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白切黑反派后发现认错人了》
1. 第 1 章
第一章
黑暗中,一抹清凉压上黎苏桃受伤的左手。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睁开眼睛,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等下你死的时候,会比别人痛一点。”那人轻握着她的手,薄唇贴到她耳边,犹如恶魔俯首轻笑,“可谁让你落我手上了。”
他离她极近,整个人如同黑影一般罩在她身上,身上的冷寒之气扰乱她的呼吸。
错了。
他不是魔族将领——败将。
“你……是谁。”她用力将他推倒在床,坐到他身上,左手仍旧和他十指相扣。
那人闷哼一声,又笑了。
他索性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散漫抬手,轻按住她的脖颈。
“你再靠近看看我。”他话中带着挑衅,语调又很温柔,“或者——你杀了我。”
一瞬间,黎苏桃从梦中惊醒过来。
不知为何,她总会想起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此时此刻,黎苏桃所处的魔狱地宫正在向下塌陷。
她方才……竟在这种情况下睡着了吗。
四周一片漆黑,而她的全身都被铁链锁着,一根根冰冷的长链在她的脖颈,手腕、细腰以及脚腕缠绕。
她的双眼被用黑色的布条缠住,耳畔是看守在此处的魔族慌乱的声音。
“地宫要塌了,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死。”
“不要慌。”
“我……不慌,但我们现在怎么该怎么做,那些被抓住的宗门弟子,不放他们出来的话,他们就死定了,要打开牢门吗。”
“快去禀告败将大人,请求他的指示。”
“那这个瞎子怎么办,她是神女的妹妹,败将大人特意交代过要她活着。”
“我负责带她去安全的地方,你去找败将大人。”
“好,你自己小心点。”
须臾,黎苏桃听到巨大的石块从她头顶落下来,她避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击中——
关住她的牢门被打开了。
有人替她挡下了石块,将其劈得四分五裂,任由碎石落在黎苏桃的脚边。
紧接着,那魔族女子一剑斩断黎苏桃身上的铁链,冷声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先等一下。”黎苏桃停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叫住身前的人,“只有我走吗。”
“你是第一个走的人,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人。”魔族女子扶着摇晃的墙体,无奈道:“一定要在这里聊天吗。”
“你是魔族。”黎苏桃笃定道。
“对,可这重要吗。”魔族女子被问得都快哭了,不明白黎苏桃都要死了,为何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虽然这位神女的妹妹一直都挺奇怪的。
三日前,她孤身闯进魔宫,不去解救被关押的宗门弟子,反倒去行刺败将大人。
刺杀当然以失败告终。
黎苏桃被关进魔界第二狱,三天来一言不发。
看守的魔族一直以为她不止是瞎子,还是一个哑巴。
“那我不走。”黎苏桃没由来的笑了笑,从容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你先让其他人离开吧,我再等等。”
“等什么?等死吗。”魔族女子险些抓狂,被逐步崩塌的地宫磨没了耐心。
要不是败将大人不喜杀生,主张要用这些被抓宗门的弟子交换神女,她才不会管这些人死活。
“别紧张。”黎苏桃轻手扯下覆在眼睛上的布条,澄澈的瞳眸中波澜微起,“我还死不了。”
“你……你看得见?”魔族女子惊得一时间说不出来话,结结巴巴道:“这,这不重要,你快和我走吧。”
“好。”黎苏桃点了点头,走出面前的牢门后,转头去了另一处的牢门,斩断束缚铁门的长锁。
她挥剑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这里所有的牢门都被打开了。
见状,魔族女子十分懊悔。
她就不应该第一时间把黎苏桃身上的铁链都松开。
并非是魔族女子不想拦住黎苏桃,而是她根本就不是黎苏桃的对手,只能眼看着眼前的人放走此处所有的宗门弟子。
“现在可以走了吧。”魔族女子还不肯死心,想着只要能带黎苏桃走,就还有机会拿她来交换神女。
黎苏桃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法器分发给其他宗门弟子,一边问魔族女子。
“你没发现这里坍塌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吗。”
“好……好像是。”魔族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明明方才还晃得厉害,为何此时好像停止振动了。”
黎苏桃转头看过去:“因为是我让地牢塌毁的。”
“啊?”魔族女子才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黎苏桃打晕了。
黎苏桃让魔族女子倒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而自己则在木椅上坐着,再次闭上了双眼。
两个月前,黎苏桃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而她是女主……的妹妹。
系统告诉她,她想要活下去,就要拯救书中的美强惨男二,阻止他黑化。
男二季临渊是一个暴戾俊美的疯子,他身世神秘,因实力强大被魔君男主所忌惮,是全书反派的眼中钉。
同时他还是男主女主虐恋情深play中的一环,最后黑化屠了整本书的人,排在前几的人就有黎苏桃。
黎苏桃:“……”惨,太惨了。
说的是她自己。
虽然她很同情男二的悲惨结局,可他也不能因此杀了整本书的人吧。
他们何其无辜。
[系统:所以你要不要救赎他,好心提醒一下,黑化后的季临渊十分恐怖,会将女主和女主的妹妹也就是宿主你折磨致死。]
黎苏桃叹了口气:“我看着救吧。”
救他就等于救她自己,还有她的姐姐。
黎苏桃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六年,从没听说过一个叫季临渊的人。
[系统:毕竟他身世神秘,你也很难知道他。]
黎苏桃很无语:“所以我应该怎么才能找到他。”
[系统:不用你找,你只要按照计划被抓,来救你的那个人就是男二季临渊。]
眼下正值仙魔大战时期,魔君为了得到神女,主动派魔军攻打仙界,却久攻不下。
魔界有十三位将领,分守十二片魔域,个个骁勇善战,手段诡异。
其中掌管第二魔狱的将领“败将”不喜杀人见血,主张以和平手段解决问题,他抓了许多的宗门弟子,却什么都不做。
他的条件很简单,仙界交出神女,他就会放走这些宗门弟子。
这几个月来,众仙门为了守护神女已经有大半修士受伤,剩下的弟子也抵抗不了多久了。
他们想要救人,却不能交出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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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仙门看来,神女代表着神的意志和福祉,失去神女,神就会降下灾祸和惩罚。
为了救出被困在魔界的宗门弟子,他们曾派人多次打探地牢的位置,却一次次无功而返。
最后他们派出的人,是黎苏桃。
黎苏桃是神女的妹妹,亦是神女的守护者之一。
她同时拥有毁灭之力和治愈之力,只要她能找到地牢的位置,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它化作一座废墟。
于是他们让她去刺杀败将,一旦刺杀失败,她就有机会达到地牢。
虽然她的刺杀对象搞错了,但结局是一样的。
想让整座地牢被毁掉,需要花掉黎苏桃很多精力和灵力,时间也很久。
黎苏桃等着等着,竟然等睡着了,甚至还梦见了那个人。
她记不得他的声音,看不见他的脸,却莫名会想起他。
众仙门的计划成功了。
可黎苏桃还没有。
整个地牢里的人都走光了,黎苏桃还是没有遇见救她的那个人。
她一边闭着眼,一边弄乱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在身上抹下血迹。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打晕那名魔族女子了,她现在好无聊啊。
该不会过一会儿败将来了,救她的人都来不了吧。
“你就是神女的妹妹。”一道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是我。”黎苏桃开心地转过身,视线循着那道声音而去。
她看见一人身穿黑色长袍,立在不远处盯着她看。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不是来救她的。
黎苏桃:“……”
坏了,他是谁。
“既然所有人都逃了,你还在这里等谁呢。”败将轻挥了下手,把拦在两人中间的碎石丢到旁处。
黎苏桃蓦地闭上眼,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去。
“我不会和你走的,你也走吧。”
她话音刚落,一道寒风旋即冲撞过来。
有人在靠近。
而这股气息并不属于败将。
是他。
黎苏桃欣喜地抬起眸子,第一眼看到的是他衣袍上的白羽纹样。
这是专属于神女守护者的纹饰。
她目光慢慢上攀,和他四目相对。
来者是名少年,他一身白衣胜雪,相貌清隽昳丽,一双美到极致的潋滟桃花眼。
那人眉眼冷峻,漆黑的瞳眸似浸了寒霜,无悲无喜,凉意彻骨。
一瞬风动,摇曳他束发的红色发带。
那抹艳红轻擦过他苍白的脸颊,像是刺目的光卷进苍茫的天地间。
对上黎苏桃雀跃的神情,他垂下黑沉的眼,冷冷地看她。
他拥有锋利且带着攻击性的美貌,险些让黎苏桃看得入了迷。
“季临渊。”黎苏桃莫名迈步脚步,一点一点向他走过去。
少年闻声睫羽轻动,神情冷淡。
忽然之间,黎苏桃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倏地垂下眸子,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掌。
“救我。”她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眼前一黑,不可抑制地晕了过去。
在黎苏桃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整座地牢加速了坍塌,仿若停止的沙漏一刹流完所有的沙。
她被压在了废墟之下。
2. 第 2 章
第二章
败将冷眼看着眼前的坍塌之景,轻飘飘落下一语。
“她死了。”
季临渊淡淡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没有。”
人的确是被埋在废墟之下,但她还活着。
在黎苏桃走向季临渊的时候,她的手中攥着一张保命符,就是这张符纸,让她活了下来。
地牢倒塌的瞬间,符纸聚拢起了一个半圆弧屏障,将她很好的保护了起来。
这些巨石看样子是把她埋了起来,却未能碰到她分毫。
季临渊站在原地不动,脑海中是黎苏桃和他说话时的神情。
她口中那句“救我”带着半分命令,半分恳求,眼神却十分的坚定。
就像是确信他会救她一样。
可她同时又害怕着他不会出手相救,于是用符纸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啊,真有趣。
季临渊蓦地冷笑了下,抬眸去看败将。
“她如何知晓……”他敛起笑容,冷着脸质问,“我会来救她。”
他在怀疑败将。
“魔族的人没有理由会把我们的计划告知于她,不过可疑的事情不止是这一点。”败将向季临渊的方向走出一步,表情却不太情愿,“她知道你是季临渊。”
这回换他来质问季临渊。
“刺杀那日,她可曾看清你的容貌。”
季临渊闻声弯下.身,漫不经心地拿起压住黎苏桃的石块。
“不曾。”
他就像在挑选玩具一样,低着眼眸选择小块的石头,拾起,不紧不慢抛向身后。
一次又一次。
“你此时这么做,是在救她吗。”败将叹了口气,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季临渊手中动作一停,眸子不经意间抬起,笑意翻涌。
“心急了?”他轻扯了下唇,寒着眼睛把石块又丢回原来的位置去,“不然你来。”
败将又深吸了一口气。
他似是在忍耐着,别开眼的同时挥动衣袖。
刹那间,所有碎石腾空而起,转而被扔到另一处牢房里去。
那股迫人的压力消失之后,符纸的效用也跟着到了头。
不过片刻,保护黎苏桃的屏障已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季临渊轻睨着倒在地上的黎苏桃,微微抬了下眉。
她身上的血并不属于她。
虽然头发和衣服乱了,可她身上就连半个伤口都没有。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而不是受伤后失去意识。
那为何不醒。
季临渊靠近她一点,冰冷的指尖按在她的脖颈上,感知着她的脉搏。
“你的人对她动手了?”他的语气冰冷得像是在兴师问罪。
“没有我的命令,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她。”败将蓦地皱起眉,声音像利剑般锋利,“你在怀疑我手底下的人。”
季临渊并没有回答他。
就如同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季临渊已经做出了判断。
“季临渊,这是第二次了。”他在一瞬压毁自己心中的怒气,背对季临渊甩袖,“带着她走,你没有第三次机会。”
季临渊温柔地整理了下黎苏桃脸庞的碎发,轻手将她抱起。
他同样背对着败将。
“你想要教训我,现在就可以,何必留到下次。”他神色阴沉,笑着道:“败将。”
半个时辰后。
季临渊将黎苏桃带去了他的领地。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醒来。
黎苏桃又一次梦到了过去。
两年前,神女的存在第一次被世人所知晓。
为了护住这所谓“神的声音”、“神界和人界的连接”,百家仙门决定择选出最优秀的十名弟子,组成一支守护者队伍,护神女无恙。
整个筛选的过程可以称得上是残酷。
黎苏桃以及其他的竞争者需要没日没夜完成试炼,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伤害其他弟子,将自己炼做没有感情没有血泪的武器——
因为他们要守护神女。
两年间,参加择选的人从一百人,变成八十人,再到五十人,三十人,二十人,最后变为十人。
得到最后一场试炼的优胜后,浴血厮杀的黎苏桃已然全身遍体鳞伤,手上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
“姐姐——”她眼里落了血,抬眸去寻高台之上的人。
可她没能踏出一步,就这么倒在了走向神女的路上。
从那日之后,她就开始晕血了。
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事情,就连神女都不知道她晕血。
不过秘密并不只有这一件。
除了黎苏桃之外,众仙门从未让其他九位守护者露过面。
在参加前三轮试炼时,他们都是戴着面具,用了假的名字,只有该弟子所在宗门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此举是以防魔族和妖族混进来,假冒守护者后接近神女。
仙门的人设置了重重关卡,在前三轮的试炼中的确防住了不少混进守护者的魔族和妖族。
然而,在第四轮试炼时,仙门突然要求让众弟子们以真面目示人。
但因为某种原因,所有参选的宗门弟子都被抹去了第四轮的记忆。
黎苏桃亦然。
没人记得在那一轮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
在后几轮的试炼当中,所有弟子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直至最后一轮,也没有宣布其他九名守护者的名字。
黎苏桃同样不知晓。
于是,为了能让他们识别彼此间的身份,守护者们有专属于他们十个人的十个暗号。
算上黎苏桃在内,每个一人都写了一句。
季临渊到底是不是守护者,一试便知。
思及此,黎苏桃醒了过来。
她迅速坐起身,往不远处的那道人影看了过去。
“季临渊?”
客栈内。
两名魔族坐在靠近客栈门口的位置,吃着麻薯闲聊。
“我第一次见临渊大人带人类女子回来,还亲自抱着她上楼,你说她是何来历啊。”魔族少年问自己对面的黑衣少女。
“不知道。”少女摇头,眼睛里充满期待,“临渊大人刚才特意命令我去为那名人类换件新衣服,还要替她梳洗打扮。她好像是睡着了,睡颜还蛮可爱的,睫毛长长的,皮肤白皙,不施粉黛的样子也很漂亮。”
“莫非她是临渊大人的心上人?”
“别开玩笑了,临渊大人的心里只有魔君,何曾装下过其他人。”
“那她会是谁。”
“她被临渊大人抱进来的时候,一身白衣翩飞,身上还有血迹,该不会是……神女?”
“咳咳咳……”魔族少年被她的猜想镇静,一时间竟被麻薯噎住,咳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别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魔界谁人不晓魔君想要得到神女,若是临渊大人找到了神女,怎么可能会带回自己的地界上,早就第一时间交给魔宫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也就随便说说。”她给他倒了杯水,一脸好奇的样子,“那她会是谁啊。”
魔族少年:“虽然我也很好奇,但是你还是别猜了,这不是我们可以肆意揣度的事情,到时自己大难临头也就算了,若是牵连到临渊大人可就不好了。”
黑衣少女:“我知道了,你说我要不要倒杯水端过去。”
“临渊大人有叫你这么做吗。”
“没有。”
“那就不要做了,有临渊大人亲自守着那名人类,她跑不了也不会出事的。”
“哦,不过……我们做什么啊,我现在好无聊啊。”
“我们?”魔族少年轻笑了声,“自然是像影子一样安静待着。”
风顺着半开的窗户游进房间里,似一道屏障,将屋内的两人阻隔开来。
“季临渊?”
黎苏桃看着面前的人,小心谨慎开口,念他的名字也跟对暗号似的。
再看一次,她还是觉得面前的人容貌冷艳至极,好看到有些不真实。
哪怕他的眼神是冰冷的,带着阴翳的表情也似颓废的神明,清冷孤傲不可亵渎。
可她不知,他的双眼如一汪清潭,映出的却是无底的深渊。
黎苏桃在心里无声感慨着他的美貌。
像他这样好看的人,不该是她来救赎他,他来救赎她才对!
季临渊面色淡然,朝她的位置静静扫过来一眼。
他有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只盯着片刻,就足以让人深陷。
见他看过来,黎苏桃轻吸了口气,语气轻快明朗,继续唤他名字。
“季临渊。”
听到她的声音,他睫羽轻动,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嗯?好像哪里不太对。
黎苏桃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下意识抚上腰间的长剑。
“你……不是季临渊?”
“我是。”他薄唇轻启,没有看她,“可你怎么知道我是季临渊。”
“我会知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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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顿了顿,轻咬着嘴唇扯谎,“宗主告诉了我其他守护者的名字,还给我看了画像,所以我认得你。”
说谎。
季临渊垂下眉眼,视线定格在角落里的黑暗中。
黎苏桃继续问季临渊:“你是知道我在那里,才来救我的吗。”
季临渊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逃出去的弟子告诉我,牢中还有人没能脱身,让我前去一探究竟。”
一瞬间,他修长的手指向下一压,竟让杯壁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你似乎事先就知道会有人去救你。”他眼睛弯了弯,对她道:“而那个人是我。”
“我怎么会知道有人来救我,无非是赌一把,赌会有人找到我。”她尴尬的笑了笑,说的情真意切,“还好来的人是你。”
“这样啊。”他眼底灰蒙蒙一片,倏地抽开手。
“就是这样。”黎苏桃点了点头,在头低下去的瞬间,她看见自己手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
是……他做的吗。
黎苏桃默然抬起头,仔细端详了季临渊一会儿。
看他腰上的挂饰,他应是衡夜宗的人。
在其他门派眼中,衡夜宗宛若是一个死城,披着冰冷灰暗的色调,不见一丝生机。
听闻那里四处皆是死气沉沉的,还弥漫着鲜血和腐朽的味道。
房屋和楼塔里布满了机关,一砖一瓦都是夺人性命的利器。
宗门内的弟子,明面上是修士,实际却是以杀手和死侍模式修炼的一群人。
他们的守护,建立在杀戮和毁灭之上。
所谓的强大,只是单纯的磨灭掉比自己弱小的存在。
在众多门派当中,衡夜宗因与世无争的形象闻名,从不参与各派斗争,鲜少与其他门派往来,亦不追求名和利,安静的像是各门派争锋图下的背景板。
同时也是调色板。
作为一个几乎在修真界隐身的门派,不论是想做什么事,都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完成。
图的底色是黑或是白,亦由他们来决定。
衡夜宗这样一个神秘又有很多秘密的地方,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却很难。
听说那里养着一群美丽怪物。
若说季临渊是衡夜宗的弟子,倒也合理。
起码他的确美得不真实,宛若侠气翩翩的少年谪仙。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眸,漂亮得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少顷,黎苏桃开口问他。
“你是衡夜宗的弟子。”
他没正面回答她,反问道:“而你是芸霓宗。”
“……对。”她走下床来到窗边,小心翼翼环顾四周,“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们。”
“没有。”他神色悠然坐在椅子上,指尖擦过茶杯的边缘。
“不对啊。”黎苏桃眉头一拧,双手死死地压在窗框上。
如今季临渊已经救了她,按理说他们应该安全了才对,但周遭的这股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
她心如擂鼓,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问他。
“你我还在魔界境内?”
他歪头描摹茶杯上的花纹,一句话轻描淡写落下。
“有何不妥。”
“哪里都不妥。”她急着在房间里打转,语速不自觉加快,“我分明给了其他弟子画了用来逃跑的路线,他们都见到你了就没有分给你一张吗,再说了他们不给你就不会要一张吗,你把我丢下独自逃跑我都觉得情有可原,可你非要留在魔界等我醒来,这……也太糟糕了。”
救人救一半,这是什么救法。
正常情况下旁人若来救人,直到安全脱身之前都不会停下来,就算是累了也要坚持。
可他非但没有离开魔界,反倒停了下来,寻了个地方悠哉地等她醒过来。
除非他不是季临渊。
黎苏桃猝然停下脚步,思绪猛地在脑中炸开,除非……
他不是季临渊。
也不是什么神女的守护者。
对了,她还没有和他对过暗号。
被她没由来的凶了一下,季临渊漆黑的瞳孔稍缩,唇角上扬。
“就这么糟糕吗。”
就在此刻,黎苏桃竭力藏住内心的慌张,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掀起眼帘同季临渊对视。
四目相对之时,她的耳边是他的那句——
“就这么糟糕吗。”
撞见他眼里的笑意,黎苏桃一时喉间哽住,垂首时手扶前额。
毁灭吧。
3. 第 3 章
第三章
在季临渊和黎苏桃所处的客栈对面,有两个人正在观察着他们。
“他们怎么不说话了。”阮月笙盯着窗内的情况,很快低下头,在本上记录季临渊和黎苏桃的对话,“季临渊该不会是被识破身份了吧。”
“但愿还没有。”阮云筝注视着对面的动静,温声询问,“刚才那一句你有记吗。”
阮月笙拿着本子靠过来:“哪一句。”
“我看看。”阮云筝仔细扫过每一行字,“记是记了,不过要是补上动作会不会好一些。”
“你说得对,我把动作也补上吧。”说完,阮月笙翻回上一页,字写得飞快。
魔君想要得到神女,这是魔界内公认的事实。
为了能够接近神女,魔君命令季临渊伪装成宗门弟子,通过层层试炼终于成为了守护者。
其他几位魔族将领也曾设法成为守护者,可他们都被识破了身份,不得不离开。
最终只有季临渊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并以最优秀的成绩进到了最后的环节。
但仙门中人的戒心很重,若是没有黎苏桃的允许,即便是守护者也无法踏入神女房间半步。
魔君也曾派其他族人伪装成黎苏桃的模样前往仙域,却被隔绝在重重屏障外,一旦硬闯就会立马丧命。
最终,魔界中只有季临渊可以到达神女所在之地。
他们将黎苏桃作为突破点,想要借由她接近神女。
可惜黎苏桃一直神出鬼没,几乎是日夜守在神女身边,不和任何人沟通交流,甚至不同其他守护者接触。
三日前,黎苏桃破天荒地来到了魔界,甚至甘心被他们抓住。
其余十二位魔族将领曾怀疑过黎苏桃此次行动的动机,最终又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季临渊以守护者的身份获取黎苏桃的信任。
阮月笙和阮云筝负责执掌第七狱,同时也是魔域唯一的双生将领。
眼下她们被魔君派到季临渊的身边来,一是负责监视他,汇报他的一言一行;二是帮助季临渊完成任务,让黎苏桃完全相信他。
“太奇怪了。”阮云筝盯着黎苏桃脸上的神情,“若是她已看穿季临渊,为何不逃,而是站在原地……用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看着他。”
“你猜她会说什么。”阮月笙停下笔,颇有兴趣地挑了下眉。
“这怎么猜得出。”阮云筝单手捂着脸,弯眉向下一压,“让我想想啊,可能是——”
阮云筝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见黎苏桃抬头挺胸看向季临渊,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视死如归般念出一句话来。
“一二三四五。”
阮云筝:“?”
阮月笙:“!”
“一二……”阮月笙表情困惑地舔了下唇,一边跟随本心在本上记录,一边迟疑着看向阮云筝,“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这句突兀的话语,季临渊眸子稍转,森冷的黑瞳仿若淬了冰,再无笑意。
黎苏桃以为他没听清,短时间内又重复了一次:“一二三四五。”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月笙同样一头雾水,也只能硬着头皮记下去。
“你倒是接啊。”黎苏桃整个人处在焦虑不安的状态里,呼吸明显快了起来。
她咬了唇,目光几乎是钉在了季临渊的身上。
此时此刻,她比季临渊更希望他能接上这一句话。
季临渊低眸捋过腰间玉佩上的挂穗,声音冷冽。
“接什么。”
“好,那我换一句。”黎苏桃深吸了口气,瞳眸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下,如琉璃般清丽动人。
她一步踏进闯入房间的光芒中,一身白衣染了光,仿若圣光在临。
阮月笙:“……”
这还能换的?
温暖的炽阳下,黎苏桃定定地望着季临渊,目光柔和又坚定,一字一句如春水流淌。
“风追云相随
如日月交辉
天地间苦饮千杯
掩面一醉为谁
尘缘似流水
一双眼难窥
你一笑撼动心扉
红尘破碎皆醉”
她这句话说的动情又动人,仿佛此刻眼前站着的不是旁人,而是她的心上人。
“真是温柔的诗句。”阮云筝感慨了一下,转头又切换成了监视的模式,冷不丁问阮月笙,“记了吗。”
“嘘——”阮月笙正看的入神,注意力都悬在了那两人身上,“等下,我等下再记。”
没得到季临渊的回答,黎苏桃还是不死心。
“风……”
“哈——”季临渊长舒了一口气,眉目冰冷,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
“风追云相随
如日月交辉
回首间痛彻千倍
掩面一悔为谁
尘缘似流水
一双眼难窥
你落泪百花枯萎
万物沉睡冬回”
得到他的回应后,黎苏桃的眼睛亮了起来,心跳像是被一道猛烈的节拍震得加快了速度。
世界仿若一瞬暂停。
和煦的风卷过人间,只留下他的声音。
黎苏桃因他一句话得到了安抚,终于安下心来,脸上绽放出笑容。
季临渊面无表情看她。
“满意了?”
黎苏桃狠狠点头。
俄顷,季临渊神色微变,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这暗号……”
“是我写的。”她快言快语,催促道:“你快点说一句别的,让我也接一下。”
站在一旁看戏的阮月笙握笔的手一颤,不知该从何记起。
“不是吧,怎么还能再来啊。”
阮云筝无奈地别开眼:“接上瘾了是吧。”
“看来这位神女的妹妹戒心很重啊。”阮月笙用笔戳了戳自己的头,“这暗号如此难记,她竟然还要再问。”
季临渊漠然垂下眼眸,全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冷箭贯胸膛万马平封疆
谁不屈眼眶被凉血灌上”
黎苏桃开心一笑,在给予肯定的同时不忘接下一句。
“百刃疾风往千兵战四方
谁无畏心脏守空了信仰”
“行了,你快跟我走。”她直接去拉他的手,作势就往外走。
彼此互对过暗号后,黎苏桃对季临渊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
季临渊冷冷将手抽出,身上带着股沉甸甸的疏离感。
“走?”他的声音像轻盈的风,落下却成了一把重剑,“你想走去哪儿。”
他突然间收手,黎苏桃不受控的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他。
“当然是前往仙域,到我姐姐身边去。”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救出被抓的宗门弟子后,黎苏桃的任务就已完成了,她需要赶紧回到仙门,继续保护神女。
“难不成你是觉得留在这里更安全吗。”黎苏桃沉吟片刻,一脸认真的对季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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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种想法太危险了,我们必须离开此地,不然迟早会丧命。”
阮月笙不禁笑出声来。
“我第一次听人和季临渊说,他在自己的领地上会有危险,这太好笑了。”
“好笑吗。”阮云筝瞥她一眼,“好笑也得记,快记。”
阮月笙不高兴了。
“凭什么都是我来记啊,我不写了,你写。”
阮云筝无奈撇嘴。
“我们说好一人记一天的。”
阮月笙:“谁知道他们会一直说个不停啊,我累了。”
阮云筝:“累也得记,辛苦你了。”
阮月笙:“……也不知道谁是姐姐。”
阮云筝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他们好像又开始说话了。”
黎苏桃思忖了下,走到窗边自言自语。
“首先我需要一张地图,规划出新的逃生路线。”
“这个我来。”
下一瞬,阮云筝化身为一只云雀,叼着一张魔界的地图到黎苏桃所在的窗边去,把地图丢到她手中。
“给我的?”黎苏桃拿着地图,不明白为何会有只云雀来给她送东西。
阮云筝点头。
黎苏桃摊开地图,轻声问身旁的季临渊。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阮云筝的双目立马变成了紫色。
紧跟着,地图上的“俱亡城”被用红圈给圈了出来。
“哇——”黎苏桃低声惊呼,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那只云雀毫无留恋的飞走。
虽然这一幕很奇怪,不过黎苏桃没有时间细想。
她快速的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线来,旋即合上地图,开门就走。
季临渊默不作声,安静跟在她身后。
走出客栈后,黎苏桃问季临渊。
“方才我们住的客栈,你有付银子吧。”
这家客栈归他所有,还需要付银子吗。
季临渊望了眼天空上的浮云,敷衍道:“有吧。”
阮云筝回来后,阮月笙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你刚才的举动也太鲁莽了,万一让她察觉出端倪来,连带着季临渊都一起怀疑该如何。”
“那是季临渊的事情。”阮云筝耸了耸肩,“魔君只说让我们协助季临渊,没说让我们想出万全之策来。”
“别太大意了。”阮月笙合上本子,提醒道:“若他对魔界生了异心,第一个死的人就是负责监视他的我们。”
阮云筝眸色暗了下去。
“所以季临渊只能属于魔界。”
猝然间,阮月笙慌了神,一双眼紧盯着黎苏桃和季临渊的背景。
“他们走的这个方向不对,快点阻止他们。”
“知道了。”转瞬间,阮云筝再度化作了云雀,逆着风飞到了季临渊身边去。
“快回头。”阮云筝尝试用神识和他沟通,“季临渊,你不要命了吗。”
季临渊勾唇一笑,好看的眉眼中盈进寒霜。
他分明听到了她说的话。
刹那间,一股杀气撞击过来,近乎是索命一般刺中了阮云筝。
阮云筝瞬间被他打回了人形,唇边溢出鲜血,踉跄着向后摔了一步。
她蹙眉立直了身,还想再追。
“别追了,再往前就是薛降尘的地界。”晚一步赶来的阮月笙扶住受伤的阮云筝,满目皆是心疼,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阮月笙闭了闭眼。
“他们必死无疑。”
4. 第 4 章
第四章
阮月笙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季临渊打伤,现下已没了理智。
“他这是在自寻死路。”她抱住怀里的阮云筝,每一字都咬的很重,“就让他死。”
阮云筝咳了两声。
“他是不死之身。”
“也不全是,他只是还没遇上那个能杀死他的人罢了。”阮云筝捏紧手中的本子,“我希望他现在就能遇到。”
“姐姐,消消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季临渊是个冷血阴鸷的疯子,除了魔君,他可曾把谁放在眼里。”阮月笙握住阮云筝的手,温声细语对她说:“监视他,仍然是我们的任务,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结束啊,听起来真漫长。”她长叹了口气,思绪一瞬跑远了些,“若不是因为那则神谕,我们也不必如此辛劳。”
真想让这个本子和季临渊一起见鬼去吧。
阮月笙闻声一怔,问她。
“你说的可是神女降世后,写下的第一则神谕。”
她一脸严肃,点了下头。
“正是。”
就是这条神谕,让仙魔两界陷入纷争之中。
在魔界中,流传着一则关于“季临渊”的预言。
这则预言并未指名道姓,却提及了两个人。
魔君,以及魔君的弟弟。
预言里指出——
终有一日,魔君的弟弟会成为毁灭世间的嗜血魔尊,同时他也将是魔界最强的存在。
而在那之前,他会遇见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摧毁他的不死之身,让他归于虚无。
若如此,则预言可破。
阮月笙靠在阮云筝怀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说,神谕可能出错吗。”
阮云筝思忖片刻,摇头。
“既然是神的旨意,怕是很难会出错,亦无法逆转。”
俄顷,阮月笙再一次开口。
“若神谕为真,那则神谕并未提及季临渊这三个字,那么拥有不死之身的人也有可能不是他。”
“只是还未有人杀死他而已,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死。”阮云筝神情微妙,轻笑了一声,似是盼着有人做到这件事,“况且魔君就他这一个弟弟,不是他,又会是谁。”
阮月笙赞同了她的说法,又问:“你说魔界之中,谁最有机会取走季临渊的性命。”
她笑了笑:“谁最有机会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最想杀掉他的人一定是——”
下一瞬,阮云筝和阮月笙异口同声念出一个答案。
“薛降尘。”
与此同时。
黎苏桃凭借着记忆中的地图路线,飞速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季临渊垂眸看着黎苏桃的背影,神色阴冷。
危险正在逼近,她却浑然不觉。
她就像是一头扎进泥潭的猎物,越是加快步伐,越会深陷。
如他一样。
因为神女的一句话,季临渊被自己的哥哥忌惮多时。
哪怕他为魔君出生入死,为了达成魔君的心愿做了一切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到了现在——
魔君还是要派其他人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需要得到黎苏桃的信任。
但在魔界,却无人相信他。
季临渊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可笑至极。
包括他自己。
再往前就是薛降尘的统治领域,哪怕是只迈进去半步,也再没有回头路。
陡然间,季临渊截停脚步,凝眸望向黎苏桃,口吻冷淡。
“你为何选择走这条路。”
黎苏桃跟着停下步子,转回身,神色自若。
“因为这条路最近,能最快回到仙门。”
季临渊冷冷一笑,微微垂首看她。
“你就没有想过,这条路最近是因为它最危险。”
“我不怕危险。”她面色冷静,心如止水,“若是怕了,我就不会孤身来到魔界。”
“你不怕,许是因你没有见过真正恐怖和骇人的东西。”他眉梢微动,唇边扬起恶劣的笑。
季临渊的眉眼很好看,鼻梁高挺,薄唇轻勾着,就算什么都没做也足以勾人心魄。
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黎苏桃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卷进去了。
他的注视带着一种胁迫感,沉重得像冰石压身,一击致命。
黎苏桃被他那双冰冷又漂亮的双目望着,不由的在心中感慨。
世间怎会有他这般如谪仙的人,只一身素色白衣就似清风霁月高洁耀眼,俊美清冷若画中仙。
如冰层下带刺的白玫瑰,在寒冰中锐利盛放,因过分美丽,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认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身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所以我现在要见到了吗。”
“选择权在你。”他俯下.身来看她,语调温柔,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像是在威胁人。
黎苏桃没有选择在这里停下来。
她继续向前,如同被自己推向无法抗拒的命运那般。
薛降尘的地界名为骸骨城,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由骸骨制作而成,就连花草树木的周围都存在着由骨头雕刻的装饰品。
到处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仿佛是新上了一层漆,久久不散。
在踏入骸骨城的一瞬间,黎苏桃本能的闭上眼,用布条蒙住了眼睛。
阮云筝和阮月笙紧随其后。
阮月笙默默拿出了本子,一边记录,一边用困惑的表情看向黎苏桃和季临渊那边。
“她这是在做什么。”阮月笙表示不理解,“要一并上报吗。”
“看看再说。”阮云筝顿了顿,“我们的任务是监视季临渊,其他人都不重要。”
阮月笙:“骸骨城内多是要命的陷阱,走错一步就会丧命,可她偏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蒙住双眼,那岂不是……”
“寸步难行。”阮云筝靠在树旁休息,接住她的话。
阮月笙一时间思绪跑远:“莫非她是隐藏的高手,蒙住双眼也能看得见?”
阮云筝毫不留情的怼她:“你觉得那可能吗。”
视线被阻挡住的瞬间,黎苏桃向季临渊伸出手,轻声询问。
“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吗,我看不见,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觑她一眼,环抱双臂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低声笑道:“不如我背你。”
她明显停滞了一瞬,犹豫着点了点头。
“也行。”
阮云筝:“?”
好像不太对吧。
一旁闭目养神的阮月笙睁开眼:“!”
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和季临渊说话。
阮云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现在是听到了什么?”
“你听到了什么。”阮月笙反问她。
“……也行?”她回。
“不是这个。”阮月笙侧耳倾听,痛苦地拧起眉,“是他来了。”
季临渊没有机会做出下一个动作,薛降尘已步入这片恐惧之地。
黎苏桃同样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薛降尘一身黑衣翩跹,沉着眸子站在风中,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和季临渊对上视线的那刻,他倏地歪了下头,笑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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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道:“杀了他们。”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都被黑雾笼罩起来,被卷进雾中的花草树木失去了色彩,瞬间凋零。
“他说要杀了你和我。”季临渊反退一步躲到黎苏桃的身后去,语气中透着不曾抑制的兴奋。
他似乎很开心。
黎苏桃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她扯了扯唇,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下一瞬,骷髅一架接一架破土而出,兴高采烈地扭曲着身体。
一只化作白骨的手从地底里伸出来,握住了黎苏桃的脚踝。
她一时害怕心悸,猛地凑到季临渊身边,左手拽住他的衣袖,右手干净利落挥剑,砍断那骷髅的手腕。
“你……”季临渊下意识皱眉,偏眸看向黎苏桃,眼里是不解的神情,“在害怕。”
“我看不见,当然害怕。”她晃了晃季临渊的袖子,整个人都快贴到他的身上去,“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季临渊面无表情踏碎脚边的骷髅头,眼睫向下一搭,声音冷漠。
“一堆白骨而已。”
才过了片刻,那些骷髅再次纠缠上了黎苏桃。
她再度挥剑,听到断掉的骨头窸窸窣窣掉在地上的声音。
叫人毛骨悚然。
她深吸了口气,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剑。
季临渊冷着脸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打算做,只是看着黎苏桃。
“你还害怕些什么。”他问。
“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和你闲聊吗。”她又是一剑下去,精准的将那具骷髅劈成两半。
“所以你还在怕什么。”他冷眼旁观,根本没有在听黎苏桃的话。
那些骷髅就像是惧怕季临渊一样,只会攻击黎苏桃一个人。
她一刻都无法停歇,挥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我怕的东西很多,一两句说不完,我等下再和你说。”
“做点什么。”她分身乏术,招架不住那些骷髅的围攻,只好去寻季临渊的位置,“你不是衡夜宗的人吗,就没有什么机关术可以派上用场的吗。”
他凉凉看她一眼,轻手剥掉挂在她肩头的骷髅手。
“我不会。”
黎苏桃:“画阵驱逐他们。”
季临渊:“也不会。”
黎苏桃闻声踉跄了下,转头对他道:“你来御剑对付他们,我画阵总行了吧。”
“嗯。”他轻声附和,淡淡道:“我不擅长剑术。”
黎苏桃只觉一口气堵在心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会什么。”她问他。
季临渊闻言抬眸,再次盯着薛降尘,薄唇轻启。
“你不会的,我都会。”他唇角噙了笑,轻飘飘的威胁人。
“他这是在激怒薛降尘。”阮云筝擦了下唇边的血,拍了拍阮月笙的胳膊,“我来拦住薛降尘,你趁机带他们逃跑。”
阮月笙没有动。
“按照季临渊的性子,他可不会乖乖逃跑。”
“那就带黎苏桃逃跑。”阮云筝站起身,毅然走向薛降尘,“她死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阮云筝才迈出了两步,她脚下的土地猝然间晃动起来,一下比一下强烈。
她勉强稳住身体,回头看向黎苏桃。
这是……
只见黎苏桃用剑画阵,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佩剑当中。
长剑坠地形成阵眼,半圆形的屏障逐步扩张开来,一步步吞噬掉所有靠近的白骨,就连渣都不剩。
而季临渊正站在黎苏桃的身侧,冰冷的指尖看似无意中扶住了她的手臂。
5. 第 5 章
第五章
黎苏桃同样感知到了地下的震动。
此时此刻,她脚下的土地正在分崩离析,一点点往深处裂开。
周遭的事物犹如大海上的一只孤舟,在风雨中失去立足之地。
可她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的本意只为让靠近的骷髅群消失,而非同归于尽。
黎苏桃只将毁灭之力控制在屏障之内的地方,但有人利用了她的毁灭之力。
那人扩大了她剑下毁灭的力量和范围,想要完全摧毁此地。
这不是她的能力。
阮云筝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回眸望见季临渊冰冷的神情。
只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他无意识散发的压迫感,令她望而却步。
对阮云筝来说,还是劝阻薛降尘更安全一点。
她也是这么做的。
“魔君下令让所有魔军将领协助季临渊,帮助他完成任务,取得神女妹妹的信任。”阮云筝来到薛降尘的身前,苍白的脸正对着他,“你方才那句话,是在违抗魔君吗。”
薛降尘闻声俯身前倾,欺身靠近她,端详起她的脸。
“是你啊,阮月笙。”他笑。
“我是阮云筝。”她一脸肃色纠正他。
“不管你是谁,都一样。”他冷冷收回视线,和她拉开了距离,“我从未邀请过你,你现在这样明晃晃的孤身前来,我可以认为你也是来找死的吗。”
“你此刻杀死季临渊,就是在违抗魔君。”她重申道。
“月笙,我看是你会错意了才对。魔君想让季临渊获得神女妹妹的信任,我这是在帮他。”薛降尘斜眸看她一眼,挑唇一笑,“唯有他以命相护,英雄救美,做到这个地步才有机会骗过仙门的人。”
“以命相护?”阮云筝轻嘲了声,往他那边走了一步,一字一字道:“别骗人了,薛降尘,你就是想要季临渊的命。”
她知道薛降尘一直都想要杀掉季临渊,可她没想过他会借着魔君的命令,对季临渊下手。
魔君并不在乎季临渊的命,哪怕他受了伤死了,薛降尘也可以用骷髅军失控这个理由为自己辩驳。
他不怕受罚,只怕季临渊活着。
“无法正面杀死季临渊,就耍手段杀掉其他人,”她神色严肃,“一旦神女的妹妹死了,我们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你难道还想一并杀了她吗。”
薛降尘不为所动。
“我的地界上,只留死物,没有活人。”
他微微偏过头,以一副遗憾的表情对阮云筝笑。
“我是想要帮忙的,若是她不幸丧命,魔君还会为了她处死我吗。”
“我知道,你是故意要杀死他们的。”阮云筝寸步不让,目光坚决,“我会将此事上报给魔君,你猜,他知晓你的真正目的后是否会降罪于你。”
“你还真是执着啊。”薛降尘不耐烦地垂下眸子,神情阴暗。
被阮云筝识破意图后,他连装都不装了。
“那我就连你一并杀了,行吗。”他伸出手探向她,“正好我也不想再听到什么所谓的双生将领,两个人太多余,留一个就够了。”
阮云筝先他一步出手,却还是落了下风。
“你的手很好看。”他攥住她的手腕,唇角微弯,“很适合作为我新的藏品。”
“我的手可不止是好看。”阮云筝趁机上前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
刹那间,一根毒针完整的穿过两人的手掌。
阮云筝朝他示意微笑,掌心漫出黑色的鲜血。
与此同时。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黎苏桃当即拔剑,试图中止法阵。
可地面却在同时裂成两半,快速往下塌陷。
一具具白骨重新跌落回地下,合着尘土一并被碾碎。
黎苏桃咬了下唇,立马收剑归鞘。
此处就要塌了,不能久留。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快跟我走。”她略一转身,毫不犹豫擒住季临渊的手腕。
季临渊眼睫微动,视线低了下去,落到她抓住自己的手上。
“啊,不可以。”阮月笙在一旁紧张得不行,双手捂头。
为何偏偏握住的是季临渊的右手。
黎苏桃尝试拽了季临渊一下,没拽动,又赶紧回头问他。
“你怎么不走。”
他眉眼一弯,面无表情抬起眸子,语气平平。
“四处都已塌毁,你走不掉了。”他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自己不是同样的处境。
没路了?
黎苏桃手上力气松了松,耳畔好似只剩下了万物崩塌的声音。
她明明只用了一分力,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是哪里出了错。
“一点路都没有了吗。”她沉重地吸了口气,还不想放弃。
阮月笙纠结了一下,还是来到了黎苏桃的身旁。
“我知道哪里还有路可以逃生,跟我来。”
“好。”黎苏桃想都不想就答应她。
见了此景,季临渊眼睫稍抬,眸中含笑。
“你要和她走。”他凉凉地抛下一句话,凝视着黎苏桃纤细的身影,“你相信她?”
“不信。”黎苏桃摇头,慢条斯理道:“但我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和她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啊。”他冷笑了声,神情变得阴沉起来,“但我不会和她走。”
“你不走?”黎苏桃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岂不是在这里等死。”
“留在这里也不一定会死。”他云淡风轻的回应她的话。
黎苏桃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乐观啊。”
阮月笙:“?”
这情况不对啊。
她不是想看他们吵架才来的。
须臾,阮月笙转而走到季临渊的面前,压低声音对他道:“你不想活了就在这里死,起码让我救她走。”
可惜季临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季临渊这种消极的态度,阮月笙开始怀疑季临渊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究竟是想帮助魔君达成心愿,还是要搞砸这一切。
太复杂了。
就在阮月笙冥思苦想的时候,她脚下的地面完全塌了下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她直接转身跑向了离自己更远的黎苏桃,而非近在咫尺的季临渊。
虽是迟了片刻,但阮月笙还是到达了黎苏桃所在的位置。
抓住了。
阮月笙才在心中窃喜了下,她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同一时间,黎苏桃回握住阮月笙的胳膊,另一只手紧攥着用来保命的符纸。
这是最后一张保命符了。
顷刻间,黎苏桃的身下没了支撑点,她和阮月笙径直向下一坠,铺天盖地的石块随即盖了下来,将她们彻底埋葬。
黎苏桃就这样被清醒着活埋。
过了一会儿,黎苏桃和阮月笙被埋进地底深处后,终于不再往下坠。
她们停在了某个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往下落。
黎苏桃坐在屏障的中间,轻声唤了几声身旁的人,都没有回音。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出路在哪里。
但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她没有受伤,却也无法亲眼确认另一人的情况。
晕血这件事……还真是麻烦。
“你还……活着吗?”黎苏桃的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一点。
“好吵啊。”阮月笙将手臂搭在前额,整个人悠闲平躺在屏障里面,“我还没死,我只是累了,在躺着休息会儿。”
没死就好。
黎苏桃继续往下问:“你受伤了?”
受伤?
阮月笙睁开眼,稍稍起身看了下自己的左腿,又很快躺了回去,重新闭上眼。
“好像是方才跑的时候不小心被利物划伤了腿,不碍事。”说完这句话,她长舒了一口气。
黎苏桃循着声音的方向靠近过去,朝她伸出了手。
“把手给我,我帮你疗伤。”
“你要帮我疗伤?”阮月笙有些意外。
她们不过今天才见面,黎苏桃甚至都不知晓她的身份,就说要帮她处理伤口。
黎苏桃在等待的时间里歪了下头,挑眉轻声问阮月笙。
“不行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阮月笙如实相告。
黎苏桃闻声轻轻“啊”了一声,温声细语解释道:“你方才朝我跑来的时候,特意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我,还让你的后背着地,既然你想要救我,我自然也可以帮你。”
阮月笙笑了。
“你就没想过我为何会救你。”
黎苏桃面色如常,淡淡回应。
“你想要救我,无非就是因为不想让我死,或是我对你有用,无论是哪一种理由,你都不会取我性命,我又何必花时间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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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想要救你,不过是因为你先救过我的命。”阮月笙回她。
“我何时救过你。”她思忖片刻,又道:“我对你的声音没有印象。”
阮月笙:“……”
就算你听过也记不得吧。
“我是一名散修,来到魔界偷盗的时候被他们抓住关了起来,而你出现,打开牢门让我和其他宗门弟子离开。”阮月笙顿了顿,面不改色扯谎,“但我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宗门,也无人会注意到我是否存在,所以我最终和他们走散了。看到你陷入困境,我才决定出手相助。”
“你说知道出路,可是真的。”比起阮月笙身份的真假,黎苏桃更在乎她是否知道出去的路。
“对我来说不算是假话。”阮月笙放缓了说话的速度,语气真挚,“我在潜入魔界的时候发现他们有许多藏在地下的暗道,这么多条路总应该一条可以离开魔界,我只有八成把握,不过我可以碰碰运气带你逃生。”
黎苏桃思忖片刻,又将话题绕了回去。
“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治疗了吗。”
阮月笙摆了摆手:“小伤而已。”
她已经习惯了受伤和疼痛,受了伤就要包扎倒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黎苏桃主动上前,精准无误抓住她的手。
“我们还不知会在这里被困多久,即便是小伤,放着不管也有可能会出问题。”
阮月笙坐起身想要将手抽出来,却在那一瞬间看见——
她腿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这是……”她怔了怔,不确信的问,“治愈之力?”
“你是散修,却不知晓仙门里存在拥有治愈之力的人吗。”黎苏桃浅浅一笑,随口打趣道。
她早已把治愈他人这件事当做是日常。
一开始,她只是芸霓宗的外门弟子,因为她是「神女的妹妹」,所以得到了能在仙门修炼的弟子。
而在她的治愈之力被人知晓后,她才得以成为内门弟子,离「神女」更近一步。
黎苏桃成为内门弟子的那段日子里,每天都会有受伤的弟子找上门来,就为了试一试她的治愈之力。
仙魔大战开始之后,黎苏桃更是片刻都不曾停歇,为了治愈在大战里险些丧命的弟子,她有几次都差点灵力枯竭,因为过度使用治愈之力而陷入昏迷。
她以为自己死了。
可她最后还是醒来了,以神女妹妹的身份。
「神女」二字对黎苏桃和她的姐姐来说,是荣光,更是枷锁。
一旦背负上这个身份,仿佛守护仙门和为仙门牺牲就是她们的使命。
她们不被允许说出「拒绝」二字。
“听是听过,因为是第一次见才这样,不过……”阮月笙顿了顿,反问道:“治愈之力不该是属于神女的吗。”
黎苏桃放开阮月笙的手。
“若我说神女其实和普通的宗门弟子一样,并没有被赋予特殊的能力,你会失望吗。”
神女和我们一样,并无任何不同。
“因为她不像自己期许中那么神圣和独一无二,所以感到失望吗。”阮月笙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种感觉。”
紧跟着,阮月笙又问。
“神女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既温柔又强大,聪明勇敢,有耐心和包容心,也会开玩笑和恶作剧。”提起神女的时候,黎苏桃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脸上带着笑容,“对我而言,她是最好的姐姐。”
阮月笙停滞一瞬:“她是你很重要的人。”
黎苏桃点头:“是,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听了她的话,阮月笙垂下眼睛,陷入沉思。
在重视家人这一点,她倒是和季临渊有些相似。
若是黎苏桃知晓季临渊接近她,只是为了带走神女,她怕是没办法再露出这般开心的笑容了。
一旦季临渊得逞,让神女受到伤害,那么黎苏桃应该会是最自责的那个人。
思及此,阮月笙有了一点动摇。
换位思考一下,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也不希望有人会伤到阮云筝。
“不过……我们要一直闲聊到什么时候。”黎苏桃指了指头顶上的屏障,话中没什么情绪,“我们要赶在屏障消失之前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也可能会真的丧命于此。”
阮月笙恍然大悟。
“我以为是你想聊天呢。”
黎苏桃:“?”
空气安静的那一刻,她们所处的地下城开始了二次塌陷。
6. 第 6 章
第六章
关于薛降尘镇守的骸骨城,阮月笙曾听过一些传闻。
有人说,薛降尘曾在骸骨城中修建了一座地下城,目的是为了秘密进行不被魔君允许的事情。
季临渊此时摧毁地下城,无异于将薛降尘的野心摆在明面上,再让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够狠,也够绝。
一点情面都不讲。
薛降尘想利用魔君的任务假戏真做铲除掉季临渊,可季临渊反而借此机会,给他一个警告。
好巧不巧,黎苏桃和阮月笙偏偏卷进他们这该死的斗争当中。
“你想要离开,为何不走。”阮月笙站起身来,伸出手拉了黎苏桃一把。
黎苏桃顺势握住她的手,没有放开。
“我也想走,但我看不见。”
下一瞬,黎苏桃低声掐诀,一团火焰瞬即聚集在她掌心,照亮了四周的路。
“原来真的看不见啊。”她感慨了一句,在火光中带着黎苏桃往前走,“你的眼睛明明看得见,为何要遮住。”
“你如何得知,我的眼睛能够看见事物。”黎苏桃猛地截停脚步,攥紧了握住她的手,“我在地牢救人时,分明同样蒙着双眼。”
阮月笙不由心中一紧。
坏了。
一不小心就被她抓住了失误。
“我从未听说过神女的妹妹双目失明,而你的样子明显是还未熟悉黑暗,甚至连辅助工具都没有一件。”阮月笙神色不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于是我猜测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只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能看见。”
“你猜对了。”黎苏桃没再细究此事,再次迈开脚步,“走吧,时间不多了。”
眼下逃出去最要紧。
至于她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是何身份,并不一定要此时弄个明白。
才走了不过百米,阮月笙突然间停了下来。
黎苏桃扭头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什么。”阮月笙当即身子弯下去,盘腿坐在地上,“我累了,休息一会儿。”
黎苏桃:“?”
这又是什么情况。
黎苏桃沉下心来。
地下城分崩离析的声音好似已经停止了,但这不代表她们是安全的。
“你要休息多久。”她温声询问阮月笙。
“不多,一炷香时间就行。”阮月笙合上双眸,靠着一边的墙体,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样子。
黎苏桃思索了下:“最多休息一盏茶的时间。”
她的符纸最多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好吧。”阮月笙抿了抿唇,“总比没有好。”
一盏茶时间过后,两个人继续赶路,走了不到一百米,阮月笙又停了下来。
“不行,我走不动了,让我再歇歇。”阮月笙直接往地上一坐,呼吸有些急促,“我是真的走不动,给我一盏茶时间。”
黎苏桃长叹了口气,身体转向那条像是没有尽头的长路。
“这条路对吗。”
“我带的路怎么可能会错。”阮月笙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胳膊,信誓旦旦道:“你既然一开始选择相信我,那就相信到底看看。”
“走吧。”黎苏桃把阮月笙从地上拽起来,自顾自的往前走,“不能再停留了。”
“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吗。”阮月笙此刻像一个提线木偶,走起路来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你就让我再歇息一小下,好不好?不然慢点走也行,我实在是跟不上了。”
黎苏桃闻声放慢了脚步:“是直走没错吗。”
阮月笙神色复杂。
“没错,但我们还是先停下来比较好。”
黎苏桃忽地止住脚步,扶额叹了口气:“我们是迷路了吗。”
阮月笙:“……”
不好,让她猜中了。
黎苏桃:“说好的相信你准没错呢。”
阮月笙:“这里的路和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再加上地面坍塌有些路被堵死了。”
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薛降尘,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瞎弄些古怪的东西,路也改来改去的。
“那没办法了。”黎苏桃蓦地拔出身侧长剑,剑指一边的石墙。
若是没有路,她就亲自开辟出一条新的路来。
就在她打算劈开身前这面墙的时候,她挥剑时发出的剑气落在某处,和不知名的物体发出了共鸣。
阮月笙随即看了过去。
“那是……”她顿了顿,往前走了一步,拾起地上的玉箫递到黎苏桃的面前,“一根玉箫而已,样式也很平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是吗。”黎苏桃灭了掌心的火,面无表情接过那根玉箫,却在一瞬间拧紧了眉。
这根玉箫实则是一件法器,它上面还残留了曾经主人的记忆和灵力。
在触碰到玉箫的瞬间,黎苏桃看见——
一群弟子倾尽全力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但最后他们全都受了伤,奄奄一息。
其中一名宗门弟子吐了血,摇摇晃晃的起身。
“不拿回圣物,神女大人就会死。”
“若你此时不离开,你也会死。”另一名弟子拉住她,声音沙哑,“神女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我要救你,顾不得其他,快走。”
“我们不能失去神女。”
“我同样不能失去你,我们只是暂时失败了,不久后仙门还会派其他人前来,相信我,神女不会有事的。”
“万一她等不到呢。”
“那也是她的命,我们已经尽力了,总不能为了救她一人性命,就叫我们所有人丧命于此。”
“不行,我还可以战斗,让我再……”她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身上仿佛卸去了所有的力气。
有人在远处呼喊。
“你在等什么,和她讲不通就不要讲了,直接将她打晕带回去,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那名女子被打晕的瞬间。
她身上的玉箫在其他人移动她的时候掉落在地。
黎苏桃握住手中的玉箫,陷入了深思。
半月前,曾有魔族潜进仙门偷走了圣物,那件圣物只有汲取神女的力量,才是有用之物。
圣物象征着仙门的强大,同时也在消耗神女的生命。
它在一日,神女便少一日可活。
最终仙门决定将切断圣物与神女的联系后,再将其毁掉。
可他们还未来得及执行,圣物就被魔族偷走了。
为了拿回圣物,众仙门派出了有胆识有能力的弟子,要他们速速完成任务。
他们失败了。
神女是神界留在仙门唯一的线索。
人们敬畏和恐惧的是神本身,而非神女这个人。
神女拥有神明的赐福,除非神女允许,不然任何人都无法近她的身,纵是魔君亦踏出不了半步。
而想要跨过一层又一层屏障来到神女身边,则需要得到黎苏桃的「认可」,这也是保护神女的「屏障」之一。
无形却最坚固的屏障。
“看来就藏在这附近。”黎苏桃把玉箫收好,轻手摘下缚住双目的布条,冷静环视四周。
先前来此的弟子没能取回圣物,那就由她来完成这个任务。
[系统:一次提醒!宿主,你已偏离原路线,尽快找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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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季临渊才是你的任务,切莫做不相关的事情,影响救赎进度。]
与此同时。
季临渊和黎苏桃分立在相反的方向,他倚身于废墟之上,百无聊赖地动了动手指,纵容风吹散一旁的花瓣。
他沉着眼眸,视线像坚冰之下的烈火,飘落在他的影子上。
骤风肆虐,似在晃动他的影子,硬生生摇出波澜。
刹那间,一个身穿斗篷的男人从他的影子里探出头,慢慢腾空至地面之上。
“临渊大人,你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我。”那人隐在斗篷之下,朝着季临渊恭顺鞠躬。
“有。”季临渊懒洋洋抬眸,淡淡道:“站着就行。”
宋听岩:“……”
站,站着?
“是属下听错了吗,大人让我站着,莫非是有别的用意。”宋听岩困惑地歪起头,斗篷遮住脸。
“没有。”季临渊转开眼。
宋听岩:“所以大人唤我前来,是因为——”
季临渊:“无聊。”
宋听岩:“?”
他平白无故期待了一场,结果就因为无聊,唤他出来吗。
哈——
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但又不能离开。
速战速决吧。
“为何不见神女的妹妹,你们走散了?”宋听岩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能就这么干站着。
“是她抛下我走了。”季临渊眸子轻抬,冰冷的眼里没有笑,“我救了她,她却和旁人离开。”
他话音才落,宋听岩身后的大树顷刻间轰然倒下。
宋听岩早就习惯了季临渊的阴晴不定。
他定了定神,毫无感情问道:“大人这是伤心了吗。”
“我应该伤心吗。”季临渊神情阴沉,反问他。
“伤心也无妨,因为你是临渊大人。”宋听岩向来有话直说,不会婉转迂回,“但你不能因为她和旁人离开,就一蹶不振。”
“这回我看起来像是一蹶不振了吗。”季临渊冷冷一笑,眼神里带着压迫感,“我只是在想,若是出现相同的情况,她还是会丢下我,选择其他人。”
宋听岩:“这个简单,让她只能选择你即可。”
季临渊偏头看过去,眼里泛动欣喜的光。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杀掉阮月笙。”
“大人你只会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吗。”宋听岩停了许久,不遗余力的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让她的身边仅剩下你一人,她自然没有其他的人可选。”
“不。”季临渊眼皮轻掀,口吻冷漠,“哪怕只有我,她也可以和我划开距离,选择她自己。”
宋听岩更加不解了。
“大人之前不是从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吗,为何对她如此特别。”
“好像现在开始要在乎了。”季临渊单手压在碎石之上,轻轻摩挲,“毕竟我需要得到她的信任。”
宋听岩尝试安慰他。
“她作为神女的妹妹,应是遇到过不少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久而久之自是会所有人保持戒心,她有些难以接近也实属正常,请大人切勿灰心。”
季临渊闻声低笑一下,随手丢了块巨大的碎石过去。
宋听岩灵活的歪了下脖子,从容地躲过了那沉重一击。
季临渊:“宋听岩。”
宋听岩:“属下在。”
“若你想要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就告诉我。”季临渊左手掌遽然一握,瞬间将丢出去的巨石收了回来。
他冷着脸捏碎掌心的石块:“我帮你实现。”
宋听岩:“……”
懂了,临渊大人并不喜欢被人安慰。
7. 第 7 章
第七章
[系统:一次提醒!宿主,你已偏离原路线,尽快找到男二季临渊才是你的任务,切莫做不相关的事情,影响救赎进度。]
黎苏桃抬头望向一片漆黑,无奈吸了口气。
她都忘了还有系统这种东西了。
就……无视吧。
下定决心后,黎苏桃挥剑劈开了身前的石墙,重新开辟出一条路来。
“在回仙门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完成。”她从怀中拿出地图递给阮月笙,轻声道:“等你和我从这里出去后,你就自己逃走吧,这是地图,别再迷路了。”
物归原主是吧。
阮月笙推走地图,一本正经问她。
“你打算做什么。”
黎苏桃同样一脸肃色:“偷东西。”
阮月笙:“……”
这就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阮月笙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地面,“此处可是薛降尘的地盘,在他的地界上偷东西,你疯了吗。”
黎苏桃认真听她把话说话,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薛降尘是谁?”
阮月笙:“!”
她原来没说过吗。
好吧,那是她的问题了。
“好问题。”阮月笙打了个响指,笑容僵在脸上,“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薛降尘,你说他是谁。”
“哦。”黎苏桃悠哉地给了回应,“没印象。”
她应该知道薛降尘是谁吗。
系统好像没有和她提过这个人。
那就说明这个人不重要吧,不知道的话大概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要把系统叫出来问一下吗。
想到这里,黎苏桃当即闭眼摇头。
这个念头太危险了,她就连想都不该想。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方法关闭了系统,若是打开后无法再次关上,问题就严重了。
阮月笙一个人站在原地静音了一会儿,等黎苏桃回过神来,才对她说:“就是他下令让白骨兵杀了你。”
“啊——”黎苏桃下意识拍了下手,语气不自觉弱了下来,“就是他啊。”
一想起被骷髅抓住时的触感,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就是他。”阮月笙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服黎苏桃,“那你现在知道在他的骸骨城中偷东西有多危险了吧。”
黎苏桃肯定道:“是很危险。”
阮月笙欣然一笑:“你知道听劝就好。”
果然,还是要和能够沟通的人交流才行。
此处应该点名季临渊。
停了片刻,黎苏桃目光坚定,一字一字道:“但我还是要去拿回仙门的圣物。”
“就和你说不明白了是吧,你不能去。”阮月笙头痛扶额,差点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又很快改变了态度,“等等,你说仙门圣物?”
她记得这件东西此刻是在薛降尘的手里。
不过……为何有关于仙门圣物的话题会出现在这里。
黎苏桃明确表态:“魔界夺走了仙门圣物,哪怕再危险我也要将它取回。”
阮月笙试图插话:“我……”
“你不用劝我了。”黎苏桃静下心来,打算反过来说服阮月笙,“我不去偷圣物,薛降尘也还是会杀我,我还是很危险。”
不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她们两个人谁也走不了。
阮月笙猛吸了一口长气,一副疲惫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执意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
这回换黎苏桃一头雾水了。
“你明知做这件事会让自己处于危险当中,却还是要和我一起前去,理由是什么。”
“因为我无法忍受你死在薛降尘的手上,和我同行,你的胜算更大。”这一回,阮月笙没有说谎。
黎苏桃盯着对面的阮月笙,思绪一下子被打开。
“你说你是在魔界偷东西时被抓住的,莫非是……”
“对,我就是在骸骨城被抓住的。”阮月笙别无他法,只好认同了黎苏桃的推论。
“怪不得。”黎苏桃用手托着下巴,了然道:“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和薛降尘结了怨似的。”
阮月笙:“……”
就当是如此吧,也差不多。
过了半晌,黎苏桃郑重其事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在偷盗这件事上,我要向你学习才行。”
阮月笙:“……”
不必,其实我也没做过。
少顷,黎苏桃神色一变。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月笙。”阮月笙接着问她,“你的名字是什么。”
“黎苏桃。”她回。
仙门里的人基本都只记得黎苏桃是神女的妹妹,却记不住她真正的名字。
半炷香时间过后,黎苏桃手中的符纸失效,而她也和阮月笙成功到达了较为安全的地面上。
除了……
她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的具体位置。
“我们应该没有走很远才是。”黎苏桃环顾四周,神色凝重,“如此荒芜偏僻之地,地图上却没有任何的标识。”
阮月笙自觉回避开黎苏桃的眼睛。
地图上没有,是因为几乎没有人知晓薛降尘的领地如今是何情况。
薛降尘将这里改造了个七七八八,早就和之前的样子没什么关系了。
这件事上,阮月笙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关于圣物的事情,她倒是有所耳闻。
薛降尘之前派人将仙门圣物夺走后,将其藏在无望林,还布下魔兽日夜看守。
“之前被关在地牢的时候,我曾听其他宗门弟子议论,他们说圣物就在骸骨城的无望林中。”阮月笙佯装正在回忆的样子,谨慎的同黎苏桃交谈,“但这条消息我也不知真假。”
稍有不慎,她可能就会露.出破绽。
黎苏桃低头思索:“总归是条线索。”
很快,她又问了一句。
“你说圣物是在无望林。”
“是无望林没错。”阮月笙苦恼地叹了口气,“地图上没有这个地方,它经常会变换位置。”
黎苏桃:“……”
所以这个地图在此处根本派不上用场。
“先找找看吧。”黎苏桃收好了地图,镇定自若道:“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和地图对应上。”
阮月笙疲惫应声:“好。”
半个时辰过后。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黎苏桃和阮月笙走走停停,找了半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休息。
黎苏桃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我们该不会——”
阮月笙累得弯下了腰:“又迷路了。”
“看来你对这里的路同样不熟悉。”黎苏桃转头和阮月笙说。
阮月笙深吸了口气:“我只来过一次,时间太久记不太清了。”
骸骨城是薛降尘的地盘,她可没兴趣熟悉这个地方。
“歇一会儿吧。”阮月笙直接坐在地上,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反正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找不到路,不如让身体好好休息,动一动脑。”
黎苏桃挑了下眉:“动脑?”
阮月笙破罐子破摔,索性一通胡说。
“与其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不如我们直接把薛降尘抓起来,对他严刑拷打,让他亲口说出圣物的下落。”
听完她的话,黎苏桃明朗一笑。
“好主意。”
阮月笙:“?”
好家伙,神女的妹妹也这么疯的吗。
“你该不会是同意……我的想法?”阮月笙眸光一惊,恳切说道:“拜托,说你没有。”
黎苏桃面不改色:“没有。”
阮月笙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
差一点她们两个就要去薛降尘面前送死了。
还好,现在黎苏桃还有一点仅存的理智。
“为何要说没有。”黎苏桃歪了下头,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挺好的。”
“不是吧你——”阮月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认真的?”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黎苏桃反问回去。
“你可想清楚了,我上一次就是栽薛降尘手里了。”阮月笙打算维持自己盗贼的人设,说的话真假参半,“若是再遇上他,我没有信心带你活着离开。”
“如果这是取得圣物的必经之路,那我别无选择。”黎苏桃敛起眸子,正色道:“月笙,我只有拿回圣物才能救我姐姐。”
阮月笙沉默了。
该死的是,她知道自己本该阻止黎苏桃,但她没能这么做。
她理解黎苏桃的心情。
对阮月笙而言,她的妹妹阮云筝就是她的一切,她抛下所有也不能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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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一听到黎苏桃提到“姐姐”二字,她就已经默许了黎苏桃的做法。
“好吧,就听你的。”阮月笙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感觉身体更累了,“在天黑之前,我们要找到薛降尘的住处才行。”
黎苏桃:“好。”
夜幕降临之时,黎苏桃和阮月笙成功到达了薛降尘的府邸。
她们越过一波又一波白骨兵,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薛降尘的房间。
“真难以置信。”阮月笙压低了声音,难掩欣喜之情,“我们找错了二十次之后,竟然真的找到了这里。”
黎苏桃一只手燃起火焰。
“我找左边,你找右边。”
阮月笙点头:“知道了。”
在薛降尘的书桌上,摆放着好几本书和骨头制成的装饰品。
离近后,仿佛还是可以闻到血的味道。
这些书中说不好会有无望林的线索。
她轻手翻开其中一本书,几乎是一目十行,快速寻找着关键词。
不过片刻,她就翻完了一本书。
紧接着,她拿起第二本,继续翻页。
没过多久,她又翻开第三本,第四本……
直至看完了十本书,她都没有找到一句关于“无望林”的话。
薛降尘书桌上的书净是一些古怪的邪祟之术,她本以为多少会有点无望林的信息,但她一无所获。
黎苏桃没有气馁。
她打开第十一本书,正打算往下读——
忽然间,她眼前的字变得模糊,头晕目眩起来。
周遭仿佛刹那颠倒,陷入无序的状态当中。
黎苏桃的身体向下一沉,翻书的右手猛地往书桌上狠狠一按。
转瞬间,桌上的书籍被她的手触碰过后,碎成一片又一片。
就连桌子也断裂成两半,戛然倒地。
黎苏桃下意识想要接住其余书籍和装饰品,谁知她的指尖稍一触碰,装饰品即刻碎成粉末,这回书本也被撕成一条又一条。
一切都在顷刻间完成,堪称是一气呵成。
这是为何。
她根本没有运用毁灭之力。
黎苏桃眉心下压,无措地看向自己摊开的右手。
她的毁灭之力失控了。
听到了黎苏桃这边的动静后,阮月笙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阮月笙一时讶然,“你做了什么。”
“我不清楚。”黎苏桃握紧了自己的右手,神色紧张,“我的能力不受我控制。”
明明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为何偏偏在此时出错。
“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要做,我来找线索,交给我就好了。”阮月笙将黎苏桃扶到空着的地方,瞥了眼这一地狼藉,“这些东西就这么放着吧,反而薛降尘迟早会知道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说完,阮月笙打开一个柜子,搬出一个形状奇怪的盒子,走回到黎苏桃的身旁。
“让我看看,怎么开锁。”
“我来吧。”黎苏桃轻舒了口气,手指轻轻握住盒子上的锁。
霎时间,那把锁就已经四分五裂。
“哇——”阮月笙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夸赞道:“你的能力比想象中还要有用啊。”
黎苏桃苦笑了下,没说什么。
一直以来,她的毁灭之力都被仙门视为「神罚」,只有他们需要她时,她才是有用之人,而不是被神抛弃的信徒。
若非她是神女的妹妹,她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守护者的选拔,或许早就被逐出仙门。
阮月笙在微弱的火光下掀开盒子,从那个盒子里拿出了一张图纸。
“这是什么。”黎苏桃凑近了一点,问她。
“不知道,我想既然薛降尘特意把它锁起来,那么它肯定有用,起码对薛降尘有用。”阮月笙熟练地将图纸折叠,藏到怀中。
不管是否对她有用,只要薛降尘得不到,就是好事。
下一瞬,黎苏桃听到远处传来了一串沉稳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黎苏桃蓦地熄灭掌心的火焰,本能的屏住呼吸。
会是谁?
薛降尘。
还是他的白骨兵。
“不好。”阮月笙想要从门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
黎苏桃旋即上前,把阮月笙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门打开了。
8. 第 8 章
第八章
门被打开的瞬间,清冷的月光先一步踏足整个房间。
掉落在地上的蜡烛瞬间生了火,照亮了周围的实物。
书的纸片碎了满地,险些被烛火点燃。
大火将要蔓延的那一刻,薛降尘抬起右手,缓缓向下一压。
白骨兵从地面上冒起头,将刚兴起的火苗带到地底下去。
俄顷,薛降尘顺着月光走进来,拾起掉落在地的收藏品,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那是带着杀意的笑容。
有人在他的房间里大闹了一场,还特意破坏了他心爱的物品。
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他若是视而不见,岂不是会叫对方失望。
要如何表达他的愤怒呢。
他恶劣一笑,冷漠垂下眼眸,任由手中的碎片摔落在地。
不如就将这里烧成一片火海作为回应吧。
下一瞬,他不经意间回头,目光落在一旁的柜子上。
同一时间,躲藏在柜子后面的黎苏桃和阮月笙紧闭双唇,不敢呼吸。
早在薛降尘推开门的时候,黎苏桃就已拿出了两张隐身符纸,一张由她自己紧紧攥在手中,另一张则是给了阮月笙。
薛降尘眉眼稍抬,正打算走向柜子,脚步就被一道声音生生截断。
“你又发疯了?”
败将站在门口,颀长的身躯遮挡住月光,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巨大的黑影。
薛降尘垂下眼,兴致缺缺。
“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
“对于你,我不打招呼也无妨。”败将仍旧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愿,“不过是一半的城池被毁,你就要砸了自己的房间吗。”
薛降尘气定神闲转过身,眸中笑意涌现。
“我不过是弄乱个房间而已,别大惊小怪,败将。”
黎苏桃躲在暗处,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薛降尘并未将实情托盘而出。
他将弄乱房间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兴许是不想让败将参与进来。
败将似乎是有备而来。
他语气温柔,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说的话却带着冷嘲热讽的意味。
“季临渊和神女的妹妹在你的地界上生事,你现在满意了。”
黎苏桃闻声一惊。
他们也知道季临渊吗。
仙门的人对他毫无了解,可他却在魔界这么有人气?
此事看起来诡异,又有点合理。
毕竟季临渊和她出现后,薛降尘的领地就塌陷了一半,她和季临渊一战成名,被人知晓名字也不奇怪。
阮月笙站在黎苏桃的身后,嘴角往下撇得厉害。
她为何会觉得,自己的任务从监视季临渊变成了监视薛降尘。
可恶。
她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满意。”薛降尘眼中笑意盈盈,薄唇轻勾,俊俏的脸上没有别的情绪显.露,“已经很久没有人会这么挑衅我了。”
黎苏桃:“……”
分明就是你挑事在先吧。
“我来就是想确定一件事。”败将在门口站定,整个人似是被钉在了原地,话和人一样,有些死气沉沉的。
“季临渊他死了吗。”他沉声问。
薛降尘挑眉轻笑,好似有点意外:“你希望他活着?”
看见薛降尘这个反应,败将笃定道:“他还活着。”
薛降尘耸了耸肩,耐心解释道:“他比我想象中命还要长,在摧毁了我的大半城池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黎苏桃在柜子后面竖起耳朵,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季临渊还活着。
这是一个好消息。
败将对此感到好奇,不着痕迹地瞥了薛降尘一眼。
“季临渊就在眼前,你会如此轻松的放他离开,还真是离奇。”
薛降尘侧过头,盯着黎苏桃藏身的柜子,眼帘低垂。
“没办法,有人拼了命也要救他,我只好先让他灰溜溜的逃了。”
黎苏桃忍住要和薛降尘方面对峙的冲动,开始在心里碎碎念。
你确定是灰溜溜?
陈述事实的时候不要加入太过个人感情色彩好吧。
败将眸光一动,留意到薛降尘被绷带缠住的右手。
“你受伤了。”
薛降尘笑了,像是炫耀一般抬起自己的右手。
“这可是阮云筝的杰作。”他用左手按住右手手腕,微微转动右手,“她宁愿死也不肯给我解药,倒是块硬骨头,可惜——”
他的话说了一半,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尾音拖长,语调听起来轻松又愉悦。
就是没有惋惜之情。
败将双手蓦然一握,眼底晦暗幽深。
“你还杀了阮云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阮月笙突然间失去了理智,想要冲出去,又被黎苏桃单手拽住。
黎苏桃怕自己的毁灭之力又失控,不敢用多大的力气,也不敢放开阮月笙。
真奇怪啊。
黎苏桃把阮月笙按进怀里,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们好端端的藏着,为何月笙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此时出去,岂不是在送死。
她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会有那么好心?”薛降尘轻哂了声,慢条斯理道:“论单打独斗,阮云筝和她的双生姐妹绝不是你我对手,可若她们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个人的修为就会翻到十倍不止,到时就算你我合力也无法打败她。”
听到这里,在黎苏桃怀里挣扎的阮月笙突然间停止了动作,没了声音。
好像是平静下来了。
见状,黎苏桃也跟着松开了手。
“这种帮助他人却折损自己利益的事情,我可不会做。”薛降尘顿了顿,看向败将的时候,漆黑的眼瞳仿若泥潭,“杀了其中一人,叫另一个人提升实力后,来追杀我吗。”
“你这是怕了。”败将薄唇轻启,慎重的定下结论,“挺罕见。”
“怕?要是她真能叫我害怕就好了。”薛降尘笑着摇了摇头,眸中笑意不减,“在想出如何同时铲除她们两人的方法之前,我都不会轻举妄动。”
思忖片刻,败将又问他:“阮云筝此时人在何处。”
“想不到你还挺关心她的。”薛降尘唇边挂起意味不明的笑,挑了下眉梢,“放心,人还在我的地界中,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得到答案后,败将转身就要离开。
“就这么走了?”薛降尘不紧不慢的叫住他,神色晦暗,“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神女妹妹的下场。”
黎苏桃:“?”
等等,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吗。
就离谱。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他们就不能让她如愿吗。
败将停下脚步,背对着薛降尘,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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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判断你不会愚蠢到要她的命。”
“你说我愚蠢。”薛降尘笑着摇了摇头,顺势倚身在柜子上,单手拄着头,不能再惬意了。
“愚蠢的是你,败将。”他看着败将的背影,目光冰冷,“就算神女的妹妹活着又如何,你以为用她和其他宗门弟子做俘虏,仙门就会交换神女吗。”
须臾,薛降尘冷笑了一声。
“少痴心妄想了,神女对仙门的人来说究竟是何意义,你根本就一无所知。”
败将在原地站定片刻,还是决定转过身来,一脸肃色看向薛降尘。
“这就是你派手下盗走仙门圣物的原因。”
薛降尘转了转自己受伤的那只手,随意抽出柜子上的一本书,打开又合上。
“圣物在何地,神女就该在何地,不是吗。”
败将面无表情。
“这就是你的计策。”
薛降尘笑着挑衅。
“总归比你的法子要有用。”
黎苏桃在暗处静静看戏,如若不是他们此刻动手会殃及到她,她可能会在一边起哄,让他们打起来。
他们用话刺探彼此,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清不楚的,还不如真刀真枪打一架来的痛快。
败将此行只想得知季临渊的下落,却被薛降尘故意引导,说了许多本不该说的话。
薛降尘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于是,败将暂时改变了主意,他不打算离开了。
想要摸清薛降尘在玩什么把戏,就得陪他玩下去。
他看着薛降尘无聊的把书翻来翻去,沉声问道:“近日有一群仙门弟子找到了无望林,你可知情。”
“知道啊。”薛降尘垂眸把手一扣,指尖狠狠抵在书的边缘上,又轻轻摩挲过书的每一页,“是我亲自告知他们无望林的位置,给他们引路,他们才成功抵达。”
败将蹙起眉来,俊逸非凡的脸上多了分不解。
“你为何要这么做。”
薛降尘一脸开心。
“有人想在我的地界上送死,我当然要亲自迎接他们,送他们上路。”
败将仍旧拧着眉:“他们死了?”
“谁知道。”薛降尘轻飘飘落下一句话,唇角弯起微妙的弧度,“败将,我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每一个人的生死。”
“你的确不关心。”败将面露不悦,声音更冷了一些,“你是想主导他们的生死。”
“我只是让他们跟随自己的内心罢了。”薛降尘慢慢望过去,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盯着败将,“其实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可他们还是来了,做选择的人是他们,而非我。”
败将垂下眼帘:“在你看来,季临渊也和他们一样?”
“季临渊的所想所感,我如何会得知。”薛降尘笑了笑,又拿出第二本书摞到第一本上面,“他行事向来心狠手辣,不计后果,我从不揣度疯子的想法。”
他一边说一边把书摞起来,眼里是满意又兴奋的笑。
在提到季临渊的时候,他就像是疯子遇上了宿敌,只要想到对方挫败的模样就能得到快感。
黎苏桃:“……”
他对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清醒的认知。
没过多久,薛降尘就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而黎苏桃发现——
薛降尘将书摞起来的高度,正好就是她的身高。
黎苏桃:“!”
不好,他发现她了。
9. 第 9 章
第九章
黎苏桃紧攥的指尖变得冰凉了起来。
她本能的屏气凝神,冷静思索。
薛降尘原来可以看得到她吗。
她用了隐身符纸,按道理薛降尘应该无法看到她才是。
莫非……他是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思及此,黎苏桃握着阮月笙的手腕,一小步小步往后挪动,移到另一个柜子后面去。
“你的想法又是什么。”败将无视掉薛降尘莫名其妙的举动,单刀直入问他,“仙门的人失败过一次,必定会再一次尝试夺回圣物,他们会准备的更加充分,再回到这里。”
捕捉到「无望林」这三个字后,黎苏桃再次竖起耳朵。
对,无望林才是正事,多说两句。
“你认为我到时还会敞开大门欢迎他们吗。”薛降尘把摞在柜子上的几本书全部推倒,语气散漫,“季临渊和神女的妹妹毁掉的城池,我需要花耗许多精力才能修补复原。”
败将掀了下眼皮,反问他:“你有在修吗?”
“我手下的人在修。”薛降尘忽而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一路走到另一边的床上坐下。
他用左臂撑在床板上,垂着头,用右手遮住脸。
“阮云筝给我下的这种毒的毒性无法彻底清除,我还需要找到解药。”
败将懒得看他演,不耐烦道:“你就不能直接问她。”
薛降尘长叹了口气,委屈道:“她陷入了昏迷,我问不了。”
阮月笙闻声眼皮一跳。
陷入昏迷?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败将的语气和缓了下来。
“那你可曾问过她的姐姐,她们两人无话不说,另一人或许会知道此毒的解药。”
薛降尘抬起眸子,不解地歪头。
“她还有姐姐?不就只有一个妹妹。”
败将:“……”
他连是谁给他下的毒都不知道。
还是毒死他算了。
败将沉沉地吸了口气。
“我走了。”
“走了就别再来了。”薛降尘扯了扯嘴角,眼神难得真挚了几分,“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你。”
败将直接关门走人。
薛降尘:“……”
谁让他多此一举了。
俄顷,薛降尘走过去把门打开,甚至把窗户也打开了。
“出来吧。”他重新回到柜子前面,敲了敲黎苏桃正前方的那块柜班,“再躲就不礼貌了。”
黎苏桃:“……”
你礼貌过吗。
阮月笙:“……”
谁要对你礼貌啊。
黎苏桃和阮月笙谁都没有动。
薛降尘蓦然一笑,撑在柜子上的手狠狠向下压,把柜子往墙的里侧推。
“把我的房间弄成这个样子,却要一句话不说离开吗。”
黎苏桃和阮月笙还没能来得及离开,就被挤在角落里面,动弹不得。
巨大的柜子的重力聚集在她们身上,压的她们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薛降尘松开手,眸中带着几分探究,唇边又是危险的笑意。
“你们在找什么,不如和我说说,我直接告诉你们答案。”
黎苏桃:“?”
你还挺好心的。
阮月笙本打算阻止黎苏桃,但黎苏桃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拦不住。
只见黎苏桃催动体内的灵力,远程操控了卷在角落里的毛笔,在地上写下了「无望林」三个字。
“你们也是奔着圣物来的吗。”薛降尘似乎是有点失望,同样无趣的答案让他失去了兴趣,“我可以告诉你们答案,但你们应是无法活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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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答案走出这个房间。”
说完,薛降尘转过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找到了。
一个盒子。
那个木盒的锁曾被黎苏桃徒手捏碎。
在看到木盒被打开的瞬间,他猝然一笑,按着的指关节发出响声来。
如同死神到来的钟声。
顷刻间,薛降尘面前两个巨大柜子同时倒了下来,将他压在了下面。
同一时间,黎苏桃和阮月笙趁机逃出了房间。
黎苏桃在门上贴了道符纸后,带着阮月笙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她们跑了很长一段路。
起码对阮月笙来说是这样。
阮月笙被灌了一肚子风,跑的喘不上来气。
“慢,慢一点。”她拍了拍黎苏桃的胳膊,又被灌了一口风。
“你拿着的那张图纸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无望林的线索就在那上面。”黎苏桃回头看她一眼,速度慢了一些,“现在不能停下来,我们盗走了这张图纸,薛降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我们休息,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不行,我真的跑不动了。”阮月笙上气不接下气,虚弱无力的摆了摆手,“再跑,我就要吐血了。”
黎苏桃给她鼓气:“你行的。”
阮月笙直接泄气:“我不行。”
下一刻,阮月笙鼓足力气甩开黎苏桃的手,累得直不起腰。
“对不起,苏桃,我得回去。”她大口喘着气,心跳飞快。
黎苏桃紧急刹住步伐,差点就被阮月笙甩出去了。
“回去?”黎苏桃同样深吸了一口气,对她的话感到困惑不已,“回去哪里。”
阮月笙咽了口气,断断续续道:“薛……降尘的府邸。”
黎苏桃:“?”
那岂不是白跑了。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我一个人回去就行。”阮月笙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意志坚决,“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们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此刻回去,与送死无异。
黎苏桃更加不解了。
“你为何要这么做。”
阮月笙沉吟片刻,尽量梳理好要用的措辞。
“你可能会觉得荒唐,方才他们提到的「阮云筝」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亲眼确认她的安危,不然我良心难安。”
黎苏桃定了定神,一本正经问道:“你确定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阮月笙点了点头,目光坚定从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不。”黎苏桃摇了下头,神色有些过分严肃,“我只是觉得若是让你孤身前往,你怕是会迷路。”
阮月笙一怔,用那双单纯无害的清澈眼眸看向她。
“好像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也还是会迷路。”
黎苏桃:“……”
她说的很有道理。
根本就反驳不了。
黎苏桃几乎是瞬间就妥协了。
她太清楚拼尽全力也要达成一件事是什么的感觉了。
黎苏桃看着阮月笙,遇上对方坚毅温和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拦不住面前的这个人。
她旋即低下头,抬起脚尖蹭了蹭布满尘土的地面。
“你说的那个安全的地方在哪里,离这里远吗。”她问阮月笙。
是夜。
阮月笙带着黎苏桃到了一家客栈前。
阴云密布的天幕上,望不见一颗星星。
冷月隐在雾中,不留半分光亮。
方圆百里,只有这家客栈灯火通明,到处都挂着彩色的灯笼,恨不得告知所有人自己的位置。
张扬,且足够惹眼。
黎苏桃:“……”
啊,这里真的安全吗。
阮月笙扭头看向黎苏桃,语速不自觉慢了下来。
“在进去之前,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黎苏桃在心中打起退堂鼓。
这么快就要进去了吗。
静默片刻,阮月笙开口道:“她们都是魔族。”
黎苏桃看上去没什么情绪波动:“魔族?”
“虽然是魔族,但她们性格都不坏,就是鲁莽了点。”阮月笙把手搭在黎苏桃身上,温声对她道:“她们是我的朋友,自然也会把你当成是朋友的。”
她顿了顿,询问阮月笙:“牢里认识的?”
阮月笙顺着她的推测往下说:“对。”
这家客栈是阮月笙和阮云筝安置在骸骨城的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客栈里的魔族都是她们的得力手下,值得相信。
黎苏桃心里有些忐忑:“现在就要进去吗。”
阮月笙笑了笑,安抚她道:“你要是想在外面待着也无妨,我让她们出来就好。”
“不了。”黎苏桃赶紧摇头,艰难的下定决心,“还是我进去吧。”
她话音刚落,阮月笙就已将门敞开,同时把她推了进去。
门被打开的瞬间,有人快步飞扑过来,给了黎苏桃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人一边紧紧抱着她,一边转圈。
“你已经两年没来找过我们了,我真的好想你。”
黎苏桃很快就晕头转向了:“抱歉,我们认识吗。”
阮月笙连忙上前阻止:“住手,你抱错人了。”
那人看了看阮月笙,又看了看黎苏桃,表情懵懵的,连忙把怀里的人放下去。
“月……”
“她是我的朋友,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要离开。”阮月笙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前打算打断她,介绍黎苏桃和她们相互认识,“她们也是我的朋友。”
一时间,整个客栈都安静了。
她们开始端详黎苏桃这个人,又不敢离她太近。
站在最左边两个人最先开口说话。
“她是谁啊。”
“不知道,第一次见。”
“感觉她好可爱啊。”
“她的眼睛也漂亮,像星星一样。”
“哦?你觉不觉得她的长相有点眼熟,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你只要看到好看的人就会觉得眼熟吧,毕竟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也对。”
“所以你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她。”
“让我仔细一看,说不定我可以想起来。”
“你别往前去了,吓到她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吓到她,难道我长得很吓人吗。”
“是你的眼睛,你自己拿镜子看看,喏,你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啊?那可不行,我可不能把她吓跑了。”
“你说她胆子会很小吗。”
“胆子小不小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挺乖的。”
“长相是挺乖的。”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一般长得越乖打架越狠。”
“那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
“对啊,是挺好的。”
“……”
“……”
听到了她们对话的黎苏桃:“……”
她们这是个人偏见。
季临渊安静的时候看起来也很乖啊,他就不会打架。
左边的人不说话后,中间的两个人又聊了起来。
“她是宗门弟子,你快看她腰间的佩剑。”
“你见过?”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酷。”
“……”
“你怎么不说话。”
“你的话我接不了。”
“你接不了,让我来接就好啦。”
“……”
“仙门中有名的剑我都记得,并没有她身上这把佩剑,不过她的剑很特别。”
“何处特别。”
“我说不上来。”
“……”
“你也说不上来对吧。”
“我是不想说。”
“不想说这把剑?”
“是不想和你说话。”
“你这不是正在和我说话吗。”
“……”
“对了,关于这把剑你有什么想法。”
“……”
谈话中止。
紧接着,右边两个人也聊了起来。
“她的身手一定很厉害,我要和她切磋切磋。”
“现在吗。”
“有何不妥。”
“哪有人一上来就切磋的,你再等等吧。”
“要等多久,一盏茶的时间够吗。”
“……”
“不够?那就一炷香。”
“……”
“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你还是睡吧。”
“我说了要和她切磋,睡什么觉。”
“你听我的,快睡吧,别惹事。”
“切磋而已,怎么就是惹事了。”
“你先把刀放下,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啊,你放开我。”
“安全起见,我还是不放开了。”
“我不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你放手啊。”
“不行。”
黎苏桃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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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吵得思绪全无,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她们两个就像门神一样,一句话不说,死盯着她。
黎苏桃:“……”
她真的不是被包围了吗。
“月笙大——”握刀的黑衣女子上前,正准备和阮月笙说话,又被打断。
阮月笙扭过头和黎苏桃解释:“她们是我的朋友,亦是追随者,喜欢称我为老大。”
黎苏桃无奈摇了摇头:“你到底在魔界盗取了多少东西,为何在魔界还有追随者。”
阮月笙附耳小声道:“这个我等以后再同你细说。”
回过神来后,阮月笙继而上前,低声嘱咐她的手下:“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好好照顾她,保护她的安全,等我回来……还有,记得不要在她面前称呼我为月笙大人,如果记不住就改口叫老大。”
握刀的黑衣女子点头:“好的,月笙大……老大。”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阮月笙终于挣脱众手下的怀抱离开。
而黎苏桃独自一人待在客栈二楼的厢房里,无所事事。
她并不排斥和魔族相处。
仙魔大战中,不仅是人界和仙门困于战火连天的困境当中,也有很多魔族流离失所。
他们身处于对立面。
但此刻客栈内的魔族对黎苏桃并无明显的敌意,她们中有些魔族对她亲切友善,有些魔族警惕她,还有些魔族——
实在是过于热情了。
她眼前就有一位。
“要喝水吗。”对方站在门口问她。
“不用了,谢谢。”她摇头。
“那要喝茶吗。”对方继续问。
“不用了,我不喝茶,谢谢。”她继续摇头。
“你爱吃点心吗,这些点心都很好吃的。”对方好像不会死心的样子。
“我现在不太想吃点心。”她垂下头扶额。
“那你饿了吗,要吃点别的东西吗,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对方向前一步,更加积极的问她。
“我不饿,谢谢——”她抬起头,神色疲惫。
黎苏桃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了争吵的时间。
“今晚就动手!”
“动什么手,你先给我把刀放下。”
“我不放,此刻正是月笙大……老大需要我们的时候,我绝不退缩!”
“她需要你,但需要的是你安静待着。”
“我等不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她。”
“距离老大离开还没到半炷香的时间,她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你给我坐下。”
“我不坐!你别拦着我。”
“你小声点,这里可是薛降尘的地盘,别太引人注目了。”
“我才不怕薛降尘呢,有本事让他冲我来。”
“你以为薛降尘是谁挑战都会迎接的吗,你这样的无名小卒,他根本不屑于杀你。”
“我管他杀不杀的,诶我的刀,你把刀还我。”
“不还,除非你答应我会安静待着,不会生事。”
“我哪里生事了,我这是关心老大。”
“相信我,老大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关心。”
“好啊,你一定要这么说是吧,我现在就去找她,当面问她。”
“问……你就非问不可吗。”
黎苏桃听累了,闭眸按了按太阳穴。
下一瞬,黎苏桃面前的魔族女子夺门而出,直接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你们两个别吵了,都吵到老大的新朋友了。”
啊,不。
黎苏桃在心中呐喊。
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引火烧身了吗。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老大的新朋友?”拿刀的黑衣女子拧了下眉,忽然间表情开朗了起来,“对了,还有她在。”
“你想做什么。”紫衣女子察觉到有些不妙。
“你说我能做什么。”黑衣女子蓦然夺门而出,她身前的几名魔族女子想要想拦她,可是没拦住。
紫衣女子跟着追过去,在她身后喊道:“你先给我把刀放下,喂——”
黎苏桃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要聋了。
不过片刻,那名黑衣女子已来到黎苏桃的面前,用刀指着她,问:“你的想法是什么。”
黎苏桃:“……我的想法?”
她没有想法啊。
紫衣女子随后赶来,压住黑衣女子的胳膊,劝说道:“你把刀收一下,别伤到她了。”
黑衣女子看了眼自己的刀,点头收了起来。
“哦,好。”
黑衣女子:“你好像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
黎苏桃:“……”
不,我知道。
黑衣女子:“我再给你复述一遍。”
黎苏桃:“!”
还来?这可不行。
“不,不用了,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黎苏桃赶紧制止黑衣女子,抢在她之前做出结论。
黎苏桃灵机一动,想了个让她们都能安静下来的法子。
“我觉得月笙需要你们对她的关心,她可能会想在回来的时候,收到好吃的菜,好喝的茶,好看的话本子,也许会想知道……你们这两年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黑衣女子再度拔刀,转身就走出门外,“我这就去准备。”
紫衣女子边说边追上去:“你怎么又拔刀啊,做菜不需要你!”
“给老大做菜怎么就不需要我了,这是我对老大的心意。”
“那也不需要你这把刀啊,做菜用别的刀就行。”
“我就用我的刀,你管我!”
“我也不想管你啊,上次你做菜差点把客栈炸了,这样吧,你把刀放下我就不管你。”
“我不!”
“这件事你说了不算,快把刀给我。”
“我的刀我凭什么给你啊。”
“等老大回来我就还你。”
黎苏桃:“……”
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
“她们两个一直都这样。”一名魔族女子在黎苏桃面前坐下。
黎苏桃抬眸看了眼。
她是最开始留在这个房间的那名魔族女子。
“你看起来很面善,家住哪里,离这里远吗。”对方问黎苏桃。
黎苏桃认真思索了下:“是有点远。”
“你和我们老大是怎么认识的。”对方又问。
黎苏桃简要的把她和阮月笙相识的过程如实告知。
在她说完话之后,对面的魔族女子陷入了沉思。
魔族女子偷瞥了眼黎苏桃,又低下头。
月笙大人应是十分看重眼前这个仙门弟子,可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
看来还是要少与她接触,以免月笙大人的身份暴.露。
“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完,那名魔族女子站起身,推着其他人往外走。
有一名魔族女子不肯离开。
“可是我还想再和她聊一会儿。”
“不行,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吧。”那名魔族女子将最后一人推出去,自己关上了门。
黎苏桃的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夜色已深,黎苏桃睡不着,索性打开窗户,视线落到窗外去。
阮云筝把图纸留给了她,但她还从未看过这张图纸。
思及此,她拿出图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图纸上有好几处发光的点,会时不时变动,消失后又出现。
黎苏桃拿起笔,快速标记出发光的地点,将这些点连成线,又将图纸对折,再按照那些线对折。
经过了后续一系列其他操作后,黎苏桃找到无望林的位置。
她放下笔,视线再度落到窗外。
无望林之所以会不断变换位置,是因为「镜子」。
有人在无望林设下了镜像法阵,还不止一个,而是许多个镜像法阵。
不是无望林在变动,是无望林的「镜像」在不断随着光线的变动而出现。
许多面「镜子」同时起作用,所以很难第一时间找出无望林的准确位置。
这也是薛降尘需要这张图纸的原因。
如今已经找到了无望林的位置,只需要等待月笙回来,就可以出发了。
黎苏桃停滞一瞬,起身走到窗边,单手撑在窗框上,有些入神地看向夜空。
在手搭上窗框的瞬间,她反射性地抬起手来。
好险。
还好无事。
若是方才她的毁灭之力又一次失控,怕是窗框就要坏掉了。
哈——
眼下她的毁灭之力出了问题,那么治愈之力是否也有可能会失效。
要验证一下吗。
隔壁的烛火还亮着。
思虑良久,黎苏桃下定决心走到隔壁的房间,敲开门后问道:“你们之中有人受伤了吗。”
四名魔族女子互相看着彼此,不知黎苏桃是何用意。
紫衣女子摇头:“没有。”
黑衣女子当即抬起手中的刀:“这好办,我现在划一刀,不就有了。”
“不要。”黎苏桃上前一步,伸出手阻止,“千万不要这么做。”
她的治愈之力,不是为了让人受伤才存在的。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己的治愈之力永远不要派上用场。
“我不做就是了。”黑衣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歪头看向黎苏桃,“你没事吗。”
“我?”黎苏桃下意识反问了句,摇头道:“我没事。”
她话音刚落,晕眩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
下一瞬,黎苏桃在一阵惊呼声中倒了下去。
她的手扶着旁边的柜子,单膝跪地。
“我没事。”她闭了闭眼,试图安抚其他人,“我只是有点困了,不用担心我。”
说完这句话后,黎苏桃不禁在心中拷问自己。
真的……只是困了吗。
与此同时,薛降尘府邸大门外。
阮月笙在府外观察了一会儿动静,打算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就在她推门的那一刻,败将突然间出现拦住了她,把她拽回了漆黑的角落里。
败将很快就放开了抓住她的手,但仍旧用自己颀长的身躯挡住她。
败将的声音低沉如重物砸进深渊:“你的任务是监视季临渊,而不是神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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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不去弄清楚季临渊的下落,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月笙懒得看他,话也不愿多说一句,直接要越过他离开。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来见阮云筝的。”
她不悦抬眉,语气不耐。
“我来见谁,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
他沉声道:“阮云筝不在这里。”
她想都不想就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败将轻叹一口气,温柔的同她解释:“因为我已经找过一遍了。”
阮月笙出声反驳他:“定是你找的不仔细,你再挡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
败将还是不让她过去。
“你若不想偷偷潜入后被人发现抓住,不如亲自交出解药,交换见你妹妹的机会。”
“败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阮月笙被迫停在原地,掀起眼帘看他,一字一字道:“你不愿挑起纷争,不肯夺人性命,所有事情都想要和平解决,但薛降尘不一样。”
“我也和你不一样。”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薛降尘伤了我妹妹,我没办法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他谈判。”
败将认真听完她说的话,似乎也被她说服了。
“那你想要怎么做。”
她黛眉稍抬,话中带着怒意。
“我也要他受伤昏迷,无法醒来。”
败将定了定神,又问她。
“这件事一定要你做才行吗。”
阮月笙笑了,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他:“难不成要我指望你来做吗。”
败将的声音落下来,眼眸犹如被冰泉浸过一般:“除了你我之外,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你是说……”阮月笙望着他,犹豫着后退一步,“季临渊。”
败将不置可否。
“败将。”阮月笙猝然笑出声来,听不出是在赞许还是嘲笑他,“想不到你也疯了啊。”
败将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是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接着对阮月笙分析道:“季临渊同样也伤了你的妹妹,他和薛降尘两败俱伤,你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达成目的。”
阮月笙没有追问败将为何会知晓季临渊伤了她的妹妹。
少顷,阮月笙开口对败将说道:“你这句话实现的前提是——他们两人会见到彼此。”
“我知道季临渊此刻身在何处。”败将垂眸盯着她,语气温和,“我会用这个消息,换得阮云筝的下落。”
阮月笙忽而正色道:“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败将眸子微抬,眼里终于有了丝波动。
“条件?”
“对,就是你最喜欢用来和平交易的那个条件。”阮月笙和他对视,“你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
败将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的确。”
阮月笙深吸了口气,已经没有耐心陪败将待在这里。
“所以告诉我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没有条件。”他说。
月光之下,败将的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表情,光芒倾落下来,倒衬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阮月笙闻声一惊:“……什么?”
“听不懂吗。”败将泰然自若启唇,步伐向前一靠,放慢语速对她道:“不需要任何条件,是我心甘情愿帮你。”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宋听岩想要离开身处的这个地方。
可是此时季临渊睡着了,没有他的命令,宋听岩是无法自作主张回到自己的栖身之地。
宋听岩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到季临渊醒过来。
在梦中,季临渊又经历了一次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
他具有在梦里回顾过去的能力,有他想看见的,也有他不想看见的。
通过这些梦境,他可以发现被自己忽略掉的那些细节。
他梦到了三个人。
第一个人就是黎苏桃。
遇见黎苏桃的时候,正是他沐浴之后,黑夜笼罩万物之时。
他一身黑纱外袍,长袍纱尾轻抚过地,一步步走向床边。
死寂又空旷的寝殿内,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没有分过去一个眼神,更没有问那人为何进来。
就仿佛那人不曾存在。
下一瞬,季临渊褪去外袍,沉着眼眸解开衣带。
他的动作很轻,却被一道声音喊停。
“败将大人。”那人的声音很小,语气却坚定。
她在微弱的烛光下走向他。
“让我来帮你吧。”
季临渊的兴致被她挑起,他侧目看过去,瞥见她的双眼被黑色的布条蒙住。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黎苏桃没有犹豫,反而加快了步速来到他的身前,直接握住他的手。
“你想怎么帮我。”他把她拉到自己身下,俯身轻声问他。
她的身子本能的缩了下,却没有后退。
这声恶魔低语,叫人毛骨悚然。
黎苏桃抓紧他的手,迅速拔出腰间的匕首,对准他的心口刺下去。
她的力度并不重,明显不是为了夺他性命而来。
季临渊瞬间没了陪她演下去的兴致,他顺势将她丢到床上去,握紧她的手挡在自己心口前,借她的力刺向她的手背。
黎苏桃吃痛松开手,匕首跟着掉落下床。
黑暗中,一抹清凉压上黎苏桃受伤的左手。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疼得睁开眼睛,却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黎苏桃本意就是为了让任务失败,所以根本没有认真行刺。
可她没有算到,对方会毫不留情对她下手。
“等下你死的时候,会比别人痛一点。”季临渊轻握着她的手,薄唇贴到她耳边,犹如恶魔俯首轻笑,“可谁让你落我手上了。”
他离她极近,整个人如同黑影一般罩在她身上,身上的冷寒之气扰乱她的呼吸。
错了。
他不是败将。
那一刻,季临渊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
她慌了。
他不是她要刺杀的人。
那又如何。
季临渊轻扯了下唇,若无其事的向她靠过去,他手上收了力,似乎是想要搂紧她。
黎苏桃别开脸,想要离他远一点再尝试脱身,但对方没有给她机会。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降落在她身上。
不能就这样被他牵着走。
那一刻,黎苏桃被迫清醒过来,从他的蛊惑中逃离。
“你……是谁。”她用力将他推倒在床,坐到他身上,左手仍旧和他十指相扣。
季临渊闷哼一声,又笑了。
他索性就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散漫抬手,轻按住她的后脖颈。
“你再靠近看看我。”他话中带着挑衅,语调又很温柔,“或者——你杀了我。”
他的声音冷冽平静,仿佛在渴求死亡一般。
“我不能那么做。”她想要后退,反倒被他推回他身边。
黎苏桃虽然看不见,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一股带着杀意的视线压迫。
他冰冷的指尖像是软刀,在她颈上游走,又很快上移。
下一瞬,季临渊含笑的声音传来。
“是不能。”他轻哂一声,淡然道:“还是办不到。”
刹那间,她用来遮住双目的布带被他狠狠扯下。
黑暗中,烛火雀跃着想要照亮些什么。
布带掉落的瞬间,黎苏桃第一眼看到的,是季临渊染上鲜血的手掌。
那是她的血。
黎苏桃立马闭紧双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仿佛中了咒术一样,旋即晕了过去,身体一软倒在季临渊的身上。
季临渊冷眼瞧着那道柔软的身躯撞进怀中,面无表情松开了抓住她的手。
这就撑不住了。
“真无趣。”季临渊一双黑眸冷了下来,厌烦地把她推到了床的里侧。
他倏地坐起身来,冷冷看着平躺在他床上的黎苏桃,眸子晦暗。
杀掉一个失去意识的人,未免太过乏味。
要发次善心等她醒过来吗。
不知不觉中,季临渊的右手再度攥住了黎苏桃纤细的脖子。
就在此时,败将撞开了寝殿的门,唐突的出现在季临渊的面前。
“你不能杀她。”败将不声不响的推开门,骤然间,烛火被风匆匆熄灭。
“她是神女的妹妹。”败将在黑暗中行进。
“不能?”季临渊的指尖搭在黎苏桃的在脖颈上,松了松力,似在思索着什么。
夜幕之中,季临渊阴沉的双眸比晚风还要冷上几分。
他冷不丁回头,垂眸看着黎苏桃,指尖挑起她遮住脸颊的发丝。
借着那一缕月光,他仍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就如同雾中残月,即便可以触碰,却还是窥不见真容。
蓦然间,他低笑出声,半个眼神都没给败将。
“你这一回想用神女的妹妹交换神女了。”
他话音一落,黎苏桃的发丝如指间沙般从他手中划过。
“可那只是你的想法,败将。”季临渊五指轻轻一握,语气冷淡,“我有必要配合你吗。”
败将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去。
“是魔君下令要留下她。”
“魔君啊。”季临渊瞬即收回了手,歪头打量着黎苏桃,“这么说我杀不得她了。”
败将一脸认真:“除非你想违抗魔君的命令。”
季临渊登时冷冷一笑,瞳眸比这寒夜还暗上几分。
“我怎么敢。”
败将知道季临渊完全有能力违抗魔君的命令。
他嘴上说不敢,不代表他做不到。
“我要带她去第二狱。”败将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却还是对季临渊维持着基本的礼貌,“你只需要让开就好。”
“第二狱。”季临渊眼皮稍抬,只觉得可笑,“魔君这是要她活着吗。”
“只是暂时的而已。”败将停了一下,耐着性子同他讲述,“魔君有其他任务要交给你,他现在就要见到你。”
“好。”季临渊答应的很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下一刻,他重新披上外袍,又转过身把黎苏桃抱在怀里,起身走过败将身边。
“待我把她送去第二狱后,我就会去见魔君。”
败将:“……”
他好像并不明白「现在」的含义。
半个时辰后。
败将仰头看向一片灰暗的天花板,温声问守在黎苏桃身边的季临渊。
“你还想在第二狱待多久。”
他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季临渊凉凉抬眸,理直气壮的说:“她醒过来。”
败将不得不催促他:“魔君还在等你。”
季临渊轻松一笑:“我知道啊。”
败将留意到季临渊的视线一直都在黎苏桃的身上,于是对他说:“她跑不了。”
“我知道。”他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条,动作轻慢,用黑布蒙上她的眼睛。
败将长叹了口气。
“她一醒来,我就派人通知你过来,总行了吧。”
“行。”季临渊散漫应声。
反正就是不走。
败将不理解季临渊要为何这样做。
他每一次都答应的很好,就是言行不一致。
俄顷,败将面色一沉,犹豫着说出心中的猜想。
“你该不会是在等——魔君亲临。”
季临渊蓦然神色一变,声音冰冷。
“你觉得他会来。”
“若魔君知晓你在此处,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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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来的。”败将挥袖点燃牢狱的灯,“你知道魔君最讨厌阴冷潮湿的地方了。”
“我不知道。”季临渊板着脸垂下眼眸,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悦,却转身向外走去。
他去找季屿寒了。
在败将的印象里,魔君季屿寒一直都和季临渊的关系不太亲近。
他们关系不好,不止是因为神谕。
季屿寒处处疏远季临渊,不管季临渊为他做了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哪怕是薛降尘一次次扬言要杀死季临渊,季屿寒都当作看不见。
魔界之内没有人不畏惧季临渊,不过是每个人做出的反应都不同罢了。
季临渊在魔界的威慑力和统治力甚至远在季屿寒之上,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所有人亦心知肚明——他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若说原因……
那应该是一群疯子对一个疯子最本能的直觉。
云雾彻底将残月掩埋之时,季临渊孤身来到魔宫大殿之上,既无恭敬之意,也无喜悦之情。
他上一次见到季屿寒,已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季临渊省掉了寒暄的环节,直接问季屿寒:“你让我留下神女的妹妹,理由是什么。”
季屿寒坐在高位之上,目光向下落到季临渊的身上:“理由?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方式。”
他压低声音问季临渊。
“利用神女的妹妹,以达到接近神女的目的,你觉得如何。”
“这是一个愚蠢的提议。”季临渊轻嗤了声,嗓音清冷迫人,“你不相信魔族之间存在真情与信任,却想以此来利用人类。”
他抬起头,寒冰似的眼眸不含一丝情绪。
“你何时变得这般天真了,哥哥。”
“我们之前没有,不代表其他人之间没有。”季屿寒缓缓起立,一步一步从长阶走下来,“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得到神女妹妹的信任,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季临渊微微侧开头,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左臂上,一言不发。
“为何不回答。”季屿寒停在长阶中间,清隽的脸上只有不可一世的冷意。
季临渊静默片刻,忽而自嘲似的笑了笑,语气冷淡。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
季屿寒也跟着笑了。
“当然不止,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一语落下,他轻抬起手,袖中飞出一根红线,直奔季临渊而去。
眨眼间,一根长长的红线如赤火般捆绑在季临渊的右臂上。
在并排而立的两列灯光下,那根红线又似游蛇,在他的手臂上一圈圈紧紧缠绕起来。
季临渊没有想过要反抗。
就像是他早已习惯接受这一切。
或是抗拒也不会改变什么。
季屿寒同样没再往下踏出一步。
“这条线会帮你抑制住你的杀心,让你看起来像一个心存善念的宗门弟子。”
他转过脸不去看季临渊,话音残忍冷漠。
“一旦你起了杀意,这条红线就会化为利刃,越缠越紧,直至割伤你的手臂,那种噬心剜骨的疼痛会让你无法拿起手中的剑。”
“若你不想右臂被废掉,最好不要动一点杀念。”季屿寒背过身去,轻声念出那个名字,“临渊。”
季临渊闻声敛起双眸,薄唇轻启。
“下次若还是这样传达命令,就不必再见面了,直接派人同我传话岂不是更好。”他手指微拢,单手背到身后去,弯身朝着季屿寒的背影低头行礼,“君上。”
与此同时。
败将和阮月笙见到薛降尘之后,和他互换了信息,得知阮云筝被困在薛降尘秘密基地。
没花多长时间,两人就到达了薛降尘所说的地方。
而后,他们将全府上下翻遍了,甚至连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也没能找到阮云筝的踪影。
此处空荡荡的,别说是阮云筝了,就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阮云筝好似不曾存在过一样,这里根本没有她生活过的痕迹。
静默片刻,阮月笙强压住内心的怒火,难掩话中的失望,回身去看败将。
“他骗了你和我。”她说。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季临渊的梦还未醒,不速之客就已趁着夜色前来。
“降尘大人。”宋听岩瞬间来到薛降尘面前,低着头避免直视他的眼睛,“临渊大人正在睡觉,请你不要过去打扰他。”
“嗯。”薛降尘压根就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无视掉他转而走向季临渊,“我扰的就是他。”
“降尘大人。”宋听岩掉头回去追薛降尘,又一次挡在他身前,“临渊大人他有起床气,最不喜欢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吵他。”
“我知道。”薛降尘尾音上扬,似乎很满意这个局面,“他能生气就更好了。”
“降——”宋听岩还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薛降尘冷声打断。
薛降尘垂眼盯着宋听岩,脸上的笑意褪去了一半。
“你能让开吗。”
宋听岩摇头:“我不能。”
薛降尘被他气笑,俊秀的眉目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一个低阶影狩,也敢妄想能够阻拦我。”
在魔界,影狩负责追踪被他们标记过的影子,还可以蛊惑人心,进而攻击目标。
他们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意志,只有受到主人的命令,才能行动。
但宋听岩不同。
他是专属于季临渊的影狩,除了没有季临渊的命令不许离开之外,他什么都可以做。
薛降尘不再和宋听岩交谈,稍一动手就将宋听岩打倒在地。
宋听岩整个身体撞击在废墟之上,难以抑制地吐了口血。
他染血的手掌撑在地站起身来,又来到了薛降尘的面前。
“降尘大人,请你离开。”
“哈——”薛降尘笑着呼了口气,眉山稍动,眸中露出阴狠的表情来,“宋听……你叫什么来着。”
宋听岩依旧低着头:“宋听岩。”
“宋听岩。”薛降尘有些头疼,他的指尖轻按住太阳穴,目光划过季临渊,“你想要寻死也无妨,但要排到你的临渊大人后面。”
“降尘大人,恕我直言。”宋听岩又一次实话实说,“你无法杀死临渊大人。”
“你说我杀不掉他,依据是什么。”薛降尘彻底收了唇边的笑,歪着头,一脸肃色盯着他看,“比起那种只会乱人心绪的神谕,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
宋听岩再度开口。
“降尘大人既然相信自己,就不应该偷袭临渊大人。”
“……偷袭?我不会那么做的。”薛降尘对此困惑不已,眯起双眼问他,“靠偷袭夺取他的性命,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宋听岩快速回话,“总之就是不能偷袭。”
薛降尘:“……”
“真烦人。”薛降尘抬手把宋听岩推开,烦躁的用手指压住指骨,“我和你解释个什么劲儿,闪开。”
宋听岩又一次摔落在废墟之上,最上面的碎石蓦地松动,把他埋进黑暗之中。
就在宋听岩想要再次阻拦薛降尘的时候——
季临渊睁开了双眼。
夜幕如黑网一般铺天展开,吞没所有的光亮。
离开隔壁的房间后,黎苏桃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并未睡着。
她理应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但她睡不着。
一旦她想起什么事或想到什么人,想入神后就会睡意全无。
独自一人安静待着的时候,她有的时候会想起季临渊那张冷艳出尘的脸。
尤其是他那双漂亮的眼眸,不笑时冷酷无情,笑时璀璨动人,一举一动都足以惑人心神。
她本该去寻季临渊,继续完成救赎他的任务。
可眼下她只想遵循本心,把圣物夺回。
不久后,楼下传来了动静。
她听到一些声音聚拢在一处,似是有人回来了。
黎苏桃立马动身往楼下走,一步也不停歇的奔向客栈门口。
见她过来,聚在门口处的几名女子散开了。
黎苏桃步伐一缓,看了眼面前的人,眉目蹙起。
“你受伤了。”她顿了顿,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还换了一身衣服。”
持刀的黑衣女子当即回道:“她不是……”
另一名魔族女子捂住她的嘴,对着阮云筝道:“老大,你总算回来了。”
阮云筝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的人,心中立马得出了结论。
黎苏桃将她当成了阮月笙。
她好不容易才从薛降尘那里脱身,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客栈,本想打听姐姐和黎苏桃的消息,却意外的和黎苏桃在这里撞面。
听她说的话,看来姐姐并不在此处。
那么,她去了哪里。
该不会这么巧……姐姐去找她了吧。
黎苏桃同样端详了阮云筝一会儿,开口道:“走吧,该出发了。”
阮云筝愣了一下,打算先暂时假装成阮月笙:“现在就走吗?”
黎苏桃:“无望林的所在位置我已经找到了,我们要尽快行动,速战速决。若是等薛降尘事先做好了防备,就更难拿到圣物了。”
阮云筝:“既然要去,那么多带几个人会更妥当一点,毕竟无望林那个地方恐怖又诡异,到时如果发生什么情况,还可以有人照应。”
黎苏桃觉得阮云筝的话很有道理。
“行。”
阮云筝快速扫过围绕住她们的魔族女子,随手点了其中四名。
“就你们四个,和我们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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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黎苏桃带领着其他五个人,在夜深之时到达了无望林。
四周漆黑一片,放眼望去阴森森的,看不到尽头。
黎苏桃收好图纸,朝着某一处有目的性的挥剑。
须臾,那股剑气撞击在了什么物体之上,又很快反弹回来,撞向另一处,直至撞击了九次之后,才舍得停下来。
黎苏桃跟着抬眸望过去,被剑气击中后,十件物体都在黑暗中发出了光亮。
“天啊……”其中一名魔族女子不禁发出声来,“在骸骨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如今有十面高大如巨笼的镜子摆在她们的面前,几乎是将她们完全困在了其中。
每一面镜子下面,都有一道镜像法阵。
维持此等规模巨大的法阵,需要花耗许多的灵力。
单凭薛降尘一人是无法办到的,一定还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助他。
望着遍布天空的绿色闪电和拔地而起的枯木林,阮云筝的脸色不太明朗。
“薛降尘的品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的确不常见。”黎苏桃点了点头,忽而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她们面前的镜子里传来。
“你们想要进入无望林,必须要通过我这一关。”
黎苏桃还未开口,身后的两名魔族先她一步窃窃私语起来。
“镜子说话了……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我也听到了,不过你能能辨别出是哪一面镜子在说话吗。”
“不知道,就算是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打碎镜子,直接闯进去。”
“会说话的镜子,我们应该打不碎。”
“那也要试一试。”
“所以你是准备把十面镜子全部打碎吗。”
“我们六个人同时打碎十面镜子的概率能有多少。”
“我觉得没有。”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这不是还有……月笙老大在吗。”
“你看老大想做到吗。”
“不想不代表办不到啊。”
“……”
“你说话啊。”
“我说什么。”
“当然是询问老大的意见啊。”
阮云筝:“……”
我没意见。
真的,别问我。
黎苏桃听完她们说的话,陷入了深思。
十面镜子各自分布在不同的方位,且距离较远,想要一次性全部打碎的确有些困难。
不过可以一试。
黎苏桃:“就这么定吧,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镜子:“?”
你们尊重我一下可以吗。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就在黎苏桃离近其中一面镜子后,声音又在另一面镜子后面出来。
“我是真实之镜,是能看透你们内心的镜子,只有真实回答我的问题,通向无望林深处的门才会打开,这是唯一通过的方式,打碎镜子是无法通关的。”
“你说打碎不行就不行啊,我偏要一试。”黑衣魔族女子拔了刀上前,气势汹汹。
黎苏桃手臂一抬拦住了她,对着其中一面镜子问。
“你先说说看,想要通关的话我们应该怎么做。”
真实之镜:“很简单。”
她们六个人需要回答真实之镜的问题,必须每个人都说了「实话」,才能通过考验。
只有通过考验,才被允许进入无望林。
这才是第一关。
只要足够坚定,哪怕说的是谎话,也可以骗过镜子。
如果慌了,动摇了,犹豫了,情绪波动,就会被判断为假话。
需要每个人都说「实话」,才能被允许进入无望林。
就算只有一个人进去,也得所有人都通过才行。
一旦有人被判定说了谎言,就要从第一个人,从头来过。
说了谎话,就会有惩罚。
真实之镜给她们六个人都编了号,黎苏桃是一号,阮云筝是二号,剩下的四名魔族女子按照所站的位置从左至右,分别是三到六号。
阮云筝走到黎苏桃的身边去,低声道:“回答问题就可以的话,进去的方式比想象中简单许多,所以更可疑。”
黎苏桃思忖片刻:“应是有诈。”
第一关绝不可能是摆在明面上这样简单。
阮云筝:“要回答镜子的问题吗。”
黎苏桃:“当然要答,若这种办法行不通,到时再想办法硬闯。”
两人还在低声说话,真实之镜就不耐烦的催促道:“你们还想要说多久啊,不想进去就走远点,别妨碍其他人,除了你们还有不少人还要进无望林呢。”
黑衣女子收了刀,小声嘟囔道:“明明除了我们几个就没有人想要进去了,还装作很厉害的样子,哼。”
真实之镜:“三号,注意你的言辞。”
黑衣女子:“怎么,我说了实话让你恼羞成怒了,不是你让我们说实话的吗,你后悔了?”
另一名魔族女子上前拽住黑衣女子:“一面镜子而已,别太认真了。”
黑衣女子:“你等我进去了,我非打碎这镜子不可。”
真实之镜:“……三号,我都听得见,你还想要进去吗。”
在事情变得复杂之前,黎苏桃紧急中断了这段谈话,走到了镜子面前。
“可以开始了。”
“好。”真实之镜问黎苏桃:“你早上吃了什么。”
意料之外的问题出现了。
黎苏桃微微一怔,思索着念出声来:“吃了什么?”
真实之镜当机立断:“错了。”
“这怎么能算是错了,她还没有回答完!”黑衣女子拔刀往前走,被身旁的人拽了回去。
真实之镜:“我说错了就是错了,回答我的问题就是要立即回答,不能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你们这么做是在藐视我的威严吗。”
黑衣女子举起手中的刀:“一块破镜子需要什么威严。”
真实之镜:“住口!”
黎苏桃站在镜子面前,尝试和镜子商量:“接受惩罚也可以,但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时间。”
真实之镜:“好,那就给你们思考的时间,反正耽误的是你们的时间。”
黎苏桃拦住要冲过去的黑衣女子,无奈道:“所以惩罚是什么。”
须臾,黎苏桃得到了一件七彩色的披风,在一众人中十分的显眼。
黎苏桃:“……”
有了这件披风,薛降尘应该想不发现她都难。
阮云筝尝试抬起手中那把特别沉的铁剑,可她失败了。
“带着这把剑我绝对是走不了的。”
黑衣女子得到一顶挡住整张脸的假发。
她冷哼一声,拨开几缕发丝:“我现在要开始目中无人了。”
紫衣女子站在她身边:“你难道不是一直都在目中无人吗。”
“你想看我更目中无人的样子吗。”
“……还能更目中无人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就是因为我的目中无人才和老大结缘的,于是我打算继续目中无人下去。”
“好吧。”
阮云筝:“……”
早知道就不带她们来了。
接下来真实之镜又问了两个问题,每一次一到黑衣女子的时候,就开始停滞不前。
真实之镜:“三号,你能不能说一句真话。”
紫衣女子跟着道:“这件事上你怎么还能说谎啊。”
黑衣女子撸起了袖子,又把刀抡了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谁知道这破镜子怎么判断的。”
阮云筝收获了红盖头和绣球。
黎苏桃的惩罚则是四串铃铛和十多根彩绳。
阮云筝渐渐开始厌倦了:“我看这样下去,我们是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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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这镜子就是想惩罚我们。”黎苏桃晃了晃自己身上的铃铛和彩绳,垂眸淡淡道:“还是砸了吧。”
阮云筝扯下头上的红盖头:“好,我正有此意。”
真实之镜赶忙出声制止:“别啊,下一题特别简单,你们一定能全都答对。”
下一瞬,十面镜子上分别映出了不同的人。
真实之镜:“在这些人之中,你觉得谁长得最好看最让你心动。”
黎苏桃向后转过身,在映出季临渊容貌的那面镜子前驻留。
此时此刻,她眸中的白衣少年迎风而立,冷眼俯瞰整个世间。
他是镜中人,亦如画中仙。
她离镜子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瞳。
那一刻,她竟莫名萌生出一种他就在她面前的错觉。
黎苏桃打算跟随自己的内心,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季临渊。
“他。”
阮云筝第一眼就被「薛降尘」吸引住了。
她轻瞥了下面前的「薛降尘」,扭头选择了其他的镜子。
“这个吧。”
真实之镜:“是谎言。”
阮云筝:“?”
这不可能。
黎苏桃同样不能理解。
“看来季临渊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他这么漂亮都入不了你的眼。”
阮云筝顿了顿,反问黎苏桃:“你的意思是,季临渊是你喜欢的类型。”
黎苏桃一下被她问住,干笑了下掩饰尴尬:“我是这个意思吗。”
转瞬间,镜子上的人全部消失不见,映出了新的画面。
十面镜子上都是一样的景象。
真实之镜:“这一题没有惩罚,好吧,我再好心给你一次机会。若是这两个人打起来,你们觉得谁会赢。”
通过那面镜子,黎苏桃看到了季临渊俊俏的脸。
他的对面站着另一名青衣少年,同他一样意气风发。
那人眸中撞进星点笑意,似与狼搏斗的鹰,狂妄不羁,只待浴血奋战的一刻。
阮云筝毫不犹豫抬手,指着季临渊道:“他。”
黎苏桃凑到阮云筝跟前去,小声问道:“另一个人是?”
阮云筝刻意不去看那个人:“他就是薛降尘。”
真实之镜突然插进来一句话:“我来介绍一下,左边这位叫薛降尘,右边这位是季临渊。”
她记得季临渊好像说过他什么都不会来着。
于是黎苏桃选择了薛降尘。
“哦,那我选他。”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其余四名魔族女子也跟着做出了回答。
“我投季临渊一票。”
“季临渊两票。”
“说实话薛降尘就不可能行,季临渊三票。”
“我和她们一样,季临渊。”
真实之镜当即给出了反应:“真话。”
得到答案后,阮云筝松了一口气,欣然点头:“好。”
但是很快她又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等等,黎苏桃选了谁?
唯独选了薛降尘的黎苏桃:“?”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选颜值第一名。
少顷,真实之镜再度发话。
“既然是最后一题,那就看到最后吧,选择了胜者的人可以进入无望林。”
“你怎么能选……薛降尘。”阮云筝抓住黎苏桃的肩膀,长叹了口气道:“他打不过季临渊的。”
“你怎么知道他打不过。”黎苏桃一头雾水,缓缓抬起手指着镜子里的薛降尘,“可他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
阮云筝想要试图说明,话到了一半又停下来。
“你根本不知道季临渊有多恐怖,有多么的……”
黎苏桃眼里带着不解。
“你之前应该没有见过季临渊才对,可是这样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他。”
“在我救你的那一天,我曾和他短暂对视了一下,他的眼神十分颓废冰冷,让人看了背脊发凉,毛骨悚然。”阮云筝巧妙的把话圆回来,语气诚恳,“这是我的直觉,正因为我不了解他,才觉得他恐怖。”
黎苏桃转而提剑走向斜前方的镜子,右手搭在镜框上。
“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她的手上用了些力,面带笑容,“你只说过需要说实话,此时加条件,是希望自己碎掉吗。”
真实之镜一下子就怂了:“你们别生气,我保证,只要你们同我看完这场精彩的厮杀,就可以进入无望林了。”
黎苏桃仰头看天,敲了敲镜面:“我不信你,现在就把门打开。”
真实之镜:“我可是真实之镜啊,怎么会说谎呢,对不对。”
那你倒是不要出尔反尔啊。
黎苏桃:“嗯,不对。”
真实之镜恳求不成,就开始威胁:“好吧,只要你们和我一起看完这一架,我就告诉你们第二关该如何通关,而且允许你们不带惩罚的东西就能进去,你不答应我,我就是死就是碎掉也不会打开这个门的。”
黎苏桃低眸看着镜中的人:“这有什么好看的?”
真实之镜:“你自己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黎苏桃:“……”
真实之镜:“我打开声音了啊。”
黎苏桃:“……”
谁能告诉她如何能让一面镜子闭嘴。
阮云筝盯着镜中的季临渊,思绪瞬间就跑远了。
要记录吗。
不对,本子不在她身上。
思及此,阮云筝闭了闭眼:“……”
该死。
她对这个任务是不是太用心了。
转瞬间,黎苏桃已退到阮云筝的身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两人。
只见季临渊从废墟上起身,沉步走向薛降尘,身姿卓越。
他未曾看过宋听岩一眼,目光紧追着薛降尘,声线似寒冬凛冽。
“你今日已经无聊到想来寻死了吗。”
他冷下脸,眸中戾气已现。
说完这句话,季临渊右臂上的红线收紧了一分。
黎苏桃时刻关注着季临渊脸上的表情,发现他在说完话后,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
那并不是因为愤怒。
宋听岩笨拙的从废墟中脱身,直起腰来到季临渊身边。
“属下无事,临渊大人切勿因为我破了杀戒。”
黎苏桃努力的想要听清这句话,却只听到了一阵风声。
她扭头去看阮云筝,发现对方也面露疑惑,不自觉向前踏出一步。
看来大家都没听到那句话。
黎苏桃:“……”
这还能被动的听不见是吗。
季临渊轻轻扫过宋听岩一眼,脸上的笑是冷的。
“为了你?那他死的岂不是太无辜了。”
这一句黎苏桃倒是听清了。
“是属下多想了。”一语结束,宋听岩默默退开。
黎苏桃:“……”
又没听到。
就反复横跳是吧。
见状,黎苏桃也往前迈出了两步。
心情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同样心情不爽的还有阮云筝。
阮云筝不满:“既然不让听还放出来做什么,干脆都不要听了。”
真实之镜:“嘘——,别出声,我要听不到了。”
黎苏桃无奈地扯了下唇角。
有没有可能你是真的听不到。
“我无辜?”薛降尘恶劣一笑,歪头看着季临渊,“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听到这句话怕是都要气醒过来了。”
季临渊面色冷淡,抬了下眉。
“我一定要应你这个无趣的挑战吗。”
“这怎会无趣,你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季临渊。”薛降尘唇角的笑愈加放肆,毫不掩饰脸上的开心,“为了见到你,我可是做了不小的妥协。”
阮云筝对此有些好奇。
薛降尘话里提到的不小的妥协,指的是什么。
季临渊闻声环臂抱剑,眸中杀意褪去了一半。
“想死在我手里,你还需要更努力一些。”
“是吗。”薛降尘笑了笑,率先拔出腰间的长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季临渊面不改色:“是什么。”
薛降尘歪头看着季临渊,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除了阮云筝,就连黎苏桃也在我手上。”
黎苏桃:“?”
他怎么还骗人呢。
阮云筝:“……”
嘴里没一句真话。
季临渊什么都没说,目光冷漠阴鸷。
薛降尘很满意季临渊现在这个表情。
“你无心杀我,我只好先杀了黎苏桃,再回来找你,不知到时你是否会改变心意。”
在薛降尘的笑声里,季临渊蓦地抬眼看过去,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坠寒潭。
对上季临渊的冰冷眼神,薛降尘坦然道:“此刻她人就在无望林。”
黎苏桃:“?”
怎么回事,他还真的知道。
“不过可惜,这是我和她的独处机会,你不能来打扰。”下一瞬,薛降尘勾唇一笑,转身就走。
还没等他走出两步,眨眼间,只见一道锐利的剑气从他背后袭来,示警性的划伤他的脸颊。
一滴鲜血坠地。
此时此刻,黎苏桃正过分认真的盯着季临渊和薛降尘看,想要闭眼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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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体僵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准备好接受自己晕倒的结局。
然而——
无事发生。
黎苏桃愣了一下。
奇怪。
她竟然没有晕倒。
莫非……是因为这只是镜子里的画面,所以她才没事的吗。
一张俊秀的脸被剑气割伤,薛降尘不怒反笑,伸手摸了下脸上的伤口,慢悠悠的转过身去。
“这一剑,我就当你是在邀请我了。”说完,薛降尘提剑挥向季临渊。
危险。
在看到季临渊被攻击的画面时,黎苏桃的心也跟着揪紧。
季临渊稍一抬手阻挡住薛降尘那一剑,将剑推开,再刺过去。
薛降尘身形一闪,如影子一般迅速来到季临渊的身后,冷利的剑横在季临渊颈前。
“小心!”同样在观看这场对决的魔族女子喊出声来。
季临渊淡淡垂眸,把剑立在身前,默不作声撞开薛降尘的剑。
电光石火间,薛降尘又是一剑下来,在他和季临渊擦肩而过的刹那,反倒是他的手臂被剑刺中。
黎苏桃同样避之不及,被那道剑光晃了眼睛。
薛降尘扯了扯自己伤处的衣服,似乎不是很满意。
“你的实力就只有这样吗,看来我还是要找神女的妹妹——”
他的话才说了一半,整个人被一股力扑倒在尖石堆砌的废墟之上,他的肩膀被剑完全贯穿。
一行鲜血如飞雪淋在地面上。
可这血并不属于薛降尘。
黎苏桃忽地皱起眉头,被引着又向前了一步。
她轻咬着唇,眸中映出了季临渊正在流血的指尖。
这不可能。
季临渊明明没有被薛降尘伤到分毫,但他的右臂处的白衣却被红色的血浸染。
伤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见了此景,薛降尘低头一笑。
“你终于也想要杀我了。”他忍痛拔出那柄长剑,把剑丢到地上后站起身来,“我很开心能在这件事情上和你达成一致。”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从右臂处涌来。
季临渊微微垂眼,睫羽下的阴影挡住眸中的情绪。
他面无表情抬起右手,薄唇稍弯。
黎苏桃定睛一看,发现——
薛降尘的血是黑色的。
季临渊同样觉察到这一点。
“你中毒了。”他倏地抬起眼睛,冷声问薛降尘。
“是,又如何。”薛降尘不悦的沉下眸子,“中了毒我就不配当你的对手了吗。”
阮云筝专注的看着这一幕,仿佛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
薛降尘这个疯子。
须臾,阮云筝开口问真实之镜:“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真实之镜:“我只是一面镜子,你这话说的也太为难我了。”
相较于阮云筝,黎苏桃倒显得冷静许多。
她趁着这个间隙低头沉思,脑海中多出来一个念头。
若是季临渊在此时被薛降尘杀死,那她的救赎任务是不是也不用完成了。
系统:[宿主!千万不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若是季临渊死了,文中的剧情一定会跟着发生变化,到时也有人物会因为他的死去而不复存在,那个人也有可能会是宿主你,甚至是你的姐姐。]
黎苏桃:“……”
你原来还在啊。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闻言,黎苏桃再度关闭了系统。
她只是在认真思考每一种可能性,并非真的想对季临渊视而不见。
但季临渊的死,亦有可能导致她和姐姐不复存在,这一点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此前季临渊同她说过,他不会剑术。
今日一见,他的剑法显然在薛降尘之上。
他为何说谎。
是为了试探她的身手,还是……
黎苏桃一时间没了头绪,不经意间抬眸望去,又撞见了镜子里的人。
季临渊长身玉立,如画般精致好看的眉眼在镜中被方大。
她注视着他黑沉的眼瞳,只得到一片阴翳之色。
“你中了毒,就算我不杀你,也活不了多久。”季临渊弯着唇角,轻飘飘落下一句话,“我没有多此一举的嗜好。”
季临渊和薛降尘不同,哪怕他的语气很轻,话中并无敌意,亦可威胁和嘲讽到他人。
无论这是不是他的本意。
没过多久,季临渊就察觉到——
有人在看着他们。
不止一道视线,正如钉子般落在他和薛降尘身上。
一阵风过,在水面上泛起涟漪。
季临渊驻足在风中,看着一旁河面上两人的倒影,步伐有意向其靠拢。
仅仅就是几个细微的动作,薛降尘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就在这里,季临渊却正在看向别处。
仿佛在说: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薛降尘讨厌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尤其是当季临渊这么做的时候。
事关生死之事,季临渊却能如此轻描淡写,真是不可思议。
薛降尘觉得有些荒唐,眸中揉进几分冷笑:“你在分神。”
“你本就不是我的目标,何来分神一说。”季临渊神色冷淡,已转身走向河边。
“别搞错了,季临渊。”薛降尘轻轻一笑,瞬移至对方身前去,“从始至终,都是我要杀你。”
薛降尘手指攥紧,一剑正中季临渊的心脏上方。
此刻,厮杀才真正开始。
瞧见季临渊中剑,黎苏桃脸色微微一变,耳畔的声音越渐模糊起来。
是时候该让他们停止下来了。
见薛降尘占了上风,阮云筝的态度也随即改变。
算了。
这两个疯子一起死了,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就出现了——
黎苏桃开始积极解决问题:“我们的确要想个办法,拦住他们。”
阮云筝执意摆烂:“我改变心意了,他们执意寻死,我们怎么帮得上忙,罢了,各安天命吧。”
黎苏桃:“?”
这么快就变心。
黎苏桃打算靠自己的力量说服阮云筝。
“其实这句话只对了一半,寻死的人是薛降尘,季临渊只是被迫和他交手。”
阮云筝对着她挑了下眉:“所以?”
黎苏桃:“所以我们就尝试救一个人吧,没办法同时救下两个人,那就尽量保住季临渊的命。”
真实之镜:“其实……若你们硬闯无望林是为了圣物而来,那么你们反倒应该先救薛降尘才对。因为他是最后一关的钥匙,他死了,圣物就会跟着沉到地底下。”
阮云筝:“!”
这不还是得救两个人吗。
黎苏桃:“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真实之镜:“冤枉,你们也没问我啊。”
另一边,薛降尘屡次用黎苏桃威胁季临渊,让他不得不对自己出手。
打到最后,薛降尘和季临渊几乎已浑身是血,空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薛降尘拖着一身的伤走向季临渊,终是单膝跪地倒在地上。
而季临渊的右臂处的衣袖被血浸染了一遍又一遍,如同被血雨打湿了一般。
登时,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瞥见自己因疼痛和失血过多而颤抖的右手,季临渊面沉如水,冷不丁笑了起来。
“你觉得你能杀掉我吗。”他冷声道。
薛降尘没有回答。
季临渊改用左手执剑,锋利的剑刃压在薛降尘身上。
“我在问你,你现在可以杀掉我吗。”他阴沉着脸,语气轻缓又慢。
再坚持一会儿,他兴许就能体会到濒死的感觉了。
可惜,那个可以杀死他的人不是薛降尘。
“听起来,你很遗憾没有被我杀死。”薛降尘抬头看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在薛降尘的记忆当中,季临渊喜欢失控的感觉,甚至是享受那些发生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是。”季临渊冷眼睥睨,抬起剑挥了下去,“不过你没机会了。”
薛降尘闭上了双眼。
“我想到办法了!”黎苏桃话音刚落,当即持剑刺入某一个镜像法阵的阵眼。
紧跟着,一道光反弹到其中一面镜子上。
“我来帮你。”阮云筝随即赶到,一剑封住整个阵眼。
就在季临渊的剑刃落到薛降尘颈上之前,一道巨响蓦地从河中传了出来。
刺目的光芒下,一面庞大的「水镜」立在了河水之上,而镜中之人正是黎苏桃和阮云筝。
季临渊微微侧目,停下了手中的剑。
同一时间,黎苏桃面前的十面镜子全部陷进黑暗当中,不再照出任何的事物。
“呼——”黎苏桃松了口气,手腕用力将剑抽出,坐倒在地上。
现在是他们可以看到她们了。
只要能分散一下季临渊的注意力,薛降尘就能有一线生机。
希望薛降尘自己撑住啊。
思及此,黎苏桃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沉默不语。
方才一瞬,她的毁灭之力好像恢复正常了。
“结束了吗。”阮云筝迟了一步把剑拔出,落眸一看,发现整个阵眼都塌了下去。
好恐怖的毁灭力。
“不知道。”黎苏桃轻吸了口气,提剑起身来到镜子面前,“但我们这边该结束了。”
“把门打开。”她说。
真实之镜:“……”
“这镜子该不会是骗了我们之后,打算装死吧。”阮云筝担心的说出自己内心的猜测,继而自我否定道:“不能吧。”
“把门打开。”黎苏桃又重复了一遍。
真实之镜:“……”
静默片刻,黎苏桃猛地用剑劈开了镜子,徒手揪出躲在镜子后面的人,攥着他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上。
“让我们进去。”她神色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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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魔族女子皆是一惊。
“镜子后面有人,我们竟然都没发现,还被他骗过去了。”
“他有阵法护体,我们当然看不见了。”
“我还以为镜子真的会说话。”
“我可以打他吗。”
“不行。”灰衣男子被识破身份后慌了神,仍是摇头,“我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万万不可能让你进去。”
阮云筝记得他。
他是薛降尘身边的魔族手下。
方才他说薛降尘是最后一关的钥匙,该不会也是想让她们救薛降尘,故意说谎的吧。
黎苏桃再度举起剑。
灰衣男子的目光飞快跑到阮云筝身上去,慌不择路向她求救。
“大……大人救我,你快做点什么啊。”
黎苏桃动作一顿,偏过头去问:“你们认识。”
阮云筝挪开眼:“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得到答案后,黎苏桃手中的剑又压了下去。
灰衣男子顿时拔高了音量:“别别别,别杀我,我让你们进去,快,开门!”
在他的高声喊叫下,无望林的门向他们轰然敞开。
黎苏桃松手直起身,收剑归鞘。
灰衣男子见她放手,立马自荐道:“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黎苏桃闻声沉默片刻,视线向后一瞥。
他这种满口胡言的人,她信不过他。
若是真的由他带路,说不好还会因他多生事端。
可又不能将他放在这里不管,要是他在她们进去后把门锁上,她们就出不来了。
最后方的两名魔族女子看出了黎苏桃的疑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我们两个守在这里,你们进去,有我们在这里,不会让其他人进去的。”
“这个骗子就交给我们,我们会把他绑起来,让他无法生事。”
黑衣女子跟着补充道:“你们记得把他的嘴封起来,免得他胡言乱语给人添乱。”
紫衣女子接住了他的话:“不如就现在封上吧。”
她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二话不说就开始行动了。
灰衣男子又想向阮云筝求救:“大人,你帮我说句话大人,我只是想拦住你们不让你们进去,并无害人之心啊,大人,你信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女子打晕了。
黑衣女子转了转手腕,畅快道:“早就想这么做了,真好,总算是为大家出了一口气。”
紫衣女子看她一眼:“我应该不用感谢你吧。”
“你要是想表达感谢,我也没意见。”
“不,我不想。”
“你们就留在这里,若有人进入无望林,万一打不过,就传信号给我们,千万不要同对方搏命。”阮云筝细心嘱咐道。
黎苏桃思索了一番,附到一人耳畔继续往下说:“若是见了季临渊和薛降尘,就躲起来,让他们进来。”
“薛降尘有可能是最后一关的钥匙,他一定会来。”阮云筝一脸不解,问道:“但你为何笃定季临渊也会前来。”
季临渊虽已通过镜子知晓她们身在无望林,却不一定会来与她们汇合。
况且他来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希望他来。”黎苏桃这样说。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在无望林的大门打开后,水镜上已经没有任何画面了。
宋听岩如影子般来到季临渊身后两步的位置,身形微弯,恭恭敬敬的开口。
“临渊大人,你不能杀了他。”
季临渊把剑从薛降尘颈前挪开,云淡风轻道:“说清楚。”
宋听岩上前一步:“魔君身边的侍从传话过来,让我转告大人,骸骨城毁了就毁了,但要留着降尘大人的性命。”
季临渊默然收剑回鞘,敛眉斜睨他一眼。
“若我方才没有及时停剑,这些话你打算何时才说。”
宋听岩的脸上没有表情,笃定道:“现在。”
季临渊:“……”
还没等季临渊再发话,宋听岩已悄无声息退下,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他。
“你会在意黎苏桃的生死,是因为魔君的任务吗。”薛降尘很快补了缺位,起身同季临渊并肩而立,“不,不仅是如此。”
望着季临渊冷峻的眉眼,薛降尘顿了顿,唇边勾勒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还因为她是从你手里唯一逃掉的猎物。”
季临渊闻声面色一沉,身上寒冷的气息更重了一分,如那凶戾的暴风雪。
薛降尘不打算就此停止,反而因季临渊的不悦而变本加厉起来。
“敢和我赌一局吗。”他问。
季临渊回看他一眼:“赌什么。”
“你和我一起进入无望林,我给黎苏桃设下障碍,制造困难,而你来保护她,若她能毫发无损到达圣物的所在地,就算我输。”薛降尘面露微笑,眼里的笑同样危险。
薛降尘语气乖张,仿佛他不会输一样。
“若你赢了,我就给黎苏桃机会带走圣物,你们可以在骸骨城来去自如,阮云筝我也会帮你处理掉。”
季临渊不在乎输赢,颇有兴致和薛降尘赌上一回。
“若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他寒声问道。
薛降尘脸上挂住满意的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再给我一次杀你的机会。”
季临渊眸中毫无波澜,慢悠悠道:“好。”
“圣物我可以给你们,不过前提是要让黎苏桃自己去拿,这是唯一的规则。”薛降尘像是生怕他反悔一般,连忙嘱咐道:“记住了,季临渊。”
说完这句话后,薛降尘不等季临渊的回答,抢先他一步离开。
见状,季临渊没什么反应,倒是宋听岩着急的问他:“临渊大人,你不去追降尘大人吗。”
他凝神看往河边的方向,只是淡淡道:“你可以回去了。”
“是。”得到了想要的命令,宋听岩没再停留,转过身径直走开。
与此同时。
“季临渊不来的话,我就得亲自去找他,这样很麻烦。”黎苏桃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被其他人包围着,“而且他知道我在无望林,我不知道他在何处,找起来也没有头绪,综上所述,还是他主动来寻我更好一点。”
阮云筝点头道:“的确如此。”
“很好,我们现在就进去。”黎苏桃没再多留片刻,第一个走进无望林。
其他五个人紧跟在她身后,不敢隔开太远的距离。
刚走进去,六个人就被一股力依次撞击到高空之中,无论她们如何想要挣脱,都始终漂浮在空中。
如浮云,身不由己。
等过了一会儿,她们又猝不及防的从空中狠狠坠落。
黎苏桃和阮云筝紧急施法,分别安稳落到地面和树干上。
其他两个人的降落方式不太对,一瞬就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黑衣女子摔落在悬崖上的时候,被荆棘缠绕,无力脱身。
紫衣女子沉落进冰冷的河水之中,身体被水草一圈圈环住,把她拉拽向更深的地方去。
“老大,救我——”黑衣女子的刀掉到了一边,几乎是失去了自救的能力。
黎苏桃立即跑向悬崖边,利剑斩向黑衣女子。
阮云筝则是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向着紫衣女子游去。
还没等黎苏桃靠近荆棘,她手中的剑就被一道屏障弹开。
她再次挥剑,又被弹开。
看到她失败了两次,黑衣女子明显慌了起来。
“老大呢?老大在哪里。”
“你的老大在救另一个人。”黎苏桃定了定神,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你先不要动。”
看来用寻常方式是斩不断这荆棘的,需要运用一个适配的剑法才行。
黎苏桃话音才落,黑衣女子的双腿反而动了起来,且动作频率越来越快。
“我刀呢?我要拿到我的刀,对……老大不救我,我也是可以自救的。”
她一动,荆棘反而绕得更紧了。
黎苏桃:“?”
就这么自救恐怕是不行。
先用法术让对方动弹不得会更好一点吗。
黎苏桃闭眸掐了个诀,设法让黑衣女子维持原来侧躺的姿势不动。
“你的老大没有不救你,她很快就会过来了。”
“我的刀。”黑衣女子执拗道。
黎苏桃回头一看,把掉落在不远处的长刀捡了回来,放在黑衣女子面前。
“刀在这里,你可放心了?”
黑衣女子想要摇头,但她做不到。
黎苏桃花费了些时间,剑法用了一套又一套,才终于从荆棘中救出了黑衣女子。
她解了黑衣女子身上的术法,扶对方站起身。
“可有受伤?”她转眸看向别处。
“没有。”黑衣女子摇了摇头,“多谢你救我。”
真奇怪啊。
那些荆棘在黑衣女子身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伤口。
几乎是同一时间,紫衣女子也被阮云筝救了上来。
四个人再度聚到了一起,再次出发。
没过多久,黑衣女子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感慨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花。”
她这句话语气轻松又雀跃,宛如已经忘记了此地是多么危险的地方。
紫衣女子呛了不少水,脸色更加不好了。
“明明就和寻常的花一模一样。”
黑衣女子接着往下说:“这河水也与众不同。”
紫衣女子护着喉咙,脸色苍白,轻咳了两声,声音都有些哑。
“看样子是有毒的水。”
“无妨,若是我和你中了毒,老大会为我们解毒的。”
“你能不能不要总想着给老大添麻烦。”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黎苏桃若有所思地转头去看阮云筝:“你还会解毒。”
阮云筝回避开她的目光:“学过一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黎苏桃已经对她起了疑心。
要想办法消除她的疑心才行。
一瞬间,可怖的森林中大雾四起,绿色的闪电朝着四人肆意攻击,而她们脚下的土地也自行移动起来。
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走散了。
“黎苏桃?”阮云筝下意识呼唤这个名字。
回应她的却不是这个人。
“朋友游戏玩得开心吗。”薛降尘的声音穿过迷雾,似是海上的灯塔,准确无误的为她指引方向。
阮云筝蓦地警惕起来,换成一副防备的姿态。
薛降尘站在她身后,气息呼撒在她颈间,懒洋洋的说道:“你说,如果我到黎苏桃的面前揭穿你的身份,她会怎么做。”
阮云筝不用想也知道,两人现在的姿势一定暧昧极了。
薛降尘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时不时就会站在人身后俯身说话,她懒得同他计较。
阮云筝想过要动手推开他,但最终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她怎么做?”她耐着性子同他对话,没好气的反问他,“你没想过事情败露后,我会怎么做。”
“对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薛降尘无所谓的笑了下,声音压得很低,“说来可笑,魔君让你监视季临渊,你却在神女的妹妹身旁打转。”
他没再往下说。
“你想要得到什么,解药?”她转过身,从怀中拿出解药塞到他手里,“我给你就是。”
“我要的何止是解药,阮云筝。”他蓦地手指一握,也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里,“我给了你一条生路,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你想要我?”阮云筝瞥他一眼,指尖攀上他受伤的肩头,盈盈一笑,同他温声细语道:“好啊,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取得圣物,我跟你走。”
对上她眸中的笑意,薛降尘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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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勾起唇角。
“我忽然觉得,你的眼睛也很好看,作为收藏——”
他的话没能说完。
忽然间,他的肩上骤然一痛,他被阮云筝硬生生推到地上,喉咙被她用剑鞘抵住。
“我看你是被季临渊打得神志不清了,你几时给过我生路了?废话少说,小心我直接在这里送你上路。”阮云筝一改方才的温柔娇气模样,手掌很重的压上他的肩膀,“休要再耍什么花样,赶紧把圣物交给黎苏桃,让她离开。”
“你对黎苏桃倒是真心,倘若她知道你是魔族将领,怕是都不愿再看你一眼。”薛降尘疼得倒吸了口冷气,敛了敛眉,依旧对她笑,“你才要小心,切勿为了你所谓的好朋友,而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阮云筝的脸色冷漠到近乎麻木。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薛降尘语气稍沉,慢条斯理对她道:“无论你怎么想,你终究和我是同一阵营,而非她。”
阮云筝神色淡然。
“你对魔君起了异心,就不再和我是同一阵营。”
“我对魔君起了异心?”薛降尘唇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若是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魔君授意的,你信不信我。”
阮云筝面色沉静,根本不受他言语蛊惑:“包括杀我这件事?”
这根本说不通。
“不,杀你是我一人的想法。”他目光冷然,定定地望着她,“因为你,我险些走错了路。”
她冷声打趣道:“那你应该离我远些,省得再走错了路。”
他眉梢轻挑,嘴角跟着弯了下,同她对视。
“像你这样棘手的难题,与其避开,我更倾向于迎难而上,多加练习。”
她一本正经问他:“练习什么。”
他的目光垂在她身上,眼神直白。
“别让你死在我手上。”
“真是可笑至极。”阮云筝被他惹怒,语速都变快了一些,“薛降尘,你有没有想过是我放了你一条生路,你才活到了现在,不然你要在我下毒的时候就死了。”
“我也一直很好奇这件事。”他面上带着笑,神情玩味,“你那时为何不直接杀我,阮云筝。”
阮云筝沉默了一阵。
因为她没有养成顺手杀人的习惯,行了吗。
阮云筝不情不愿回他一句。
“我还得帮你答疑解惑吗。”
他没所谓的转开眼睛,心态可比她好上许多。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自会解开谜题。”
话题被他扯远了许久,阮云筝稍微冷静下来,又继续追问他。
“圣物在何处。”
“别太心急了,阮月笙。”不过片刻,他又开始叫错她的名字了,“得到圣物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黎苏桃亦然。”
不过眨眼间,薛降尘消失不见,可她仍在雾中。
在和其他人走散之后,黎苏桃决定待在原地,生怕走错一步,离那三个人越来越远。
因为起雾的关系,她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对声音更加反而敏感。
开始晕血之后,她早就习惯了看不见的世界。
这雾对她其实没有什么影响。
下一瞬,她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很低,也很慢,就像是想要悄无声息靠近她,又不确定是否要走向她。
对方身上带着血的味道。
“月笙?”她尝试着朝身后问了一句。
没人应声。
但那道血腥味离她更近了。
黎苏桃抬手用布条蒙眼,只靠耳朵辨别声音。
她确定有人走过来了。
黎苏桃伸出手探了一下,不出意外抓了一空。
对方没有敌意,亦没有要同她亲近的意思。
她向前,那人就后退。
她转身,那人就再追上来。
她停下,那人亦不再迈出半步。
好奇怪。
那人离她忽远忽近,保持着一段微妙又触不可及的距离。
若来的人是月笙,应该会主动叫她才对,而不是安静待在她身旁。
思忖片刻,她念出了另一个名字。
“季临渊。”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试探,语气偏又笃定。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季临渊比薛降尘迟了一些来到无望林,幽深的密林被大雾笼罩,很难辨清方向。
他先是看到了两名魔族女子,而后又见到了阮云筝,最后他才到达了黎苏桃的身边。
她看起来并不慌乱,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甚至不曾说过什么。
于是他安静站在雾中,隔着一段距离,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似乎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却并不急于寻找,反而又一次用布条蒙上了双眼。
那布条是从他衣袍上撕下来的。
季临渊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驻足在迷雾之中。
一瞬风起,似是要吹散这一切。
他冷眼看着黎苏桃在风中趔趄了下,险些摔倒。
在她站稳之后,她就仿佛是看见了他一样,倏地抬起头,对准他所在的方向,就那么站着。
紧接着,她双唇翕动,充满希冀的唤出一个名字。
“月笙?”
季临渊闻声垂下眼帘,目光阴冷。
这个名字为何又要出现。
须臾,黎苏桃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迈出了一步。
他呼吸放轻,跟着后退一步。
她黛眉轻蹙,很快又转了个身走向别处。
他耐着性子跟过去。
没过多久,她又停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做实验。
他脚下一顿,没再做出另外的举动。
下一瞬,黎苏桃就像是一个猜谜的人,无悲无喜的揭开谜底。
“季临渊。”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眼神微动,顷刻间敛了神色。
这一回,她还是那般义无反顾向前。
他还想退,可她没有再给他机会。
黎苏桃准确无误攥住他的袖口,神色自若。
“你受伤了。”
她十分确信他就是她口中的那个人,指尖在他袖口微微一勾,又靠近了他一步。
“把手给我吧,你的伤口会好起来的。”
他薄唇轻抿,黑沉沉的眼眸直白的向她望去。
“你看不见,又为何断定我受了伤。”他声音低沉,语气中没一点起伏。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她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好似真的看得见一样,“离我极近。”
“许是有其他人受了伤。”他眸色暗沉,作势就要把手抽出去。
“这里只有你我。”在他想要抽身的瞬间,她直接用力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她整个人难以抑制被他拽动,差点就要撞到他身上。
触及到他染血的手掌,黎苏桃动作一缓,表情凝滞。
他的手就似血液停止循环那样冰,凉得她的手臂都不由的轻颤了下。
他一定是留了很多的血。
思及此,黎苏桃的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季临渊和薛降尘对峙的场景。
两人的鲜血混在一起,留了一地。
现在想来,那地上一大半的血都是季临渊流的。
薛降尘只是说了有可能会威胁她的话,他有必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吗。
黎苏桃一下子有些分不清,她和季临渊两个人到底是在救谁。
季临渊不想被黎苏桃触碰,亦不需要她帮忙治疗伤口。
可她握住他的手,霎时间,他眼前的景象皆堕入到黑暗之中。
他开始变得全身无力,身上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这一次不仅是他的手臂,就连他的头也痛得无法做出反应。
此时,就连微风拂过也像刀子插身。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痛得仿若针扎,哪怕睁开双眼,世界仍是一片漆黑。
仿若时间静止了一般。
他的耳畔忽而传来一道声音:“你会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会轻而易举的杀掉你,而你无法杀死对方。当那个人出现后,你会开始走向死亡。”
神谕的另一半,昭示了成为魔尊的季临渊,最终会完成自我毁灭。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季临渊微微喘息着,渐渐没了声音。
黎苏桃专注地握了一会儿季临渊的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
他没有动静了。
“季临渊?”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按道理他的伤口应该好起来了才对,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睡着了吗?
还是……死掉了。
黎苏桃:“!”
他可不可能死。
下一刻,黎苏桃当即扯下了蒙眼的布条,眯着眼睛去看季临渊,正好对上他那双冷戾的眸子。
黎苏桃:“……”
既然还活着为何不知道吱个声啊。
吓死她了。
黎苏桃正要说些什么,蓦地看见季临渊的表情有了微小的变化。
但他的眼中并不存在惊讶或是感激,取而代之的是皱眉,稍稍痛苦的神色。
就算不需要她救赎季临渊,今日她也会为他治疗。
可他为何会是这种表情。
“很疼吗,那我……轻一点?”她困惑地歪了下头,还是不敢完全睁开眼睛。
听到黎苏桃的声音,他慢慢抬眸看了她一眼。
看她轻眯双眼,想要观察他脸上表情的笨拙样子,季临渊阴沉着脸,缓缓问她。
“你在做什么。”
“你没声音了,我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她松开他的手,跟着握紧了她自己的手。
季临渊打量她片刻,眸中覆起了寒霜。
在魔界之中,除了薛降尘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确信季临渊都是不死之身。
没有人想过他也会死,更不会关心他是不是受了伤,疼不疼,有没有晕过去。
他因她的触碰而感到痛苦,但她却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就连这个模样也是虚假的吗。
黎苏桃闭紧了眼,陷入了深思。
季临渊为何会是这种反应,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他因为她的治愈之力而感到更加的辛苦。
不应该啊。
莫非她的治愈之力也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黎苏桃睁开眼,肃色对他道:“你把衣袖卷上去,让我看看。”
季临渊置若罔闻,望向她的视线极其冰冷。
“不管了,我自己来。”她上前一步强行推倒他,抓住他的袖子就用力扯了上去。
季临渊身上没有力气,被她推到在地的时候,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黎苏桃一边下手果断,一边在心中默念。
拜托,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晕啊。
撑一下就好。
……嗯?
怎么回事,他的伤口分明已经完全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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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她的治愈之力还在,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他方才为何要眉头紧锁。
黎苏桃才开心了一小下,注意力立马被他右臂上的红线所吸引。
可这红线……
她鬼使神差的把手探出去,如同被那红线蛊惑了心神。
季临渊刚要制止,她的手就先一步停住了。
黎苏桃蹙起眉来,另一只手也从季临渊的身上拿开。
这根红线上有很一股很邪的灵力,能让红线瞬间化为嗜血又贪婪的利刃。
此刻,这根红线正安稳停在季临渊的手臂上,却留下了一道道狰狞又可怖的血痕。
在仙门之内,这属于邪物,为何会出现在季临渊的身上。
“别看了。”季临渊抬手挡住她的双眼,神色不自在。
他不着痕迹移开目光,眼神微闪。
“我知道了。”黎苏桃拍了拍手上血迹,快速起身。
她直起身低头看,发现季临渊还躺在地上。
“你起不来是吗,那我扶你……”她弯下腰朝他伸出手。
“不用。”他躲过她的手,绕开她缓缓站起来。
季临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把袖子拽下来,完完全全的把染血的胳膊包裹起来,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黎苏桃没办法做到不在意他。
“这红线……你被魔族暗算了?”
听到她这句话,季临渊黑眸骤然一缩,又遽然敛了神情,漫不经心点了下头。
他什么都没说。
黎苏桃瞬间脾气就上来了。
“可恶的魔族,竟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害人,不行,你把手臂给我,我来解开它。”
他再一次躲开她的手,如同害怕她的触碰一般。
“不必。”
见他冷下脸,黎苏桃怔了怔,抬起来的手瑟缩了下,双唇轻抿。
她只是想要帮他,又不是要害他,她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季临渊至于避她如蛇蝎吗。
“为何?这红线对你有害无益,为防夜长梦多,要尽早除去才行。”她对他这一系列的行为感到不解。
明明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却一副冷淡的态度。
季临渊神色平静,呼吸已经变得和缓起来。
“我试过了,一旦想要解下红线,它反倒越缠越紧。”他解释道。
黎苏桃闻言思索起来。
因为这根红线涉及禁术,所以黎苏桃从没看过此类书籍,更不知晓要如何解开它。
若是贸然出手,的确会有可能让季临渊更加痛苦。
其实等她回了仙门,翻阅古籍后找到破解之法,再行动也不迟。
但他们此刻就在魔界,若是知晓了是谁下的手,让那人亲自为季临渊解开红线,这样解决自然最好。
可季临渊为什么不说是何人暗算了他。
是败将吗,还是说另有其人。
他不开口,她也不好过问。
她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尊重他的意愿。
黎苏桃不放心季临渊,索性再嘱咐他几句。
“那好吧,我不碰它,不过你也要记住,万不可再动杀念了,只要你想杀人,就会被它所伤。”
季临渊忽而垂眸看她,眼神莫名有些危险。
“若是有人要伤害你,我为了保护你而动杀心,也不行吗。”他问。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黎苏桃:“?”
这也行吗。
季临渊忽然间如此认真地看着她,黎苏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那双美丽的眼睛,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误会他正在很深情地望着她。
这双眼偏生得深情又亮晶晶的,像沐浴着圣光的深邃海面,引人心驰神往,再向下却处处布满了神秘与危险。
她差一点就被他说服了。
黎苏桃和他拉远了些距离,想让自己尽量不要被他影响。
“你和我才见过几面,你就要为我受这种磨人的伤?这不妥吧。”
他满不在乎一笑,慢条斯理道:“仙门中会为了陌生人而殊死拼搏的弟子数不胜数,我这样做,有何不妥。”
黎苏桃:“……”
就是因为你是衡夜宗的弟子,我才无法理解啊。
对于衡夜宗的修士来说,任何人都可以是他们向上的踏板,他们擅长机关术,同时把人也当成棋子,随时随地都能利用。
要他们为谁受伤或是付出生命,怎么想都很离谱。
黎苏桃决定不去反驳季临渊。
“好像有点道理。”
说完这句话后,她悄悄叹了口气。
她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更不要说是救赎他了。
叹息声停止,大雾随即散去。
少顷,黎苏桃忍不住再次看了眼自己手掌上的血迹。
没有晕倒。
她这是不再晕血了吗。
此前一直不见好转,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好了。
在黎苏桃思索之际,一支长箭破风而来,直奔她前额。
她侧身躲开,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左手执剑打飞了那支箭。
那支箭一瞬被撞飞,改了原来的路径,擦过黑衣女子颈侧飞走。
黑衣女子:“!”
我命休矣。
离开黑衣女子后,那根箭被钉入树干,却又很快挣扎着退出来,再次飞了回来。
这一次目标仍是黎苏桃。
黎苏桃眸子一缩,正准备拔剑,挡在她身前的季临渊就已再次出手。
他用右手抓住那支被控制的料,手掌被箭头划伤,鲜血瞬间染上了木箭的箭身。
黎苏桃愣怔片刻,盯着近在咫尺的木箭和季临渊,心生不解。
不是吧,他这是……来真的?
季临渊拿的真的不是救赎剧本吗。
她没救成他,他倒是不遗余力的一次次救她。
这下好了。
她想对他做的事,他都做了一遍,那还让她做什么。
下一瞬,季临渊单手折断了木箭,随手轻轻一抛,让其原路飞回。
黑衣女子心生余悸,快步走到黎苏桃身边来。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黑衣女子话音刚落,一道绿色闪电从天而降,眼看着就要击中黎苏桃。
转眼间,季临渊握住黎苏桃的胳膊将她带离原位,顺便也推了黑衣女子一把。
闪电刹那间亦微微偏开了方向,击落在树上。
一时间,那树燃起熊熊烈火,火星溅到黑衣女子身上。
“又来……”黑衣女子话还没说完,火已在她衣服上烧了起来。
黎苏桃赶紧过去帮忙灭火。
黑衣女子拔了刀,朗声道:“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别再背后鬼鬼祟祟的,我们正面对决。”
紫衣女子忙于灭火,想要说她一句,想了一想,叹了口气。
“你先把刀收了吧,现在哪里是可以和人决斗的时候啊。”
黎苏桃掐诀引来河水,对准火苗扑下来,一下子就把火扑灭了。
一道烟缓缓升空,呛得阮云筝和紫衣女子接连咳嗽了几声。
“没事了。”黎苏桃按住黑衣女子手中的刀,下意识环顾四周,只看见了季临渊一人。
他正看着旁处,光落在他身后的路上,似是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她把头转回去,弯身拿出一根布条绑在黑衣女子裤腿破洞的地方。
“还好只是烧坏了一点衣服,腿没有事。”
“继续赶路吧。”阮云筝跟着说。
“好吧,我知道了。”黑衣女子乖巧收了剑,不忘放话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可少说两句吧。”紫衣女子无奈摇头。
四个人并成一排往前走。
少顷,黎苏桃短暂的回过头,狐疑看了季临渊一眼,悄悄挪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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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无望林刮起飓风,阮云筝被风吹到河边,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回来。
黎苏桃立马走过去,想要牵阮云筝的手,可她自己也在狂风中迷失了方向。
下一刻,季临渊穿过那道风拉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同时,阮云筝被风狠狠卷过,脚底一滑摔进河中。
黎苏桃被季临渊抱在怀里,听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思绪万千。
他今日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在地面塌陷之时,也没如此“好心”过,此刻却一反常态,救她于「水火」。
没过多久,那阵风终于停了下来。
黑衣女子和紫衣女子被吹出去好远,几乎是跑着回来的。
结果她们两人赶到时,却看到季临渊抱住黎苏桃的画面,阮云筝则是不知所踪。
对上黑衣女子视线的那刻,黎苏桃推开了身边的季临渊,赶紧道:“月笙她——”
谁知黑衣女子根本不听她的话,二话不说走到季临渊面前去。
黎苏桃没反应过来事情是怎么发现的。
她找季临渊做什么。
“喂,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吧。”黑衣女子眼里带着愤怒,语速飞快,“是,我们老大的朋友长得好看,性格好,人也体贴聪慧,我理解你想要保护心上人的心情。”
黎苏桃听的一头雾水:“?”
等等,什么心上人。
紫衣女子过来制止她。
“找到老大最重要,你有话之后再说就好了。”
“不,我要现在说。”黑衣女子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黑衣女子:“你想要在危机时刻英雄救美,当然可以,你要是主动开口,我们兴许还能帮你一把。”
黎苏桃歪了下头。
帮什么?这不可能瞎帮啊。
黑衣女子:“但你追求心上人也不能不顾我们死活吧,前两次箭和火的事情险些误伤我也就算了,但你不能这么对我们老大,她可和你同为……”
紫衣女子眼疾手快,立马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往下说。
听完这句话,黎苏桃更加困惑了,思路完全被黑衣女子带跑偏,忘记阮云筝还在水中。
“你和月笙早就认识。”她偏头望向季临渊。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落水之后,阮云筝不急着逃出去,而是尝试用心声同谁对话。
“黎苏桃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她在心中道。
须臾,有人给了她回复。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阮云筝在河水中闭着双眼,放任身体往下沉。
“你欠过我一个人情,现在可以偿还了。”
那人回她:“倘若我不想还呢。”
“你可以不还,错过这次机会你也不必还了,但我会记仇。”
“听你的语气,感觉你很迫切的需要——有人来帮你这个忙,这个人还非我不可。”
“不是你,是你们。”
“说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再度上岸之后,阮云筝刚巧撞见了这一幕。
“你和月笙早就认识。”她听到黎苏桃不确信地问季临渊。
不过一瞬,季临渊好看的轮廓上不再有光,冷含的双瞳如同永坠黑夜,眸子阴沉沉地盯着黑衣女子看。
阮云筝简单拧了下衣服上的水,站在原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黑衣女子第一个走到她身边去:“老大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
黎苏桃没有动,怔忪片刻,目不转睛盯着阮云筝看。
阮云筝看都不看季临渊一眼,目光同样直接的迎上黎苏桃。
“我是季临渊的师妹,他和我同为衡夜宗的弟子。”
黎苏桃转向阮云筝所在的那一边,正面对着她说:“你之前和我说,你是散修。”
散修?什么时候的事。
是……姐姐同她说的吗。
阮云筝没有质疑这句话的真假,而是顺着黎苏桃的意思往下说:“现在的我的确是散修了,我此前因固执己见违抗了师命,被逐出师门。之前你我还不熟识,所以没有讲明过去这一段。”
黑衣女子点个头,又冲到季临渊面前去,说话更有底气了一些。
“我们老大好歹和你同门过,你对她见死不救,是不是太过分了。”
紫衣女子闭眸拍了下额头。
她今日是怎么回事,非要和季临渊过不去吗。
寒冷的风再一次吹过来。
季临渊沉着那双黑眸,冷睨了黑衣女子一眼,不怒自威的样子仍是叫人不寒而栗。
黑衣女子不由打了个寒颤,目的明确的往黎苏桃身后一躲。
“我没有恶意的。”
紫衣女子上前走到黑衣女子的身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口气道:“现在知道怕了,所以你惹他做什么。”
黎苏桃浅睨了下黑衣女子,回头对季临渊说:“你吓到她了。”
季临渊闻言微抬下巴,眼里神情复杂。
他什么都没说。
薛降尘藏身在林间,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你吓到她了?还真是……说得好啊。”
他知道季临渊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偷笑道:“她就是对你这个人有意见,我看你不如自动向魔君请罪,坦言你无法完成任务。”
季临渊听见了这句话,但根本没给他反应。
薛降尘不满足现状,接着冷嘲热讽。
“你多次出手救她,她非但没有感谢你,反倒因为其他人而责怪你,季临渊,你也有今天。”
季临渊还是没有理他。
转瞬间,大雾又起。
有过之前那一次的经验,这一回黎苏桃直接瞄准阮云筝的方向。
以防阮云筝再次掉进河里,她坚定牵起对方的手,转头往更安全的地方走去。
好凉。
没想到“月笙”的手也冷得像冰一样。
是因为她方才落入了河中才会如此吗。
黎苏桃怕等会儿雾散了找不到其他的人,所以她没有走出很远,只前行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
“这里的雾莫非是按照谁的心情来去的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无规律可言。”
季临渊稍一偏头,成功锁定陷在雾中的薛降尘。
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按照薛降尘的心情行事。
闪电,云雾,风雨,荆棘,无一不是他的安排。
须臾,黎苏桃再次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她离近了一点看他。
“该不会是被水呛到,不能说话了吧。”
季临渊:“……”
他何时呛水了。
“不对啊,你刚才还和我说话来着。”她边说边朝他靠近,却在依稀看到他的五官轮廓时,猛地神色微变,“你,你不是——”
黎苏桃的手微微一松,迟疑了片刻,再彻底放开。
“……怎么是你。”她有些为难的垂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记得自己抓的是阮云筝,眼下怎会变成季临渊了。
“你主动抓着我的手,带我来此,可看到我的脸,你好像并不开心。”季临渊微微弯下.身,语气温柔,低声对她道:“因为我不是她,所以你失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安然无恙的在我身边,我当然感到安心。”她躲开他的目光,下意识环顾四周,“我的意思是,月笙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蓦地站直了身,嗓音瞬间冷下去,“打从一开始,你抓住的人就只有我。”
忽然间,一道声音从雾中扎了进来,硬生生撞入黎苏桃的耳中。
“需要帮忙吗。”
黎苏桃半抬了下眸,冷静问道:“你是谁。”
薛降尘笑了。
“你在我的地界上,却反问我是谁。”
“薛降尘?”她半信半疑的说出心中的答案。
“是我。”薛降尘极快应了声,“我可以给你指出通往圣物的路,但我有一个条件。”
黎苏桃微微皱眉:“你要帮我。”
“错了。”薛降尘唇边的笑意淡了,一字一顿道:“你应该问我,条件是什么。”
黎苏桃正色道:“我不信你会帮我。”
薛降尘敛起神色。
“我已经在帮你了。”
他话音刚落,一条发光的线陡然出现在黎苏桃的身前,即便是在雾中,这道光也分外刺目。
“顺着这条路走,你就可以找到圣物,不过你要一个人来。”他的语气十分轻松,话中威胁的意味却一分不减,“否则,你会永远都见不到圣物。”
“好,我答应你。”黎苏桃毅然向前迈出一步,衣袖忽地被人扯住。
她轻轻叹了口气,朝着站在雾中的人摇了摇头。
“他让我一个人去。”
季临渊跟着放开手,目光淡淡地看向她。
他一言未发,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黎苏桃放心不下他,轻声嘱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薛降尘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依季临渊的性子,他哪里会乖乖在这里等。
“你答应我,就在这里等我。”黎苏桃认真地盯着季临渊,目不转睛看他,“你若走了,我回来找不到你,我就当你怕了逃了。”
季临渊提了下眉梢,眼眸微阖。
“是威胁吗。”
“是杀人预告行了吧。”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虚势道:“你敢跑,我就在整个仙门布下天罗地网,到处贴满你的通缉令,抓你回来。”
薛降尘没兴趣看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沉声催促道:“走吧,我没什么耐性。”
“知道了。”黎苏桃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回头去寻季临渊的眼睛。
她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朗声追问一句。
“我们说好的,你答应过我了。”
他没有回答。
雾色太浓,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模糊的场景落进眼中,好似一场梦。
而他在这梦中,亦变得不再真切。
一阵风起,推着她向前走。
黎苏桃转回头继续前行,就这么一路走了下去,直到那道光消失不见。
没有路了。
黎苏桃被面前的石门堵住了去路,眼前的雾散了大半,周遭都透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感。
“圣物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薛降尘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看似离她很近。
黎苏桃没动,清澈的双眸瞧不见一丝情绪。
“你不进去?”薛降尘狐疑道。
“你也该现身了。”忽然间,黎苏桃抬起手,朝着虚空处一抓,掐住薛降尘的衣领,把他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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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石门上。
薛降尘当即现了身,垂眸笑道:“你就是神女的妹妹。”
黎苏桃歪头抬眸看他:“你就是薛降尘。”
“是我。”薛降尘用手指叩了叩身后的门,从容对她笑,“圣物就在这扇石门后面,现在你找到了我,我会按照无望林的规则,打开门让你进去。”
“我没有找你,是你一直都在我周围打转。”黎苏桃面无表情,正色道:“你在受伤的情况下故弄玄虚,特意引我到这里来,绝不会是为了帮我。”
受伤?这叫什么伤。
薛降尘眼睫微垂,黑色的睫羽遮住眸中的不屑。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索性就说清楚。”薛降尘勾了下唇,玩味地睨着她看,“在这扇门之后,也许会发生让你后悔的事情,现在跑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一次特例。”
黎苏桃转开眼眸望向石门,表情凝重。
“若是圣物真的在里面,我就不会跑。”
薛降尘满意一笑,点了点头。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问你要一样东西。”
黎苏桃回过神来看他:“什么东西。”
一瞬间,薛降尘向她伸出了手,深蓝色的法阵圈立马在她脚底浮现,如同步下生莲。
她登时收了手,快步向后一退。
薛降尘瞬即敛起脸上的笑,冷着眼睛将她推进法阵之中。
她反应迅速,脚步轻盈旋开身,攥住薛降尘的胳膊,同他徒手过招。
在法阵启动的刹那,黎苏桃险胜薛降尘一招,让他代替自己站在阵眼之上。
两个人站位交换的瞬间,黎苏桃也替代了薛降尘的角色。
她是索取者。
而他交出了一段记忆。
同一时间,黎苏桃也被拽进了那段记忆当中。
她看到了一些快速闪过的画面,她作为旁观者,见到了一些她不曾听过的事情。
她只能看得清薛降尘的样貌,其他人就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个朦胧的人影,就连他们的声音听起来也似在耳边嗡嗡作响。
薛降尘的父亲是前一任魔君的弟弟,为了保护前一任魔君而死。
从那之后,上一任魔君对薛降尘视如己出,且有意让薛降尘继承魔君之位。
那段时间里,薛降尘受到了整个魔界的重视和爱戴,称他为小殿下,凡事都以他为主,尊重他的喜好和想法,期许着他会让魔界变得更加强大。
直到一名人类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
角落里有一男一女正在窃窃私语。
薛降尘栖身黑暗之中,眸子微垂,冷着眼听她们闲聊。
“你看,那就是人类女子和魔君所生的孩子,听过只要他们通过了魔君的考验,其中一人就可以继任魔君之位。”
“那小殿……薛降尘怎么办?”
“他?他毕竟不是魔君的亲生儿子,本来继位之事也是魔君的恩赐,乾坤未定,这位子既然能给,自然也能收回来。”
“小殿下也太可怜了,父亲和母亲都为了魔界而死,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如今就连魔君的爱也要被收回去了。”
“你在说什么?且不论薛降尘还是不是魔界的小殿下,能坐上魔君之位的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有爱,这个位置从来只留给最强者。”
“依你所言,薛降尘还是有机会成为下一任魔君吗。”
“他肯定没机会了,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新来的两兄弟,谁更残忍无情心狠手辣,谁便能登上王座。”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魔君要让他们两兄弟自相残杀,只留活下来的那个人,这也太冷血了吧,他们可是魔君的亲生儿子。”
“魔君的决断岂是你我可以妄议和猜透的,在魔界中想要生存,我们就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谁是魔君,我们就向谁效忠。”
“哪怕魔君是个喜怒无常的狠心之人?”
“就算他喜怒无常又如何,狠心又如何,哪怕他是一个嗜杀成性的邪魔疯子,我们一样也要拥护他追随他。”
“就像我们之前对薛降尘那样?”
“你说呢。”魔族男子忽地冷冷一笑。
那人话音刚落,薛降尘已沉步走出那张黑色的巨网,提剑来到两人面前。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见到了薛降尘,两名魔族立马慌了神,一时间手足无措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得厉害。
“小,小殿下,你来了。”魔族男子十分害怕薛降尘,说话都结巴起来。
“降尘殿下,方才那些话都是我们在胡言乱语,算不得数的,请你看在我们曾为你出生入死的份上,饶我们性命。”魔族女子赶忙附和道。
薛降尘面若冰霜,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唇角微微一勾。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要杀你呢。”他眼神冰冷,带着笑的声音清冽好听,“起来吧。”
“谢殿下不杀之恩。”魔族男子害怕着站起身来。
还未等他站直,人已再次倒地。
魔族女子抬眸看去,却见——
方才还在同自己说话的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薛降尘垂眸拔出了剑,剑身微微一旋,指向了另外一人。
“求殿下饶命。”魔族女子瘫坐在地上,努力地往后退,“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殿下,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殿下?这里可没有什么殿下。”薛降尘冷着脸把头一歪,唇边挂起阴冷的笑容,“只有薛降尘。”
下一瞬,薛降尘再次落下手中的剑,鲜血散了一地,又在渐渐朝他靠拢,像是挣扎着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半晌,薛降尘回头看向目睹这一切的其他人。
撞上那双仿若浸了血色的双瞳,黎苏桃不禁吓了一跳,背脊发凉。
就好似她也被他发现了一样。
她实际上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把他们带走吧,放心,我还给他们留了一口气。”薛降尘眸光一动,脸上笑意褪去,“但下一次有人再犯,可未必会有这种好运了。”
霎时间,画面再度一转,薛降尘出现在一个偌大的寝殿内。
寝殿的主人处在在虚影中,黎苏桃同样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你是季临渊。”薛降尘提着还在滴血的剑,站在那个人的面前。
黎苏桃听到薛降尘在叫那人的名字,可她就是听不见。
之前在面对「真实之镜」时,她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季临渊侧对着薛降尘,翻阅着书桌上的书籍,仿若对除他之外的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他的动作很轻,面色平静,眼底却是望不尽的黑与霾。
薛降尘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抬剑劈断了书桌。
鲜红的血已经冷了,落在书籍上变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红线。
那剑气杀性极重,险些刺伤了季临渊。
他半阖着眼,尝试把断成两半的书桌摞在一起,失败后又再次尝试,总之就是不理薛降尘。
“你不好奇,我今日为何来找你。”薛降尘耐不住性子,主动抛出问题,引季临渊来和自己对话。
季临渊黑睫轻抬,眸中落进淡淡的轻蔑之色。
“我还要好奇你的事情吗。”他一句话轻飘飘的,配上漠不关心的语气,却像针刺下来。
“你知道季屿寒去了十二狱吗,他是为了完成魔君的考验才去的。”薛降尘失控一笑,眼里带了股阴冷的狠意,“可惜从未有人活着从十二狱出来。”
薛降尘提到的第二个名字,黎苏桃还是没有听清。
她明明听到了,却像从脑海中被抹去了一样,无论听多少次都记不住。
季临渊安静听着薛降尘说的话,手上动作微不可察的一顿。
“所谓考验都不过是魔君的谎言,魔君就没想过让季屿寒活着出来。”薛降尘目光灼灼,眸中雀跃着诡异的笑,“因为他属意的下一任魔君人选,是你。”
“啪——”
书桌这回碎的四分五裂,掉了一地。
这并不是失误。
薛降尘清楚地看到,是季临渊亲手捏碎了书桌,任其沉沉摔了下去。
薛降尘察觉到季临渊的异样,面色和缓了些,急促的说出下一句话。
“你能救季屿寒。”他步步逼近季临渊,迫使他赶紧做出决定,“十二狱的规则很公平,一人进一人出,你进去,季屿寒就能安然无恙出来。”
季临渊眸色阴暗,蓦地掀眸,声音冷似凛冬到来。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魔君选择了你,我只要被魔君选中的那一个人死。”薛降尘没打算欺骗季临渊,而是坦诚告诉他事实,“除了你之外,其他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末了,薛降尘低眸收了剑,一双眼瞳像无底黑洞,空空如也。
“一旦你死了,往后不管是季屿寒还是我继任魔君之位,魔君他都无法如愿了。”
“十二狱在何处。”季临渊沉着脸起身,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带我去。”
“你想清楚了,一旦你踏出魔宫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薛降尘眉头微蹙,似是讶异于他的决心,“哪怕你反悔了想回来,我也会将你绑去十二狱,让你代替季屿寒去死。”
季临渊面色极冷,压根不接他威胁的言语。
“你本来就这么话多吗。”
薛降尘:“……”
季临渊先他一步走出门外,又回身扫他一眼,用那张心无杂念且无辜的脸望向他。
薛降尘怔了一下,脸上再次出现笑容。
“好啊,我带你去。”他顿了顿,事到临头反而有点犹豫,“送死。”
刹那间,画面再度被清空。
下一瞬,季临渊和薛降尘的身影已潜进黑夜之中,如花朵一般在黑暗中盛开。
两人长身玉立,驻足在十二狱的某一处。
季屿寒深陷在漆黑的深渊之中,浑身的血与四周的黑影拼在一处,已经失去了意识。
从地底深处攀上来的荆棘肆意生长,把季屿寒团团包围起来,正在蚕食他的生命。
季临渊垂下眸子,黑沉的瞳中徒添了分心疼与愤怒。
他的双手微微紧握,立身在寒风之中,可他身上的寒气好似更胜几分。
看着沉睡在深渊中季屿寒,季临渊的身体也像是被抽掉了一半的力气。
他正在失去他的哥哥。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正要纵身跳入那血色深渊,却被薛降尘抓住。
“不再想想了。”薛降尘神情复杂,攥住他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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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用了些力,抬眸与他对视。
“放开。”季临渊神色冰冷,一字一字道:“我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薛降尘蓦然一愣。
季临渊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是他呢,他还知道自己的初衷吗。
“该死。”薛降尘咬着牙松开手,眼看着身边人若纸风筝一般,随噬骨的寒风一并坠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望向眼前这埋葬生命的冷寒之地,薛降尘自嘲的一笑,眼底被不知名的情绪占据。
不知为何,他看着季临渊一心为季屿寒坦然赴死的模样,竟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当年他的父亲亦是如此,义无反顾的为魔君丢掉了性命。
在季临渊到达季屿寒身边的瞬间,一根根荆棘机敏的转了方向,接连刺穿了季临渊的肩膀、手臂、双腿以及心脏。
他没有做任何反抗,任由荆棘将自己撕扯,最后倒在血泊之中。
血腥味一瞬侵蚀了五感。
“我会死在这里,你已如愿。”季临渊微微转过头,望向同样陷在血泊中的季屿寒,对薛降尘道:“现在,该你带他走了。”
“为什么。”薛降尘眼睫颤了颤,一时间就像变回了过去的自己,不解地问道:“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当年他也想问要父亲这个问题,只是那时的他没有得到回答。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父亲就战死了。
“他是我哥哥。”季临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万物之中,他最亲最爱的存在。
黎苏桃闻声心中一凛。
薛降尘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低声呢喃了一句,声音轻向落进雪地里的纸鸢。
“是吗。”他虽是笑着,语气却是悲伤的。
真是可笑的理由。
可悲到他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反驳。
薛降尘挥了挥衣袖,用灵力操纵着荆棘,把昏迷的季屿寒带到自己身边来。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薛降尘扛起昏迷的季屿寒,背对着季临渊,“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活着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这句话后,薛降尘就离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黎苏桃本能的来到季临渊的身边,伸出双手想要为他治疗,就像是——
她曾经也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随意挥舞的荆棘再次涌了过来,却因为黎苏桃拥有的毁灭之力,一下子就化为了灰烬。
季临渊漠然睁开眼,双眸盯着越来越暗的天空。
“没用的。”他虚弱的开口。
黎苏桃分神看他一眼,双手轻按在他的心口上。
“我会救你,你不会死的,你再等一下。”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季临渊的血已经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会……”她张了张嘴,一股无力和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
明明毁灭之力还在,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治愈之力会失效。
黎苏桃难以置信抬起左手,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一行泪潸然坠下。
她救不了他。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黎苏桃抹了下脸上的泪,继续用手捂住他心口的伤,想要止住血。
可惜她办不到。
他还活着。
但她无法救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黎苏桃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这不过是薛降尘的一段记忆而已。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就算此刻救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为什么,你为何要放弃自己的生命。”黎苏桃盯着季临渊心口处的血,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不确定地开口,“也许你哥哥……他也想要你活着。”
这一刻,黎苏桃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那一瞬,季临渊偏过头来,目光悠长。
“他的想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刹那间,红到发黑的血雾漫进黎苏桃的双眸,覆盖了眼前的一切。
短短一瞬,黎苏桃已从那段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下意识看了眼薛降尘,不过对方似是仍旧被困在其中,还没有苏醒过来。
少顷,黎苏桃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双手。
没有血。
全都是……虚幻之景吗。
那的确仅是一段记忆,并没有对现在的她产生任何的影响。
她方才经历过的那些片段,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与其说这是「一段记忆」,称之为「心魔」或许更贴切些。
可薛降尘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过了许久,天色全黑之时,薛降尘醒了过来。
他看见黎苏桃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则是被她绑了起来。
薛降尘低眸看了下自己身上的「困魔索」,无奈地笑了下。
“我都说了会把门打开了,你还绑我,真是绝情。”他一双眼迎进寒风,唇角扯了扯。
“是我有话想要问你。”黎苏桃不受他那一双笑眼蛊惑,泰然自若说出自己的猜测,“刚刚我看的那些都是什么,你的……心魔?”
“你都看到了啊。”他开始觉得这段对话有些索然无味,无端收了脸上的笑,“虽然我不喜欢「心魔」这个名字,但那个东西确实是我的心魔。”
若是那时黎苏桃没有进行反击,此刻就是她的「心魔」被薛降尘看到了。
黎苏桃一本正经问道:“你要我的心魔做什么。”
“作为收藏而已。”薛降尘垂眸看她,反问道:“不行吗。”
收藏吗。
黎苏桃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让我相信这句话?谁会收藏这种东西。”
薛降尘歪头一笑,看起来就像他真的很开心。
“我啊,是我的话就不奇怪。”
“我并没有心魔。”黎苏桃微微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你要如何收藏。”
“你说你没有。”薛降尘狡黠一笑,眯着眼睛拆穿她的话,“若你真的没有心魔,我的法阵就无法生效,更不会启动。”
“心魔这种东西,就算你拼命想要隐藏,也不曾离开过你。”他补充道。
黎苏桃闻声低头思索。
若真依他所言,她有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心魔。
薛降尘要她的心魔做什么?
会和圣物有关系吗。
想必薛降尘是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忽然间,黎苏桃面色一变,迟疑着问出口。
“魔君有一个弟弟,他……死了吗。”
薛降尘漠然抬眸,绷直了嘴角。
看来她不知道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就是季临渊。
既是他的心魔,就该只有他一个人是清晰可见的才对。
在季屿寒登上魔君之位后不久,众人意识里已经死掉的季临渊又再次回来,还成为了「不死之身」,甚至比之前的他还要强大。
“你说他啊。”他的眼睛冷下来,恶劣一笑,“自然是死了。”
一瞬间,黎苏桃的眼睫颤了下,心跳暂停了一拍。
就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他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可听到他已经死去,她的心却像是空了一块。
“你难过了。”薛降尘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清楚的看见她眸中的每一个情绪,“你身为神女的妹妹,却对一个魔族产生怜悯,这样也可以吗。”
“我有没有对他生出怜悯之心,和你有什么关系。”黎苏桃收紧了手中的捆魔索,极快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薛降尘吃痛皱眉,竟然又笑了。
“别误会,我可是在支持你。”他朝黎苏桃身后一望,眸子晦暗,“你越怜惜他,他就越危险。”
黎苏桃蹙了下眉。
“你在说什么。”
同一时间,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苏桃!”
黎苏桃转过头,看到了阮云筝和季临渊正在走过来。
黑衣女子和紫衣女子紧跟其后。
阮云筝先一步来到黎苏桃的身边,她看了看薛降尘,又看向黎苏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这是把薛降尘给绑了?”
黎苏桃挑了下眉,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他不能绑吗。”
“没有。”阮云筝顺势推了薛降尘一把,看他倒在地上,难得笑起来,“我觉得你绑的好。”
黑衣女子立马附和道:“绑的好!他就该被绑起来,这下我看他怎么欺负老大。”
紫衣女子满目困惑道:“他何时欺负老大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是不知道。”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什么?!他竟然对……老大做过这种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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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说他很坏吧。”
“以后我们得小心些,不能让他再靠近老大半步了。”
黎苏桃无意加入那两人的对话,盯了季临渊片刻,才道:“你怎么也来了。”
季临渊神色无异,面无波澜道:“因为我想看你如何在仙门贴满追杀令。”
黎苏桃:“……”
她就是随口一说,他也不用牢记吧。
黎苏桃言笑晏晏,企图蒙混过关。
“我开玩笑的,你救过我的命,我怎么可能会让仙门追杀你。”
季临渊看她一眼,淡淡挪回目光,不准备和她继续说下去。
黎苏桃视线改了方向,寻到坐在地上的薛降尘:“开门。”
薛降尘耸了耸肩。
“我之前说过,只有你和我能进去,你也同意了。”
黎苏桃:“我反悔了。”
“反悔也行。”薛降尘思忖了下,垂眼道:“你解开绳索,这门需要我亲手打开。”
黎苏桃面不改色撤下捆魔索。
薛降尘走到石门前,在石门前各处敲了几下,门就开了。
黎苏桃、阮云筝、季临渊和薛降尘依次走进门中,霎时间,石门轰然合起,将其余两个人关在门外。
黑衣女子晚了一步,恼怒捶了下石门。
“坏了,门关上了,云筝大人还在里面。”
紫衣女子学着薛降尘的样子敲了敲石门,但却毫无反应。
“这个门只有薛降尘可以打开,我们是进不去的。”
黑衣女子:“那怎么办。”
紫衣女子:“我们先回客栈,说不定这个时候真正的月笙大人已经回来了,她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出云筝大人。”
“好。”
“我们走。”
石门合上的瞬间,一阵风吹乱地上的沙尘。
黎苏桃闭了下眼再睁开,看到了所谓的圣物。
那是一朵巨大的七彩花,闪着光,藤蔓多且粗重。
黎苏桃一刻都没停,毫无顾忌的向圣物走过去。
薛降尘就站在一边,任由她靠近圣物。
季临渊瞥见薛降尘脸上的笑,眸子倏地沉下来。
薛降尘让黎苏桃接近圣物,似乎是有别的意图。
就连和他的打赌,也是薛降尘事先安排好的。
眼看黎苏桃越走越远,季临渊仍旧一动不动留在原地。
旁人的事情,他向来都置身事外。
她会不会受伤,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黎苏桃就像是被圣物蒙蔽了双眼,头也不回的上前。
此刻的她,即便知道等待她的是死亡,亦要欣然前往。
就快到了。
然而,就在黎苏桃抬手触碰圣物的刹那,季临渊几乎是闪现到她的身后,猛然拉住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