不饿,多有打扰了。” 那妇人停下手里的活,上下打量着他,道“这不算啥,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你且放宽心在这里歇下,总要等这雪下得停住了,路上可以行走呢,我看得几天下呢。冻住的雪路,骡马容易滑倒伤腿,伤了可是难治。” 陈正南帮着她整理床铺“实在是叨扰,打扰府上了。” 妇人一笑“后生,你是姓何?” 陈正南点头“晚辈是姓何。” 妇人又问“你眼下可有二十岁? 陈正南“晚辈十七虚龄。” 妇人点点头“好,你且休息吧。”她说完推门出去,将门掩上。 陈正南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间,想到自己不知道去往何处,不觉有些发愁。 约半个时辰后,一个婆子推门进来道“小何,请到正房用饭。” 陈正南道了“多谢”,起身随她一同前往正房。 进了门后,只见八仙桌被从条几案下抬出,上面放了六样各色炒菜,有肉有鱼。 四个桌凳围在四方。 看来,中午有四个人一同用饭,他寻思除了钟老夫妇,应该还有他们的儿子,只是奇怪为何到现在没有见到。 谦让一番后,陈正南请钟仁轩坐了主位,自己打横坐了东边。钟仁轩拿了酒瓶、酒盅,倒上酒。 陈正南忙站起来道多谢老伯,小侄不会用酒,望你见谅,请您随意。” 他此前也曾在家陪父亲多次用些淡酒,但现在逃亡在外,为了处处小心,便婉拒了钟老的好意。 钟仁轩笑道“现今天冷,用点酒水暖暖身子正好,但饮得感到酒力才好,正值你这一路累了,下午你更可放心睡个大觉。” 陈正南见对方一番诚意,待自己极热诚,便接过一盅酒道“老伯厚情难却,如此,晚上就用这杯酒陪你老人家吧,只是,我只能用此一杯。” 这时,婆子从外面开了门,一位丫鬟从外面捧了一碗汤进来,放在桌中,转身退出,紧接着,一位和陈正南年龄相仿的女孩同她母亲从外面进来,来到桌旁。 钟仁轩道“这是小女香兰。” 陈正南忙站起来拱手行礼,那香兰温和淡然一瞥,屈膝给他还了个万福,方才按父亲的安排坐在陈正南对面,她母亲自坐了下首。 陈正南不由得偷偷打量香兰,只见她眉唇 间透着一股和善温柔,瓜子脸盘,两颊融融,眼若澄塘,双目晶晶,看上去很是贤惠可人。 此后许久,陈正南每每忆起香兰,还记得那日她头上挽乌鬓,斜飞凤钗,袅娜纤巧,举止大方,看上去极是可爱的神态。 一杯酒下肚,众人一起吃起来,很快便冲淡了陌生感。 ,! 钟仁轩与陈正南谈了些天气和旅途行程之类的话题之后问他“敢问,公子此去何地,在这寒冷的腊月里出门,一定是有急事。” 陈正南已经想好,此后的行程,但有人问自己的旅程目的地,就按赵学成的说法讲一遍,于是说道“晚生要去河南南阳,给在那里官府做事的大伯父送信,因为奶奶得了病,眼看不好。我自己父母双亡,和老叔、爷奶生活在一起。眼下老叔让我去请大伯回家主持一切。” 钟仁轩点点头“难怪,原来你这是去送信。” 陈正南想,我手头还真的没信,便直言道“我手上也没有信,只是去请伯父回来。” 钟仁轩“咦”了一声,片刻后又问“府上你老叔目下做何事呢?” “哦--”陈正南有些惊慌,他以前很少扯假话,这一路上的逃亡,逼迫他改名换姓,但没想到眼下还得接着瞎编。 好在他头脑机灵,反应很快,立刻就想到了被自己杀死的两名公差,便随口答道“我老叔在本地县衙里做事,管的是库房钱粮。” “哦,好,原来你们是官宦之家啊。”钟仁轩看着他,点头微笑。 一时,香兰早早用好了饭,才又瞥了一眼陈正南,道公子请慢用,失陪了。” 她起身后微微躬身,点下头,便先去后面了。陈正南还了礼坐下,一时几个人也就吃罢了饭,婆子和丫鬟过来收拾了桌面,捧了茶上来。 喝了茶,钟仁轩和陈正南聊了会儿天,见他有些困倦,便起身送他去厢房里歇下。 陈正南这些天来旅途劳累,打尖、下榻的马车店乱哄哄的,还一路提心吊胆,万分小心,真是吃不好睡不安,眼下得到如此热情款待,在软床香被上躺下便觉得格外温暖,解衣躺下后,他便很快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 且说陈正南睡下后,钟仁轩夫妻也回到卧室。 “你看这后生如何?”钟仁轩问他妻子。 “是个实诚人,一个路人罢了,你问这为何?”他妻子不解。 “我觉得他和我们香兰很是般配,你意下如何?”钟仁轩问。 他妻子很是吃惊,满脸疑惑地问道“人家只是个送信的外乡过路人,什么底细都不知道,你怎的有这个念头?难怪你居然让香兰抛头露面的,不成个体统。” 钟仁轩微微一笑“呵呵,你还有所不知,这后生和我们说的不是实话。” “哦,你如何知道?再说,一个不讲实话的人,你怎么倒想将我们香兰配给他?”他妻子更惊。 钟仁轩说“你且听我说来,第一,他说他是送信的,手头却没有书信,这岂不是怪?第二他老叔和伯父都是在衙门里做事,全是舞文弄墨之人,怎可能不写封书信,只让一个孩子大过年的往外跑?这第三呢,他明明是有急事出门,遇这大雪的天气却没有着急之色,反而有忧凄伤感之气,我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或是负气离家,或是在家里惹了谁人生气,不敢待在家里,只得在这大腊月里出来。” “既然这样,且不知底细,你怎的还敢让香兰--”他妻子听他说了这些,也觉得有理,但更有不解。 “你有所不知。”钟仁轩叹了口气,说凭我的眼光,断不会看错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的底细,但我观他神色气度不是普通后生,且他眉宇间没有邪恶凶险之象,唇嘴间有忠厚之态,额上有富贵之气。所以,我是一心想招他为上门为婿,不知你的意思——” 他妻子听他说完这些,没有言语。 原来,钟家原本有两子一女,可惜长子幼年早夭,另一子前年夏天河中戏水时抽了筋,因而失了性命。唯一在世的儿子死后,夫妻两人一直为家中后继无人发愁,就想招人做上门为婿,却苦于遇不到合适的人家。 “我看这后生眉清目秀,人才英俊,谈吐大方得体,你不觉得很好吗?”钟仁轩问。 “既然你如此说,那就依你吧,只是,这事真的可靠吗?”他妻子仍然有些放心不下。 钟仁轩微微一笑“这个,你还信不过我,我这些年阅人无数,看人,何曾走过眼?” 他妻子见他如此自信,又加之自己对陈正南印象也不错,便点头同意,之后又思忖道“可是,这事谁与我们说和呢?” “这个不劳你操心,且交由我来办就好,我只要你有个态度就好。”钟仁轩轻击桌面,点着头对他说。 这一觉,直睡到眼看黄昏之时,陈正南才从深梦中醒来。穿衣正坐,他恍然间突地想到何家木工班,有恍如隔世之感。 起身踱步,陈 正南见书架上的那些闲书,看上去久无人阅,便上前翻看。 突然,他发现一堆书中居然有一本《绘图鲁班经》,书上已经积下厚厚的灰尘。陈正南不禁喜出望外,这本书他之前偶尔听过,据传可是厉害,但早已脱了市,是手捧着钱也买不到的神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忙取在手中,拍了灰打开来看,见这书乃明代初年浙江人所编,赫然是一本民间木匠师的专业用书。只见那扉页上印有“南京递匠司司承周言校正,丙寅年清秋月编绘”之类的字样,这书全书完整、图文并茂、字迹清晰。 仔细看去,这书第一卷讲的是介绍行帮的规矩、制度以至仪式,大型施工的工序,选择吉日的方法,说明了鲁班真尺的运用,论述木匠的工具由墨斗、曲尺、规、刨、锯、钻、凿、锤子构成,不一而足。 第二卷讲的是包含棋盘、屏、床、桌、椅、凳、箱、柜、香几在内的家具34种,囊括了普通人家及皇宫所有各式家居用具。 第三卷讲的是农具的基本尺度和式样,小自牛犁、木耙、搏斗、木筛、纺纱的纺车,浇水的水车,大至绞盘、翻车,流水舂米转盘、榨油台等等不一而足。 第四卷讲的是各种宫殿、衙署、庙宇、礼堂、祠堂、园囿、民居房屋建造法,到凉亭水阁式止。 第五卷讲的是军队兵器制造,无非战车、粮车、云梯、了望台,营寨栅栏、拒马、攻城车、巨弓、短驽、诸葛连环弩、箭杆、木牛流马、木炮各类等等。 这五卷的内容全都详解了结构及制作过程,叙述中前文后图,以图释文,文中多为韵文口诀,还介绍了鲁班尺、曲尺的规格、图式和使用方法。 书中最后还提到建造各类房屋的吉凶图式72例,版面为上图下文,构成都是一张图附加一首诗的形式,文字说明多为阴阳五行、吉凶风水对盖房造屋的影响。 陈正南翻看一会儿之后,简直如五雷轰顶,好似一个人认字学习十几年,从来没见过书,没摸过毛笔,这日突然到了学堂之上首见如山的书,笔墨纸砚一大片,当即就呆了。 这日下午,陈正南片刻不闲捧书阅读,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黄昏时间,外面有人敲门,丫鬟从外面推门进来,放了一盆热水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公子,请你净了手,我们老爷请你去正堂用茶。” 陈正南忙起身道谢“好,我这就过去。”他随即洗了脸,出门往正屋里去。 外面,雪已经小了很多,如雾如尘。 这时,陈正南看见香兰和丫鬟两个人正在玩雪,追着、闹着,看见他,两人都安静下来,随后便往后院去了。 那一刻,陈正南忽然想到了李红娟,想到了那个他一生中再也见不到的人。这样想的,不禁心里有些忧伤。 就在那时,香兰走到转角时,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陈正南到了正屋,钟仁轩正端坐在八仙桌旁看一本书,见他进来,忙起身让他坐下,从茶壶里为他斟了杯茶,问他睡得如何。 “多谢老伯,”陈正南答道,“这一觉我睡得很深,真是多谢,真不知将来该如何报答你们。” “区区小事何须报偿,人生在世,都有山高水低之时,但凡人有难处,天公总会安排他人相助。你我在这大雪天相聚在寒宅里,这是天意啊,也算得上是缘分。”钟仁轩说。 “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晚辈有幸得遇,更不胜感激。”陈正南道。 “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可曾读过些什么书?钟仁轩问。” 陈正南就把自己在学堂里读过的书本说了一遍。 “那公子可有意要考个功名?”钟仁轩问。 陈正南连忙起身答道“之前晚辈顽劣,不听劝教,家父后来便安排我去学了木工,所以现在已断了功名之念。” 钟仁轩叹道“那也甚好,人生在世,说白了无非都是活命吃饭,有门手艺,那便是衣食无忧。只是不知,你学的木工里哪一门呢?” 陈正南回道“晚生学的是粗木工,细木工的活,一般的桌凳我也可以做。” “那真是难得。”钟仁轩品了一口茶道,“你是大木匠啊,这一行在我们这一方很是稀奇。我们这边请人造房,修建祠堂,都是从西边的孙集上去请,还时常请不到。” 陈正南道“晚生也是才出师不久,实属勉强、勉强。” 钟仁轩向他请了茶,说道“现下这雪有些住了,你我出去走走如何?我们这一方虽然没有风景名胜,却也有些田园风光可以看看。” “伯父如此好意,自当从命。”陈正南答道,他说着忙站起来,饮尽杯中的茶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钟仁轩先行。钟仁轩略有谦让,便先行走出去,心中对他的谦恭之礼甚是满意。 当下两人出了院门,一直走到村外,只见一片银色的田野大世界呈现在他们面前,广袤无垠。 村子、田地里都静悄悄的,仿佛整个天下只有 雪花在轻轻飘落,在上演着一场洁白的精彩,把四下里装扮成一个粉妆玉砌的银色世界。 面前的土地上,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往远看去,四野里遥遥无极的冰雪风光分外妖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闲谈间走到一处田边,钟仁轩指了指面前的田地,说道“此处往西90多亩地便是老夫的田产,北边还有一块地有30多亩,是年前不久才买下的。这些地中间祖上传下来30多亩,其余的,都是我这些年常去口外做些皮货生意,挣了些钱置办的。” 陈正南道“伯父真是有为之人啊,失敬。” 钟仁轩道“哪里,只不过好在没有败坏了祖上所留下来的家业,倒也没有辱没先君,没让先人难堪。” 陈正南有些疑惑,不知对方为何向自己展示家财,诉说自己的本事,感觉他有炫耀之感,但又看不出他有得意之色。 两人四下里走了走,但见这大雪中银装素裹的风景里,远山隐隐,小河边浓密的柳树林如黛如烟;荷塘沟渠,尽显幽幽;树木苍苍,天色茫茫。 钟仁轩道“公子自幼读书,不知诗词这一块,也有涉猎否?” 陈正南道“小时候也读过几句李杜,只是不曾专门上手。” 钟仁轩道“小何,今日你我观这雪景岂不美哉,壮哉!何不试成一首?” 这突然的邀约,让陈正南有些措手不及,不禁有些愣怔,只得道“只是儿时读过千家诗,后来便入熟读经书,这诗词雅句,晚辈早就生疏荒废了。” 钟仁轩道“勉为其难的话,也就罢了。”说完放声大笑。 陈正南只得赔笑,少顷,他四下里走着,回身看了看村庄旁边的小桥杂树,又遥望家乡的方向,远山如淡眉虚恍,又踱了几步后,思索片刻,他轻声道“钟大叔,我已经有了,”然后吟道“ 寒色孤村幕,悲风四野闻。溪深难受雪,山冻不流云。鸥鹭飞难辨,沙汀望莫分。野桥梅几树,并是白纷纷。” 钟仁轩听他呤完,不觉大惊,品读其中一二,更是连连点头赞叹“好诗,好诗!真乃好句。” 陈正南笑道“钟叔叔过奖,小侄献丑了。” 钟仁轩道“何公子不去考个功名,真是委屈了这才情啊。” 陈正南道“惭愧,惭愧。” 炊烟四起之时,欣赏着这漫天飞雪,恍若仙子故里的洁净冰雪尘世,两人往钟家走去。其时,路上那雪下得又大了起来。 陈正南不禁说道“几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真漂亮。” 钟仁轩说“这是一场好雪啊,瑞雪兆丰年,明年的麦子收成一定好!又是一个丰收年。” 两人进了院子,走向正房,只见堂屋门口站着一位比钟仁轩年长几岁的男子,那人蓄着黄黑的胡子,目光正直直地看着走过来的陈正南。 钟仁轩走上前说道“这位是我族兄四哥仁浩,他也是本村的里正。四哥,这位便是路过此地的小何。” 陈正南连忙躬身施礼“伯父,晚辈有礼了。” 钟仁浩拱了手还礼,说道“小何果然一表人才。请!” 钟仁轩招呼两人进屋,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桌中间放着热气腾腾的铜火锅,炭火正红,火锅已经烧开,冒着热气,堂屋内两侧各放了一只炭火盆,室内格外暖和。 这时,丫鬟端了热水拿了新的手巾进来,请三人净手入席。陈正南是客人,但他谦让坚持,最后还是钟仁浩兄弟先后净了手,三人分才宾主入座。 晚宴中,钟仁轩的妻子和香兰没有出席,只有那丫鬟和婆子不时过来上菜添汤,招呼着侍候席面。 面对这热情的场面,陈正南此时已没了拘束,也放下了防备之心。 三人喝着酒,聊天,谈论雨雪天气,说到了刚才在外面游逛,钟仁轩自然就谈到了陈正南才做的新诗,重新呤了一遍,钟仁浩听罢,不禁站起来击掌叫好,之后更是逐句点评,连连夸赞陈正南,酒便喝的更是畅快,席间甚是融洽,三人很快都有了酒意。 这时,只见钟仁浩与钟仁轩敬酒时,微微点头示意,两人举杯互敬。 片刻后,那丫鬟出去了不久,又从外面进来,俯身靠近钟仁轩说“老爷,外面有孙家集的人来见您,说是有事要和你谈。” 钟仁轩站了起来道“我先失陪,你们二位慢用。说完。”他说完便随丫鬟一同走了出去。 钟仁浩和陈正南又喝了一杯酒,很随和地问道“不知何公子可曾婚配否?” 陈正南道“伯父,晚辈还不曾婚配。” 钟仁浩向他靠近了些,说道“眼下有一门良缘,我想说与你,不知何公子可有意否?” 陈正南说“伯父,晚生家境很是一般,现在又在有事的旅程上,怎敢--?” 钟仁浩道“这个自然不是个事 ,若你有意,待你南去回来之时,我们再谋划这个事情,这样说来,你意下如何?” 陈正南有些迟疑。他知道今生再也没有回家的可能,父母此前曾给自己订下一门婚事,那女孩叫李红娟,早已成了空谈。眼下自己如此光景,居然有陌生人要给自己做媒,吃惊之余,他又担心自己害了人家,故不知如何回答。 正犹豫间,钟仁浩又说“这样,我先说与你听,如果你有不中意或是不便之处,就当我没说罢了,待雪停了,路好之时你再走你的路就是。” 见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陈正南只得说道“如此,多谢伯父了,愿闻其详。” 钟仁浩饮完面前的杯中酒,陈正南端起酒壶为其斟满。 只听钟仁浩说道“我要给你说的这门亲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我这家门弟弟仁轩的独女香兰,想必你一定已经见过了。” 陈正南闻听此言,不禁一愣,之后又不由得心头暗喜。 他对香兰的印象从第一次见到就很好,作为青春年龄的男子,本能的他自是喜欢清丽可人的女孩,但因自己的处境凶险,家境艰难,自然丝毫不敢有非分之想。 但现在这一桩天大的好事摆在自己面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钟仁浩端起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 陈正南道“伯父,晚辈对香兰姑娘的印象很好,她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晚辈的情况--实在是不敢高攀啊。” 钟仁浩微微一笑“何公子,我们家中的情况你可能有所不知,且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当下,钟仁浩便将宗仁轩连失两子之后,无比悲痛,现今想招一个上门女婿,将继承钟家的家产,奉养他们老夫妇晚年一事的想法和盘托出。 临了,他还不忘说道“我仁轩弟弟家境殷实,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只要能成了这门亲事,这钟家万贯家业将来自然都是你们小夫妻的。” 听到这里,陈正南心头怦然而动,他想到自己犯了人命大案,一路艰难逃亡,每天上路都是提心吊胆,担心害怕,如今能有这么个一生一世的落脚安身之处,那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凶险,他又生怕连累这一家善良人家,这样他又迟疑起来,只得低声说“婚姻这等大事,晚辈不敢轻言;再者,我眼下还有事在身,人在旅途,实在不敢立刻就应承决定这件事情。请伯父容晚辈见了家中伯父、老叔之后,商量一下,得到长辈首肯之后,再回来此地与你再谈可好。” 陈正南心道自己撒了谎,眼下还得将这谎圆上,毕竟自己还要继续按那卦摊的老人的话继续南行。 钟仁浩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也是理所应当,你虽然没了父母,有伯父、老叔在那也是一样,自当请教他们,这事当然要有长辈首肯。” 他说着,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禁暗喜,端起了杯子,频频与陈正南对饮。 不久,钟仁轩从外面回来,坐下把盏劝酒,丫鬟又进来加了菜,给火锅加些木炭。 钟仁轩见钟仁浩面上有得意之色,便知道事情已经有眉目,更加开心,三人推杯换盏,酒喝得甚是热闹,陈正南被劝得只喝到小醉,饭也没有吃,最后被人扶着送回卧房,倒下便睡。 雪又下了两日,才渐渐住了。 陈正南要动身上路往南去,钟家以雪后路滑,路面冻结,马蹄容易滑倒受伤为由,反复留他住下,待到路面平顺再行。 数日里,每天中午或晚间,那钟仁浩总会过来一趟,三人自然是痛饮一场。 自那日之后,香兰便不再过来与陈正南一同吃饭,她的父母招待陈正南更是热情周到,热汤热菜,问寒问暖,格外亲热。 一日晚间,陈正南饭后看了会《绘图鲁班经》,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他忙起身道“请进。” 门开了,钟家的丫鬟从外面走进屋,进屋前还向后面看了一眼,进屋后慌忙地关了门。 “有什么事吗?”陈正南问。 “何公子,”丫鬟涨红了脸,她说着取出一只香囊递给他说“我们小姐让我替她送给你的。” “这个,多谢了。”陈正南接过香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丫鬟又说“我们小姐让我告诉你,她父母的意思她已经知道了。她说公子走后,她会等你三年,只盼你尽快地回来此地。” 陈正南点点头“请你告诉小姐,我知道了,深谢小姐美意。” 丫鬟“嗯”了一声,回身开门,忽然又站住,回头说“我们小姐还说,请你一路多加小心,路上须得照顾好自己,这个我差点忘了说。” 陈正南忙道“知道了,也请你替我多多谢你家小姐,就说我也请她多多珍重。” 丫鬟走后,陈正南手里拿着香囊,恍然出神。多好的女孩啊,我要是没撒谎该多好,那样就 能直接留下来了,哪里还要在这快过年的大雪天上路奔波。 然而,和人家说实话也是断不可能的,说不定早让钟家的人给扭送官府了,此刻正戴着大枷锁关在大牢里等死。 又过了两日,路上的雪化尽了,连日天晴。 这日晚上,陈正南向钟氏夫妻请辞,他夫妻二人也不便挽留,只得应允。 走前,陈正南特意提出想带了那本《绘图鲁班经》,以便旅途上可以细看。 钟仁轩自是满口应允,说那是他祖父少年时代为造农具所购,自己全无兴趣,随便拿去。 晚上睡前,陈正南将那书与香兰送的荷包一并仔细包好,放才睡了,他想到要留一件纪念品给香兰,可是手边实在没有应手之物,也就罢了。 次日吃了早饭,钟仁轩夫妻将他们送出院门,反复叮嘱他一路小心。 香兰母亲做了一些甜点、干粮给他在路上吃,整整包了一个大包袱,另外又送了他五两银子盘缠。 陈正南再次向夫妻二人表示了感谢,最后恋恋不舍上马而去。 上大路时,他回首望去,只见钟仁轩夫妻还站在门前远远看着他,这时,香兰也从院里走出来,靠在院墙上望着他远去。 喜欢帝国首宰。 第5章 莲花山的强盗 陈正南叹息一声,最后决定无论是去哪里,反正得向南,于是拍马向前,找了一条往南去的大路前行。 大年三十那天,陈正南到了陵川县东边的小镇东埠,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小店住了下来。 为了不在大年上外出行走以致引人怀疑,他就在此地住了三天没有赶路。 到了大年初四,陈正南再次踏上南去的大路,刚走到大街上,结果竟然又在街边的山墙上看到了追捕自己的文告,尽管那文告早已经被风吹的破烂不堪! 陈正南立刻又恐慌起来,想到自己到现在仍然还在山西境内,不禁有些懊恼,责怪自己不该留在小镇上停了三天。 纵马缓步慢行,陈正南正懊恼间忽然听到后面一片呐喊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从后面叫嚷着追了过来,手里拿着棍棒、烂砖,一片乱叫。 陈正南脸色立刻煞白,他曾经预想过自己被抓捕的情景,再次被送进大牢,被五花大绑,推出去砍头! 但是,当这一刻突然来临时,他还是给吓得浑身发软,差一点从马上跌下来。 那群人飞快从后面追到了近前! 陈正南知道再无逃脱的可能,只得闭上了眼睛,叹息一声,无奈地低下了头。 然而那群人很快就超过他骑的骡马,继续向前追去,陈正南这才神魂归来,意识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 虚惊一场! 他长出了一口气向前看去,只见刚才自己懊悔时,没注意到有一只花狗从左侧的街边向前狂奔,看那狗僵硬的身体,显然是伤了人的疯狗,因而被那些人追打。 陈正南暗自庆幸地摇摇头,连连拍马出了小镇,向南而去。 数日后,陈正南到了黄河边,河那边便是河南地界了,不再是山西的土地。 然而到了渡口上,陈正南忽然发现两边站了两队持刀的官兵,还有二十几个官府的差役,许多马匹在不远处摆成一片。 陈正南不由得心中一声悲叫他妈的,怎么在这里还有出省的严查!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回头就跑吗,那可不是此地无银三万两? 陈正南正犹豫间,但见一个差官向他走过来,挥了挥手“你,过来!” 陈正南心头一凉,见无法走脱,只得驱马过去。 到得近前那差役问他“你打哪儿来。” “太原。”陈正南答道。 “去哪里?”差役又问。 “去河南寻亲。” “大过年的怎么出门寻亲?”差役又问。 陈正南努力平静下来,说“祖母病重,想见在外地的大伯,家里差我去请大伯回家。” 那差官上下打量着他说“客人,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我们正在这里等皇上派来的钦差,钦差应该已经在河对岸的路上,马上就到。你过了河,如果碰上钦差的马队,一定要小心着点,可记住了?切不可给自己招惹麻烦!” 陈正南忙答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那差役这才挥手让他走了。 他不解差役为何要拦下他说这些事,过河时上了渡船,听到船上的客人议论,陈正南这才知道那差人拦他的缘故。 原来他们是担心有山西的百姓在路上拦截皇上的钦差大人告状,所以提前在钦差进入山西的渡口迎候,提防这些人。 他们又担心,有过河的山西人会在河的那一边拦住钦差喊冤,所以提前在河的这边警告。 渡船靠了河边,上岸之后,陈正南立刻觉得自己身上爽快起来,顿觉神清气畅,心想这里应该不会再有山西的追捕文告了。 三日后的一天晚上,陈正南在睢县南边的一个市集旅店里住下来。 这天晚上,他忽然想起了父母给自己订下的媳妇李红娟。 李家在太谷县南边的李家庄,两家门当户对,李家甚至比自己家还富裕些,毕竟她父亲常年往口外去做皮货生意。 两人订婚后,陈正南每到过年、过节时总去送礼,开始李红娟不见他,后来才在吃饭时出来陪他,两人也经常在一起说话,不过总有李家其他人在一旁陪着。 他寻思着,自己这一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有时又想,如果自己能改名换姓逃到李家,被收留下来就好了,那样自己就再无饥荒,一生也就有了着落。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父母吓得自杀,姐姐一家逃亡,谁还敢收留他!?李家也绝不敢! 大家都知道他是晋王谋反案的逃犯,并且现在还有两条人命在身! 他意识到,想让大家忘掉自己的事,这一切需要时间,只有时间才能让那个案子淡化下去,让人们忘掉,也忘掉他这个逃犯。 后来,他又想到了钟香兰,手里把玩着香兰送给他的荷包,忽地又想起那卦摊老者送他的那张告戒,忙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觉得除了第一句之外,余下的全都看不懂,捉摸不透。 到最后,陈正南只肯定了一点,那就是他往南走是对的 ,必须按照那算命老头说的去办。但他只是不明白,那纸上所说的遇阳便停,这个“阳”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正南想,既然往前再走就是去许昌,那就应该直奔许昌,说不定冥冥中一切都已经注定,那儿就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此后的路上,路途平坦,马跑得快了起来。 正月十六,陈正南走到了莲花山地带。 那天傍晚的路上,眼看路上人稀,前面的市镇已经远远可以望见。陈正南有些内急,便下了大路,在山坡下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解手。 哪料,正当陈正南解了手,收拾好衣服正准备牵马往大路上走时,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白色箭尾的利箭射在了自己脚边的地上。 他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两个黑布蒙了脸的壮汉,其中一人持弓瞄着他,一人持刀向他大步走来。 那持弓箭的人正瞄准他的同时,手拿长刀的人走到他面前,持刀逼在他的面前“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陈正南给吓得当时就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在这太平盛世会遇到《水浒传》里才有的情节。 惊恐间他结结巴巴地说“想、想、想活。” “想活,就拿钱买命!”那持刀的汉子一把夺下他肩上的包裹,又摸了一下他腰间,见身上没有什么财货,便将包裹扔在地上。 那持弓箭的蒙脸汉子持箭仍对准他,向着近前走了几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那个拿刀的汉子扯开陈正南的包裹,取出装银子的银袋,掂了掂重量,面露喜色,又看了看包裹里的旧袄子,便和杂物往地上一扔,仍旧将包裹包好,套在自己肩上,伸手夺了陈正南手中的马缰绳,牵了马转身就往山坡那边走去。 喜欢帝国首宰。 第6章 恶人无处不在 那持弓箭对准陈正南的男子,仍然盯着他,慢步向后退。 陈正南大喊“两位大哥,多少给我留一点钱,给我留一点盘缠吧,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那持弓箭的汉子大笑“已经给你留了性命,还有一件破棉袄,你还不知足?” 他见陈正南往前走了几步,便又一箭射在他脚边寸许之处,吓得陈正南立刻待在原地不敢动了。 那射箭的男子见吓住了陈正南不动,便转过身去,很快消失在山坡那边,与那牵马的同伙一同不见了踪迹。 陈正南摇头叹息,眼泪水差点就流了出来。 他从地上捡起被那拿刀的汉子扔下的那件旧棉袄,抱在怀里,又摸了摸腰间,最后翻出六文钱。 陈正南欲哭无泪,从地上捡起那两支箭,回到大路上,向远处的市镇走去。 一路上,陈正南不时地捶胸顿足,后悔不该下路去寻方便,毕竟市镇就在前面不远了。 然而再后悔也没有用了,事已如此,只有面对,好在那歹人没有伤他的身体,留了他的性命。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万分庆幸。 到了镇上,陈正南才知道这地方叫做莲池镇,一个很好听的地方,可是这地方对他而言,却如噩梦一样。 这么冷的天,自己住哪里,吃什么? 这六文钱自己买3个烧饼吃,可以勉强吃两天,可是两天之后呢? 他在街上到处溜达找寻,到了晚间,陈正南终于找到了自己夜间可以落脚的地方,那就是街西头快倒下的关帝庙。 他刚走进院子,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黑汉子从里面出来,身上脏的油亮亮的,大声问他“哎,你是干啥的?” 陈正南道“大哥,我路上遭了人抢劫,没了盘缠,想在、这里寻个睡觉的落脚之处。” 刀疤脸道“想在这里住?这里也不是随便住的,要住这里可以,每天得给两文钱。” 陈正南道“那,有床铺吗?” 刀疤脸道“床铺?他妈的两文钱你还想要床铺?你当这里是客店啊,想得美!” 陈正南道“大哥,我是落难之人,哪里还有钱给你,请你帮个忙,行行好吧。” 刀疤脸道“你这人真是小气,两文钱都不愿意拿,那这里你是住不上了,从哪里来,你再滚到哪里去吧。” 陈正南低声商议道“大哥,我实在是无处可去,才来到这里的,求你行行好,帮帮忙。” 刀疤脸怒道“行行好,谁给我行行好?行好的人活不长!没有钱,就快滚,滚的远远的,他妈的!” 陈正南心想,他妈的怎么哪里都有恶人! 他正要说什么,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叫花子,冲刀疤脸大叫“田五,你这泼皮又在欺侮人!” 田五道“老郑,关你屁事,我只是想弄两文钱花,与你何干?” 老郑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想在这里撒野,门都没有!” 田五道“老郑,你好不知体面,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老郑且不理他,便问陈正南道“公子,你是--想住这里?” 陈正南道“大伯,我,我是路过此地,在山那边给人抢了我的马,还有我的盘缠。我是没了钱没地方落脚,想在这里找个睡觉的地方。”。 “哎呀,这又是他们干的,”老郑大叫,“你是遇到了断魂刀和小李广了。我问你,是不是一个人拿着刀,一个人拿着弓箭,对不对?” 陈正南愕然“大伯,你认识他们吗?” “谁敢认识他们?我哪敢,他们两个是吃人的活阎王!这两个破落货三个月前才来到我们莲池山,好几个人遭了他们的道。公子,你还算运气好,没有被他们伤了身体,索了性命。要知道有好几个被他们抢劫的,可不是像你这样平安地走脱回来,非伤即残,真是可怜。” “那为何没有官差去抓他们?”陈正南恨恨地问。 “怎么没有去抓?他们神出鬼没,根本就摸不到影子,谁能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他们现在去了脸上的蒙面布,到街上随便去吃酒,就算是坐在你的面前,你也不会认出他们,对不对?” 这时外面又走进来四五个叫化子,田五见他们人多,也就低头走了。 陈正南叹口气说“各位大伯,我在这个地方举目无亲,落难此处,眼下不知如何是好。这么冷的天,今天晚上我可否在这里落个脚?” “中啊,大家都是天涯落难人。你就歇在这儿吧。”老郑说着带陈正南进了大家睡觉的屋子,向里面努了下嘴。 陈正南便往里面寻了个角落,蹲在地上。 那五个叫化子如同打量一只没看见过的动物似的,很是新鲜地看着他。 他们中一人头上包着黄头巾,另外一人穿着半旧的妇人穿的大花棉袄。 黄头巾说道“我们这里难得有这样的客人。” 陈正南连忙站起来施礼说 “还请各位老伯多关照。” 这时,老郑向大家说道“你们不知道,他是被小李广他们两个坏货抢劫了,是个过路的后生。” ,! “小伙子,你运气好,”那花棉袄说道,“我见你还是全须全尾的,这浑身上下都好着哪,他们居然没伤你啊。” 黄头巾笑道“可能这俩山贼也有偏好,他们俩一定是看着这后生年轻,人生的清秀忠厚,不忍下手吧。”他说着问陈正南,“后生,你打哪儿来?要去往哪里?” 陈正南忙躬身回答“老伯,我是山西太原人,这是要去许昌,我奶奶生病了,想请在那边做事的大伯回家一趟。所以家里派我去寻大伯回家。” “这么说,你这趟路程可是不短,怪不得这大过年的在路上跑,原来如此,真是不容易。” 花棉袄说着过来蹲在陈正南旁边,问道“后生,你姓啥?” 陈正南忙道“晚辈姓何。” 黄头巾问“小何,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带了些讨要的馒头,还有肉,你可用些?” 陈子来忙道“大伯,那两个山贼抢了我的包裹,拿走了我的盘缠和冬衣,不过我身上现在还有六文钱,要不我出去买几个烧饼请你们吧。” 他说着放下旧袄子,从身上摸出六文钱。 那几个叫花子,眼见他全身上下空无余财,除了那旧袄子之外,只有这六文铜钱,居然还要拿出来请他们吃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敬重之气。 花棉袄忙说“这后生,你可知道你遭的罪还没开始呢,我们这一群叫花子,是全天底下最穷、最苦的人,可是我们每个人身上的铜钱都比你多几个呢,你那六文钱还是先收起来吧。” 陈正南点点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收起了那六文钱。 喜欢帝国首宰。 第7章 被迫流浪乞讨 黄头巾从自己的讨荒袋里摸出一块杂面的馒头,一小块鸡肉递给他说道“吃吧,肚子里有点货,夜里才不会那么冷。” 陈正南接了过来,连声道谢“多谢老伯,多谢。” 黄头巾挥挥手“哪里来要你谢。这也都是好心人施舍给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你是运气好,碰到这大年上,我们要的饭也好要些。平时,我们这袋里也是空空的,经常吃不饱。” 陈正南手里拿着馒头和鸡肉,虽说没觉得恶心,但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别扭,实在很难开口,但他看见众叫花子都在看着他,便立刻咬了一口馒头,撕了一小片鸡肉往嘴里塞。 他意识到,虽然自己看不上这东西,但是对于这些叫花子而言,已是他们最好的东西了。 吃了几口之后,陈正南试着了饥饿,馒头,鸡肉也就都吃得香了,不过一会儿就吃得精光。 这时,老郑从角落里取了一只破碗,用袖子反复擦了擦,起身去了外边,很快就端了一碗水进来,递给他说“这凉水你可能喝不惯。” 陈正南连忙起身接了“谢谢老伯。” 他试着小抿了一口凉水,果然冷得如冰,他将那水含在口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这时,另外一位一直没吭声的黑脸叫花子站起来走出门去,他回来时身上却扛了一捆麦草,手里拿着半张破席,半块很烂的铺垫,放在自己睡铺旁边说道“后生,你这吃喝都妥了,还没有睡觉的龙窝。你就睡我旁边吧,我这破被子大些,可以挤一挤。” 陈正南连忙起身道谢“多谢大哥。” 说着,他便赶忙过来和黑脸汉子坐在一起,给自己整理了一个睡觉的草铺,用旧袄做枕头,之后坐下发呆。 陈正南看着面前的这些叫花子,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想到了惨死的父母,忽然间不由得悲伤起来。 这时,花棉袄看他满脸忧伤难过,便安慰他说“小何,且不要难过,人活一世,咋没有个山高水低呢?你还年轻,遇到这事也是可怜,一时倒霉,但这不是什么过不了的坎。” 陈正南道我只是难过,为什么世道对我这样不公! 黄头巾道“这世道原本就不公,从生下来就不公,比如说有的人他一生下就是王侯子孙,有的人一生下来他爹就是个吃不上饭的。所以我说和尚们说的那一套全是鬼扯,鬼挑弱者上身,佛挑善人受苦,然后他们还教人大度,让人心若菩提,真是可笑。可是啊,人还是得善良,善良人总有好报。公子,你落难也只不过这一时罢了。你的天,会晴的。” 听了这一席话,陈正南顿时觉得来了精神,便坐直了身子说“好,老伯,明天我去找活做。” 他顿了一下,又问“老伯,我听你谈吐不俗,一定也读过不少书吧?” 花棉袄大笑“后生,你好眼力,他可是我们这些人里的诸葛亮,他从嗓子到屁眼,里面全是纸,自是吃了一肚子书。” 黄头巾挥了挥手说“不要耻笑,不要耻笑。” 他转头又对陈正南说“我十来岁之前也读过几天书,家里还想让我考秀才取个功名。可是后来黄河决堤,我一家人和房子都没了,只好就跟村里的人去东边逃荒。大些了就在外面给人做长工,年老了干不动了,人家就辞了我。我想到自己的落叶归根,就回了家。结果到得家中,我几个侄子哄出了我半生攒下的那几十两银子就再也不理我,遭罪的苦活倒是没少让我干。我一恼就出来了,最后落脚到莲池这地方,遇到这几个兄弟哥也对脾气,才活到眼下。” 陈正南听他说完,也觉得心酸,不禁一声长叹。这时那花棉袄向他说道“我们几个和他差不多,这人,谁是一生下来就奔着要做一辈子叫花子的呢?我们这些人穷还贫贱,世人看我们一文不值,可是我们也都是老娘十月怀胎,心疼心爱,抱着长疼着养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大都是逢了灾,遭了难,遇了哄,被人骗,才时运不济,活成今天这个样子啊。” 黑暗中,人们摇着头,轻声叹息。在这叹息声中,陈正南胡思乱想,直到快天亮才合眼睡着。 次日天明,陈正南醒来时,破屋里除他之外已经空无一人,叫花子们全都出门乞讨去了。 他感觉身上沉重,很暖和,这才发现黑脸汉子将自己的破被全盖在了他身上。 在旁边的铺子上,他还给自己留了几块掰开的馒头,两片腊猪肉。 陈正南起身到了外面,四下里查看了下破败的关帝庙,见到有口老井,旁边有取水的破木桶,便取了水,洗了脸,整理了头发,把头发重新整理了一下。 回到睡觉的地方,陈正南吃了那几小块馒头和腊肉,慢慢喝了半碗凉水之后,他出了关帝庙,来到外面。 街上,店铺大都已经开张,陈正南便开始找活。 他走进一家米面店,给柜上的伙计躬身施礼说“敢问大哥,小弟想找个活干养活自己,不知道贵店可要人手。”那伙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摇头。 ,! 陈正南道了一声打扰,从店里出来。 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家马车店,便走了进去,里面的账房先生正在和伙计对账。 陈正南进去后那伙计立刻问道“客人可是要住店?” 陈正南忙道“不是,我是路过这里的山西人,昨天遭了小李广他们抢劫,失了马匹和盘缠,眼下举目无亲,不能生活,现在想在贵店找一个差事做,伺候马匹、牲口、扫地、干粗活我都可以。” 闻听他此言,账房先生打量了他几眼,叹口气说道“后生,不是我们不帮你,我们这行当不敢用生人,没有这熟人引荐、保票,我们东家可不敢随便用人,你到其他铺面上去问问吧”。 听他此言,陈正南道了声打扰,转身出来。 这天上午,陈正南连去了十几家店铺,但都没有找到可以干活的地方。 他想着可以去农家干长工,但这时是天寒地冻的冬天,正是农村里最闲的时候,谁家会供养一个闲人在家吃饭呢? 找不到活干,就没有地方落脚,就吃不上饭。连遭拒绝之后,陈正南有些灰心,走到一棵树下,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万分沮丧。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那算卦的老者告诫他,欲阳便停,这里叫莲池,看来不是自己落脚之处。 他不敢随意花那六文钱,只得和那些乞丐一样开始乞讨。 第一次站在人家门口敲门,门开后,陈正南迟疑好久,才木讷地向开门的男主人说道“东家,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陈正南只觉得嘴唇如同被胶粘住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张开口。 “看你不像逃荒要饭的。” 男主人问他,陈正南平静了一下紧张、害羞的心情,局促地说道“大叔,我是路过这里的客人,被小李广他们两个抢走了骡马和盘缠,现在为了不饿死,只得到你门前打扰。” 男主人知道了原委,骂道“这两个该杀千刀的山贼,真是祸害。” 他说完赶忙回身拿了两个馒头并一小块熟卤肉给他,临了又从口袋里摸出两文钱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这才关上门。 陈正南连声道谢,万分感动间泪水几乎就要流出来,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中午回到关帝庙,坐到铺上休息,他发现那些叫花子居然一个都没有回来。 陈正南思忖道上午我在街上也没有遇到他们,看来他们一定是去周边的农村讨饭去了,故而中午不能回来。 下午,陈正南又去了东西街上的十几家店里找活,仍然没有一个地方要用他。 过年后还不久,街上的人原本就不多,冬天原本也就天黑得早,刚近傍晚一些店铺就开始收生意,上门板。 陈正南只得又去乞讨、要饭,吃饱了拿着几块馒头才回来。 喜欢帝国首宰。 第8章 绝处缝生 回到关帝庙不久,那些叫花子先后陆续回来,看见陈正南垂头丧气地坐着,便知道他今天没有找到活干,就有几个人要给他吃的。 陈正南连忙道谢,告诉他们自己今天出去没找到活,之后要了两次饭,已经吃饱了。 众人听说他这么快开始要饭了,都有些吃惊。 黄头巾打量着陈正南道“沦落天涯,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小何,你做的是对的。人活在世上,永远不要可怜自己,自己的命就得自己扛!” 陈正南冲他点点头。 这时,花棉袄从口袋里摸出八九个花生,捡了四枚饱满的递到陈正南手中,说“找活不好找吧?” 陈正南道了谢,说道“是啊大伯,这街上的商铺、店面、市行我都问了,他们都不缺人。” “但凡有个店铺要用人,一般都会从自己的亲戚、朋友、家族里用,所以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你想找活干一定很艰难。” 黄头巾说道“现如今就是本地人,想离开田地到镇上找活也是很难,更不要说你这个外乡人了。” 陈正南从手中的四枚花生中,挑了两粒大一些的给了旁边的黑脸汉子,那汉子剥开了,一粒一粒地慢慢地吃了。 他忽然问陈正南“小何,看你谈吐不俗,谦恭有礼,肯定读过书,那你可还会什么手艺?” 陈正南忙道“我以前是做木匠的,我懂木匠活。” 黄头巾问道“那,你是学徒,还是扛活?” 陈正南忙道“我去年才出师,已经扛活了。” “那你是小木匠?还是--”黄头巾又问。 陈正南忙道“伯父,我学的是粗木工。” “哦,那你是大木匠,起楼建房,盖祠堂的,这个厉害。” 花棉袄忽然说道真是不巧、不巧。我们这莲池集上倒有一个王家木工班,都是大木匠,这年一过给请到外地建祠堂了,要不然你可以去寻他们,找个好的地方落脚,不愁吃喝用度,还能攒下回家的盘缠。 “既然身上有本事,那就饿不死,今天就敢去要饭,那就更饿不死了!” 一位从没开过口的汉子说道,他双眉如蝉,看上去有些凶相,不善言辞, “真是多谢了。”陈正南连忙站起来给大家施了一礼。 接下来,有人开始捉自己身上的虱子,有人聊起白天乞讨时的见闻,相互取笑、打闹。 这天晚上,陈正南的心境渐渐平复,加之自己白天跑得有些累,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这样又过了几天,陈正南依然在街上流浪,找不到生计,没有人给他一份活干。 到了吃饭的点,他就去普通百姓人家讨饭,他不敢去有钱人家,怕受他们欺侮,看他们的脸色。 好在,陈正南每天只要跑上五六户人家,就能够讨上一天的吃食,身上的铜钱也渐渐地积攒到了三十几个。 那些叫花子见他有了几个钱,便有人替他跑去当铺用十五个钱买了两床破旧被褥,这样他才算有了自己的铺盖,不用再和黑脸汉子挤在一处了。 时间久了,陈正南渐渐知道了这些叫花子的性名和他们的脾气。老郑是洛阳人,黄头巾姓姜,是开封人;花棉袄是从山东过来的,姓王;和他睡一个铺盖的黑脸汉子,是陕西潼关人,原本是个赶车的车夫,叫李旺;那个眉毛漆黑如蝉的人,大家都喊他孙傻子;另外一人很少吭声,只是憨笑的,叫程大头。 现在,莲池镇上的人渐渐都知道了陈正南的事。大家见他忠厚实诚,人也清秀,对他都还算客气。 有些人家里有挖树搬砖的粗活,也叫过去帮忙,随便给他八文十几文钱。 这天黄昏,陈正南正在关帝庙里收拾他晒的干馒头,忽然间,李旺从外面喘着气跑进来,大声说“小何,快!快跟我走。”陈正南有些奇怪,忙问“大叔,什么事,你慌成这样?” 李旺一把拉住他说“先快走,路上我和你说。” 陈正南心想,莫不是我的事在这里发案了,但他看见李旺脸上没有惊慌害怕的神色,便想到应该无事,就跟着他一同快步出来,奔着西大街急走。 路上,李旺这才把急来寻他的原委,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李旺从讨饭的小周庄回来,经过西街的马车店时,见路边一长排停了三四十辆四轮的马拉大车,上面插着“崔记”的旗帜。 那时,一个领头的大胡子正和车店里的人交谈,求他找一个木匠帮忙修一下断了辐条的大车。 各位看书的老倌都知道,那年月陆地运输,短距离是手推独轮车,长距离则全是马拉大车。 这长途之中,车坏了、马病了很是麻烦,所以这车队里就得有木工能修车,有兽医能治牲口病,给骡马钉掌、补掌。 而这马车队的首领自古就叫车把式,车队里为了叫着方便,便喊崔大把,刘二把的,叫了几百年。 崔记马车队里原本自有修车的木工,但是不巧,这次才出 发两天那木工死了爹,家人从后面骑快马追上来把他找回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这集上竟然没有干这行当的人,找不到会修马车的木工。 马车店主人一心想帮忙,却无计可施。 这时,在一旁听了这事的李旺便大胆上前讲了小何落难的事,说他会木工,应该可以帮他修好坏了的车辆。 听到李旺的介绍,着急无奈的崔大把式只得死马当了活马治,当下给了李旺六个钱,让他去请小何来试试看。 陈正南和李旺到了马车店门前,崔大把见他年轻,不免有些失望。 陈正南也不理他,看了看坏了的车轮,又见车队有备好的修车木料和工具,当下便取了尺子做了度量,拿了工具立刻干了起来。 到了天黑,车队里的人取了马灯过来照明,陈正南又干了半个时辰,就将坏了的车轮毂修得齐整且结实,他还顺手加固了另一辆车给货压歪了的护栏。 待他将这些活全部干完收工,崔大把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极满意的神色,猛拍陈正南的肩膀道“小伙子手艺不错,本事过硬!你的事呢,我刚才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眼下你看这样可好,要不然你就跟着我的马车队一起往南边走货吧,我绝不会亏待你,还照以前黄木匠一样给你工钱;一路上吃喝住店,都不需要你过问,你看如何?” 陈正南听他一席话,心道如此说来我就不用要饭了?并且他们也是往南走,这正合了那算命老头的告诫,当下答应道“既如此,多谢大叔,只是不知何时动身。” 崔大把式说道“你要是有行李的话,就现在去取了过来,我安排你住下,明日一早我们起早吃了饭就走。” “我知道了,大叔。”陈正南应道“请容我回去收拾一下,去去就来。” 当下,陈正南便和李旺一起回到关帝庙。 喜欢帝国首宰。 第9章 义薄云天 两人笑着回到关帝庙,老郑便问“回来这么晚,看样子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可喜之事?” 李旺笑道“老郑,还真给你说着了,是有喜事,小何找到活了!今天晚上,他便要离开我们这个破龙窝,去住金銮殿了。” 听了这话,众人都来了精神。 李旺喝了口凉水,便将下午的事对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听说陈正南前程有了着落,都为他高兴、祝贺。 陈正南连忙拱手向大家道谢。 老姜拍了陈正南的肩膀说“后生,我就知道你年轻又有本事在身,就能活命,能离开此地。” 花袄子说“我早就看出小何脸上的晦气已经暗了,果然就柳暗花明,前程锦绣了。” 众人一齐大笑。 陈正南说“各位大叔、大伯,晚辈对你们这些天来的关照感激不尽,以后但凡我有片缕的机会,定会报答各位。” 他说完,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拿起自己的两床铺盖,一床送给了和他搭铺的黑脸汉子李旺,另一床给了年龄最大的老郑,又将集下来的馒头平分给了众人。 但是让众人惊奇的是,陈正南又取出自己衣袋里的铜钱拢在一起,数了一下,共有八十六文,拿出来二十文答谢了李旺,余下的再送给了众人。 老郑见他如此举动,惊疑不已,连声说“小何,你接下来还要走很远的路,买鞋买衣服,这钱你都可以用得上,如何能够分给我们?” 其他人也一同附和老郑,表示坚决不敢收下这钱。 陈正南道“各位老伯,我有了差事以后就有工钱买鞋买衣。这几个钱送给你们是我表示对你们的感谢之情,你们不收下,我今天晚上就没法离开这关帝庙。” 众人见他的确一腔情真意切,只好收下了他送的钱。 老郑忙找了块干净些的布,替他包了旧袄子,大家一起拥着他走出关帝庙。 大家见他心地纯善,话别之时众人感动中流下了泪水,直到陈正南走远消失在夜色之中,众人都还站在关帝庙门前,远远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 当天晚上,陈正南回到了马车店,便有车队自称叫赵云的伙计带着他去见崔大把。 崔大把名建勋,字功成,身材并不高大,结实板正,看着精干,系慎邑人氏,其人面色微黑,双眼叠皮,生一只高鼻子,头发细微。 他曾读过书,得了童生身份后,也去考过三两回秀才,不中,他倒恼了,于是弃文从武,投师学了些拳脚和马上的功夫,可未及报考武举,便因义气帮朋友忙跑了一趟货。 之后他感觉这行当不错,便一拍大腿道什么文举武举,去他娘的,就玩这一行了,跑着玩着吃着喝着,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于是回家和他老父母一说,他是独生子,自幼依他惯了的,哪有不从,老人只得卖了家里的十几亩田,又尽拿了家里攒下的积蓄,置办了四轮的大车三辆,又买了五八匹有力气的骡马,请了三七个帮忙的,联络了几家相与的商铺收货接货,便开始往北去口外贩粮,回来再倒腾皮货,没几年很是攒了些银钱。 跑了几年,他嫌往北去的路风沙大,便寻了南路专跑安庆府这条线,常年在长江边上和太原之间运输倒卖南北货物,在这条线上已经走了近十年,也算有些名气。 到了崔大把住的客房,陈正南连忙施礼“崔大叔,我来了。” 崔大把随手从床上拿了一个包裹扔给他说“这里面是一身衣服和一套鞋袜,一件里衣,我已经和厨下说了替你烧热水,你现在先去吃饭,然后洗澡换衣服。其他需要置换的短袄棉裤,待到礼县县城才给你买吧,这小镇上没有现成卖的。” 陈正南连声致谢,没想到崔大把为他想得如此周全,感激之余忙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赵云带他去了六个人睡的大通铺房间,指给了他一个睡觉的地方,陈正南放下包袱。 那天晚上,陈正南洗了澡,换了里面的衣服,回到睡觉的大通铺躺下后,这才发觉自己重又回到了人世间。 一路上,陈正南眼光灵活,每次吃了饭后,便帮着收拾碗筷,洗刷收拾停当,然后又帮着拉马的伙计去牵马、套车。 路途上,陈正南每听到有车辆响声异常,都会主动上前查看,或查出问题,当下调整,或熬化了松节油抹上。 到晚间,停车住店,安顿好马匹,他总是不让人吩咐就挨个去检查车辆,该修的修,该换的换,不干完手头的活他总是不会去吃饭。 所有这些,崔大把和刘二把都看在眼里,满心欢喜。 这天下午,车队在路边打尖做饭,几个伙计去四下里拾柴。 忽然就听到一个叫白彪和伙计一声惊叫,众人忙跑过去看他,只见白彪右手握着左手手腕,面色煞白在那儿大叫“糟了,我给“土条子”(蛇)吃了。” 两人赶忙过去,只见一只在石缝里冬眠的大黑蛇被惊倒后,正在乱石中往树叶下面钻了进去。 ,! 懂些医的王德一见之下不禁大叫“哎呀,我的天,这下整得好,伤你的土条子是大黑斑,它毒性太大,可是要命。” 陈正南见白彪脸色煞白,唇上渐渐没了血色,连忙取出身上的那把小刀,划开白彪被咬的手背伤口,低头上去用嘴吮吸伤口,吸了便吐在地上,连吸连吐不止。 崔大把等人听到动静都跑奔了过来,眼见白彪渐渐地闭上了双眼,不省人事,他慌地命人卸了行李车上的东西,自己亲自驾车拉了白彪、陈正南和王德去最近的村子寻郎中救治。 路上,一个种田的汉子听说有人遭了蛇咬,便让他们去三里外的李家店,找姓秦的郎中。 到了秦郎中家,秦郎中看了病人,忙让他们把病人抬到屋里的病床上,烧水冲化了配制好的中药粉给病人灌下,才查看了白彪的伤口,用清水冲洗之后再用中药水浸泡,最后敷上现成的蛇伤药膏。 这时,那郎中才搭上已经昏迷的白彪的脉搏,片刻后他惊疑地说道“咦,这病人脉力还算沉稳有力,除了有些弦滑之外,并无异样。这冬天的黑斑蛇体内蓄毒最多,咬人非死即残,这病人却不一样,我看三五天就能好,这情况我半生行医倒是没有遇见过。” 王德忙说道“先生,你有所不知,是我们这位何兄弟,当时就替他吮吸了伤口内的蛇毒,直到来这的一路上,一直还在吮吸伤口。” 那秦郎中闻听此言,连忙合掌“难怪,原来是有人先替他吸了这蛇毒。” 这时众人才看见陈正南面色惨白,额上冒汗。 那郎中见他如此,忙让他到案前椅子上坐下,搭了他的脉搏之后说道“这位后生也中了蛇毒,虽然轻些,可是马虎不得,赶快躺下吧。 于是即刻又冲了药汤让陈正南服了,再给两人开了药方配上五副,说道再吃几天药这两人才能无事。” 崔大把听郎中如此一说,方才放心,他过去把陈正南的头抱在怀中不禁叹道“老弟,你真是太仗义了,若不是你,白彪如坏在这路途之上,我当如何?那可是不敢想。” 当天晚上,两人又喝了煎好的汤药,白彪半夜里才醒来了;陈正南也面色回转,只是还缺些力气。 次日上午,崔大把又拿了几包中药,付了诊费、药钱,驾车带三人回到临时落脚地。 众人见他们几人平安回来,一片欢呼。 喜欢帝国首宰。 第10章 走镖的遇到劫道的 刘二把见已经平安无事,便立刻安排众伙计动车、套马、收拾行装上路。 崔大把让人把行李车上的物品移到其他车上,收拾妥当后,让白彪和陈正南躺在上面。 这样过了三五日,白彪和陈正南都慢慢地好了。一路之上,白彪把陈正南当作救命恩人,和他说些江湖上南来北往的见闻,让陈正南懂了不少江湖上的门道。 到了第五日上,白彪和陈正南两人便已经可以下车行走,照常干活。 自此,马车队的人见陈正南不顾自己有性命,硬是救了白彪的命,对他自是格外敬重。 旅途之上,陈正南无意间发现,车队里有很多人喜欢看《大盛传奇》之类的闲书,几本这一类的书大家伙传来传去,翻的破烂一般,才给撕了当手纸用。 陈正南便想,看来这一行有搞头,不会写,我还不会抄吗? 这样,他没事时便在脑子里从头回忆看过的《天龙八部》,准备从头理清了,找个机会动笔。 一日,崔大把和刘二把坐在草地上谈完事情,便叫了陈正南过来道“小何,你看你每日里待人一贯的实诚,那自然是应该的。可是,我们在这江湖上过着刀刃上舔血的日子,见的是三教五流的人物。有些时候,不能总是讲礼数,要学会留个心眼。在有些奇怪的场面上,还是得学会敢讲大话,能吹牛,连喷带夸,黑诈葫芦喷,喷住一个是一个,喷不住了也不犯王法。” 刘二把也点头道“老弟,如果你不小心和那些烂三级下九层的烂货掏心窝子,少不了被骗被坑,气得大白天发癔症。崔大把刚才讲的你要记着,在江湖上自己的面子得自己堆,牛逼就得使劲吹。老弟我告诉你,你得练成这样一套本事,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自己都害怕,脸不红心不跳,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唯有这样,你才能在江湖上不吃亏,遇到事情撒的开、磨的转,不让自己遭奸恶之人暗算。” 陈正南坐在两人身边,听着这样的教育,不禁笑了。 崔大把也笑了,说道“小何,的确如此,小何你记着,特别是自己实力不济,寸头软了的时候,是得往外喷,天花乱坠使劲吹,黄的白的都要往外倒,只要吹的不跑调,就能撑住面子不会倒,场面你就能控制好。” 陈正南只得点头,似懂非懂,但他知道两人是为自己好,生怕因为自己实承在外面吃亏。 可他心里又想笑,暗道你俩倒是老江湖,可哪里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鸟、良人,我身上背了两条人命,此刻用的是假名假姓。” 收拾行李车的时候,陈正南见到一捆防贼的刀棒,其中有一支短弩,三两支箭,可是那弩已经坏了。 这东西他以前没有见过,有些稀罕,便抽空给修好了,之后仍旧收在一起。 有一天晚上,晚上路边打尖过夜,崔大把正独自练武之时,陈正南在旁边观看,瞧得津津有味。 崔大把家便问“小伙子,是不是想和我学拳?” 陈正南连忙点头说“大哥如果能教我,小弟我感激不尽。”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崔大把便从蹲马步开始教他形意拳和大、小擒拿,陈正南学自然是格外认真。 过了一段日子,陈正南忽然想起,崔大把既然教他武功,自己应该正式拜他为师,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哪知听了他的意思后,崔大把却说道“老弟,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只是教你一点皮毛上的功夫,给你强身健体防身而已。如果你我真的有师徒之缘,明年的今日你还能跟我习武,就算有缘,到那时我再正式收你为徒,不晚。” 陈正南听他这样说,只得作罢。 自那天以后,崔大把教他武功更加格外地用功用心尽力,教起他来不知疲倦。 陈正南正年轻,身体还柔软,他又聪明好学且又有悟性,学起来进步极快,大出崔大把的意料,很快便教他套路,并与之对练,一招一式毫不马虎。 练了一段时间,崔大把见陈正南很有悟性,且练的极为勤奋,更是一心教他。 “你要记着,不论是形意拳出拳,还是擒拿手,最主要是快、准、狠,四两拨千斤是关键,出手便直奔关节、命门、要害。有些人练了半辈子,都搞不清这些。” 这日晚间,两人练拳时,崔大把上手调教他,谆谆告诫他练武的窍门所在。 “我记着了,大哥。” 陈正南从此更加用心练拳。 这一天,车队出了河南,眼见就要远离了山区地方,前面便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大家心情都变得格外爽朗起来。 哪知就在这天下午,车队到了伏牛山最南边的好汉坡,忽然一声锣响,三四十个大汉手持长矛、大刀、铁叉从山坡上的树木里跑了出来,一起站在路的中间拦住去路,为首的居然是一个独眼的汉子,手拿一根黑铁棍走上前来。 一见这场面,马车队立时有些慌乱,崔大把叫了一声“兄弟哥——风紧!还真他妈来活了,此地居然有扑风敢爬我?(有强盗想抢我)我且看 看谁有这个胆量。” 他立时从行李车上取了一把长柄宽背刀,跑到车队前面,其他伙计也都抄了家伙,护在前面的车辆两侧。 崔大把到了车队前,大声道“并肩子,道上的万儿如何称呼?” 那独眼叫道“坐在树上看你呢!(高看你一眼)。敢问,你吃谁的饭?” 崔大把道“吃朋友的饭。” 独眼又问“你穿谁的衣?” 崔大把道“自然是穿朋友的衣。朋友您听真了,您是林中的好汉,我是线上的朋友,您在林里,我在林外,你我俱是一家。” 独眼龙道“现如今谁吃的?早分家了。” 崔大把压着心火说道“五百年前是一家,是朋友吃肉,不是朋友啃骨头,啃了骨头您可别后悔。” 那独眼应道“朋友,你自然不是空子,我们兄弟哥一直在这里上线开爬(在这一带下手作案),只为二两白花花的行货,你是明白人,怕啃骨头爷也不在这混。” 崔大把道“兄弟哥你就不怕给摘了瓢(割脑袋)吗?” 独眼道“横竖都是死,早晚都是烂,正反贱命一条,没你们金贵。” 崔大把道“朋友,灯笼扯高一点,我们这些个都是卖劳力的黄草窑啊!(朋友,将眼光放远一点,我们都是无钱财的劳动力)。” 独眼道“哥几个在这里开山立柜,只认白货,别废话,拿出白货来自然让你们过去。” 崔大把道“想要银子可以,你得先凭本事来拿。” 那独眼龙见他如此说话,也就不再言语,紧绷着脸飞快地上来,举起黑铁棍朝崔大把头上便砸,崔大把转身跳开,回身便是一刀砍去,那独眼龙用黑铁棍挡住,两人左右跳跃,手上家伙上下翻飞打在一起。 约莫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那独眼龙少一只眼毕竟不便,一招不慎铁棍落空,脚下不稳,被崔大把飞踹一脚踢翻在地,他正要起身,被崔大把将刀抵在了他的胸前。 就在这时,山匪队伍里突地冲出一个黄脸汉子,手持弓箭对准了崔大把喊道“并肩子你簧点清(朋友你识时务的),快放开我家老大!” 崔大把气得大骂“我说你们这伙人,一点也不讲江湖规矩吗?身在江湖上闯荡,居然没有胆量认输,传出去你们还有脸面在江湖上行走吗?” 那持弓箭的黄脸人大叫“讲什么狗屁江湖规矩,现在我们只认银子,快放了我大哥,不然要你的性命,你的货也全是我们的,就看你是不是聪明,会不算这笔账!” 喜欢帝国首宰。 第11章 学武 崔大把迟疑不决,左右为难,大叫“你们这些败类烂人,手段下作,你们就算杀了我,抢了银子,化作死鬼我也是瞧不起你们这样的下流行货。” “看来你是不想活了。好,我就成全你,先送你上路吧。” 那汉子说着就把弓拉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弩箭射在了持弓箭男子的右胸口上,他立刻疼得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弓箭,大喊“是哪个不讲江湖规矩的黑土条子,放冷箭暗算老子,真他妈不要脸了吗?” 这时,众人看见陈正南现两手持弩,高高地站在一辆马车的堆货之上,手上又上了一支弩箭,正瞄准那受伤的黄脸汉子,大叫道“现在你还有脸说江湖规矩吗?如果说我不要脸,也才刚刚和你这个不要脸的师傅现学的,你能不要脸,我就能更不要脸。” 这转眼工夫,形势突变,崔大把一把从地上掀起独眼龙叫道“我先问你。现在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独眼龙顿时大叫“大哥,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家里交了皇上的钱粮,已是空了,是为了吃口饭不饿死才做出这样没规矩没脸皮的丑事,大哥的名号我们记着了,今后我们再也不敢冒犯你老人家。” 崔大把道“好,我现在饶你们一命,你现在让大家伙全都扔了手中的家伙,各自散了,从今以后不能再干这上道抢劫,伤人命害天理之事,你可愿意?” 独眼龙立刻大叫“并肩子们念短吧,立时扯呼!(兄弟们不说别的了,都散了吧)。” 那些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独眼龙便不再用黑话,说道兄弟们,都扔下手中的家伙,不要回山了,大家就此散了,都回家做本分百姓吧。 众人见首领被抓,二当家的受了很重的箭伤,这回才信了他的话,当下就将手中的家伙哗哗啦啦扔了一地,往四下里便跑,霎时就消失在山野里。 这时,刘二把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弓箭和独脸龙的黑铁棍,崔大把这才推开独眼龙说道兄弟,我们行走江湖靠马车,南来北往走货为生,靠拼汗珠子吃饭,风餐露宿,半生辛苦,和你们一样都是苦命人,命中注定受累。这些年来,我们一向不敢招惹江湖上的好汉英雄,一直是朋友来了有金山银山,我看朋友重如泰山,朋友相会如到梁山。今天是被逼无奈,多有得罪,还望你一定见谅,不要记恨。 独眼龙见他如此仗义,话也说得漂亮,便羞红了脸说道“大哥,你大人大量,拳头上能跑马,肚子里能行船,老弟我佩服至极,且受我一拜。” 他说着便蹲下向崔大把大磕了个头说“大哥,我这命便是你给的。从此以后,我自当不再干这行当,要不然江湖上实在是没有脸活下去。” 他说完站了起来,深鞠一躬,转过身去,扶起那地上的二当家,往西边而去。 大家见山土匪们全都不见了踪影,这才收起了家伙,放到行李车上。 崔大把走到陈正南身边,猛地抱起了他举将起来,又放在地上,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叫道“老弟,今天要不是你,这局面还真不知道如何收拾,我这条命说不定也丢了,是你救了我的命。” 陈正南笑道“大哥,我也是一时紧张,有些孟浪了,碰巧没有惹出不好的大乱子。” 刘二把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今天真是好样的,有胆有识,出手稳当,让我这二把自愧不如,我当时竟给吓住了,吓呆的狗似的,眼见大哥被人难为,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幸亏有你,真的是幸亏有你啊!” 崔大把问道那弩不是已经坏了吗?你几时修好的,我自是不知。 陈正南道我是车队的木工,修那物件,自然是我的分内之事。 白彪、赵云等其他伙计这时也都笑逐颜开,都过来抱住陈正南称贺,最后众人把他抬了起来,一起扔向了空中,很是热闹了一回,这才赶了车子向南而行。 当日晚间,一行人过了涡河之后,找了马车店住下。 晚饭时,为庆幸白天的有惊无险,崔大把便安排了一场酒宴,只留了刘胜等四五个人守护平安,其他人只喝得天昏地暗,自不必说。 第二天晚上练功的时候,崔大把把陈正南带到一个偏僻之处,小声对他说“陈老弟,多年之前,我曾经搭救过一个少林寺的老和尚,与他分别之时,他教了我一套步法。这步法并不能打人,但和别人对阵之时,别人的拳脚刀枪过来了却可以躲闪。当初我能学到这一套步法,便是因为我救了别人的命,别人因报恩才教了我。前天你也救下了我,所以我就想,这步法总要流传,不能死守在我身上。今天我就教了你吧。” 陈正南道“大哥,这怎么使得吗?那些小事已经过去,大哥哪里还要计较。” 崔大把道“怎么不使得?遇到你这样的善良人,便是你我的缘份,不传给你还能传给谁?” 当下,崔大把就将这套步法演示了一遍给陈正南看。 陈正南看了,觉得这步法倒也奇怪,如同一个女子,身体虚弱走路时袅袅婷婷, 又像一个姑娘家在狂风中站不稳。这套步法走下来虽说看着奇怪,但抬腿动脚之间如行云流水,顺势而为,倒也轻巧。 演示完之后,崔大把说“这套步伐名字叫做仙姑步,总共有4个身法,就是后仰、前伏、左摔、右歪,每个步伐里面又分成两式,每式里面有两步,总共十六步。” 他说完之后,便一腿一脚从第一步开始分解给陈正同看,让他照着练,陈泽南只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步法走下来。 自此以后,陈正南每天晚上都练上几遍,不久就走的熟练,使用自如。 不久,陈正南又开始一直在琢磨另一件事,那就是遇到独眼那坏人的时候,他用那张弩时由于紧张,上第二支箭时慌得几乎无法完成,如果能是连弩就好了。此后,他便时常拿出那本《绘图鲁班经》,参照书中的诸葛连弩,寻思着做一只可以连射的劲弩,却不能如书上的那般太巨大,用的时候要上马上车的,甚至不便,不实用。 此后一有空的时候,陈正南就拿起那张弩,研究如何改进,怎样更容易拉开,甚至能够做到连续射击,使其威力加倍。 喜欢帝国首宰。 第12章 这地方居然叫“正阳” 这天,马车队一行过了慎县之后,又行了半日,便到了一个叫八里舵的地方,一条大河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正南奇怪地说道“到了南边,河是越来越多,怎么这条河这么宽,叫什么名字啊?崔大把道你居然不知道这河吗?” 陈正南道“我是生平第一次向南走这么远,真是不知道这条河。” 崔大把道“这河啊,便是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的淮河啊,也叫淮水。” 各位读书的客官可知,这河便是淮河,与长江、黄河、济水并称“四渎”,是神州大地上的七大江河之一,发源于河南省桐柏县桐柏山太白顶,东西方向横躺在鄂豫皖苏的大地,有入江、入海的多条水道。 古书上说,这淮河受尽了河妖巫支祁无尽的折磨。《山海经》言巫支祁是尧舜禹时期的奇妖,出生在豫南桐柏山中的花果山,为天生神猴,后娶龙女为妻,生了三个儿子,都是神通广大的魔头。他自为淮涡水神,在淮河中建有龙宫,其势力波及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 巫支祁骇人听闻的事迹中,最厉害的是它率十几万山精水怪在淮源大战禹王,后被庚辰降服,囚在淮河下游的龟山下。 此事迹后来被和笔者一样喜欢喝酒、看书的明朝佛学家吴承恩先生看到,他更和笔者一样喜欢胡诌八扯,便将巫支祁挪移到《西游记》中,成为脍炙人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身无空)。 不仅如此,这淮河还多灾多难,被北面的黄河欺侮,直被它夺淮入海近七百年,泛滥成灾,害苦了两岸。 好了,这话我们且不再多言。 话说淮河边摆渡的老船夫,见到张记马车队一行人来到了河边,因为已是多年的熟客,一边过来寒暄,一边让手下人帮忙推车上船。众人一起出力赶了四驾马车上船,开始渡第一趟。 老船夫道“崔大把这一路上还平静吧?” 崔大把拱了拱手“托你老的福一路上都还平静,一些小故事也都平安过来了。” 老船夫道“那就好那就好,平安就好啊。” 陈正南此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宽的河面,第一次坐上这样的大船,船上居然能一次拉上四匹马的大车,他感到惊奇不已。 他四下里看看,到处兜兜转转,觉得哪里都有趣,很有兴致地看到船工摇橹。 河水川流不息,向东而流,渡船慢慢地向南岸靠去。 到了岸边,仍然是伙计们牵马打马上岸,船工们在两边帮着推车,四驾马车方才慢慢地上了岸。 如此反复,南北往返了多次,马车队才全部都到了南岸,一行马车沿着青黑的石板路一路向南,只见一座小城出现在面前。 陈正南正打量这小城,猛然间就看见入城的拱门上两个遒劲的大字正阳。 刹那间,陈正南如同被雷击了一般,他不由得呆了,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他思忖道,自然想到了那位卦摊老者写给他的告诫,“向南则顺,遇阳便停”。 当时他只理解了第一句,眼下到了这个地方,这第二句的意思便有解了。自己的名字中有正南二字,这地方叫正阳,正南,正阳,这真的是天意如此,冥冥中注定吗?他这样想着,崔记马车队一行人来到了城里,不久便到了一家叫百家福的货栈门前。 这百家福货栈老板姓王,名应鹏,字奋举,四方脸,中等微胖身材,本是淮河北岸颍上县沫口集人氏,其祖上数代经商颇有家财,后分了家,他便来到这一河之隔距家不远的正阳城开货栈做生意,因其人甚是忠厚,生意红火。 有一年,崔记马车队离开正阳北归,因天热走路着急忙慌,竟落下了两包山货,且车队人和账上都始终不知。 年底,崔记马车队再次南下,这王老板便把替他售卖两包山货的本利,一文不少全部还了他,由此崔记马车队更是长期与他合作,认作可以信赖之人。 王老板先前已经得到崔记马车队一行到达正阳的消息,正带了伙计们在店前迎接着崔记马车队一行的到来。因而车队一到门前,王老板赶忙上前接住,崔大把慌地跳下马。 王老板道“功成,你这一路上可还顺风顺水,一路都好吧?” 崔大驾道“奋举,托你的福,路上虽说也曾被树碰到腰,被蚊子叮到脚,蒙祖先佑护出了贵人相助,都过来了。” 王老板自然听懂了话意,大喜道“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如此,你我今日更要一醉方休才是!” 崔大驾哈哈大笑“好,自当与奋举大醉一场,喝个畅快!” 原来,这崔记马车队运来的北方行货倒是有一半卖给王老板,这一半的北货卸了车后,崔记马车队会再从这里买上淮河两岸的物产,运到安庆府,安庆府那边照例有合作的货栈收货,回程他们再拉上长江两岸的南货带回北方贩卖。 当下,王老板自然上前与崔记马车队其他人一番寒暄,说声路上辛苦,问寒问暖,随即便使人从车上卸下到站的货物,再装上要运往安庆的行货。 ,! 与此同时,双方的账房先生免不了一一清点,对账算钱全部说清楚,结算明白,照旧将刚上的货用油布盖上,用绳子捆扎停当后,都送到后院里,让人看着。马匹自然有货栈的伙计牵到了马厩上料喂水,自不必说。 按照以往的习惯和规矩,每次崔记马车队到了百家福货栈后,这王老板都要尽地主之谊,为崔记一行摆酒接风,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马车队一行人,便在百家福的账房和档手陪同下,来到货栈的二堂,在那里面宽宽敞敞摆了三桌。 每桌四大盆,虽然是普通的鸡鸭鱼肉,但盆内另有时下的菜蔬及竹笋苔干等混在一起烧制,风味独特,是其他地方吃不到的特色口味。 这些年来崔记马车队的人每年都吃几回这四大盆,但总是吃不够,还吃上了瘾。 当天晚上,双方的客人都各尽心情,大碗喝酒大快朵颐,只吃到一醉方休,方才散去。 然而,这天晚上的丰盛酒宴,陈正南却吃得食不知其味,连饮数杯都品不到美酒的甘醇。 那个时候,陈正南心头反复在思考一件事那算命老人曾言“向南则顺,遇阳便停,环水得安,有玉而福,四君相伴,财善一方。” 那此地是这“遇阳便停”中的那个“阳”吗?想了许久,他觉得没有谁能够告诉自己正确答案,他自然也不敢去找一个人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给人家听听,甚至拿出卦摊那位老人写给他的告诫,咨询请教对方,此处的正阳是不是这个阳,这是万万不能对外说出来的。 可是,如果这里真的是自己应该停下来的地方,自己不停,说不定前程难料,在以后的路上,自己在劫难逃也不一定。 然而,如果认定这里就是自己应该停下来的地方,心中却对崔记马车队一行人充满了不舍。 这一路行来,他与众人日渐熟悉,感情上也热络了起来。从崔大把到赶车的伙计,大家伙儿都对他如同一家人一般,这让他自父母双亡之后,在一路难逃的艰难历程中再次感受到人间温暖。 特别是,崔大把现如今对他除了高看一眼之外,还格外关照,每天晚上教他武艺也是尽心尽力,一心一意要教他真功夫,指望他学有长进,以便来年正式收他为徒。 还有便是,他如果停在了这正阳城,车队便没有了木匠。这让大家舍弃感情不说,在车队实际情况方面也一定接受不了他的离开 喜欢帝国首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