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暴戾王爷的笨蛋男妻》
1. 第 1 章修
《我是暴戾王爷的笨蛋男妻》
晋江文学城/不染风霜寒著
仁武十五年,八月廿二。
日值月破,诸事不宜。
工部尚书陆府院内红绸绕柱,宾客齐欢,处处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今日是尚书府二少爷和方在西北打了胜仗的肃王的大喜之日。
肃王一母同胞的兄长的嫡长子乃当今圣上,亲叔侄儿。
圣上自然是格外重视这桩婚事,宫里头一晚特意来了嬷嬷过来陆家伺候。
今日是大喜的正日子,嬷嬷们更是不敢怠慢,都围在二少爷的喜房外准备伺候‘新娘子’梳洗打扮。
而与喜气洋洋的婚宴不同的另一种景象,则是‘新娘子’的闺房时不时却传来几声涕泣声。
围在喜房外的嬷嬷们见里头迟迟不开门,便耐不住性子了:“二少爷莫要耽误了时辰,嬷嬷们都是过来人了,自古以来这男子以身侍奉都免不了要用些东西,您也莫要觉得委屈,奴婢们都是看您金尊玉贵长大才让您自己用上,若再不弄好,休要怪奴婢们粗鲁了。”
喜殿内。
‘新娘子’陆晚一身明艳的大红色衣袍傍身,坐在自己的床前,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挂满了泪珠。
他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是外头那些嬷嬷头一晚就给他的。
陆晚只是低头看一眼这玩意儿就觉得下身一凉,委屈的想死,他舔了舔唇瓣,气恼地把那小匣子往床上一扔,拉着身边小厮的手,情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了: “小童,我是活不过今夜了,你快拾掇拾掇跑路吧!”
陆晚的小厮小童自小就跟陆晚在西苑,惯机灵的厉害,但他哪里见过今日这么大的阵仗,禁卫军守着他们的院子‘逼嫁’,眼下他的脑子一点也转不动了。
不过,就是少爷真要做那肃王的男王妃,肃王府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也要随着少爷一起跳。
“少爷,小童不走,”小童抹了把眼泪,噗通一身跪倒陆晚面前,死死抱着少年人的双膝,调理清晰地分析当下的情况:“少爷,事到如今咱们嫁不嫁已经没办法做主,但好在离会试还有段时间,且老爷也说了也圣上同意了的,嫁过去不耽误您以后继续念书做官,不如咱们就先从了他们吧。”
小童比陆晚还大一岁,今年都十九了,素日里最是有小主意。
如今听小童这一番话,陆晚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他一个准大学生没爹疼没娘爱,刻苦学了十多年才考试个好大学,就因为过马路扶了个老奶奶!就被撞到了这架空的封建社会,如今已经一年左右。
好在原主也是个能吃苦的,经年累月刻苦学习,已经得中举人。穿过来后陆晚摸索了一年,本想着借着原主储存的记忆,努力一些考过会试,也能在这封建社会谋得一席之地。
事到如今一场政变全完了。
早知今日要成封建社会里权利的牺牲品,还不如就在这大宅子里做个混吃等死的花瓶,咸鱼等死也不错。
陆晚委屈死了,装了一多年的孙子,现在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什么体统,一甩袖子就要往床上趴,“小童,我不想被男人睡……”
小童就看着他家少爷哭,心疼的不得了。
他们家少爷自小没了亲娘,大夫人跋扈嚣张,撺掇着老爷也不喜欢他们少爷。在尚书府这十多年,他们少爷若不是凭着那股子刻苦读书的劲头和夫人留下来的嫁妆,他们少爷哪里还能活下去。
小童哽咽着从地上起来,把榻上哭地梨花带雨的少年拉了起来,安慰道:“少爷,您快用上吧,莫要哭肿了脸不好上妆。”
小童:“只要平安度过一段日子,咱们还是能参加会试的,过了会试就算以后肃王被杀了,圣上就是念您削藩有功,又有考试成绩也不会不管少爷您的。”
小童:“只要咱们还活着,总归是有法子的。”
陆晚抹了把眼泪。
他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了,这些日子哭也哭够了,闹也不敢闹,如今听小童还活生生的给自己说着话,他一时竟然真的生出来大不了‘被睡’就‘被睡’的念头。
陆晚歪了歪脑袋,含着一嘟噜眼泪,抬眸看着小童,“都说那肃王是西北的军痞子,做事最是粗鲁蛮横,手段狠辣常人不能及,我嫁过去说不定一晚上要被他玩儿死。”
陆晚小手抓着小童的衣摆,“小童,我好怕。”
“不会的,”小童从大红被褥上取来被陆晚扔掉的香膏,哽咽着说:“那肃王双腿都残了,说不定早就不能人事了——来日方长,且您不是常说日后还要‘打脸’什么二少爷吗,忍过了今晚一切都好说。”
陆晚:“……”
呜呜呜。
道理陆晚都知道,可一想,今晚他可能要被一个从未谋面、不知道美丑的男人玩-弄,他就怕的不行。
小童的眼睛已经肿了,这些日子家里为了逼陆晚嫁人没少折磨他院子里的小厮,陆晚哭了一会儿又看着同样无助的小童。
嫁过去小心伺候着,左右他就是被欺负些日子,可若他不嫁或者再闹事,家里人绝对会拿小童开刀。
“……那我……那我自己来,”思及此陆晚从榻上爬起来,擦了把眼泪,从小童手里接过来那一小盒男人用的香膏,又抬眸看看已经哭肿了眼睛的小童。
陆晚其实昨日就想好了自己的归宿,不管怎样,这桩荒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他就算是不从肃王又能如何?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他穿过来才短短一年,就看够这残酷的现实了。
如今,小童起码还在自己身边。
他哭他闹就是想发泄情绪,他不舍得小童走,他也不舍得小童被父亲发卖出去。
小童点了点头,放下了床幔,“少爷,那些个嬷嬷不好对付,小童去外面看着点——您多用些,若是那肃王花样多,您晚上还能少吃些苦头。”
小童说罢,陆晚又挤出来一股眼泪,但却没再哭出声,因为外面拍门的声音越发的张狂。
“二少爷,再不成就要耽误上妆了!”
“您身娇体弱做不好,奴婢们进来帮帮您吧!”
陆晚闻声,颤抖着小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催促小童:“小童你快去挡着她们些,我才不要被他们欺负!”
说着,陆晚便赶紧钻了的被窝里,委屈的打开了小匣子。
凉死了。
小童听话,出了门便赶紧堵上了房门,“马上就好了,嬷嬷们再等等。”
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小童见少爷颤颤巍巍从榻上下来,整理好衣袍,他才抽开了门栓,放那群负责给少爷梳妆的老嬷嬷进门。
少年穿好了鞋袜,纤细柔弱的身板撑着那宽大的凤袍站在妆奁前,简单束着的乌发垂在肩头,因为刚用了药的原因,他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又许是男子之身要嫁人为妻实在憋屈,这小少爷的小脸儿还沾着泪痕和青丝,浓稠的长睫煽动几下又是一嘟噜泪珠,哭的真是我见犹怜。
几个嬷嬷就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看着美人被折腾惨的模样,心间不禁都咯噔一声。
都说陆家亡故的二夫人虞氏,是一顶一的大美人,生的儿子有十分像她。少年因为生的实在太美,常常要带着帷帽才能安全上课念书,果然是远闻不如一见。
明明是水灵灵的少年郎,如今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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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娇娥的衣衫,涕泣涟涟地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们看够了吗!”
陆晚抿了抿唇,看着门前几个凝视自己的老嬷嬷气不打一处来,甩袖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揉了把自己发软的腰身,“快画你们的妆,不然一会儿我反悔了,你们就抬着我的尸首回去复命吧!”
嬷嬷们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甩着手绢便一窝蜂进了内殿,将妆奁前的小美人围上:“二少爷,您莫要急,来得及都来得及。”
“您莫要哭了,哭的奴婢们这心里可真是难受啊,”
陆晚闻言哭的更大声了。
说不好今晚可就是他的死期了,他就要哭。
妆奁前的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艳丽张扬极了的容貌和他的性子倒是反差。
这般爱哭的柔软性子又配上这倾国倾城的模样,到不知是让人嘲笑肃王迎娶男妻,还是要羡慕肃王一个双腿残疾,不知能不能人事的糙人竟迎得这般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了。
若是新婚夜博得美人一个香吻要的美人的身子,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美人陆晚可不这么想,画好了妆,又盘了妇人的发髻,陆晚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推搡上了花轿。
……
一声声唢呐和震耳欲聋的鼓声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陆晚上了妆便不能再大哭,于是上花轿前小童就给了他一个帕子,还特意站在他的轿子边上。
陆晚只需要掀开身边的帘子,就能看到旁边跟着他的小童。
“少爷,千万别哭了,话说那在西北荒凉之地长大的人,性子都比较豪爽最是不喜欢哭啼的,”小童:“方才小童朝王府过来迎亲的小厮打听了,肃王房里好像没有养书童,今夜说不定他不会来找少爷您呢。”
陆晚这会儿委屈,但是也知道自己光委屈没什么用了,听见小童的声音他就很欣慰了,“放心吧小童,我不会哭了,就算那肃王是罗刹是恶魔,今夜他把我玩儿晕了我也忍着不发。”
陆晚小声咕哝安慰自己:“小童,我还有活头呢,我还有你呢。”
小童心里听着实在是难受,忍不住也抹了把眼泪,哽咽着:“少爷,您的好日子以后还长着呢,眼下不过一时困境。”
陆晚就这么听着小童的安慰,一路从陆家坐着轿子到了城中的肃王府。
……
说是肃王府,可这肃王的封地不在京师,他回来也就是结个婚,等过段日子说不定就要被贬回荒凉的封地去了。
这王府比陆家也大不了多少。
处境可见一斑。
肃王双腿废了已经是整个京师人尽皆知的,不仅没去陆府迎亲,就连拜堂也没来,由王府的小厮抱着一只缠着大红绸缎的公鸡和陆晚拜了堂。
言笑晏晏的流觞宴,也不过一时的氛围,还没过酉时整个王府的宾客就走了个干净。
陆晚在喜房内,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小童机灵,自己看到的肃王不受圣上待见的事情都给陆晚说了。
算算,从当今圣上彻底掌权之后,陆陆续续都将藩王杀完了,如今就剩三四个了,而其中权利最大的就是有西北兵权的肃王了。
陆晚听小童八卦,掀开了一角盖头,唇瓣一抿,露出来半个月没见到的笑容:“这么说,圣上真的是想狠狠打压肃王?!”
陆晚有些激动:“太好了小童!只要我今晚好好伺候他,忍一段日子过了会试,就能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了。”
小童也连连点头:“嗯!”
却不想有些喜色的少年音刚刚落下,听门外传来吱呀一声——
有小厮喊道:“王爷到。”
2. 第 2 章修
外头的声音落下,殿内陆晚忙不迭将自己头顶上的盖头盖好。
小童就守在陆晚身边,见他家少爷身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便小声安慰道:“少爷,不怕,小童在呢。”
陆晚点了点头,尽可能的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不管了,如今这个境况,他就是再害怕也要面对——只要一会儿他乖巧服侍肃王,不惹他生气,应该不至于今夜就被肃王处理了。
话虽如此,可等那外头的声音落下,伺候的小丫头们打开内殿的门,鱼贯进来,几声匆促的脚步声就让陆晚的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好吓人。
当今大凉的天下,不过才传了第三代皇帝,境内的内乱也只是今年刚刚被平定。圣上亟不可待的想要削藩。
前有燕王被赐男妻不堪折辱,新婚夜杀了男妻的例子,轮到肃王宫里头便派了许多宫人过来伺候。
嘴上说是圣恩,实际上就是过来监督肃王的眼线。
今夜若是肃王老老实实和他行了周公之礼,服软低头认下这门婚事,那或许肃王这条命还能保全。
如若不然——陆晚觉得,肃王的处境恐怕比已经反了的燕王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殿外。
宫人们进去伺候,殿外九思推着轮椅上的主子徐徐进门,低声:“主子,今夜不宜见血,待会儿若他们逼您行礼——”
“无妨,”轮椅上的男人身着玄色鹤氅,脸上不见情绪。
若不是知道肃王双腿残疾需要用轮椅出行,谁又能猜出来传闻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活阎王’竟是一副矜贵长相。
进了门。
萧闻雍支颌,鸦羽微垂,进了殿目光便放下了喜床上一袭红衣的‘王妃’身上。
眼瞧着人抖着身子。
双排跪的整整齐齐的宫人们见肃王进殿,便供起手中的礼器:“请王爷,取秤杆,行面礼。”
九思抿唇,将主子推到了宫人面前。
萧闻雍拂袖,指腹捏着秤杆,掀起了榻上身子不停抖动的少年头顶上的流苏盖头。
绯色褪下,一晃明媚精致的容貌如秀丽的舆图缓缓展入眼帘。
萧闻雍捏着秤杆的手稍微一顿,但也就一瞬,他便随手将秤杆丢下,单手转过去轮椅,沉声吩咐道:“都退下。”
宫人们有些为难,但见肃王脸色,只好齐刷刷又行了礼:“奴婢领旨。”
说着,九思也作揖,从房间里离开。
陆晚的盖头被挑了下来,但入眼却是陌生男人的背影,他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童就不情不愿的从他身边退下。
陆晚本来忍下来的眼泪一下就绷不住了,看着小童离开的背影,咬着唇,滚烫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下巴往下掉。
小童也走了。
他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也没了。
少顷,内殿的门被关上。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只有陆晚细微的哭泣声……
陆晚想,他面前的男人应该就是肃王萧闻雍了吧。
可是,自己要怎么伺候啊,他真的不是男同。
萧闻雍心情本来就不佳,此刻体内的火气更是压不下去,他微微捏了捏眉心,转过去轮椅,看着床上的少年一股一股的眼泪流个不停。
萧闻雍:“……”
吵死了。
杀了好了。
陆晚也知道自己不该哭,现在正是他需要讨好肃王的时候,应该有礼貌的起来服侍自己的相公。
可是他就是害怕,就是止不住眼泪。
陆晚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强忍着眼泪,揉了揉眼睛,小声乖巧咕哝着:“王……王爷臣妾伺候您……”
却不想他刚想起身去看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男音:“有刺客!保护王爷王妃!”
刹那间,内殿的门被从外头推开,方才出了门的男子又持着长剑冲了进来。
陆晚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软着身子,吓的直接摊在了床上。
殿内随之而来的还有方才穿着宫人服侍的人,不过现下那些人都手持长剑朝着他们的内殿冲来。
“杀!”
“杀了肃王!”
又一群穿着官兵衣服的人进来。
“保护王爷!”
“保护王妃!”
完了。
陆晚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难道方才的宫人是看肃王不准备安生睡他,准备把他和肃王都处理了吗?
还是下马威?可是才不到一个时辰呀……
两拨人立刻在内殿扭打起来,陆晚懵了一会儿,立马想起来自己的小童还在外头,撑着床就要起身,路过轮椅上男人的时候陆晚停下了。
不行,肃王今夜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他也别想活了。
萧闻雍支颌正准备看戏,突然自己的轮椅从背后被推动,他狐疑转眸看去,只见方才还坐在床上哭鼻子的漂亮蠢货,此刻正使劲儿推他的轮椅。
萧闻雍温怒:“作甚?”
陆晚抿着唇,攥着宽大的袖子一遍抹着眼泪,一遍使劲儿推着轮椅上的男人。只是那男人目光回望他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那张与陆晚想象的不一致的脸让他有些发懵。
肃王竟然不是长得不能入眼,还有些好看。
眼下这般危机的时刻,陆晚也就懵了一下,便咕哝道:“王爷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我推着你跑路。”
萧闻雍:“……”
蠢货。
萧闻雍抓着少年的手腕,沉道:“不必,放开本王。”
“不行!你死了我也要死!”陆晚使劲儿把轮椅推走:“我带您从后门跑路。”
萧闻雍不便在众人面前下轮椅:“本王让你放手——”
九思和刺客扭打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推主子,就见方才那男妻准备将主子挟持走,“主子!”
九思大怒:“快去帮主子。”
“那王妃是卧底!”
“后门全是死士!”
说着,九思一剑捅死身边两个没用的刺客,朝着那男妻逃跑的方向追去,但他还没走两步,又从门外涌出来一波刺客。
这边,陆晚怕死了,手上的轮椅又重的要死,萧闻雍还凶他。
不过早上进门的时候他就在房间转了一圈,知道这里有一处隐蔽的后门。
结果他们还没跑到后门,就见后门也涌出来一波刺客。
那群刺客依旧穿着宫人的服侍,估计是看到了萧闻雍在他手里,片刻间全停了下来。
一个个像是捡到大便宜一样看着他。
“他就是肃王!”
“杀了他!”
陆晚懵了,这下子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鼻子一酸拉着萧闻雍的轮椅就要往后退,嘴里咕咕哝哝:“完了,今晚肯定是要死了呜呜呜呜……”
说着,陆晚已经拉着轮椅推到了逼仄墙角。
现在他们前后都有刺客。
陆晚垂眸看了看自己面前坐在轮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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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人,咽了口口水,护在他面前,哽咽着说道:“王爷……王爷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萧闻雍:“……”
耐着性子,对身后的漂亮蠢货道:“到本王身后。”
不等前面的刺客的长剑捅到身上,陆晚只看自己身后的轮椅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方才手无缚鸡之力的肃王,现在单手就能操动轮椅,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剑。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后门的刺客就被处理完了,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还安安生生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甚至都没沾到多少血渍,随后一柄长剑‘噗呲’透过地上躺着的躯体,径直插-进了地上。
血柱呈现放射性撒了满地。
陆晚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宽大袖袍里的小手岑岑地冒着冷汗。
九思这时候彻底解决了身后的刺客,长剑直逼那男妻而去,架在了他的脖颈上:“不许动!”
陆晚本来就不敢动。
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柄带着血迹的长剑,他就更不敢动了,浓稠的长睫挤出来一股眼泪,看着身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又看看自己面前一人杀了十几个刺客的肃王萧闻雍。
所以,萧闻雍受伤不能自理的传闻都是假的吗?
王府的护卫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所有安插在府中的刺客杀尽了,这时候门外几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来到内殿,并排着陆晚面前的男人行了礼:“禀报王爷,刺客已经全部伏诛。”
“嗯。”萧闻雍淡淡应了声,取了帕子擦拭自己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动了自己的轮椅徐徐转过身来,掀了掀眼皮看着的面前漂亮蠢货。
小东西想设计他?
九思蹙眉,咬牙切齿道:“主子,此人方才劫持您,一定是对方的卧底——快说!我们的王妃在哪里!”
“什么……”
陆晚整个人都是懵的,穿过来一年多他一直生活在陆家的西苑,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哪里见过那般血腥的画面。
而且,他怎么听不懂这个男人在说什么?
“我……我…不知…你说什么……”陆晚摇摇头,对上面前男人的眸子。
那双眼好特别,即便眼下没有烛火但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也能看清楚,那是一双幽蓝的眸子。
好像某种野兽盯梢的眼神。
萧闻雍眯了眯眼,同样看着吓傻的蠢货。
九思咬牙:“主子,此人是卧底,陆家公子定然是被他们掉包了,属下这就杀了他——”
萧闻雍掀了掀眼皮,慵懒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被吓傻的笨蛋花瓶,挥手示意九思收剑:“不必——他就是本王的王妃。”
说着,萧闻雍缓缓靠近少年,攥着他发抖的手将人拉到面前。
陆晚根本没反应过来,手上便被一股猛力拉去,身子前倾的时候也失去重心‘噗通’一声跪在了男人面前。
膝盖吃疼,陆晚鼻子一酸,踉跄地胡乱伸手,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掌紧紧攥着。
面前的男人握着他手腕的力气极大,好像再稍微一用力他的手就要折了,陆晚疼的直打咧咧,长睫微微颤动,抬眸与身上的萧闻雍对视。
萧闻雍抓着少年的手腕,倏然收紧,垂眸道:“方才危难之时,王妃舍身也要带着本王一起跑,又怎么会是冒牌货?”
萧闻雍:“你说呢?王妃?”
萧闻雍抬了抬唇角,目光落下跪在身下的漂亮蠢货身上。
小东西和他玩儿心思。
还嫩呢。
3. 第 3 章修
陆晚后知后觉,这才知道自己推萧闻雍的动作被当成卧底了?
他方才明明是想救人。
闻言,陆晚撇了撇嘴,忍了又忍,言语此刻无力至极,他最后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小童……我要我的小童……”
早知道刚才不管他了!
他想小童!方才那么多刺客突然出来,他的小童还是一个人呢……
少年明媚的眸子挤出来一嘟噜眼泪,小嘴儿一抿,竟带着一些凶意看着人:“我才不是刺客!我要我的小厮……”
九思:“……”
萧闻雍:“……”
少年应当是怕极了,漂亮的小脸儿皱巴巴的挤在一起,眼泪好像是永远都哭不完,方才慌乱中弄乱了发髻几缕碎发黏在他的脸颊上,可怜巴巴瞧着倒是招人喜欢。
萧闻雍松了少年的手腕,陆晚当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陆晚顺着面前男人的衣摆,小手轻轻拽着他一节衣角,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哽咽着:“王爷求您……求您,帮我找找我的小厮……”
整个喜房里全是难闻的血腥味儿,尸体都要堆成小山了,这般恐怖的场景对于陆晚这个没见过杀人的小书生来说实在太有震慑力。
可是,他却顾不上害怕了。
小童。他还有小童呢。
萧闻雍捏了捏眉心,不看身下哭惨了的少年,吩咐道:“去,找人。”
九思:“……”
“是。”
九思领令出了门,少顷黑衣影卫便将房间里的尸体收拾了。
一刻钟后,门外又匆匆来人,小厮道:“王爷,宫里的刘公公来了,说是王府遭了刺客,陛下派了金吾卫过来。”
萧闻雍轻笑一声:“是吗?”
“传。”
他肃王大喜的日子,偏偏是宫里头过来伺候的宫人变成了刺客,眼下又假惺惺的派来了金吾卫。
若不是早有防备,金吾卫今日怕是来传他谋反的诏书了。
可笑。
又要他伏低做小要了男妻,又要刀剑相向给他一记下马威。
他这个侄儿倒是有趣的紧。
宫里头过来传话的人是司礼监掌印身边的小公公,匆匆进了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奴才罪该万死来晚了,还请王爷饶恕!”
说罢,小公公抬眸看到了同样跪在地上一身喜服的少年,又道:“奴才,奴才见过王妃娘娘。”
陆晚还跪在萧闻雍跟前,一晚上了他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眼下双眸疼的厉害。
陆晚呆呆地瞧着跪在地上的公公。
萧闻雍指腹微曲,抵着太阳穴,沉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本王这里管教不严出了笑话。”
说着,萧闻雍垂眸将目光放在身侧的少年身上:“陆大人在朝多年,竟如此管教儿子礼数?”
“还不下去。”
陆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着萧闻雍:“……什么?”
九思从门外将小童拎了进来,扫见在门前跪着的宫人,与自己的主子对视一眼,立马冷着脸将手上的小厮丢在地上:“主上,人找到了。”
陆晚见了小童就没再想方才萧闻雍对他说的话,连忙爬过去将地上的小童拉了起来,看着小童身上都是血迹,心疼的不得了:“你没事吧!呜呜呜方才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童摇摇头:“我没事……”
“出去哭。”男人突然又训斥一声。
陆晚扶着小童,委屈地回眸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萧闻雍,男人那双幽蓝的瞳仁看着他,眼里全是不耐烦。
陆晚这才意识到,萧闻雍这是在数落他。
陆晚抿唇,浓稠的长睫微颤喉头一紧,委屈地将地上的小童拉了起来。
萧闻雍这是觉得他太烦人了吗?
陆晚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跪在地上的公公又开了口:“今夜王爷王妃大喜之日,和气才能生财,王爷息怒。”
萧闻雍收了眸光,没再搭理陆晚,挥手示意九思将人带走。
陆晚从小受委屈受的多了去了,被人看不起又怎样,好在他的小童好好的,他才不需要萧闻雍喜欢他!
他巴不得今晚不伺候萧闻雍呢,哼!
不等那个护卫赶人,陆晚便提着自己的衣摆,拉着小童从一堆尸体的房间出去,门外早就有小厮在候着了:“王妃,这喜房今夜怕是住不了了,您随小的去客房吧。”
“嗯……”陆晚点了点头。
此刻天气已经全沉的下来,深秋天气昼夜温差极大,出了门萧瑟的秋风像是一把把小刀往衣襟里钻。
出了门陆晚整理了一下衣物,便牵着小童的手,突然想到萧闻雍方才厌弃他但是又不伤害他的事情,喜极而泣笑了一声:“小童,太好了,我们平安了。”
小童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就躲了起来,没有受伤。但是看到他家少爷身上远比他狼狈,本来精致华丽的喜服现在脏污不堪,妆容也花了,发髻松散,一看便知道他方才被欺负了。
都这样了,少爷还这么担心他。
小童觉得世界上最惨的人莫过他们家少爷了,小童没忍住眼泪,看着眼前模样憔悴的少年,哽咽道:“少爷,您……您手上都受伤了,干嘛还要担心小童啊…小童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奴才,不值得少爷这么对小童呜呜呜。”
陆晚吸了吸鼻子:“……”
“你又开始瞎说了!”
说罢,陆晚又笑了一声:“我都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好了好了,这里隔墙有耳,咱们感觉回去先休息一下。”
“嗯!”小童挠挠头,跟着少年。
……
圣上要削藩的事情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先帝爷留下的十几个王爷眼下就剩下了赵王宁王两个。
而太祖帝仅留在世上的这位肃王爷,自先帝去世后去了在西北凉州,一待就是十六年。
无人能摸清他的底细。
殿内安静极了,小公公还叩首在地,瞅着满地的血污是直犯恶心,但这罗刹爷不发话让他起来,他万不敢起来。
萧闻雍轻笑,吐了一句:“本王生什么气,不过一些小玩意,说不定就是西戎人的细作,和宫里没什么干系。”
肃王自己把刺客和宫里撇干净了。
小太监顺着说下去:“一切都是宫里头的疏忽,陛下那边听到信儿便让奴才过来给王爷赔罪了——”
说着,他转了转眼珠子,殷勤着又多加了一句:“王爷这婚事也是国师算了的,说是王爷您身上的‘毒’乃是命里一劫,恰好陆家大公子的八字福旺、体质炎阳,是难得克着火狐之毒的身子。这身子有大大的好处——奴才们都是为了王爷好,王爷若是不喜他男儿身,便等解了药休了便是。”
“哦?”萧闻雍抬眸。
萧闻雍三月前在凉州大胜塞外西戎骑兵,回都的路上遭火狐咬伤,双腿中了毒畏寒、喜热。寒症不解,便永远也站不起来。
这个消息萧闻雍手里的人从未向外露过一字,却不想京师这位知道的一清二楚。
连给他解‘药’的男王妃都准备好了。
不过,萧家最要面子功夫,眼下明面上还没挑破,他也不好给人台阶下。
萧闻雍支颌,目光落下地上跪着的小太监身上,淡淡一笑:“陛下的心意,本王又怎么不知,那是皇兄最疼的,自然也是本王最亲近的侄儿。”
小太监闻言面露惊恐,谁人不知当今天子猜忌心最重,大忌藩王权利过大,这位西北回来的藩王竟然一口一个侄儿的唤着。
赵王和宁王都不中用,所以才被留到现在。而这位肃王,乃是先帝嫡亲兄弟,母家是金陵范氏。当今圣上是不敢动,也不能动——他不由感叹,还是老祖宗想的透彻!
左右小太监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留在此处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利,他赔笑将身子压的更低了些:“王爷是陛下的亲皇叔,陛下自然为王爷着想——周公公也常惦记王爷呢,说等过些日子王爷身子好些了,便过来看望王爷。”
小太监鬓角的冷汗直往下冒:“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九思,”萧闻雍轻轻阖眸,道:“送公公。”
九思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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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上前一步,冷道:“公公,请吧。”
九思将人直接送出了府,再回来的时候喜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不过今夜死了不少,血腥味儿怕一时难去干净。
九思进了殿,见主子还在轮椅上坐着休息,便道:“主子,人已经送走了。”
萧闻雍这才缓缓睁开了眸子,那双与众不同的幽蓝色双眸像极了塞外雪山上的雪狼的眸,丝丝情绪压在深入寒潭的眸底,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情绪。
萧闻雍突然道:“本王的小王妃呢?”
“嗯……?”九思差点没反应过来:“主子问那个陆家送来的卧底?”
九思说罢,抬眸见主子的眉宇间露出些不耐烦的沉味,连忙跪下:“主子,属下多嘴。”
九思:“王妃他被安置在了偏院。”
萧闻雍思忖少顷,曲了曲自己微凉的指节,淡淡道:“推本王过去休息。”
九思:“……是。”
……
大喜的日子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王府都不得安生。
陆晚和小童跟着王府的小厮来到一处偏院休息,小厮刚把他们带过来,便就离开了。院子里还有几个小丫头在,烧了热水小童就准备伺候陆晚休息。
早上出门前陆晚用了宫里嬷嬷带着‘香膏’,为了方便伺候萧闻雍,他还特意用了很多,药都化在了身子里,别提多难受了。
等小童弄好水,陆晚已经亟不可待把衣服脱完了。
房间里还是暖和的,帘子都盖上了,一点风都透不过来。
少年只穿着一件绯色的丝绸寝衣,衣摆足够长倒也不担心走光,只是他太白,一双笔直的长腿就空落落的露着,与绯色的绸缎寝衣相衬着格外吸睛。
陆晚却丝毫不在乎,反正这里只有他和小童。
小童试了试水温,便拿了干净的浴巾候着:“少爷,水好了,您快来泡泡吧。”
“嗯,我来了。”陆晚解了里衣下了水,满身疲倦被温热包裹住,舒服地叹了口气:“小童……”
陆晚想想今天一整天的突发情况,不由感叹,原来之前在陆家被陆耀祖欺负的日子还是轻松的。今后在这肃王府,不仅要仰仗肃王的鼻息生活,还要担心肃王做事不能太招摇,否则肃王要是在他会试之前被杀了,他和小童跟着也倒霉。
不过。
“小童,今天出了这么多意外,以后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少,”陆晚说着,在浴桶里转了一个身,小手扒拉着浴桶,看着小童:“你说,父亲同我说的话,我要不要听啊?”
陆父是工部尚书,虽然没有入内阁,但他的老师是圣上太傅,就是下一任的内阁首辅,内阁陆父迟早要进的。
陆晚拥有原主拥有所有的记忆。
原主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外祖家财力雄厚,物质上该有的东西不少。
陆晚之前想过,今年的会试他若是考过了,他便能离开京师去外祖老家做个小县令,到时候他和小童过的也不会多差,也不用受气了。
可,何止夫妻是同林鸟,亲人也是。
陆家不出事情的时候,他的日子还算可以,但圣上一直诏书要选男妻,陆父为了仕途,眼都不眨一下就把他推出去了。
他若是再听陆父的话,乖乖留在萧闻雍身边,他真的能等来圣上削藩后把他救出火海的时候吗?
今夜之前,陆晚确实是相信圣上一言的。
可眼下——他有些犹豫。
“少爷,小童从不对您说谎,”小童闻言,长吁了口气,看着扒拉在浴桶边上模样单纯可爱的少年,小声道:“老爷是靠不住的。”
小童压低了声音,在少年耳侧极小声说道:“今夜的事情不简单——”
浴桶里的雾气极大,熏得陆晚都有些上不来气,长睫挂上了水雾。
听完小童的话,陆晚的心倏然漏了一拍。
他舔了舔唇瓣,咕哝道:“这样能行吗?”
小童点了点头。
陆晚还来不及夸小童,就听见方才送他们过来的小厮又在门外喊了一声:“王妃,您洗好了吗?王爷过来休息了。”
4. 第 4 章修
九思推着萧闻雍到了偏院,府里的小厮已经在门前候着。
他们过去便见那小厮着急地又催促了声:“王妃,王爷已经到了,您快些开门吧!”
王府的小厮和用人都是京师府尹在肃王回京前采买的。
谁人不知肃王萧闻雍在凉州城罗刹的称号,据说当年凉州大捷,俘虏西戎军三十万俘虏,先帝大喜让肃王将俘虏押送回京师,结果这位爷直接挖了坑在凉州城的荒地上坑杀十万战俘!
活阎王就坐在轮椅上到了房门前,小厮吓得两腿发软,使劲儿拍门,可是里头就是没有动静:“王妃您好了吗?”
九思将主子推到门前停下,蹙眉喝道:“没看到王爷吗?怎么回事?”
小厮弯着腰,将身子压低,大口气儿都不敢喘:“回,回王爷的话,方……方才奴才们给王妃送去了热水,想来王妃还在沐浴……”
“混账东西,”九思咬牙,作势就要上前踹门:“这是王爷的府邸,哪里有将王爷拦在门口的道理?滚。”
小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直接哭出来了:“王爷饶命!”
萧闻雍抬了抬手,鸦羽微垂,眸光放在紧闭的房门上,淡淡道:“无碍。”
男人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这时候从里面被打开,今日从陆府陪嫁过来的小厮从里面出来,恭敬地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方才王妃在整理衣衫。”
小童的话音都没落下,九思就大步上前,“滚开。”
小童挪了身。
……
殿内,陆晚方才忙不迭的从水里跳出来,根本来不及擦身子,在小童的招呼下就随手拿了一套雪色的绸缎寝衣套上。
但是身子还是湿的,刚穿上衣服,绸缎就粘在了皮肤上。
他的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光着脚丫踩在地上的绒毛毯子上。
外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一记男音道:“王爷,属下先退下了。”说罢,房门又响了一声。像是送萧闻雍进来的那个护卫又出去了。
陆晚怕死了。
方才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谁知道洗完了澡,清理完了身子,这阎王爷又突然过来了。
嫁过来的时候陆父已经交代过了,说肃王只要安安分分要了他,以后不再迎女子进门,便可保下一命。
想来肃王在西北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圣上要他取男妻就是想断了他的后,断了他的后也就不用杀他了?
所以,萧闻雍是过来睡自己的?
可是用的药膏都被他洗掉了。
陆晚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外殿的男音落下,想来肃王就在门口呢,他现在得赶紧过去迎着。
少年长吁了口气,刚想出门,就见与外殿连接的珠帘后出现一道人影。陆晚抬眸看去,萧闻雍已经自己推着轮椅进来了。
“王,王爷……”陆晚光着脚丫从毯子上下来,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去迎他的夫君:“臣妾方才…方才在洗澡……臣妾来服侍您吧?”
少年嘴上说的好听,结果就像个鹌鹑似得,光着脚丫披着还冒着水气儿的长发慢吞吞的走。
萧闻雍掀开珠帘,单手推着轮椅进了内殿,掀了掀眼皮看着面前的少年:“你也受惊了,不必在意本王,拿个帕子擦擦头发。”
陆晚都快碰到萧闻雍了,闻言不用自己伺候,他连忙收了手,“哦。”说罢,他小兔子般飞快回到了毯子上。带着水印儿的脚丫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
还是毯子上舒服。
陆晚两只脚叠在一起,取了帕子擦自己还在淌水的头发。
忙碌之余,少年垂眸,偷偷看了一眼将轮椅停在内殿珠帘后的男人。
萧闻雍就动了两下,便停下不动了。
陆晚也不好意思当着萧闻雍的面坐在床上擦,就呆呆的站着,将浴布搭在自己的肩头,一边擦头发一边往男人那边瞅。
后知后觉,他才反应过来。
萧闻雍是个瘸子呀。
那一会儿是不是还要他把萧闻雍抱在床上,然后自己来行房啊……
陆晚想的出神,又听到不远处的男人出声。
“本王常年在凉州和西戎人打仗,十多年惹得不少仇家,今天的情况日后定然不会少。”萧闻雍慵懒地靠着,支颌看着面前的小笨蛋。
小东西那点偷看人的小心思全都在他眼皮底下。
萧闻雍曾在凉州之时,倒遇到不少胡姬以色相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但没有哪一个像面前这个小东西一般,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分明是不喜,还装作一副乖巧模样,故意引诱。
笨的可爱。
他倒是有些想不通,内阁能找出来这么一个漂亮笨蛋送给他,揣着什么心思呢?
少年听完萧闻雍的话,舔了舔唇瓣,倏然回眸看着他,好像很是疑惑的样子,“王爷,您真以为刺客是西戎人呀?”
陆晚反嘀咕。
刺客明明穿的都是宫里的衣服,肯定和宫里脱不了干系啊!
西戎人在凉州都打不过萧闻雍,怎么可能派过来这么多不要命的人刺杀。
陆晚说罢,对上萧闻雍那双深入寒潭的眸子,萧闻雍静静凝着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说话。
好吓人啊。
怎么能有人不做表情都这么凶!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我,臣妾的意思是……”少年咕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没有可能刺客就是我们大凉的人……反正…臣妾笨,不知道是不是西戎人——要不王爷说是就是。”
萧闻雍:“……”
沉沉道:“王妃的意思是——这人是圣上派来杀本王的?”
陆晚:“…………”
“不…………”陆晚又懵了,小手死死抓着手上的浴布,长睫微微一颤,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不是这个意思……”
萧闻雍眯了眯眸:“嗯?”
只听“噗通”一声,少年跪在毯子上,唇瓣一抿,金豆子又吧嗒吧嗒从小脸儿上往下掉。
陆晚咬着唇瓣,可怜巴巴地看着萧闻雍哭鼻子:“臣妾说错话了,王爷息怒……”
萧闻雍怎么这么可怕!好凶……
少年委屈极了,直接瘫坐地上,还没擦干的头发被他的小手这么一搓,全都黏在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浓稠的长睫像是泪腺的开关,一动就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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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噜眼泪。
‘嗤’男人突然笑了声。
罢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笨成这样,内阁就是送他过来做个卧底,能打探出来什么?
萧闻雍动了动轮椅,走到少年身边,曲指擦了擦他的眼泪:“哭什么。”
“本王竟不知天下大势王妃看的这般清楚——本王听说王妃原先在京师的明义堂念书?教书的先生是先前的内阁首辅常先生。常先生也是本王的老师,本王幼年在京师的时候就跟着先生读书。”
萧闻雍指腹轻轻托着少年的下巴,垂眸,目光落在少年晶莹的唇瓣上:“这么说来,王妃和本王还是师出同门,虽不及同窗情谊,但眼下却是琴瑟齐鸣的夫妻了。”
“今后,王妃就乖乖听本王的话——”男人声音压的很低,语气却不怒,只是捏着他下巴的手劲儿真大。
陆晚都没搞清楚萧闻雍是不是生气了,倏然唇瓣上感受到一股凉意,带着些薄茧的微凉指腹轻轻碾过他的唇瓣,携去他唇角刚刚留下的泪珠。
好像,还在他唇瓣上故意留了片刻。
萧闻雍倏然抬起少年的下巴:“好不好?”
陆晚:“……”
僵硬地点了点头,桃花眼微微张了张,“嗯……?”
“乖。”萧闻雍满意收了手,取了帕子,擦拭自己的指尖。
陆晚舔了舔唇瓣,不明所以的看着萧闻雍。
所以现在萧闻雍是不生气了吗?方才这番话应该是拉拢他吧?
不过,这番话明天还是要和小童再商量一下。
萧闻雍的心思好难猜。
陆晚揉了揉眼皮,小手把黏在脸上的碎发扒拉一下,慢吞吞的从地上起来,想去推萧闻雍的轮椅,试探问:“王爷,您要是不气了,现在要不要睡觉啊?”
“方才那小厮说,宫里还有嬷嬷准备伺候我们呢,说是宫里都备好了……那那什么……”陆晚抓了抓男人的衣角,他不知该怎么说周公之礼:“想来男人和男人……应该麻烦些。”
“不必。”萧闻雍拍了拍少年的手,“今夜王妃也受惊了,早些休息吧,改日本王再过来。”
说罢,萧闻雍唤了九思进来。
陆晚就这么看着萧闻雍水灵灵地被推走了……
走了。
是真的不睡他了!
陆晚滑了滑喉,倏然长吁一口气。
萧闻雍好像真的是直男。
……
出了偏院,九思便看见宫里头一早留下来的几个女官又进了偏院的门。
九思不解:“主子,方才……王妃他可有异常?”
他们此行回京的目的实在凶险,不容出半点差错,眼下宫里头安插这么一个男人在主子身边,他们行事或许要受阻碍。
九思将轮椅推到萧闻雍住着的院子,影卫将院门围住。轮椅上的男人曲了曲指,狭长的眸微微一眯。
随后,男人从轮椅上下来。藏青色鹤氅及地,皂靴稳稳踩在光滑的灰青石砖上。
萧闻雍站住了脚步,勾唇,脑海里闪过少年蠢的可爱的模样,轻笑一声:“无碍。”
小东西笨的可爱,先养着也不错。
5. 第 5 章修
萧闻雍走后,陆晚的心也没安生下来,在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生怕喜怒无常的活阎王又折回来。
顺便,他在心里细细回味了萧闻雍对他说的话。
萧闻雍方才一定是在拉拢他吧?最起码是不讨厌他的。
他或许真的可以按照小童说的办,若是萧闻雍厉害些,他不如就傍着萧闻雍。
最起码现在一定不能和萧闻雍闹不愉快。
不知是不是一整天折腾的累了,陆晚坐着坐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
“少爷,您醒了吗?”小童的声音在耳边传来,陆晚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从软软的被子里钻出来。
少年嘀嘀咕咕:“小童,我我还…还有一篇文章……没没看呢……”
好困。
说着,陆晚一惊。
才发现,身边已经不是自己的房间。
昨夜被刺杀又被凶的经历在他脑袋里放烟花似的,一遍遍回放起来。
陆晚一个咕噜从榻上起来,看着小童同往常一般端着洗脸水进门:“少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梳洗一下,去王爷那里伺候着吧。”
陆晚咕哝了声:“小童……”
“小童。”
对了,昨夜的事情,要和小童说一下。
陆晚光着脚直接下了地,跑到小童身边拉着他的手,将人拉到了内殿:“小童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陆晚将昨夜和萧闻雍的事情一一告诉小童,并附上自己的分析:“我觉得,萧闻雍很有可能知道圣上要发难他。”
昨日陆晚说错了话,萧闻雍不仅没生气,还提起来明义堂先生的事情。
陆晚:“他昨天和我说,我们以后是夫妻了,语气有些暧昧。”
陆晚咂舌:“小童,眼下肃王这里没事,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找父亲说说会试的事儿?”
小童摇了摇头。
陆家肯定是站在圣上这边的,说不好听的,少爷现在是被陆家丢出去的棋子,就昨日肃王被刺杀的情况看,陆家压根就不想管他们少爷的死活。
若是肃王真的被杀了——若肃王反了呢?
“后天咱们就回门了,”小童思忖少顷,压着身子,小声对陆晚道:“到时候老爷定要私下找少爷问话,不如那时候少爷再试一下老爷的态度——”
陆晚听完,点了点头:“嗯……”
“也是,那我还是先等等看。”
这边陆晚刚说话,只听见外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推门声,那声音极大,听就是有人故意推门。
陆晚闻声抬眸,朝着门外看去,只见几个还是穿着宫人服侍的女子进了门。
几人中,一穿戴稍微精致些的女子,带着几人就这么闯了进来,眸子一抬,看了陆晚一眼,冷嗖嗖道:“王妃,眼下都快正午了,您怎么能这般懒惰?”
“您是陆尚书家的小少爷,不知作为妇人该怎么侍奉夫君就算了,怎么还能睡到这个时辰呢?”
“这般没规矩,奴婢看,是要禀报皇后娘娘,让宫里的教习嬷嬷过来教教您规矩!”
陆晚抿了抿唇脸上瞬间红了,有些羞愧,他昨夜确实太困了,平日里小童都是守着点喊他起床去学堂的,昨晚小童被叫走了,“抱,抱歉。”
陆晚匆忙拿了脸布,“我这就洗漱,麻烦几位稍微等我一下。”
肃王封地不在京师,京师也没有府邸,暂居的王府一切事物都是由宫里打点的。不管是昨夜的刺客还是现在的宫人,没有一个是肃王的人。
宫人们见少年这般好说话,脸上都有些意外。刚好,她们正找不到为难肃王的法子。
带头的宫人清了清嗓子,留下一个白眼,语气犀利:“还请王妃快些,莫要再耽误时辰。”
陆晚像个小鹌鹑似得点头,什么也不敢说了,生怕做错事,用眼神示意小童快准备衣服。
小童自小在尚书府陪着他家少爷长大,名门贵族的礼仪也熏陶了不少,勾心斗角也见过不少。但是他家少爷从小就和其他家的公子不一样,也从不和学堂里的公子们打交道,家里又有个爱阴阳人的兄长。他们家少爷不知眼下这些人是给他们脸色看。
肃王毕竟是亲王,这些宫人就算是领了上头的命令过来刁难,也不敢刁难到肃王头上。这是见他们少爷好欺负。据说昨夜肃王没有在少爷房里休息,若是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他们少爷!
小童气急了,动身去了几个宫人跟前。
那几个宫人见那小王妃身边的小厮过来,没什么好脸色,白眼一个个落下,“还不快去伺候,你们尚书府的人真是墨迹。”
“几位姐姐体谅一下,昨日王爷见我家少爷受了惊吓,便吩咐了让我家少爷多休息会儿,”小童说着,一把从宫人手里夺来衣物,一个白眼翻过去:“对了,王爷还说了最近京师不太平,昨夜就有刺客扮做宫人的模样溜到府里行刺,让我们少爷多留点心,要是怀疑哪个宫人可能是刺客就禀报上去。”
“要是我家少爷说谁是刺客,拉过去扒个皮抽个筋什么的,肯定就招了。”小童:“瞧我,还少爷少爷叫呢,眼下是王妃娘娘了。”
“尊贵着呢。”
肃王暴怒无常的名号压根不用小童说,几个宫人闻言不屑地轻哼了声,嘴上虽然没服软但一个个都面面相觑,面露惊恐。
小童这才出气,拿着衣服进了内殿。
内殿,洗漱好的陆晚疑惑地问了声:“小童,方才她们是在欺负我吗?”
陆晚方才确实没有注意到外面那几个宫人是在蛐蛐他,但是小童他是了解的,小童说话一直都很有分寸甚少这么吓唬人。
他好笨啊,被人蛐蛐了还乖乖的听人家的话……
小童进了门,那几个牙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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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利的宫人就纷纷出了殿门,门也是轻轻关上的,可见他们也就是一群纸老虎。
“没事的少爷,她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小童说着,见坐在妆奁前的少年小脸挂着愁容:“她们就是看人下菜罢了,少爷不用对付他们,有小童呢!”
陆晚摇了摇头,“小童,对不起。”
陆晚说着拉着小童的手,小声咕哝:“都怨我不爱出门,不和人打交道都不会看人脸色,他们方才欺负我我都没听出来,还要你替我对付。”
“少爷,他们就是看您昨夜没留下王爷,以为您不得宠爱,所以才这么张狂,”小童:“以后您就是肃王妃了,就算肃王要倒霉,那也是要官家发了话下了旨才算数,眼下您身份尊贵着呢。”
小童:“说不准——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您了。”
“嗯!”陆晚挤出来一个笑,蹭了蹭小童的肚子:“小童,你真好,就你对我最好了。”
陆晚:“你就是我的好基友。”
小童:“嘿嘿。”
“小童给您梳妆,早上小童起床的时候见了王爷身边的人,他说了王爷没要求您去跟前伺候,您不必觉得自己做错了。”
陆晚点了点头,松开了小童,乖巧坐着让小童给自己梳头发。
陆晚心情好了不少,但更多的是后悔。
已经穿过来这么一年了,他还是改不了之前慢人一拍的性子,殊不知在这封建社会,一句话说错就能要了命。
小童从小就保护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连几个宫人都指着鼻子欺负他了。
日后,若是他还是呆呆傻傻,不会看人脸色,小童跟着他岂不是要受更多的气?
不可以总这样的。陆晚心里暗暗的想。
小童给少年梳头发,倏然间听见少年小声咕哝了声:“小童,以后我会变强大的,不会再让人随便欺负了。”
小童噗嗤笑了一声:“好!”
陆晚在陆府有自己的小院子,虽然偏僻了些,但是好在不用和外人打交道,平日里也是起床就开始背书,他一直以为那是件幸运的事情。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没时间窝在房间里念书了,他还要权衡陆家和肃王。
小童给陆晚梳的发髻也贵气些,玉冠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是虞老爷千里迢迢从辽东送来的,再配上王府上等的苏绣暗纹淡紫圆领袍,将他们少爷精致矜贵的容貌承托出来。
小童忍不住感叹一声:“少爷穿的华贵些真是好看,比宫里的娘娘还好看呢!”
陆晚看着镜子里花瓶般的装扮,心里没什么波澜,以前假期拍广告的时候总有人这么说他。
说他像个bjd娃娃。
陆晚爽利地起身,没心思看自己的脸:“走吧小童,我们还是先去找王爷一趟,该有的礼仪不能少。”
还是要两手都抓起来。
小童点头:“嗯,好。”
6. 第 6 章修
萧闻雍回京不过半个月,根本没时间修葺新的肃王府,或者圣上压根就没准备让萧闻雍在京师多待,最近被赐的府邸好像是之前抄过的贪官府邸。
陆晚提着裙摆,跟着王府的小厮从他们院子里出来,弯弯绕绕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走到王府东边一处名为“清心居”的院子。
小厮走到门前,可见两个穿着暗红色布甲,手持银枪的护卫在门前候着:“王妃过来伺候王爷用膳了,劳烦您通报一声。”
两个护卫点了点头,随后打开了紧闭着的院门。
陆晚抬眸看着凶巴巴的两个护卫,心道着萧闻雍这是经历过刺杀,心也细致了,怪不得不在他房间过夜呢。
护卫打开了门,陆晚便迈步进去,结果他进了门两个护卫竟然吧唧一声将门关上了。
陆晚:“…………”
小童还在外头呢。
陆晚踩在青灰石砖铺成的小径上,长睫忽闪两下,看着紧逼的院门。
这时候九思别着一把剑从不远处过来:“九思见过王妃。”
许是见陆晚脸上带着疑惑,那位唤九思的护卫又道:“王爷身子不便,也不喜身边人多,王妃自己进去就好。”
“这样。”陆晚点了点头,喊了他的名字:“你叫九思呀,谢谢你九思护卫,不过我的小厮还在外头,劳烦您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九思:“……”
少年说话软软的。
九思作揖:“是。”
说着,九思打开了门,陆晚放心下来,提着裙摆往不远处的房间走去。
……
京师秋季多雨,昨天晚上好像一夜雨铃霖,眼瞧着青灰石砖上灰蒙蒙的一片,还有些湿滑。
少年小心的迈着步子,到了门店,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才推门进去:“王爷,臣妾过来给您请安……啦?”
陆晚推门,甫一开门,殿内便袭来淡淡的檀香,幽幽一股,似看不见的薄雾,笼罩着鼻腔。
倒是怪好闻的。
“阿嚏,”陆晚一口气吸多了,打了个喷嚏有些失仪。不过殿内静悄悄的,好像没萧闻雍的影子。
萧闻雍推着轮椅从后院过来,便看到少年探着身子往他房间里望,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声音。
笨。
萧闻雍捏了捏眉心:“本王在你后面。”
“嗯?”陆晚没听到萧闻雍的声音,没直接进去,结果听到背后传来沉沉的男音。
他回眸看去,见小厮推着萧闻雍就在他背后的亭子边上。
陆晚看着小厮便将萧闻雍推到了亭子里。
“过来。”男人又道。
陆晚乖巧地应了声,关上了房门,“来啦。”
眼下已经到了午时,小厮将一早准备好的饭食和糕点端上了桌子。
陆晚坐在萧闻雍身边,见男人悠哉悠哉地品茗,也不主动开口。
“王爷,臣妾明天就要回门了……”陆晚说着,眸子灵动地往萧闻雍身上瞅了一眼。
虽然已经及深秋,早晚温差大,需要穿两件衣物御寒,可是萧闻雍身上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穿着宽大的鹤氅,就是初冬穿他身上这套,也觉得有些厚了。
萧闻雍这是怕冷吗?
“回门的回礼本王让九思备好了,”萧闻雍淡淡道。
“哦。”陆晚挪了挪凳子,心道萧闻雍不和自己一起回去吗?现在萧闻雍既然不想燕王那样,不杀他,那他一定是不想谋反的。那之后他若是能和萧闻雍好好相处……最好不过。
陆晚乖巧地垂眸,看到两人面前的摆放精美的糕点:“王爷,要不您先用些糕点吧——臣妾服侍您。”
说罢,陆晚便挤出来一个笑,拿起来一片云片糕递过去:“您试试这个?”
陆晚抬眸,与萧闻雍对视一眼,男人那双幽蓝的眸子好像夜幕中一颗蓝色的星辰,又似静水中荡起的一丝涟漪。
陆晚从未见过这般特殊的眼仁。
但是,陆晚献引起后,萧闻雍没说话,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陆晚一时有些呆住了,可萧闻雍实在太有威慑力,他舔了舔唇瓣,尴尬的有些说不出来话,好在这时候萧闻雍冷淡说了声:“本王不喜甜食,你自己用。”
陆晚的手默默抽了回来,张开唇瓣,轻轻含住了那块糕点,算是缓解了尴尬。
入口,淡淡的米香在口齿见泛滥。
陆晚小口嚼了嚼,笑着眯了眯眼睛,意外道:“好吃。”
萧闻雍真是好吃的吃多了呀,这糕点明明这么好吃!小童肯定喜欢。
萧闻雍压了压唇角,语气依旧是探不出情绪,只是又敷衍了一句:“那便多吃些。”
说罢,男人又突然道:“本王身子不便出门,你带着回礼回去便是。”
陆晚闻言动了动唇瓣,思忖少顷,乖巧地点头:“好……”
不去也好,反正他也不想在陆家多待。
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说他母亲的嫁妆以后要留着给他买宅子用,所以送来的嫁妆里大部分都是不值钱的物件。
这些东西拿回去估计父亲也不乐意收。
陆晚:“那臣妾就自己去……王爷您多休息休息。”
“自称就好,”萧闻雍这些日子回京,体内的蛊毒又有些不稳定,就这么在院子待一会儿便觉得冷的过分了。
小厮察觉不对劲,将大氅给轮椅上的男人盖上,小声道:“王妃,王爷畏寒,您自己在这儿吃些东西便回去休息吧,小的先推王爷回房间了。”
“好,”陆晚还想和萧闻雍多说会儿话呢,不过方才他想的没错,萧闻雍就是怕冷。
传言那塞外荒凉的地方,蛇鼠虫蚁都带着奇毒,萧闻雍的腿好像也是被有毒的畜生咬了才残废了。
怪可怜见的。
“那臣妾……那我推王爷回去吧,我也不太饿。”陆晚换了自称,把嘴里的糕点嚼完,起身就要帮忙。
轮椅上的男人眉心微微蹙着,小厮闻言有些为难,不过小王妃的话王爷也是听见了的。
正当小厮为难的时候,阖眸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眸。
小东西倒是贴心。
萧闻雍沉沉“嗯”了声:“走罢。”
陆晚将萧闻雍推回去他的房间,进去后才发现,房间里已经生了炭火,那檀香味儿就是这炭火烧出来的。
将萧闻雍推到他的床前,陆晚便往床上瞟了一眼。不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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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亲王啊,连床都这么大,真是豪气!
陆晚有礼貌的又给萧闻雍行了礼:“王爷先休息吧,我先退下了。”得到准许,陆晚才关上了房门,从清心居出去。
走的时候小厮还将方才没动的糕点给他打包走了。
带回去给小童吃!
……
当天晚上,陆晚和小童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吃糕点一边计划着回陆家要办的事情。
一眨眼就到了回门那日。
难得的是,萧闻雍虽然没有和陆晚一起回去,但让那位唤九思的护卫一路护送他们回陆家。
从王府到陆家一共半个时辰的路程,陆晚和小童坐在轿子里,眼巴巴的看着肃王府的亲卫一路送他们回去。
陆晚心里犯嘀咕:“小童,你说父亲能答应我的要求吗?”
其实都是父亲在陆晚离家前答应的要求,不过陆晚心里还是没底,毕竟很少有人嫁出去后还能继续去学堂念书的。
可是再有半个多月就是会试了,他若是不拿回自己的笔记,继续去明义堂读书,到了考试的日子发挥肯定不行。
会试一次中举的人寥寥可数,他本来就只有能吃苦这一点优势,不复习就等于裸考。
“放心吧少爷,老爷毕竟是朝中三品大臣,怎么可能说话不算数,”小童心虚道:“一会儿咱们见了老爷就赶紧去西苑拿您的课本和书。”
陆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嗯……”
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说着,车队就到了陆府的大门前,随行过来的小厮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王妃,已经到了。”
陆晚被小童扶着,从马车里钻了出去,甫一下车便看到了大门前站着的王妈妈。但并未见到陆父和王氏在门口等着。
陆晚上前,疑问:“王妈妈,父亲今日没在家吗?”
王妈妈是陆父的大夫人的陪嫁丫头,平日里就没给过陆晚好脸色,今日倒是难得笑脸相迎:“王妃说的哪里话,老爷今日特意休了假,和夫人在正堂等着呢,您快过去吧。”
陆晚:“好,那我去给父亲请安。”
陆晚说着,王妈妈已经招呼陆家的小厮去迎陆晚身后肃王府的人。
送陆晚过来的人是九思,那是萧闻雍身边的亲卫,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一起进门的。
陆晚就和小童进门了,见王妈妈没有将九思邀进府内,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但还是吩咐小厮将他带回来的回礼抬进府内。
九思回了礼,便带着人先回去了。
“小童,咱们进去吧,”陆晚说着,便没有再管门外的人,带着小童轻车熟路地往陆家正堂去。
离家前父亲交代过的东西,陆晚都记住呢,他也乖乖听话没在萧闻雍身边闹腾,一会儿只要将萧闻雍的近况一一详细的报告了,应该就能顺利提出来自己的要求了吧?
总之不能耽误他考试!
到了正院,陆晚见陆耀祖今日也没去明义堂,大堂前陆耀祖的母亲也陪在陆父身边,一家人看着其乐融融地在候着他。
陆晚进了院子,上前给陆父行了礼:“孩儿见过父亲。”
却只听站在正堂门前的陆父喝道:“孽障,跪下!”
7. 第 7 章修
陆晚动了动唇瓣,疑惑地看着堂前站着的陆父。
陆父名不平,本是江南人士,后来中举在京师做官,便定居在京师。
原主的生母虞氏是倒卖兵器的商人出身,太祖皇帝驾崩后,这一类的商人遭到朝廷的剥削,她与陆不平算是互利互惠的婚姻关系,但原主的母亲生下原主后不久染上风寒身故。
陆不平最初在翰林院不受用的时候,也是原主外祖一家出钱给他买通了官运,因为这件事陆不平没少被同僚冷眼。陆晚知道他也因为这件事不喜欢原主。
可是,这十多年来原主一直乖巧听话,且外祖一家每年都会给他送银子供原主读书,他们父子二人情感不深,但表面关系还算过的去的。
怎么今日他一回家,陆不平就这么对他?
莫非是想赖他会试的帐?
陆晚手足无措地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父亲是什么意思?”站在陆不平身边的少年就是原主的哥哥——陆耀祖。
陆耀祖:“皇后娘娘那里都传话过来了,说你在肃王府压根就没在王爷的房里伺候——父亲好不容易如了你的心愿,将你的画像递到圣上面前,为你谋得这么好一桩婚事,你却这般不重用,还好意思回家!”
陆晚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圣上要借着为肃王冲喜的由头给肃王物色男妻在先,朝中众臣不舍家中子嗣又或者不耻献子求荣在后——陆不平这才有机会献人,又利用小童逼他。
“混账!”陆父闻言大怒,一改往日谦和的脸色,“你现在都会满口胡诌了,若非你看上了肃王王妃的位子,为夫一介清流怎会让自己的儿子为男妻——你既嫁去就应该好好服侍王爷——尔等见利忘义,利令智昏之辈,怎配做我陆家儿!”
陆不平:“祠堂跪着,好好在你母亲灵位前忏悔!”
“来人,将少爷带下去。”
陆晚压根就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陆不平一声令下,陆耀祖身边的小厮就朝着他冲了过来。
陆晚闻言,往后退了两步,舔了舔唇珠看着陆不平。
他今日来,本是想问陆不平自己会试之事,没想到陆不平却如此对待他。可见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自己继续参加会试。
陆晚死死盯着面前的几个小厮,正色道:“我可是肃王妃!父亲当真要孩儿去祠堂吗?”
陆不平闻言,目光闪烁,心陡然漏了一拍。
陆晚这个孩子他看着长大的,甚少同他反驳,十几年如一日像个鹌鹑一般。怎么从去年落了一次水后,性子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陆不平闻言抬手,示意小厮停下:“慢。”
“你倒是提醒了老夫——”陆不平吁了口气,将目光放在陆晚身侧的小童身上,“来人,将王妃娘娘身边那个贱奴压下去!”
陆不平说罢,本来冲向陆晚的小厮突然朝着小童过去。陆晚滑了滑喉,来不及去阻拦,小童就被他们按在了地上。
“你们不许动小童!”陆晚抿唇,朝着地上的几个小厮踹去,之前在陆家待着,这几个小厮就经常欺负他和小童,陆晚已经忍了好久!他就不信陆不平今天敢再向他动手。
“你们放开!你们若是再不放开——”
陆不平见状,捋了捋胡子,“王妃娘娘金身玉体,老夫今后是动不了自己的儿子了,不过这个贱奴的卖身契还在我陆家,王妃娘娘今日大可回王府向王爷诉今日的苦——”
陆晚确实是肃王妃不假,即便今日是做一场戏给天子看,陆不平也不敢将棍棒往陆晚身上挥。
他方才只是想将陆晚激走。
倒是陆晚提醒了他,如今他不能动肃王妃。但是一个陆家养大的小厮,若是陆晚识趣一点乖乖滚出陆家再也不回来,那他就大发慈悲留下他一条贱命。
若是不然,他也不怕打死一个贱奴。
他就不信,肃王能因为一个奴才向圣上起折?
且宫里来了话,说肃王并未在陆晚那里留宿。
陆晚的力气很小,根本护不住小童,看着小童的脸被他们几个小厮按在地上,陆晚心如刀割。
小童是他来这里遇到最好最好的朋友。
他不准有人欺负小童!
“我跪就是!你们松开小童!”陆晚起身,看着面前的三人,咬着唇瓣,“孩儿有愧母亲,跪母亲又如何?只是父亲请你之后不要再利用母亲教导陆晚了,母亲当年对谁付出的更多,孩儿不必明说。”
见陆晚这般强硬,站在陆不平身边的王氏捏着手绢上前,小声劝着:“老爷,小晚既然已经知道错了,让他去祠堂上柱香认个错便是,何必闹出人命呢?”
“小晚,你这也是将你父亲气到了,你既嫁去了肃王府,就应该好好服侍王爷,今后也别回来气你父亲了,这样咱们都好。”
陆耀祖说着,也走到陆晚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你若还念着自己姓陆,为我们陆家着想,今后就不要回家了!”
陆晚摇摇头,看着地上的小童,又吼了一句:“你们都闭嘴——你们快放开我的小童!放了小童,我保重再也不回来!”
陆不平看戏做的差不多了,挥袖示意小厮放开陆晚的小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去祠堂好好向你母亲忏悔——”
……
陆晚是被陆耀祖身边的小厮监视着过去的,陆晚进了祠堂便安生跪着,没多大会儿他们便把小童也扔了进来。
陆晚连忙从蒲团上下来,跑到小童身边,将小童扶了起来:“小童,你没事吧?他们是不是打疼你了?”
“没事,小童没事,”小童身体本来就不错,那几个小厮之前就总欺负他,他早就习惯了,他一点都不难过,相反的,小童觉得他家少爷越来越不一样了:“少爷您今日好像和以前更不一样了……”
“咱们以前总被他们欺负,还是王妃的身份好,起码他们现在可不敢再打您了。”
陆晚:“……”
这是什么苦中作乐。
“都说了不会了。”
“不过小童,我现在全明白了,他们这是要食言——”陆晚抱着小童,少年眼下没了刚才的盔甲,一把埋在小童怀里:“一定,一定是圣上下决定要削藩了,陆家这是要舍我一人,保他的仕途和陆家!”
陆晚越想越难受,这一年来他日日不敢松懈,眼看着临门一脚就能离开陆家,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一个岔子。
如今来看,陆家是不会再管他会试的事情了。
但他可是学了整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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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他不甘心。
“少爷,您不觉得老爷这是要背水一战吗?”小童顺了顺少年的背,小声安慰道:“小童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老爷这是早就决定要抛弃您了,只不过之前为了让您乖乖听话嫁去王府,才答应您依旧能参加会试——小童本来不该这么想,可今日老爷这般刁难您,左右不过就是想和您撇干净关系。”
陆晚咬着唇瓣,靠在小童身上,沉思了片刻又哽咽着说道:“小童……我”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能不能又怎么样?”陆晚的话音落下,祠堂的门从外头被打开。
人影未到一记熟悉的男音便响起。
少顷,陆耀祖只身进了祠堂的门,他身后的小厮将房门又合上。
“你猜的没错,”陆耀祖模样随了他的生母张氏,虽然不丑,但也谈不上英俊。
陆耀祖和陆晚都是一个父亲生的,却因为外貌一直被作比较,后来陆晚进了明义堂——明明是一个只会空谈社稷的无用草包,功课却能压他一头,陆耀祖就更恨陆晚了。
“你以为父亲他有多在乎你我吗?”陆耀祖轻哼了声,走到跪着的少年跟前,捏着他的手腕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和你外祖一家就是把他想的太好了,你母亲的那些嫁妆都被他用来讨好杜家了,也就是我母亲聪明些,能拿捏住他的一点短处,我陆耀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欺负你这个草包。”
小童见状死死抓着陆耀祖的肩膀:“放手!你知道你抓着的是肃王妃吗?!肃王现在还是亲王呢,你就这么大胆!”
“肃王?笑死了,肃王这次进京就是受圣上的命令,上缴西北虎符的,”陆耀祖不像陆不平忌惮的多,他向来口无遮拦:“肃王能打仗是不假,但没了西北的兵权,你以为他一个瘸子还能干什么,他还不如燕王,燕王起码还有个健康的身体。”
“实话告诉你,父亲就是想靠着你羞辱肃王一番,最好是让他同燕王一样早早杀了你,”陆耀祖:“不过这个肃王倒是耐得住性子,还是说,他操-过你了?操-上瘾了?”
“混蛋!你胡说八道什么!”陆晚抿唇,使劲儿挣脱陆耀祖的桎梏,抬手朝着陆耀祖脸上就是一耳光。
结果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打完反手就被陆耀祖按在了蒲团上。
陆耀祖咬碎了后槽牙,轻蔑地笑了声:“小贱-货,你的力气就这么大吗?打一巴掌跟挠痒痒似得。”
“看来,你生来就是做婊-子的料。”
“就是肃王再喜欢你,不杀你又怎么样?再过几日宫宴肃王缴了虎符,你们就要滚出京师了,到时候你永远也回不来学堂。”
“呸!”陆晚撑着蒲团,死死盯着陆耀祖的那张脸:“跟着肃王回凉州又怎么样?只要肃王不反,圣上怎么敢动他,你别忘了肃王的母家是金陵范氏。”
“我……我就是始终要压你一头……”陆晚的脖子被陆耀祖掐着,声音几乎说不出来:“会试就算我不考……我不考你也中不了……”
陆晚抿着唇,漂亮的小嘴里气呼呼吐出来一句最气人的话:“还有,城西王家的孙姑娘……就是不喜欢你!”
陆耀祖闻言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气恼了的样子像是一头发疯的野狗,嘴里一字一句道:“你! 闭! 嘴!”
8. 第 8 章修
陆耀祖的力气极大,陆晚根本挣脱不了,关键时候小童从背后取来了一块灵牌朝着陆耀祖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下去。
陆耀祖被陆晚激的差点失控,突感后脑勺被一股猛力袭击,还未反应过来他便两眼一黑摔在了陆晚身上。
陆晚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几声,白皙似玉的修长脖颈上留下几道殷红的印子,小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将陆晚身上的陆耀祖拉倒地上,将陆晚扶了起来:“少爷,咱们回王府吧,家里这是要把少爷往绝路上逼——”
陆晚大口喘了气,垂眸看着地上额角流出鲜血的陆耀祖,慌张道:“小童,是我打的陆耀祖你记住了……”
陆晚:“走,咱们赶紧走,一会儿不走就走不掉了。”
小童点了点头,扶着陆晚起身,离开祠堂的时候在陆耀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狠狠踩了一脚,留下个鞋印:“少爷从后门走。”
陆耀祖的小厮在祠堂外院候着,陆晚带着小童从小门出去,又绕了一圈才找到侯在陆府外的王府小厮。
几个小厮见陆晚狼狈地从陆家出来,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依旧滴水不漏的上前迎着他,关切问:“王妃,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小童怒不可揭,一把推开上前要接陆晚的小厮,扶着陆晚上了轿子:“快回府,王妃受了惊吓,若是出了岔子你们也别想活了!”
几个小厮这才慌了,连忙上前赶着马车,从陆家大门前离开。
陆家几个在门口看着的门房,见肃王府的小厮匆匆离开,连忙进了府去通报:“老爷夫人……少爷!陆晚从后门跑了!”
……
陆晚的轿子进了王府,萧闻雍身边的护卫便前去报了信儿。
彼时正直中午,还未到吃午膳的时辰。九思将主子推到了花园里的太阳光里晒暖。
男人今日依旧穿着一身精致华贵的鹤氅,但并未再着大氅照着,青丝垂肩。到底是贵气的人,就这么慵懒地靠在轮椅上,抬手支颌,双眸微阖,岁月静好地模样让人都能忘了这是位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护卫抱拳,见自家主子阖眸,不敢大声传报只是看着他身边的九思护卫。九思咳了声,小步上前,在男人身边轻道:“主子,王妃从陆家回来了。”
自从那日陆晚过来陪着主子吃了一顿午膳,说了要回门的事情后,便再也没踏进过清心居。九思觉得主子这几日的脾气又有些差了,比原先回京的时候更差。
九思说罢,见轮椅上的男人微微张开了眸,便往后退了一步,示意站在不远处的护卫上前回话。
护卫:“主上,线人来报,说王妃是……是哭着从陆家出来的,好像还受了伤,要属下派人去偏院看看吗?”
轮椅上的男人眼帘微抬,九思就示意,道:“请王妃过来。”
护卫:“是——”
“不必,”萧闻雍叹了口浊气:“推本王过去罢了。”
九思:“……”
“是。”
……
陆晚回了王府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让小童将房门死死从里面锁住了。
陆晚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能经历这么一遭,但又怨不得其他人,只怪他将陆不平这个小人想的太好了。若是当初他狠心一点,坚决不嫁,或许之后还有一条活路。
但又想想,若是他不嫁,陆家又怎么会放过小童?
左右都是个死局!
这封建的官僚体系当真畸形,陆不平这样的小人都能坐上工部尚书的职,可见当今圣上也不是什么明君。
小童守在陆晚身边,看着趴在小塌上哭的伤心欲绝的少年,心里也不是滋味:“少爷,让小童给您上些药吧,不然脖子里的痕迹定要好多天下不去呢。”
“您莫要伤心了,为了那么一个家,不值得。”
“我不是因为家里……”陆晚抱着袖子,抬眸,泪珠在他下巴上汇聚,最后落在他的袍子上,留下一片湿濡的水印。
少年舔了舔唇瓣,回眸看着身边的小童,“我就是后悔以前没好好交一些朋友,到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自己连个求的人都没有。”
陆晚吸了吸鼻子,小手从衣袖里探出来,抹掉自己的泪珠:“小童,会试我定然参加不了了,以后你我该如何是好?”
他真的想上学,想考试,想靠着自己做点什么。
“少爷您还有王爷呢。”小童跪在少年身边,拿着帕子给少年擦了擦眼泪,认真道:“少爷,小童跟着您在明义堂也听了十多年的圣贤书,见过不少名门公子说朝事。”
“老爷这是想用您在杜阁老博个好,让咱们王爷效仿燕王杀了您,这样圣上既有正当的理由除了肃王,老爷便能因此在官场畅通无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童冷静道:“咱们王爷不是燕王那个冲动之人,您自己也说了,王爷的母家是金陵范氏,若是今后王爷缴了兵权回了凉州,咱们跟着王爷也是饿不着的。”
“老爷这么着急与您撇清关系,一定是想向圣上表忠心——”再多的话小童也不敢说了。不过两人也只是看彼此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想来定是肃王没杀他,陆不平的计划落空了,而圣上又猜忌心重,说不定现在还要考量陆不平忠不忠心?所以陆不平只能在肃王和圣上之间选一个。
他选择圣上。
“我明白……”陆晚拉着小童的手,哽咽着:“我都明白了——只不过‘我’读了十多年的书,就是为了这场考试,如今黄粱一梦,我不甘心……”
陆晚同原主一样,都是读了十多年的书,只为自己博一个好的结局,可都差那么一点点。
陆晚抱着小童,“小童,我不想靠着别人活,我想靠着自己……怎么就这么难……”
少年的话说的真诚,从小他家少爷就乖的,参加科举这条路还是当初自己提议的,少爷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怎么能轻飘飘就放下了。
小童没办法,跟着他家少爷哭,“少爷您快别哭了——”
陆晚的呜咽声没停下,却听见房间外有了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有人来了。
陆晚还伤心着呢,又听见院子里的小厮过来拍门:“王妃,王爷过来陪您吃午膳了。”
陆晚闻言,立马止住了眼泪:“王爷过来了……”
上次就已经将萧闻雍拦在门口一次,今日萧闻雍又屈尊降贵过来了。萧闻雍还是他们今后唯一能依靠的人,他万不能再怠慢了。
伤心归伤心,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陆晚从小塌上起来,小童已经爽利地去开门了。
等内殿的门打开,小童就机灵地退了出去,陆晚擦干眼泪,恭恭敬敬地到门前给萧闻雍行了礼:“见过王爷——我这就收拾一下陪王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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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闻雍靠着椅背,抬眸隔着几人远的距离看着站在殿内的少年。
这么笨,回去被欺负了,哭鼻子也正常。
九思将萧闻雍推到了殿内,小厮们就利落地将午膳布到了陆晚房间外殿的桌子上。
陆晚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又洗了手,换了干净的手布拿给殿内的萧闻雍:“王爷,净净手吧。”
萧闻雍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出去,九思领了意清了殿内的人,将门给二人合上。
殿内清净下来,萧闻雍才接了少年递过来的手布,却在抬眸间扫见了少年脖颈上殷红的指痕。
少年生的极白,像是难得的一块儿美玉,放在身边看着养着也算是乐趣。
萧闻雍蹙了蹙眉心,潦草擦了擦手,将手布拿给少年的时候,抬指倏然捏住了他的下巴:“别动。”
陆晚坐在萧闻雍对面,下巴倏然被微凉的指腹捏住,方才泪珠腌渍过的下巴肉有些发疼。
男人像是把玩一件玩物般,左右转动了他的下巴,又轻轻抬起,鸦羽垂着好像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疼吗?”男人问。
陆晚鼻子一酸,好像是以前被其他小朋友欺负,回到院里好几个妈妈围着他安慰他的场景。本来没什么好伤心的,可萧闻雍盯着他的伤看,陆晚突然又想哭了。
突然就委屈了。
陆晚抿唇,含着泪花,点了点头:“嗯……”
吧嗒,一滴温热的泪珠掉在男人微凉的指腹上。
萧闻雍指腹不经察觉地微动了下。
少顷,萧闻雍松开了少年的下巴,沉道:“废物。”
陆晚:“……”
不敢吭声,金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唇肉都被蛰的疼了。
他不想当废物。
“王爷,”陆晚舔了舔唇珠,吸了吸鼻子看着静静垂眸看他的男人,目光真切道:“王爷我不是故意要嫁给您的……我是被逼的,是陆家,是他们想我嫁给你,让您效仿燕王杀了男妻,得个抗旨谋逆的罪名——”
说着,陆晚挪了凳子,掀开衣袍跪在了地上,嗓音哽咽着:“陆晚深知王爷战功显赫,是我大凉的功臣,不该受此羞辱。但陆晚一介书生,性格软弱好欺,无法与朝中权臣搏斗,陆晚想告诉王爷,若是以后王爷用的上陆晚的地方,陆晚愿为王爷‘冲锋陷阵’肝脑涂地。”
有些话一但捅破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晚抿唇,静静的看着萧闻雍,男人的回应是悬在陆晚颈间一柄无形的刀剑。
少顷。
萧闻雍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小东西,‘嗤’笑了声,淡淡道:“想从本王这里要什么?”
“……”萧闻雍同意了。
陆晚有些惊讶的看着萧闻雍,心虚地又垂下浓睫。
少年声音越发的小,咕咕哝哝:“陆晚想保下身边的小厮——还有……还想去参加半个月后的京师会试。”
“你既在本王身边,你的小厮便是我肃王府的人,自然没人能动他,”萧闻雍将放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给少年添了碗筷,示意他起来用膳。
陆晚看到了希望,乖乖巧巧地从地上起来,又擦了擦手这才给身边的男人布菜:“那,那会试呢?陆晚若是能考中,以后就不用赖在王爷身边了……”
“会试?”萧闻雍垂眸望着少年,淡淡道:“想都别想了。”
9. 第 9 章
陆晚动了动唇瓣,双眸立马续上了泪花。
萧闻雍脸上冷冷的,什么表情都没有,陆晚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发泄情绪。
“本王今日胃口不错,”男人放在台面上的指腹动了动,并未再理他所说的会试一事。
陆晚将自己的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乖巧地嗯了声,只是素日里乖巧软乎的少年音有些哑意:“那我给王爷布菜吧。”
萧闻雍拿起碗筷的动作从容优雅,精致繁琐的衣袍此刻好像成了他身份尊贵的特征。
萧闻雍与故去的先帝是大凉的开国皇后范氏所生。
范氏一族在南方繁华的金陵城已经绵延百年之久。据说前朝三百年间,光是从范氏家族中出来的内阁首辅就有十几位,女子为后妃者更是数不胜数。
而太祖皇帝灭前朝成就大凉,依旧重用范氏子孙,和范氏更是白手起家成就大业。可以说,大凉今日皇姓萧,范氏的功不可没。
这样一个贵族出身,又战功赫赫的亲王,如今却落得一个双腿残疾,被亲侄儿逼迫迎娶男妻的下场。
陆晚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古人最是重脸面,萧闻雍落得如此下场却依旧从容对待。
萧闻雍用膳很有礼数,只夹自己面前的饭菜,陆晚多留心看了一眼,看到了萧闻雍大概是夹不到的清蒸鱼,便自作主张起身将一碟清蒸鲈鱼挪到了萧闻雍面前:“王爷,多吃些。”
萧闻雍微微抬了抬唇角,未回少年的话,拂袖夹了一筷子白嫩的鲈鱼。
陆晚也捧起了饭碗,看着萧闻雍将那块白洁的鱼肉放在口中。
少年高兴地眯了眯眼,破涕为笑,小声道:“王爷还喜欢吃什么,我帮您挪过来。”
“自己吃,”这次萧闻雍没再顺从少年,只掀了掀眼帘,凝了眼身边双眸还泛着水气儿的少年:“本王看着你吃。”
陆晚:“……”
“嗯。”
陪着萧闻雍吃完午膳,陆晚的心情好了一点点,虽然萧闻雍拒绝帮他去考试,但是起码答应了他保护小童!
当晚,陆晚还收到了清心居送过来的药膏。
是萧闻雍身边的亲卫九思送来的,说他脖子上的痕迹用上这个药膏很快就能好利索。
……
九思送完药回去的时候,手里拿着少年送的一枚玉戒,料子还是块极品的种料,可见上面雕刻着及其复杂精美的麒麟图样。
将东西送到主子身边的时候,清心居里正在熏药。
萧闻雍站在殿内,身边点着犀角香,手里把弄着少年送来的礼物:“还哭着?”
九思换晃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问偏院的王妃。今日正午王妃送主子出来的时候,可见双眸红的厉害,想来是在陆家受了委屈……或者是又被主子吓唬了。
九思:“属下未见王妃哭,只是心情大概还没好全,许是陆家和宫里——”
说及此,九思沉了沉眸,又道:“主子,宫里还未曾有动静,想来是还没查全,依属下看或许这时候辽东那边能动手了?”
“本王回京也有段日子了,”萧闻雍答非所问。
他将少年送来的玉戒套在的拇指上,温凉的玉石贴上肌肤贪婪地吸收他的体温。
萧闻雍转了转玉戒,一时有些分不清是自己体寒还是玉戒太凉——小东西的泪珠倒是热的。
“去趟明义堂,”萧闻雍收了收眸光,转身灭了身边的药香,走到九思身边:“将常先生请到府中吃杯茶。”
九思不解,但也没敢问,低头作揖:“是。”
“那辽东那里?”
萧闻雍:“暂且先不动。”
九思:“是。”
……
几日后,肃王府偏院。
萧闻雍收了陆晚送去的玉戒,陆晚心这才算放下一些,继续拾掇自己的嫁妆。
从陆家带过来的嫁妆,全都是原主外祖这么多年私下托回京的镖局送给他的,里面大多都是特别值钱的礼物——今年他过生日的时候,外祖还送给他一枚漂亮的玉戒。
其他的东西还能去换些银子用,但是这个做工精美的玉戒陆晚舍不得。陆晚不爱这些物件,随身佩戴也不合适,倒不如送给合适的人。
萧闻雍那般贵气的人物,佩戴着也不多余,见他吃饭都这么规矩,应当会好好爱惜他的礼物。
剩下的东西,陆晚也都拾掇出来了。
外祖虞家最早是靠着炼铁的技术发家的,后来也倒卖兵器,再后来先帝一直诏书断了虞家的财路,他们也就转了行。虞外祖年岁数大了,和那些爱收藏古董爱买保健品的退休的老叔叔老阿姨一样,喜欢买一堆贵重的古董。
“小童,一会儿咱们上街把这些东西都给换成银子送去回去吧,”陆晚想了想,不能给虞外祖,他不缺钱,给另外几个舅舅吧:“这几年朝廷管控的严了,生意不好做。”
小童在房间里围着他家少爷,见他家少爷把带过来的嫁妆都拾掇出来,让他换银子。
小童点了点头,“那好——不过这些都是少爷物件里繁星一点,还有好多东西都没带回来,真是便宜了他们。”
“说起来就气人!”小童一边帮陆晚拾掇东西,又道:“正好,少爷咱们也送封家书过去,告诉虞老爷不要再给陆家送银子了。”
“放心吧,”陆晚:“我早就想到了,前年就让舅舅他们偷偷藏着点银子了。”
以后陆晚的命就和萧闻雍栓在一起了,萧闻雍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他也不应该用这么多钱,还不如还回去让他们做生意用。
“嗯!”小童帮陆晚拾掇完,把东西放在小包裹里,拴在了自己身上:“小童背着,咱们出门吧。”
“嗯嗯,好。”
陆晚收拾完,带着小童乘坐王府的马车上了街,到了典卖行典卖了一部分,换成了银票又去了镖局一趟,将自己的家书和银子给远在辽东的虞家送了去。
回王府的路上,陆晚带了些爱吃的云片糕回去,准备一会儿再去萧闻雍的清心居一趟,让萧闻雍尝尝外面的味道。
这几日他心情不太好,没去找萧闻雍,现下心情调整过来一些,便想到上次萧闻雍在院子里,他吃云片糕的事情。
想来萧闻雍应该是吃惯了精致的糕点,偶尔尝尝也不错。
陆晚手里攥着香喷喷的糕点,跟小童带着帷帽在街上逛游,路过京师在城中,在为大凉境内进京赴考的举人们准备书苑,不禁停下了脚步。
算算日子,也就剩下十多天的时间,境内各地的举人们就是要进书苑了,这个时候宫里肯定都开始拾掇院子了。
准备参加考试的外地举人应该都进京了,本地的也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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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准备在书堂里,埋头复习准备考试了吧?
陆晚眼巴巴地站在书苑门口,看一眼这他过来后活下去的‘目标’。
说不遗憾是假的。
小童跟着他家少爷,停在书苑门口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少爷这是要伤心了,便上前拉着少年,“少爷,莫看了,会试一次得中之人寥寥可数,且您之前不是总说学习太累,最好以后能躺平享清福吗?以后您在王府肯定比当个七品小官舒服!咱们快去府吧一会儿糕点该凉了。”
小童最会安慰人了,陆晚确实经常说要享福,要摆烂,但是该学的时候他比任何人学的都刻苦。
不是真的爱学习,而是在这封建社会,若真的没有一点长处,日后如何面对不可预测的现实。
“嗯,”陆晚收了收思绪,咬着唇瓣,转身一头扎进了马车里。本来说要再去城西王老头哪里买糖葫芦的事情也不做了,直接就回了王府。
马车晃晃悠悠走着,小童陪着少年,轿子内安静的可怕。
他家少爷不说话,就是心情不好,可现在无论如何也无法满足考试的愿望,小童安慰少年的话,也不大抵得上用,说不准还倒惹得少年伤心。
陆晚下了轿子,便抱着糕点往萧闻雍的清心居走。小童本来想要不自己送去得了,少爷心情不好王爷性格又冷,若是到时候没说上话,还不如不去送呢。
“少爷,要不还是不去了吧?”小童小跑着跟着少年:“这个时辰王爷应该在休息,或者晚点咱们再去?”
“不了。”陆晚摇了摇头,他知道小童是见他心情不好,想让他回去休息一会儿,可是总不能提起不能考试的事情就心情不好吧?总是要自己过自己心里这一关的。
“小童你方才还说云片糕热了才好吃,我穿着大氅抱着回来的,眼下身上都出汗了呢,”陆晚:“若不送去,倒少了几分诚意。”
说着,主仆二人已经走到了清心居的门前。
门前依旧是两个穿着布甲的护卫看着,只不过这次护卫没有再拦下陆晚,而是规规矩矩地给少年行了礼:“见过王妃。”
少年停下步子,身上雪色的大氅严严实实地裹着怀里的糕点,乖巧地问:“王爷在吗?”
护卫道:“王爷在会客,不过说了,若是王妃过来便直接请王妃进去。”
小童见少爷劝不动,便只好顺着他了:“少爷您进去吧,小童先回去给您备上洗澡水。”
陆晚点了点头,便进了清心居的院门。
清心居陆晚来了几次,已经能轻车熟路去找萧闻雍休息的地方了。
少年抱着糕点绕过前院,到了花园,便听到了谈话的声音,再走几步便看到九思了。
九思也注意到了小径上的少年,收了眸光,给面前的男人示意来人了。
陆晚没动,乖巧地等着九思的回应。
少顷,九思动身过来,走到他身前一人远的距离给他行了礼:“王妃,王爷唤您过去。”
“哦……”陆晚本来还想说先等萧闻雍忙完,但得了允许,想来萧闻雍见得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少年乖巧地往小花园里走,甫一绕过遮挡他视野的竹林,便在小花园的亭子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陆晚见人一时站在原地,惊讶至极,只木讷地动了动唇瓣:“怎么是您?”
10. 第 10 章
陆晚呆呆地站在亭子一旁,双眸像是粘在了亭下两人的身上。
可见萧闻雍身边站着一位模样周正两鬓微白的男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样子。此人正是明义堂的先生,陆晚的夫子——常正清。
常正清是前朝中举但怀才不遇,到了先帝时期又重新科举中了榜首,后又与金陵的范氏一女成婚,仕途这才顺了不少,不过后来双亲去世,他丁忧数年,再回京师朝上早已改朝换代。
故而在范氏的操持下,便在京师办了最大的私塾明义堂。
比起国子监荫封,明义堂创办的几十年里,靠着考试中过进士之人足有在课学生的三成,最次也是举子出身。遂后来的京师名门公子或宗室亲王都在明义堂就学。
就连当朝内阁首辅的长孙,如今也在明义堂做教习先生。常先生‘教书圣人’称号在京师影响之深,可见一斑。
常正清曾在先帝在世的时候,进宫给肃王当过两年的夫子,后肃王受封去了凉州,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这次肃王回京,朝中之人皆知掌权的圣上这是要削藩拿西北兵权,人人惧肃王千里之外。但常正清并未朝中有官职在身之人,便没那么多桎梏,肃王派人来请他,就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也是要来的。
萧闻雍见亭下的少年面露惊讶之色,压住了唇角,轻笑一声:“说来也是缘分,本王与王妃都曾在先生手下受教。”
常正清拱手,“老夫万不敢当。”
见陆晚还愣在原地,常正清也不好喊人过来,便道:“许是王妃多日没见老夫——”
萧闻雍这才将目光放在少年身上,沉色道:“还站在原地作甚,过来给先生敬杯茶。”
陆晚咕哝了一句:“是您啊。”
萧闻雍把他的先生请过来了!
陆晚抱着热乎乎的云片糕,心里感叹,萧闻雍真是个大好人,以后他要把萧闻雍当成自己第二个好哥们对待!
陆晚有些激动,鼻头酸酸的,纤长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小兔子一般欢快地跑到萧闻雍身边。
萧闻雍微微阖眸。
少年难得穿了件雪色大氅,怀里还不知抱着什么物件,鼓囊囊地像是身怀六甲的妇人一般。
萧闻雍挑眉,问:“做什么去了?”
陆晚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夫子身上,听萧闻雍唤了一声,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才先给男人行了礼:“我去给王爷买热乎的糕点了。”
说着,陆晚将怀里还冒着热气儿的糕点拿了出来,放在萧闻雍面前,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身边的夫子笑了笑,局促道:“先生见笑了,学生没想到夫子也在……学生……”
自从圣上下了旨让他嫁来肃王府,陆不平便不再让他去明义堂,将他锁在了西苑。
陆晚上次见夫子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陆晚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给夫子行了礼:“学生因为一些私事没和夫子打一声招呼便退了学,实在有愧夫子这么多年的教诲,学生向夫子请罪。”
说罢,陆晚掀开衣袍给自己的老师行了跪礼。
常正清确实喜欢陆晚这个学生,也时常留人在身边做些小事,少年是知礼节的,但如今他已经是肃王妃了,又怎么能受肃王妃的礼呢?
常正清有些慌张地去扶少年,但是又想如今陆晚已经嫁人为妻,他一个外男如何能妄动?
正当常正清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支颌看着少年的萧闻雍开口道:“先生不必拘泥,王妃既然是夫子的学生,夫子便可受他的礼。”
“王爷说的是。”常正清没有再动作,一双刚毅清澈的双眸,看着恭敬跪在自己身下的少年,心中也生起几分唏嘘之意。
陆家的事情他都听自己的学生杜桁说过了。陆晚这孩子也是命苦,因为出色的容貌便被圣上看中,同女子一般成了后宅的雀儿。
大礼行过,陆晚抬眸,从地上起来。
常正清看着少年委屈至极的模样,不由想起曾多时他愿留在学堂,也不愿回家的日子。
想来,少年退学的事情和陆家也脱不了关系。
常正清吁了口气,安慰道:“王妃不必因为会试之事忧心伤神,王爷今日请老夫过来,便是想让老夫在王爷离京前再给王妃续上之前缺的课程。”
“王妃有心为天下社稷而学之,此已足矣。”
陆晚抿了抿唇瓣,闻言微微回眸看着坐在一旁的萧闻雍。
虽然夫子将他的志向夸大了些,但是他确实想力求圆满,不想缺功课——他想完成学业,不全是为了自己。
常正清思忖少顷,又将在王府授课的事情解释了一番:“不过,会试在即,明义堂那里也不能松懈,好在王爷已经特许老夫带个先生一起过来,这样王妃既能补上课程,也不耽误其他学生。”
“什么……”
陆晚此刻要被惊喜冲昏了头脑,能继续上课已经是很好了,没想到萧闻雍这是将明义堂搬到了肃王府来给他上课!
陆晚破涕为笑,给夫子作揖:“多谢夫子——”
常正清见少年露出喜色,心里也松了口气,道:“王妃还是谢过王爷吧,若非是王爷了却老夫的烦心事,老夫也不能过来给王妃授课。”
说着,常正清的事情也办完了,见小夫妻似乎还有话说,便请辞道:“老夫堂中琐事颇多,今日便早些回去,三日后再过来给王妃补课——现下便先告退了。”
萧闻雍动了动自己的轮椅,转过身去:“劳烦先生。”
“我送送夫子——”说罢,陆晚便起身,陪着常正清出了清心居的门。
九思回到亭下,想去看看主子要不要回房,走到跟前却见主子在吃不知哪里来的糕点。
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九思立马便想到方才王妃过来的时候,怀里好像揣着东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九思又退了回去。
他记得,主子好像不喜欢甜食?
……
陆晚高兴地将夫子送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谢萧闻雍呢。
他连忙又返回到清心居,到了后院的小花园,见萧闻雍还在亭子里,他送去的糕点已经被打开了。
陆晚提着自己的裙摆,欢快得像小兔子般跑过去,“王爷,糕点好吃吗?”
陆晚目光放在桌子上,买的有点多,看不出来少没少,他又将目光放在萧闻雍脸上。
看不出来……
“凉了。”
萧闻雍支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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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地靠着椅背,鸦羽微垂落在少年脸上,又道:“味道尚可。”
“那就好,”陆晚舔了舔唇珠,肚子里都是想感谢萧闻雍的话,但是两人甚少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聊天,要是说出来了,反而觉得有些酸溜溜地。
“王爷好像很怕冷,”陆晚看着糕点,小手从衣袖里探出来,取了一块。
明明还带着些热气呢。
“嗯,”萧闻雍不做辩驳,道:“推本王回房。”
“好……”陆晚将糕点放下,没再动了,乖巧起身推萧闻雍。
两人从花园走到房门前,陆晚推开门又将萧闻雍推进了房间里。
甫一进门,丝丝暖意透着骨缝烘着人。
陆晚本来就畏热,眼下便更热了。
他将萧闻雍推到房间,怕男人冷,陆晚又房门关上了。
结果内殿的男人淡淡飘了一句:“青天白日,关门作甚?”
“嗯?”陆晚已经关上了,小手扶在门上,回眸隔着珠帘看着萧闻雍在倒茶喝。
陆晚:“那要打开吗?”
“不必。”萧闻雍取了姜茶,轻抿一口,指腹捏着温热的茶具,倏而颅内闪过一帧场面。
“好,”殿外的少年又应了一声,便朝着内殿过来,萧闻雍放下姜茶,转了轮椅看着朝着自己过来的少年。
陆晚觉得自己应该谢谢萧闻雍,所以没走,进来看着男人朝着他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时竟有些尴尬。
这里是萧闻雍睡觉的地方啊。
有点热。
陆晚垂在大氅下的小手微微煽动,换了一些凉气儿。
萧闻雍:“若是热了,便回你的院子歇着。”
“没,还……还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热……”陆晚掀开珠帘,走到萧闻雍身边,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看到了萧闻雍喝完了茶具,便道:“王爷还喝吗,我再给王爷倒一杯?”
萧闻雍没回少年,挪了轮椅到窗前。
斑驳的光线透过拱形的纸窗投射一大片光斑,洒在内殿原木色的木质暗纹地板上。
萧闻雍就阖眸靠在轮椅上,也不说话,素日里冷而矜贵,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与此刻安详平静的样子完全不同。
陆晚走到萧闻雍身边,见男人没动静便将茶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陆晚的眸光轻轻落在萧闻雍的身上。
倏然,轮椅上的萧闻雍轻张了眸,藏在鹤氅里的大掌伸了出来,鸦羽垂着看着少年:“过来。”
陆晚煽动长睫,看到了萧闻雍木质上戴着的玉戒,正是自己送的那枚。
萧闻雍戴了他送的礼物。
那他是不是认下自己这个好朋友、好哥们了?
陆晚心里立马就觉得萧闻雍亲近了许多,开心伸出手放在了萧闻雍的手上。
陆晚乖巧地唤了对方一下:“王爷?”
许是萧闻雍在边境行军多年,修长的指节上带着薄茧甫一碰上还有些不适应。
陆晚就这么站在萧闻雍跟前,小手放在男人掌心。
萧闻雍不知在想什么。
陆晚感受着那冰凉又粗糙的手心,不由地握了握,乖巧咕哝了一句:“王爷您真是个大好人。”
11. 第 11 章
萧闻雍垂眸,目光放在身边双眸清澈单纯的少年身上。
陆晚刚好抬眼,看着萧闻雍,两人四目相对,却相视无言。
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陆晚想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陆晚头发发麻,想抽回手的时候,萧闻雍却用了力气夹了夹他的指骨,忽然之间一股力气袭上腰间。
陆晚还没说什么话缓解尴尬,只觉得脚下不稳,身子就不知怎么被萧闻雍拽到了他怀里。
男人的力气太大了,陆晚的脑门一头撞在了萧闻雍的肩头,他反应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就被萧闻雍单手握住。
紧接着,一袭凉意席卷他的颈间。
陆晚的身子立马僵住了——
陆晚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的了句:“有点痒……”
萧闻雍沉道:“别动。”
陆晚的双手被男人桎梏着,脖颈间也传来丝丝凉意,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信子,莫生的触感直达发顶。
陆晚现在正以一种及其不可描述的姿势坐在萧闻雍腿上。
但与他想象的有区别的是,萧闻雍的腿虽然残废了,但是肌肉并未萎缩——甚至还有些‘硌’的慌。
陆晚软了腰,索性伏在萧闻雍的肩头,用脑袋轻轻蹭了蹭男人的肩:“王爷你怎么了?”
萧闻雍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发病了,他的体温好像又低了很多。
陆晚觉得萧闻雍的反常动作,应该和他腿上的伤有关系,但关于萧闻雍的伤,他知道的都是一些谣传,想知道的话,除了问萧闻雍本人就没有别的途径了。
陆晚小心靠着萧闻雍,问道:“您是不是不舒服呀?”
萧闻雍用鼻尖蹭了蹭少年温热的肌肤,遂松了少年的手:“无碍。”
陆晚的手被松开,立马就撑着萧闻雍轮椅的扶手,腰上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和萧闻雍分来——
他也是个成年男子了,要是把萧闻雍坐坏了可如何是好。
陆晚刚抬了一拳的高度,“我先下来……”
“勿动。”萧闻雍蹙了蹙眉心,手抚上少年的腰,又将那炙热的身子按在自己腿上。
萧闻雍的力气超级大,陆晚的腰几乎被他的手握全了,两人紧紧贴着一动都不能动。
而且,陆晚觉得,萧闻雍捏着他后腰的手似乎还在轻轻揉捏。
“哦。”陆晚便不动了。
乖巧地贴着萧闻雍的身体,还将自己往他鹤氅里钻了钻。
萧闻雍的身体状况这么差,若是自己能帮到他,或许会给萧闻雍留个好印象。
而且,他现在也搞不明白萧闻雍到底想干什么——应该和萧闻雍打好关系。
最起码要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他这边的人。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萧闻雍觉得体内的寒气压制住了才缓缓松开了少年:“起来罢。”
陆晚闻言从萧闻雍的轮椅上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这才注意到方才自己是整个人像一只考拉一样挂在萧闻雍身上。
膝盖跪在他轮椅上。
还未嫁过来的时候,宫里的教习嬷嬷过来教他伺候夫君的规矩,顺便也教了他怎么‘伺候’不能下地的肃王。
陆晚脸上有些燥意,往后退了一小步,又看着轮椅上的萧闻雍好像是好了一些,尴尬问了一次:“王爷,您方才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萧闻雍滑了滑喉。
火狐吸食猎物体内热气,中毒后会得上一两年的寒症,症状为不稳定发作的四肢麻木冰冷,严重的时候可能全身的血液会被凝固。
他体内的寒症已经有一年了,却不见丝毫好转,几乎药石无医,只有一些烈性药能缓解一两个时辰。
“小毒罢了。”萧闻雍看着少年丝毫没有被他吓到,有些意外,道:“不是总爱哭鼻子,怎么,不怕本王方才欺负你?”
陆晚立马摇头:“陆晚不怕。”
今日萧闻雍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现在打心底觉得萧闻雍是好人。而且他也能感觉出来,萧闻雍的身体有些邪门,方才他不是故意的要贴贴的。
萧闻雍的风评不好,是脾气不好,却没有好男风的传闻,陆晚自然不怕,且他觉得萧闻雍的脾气就是难猜,也不似传闻中那般暴戾。
他承认自己之前是有些害怕萧闻雍,但那是因为他从前从未有机会了解萧闻雍,如今的萧闻雍在他心里,就是一个为了大凉边防牺牲了十多年青春的有功之臣。
功臣如今落的这般境况,他心里只有惋惜。
“陆晚不怕王爷,”少年摇了摇头,清澈单纯的眸子静静看着萧闻雍,“王爷今日请了夫子过来给陆晚上课,还从未有人这么在乎过我,陆晚觉得王爷很好,我以后一定像尊敬自己的亲外祖父一样尊敬王爷!”
萧闻雍闻言抽了抽嘴角,微微阖眸,淡淡道:“一件小事罢了——”
才不是小事!
陆晚虽不知萧闻雍为何让夫子过来给他上课,但是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完成了他的心愿,是好事。
他不信萧闻雍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他。
少年垂眸咕哝道:“对王爷来说是小事,对‘陆晚’来说确是十多年没完成的心愿——”
即便不能会试,等考试结束了,他还是能照着中举的题,看看自己的水平。也算对得起原主这么多年付出的时间和精力。
少年说着,认真乖巧地看着萧闻雍,“所以,陆晚真的很感激您。”
陆晚:“王爷,您是个好人。”
萧闻雍眯了眯眼,静看着少年。
“先回去,”少倾,萧闻雍收了收思绪,不快道:“本王要休息。”
“嗯?”陆晚见萧闻雍的脸色突然变的不太好,只好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乖巧道:“那好吧,那您休息吧,我晚些再过来看王爷。”
说罢,陆晚便离开了清心居。
……
陆晚走后不久,九思拿着后花园亭子里的云片糕进了主子的房间。
这个时辰主子应该在用药了,刚好可以吃些糕点缓缓。
少年走后萧闻雍便从轮椅上下来,动手拿了自己暂时可解寒症的药,服药不久身上的寒气便慢慢褪去,体温暂时恢复了正常。
萧闻雍收药之时,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腹。
少年的身子是温热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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肤细腻似绸,好像还带着淡淡的糕点香气。
倒是比他的这些效果一般的丸类管用的多。
萧闻雍的唇角微抬了抬,但也就短短一瞬,很快他的情绪被强压下,宛如似深渊上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风波过去,寒潭又恢复了宁静。
这时候,九思却直接推门而入。
九思难得也挤出来一个笑:“主子,这是王妃方才送来的糕点,属下见您喜欢,便带回来了。”
萧闻雍鹤氅下握着药瓶的掌微微收紧,冷道:“丢了。”
九思:“……是。”
九思转身还未踏出殿门,又听见一声:“回来。”
九思晕了:“主子?”
男人这次音线微重了,道:“派人盯紧辽东。”
九思:“是!”
……
陆晚回到偏院,就迫不及待地给小童分享了在清心居的事情,把自己要继续上夫子的课的事情和事情的经过也都给小童说了。
说罢,小童简直比陆晚还吃惊,“王爷……王爷为了您把明义堂的常夫子请到王府里来教书了?!”
小童:“还要一直教到咱们和离京后?”
陆晚点了点小童的脑袋,从小塌上起来,咕哝道:“王爷可没说是因为我,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咱们在着肃王府什么事情都打听不到,也不知外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不能乱说。”
“也是,”小童收了收自己的思绪,不过喜悦之色还是难以遮住:“太好了少爷,会试去不了又如何,您能把夫子的课听完也是好的,等会试结束咱们自己在家里做一遍就是。”
小童总能和陆晚想事情想到一块。
陆晚点了点头:“是啊,这样我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陆晚攥着小童的手,“现在咱们两个还活着,我还能继续念书,萧闻雍对咱们也不错,小童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小童点头:“是呀。”
“不说这个了。”说罢,陆晚送来小童,起身去柜子里翻出来自己两套换洗衣服,“小童,今晚我想去王爷那里看看。”
方才他感觉出来了,萧闻雍好像真的特别怕冷,抱他应该是因为能取暖吧?
反正萧闻雍对他还可以,他也要真心为对方做点事。
当时还有另一件很重要事——他要搞清楚萧闻雍的情况。
小童跟上陆晚,好奇问:“王爷要您去的吗?”
“不是。”陆晚摇摇头,拉着小童的手,小声道:“现在咱们这里都是宫里的眼线,我想……我若是能和王爷一起睡,既能解决圣上的猜忌,又能顺便给王爷暖暖床,一举两得的好事。”
陆晚:“反正我和王爷都不好男风,就当是好兄弟一起休息了,我会向王爷说清楚的。”
“这样呀……”小童有些担心,虽然少爷真可能不是断袖,但是少爷生的这般美貌……罢了。
少爷说过,王爷不好男风,他瞎想什么。
小童:“那小童帮少爷带过去点药膏。”
陆晚点了点头:“好。”
“哦,对了。”陆晚:“也可能一会儿王爷不同意我住过去,先不拿衣服也行。”
12. 第 12 章
陆晚在偏院吃过晚膳才带着萧闻雍给自己擦脖子的药膏过去,除此之外他就没再拿东西了。这几日他去清心居去的勤了,到了清心居门前,守门的两个护卫便给他打开了门。
陆晚进了门,走到院子里,看到九思守在门外。
陆晚上前说了自己的来意,九思蹙了蹙眉心,作揖后又进了内殿的门,少顷,九思从内殿出来,道:“王妃,王爷让您进去。”
进了门陆晚径直朝着萧闻雍的卧房去,掀开珠帘便见萧闻雍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写什么东西。
“见过王爷。”陆晚行了礼,书案上的男人才勉强转过来轮椅,一双幽蓝的眸子透过昏暗的烛光静静凝视着他。
“什么事?”萧闻雍收了放在少年身上的目光,轻轻阖眸。
陆晚踌躇地站在离萧闻雍一人远的位置,小声道:“我想和王爷住一起。”
说罢,陆晚还怕萧闻雍误会,赶紧小声解释了一番:“如今这事瞒着王爷也是掩耳盗铃——陆家让我嫁过来,就是为了让王爷效仿先前燕王迎男妻之事,王爷应当也能看的清楚叭?”
萧闻雍闻言,鸦羽轻抬:“嗯?”
少年似乎没有之前胆怯了,他又道:“我若睡在王爷房里,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陆晚说罢便不再动作。
萧闻雍沉沉看着少年,少顷,才道:“进来。”
陆晚闻言眼前一亮,倏然抬眸看着转身过去的萧闻雍,心里欣喜万分。
这也太轻松了些?
“好,”这可是好事,陆晚提着裙摆进了门,萧闻雍也没正面答应,但却对他的动作不排斥。
陆晚主动帮萧闻雍拿了放在一旁的拐杖,扶着萧闻雍上了床,“王爷,您的床我能……”上吗。
少年说话时时刻刻都软着音,萧闻雍知道他的性子大概如此,并非刻意在他面前娇弱造作,但听着少年音,便似一支轻飘飘的羽毛拂过心头,挠着痒处。
平静的寒潭上荡漾起一丝波澜。
萧闻雍沉道:“上来便是。”
陆晚的计划太顺利了,进门一个时辰,便伺候着萧闻雍上了床。
他的心还在砰砰砰跳个不停。
差不多到了亥时,萧闻雍唤小厮吹了外殿的灯,整个房间暗下来一大半。
萧闻雍靠在床上看书,陆晚坐在他身边,“王爷时间不早了,我伺候您睡觉吧?”
“您放心我不好男风,王爷就把我当小厮使唤就好……我暂时能给王爷暖暖床,等您回了封地,我也好打发……”
萧闻雍将手里的书收了起来,目光放在身侧的少年身上,少顷他伸出手,“过来。”
陆晚抬了抬眸,将手放在萧闻雍手上,“王爷?您这是同意了?”
朝政局势无需萧闻雍和陆晚说明。陆晚的提议确实不错,只是原先他们都不了解对方的处境,多少有防备。
陆晚现在也不知道萧闻雍是不是真放在了戒心,不过他不着急。
萧闻雍攥着少你的手,道:“睡。”
陆晚的心这才安稳下来:“嗯。”
萧闻雍并未正面回应,但也没拒绝,陆晚只当他同意了一起演戏。
陆晚上了床,不一会儿九思便进门,又送来一床被褥。
陆晚这才从萧闻雍的被子里钻出来,自己又钻进去一个被窝,萧闻雍什么也没多说,躺进了他暖过的被褥里。
……
陆晚这一晚睡的还算安稳,翌日起来的时候,萧闻雍已经不在了。
房间里依旧暖的厉害。
陆晚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已经凉透了。
收拾好出了房间,陆晚看到萧闻雍在院子里坐着,九思就守在门前,见他出来行了礼,“王妃,王爷再等您用膳。”
陆晚抬眸看了看萧闻雍,萧闻雍掀了掀眼皮,也静静看了他一眼。
陆晚觉得萧闻雍的情绪自己还是琢磨不透,乖巧地走了过去:“好。”
两日后,陆晚的日常穿的衣物都陆续搬到了萧闻雍的院子,小童也搬过来了,连带着偏院里宫里塞来的嬷嬷。
不知道是不是陆晚和萧闻雍住了的原因,宫里就在肃王府的几个嬷嬷最近也安生不少。
这日。
陆晚和萧闻雍在院子里下棋,玩儿了一晌午,伺候萧闻雍吃了药。
说是伺候,其实萧闻雍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帮忙,只是陪着他而已,不过陆晚觉得萧闻雍大概也是有要和自己演戏的意思,时常喜欢抱着他看些兵书解闷儿。
午时左右,王府的门房带着三日前说要来王府授课的常正清进门。
门房行了礼:“王爷、王妃明义堂的常先生来了。”
陆晚缩在萧闻雍的大躺椅上,身上披着萧闻雍的鹤氅,手里捧着一杯姜茶,闻言他抬眸,惊喜道:“快请先生进来吧!”
说罢,陆晚又觉得太不礼貌,便要起身:“算了,你带我一起去接先生。”
萧闻雍就坐在少年对面,见陆晚欢喜模样,也没打断他,随少年没规矩地穿着拖地的大氅去。
九思蹙了蹙眉,随着主子朝着不远处撒欢的少年看去,只见自己主子那最爱惜的大氅拖在秋雨后泥泞的小道上。
九思犹豫了少顷,挪了步子上前,“主子,要属下去……去将衣服取回来吗?”
萧闻雍抬手,淡淡道:“不必。”
“随他。”
“是……”九思退下。守在一旁的小童将将人的对话记了个仔细。
……
进了王府前一刻钟。
常正清正在教诲几个随行的学生,“这里可是肃王府,陆家大公子如今是肃王妃,你们勿要想从前般开些不体统的玩笑——”
在常正清手下的几个学生都是朝中重臣的嫡子庶子,个个金枝玉叶,有礼数些的便把先生的话谨记在心,不过有规矩的素日在明义堂也不同陆晚开玩笑,喜欢逗陆晚的多是一些母家更尊贵的小纨绔。
“先生也太谨慎了些,”其中一艳色圆领袍的少年嚼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薅来的小树枝,满脸不屑:“肃王如今的处境还不如燕王,也就是有个姓范的母家,圣上才允许他进京先养病再面圣,学生看,再过几日到了宫宴,肃王的兵权没了,还不如我们。”
少年说罢,有几句附和声,也有几句反对声。
一群人小声在辩驳。
常正清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待进门前,站住了脚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肃王向圣上请老夫来王府授课,得了圣上特许只教王妃一人,是王爷和王妃看在会试在即,才大度让你们一同温习,若是在课上惹了王妃不快,你们要耽搁的是自己的前程——多余的话老夫也不说了,你们自己掂量,若是觉得不上课也能去考,便随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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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众人都噤如寒蝉,嚣张的几个少年也垂下了头,拱手道:“先生教诲的是。”
常正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随老夫先去见见王妃和王爷。”
众人进深了院子,弯弯绕绕走过几处,便到了清心居前。
远远地便瞧见一穿着素色衣物的少年过来。
陆晚脸上带着笑意,小跑到夫子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学生见过夫子。”
“王妃,这可使不得。”常正清扶起少年。
身后随行的几个少年也都规规矩矩给自己的昔日同窗行了礼。
陆晚的起身,随着声音看去,倒没什么意外的。
常正清咳了声,道:“王妃,会试在即,这几个学生你也清楚,还是要老夫多留心的。”
“学生知道,”陆晚并未在人群中看到陆耀祖的身影。自从那日在陆家打晕了陆耀祖后,他几乎没有再听过陆耀祖的消息,萧闻雍也只是片面告诉他,陆耀祖没什么事。
门房:“先生,这边请吧,王爷在院内等着您呢。”
“是。”
陆晚也随着常正清一起进了清心居的门。
萧闻雍说清心居后院有处僻静的房间,光线足,适合上课,便照着明义堂的布置将那房间拾掇了出来,还单独修了一道围墙。
这样就算是在清心居规划了个小学堂,出门就是花园,也有学生活动的地方。
陆晚倒是觉得王府这么大,其实不必要在萧闻雍住处弄,本来萧闻雍就去不了什么地方,这下子活动的空间又小了许多。
但是萧闻雍没听他的话。
进了门,陆晚跟着先生过去,激动的心情压下去,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和萧闻雍说,火急火燎地便出去了。
垂眸,又见萧闻雍让自己穿着的大氅也弄脏了。
这边。
常正清和一众学生,规规矩矩地给院子里上座的男人行了大礼:“老夫见过王爷王妃。”
“先生无需多礼。”
而陆晚有点蹩脚地攥着大氅,心里盘算着怎么和萧闻雍道歉。
早知道不穿了,他压根不冷,萧闻雍非要在那几个嬷嬷面前装恩爱。
陆续想的出神,都不知道身边的先生已经起了身,又朝着他行了一礼。
直到听到身侧出来沉沉的男音:“王妃,想什么呢?”
萧闻雍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面前,陆晚抬眸,委屈地看着萧闻雍,小声咕哝:“大氅……弄脏了。”
少年还是没留意身边的众人,自己委屈的紧,眼瞧着浓稠的长睫就要挂上泪珠。
萧闻雍淡淡道:“无妨。”
一旁还跪在鹅卵石上的学生,看着自己面前的肃王夫妇:“…………”
又喊了声:“学生等见过王妃。”
陆晚这才注意到地上自己的同学还跪着,连连道:“起……起来吧,先生咱们快去学堂拾掇一下吧。”
常正清:“是。”
一众跪着的少年扶着膝盖起了身:“…………”
今日先生便过来安排补课了,陆晚不想耽搁,见夫子和学生都进了清心居的小院子里,便解了被他弄脏的大氅交给小童,又不好意思地萧闻雍咕哝道:“对不起,晚上我给王爷洗——现在可不可以让我先去上课呀?”
萧闻雍松了人的手,道:“去吧。”
13. 第 13 章
陆晚空了小一月的功课,上课的时间要比原本的同学多上不少,若是想跟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不多补课是不行的。
好在最近还是有时间的,陆晚一连三日都忙到大半夜。
这夜快子时,课堂的房间还灯火通明。
陆晚耐心地翻阅着书籍,抬眸放松肩颈的时候见堂上坐着的先生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态。
陆晚放下手中的笔,示意身边的小童备上茶。
陆晚端着茶蹑手蹑脚地走到堂上,将茶放在先生跟前,小声道:“先生您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嗯……”常正清打了个瞌睡,闻言差点摔到书案上,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他才正视面前的少年。
到底是老了,熬不住了。
“让王妃看笑话了,”常正清捏了捏眉心,唤了身边的小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先生,已经快子时了。”小童先道。
“哦,这样啊,”常正清:“时候确实不早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王妃也早点休息,莫要熬坏了身子。”
“好。”说着,陆晚将手边的茶奉上。
常正清坐了有五六个时辰,眼下想起身还要小厮扶着才能起。他起身将少年奉上的茶水吃了干净,便准备离开肃王府。
陆晚也起身准备去房间休息,将先生送到门前,见出了门的先生又折返回来,思忖少顷对他说道:“王妃空了小一月的功课,短短三日能补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易——不过老夫确实是心有余力不足,若是明日王妃还想多在课上待一会儿,不如将杜学士请来多待些时辰?”
常正清说的杜学士是他前些年带的学生,唤杜桁,是当朝内阁首辅的长孙。陆晚原先在明义堂的时候,杜桁最喜欢他,经常帮他温习功课。
但是出了‘逼嫁’这一档子事,陆晚已经有很久没和杜桁见面了。
陆晚的画像是陆不平献给自己的老师,再由他的老师献给杜首辅,也就是杜桁的祖父——最后也是杜家同意了这件事,陆晚才嫁进了肃王府。
当初杜桁私下和他说了这件事,不过那时候他还在气头上,争执了两句之后两人便没见过了。
杜桁是常正清的得意弟子,又在朝中任了个闲职,这个时候或许换他过来帮他温习是最合适的。
说起此事,陆晚心里有些愧疚,自己要嫁给萧闻雍的事情是陆不平捅出来的,杜桁也做不了他祖父的主,只是提前告诉他罢了。
陆晚点了点头:“明日先生将杜学士请过来吧。”
“好,”常正清见少年没有反感,心里这才吁了口气。
……
送走了先生,陆晚便收拾了自己的课本,带着小童回了前院。
这几日他搬了过来,萧闻雍跟着他也睡的晚了。陆晚到了房间,萧闻雍还在外殿和九思下棋。
陆晚进门,吩咐小童去烧热水。殿内的两人见他回来,便也放下了手里的棋。
九思起身作揖,如获大释般,“王妃回来了,属下先退下了。”
“不用……”陆晚掀开珠帘,走到两人身边,萧闻雍本来一个人在家养病就无聊,九思能陪着他下棋也是乐趣,自己回来只是睡觉,不想打扰他们。
结果九思就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般,利索地退出了房门。
陆晚只好坐在九思的位置,看着面前的棋盘,又看看垂眸收拾棋盘的萧闻雍。
“我帮王爷吧?”陆晚说着动手帮萧闻雍捡棋子,又将方才常正清的提议和男人提了一嘴:“王爷,这几日陆晚补课补的太晚了,先生有些受不住,方才离开的时候先生说让杜家的大公子过来给陆晚补课。”
杜家现在如日中天,整个朝政有半大都握在杜家的手里,另一半则在宦官手上。
陆晚不知削藩的提议是内阁还是司礼监那边的主意。
陆晚说罢,见棋盘收拾的差不多了,萧闻雍淡淡地拂袖将棋子归置好,倏然抬眸看着他:“过来。”
陆晚:“……”又要抱抱。
乖巧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萧闻雍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还冷吗?”
陆晚感受着男人冰凉的掌心。
“放松。”萧闻雍捏了捏少年温热的掌,将人抱在腿上,五指转而扣着他的小手。
少年乖巧极了,被他抱着就乖乖地伏在他肩头不动。
“我放松了,”陆晚抱着萧闻雍咕哝一句,然后感觉身上的燥意被男人冰凉的体温吸收了大半,有种即将要中暑时发现了一块冰的欢喜。
萧闻雍只说自己身上有毒,并未说是什么毒,不过萧闻雍喜欢抱着他把他当成暖宝宝用,陆晚大概能猜到,萧闻雍的毒应该和他的体温过低有关。
“王爷,”陆晚靠在男人身上,琢磨了一下朝政局势,又想不清楚,索性直接开口问萧闻雍了:“你说杜家是不是……是不是这次削藩事件的‘罪魁祸首’?”
“暂不知,”萧闻雍捏了捏少年软榻的腰身,将人拉起来,看着他那张泛着绯色的小脸儿:“不过今日陆家倒是来了人,说是会试在即,想送你兄长过来温课。”
萧闻雍说罢,少年的腰身明显一僵。
“怎么?”萧闻雍淡淡地凝着少年,道:“不愿意?”
陆晚点点头:“嗯……”
但又觉得萧闻雍会不开心,想了想又道:“陆晚说自己愿意嫁给王爷,王爷应该也不信吧?”
陆晚:“上次回门的事情王爷明明都知道。”
“你打人的事情捅到了宫里头了,圣上特许他过来。”萧闻雍松了少年,示意他下来:“无碍,在王府,自有本王护着你。”
陆晚心中有愧,只好点了点头,“那杜学士……”
萧闻雍扶着拐杖做到轮椅上,“一起罢。”
“好!”陆晚脸上这才带了些笑意,推着萧闻雍,微微俯身在男人耳侧道:“不早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嗯。”
陆晚将萧闻雍推到了内殿,自己又出去洗漱了才返回去。
萧闻雍的床很大,睡两个被窝足足的。陆晚换了干净的衣服上了床,萧闻雍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陆晚没敢打扰他,越过去躺在了自己的被窝里,后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上一沉。
紧接着冰凉的身子便贴了上来,萧闻雍从背后抱着他,在他耳侧轻道:“勿动。”
“嗯……”陆晚困死了,也习惯了萧闻雍用自己取暖,索性翻了个身主动抱着他:“我抱着您…睡…好困……”
少年都没睁眼,乖巧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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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脸靠着他的胸口。
萧闻雍不经意间抬了抬唇,指腹轻轻抚着少年柔软的唇瓣。
小孩儿倒是心大。
一夜无梦。
……
翌日。
陆晚一早来了课堂上收拾先生的东西,上课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赶来,有几个和他关系好些的帮着一起收拾。
过了辰时,清心居多了几道身影。
常正清和一穿着青色鹤氅的男人踏进学堂,堂上本来还叽叽喳喳的闹腾,见了先生和那男人进来立马就安静下来。
陆晚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翻开课本时,见周围安静下来,本能地抬眸看去,见许久未见的杜桁就随着夫子来到了堂上。
杜桁是上一届的进士,虽然没有得什么重要的职位,但祖父是内阁首辅,外人对其比对夫子还敬三分;也或许是夫子平日喜欢唱白脸,黑脸都给了杜桁唱。
严厉久了,学生们都怕他。
陆晚心中有愧,抬眸与堂上的男子一对视,便羞愧地垂下睫毛,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课本上。
算了,下了课去给他道歉好了。
开课前,陆耀祖这个不速之客赶来。
陆晚昨夜听萧闻雍说及此事,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到陆耀祖那副嘴脸,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杜桁将其安排到了最角落的位置,而陆晚托了萧闻雍的光,坐在了夫子跟前,若是下课不交涉,倒也能相安无事。
不过陆家的事情,因为陆耀祖的到来扰到了陆晚,上午的一节课上,陆晚有些心不在焉。
一节课上一个时辰,下了课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萧闻雍早就备好了厨子送饭,不过陆晚不在堂上吃,他中午要回去陪萧闻雍。
小童一早就在课堂门口等着陆晚了,见学生们三两成群从课上出来,进了门去,瞧见了杜桁。
陆晚拾掇好自己的东西,见杜桁还在堂上收拾,想着要不要上前去问个好。
结果陆晚还没去,小童就进来,“王妃,王爷说今日天气不好,在院子里做了烫食等您过去呢,咱们快去吧。”
“哦,”陆晚收了收思绪,从自己的位置离开。
临出门前,陆晚回眸看了一眼,恰好杜桁也抬眸过来看了他一眼,而后从堂上下来,“小晚。”
小童瞧见杜家的人气不打一处来,面上虽然没给脸色,但语气充满了讥讽:“先生,您还是称呼我们少爷王妃吧!”
陆晚:“…………”
小童不喜欢杜家的人。
‘陆晚’之前和杜桁也算朋友了,因为这件事闹的难看,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觉得尴尬。
“没事的,”陆晚抿了抿唇瓣,拱手道:“前一阵子的事情,都是陆晚一时冲动,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杜桁压了压嘴角,心间愧疚,但万千情绪也不能给少年丝毫帮助,他只能温婉地问候一句:“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不等陆晚回应,倏然见端着一餐盒的陆耀祖从外头进来,随行的还有几个纨绔:“小晚现在可是王妃,怎么不好?”
说罢,陆耀祖还弯了弯眉眼,笑看着杜桁补了一句:“说来还是杜阁老做的媒,咱们这可是沾小晚的光,才能私下补课业,想必先生现在也为小晚高兴吧?”
14. 第 14 章
陆耀祖的话成功把堂上的两个人堵住了。
但是杜桁的脸色更难看。
青年沉稳的面容上露出难色,目光静静落在陆晚身上时,又有几分愧疚。
陆晚白了陆耀祖一眼,听陆耀祖喊自己的小字,恶心的不行,他向拱手朝杜桁行了礼:“学生先回去陪王爷用膳了。”
说罢,陆晚便带着小童离开了学堂。
少年走后,杜桁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这时候,他身边的小厮已经将饭菜打了回来。小厮见堂上这么多人,把饭菜放在了书案上:“少爷,用膳吧。”
“放下罢。”杜桁收了目光,淡淡道。
陆耀祖随行的有工部侍郎和其他几个尚书家的次子,几人三五成群,也打了饭菜在学堂吃。
陆晚走了,陆耀祖的气儿就往杜桁身上发。
原先在明义堂的时候,杜桁最是偏袒陆晚这个小贱-人,现在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了两人关系冰点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杜桁并未回应他方才那番话,见杜桁不快,陆耀祖又笑呵呵的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到杜桁身边,打趣道:“先生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难道不为陆晚的婚事开心吗?”陆耀祖特意咬重了婚事二字。
杜桁的脸色一贯是冷的,闻言也只是微微眯了眯风眸,优雅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琥珀色的眸子对视上陆耀祖,冷淡道:“你若是闲着无聊,便多看些书。”
“会试在即,小晚如今已是肃王妃,不能参加考试——陆尚书几次向祖父提及你,若这次落榜,你又有何颜面面对父母?”
杜桁一语道破陆耀祖的痛处,本来他就不喜欢读书,每次考试都考不过陆晚,母亲的嫁妆大多都贴去要为他谋官职,若是这次会试他落榜了,回家少不了要被数落一番。
陆耀祖咬牙,看着杜桁那张面如死水的臭脸就犯恶心,他讨不到好处,便冷冷“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着瞧吧,陆晚杜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陆晚来到前院,萧闻雍已经在小亭子下等着他吃午饭了。
陆晚过去给男人行了礼,便净手坐下,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食材,却有些提不起食欲。
小童在一旁帮忙下菜,放的都是陆晚喜欢吃的东西。
“王妃,这些都是难得的滋补食材,”小童乐呵呵把锅里的食材分好,多的给了他家少爷:“这都是小童一早去市场挑的,现在的天气,吃一顿暖和的多补补身子,您才能多认真学更多知识。”
“哦。”陆晚没滋没味地嚼着碗里的饭菜,抬眸看着对面的萧闻雍。
这么多他以前看都没看过的食材,定是萧闻雍的手笔。
萧闻雍吃饭总是很优雅,吃的也不多,还爱吃素菜,陆晚突然好奇,不知道他在西北封地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
“王爷,您多吃些肉……”陆晚示意小童将锅里的羊肉给萧闻雍夹去,自己又动手给男人倒了杯姜茶:“您吃的好少,行军的时候也是这般啊?”
陆晚其实更想问西北兵权的事情。
萧闻雍前不久刚平定了西戎军,安宁了不过短短数月,圣上便动了在中地的燕王,这次轮到萧闻雍先是上缴兵符,又是和他这桩荒唐的婚事。
世人都说萧闻雍性子暴戾,喜怒无常。连燕王那种手里没多少正经兵的藩王都反了,萧闻雍竟然乖乖回京上缴兵符,甚至还对他以礼相待。
越是和萧闻雍相处,陆晚便更觉得,萧闻雍似乎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萧闻雍闻言放在了碗筷,捏着陆晚递过去的姜茶,抿了一口,淡淡道:“王妃对行军感兴趣?”
陆晚:“不……那倒不是。”
陆晚摇摇头,“行军打仗刀光剑影,肯定很吓人,我在家里连血光都不敢看,怎么会对行军感兴趣呢。”
“其实打仗也没那么吓人……”站在萧闻雍身旁的九思闻言挠了挠头,挤出来一个笑,看着自己主子对面的少年,道:“上了战场,眼里就只有守护当地的百姓了,我们杀的不是人,是侵略者——而且主子杀西戎人的时候威武的样子您没见过,若是见了,王妃肯定不怕。”
陆晚舔了舔唇珠,浓稠地长睫微微一颤,朝着九思笑了笑,“是呀,真理只在炮火的射程内。”(1)
陆晚心里犯嘀咕,若是萧闻雍想造反,肯定在前几年当今圣上还未掌权之时就反了,何必等到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说完,陆晚又看了看萧闻雍,顺着九思,真切道:“不过,陆晚觉得王爷就是不在战场也十分英俊养眼。”
萧闻雍鸦羽微垂,冷了九思一眼。
九思就吓的退了下去,咕哝着:“……王妃说的也在理。”
吃完午膳,还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从学堂零星出来几个陆晚的同学,在清心居的花园里赏菊。
陆晚推着萧闻雍在院里散步,那几人见了他们,就好像是耗子看到猫般,飞快就溜走了。
陆晚咕哝了一句:“王爷,他们怎么这样!”
少年音线软软的、气呼呼的。
萧闻雍倒是不在意:“回去吧,你也休息会儿,晚上早些回来。”
“嗯……”陆晚其实不想太早回去,杜桁和陆耀祖都在学堂里,离上课还有很长一会儿时间,提前见了他们两人心里也不痛快。
不过萧闻雍已经发话了,陆晚只好推着他回了寝殿。
陆晚又在萧闻雍房间里磨蹭了会儿,陪着男人看了会儿兵书,到了时辰他都有些乏了。
身子整个都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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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闻雍身上。
迷迷糊糊间觉得萧闻雍捏了捏他的后腰,又听一道沉沉的声音:“再不去,你便要迟到了。”
陆晚抿了抿唇,晕乎乎地从男人肩上起来,小手不小心碰到萧闻雍的手,一片冰凉,冰的他立马有了精神。
陆晚本来是坐在萧闻雍腿上的,又不知怎么就趴在男人怀里了,双膝跪在他的轮椅上,这会儿一整条腿都麻了:“腿……”
陆晚咬了咬唇瓣,丧气地又伏在萧闻雍肩上:“麻了……王爷扶我一下吧。”
萧闻雍:“……”
托着少年的臀,单手稳稳地将人抱下去。
“那我走啦……”陆晚咕哝了一句,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身上的燥意早被萧闻雍贴没了,站起来神清气爽的。
“嗯。”
少年咕咕哝哝,花了一阵儿功夫才出了内殿。
直至小孩儿的背影消失,萧闻雍才活络了一下麻木的双肢,放下了手头的兵书,从轮椅上起来活动。
彼时,九思刚好进门,见主子从轮椅上下来,“主子,王妃进学堂了。”
萧闻雍淡淡“嗯”了一声。
说罢,九思便开始给男人备药,“这药性烈,主子还是少用些吧,宫里头的蛊师少的应当不易发觉。”
“无碍,”萧闻雍将药剂放在小几上,思忖少顷,“他既要本王残,本王便残给他看。”
九思点了点头:“王妃……王妃他没察觉吧?”
“……”萧闻雍滑了滑喉,不经意间抬唇沉笑了一声,“他——”
笨。
……
陆晚给萧闻雍抱了一中午,出了门就觉得有些冷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童连忙给他家少爷穿上大氅,疑问道:“少爷,小童怎么觉得您最近有些怕冷了?”
小童自言自语:“明明以前您就跟个小火炉似得,夜里踢了被子还热的满头大汗,奇怪呀……”
陆晚没有和小童说自己给萧闻雍当暖宝宝的事情,小童的心思细腻,一点小事他都能分析出各种可能。他和萧闻雍现在可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若是让小童知道他每天被萧闻雍抱着睡,指不定怎么想。
这件事陆晚心里有数,萧闻雍直男一个,他也算是吧,抱抱没什么的。
“可能是风水不好吧……”陆晚小手攥着大氅,将小脸儿缩在狐裘里,“你没发现王爷每日都穿着鹤氅吗?或许是这肃王府阴气重吧。”
小童不置可否:“是吗……”
“夫子来了!”陆晚心虚地小跑了两步,回眸看着小童,吩咐道:“小童你先回去吧,我去上课了。”
小童挠挠头:“好。”
说着,小童转身便回去准备再弄些滋补的食材,嘴里咕哝着:“明日去请几道符纸好了!”
15. 第 15 章
下午的课上到了酉时,下了课,夫子便直接回了府,学堂里的其他学生也都离开。
陆晚晚上还要再补习,杜桁便留了下来。
青年在堂上安静地收拾课本,陆晚坐在下头,自己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完了,但是杜桁没收拾完,他也不好向男人搭话。
就这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都快到小童从前院过来的时间的,陆晚实在等不住了,便攥着自己的课本站了起来。
结果他甫一动身,堂上的青年便也抬眸看他。
杜桁喜欢穿素衣,以前在明义堂的时候总是一袭青色鹤氅傍身,再加上他生的白,模样清冷,总给人一种不沾染世俗欲望的感觉。
但其实杜桁的性子温和,待人很好。
陆晚抿了抿唇瓣,只是还为开口说话,堂上的青年便垂下眸子,朝着他走了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去见见王爷。”
陆晚挠了挠头,“哦。”
他说罢,杜桁就转身出门。
“杜先生。”陆晚抱着自己的课本追上青年,杜桁已经走到了学堂的廊下,闻言回眸看着他:“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您道歉!”
陆晚不擅长表达,尤其是做错事后。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想弥补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做做一些事情。福利院的妈妈们也说过他,做错了事情知道认错是应该的。
杜桁抬眸,目光落下少年身上。见人长睫微微煽动,小脸倏然绯红一片,还偷偷看他。
“无妨。”杜桁抬了抬唇,转身过去,抬手,还未落下少年肩上时有觉得似乎不太合规矩,便收了回来,正色道:“是先生无能帮你——不过,今后小晚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同先生说,先生定尽力帮你。”
“嗯。”陆晚暗暗吁了口气,他和杜桁也相处一年多了,多少了解他的性子——他为人清醒、镇静好像所有轰轰烈烈的事情,一旦到了杜桁身上,就会立马荡平波涛。
“走吧,去见见王爷,”杜桁说着,便迈了一步。
陆晚乖巧地跟在青年身后,看着那抹雅正的身影,心里咕哝一句。
幸好杜桁脾气好,以后万不能和性子一上来就和人争执,若是自己和萧闻雍闹僵了关系,怕是小命都难保了。
……
酉时后天色已经沉了下来,陆晚和杜桁来到清心居院子里的时候,小童已经备好了晚膳了。
陆晚让小童带着杜桁在花园里玩儿,自己则去找了萧闻雍。
殿内。
九思才将辽东的消息呈上,“主子,辽东还算一切正常,只不过两地交界处在互市的时候闹出来一点小矛盾,但巴图哪里还没动作。”
“嗯。”萧闻雍将看完的信纸随手丢在了暖炉里,淡淡道:“让璇玑护好茕关,不可伤百姓一分一毫。”
“是。”九思作揖,看到萧闻雍腿上厚厚的毯子,犹豫少顷道:“不日就是宫宴了,主子的腿——若是主子不放心,不如要了王妃,左右是宫里准备的人,就算之后我们回辽东,也能将人带走。”
九思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看到了幽深的眸光,直到主子不开心了,便立马止住了嘴,双膝跪下叩首在地:“属下该死。”
九思自幼年便跟着萧闻雍,但依旧难以揣摩清楚男人的心思。他不知方才那句话是哪里惹到主子了。
或许是王妃,又或许是——东厂。
“宫里一切如常?”萧闻雍鸦羽微垂,拇指小幅度转着手上的玉戒,情绪明显有些差了。
九思道:“一切都在主子的计划内。”
九思的话又没说完,外殿突然传来敲门上,紧接着清澈乖巧的少年音便响了起来:“王爷,您在里面嘛!晚膳已经好了,出来用膳吧!”
萧闻雍支颌,示意九思从后门出去。
不多时,陆晚从外殿进来。
房间里暖烘烘的,陆晚进了门就将自己的大氅脱了,挂好后便直冲这内殿去,掀开珠帘见萧闻雍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房间里昏暗,小几上仅燃着一根蜡烛,烛液顺着鎏金的烛台流了许多,可见萧闻雍最少也有一个时辰没出门了。
陆晚走过去,萧闻雍便放在了兵书,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嗯,你先去,本王稍后就来。”
说着,萧闻雍拂袖,给自己倒了杯姜茶。
想起杜桁还在,陆晚咕咕哝哝走过去:“我还是陪王爷一会儿吧。”
陆晚说罢,萧闻雍并没有搭理他。陆晚早就习惯了萧闻雍的态度,知道他这是默许自己赖着了,便大胆了些,走到了男人跟前坐着。
走近后,陆晚才发现,萧闻雍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
陆晚扫见了萧闻雍腿上的毯子,抿了抿唇,好奇问道:“王爷最近天越来越冷了,您的腿是不是不舒服了?”
陆晚记得自己自己小时候顽皮,摔伤过手臂,打了整整一个月的石膏。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时候他正是调皮的年纪,却被石膏束缚住,可别提那一个月有多难受了。
男人却连眸子都不抬,淡淡道:“无碍。”
陆晚抿了抿唇瓣。
萧闻雍正直壮年,还曾是战功赫赫的战神,如今他的腿成了这样,他心中又怎么会不难受?
陆晚说罢,挪了自己的椅子,趴在萧闻雍面前,乖巧唤了他一声:“王爷?”
说着,陆晚的小手从衣袖里小心探出来,轻轻放在了萧闻雍的腿上。他的力气用的很小,慢慢试探萧闻雍的反应。
萧闻雍捏着茶具的手微微一缓,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孩儿,沉道:“作甚?”
“我不做什么呀。”陆晚说着,对上萧闻雍那凶巴巴的眼神,吓得倏地垂下了眸子,但他思忖少顷,还是没有收手,而是轻轻在萧闻雍‘僵硬’的大腿上揉了揉。
萧闻雍常年在西北边境打仗,肌肉紧实,许是他腿最近才受伤,肌肉还没萎缩,可是现在他整日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再过一段日子,他的腿肯定就会发生变化!
到时候萧闻雍应该会更难过吧?
陆晚心里酸溜溜的,又突然不害怕了,说罢抬眸看着萧闻雍,道:“今晚我给王爷泡泡脚,或许您的腿还能好起来。”
萧闻雍:“……”
萧闻雍放下了手中的没用的姜茶,那双幽蓝的瞳仁里似乎闪烁着一丝丝异样的情绪,但也只有短短一瞬间,少顷,萧闻雍拉着少年的手,阻止了他手上的动作,沉道:“推本王去用膳。”
陆晚:“好。”
陆晚被扒拉开了,也没觉得多难受,反而有点开心。
往往是身体上某部有缺陷的人,才最是在乎在自己的缺陷,称之为‘逆鳞’也不过分,但是他方才可能碰了萧闻雍的‘逆鳞’萧闻雍并没有生气。
或许,外人所传闻的萧闻雍并不真切,自己所知所感才是最真实的。
……
杜桁的祖父是内阁首辅,按理来说,杜桁既然已经得中进士,那就应该在朝中任职,但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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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原因,杜桁并无官职在身。
这顿饭吃的很快,萧闻雍和杜桁说了几句话,便让九思推着回了房间。
陆晚吃完饭就跟着杜桁回学堂继续温书了。
这一次知道快到了亥时。
陆晚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将最后一篇文章写完呈给旁边的杜桁,准备回去陪萧闻雍睡觉:“先生,请过目。”
“好。”杜桁将少年呈上的文章拿在眼下,细细阅读,看出来几处不太理想的地方,便用朱砂笔圈了出来:“这里——刑法改革的时间,太过紧促。”
说罢,杜桁将原先准备好的古籍取来,翻开先人留下的经验,认真给少年解释:“不管是哪一种制度的改革,都不可操之过急——”
杜桁话音未落,余光却扫见身边支颌的少年打起了瞌睡。
杜桁抬唇一笑,将书收了起来,“小晚?”
“嗯?”陆晚阖眸,脑子已经不再运转,只以为只萧闻雍和自己说话,便顺着道:“抱抱。”
陆晚:“王爷,抱抱吗……”
静谧的堂上此刻只有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带着鼻音的梦话。杜桁攥着书本的手微微一收,看面前半梦半醒的少年。
“小晚?”杜桁音线冷了一分,“你在说什么?”
“嗯……?”陆晚一个咕噜从书案上爬起来,擦了擦自己的唇角,狐疑地看着杜桁有些温怒的表情。
他……是不是睡着了?
“先生,对,对不起我太困了……”陆晚双手抱拳,抿着小嘴儿,委屈巴巴地看着杜桁。
杜桁说话简直太催眠了,再加上中午午休的时候他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杜桁吁了口气,目光变了又变。
陆晚说罢,好久青年都不予回应。
陆晚觉得杜桁好像是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好像不是因为他睡觉的事情生气?
“杜先生?”陆晚舔了舔唇瓣,“你到底怎么了?”
杜桁挣扎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抬起双手,稳稳落下少年肩头:“小晚,你同先生说说,肃王他是不是……他是不是欺负过你了。”
“嗯……?”杜桁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陆晚细细品味他说的这句话,好像觉得杜桁是在问萧闻雍是不是和他“做了”的意思?
他们是夫妻,做-爱不是很正常吗?
“是呀。”陆晚咬唇,他一说谎就心虚,垂眸不敢看杜桁的脸:“先生是想问小晚有没有和王爷同-房吧?”
陆晚咕咕哝哝:“我们关系很好的,已经同房了。”
萧闻雍被赐了男妻,若是不碰男妻,那岂不是表面顺从这桩婚事,实际上是在卧薪尝胆?陆晚不能对任何人暴露他和萧闻雍的关系。
“岂有此理!”陆晚说罢,不见杜桁收起疑心,而是拍案气绝,直接站起了身,那张素日里冷清的脸,此刻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气。
陆晚懵了。
这是怎么了?
陆晚睁了睁眼,歪着脑袋,看着发怒的杜桁,“先生,您到底怎么了?”
青年鹤氅里修长的五指倏然握紧,情绪瞬间攀升到顶点,而后似被瞬间抽走了精魄。杜桁缓缓松开了掌,垂眸看着目光单纯的少年。
他痛心疾首,“小晚,你可知,你的身子能缓解萧闻雍体内中的寒毒——他在利用你,你千万不可被他一时的温柔欺骗了。”
陆晚动了动唇瓣,消化了很久,懵懵的问:“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16. 第 16 章
几日后会试在即,学堂的课停了下来。
后日就是举人们会试的时间,堂上的学生们都已经提前进了书苑,陆晚的课不补习的差不多了,这几日空下来,他得准备和萧闻雍进宫的事了。
这日正午,吃完午膳,萧闻雍午休了。陆晚带着小童和一众小厮去了街上。
陆晚在镖局取了萧闻雍西北王府送来要进宫献的礼物后,便将肃王府的小厮都打发了,自己带着小童往一处药堂走。
小童手里还抱着一袋子糕点,跟在步履匆匆的少年身后,心里犯嘀咕,“少爷,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明后日就是会试的日子了,少爷这个时候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小童不忍心让少爷难过,小跑着追上了少年,“少爷,糕点都不热了,咱们还是先把东西放回去吧。”
陆晚头上带着帷帽,闻言站住了脚,掀开帷帽回眸看了满脸疑惑的小童一眼:“小童,你过来。”
小童:“怎么了?”
说着,陆晚拉着小童,将他拉到了药房门前的角落里,把上次杜桁告诉自己的事情和小童说了。
陆晚整整憋了三天,压根找不到离开清心居的机会,清心居都是萧闻雍的人,他自然不敢和小童说这件事。但是杜桁也没必要骗他,且他之前要被嫁给萧闻雍的消息都是杜桁提前告诉他的。
陆晚觉得杜桁的话有很大的可信程度。
小童听完,消化了足足一刻钟,才反应过来。
一想他们少爷要被人睡了,小童就难受的开始哽咽:“小童明白了少爷,小童这就进去给您配好药膏!”
陆晚:“啊?”
小童看着少年不解的表情,又小声道:“少爷是不是受疼了,所以才过来买药膏用……小童都不知道少爷您受了这么多苦。”
“不是,”陆晚舔了舔唇瓣,有点难以启齿,“王爷没有睡我,但是他……他喜欢抱我,原先我只以为他是抱我取暖,没想到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我想他之所以不杀我……”
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陆晚越想越害怕,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萧闻雍的想法。
陆晚小声道:“我,我今天是想来确认一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若萧闻雍既知道自己可以为他解药,但却没有碰他,萧闻雍是不是恐同不好说,但萧闻雍不杀自己,应该有这一方面原因。
不过陆晚心里又觉得,萧闻雍不是动不动就杀人的魔头。
这里要考量的结果太多了,陆晚想不明白,若是真的,他自然尽力去帮萧闻雍,在他那里多获得一些好感。
说罢,小童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得一冷,“那少爷,咱们快去问问吧。”
陆晚点了点头:“嗯嗯,走吧。”
……
大凉建国不过短短几十年,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现在的京师,这里四通八达,汇聚周边诸多州府的能人。
陆晚打听过了,他们面前的医馆就是前朝时期就在的老医馆了,里头的先生都是见多识广的老先生。
这里的先生一定能看出来他的身体是不是被做了手脚。
陆晚甫一进门,见了先生便奉上了多倍的看诊费,然后才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药堂内。
“行房可解寒症?”年过不惑之年的大夫疑问道。
“嗯嗯,”陆晚点了点头,小声道:“不过不知真假,还请您查看一番。”
“好。”过了须臾,大夫给陆晚诊完脉,起身去了药案前,面上带着喜色。
陆晚看着大夫,收了自己的手腕,“请问先生,可有异样?”
陆晚看着大夫的动作,以为他要给自己拿药,没想到大夫却见怪不得,屡屡胡须,轻笑道:“公子不必忧心,您身体里并未探出来什么奇蛊奇毒。”
“至于您说的可解寒症的原因,也很简单,”大夫:“想必公子祖上可是那辽东苦寒之地迁移过来的?”
陆晚点了点头:“嗯。”
虞家是辽东人。
“那就对了,这寒症有很多种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只需要温度来缓解,这和天冷加衣烧火取暖一个道理,只需要用些性热的药慢慢调理便是——”夫子笑呵呵递给陆晚一小瓶药丸,又道:“至于公子您体热,是因为您自幼服下过辽东蛊医研制的炎阳丸,或者是您双亲用过,隔代遗传;只不过这药丸极其稀有,一名蛊医或许要耗尽毕生精力,才能研制出来一枚,故而您不知自己体质为何与常人不同罢了。”
陆晚听懂了一半,又问:“辽东地域严寒,所以这药只有辽东人用?有没有可能是被半路喂下,然后献给身中寒症之人做解药用?”
大夫摇摇头:“绝无可能,这药药性极慢,都是一些氏族大户在孩儿年幼时喂下的,这才能保证孩子今后身体比一般人健康,也终生不受寒气侵扰。”
说罢,大夫又语重心长地解释了一句:“公子,您的衣着一看就非比寻常,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您体内的药可是几千两黄金都换不来的东西,是好物,您就别多想了。”
“这样啊……”陆晚心间倏然酸涩了一番,“谢过先生了——不过,在下还是想问问先生,我这身子,若是能与畏寒的人行房事,是不是可缓解对方的症状?”
大夫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如此。”
……
从药堂出来,陆晚和小童往肃王府走。
杜桁的话得到了肯定,陆晚心中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以为萧闻雍是性子好或者是不想和朝廷闹翻才留他一命。
现在他能为萧闻雍解药这件事是真的——萧闻雍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萧闻雍是因为这件事才留下他的吗?
陆晚心中不由打了个问号。
陆晚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头绪,准备先回去等再找机会和问问杜桁,谁知两人走到一处经常走的小道的时候,见到了一熟悉的身影。
陆晚停下步子,看着面前的背影,喊了一声:“杜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小童本来还纳闷什么人在小巷子歇着,却见轿子边上带着帷帽的男子竟是杜桁,气不打一出来:“少爷,咱们换一条路走吧!”
杜桁在明义堂讲课,会试开始他便可休息小十日,本来今年他准备进书苑——现在他无事可做,担心陆晚调整不过来心情,便想过来看看他。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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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肃王府的课停了,他没有理由去,打听到陆晚经常带着小厮去城里买糕点,便想着过来试试运气。
他也担心上次自己一时激动告诉了陆晚肃王寒症的事情,怕陆晚做出些出格的事。
小童话音刚落,杜桁就掀开了帷帽,唤了陆晚一声:“小晚,先生是在等你。”
真的是杜桁!
太好了。
陆晚见人,提起裙摆想要上前,却看到身边的小童带着敌意,便先安慰了小童一声,“小童你放心吧,杜先生不是朝臣,不会害我的。”
“方才那件事,是杜先生告诉我的。”
陆晚说吧,小童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无奈道:“那少爷你小心些。”
“嗯。”
说罢,陆晚才挑了一份糕点,抱着朝着杜桁走过去,“先生,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给您尝尝糕点,”陆晚说着,眯了眯眼,“这家的云片糕和千层酥都可好吃了,王爷都说好吃,您尝尝?”
杜桁压了压嘴角,“既是买给王爷的,小晚还是收起来吧,先生就是看看你如何了。”
“哦哦,”陆晚见杜桁不吃,便也不强求,毕竟香茗阁的千层酥很难买,他约了好几天才约到。
“那您尝尝这个吧,”说着,陆晚把云片糕拿出来,强塞给了杜桁:“这个不甜,您肯定会喜欢的。”
杜桁应了声:“那好。”
见杜桁收下了糕点,陆晚这才宽慰一些,毕竟还是杜桁告诉自己身体的事情,不过,那日他实在受不了这个事情,一时忘了问杜桁如何知道这件事。
陆晚见杜桁拎着糕点,舔了舔唇瓣,“先生您先等我一下。”
说罢,陆晚小兔子般跑到小童身边,将自己‘珍贵’的千层酥给了小童,小声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陆晚怕小童不放心,又道:“你放心,杜先生同我说的事情,对我们是有利的。”
小童点了点头,犹豫道:“嗯嗯。”
陆晚交代完,便又从小童手里拿了一包梅子干,又重新跑到杜桁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了马车后面:“先生,上次的事情小晚还没向您问清楚呢,您方便再同我多说一些吗?”
“好。”杜桁淡淡一笑,看着模样单纯可爱的少年:“怪先生没说清楚。”
杜桁将少年给自己的糕点交给自己的小厮,让小厮放在马车上后,又让小厮去一旁等着。
等四下无人,杜桁的表情才凝重了些,关切问:“小晚,你没想不开吧?”
“嗯?”陆晚笑着摇了摇头,他要感谢杜桁告诉他这件事,不然他永远也不知道萧闻雍对自己的想法。
至于会不会害怕,自然是害怕的,可是他又想了很多事情,如今他已经卷入这场争斗,不可能全身而退,若只伤心,不做改变,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说不定还能穿回去。
他要保护小童和自己。
“先生不必担心学生,”陆晚认真道:“我不会乱来的。”
杜桁:“那小晚还想知道什么、或者想做什么,先生尽力帮你。”
陆晚:“学生想问将我献给肃王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17. 第 17 章
陆晚说罢,只见青年浅色的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
不过,很快杜桁便调整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小晚,你当真变了许多——”
从前少年性子柔弱,瞧着让人忍不住心疼,可如今他的双眸中不再似从前迷茫、摇摆不定。
朝中的局势杜桁所知不多,但是眼下圣上的心思已如司马昭之心。
内乱结束,西北南海都安稳了下来,辽东的蒙古人不成气候,燕王已被俘,不久就要押送京师——肃王,危矣。
陆晚舔了舔唇瓣,见杜桁察觉异样,便小声咕哝了句:“是吗……大概是小晚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了。”
陆晚:“经历的多了,或许心境就不一样了。”
“也是。”见少年说起他的遭遇,杜桁心中愧疚难安,便道:“还是说正事吧。”
杜桁:“圣上重用东厂制衡文臣,而肃王乃是太祖皇帝的次子,手中的西北十万铁骑是当年太祖皇帝交给他的,先帝驾崩后,肃王为了当今圣上戍守西北边境,先后打走了鞑靼和西戎,如此不世之功手握兵权的权臣,怎会有人真的一点都不忌惮?”
杜桁谨慎道:“祖父年事已高,圣上已经有意思让祖父退休颐养天年,赵阁老是圣上的太傅,自全心为圣上,陆尚书是赵阁老的学生,他将小晚的画像呈上,本意就是除掉肃王,只是——本来为肃王待选的男妻足有十几人,却偏偏挑中了小晚你。”
杜桁心间微微抽疼:“许是,司礼监那帮人不愿得罪赵党又不得不忌惮肃王,暗中查到了炎阳丹便和赵党一起举荐了你。”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陆晚抿了抿唇瓣,思忖少顷,“肯定是这样没错了,这样一切都能说的过去了。”
“那,那萧闻雍肯定知道这件事!”陆晚琢磨不明白萧闻雍的心思,若是萧闻雍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留下他,那之前种种全都是假的。
什么会保护他和小童都是假的。
陆晚突然觉得好无助。
人心隔着肚皮,他如何能猜透萧闻雍的心思?但是杜桁不会骗他,他又帮不了杜桁什么?
“谢谢先生愿意告诉小晚这么多……”陆晚深深吁了口浊气,抬眸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杜桁,又动了动唇瓣:“先生,您为什么愿意告诉学生这么多?”
他和杜桁,非亲非故。
“我……”杜桁青色鹤氅下的手微微一收,垂眸,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只道:“你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只盼望着自己的学生能好过些。”
陆晚闻言,油然升起一番敬佩之意,作揖给男人行了礼,正色道:“先生今日的恩情,小晚记住了!”
杜桁:“嗯。”
“不过,肃王如今的处境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杜桁压低的声音,将陆晚带到了墙角,微微俯身在他耳侧轻轻道:“要么反,要么死。”
谋反?
陆晚蹙了蹙眉心,突然觉得恶心至极,这封建社会当真让人觉得恶心、压抑让人喘不过来气:“可,我已经嫁给他了,只要他不娶女子进门……他不是还能为圣上守边境吗?”
杜桁微微摇了摇头,又道:“此时处理肃王确实有些着急,但是眼下大凉境内还算海清河晏,勿要说西北边境,就是加上辽东、南海、北荣三线的边境,只要圣上一纸诏书,前仆后继有的是人愿意去。”
“好了,”杜桁站直了身子,抬手,犹豫了少顷,最后还是将手垂下:“先生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再过几日宫宴……”
杜桁话又说了一半:“小晚,若是肃王死了,你愿意换个身份活下去吗?不做陆家的孩子,或许是奴籍或者是平籍,你若愿意,先生定护你周全。”
陆晚闻言,不由得有些吃惊,浓稠的长睫微微一颤,抬眸看着杜桁:“先生……”
杜桁今日找他,是想要帮他逃命的吗?
陆晚懵了,他没想到杜桁竟然愿意这么帮他。
陆晚有些感动,看着杜桁一时说不出来话,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小童身上。
就算杜桁能帮他,也要费好大的力气吧?那小童呢?若是杜桁要帮他,最多是找个替死鬼,可是小童一定会被当做确保他身份的证人。
他又如何向杜桁要求将小童也带走呢?而且他和萧闻雍……他不能这么轻易就做了决定。
“谢谢你先生,”陆晚垂下长睫,咕哝道:“我……我不能就这么逃走了,我还有我想要保护的人,至于王爷他——我会见机行事的。”
“好……”杜桁大概也猜的出来,少年心里记挂着什么,便也不再强求:“那小晚你小心行事,你毕竟对肃王有用,或许留在他身边也是一条好出路。”
“嗯嗯。”陆晚再次拱手给杜桁行了礼,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小童有些着急,便让杜家的小厮过来。
陆晚见状便先拜别了:“先生,小晚先走了,改日有空一定请先生去最好的酒楼吃饭!”
少年说着,脸上的惆怅之色抹去,换了往日清澈单纯的笑容,杜桁看着心中也舒展开了,“好。”
“快些回去吧。”
别了杜桁,陆晚和小童步行往肃王府走。
小童心里惦记着杜家向圣上提议将他家少爷嫁给肃王的事情,心里对杜桁就是没好感,但是他家少爷心情好像不太好,他也不敢说了。
就这么到了王府,小童将买回来的千层酥和糕点拿去小厨房准备晚膳了。
陆晚带着心事,没回萧闻雍房间,自己去了学堂看书。
……
这边。
萧闻雍一整日没见到小孩儿,倒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等晚膳好了,九思进了门:“主子。”
萧闻雍放下了手里的书,阖眸,淡淡道:“王妃呢?”
小东西说要给他买糕点,糕点倒是回来了,人却不见了。
九思:“王妃好像在学堂——”
明天就是会试开考的日子,九思记得主子说过,王妃本是今年要参加会试的,后来嫁给了他们主子,这件事便黄了。
许是太伤心了。
“主子,王妃是不是不开心了?”九思挠了挠头:“要不属下去取来您那支雪狼毛笔送给王妃吧?”
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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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蹙了蹙眉心:“……”
冷道:“你倒是上心。”
“属下多嘴。”九思嘴上不敢多问,但是实在不解,主子明明前几日还花时间见了内阁几个人,又要会试的考题又要把知贡举请了过来,这分明是想要给王妃一人安排一场考试。
怎么一支笔就不舍得送了。
“罢了,”萧闻雍将手中的书扔在小几上,起身穿上自己的大氅:“推着本王的轮椅,去学堂转转。”
九思:“…………”
方才不是说太冷了不出门吗?
九思:“是。”
白天,陆晚不在,萧闻雍便不坐轮椅。清心居都是他们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陆晚在院子里的时候,萧闻雍就只能真的变成一个‘废人’。
九思将主子的轮椅推到门前,男人走到门前,又不得不坐在轮椅上让他推出去。
结果萧闻雍刚坐下,后门的便出来了笛声。
九思开门的动作停下,“主子,有消息——”
说着,九思去后面的暗门取了影卫送来的密信,回到门前,九思将信交给男人,准备再将人推到房间里看。
萧闻雍大咧咧地从轮椅上下来,拿了信,径直走了进去。
九思只好将轮椅放好,等他进去问情况的事情,却见自家主子脸色突然沉的吓人。
九思:“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九思最会观察自己主子的脸色。
主子生气的时候脸色本就难看,现在加上明明灭灭的烛光,就更吓人了。
萧闻雍转身,双指夹着信封,递给了九思:“这个杜桁和陆晚什么关系?”
杜桁?杜家?
九思接过信纸,扫了一眼,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杜家竟然有意勾结王妃?
九思:“主子,杜桁在朝并未官职在身,属下没有派人仔细打探,只是派了人跟着……他是不是想拉拢王妃?”
九思:“好险恶!”
萧闻雍闻言,回眸冷冷凝了九思一眼,道:“吃了。”
九思:“?”
手上立马利索地将信纸吞了。
九思叩首在地,嚼着信纸,不明所以:“还请主子明示!”
“他——”萧闻雍掀了掀眼皮,“想帮小东西金蝉脱壳。”
九思:“主子的意思是?他是王妃的……朋友?”
杜桁虽是杜家人但是并没什么威胁,而且他和王妃好像也就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他想帮王妃跑路?
难道他想挖主子的墙角?!
萧闻雍转了转手上的玉戒,扯了扯嘴角:“跟紧这个杜桁,不许让他再见王妃。”
九思:“是……”
九思说着,听主子的语气没那么冲了,这才敢抬眸,疑问:“那主子,您还去外头转转吗?”
九思:“王妃见了您应该会很高兴!”
萧闻雍没了心思,冷冷道:“将人唤回来。”
少顷。
九思还没出门,便又听到:“罢了,推本王出去。”
九思早已准备回头:“是!”
18. 第 18 章
九思战战兢兢地将自己主子推出了房门,甫一到了院子里,刚好看到了陆晚从陆家带来的小厮小童带着几个丫头在布膳。
九思过去,几人也看到了他们,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朝着他们行了礼:“见过王爷。”
萧闻雍心情不佳,并未搭理,九思则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干活,“忙你们的。”
说罢,九思目光落在了王妃的小厮身上。
今日王妃出门可是带着他这个小厮去的,说不定杜桁和王妃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小厮更清楚一些。
思及此,九思变推着自己的主子,边小声道:“主子。王妃身边的那个小厮好像是从小便跟着王妃的,说不定他知道的多些,要属下问问话吗?”
九思本来还觉得杜桁既是王妃的先生,便不该对王妃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又仔细想来,王妃可是杜家推荐给自己主子的,难不成是杜桁真的喜欢王妃,被家里人棒打鸳鸯了?
“不必,”萧闻雍阖了阖眸,“左右不过一个没名没姓的教书先生,本王何须忌惮他。”
“也是。”九思点了点头,“等出了京师主子也不用这样了,王妃若是见主子骑马耍枪,定芳心暗许了。”
萧闻雍:“……”
“再胡说,就咬断自己的舌头。”
九思立马闭嘴:“属下多嘴。”
萧闻雍蹙了蹙眉心,垂眸看着小东西给他的玉戒,沉沉道:“本王留他一命,只不过是看他无端卷进来,可怜罢了——不可让他随意接近朝廷的人。”
九思:“……”
“是。”
九思话音刚落,便看钱前头的小径上倏然出现一抹单素色的身影。近日昼夜温差极大,他这么大的体格都有些受不住了,却见少年只穿着一点单衣,九思担心道:“主子,是王妃——”
说罢,九思就加快了速度,推着自己家主子在小径上走,快碰到了便开口喊人:“王妃,好巧啊,主子说要出门透透气。”
“啊?”陆晚神游,被面前迎来的主仆二人打断,他抬眸看去,见九思护卫推着萧闻雍朝着他这边过来。
陆晚不怕冷,但是也能感觉到夜里的风大了很多,萧闻雍平时在房间里还要穿着大氅,怎么这个时辰想出来透气了。
奇怪。
陆晚清了清思绪,将烦心事抛之脑后,提着裙摆朝着萧闻雍跑了过去,乖巧问:“后院的风好大,王爷不觉得冷吗?”
说着,陆晚走到萧闻雍跟前。
少年急促地跑了两步,白嫩的脸颊上染上了绯色,饱满的唇瓣轻轻一抿,顺势边蹲了下来,小手立马往他的手上贴:“快些回去吧?”
少年是炙热的。
萧闻雍掀了掀眼皮,从少年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掌,冷冷凝了他一眼:“本王无碍。”
九思:“。”
微凉的掌从陆晚手中抽离,他不解地舔了舔唇瓣,觉得萧闻雍有些反常。平时萧闻雍若是挨着他了,便不舍得松开,要么抱着他,要么攥着他的手。
他体热,萧闻雍畏凉。
怎么今天这么冷的天儿,还不贴他了?
罢了,萧闻雍总是奇奇怪怪的,脾气让人摸不住。
陆晚起身,看着九思:“九思护卫,要不我来推王爷吧,你去忙。”
九思有些为难,看着自己的主子没有发话,也不敢就这么把主子交出去,便朝着自己主子看着,道:“王妃,属下的任务就是跟着王爷,要不还是我来吧?”
后院没点的灯不多,昏昏暗暗,若是不认真看压根看不到人的面部表情。
九思自然没注意到自己家主子抽了抽嘴角,脸黑的要吃人。
僵持不下的时候,小童跑了过来,“王爷、王妃晚膳好了。”
陆晚抿了抿唇瓣,应了一声,站在了萧闻雍侧身,俯身在男人耳侧咕哝了一句:“王爷,我今天出门买了些好吃的,您要去尝尝吗?”
少年突然靠近,带着些糕点的甜香。
甜的腻人。
萧闻雍转了转手上的玉戒,微微侧过去脸,抬眸与他对视一眼,这才淡淡道:“走吧。”
“嗯呢。”陆晚朝着萧闻雍眯了眯眼,便挤走了九思,推着萧闻雍回到了前院。
到了餐桌上,就只剩下陆晚和萧闻雍两个人了。
夜里风大,陆晚怕萧闻雍冷,就简单吃了几口。萧闻雍吃的也不多,半个小时不到,小童就开始收拾了。
陆晚上街买的千层酥,萧闻雍就吃了一口,便不动了,陆晚觉得可惜,没叫小童收拾,将糕点带回了房间。
萧闻雍有专门的小厮伺候他沐浴更衣,陆晚回了房间就只能在外殿的小几上坐着喝茶吃糕点。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萧闻雍洗完澡,穿戴好才被九思推了出来。
小厮们也将水撤走,离开了房间。
下午的时候陆晚在学堂自己想了很久很久,杜桁的提议不错,但是他不能抛下小童,也不好向杜桁再多提要求。
反观萧闻雍这里,杜桁同他说了,萧闻雍是大凉开国皇帝的小儿子,手上现在还有兵权,当今的圣上就是让他交出来兵权也只能来软的。
放在萧闻雍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死,要么反。
而留在他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他只能跟着萧闻雍——至于他能帮萧闻雍解寒症,本就不是萧闻雍的错,是有心之人为了不得罪萧闻雍,这才将自己推荐给他。
这一切都是政斗的结果。
倒不如踏踏实实的伺候好萧闻雍,保护好自己和小童!
九思将自己主子推到了内殿,便出了门,走到外殿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少年喊住了他。
“九思护卫。”陆晚放下手中的茶,起身跟前九思:“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啊?”九思不解地回眸看了看仅与他们隔着一道珠帘的主子,又看看面前乖巧可爱的少年王妃,“主子……”
陆晚见九思有些为难,便垂眸,小声解释了一句:“王爷,我、我就是有点小事想问问九思护卫,可以吗?”
少年说罢,内殿少顷便传来淡淡的男音:“嗯。”
“是!”九思得到了主子的同意,恭恭敬敬拱手后,这才回眸看着面前的少年,小声道:“那好,王妃您想问什么?”
陆晚咬了咬唇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小跑出了外殿的门,朝着九思勾了勾手指:“九思护卫,咱们悄悄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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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硬着头皮出了门。
来到外头,少年便急切地关了门,九思见状便道:“王妃,我是主子的护卫,您若是想问主子的不能说的事情,属下是万不能同您讲的……”
“不是……”陆晚说着,关严实了门,拉着九思有些不好意思问,支支吾吾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想问问你王爷他喜不喜欢我。”
“啊……???”九思懵了,赶紧道:“王妃多心了,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王爷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不是这种喜欢,”陆晚也不想同九思遮掩,萧闻雍那么聪明的人,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也没必要问九思这些虚的。
“就是……”陆晚将小手放在唇边,小声问:“我与王爷本就是指婚,原先并未情谊,再加上我又是男子……男子和女子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我的意思是……”
陆晚舔了舔唇瓣,声音已经如蚊子叮咛:“王爷喜欢男人吗?”
陆晚:“那种喜欢、就是睡觉……同房那种。”
“这……”九思闻言,老脸一红,“这这这……王妃还是自己问王爷吧,这个属下实在是不知道,不过王爷洁身自好,还未曾有过人……”
九思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来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主子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同龄的男子这时候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他们主子一直和西戎人打仗,心思都没在这上面……这么大了还没碰过姑娘,这种事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
九思肠子都悔青了,“王妃,多的话您不要问了,我再也不说了。”
说罢,九思气恼的自己去领罚了。
陆晚话还没问完,就见九思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就跑了,他动了动唇瓣,无奈至极,只好推门进去。
好在,还是打探到一点消息的。
萧闻雍竟然是个处男。
陆晚心里揣着疑惑进了门,见萧闻雍已经自己上了床,又不知疲倦地拿了本书看。
男人见他进门,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何时还需要问九思,本王不能问?”
陆晚走进内殿,坐在萧闻雍身边,抬眸看着他,咕咕哝哝:“那王爷也同意了,我才敢问九思护卫。”
“……”
萧闻雍抽了抽嘴角,将书籍放下,抱臂看着少年。
陆晚:“……”
萧闻雍总是凶巴巴的。
陆晚被他看的有点发怵,浓稠地长睫微微一颤,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吧下去。
“早些睡。”还是萧闻雍先打破僵局。
“嗯,”陆晚点了点头,又偷偷抬眸看着萧闻雍。
自己又不是一点用没有,明明可以利用他的,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萧闻雍干嘛不告诉他他能解药的事情,难道萧闻雍真的会用完他就杀了他吗?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萧闻雍不会这么坏吧?
萧闻雍说完便放下了床幔。
陆晚还坐在萧闻雍身侧,见男人都准备睡了,陆晚是终于忍不住了,小心地爬上了床,爬到萧闻雍跟前,软乎乎地问了他一声:“王爷您……您想不想和我做-爱呀?”
19.第 19 章
“做-爱?”萧闻雍眯了眯眼,俯身拂去少年脸颊一缕碎发,疑问道:“何意?”
“就是……”陆晚慌不择言,随口就说出来了,没考虑到萧闻雍听不懂他说的话,便嘀嘀咕咕地又解释了一句:“就是那个意思,同房的意思。”
说着,陆晚便尴尬地垂下了眼帘,不敢再看萧闻雍的眼睛。
其实他还没搞清楚萧闻雍是不是直男,但是,想来萧闻雍应该不太排斥,毕竟都抱抱他了。
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
陆晚不敢说话,也不敢看萧闻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
直到自己的下颌倏然被微凉的大掌钳制住,萧闻雍不明所以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眸与他对视。
萧闻雍捏着少年的下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沉沉问道:“为何突然问这个?”
陆晚是赵党举荐、杜党顺水推舟东厂只不过是意外得知陆晚的母亲用过炎阳丹,便将此事在成婚当日告诉了他。
陆晚应该是不知道才对。
是杜桁。
萧闻雍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凉意,见少年支支吾吾不肯说,便抬了抬他的下颌,逼问道:“你想做什么?”
萧闻雍说完,轮到陆晚懵了。
他能做什么呢?萧闻雍这是在忌惮他什么?
可是自己之前确实对萧闻雍说过自己是被逼的,此刻若说喜欢他,萧闻雍定然不信。
陆晚有些懊恼,“我……我不做什么呀,只是我与王爷已经成婚了,若是王爷不嫌弃我、我愿意伺候王爷。”
伺候他?
少年的话自然没有一个字是可信的。
还要给他睡。
萧闻雍抽了抽唇角,倏然松开了少年的下颌,拦腰将人抱了起来。
“您做什么?”陆晚还没反应过来呢,萧闻雍就将他抱了起来,按在了腿上,大掌攥着他的后腰。
力气太大。
陆晚推着萧闻雍的肩膀,有些害怕了,扭着腰解释道:“王爷若是不愿意便算了,我、我没有其他意思,您先松开我好不好?”
萧闻雍不愧是常年在边境打仗的人,掌力非同一般,这么捏着他的后腰,像是要把他折断了。
陆晚挣不过萧闻雍,急的眼泪又开始不听使唤,金豆子顺着眼角吧嗒吧嗒落在两人的衣襟上。
“不是说要和本王睡?”萧闻雍单手捏着少年的软腰,另一只手轻松解开少年的外袍。
“知道男人怎么伺候人吗?”萧闻雍只解开少年一层外衫,身上的少年便哭的开始抽泣,小脸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浓稠地长睫像是两把小刷子,一动就是一嘟噜眼泪。
陆晚听到萧闻雍这句话,便立马不挣扎了,殚精竭虑地坐在男人腰上,浑身像是触了电一样,不听使唤地抖个不停。
“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男子和男子怎么□□陆晚还是知道的,可是……可是这与他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可是……
萧闻雍好凶!
陆晚的双手还搭在萧闻雍肩膀上,视线里模糊一片,他只知道萧闻雍此刻正看着他,脸又很黑,好像生气了。
这么凶的表情,做起来,是不是要玩儿死他。
“我不知道……”陆晚哽咽着,垂着眸子,小声咕哝:“不知道怎么伺候,但是我可以学的——若是您要的话。”
“找谁学?”萧闻雍的耐心有限,看着身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年,脑中闪过前些日子,小东西无助地跪在他面前,说今后愿为他肝脑涂地。
短短几日,会骗人了。
“找杜桁?”萧闻雍揉了揉少年的腰,沉沉道:“他让你来伺候本王?怎么没教你怎么伺候人?”
“不……不是的……”陆晚倏然抬眸,惊错地看着萧闻雍的眼睛,那双幽深如深渊的眸子像是能洞察人心。
陆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惧地摇了摇头:“不是先生、先生没有让我过来伺候王爷、王爷您——”
陆晚难以置信,萧闻雍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杜桁?
陆晚诧异,道:“您派人跟踪我了吗?”
“你以为本王若粗心大意在京城待着,能活到今日?”萧闻雍蹙了蹙眉心,松开了陆晚的腰,将人推下身去。
他掀开被褥,烦躁地拉到陆晚身上,冷冷地看着他:“少耍花样,否则本王——”
萧闻雍捏了捏少年的脸肉,吓唬道:“不许再见杜家的人,乖乖在本王身边待着,自有人护你周全,你若想算计本王,你和你那个小厮都不必活了。”
陆晚动了动唇瓣,躺在枕头上,闻言又是一嘟噜眼泪,惊呼:“不要!”
陆晚从被褥里爬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气呼呼地看着萧闻雍:“我、我没想要算计王爷,明明是您知道我能解药,偏偏又不说,先生他和我无亲无故却愿意帮我,您怎么能这么想……”
“你以为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帮你?”萧闻雍抽了抽嘴角,将被子扔在陆晚头上,“笨蛋。”
陆晚又被萧闻雍埋在了被子里,等他挣扎出来,萧闻雍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空旷的大殿,崩溃的情绪已经到达了定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陆晚搂着被子哭了半宿,萧闻雍也不见回来,后半夜不知怎么地他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萧闻雍带着军队谋反了,把他欺负完,治好了病,便拿着剑指着他,冷冷的说:“你于本王已经再无用处,你可以死了!”
而陆晚只能和小童紧紧抱着,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要!”陆晚被吓醒了,抱着被子差点从床上滚下来,睁开眼眼皮酸的不行,外头瞧着天都亮了。
陆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袜出了内殿的门,见外头的太阳约莫着已经过了辰时。
“王爷?”陆晚顶着惺忪的脸,打开了房间的门,往外头瞧了一眼,只见院子里的小厮还如往常一般候着,却不见萧闻雍的踪影。
陆晚出了门,找了小厮喊小童过来。少顷,小童便端着洗脸水来了。
小童见他家少爷的眼皮有些发红,担心地上前,“少爷——”
小童的话音未落,就被陆晚拉到了房间,小童将脸盆放在,看着他家少爷有些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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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脸,问:“少爷,您怎么了?怎么一大早上的眼睛这么红?”
“我……我没事小童……”陆晚抿了抿唇瓣,关紧了房间的门,生怕萧闻雍又派了什么人偷听他和小童讲话。
“少爷您是找王爷吗?”小童发觉了,他家少爷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素日里都是王爷和少爷一起起床吃饭的,但今早就只有王爷用膳,脸色瞧着也不太好,就连九思护卫又不太和他搭话了。
“小童,”陆晚抓着小童的衣袖,将他拉到桌子前坐着。少年沉沉吁了一口浊气,带着颤音,谨慎地说道:“小童,萧闻雍他、他知道我和杜先生见面的事情了,他肯定一直派人跟踪我,昨晚我们吵架了……”
“怎么会这样?”小童对杜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见了杜桁,王爷就要和少爷吵架,可见王爷和杜家的关系定然不好。
“萧闻雍身边现在是群狼环伺,他忌惮杜家我能理解,但是……但是他的心思好难猜,原先我说了愿意站在他这一边,想来萧闻雍从未信我——”陆晚抿了抿唇瓣,“小童,我怕萧闻雍到时候离开京师就……就杀了你我……”
陆晚:“我怎么做都不能打消他的顾虑——小童,我应该怎么办?”
小童蹙了蹙眉心,他们少爷现在能依靠的确实只有王爷,但是王爷此时处境又确实不好,他们若是真心想帮王爷,应该不见任何和朝廷有关的人才是——但是少爷说的也对,谁能保证王爷就一定不会杀他们呢?
小童:“少爷,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先好好和王爷说一下吧,您见杜桁又不是您主动的,是杜桁他在咱们回家的路上堵着的,解释清楚了想来王爷也不会不理解的。”
“不……”陆晚摇摇头,昨夜萧闻雍的脸色那么差,肯定很忌惮杜家,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我……”
可是杜桁保不了他和小童,他自己已经和萧闻雍绑在一起了,小童说的对,现在除了萧闻雍他还能依靠谁。
“你说的对小童……”陆晚思忖少顷,“一定是因为杜家,所以萧闻雍才生气,我以后乖乖听他的话,不见杜桁就是——小童我要见萧闻雍,他在院子里吗?”
“在书房呢,”小童:“今早王爷的脸色不好,吃了早膳就去了书房,咱们带着茶点去看看。”
“嗯。”陆晚应了声,调整好自己的清晰,梳洗好便带着小童准备好的茶点去了书房。
只是他们还没到书房,便瞧见九思护卫从里头打开了门。
陆晚站在书房门口,抬眸看着九思将萧闻雍推了出来,男人脸色沉的吓人,幽蓝色的眸子轻轻落下他身上,“作甚?”
陆晚上前给男人行了礼,乖巧道:“王爷我……我过来给您道歉。”
九思见状吁了口浊气,将自己主子推到王妃跟前:“王妃这时辰不早了——”
九思的话音未落,却见清心居的门从外头被强行打开,几个看门的护卫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紧接着,一群穿着飞羽服的京卫军带着兵器冲了进来,黑压压的京卫军瞬间将清心居围了起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太监,进门便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高声道:“圣旨到——”
20.第 20 章
来肃王府宣旨的太监是司礼监的人。
今时朝中三党鼎立,文臣武将割分为二,东厂如日中天。
不过,赵党史圣上的太傅、杜阁老是先帝的恩师都有靠山,也就只有他们这群没子孙根的怕山倾海枯;肃王回京后已经修养了小月余,原先掌印本以为肃王会趁着此次进宫做些事情来——
却不想,整整月余,肃王就老老实实地在王府待着,除了期间给圣上送了一道折子后便再没了消息,改日会试结束就是宫宴,西北的军队按兵不动,他们暗处查过,也并未见肃王有军队在京师附近埋伏。
可见萧闻雍如今真的是穷途末路、黔驴技穷罢了。
宣旨的太监挤出来个笑:“王爷,接旨吧。”
陆晚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顺着萧闻雍的目光,看了看站在一群京卫军中间的太监。
他记得大婚那日,宫里头就派人过来了,还是等那群刺客都死了才假惺惺的派人过来。眼下,这个太监说是过来宣旨,身边却带着这么多的京卫军,一看就来着不善!
陆晚走到萧闻雍身边,乖巧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王爷……”
萧闻雍掀了掀眼皮,抬手示意陆晚将他扶起来,陆晚顺势便扶着萧闻雍,见男人踉跄地扶着他和九思站起来,又规矩地单膝跪在地上。
“臣,领旨。”
宣旨太监见状这才眯了眯眼,敞亮揭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国运昌荣,万疆之功,国防为首。肃王萧闻雍,万世功将,平四海、镇八方,今我大凉西北安、百姓安居……朕款以流觞曲水之筵席,褒嘉忠厚,钦此。”
陆晚扶着萧闻雍,一同跪着,但是萧闻雍并未在他这里借力,只是捏着他手腕的大掌似乎在偷偷用力。
萧闻雍还在偷偷生气呢!
太监宣读完圣旨,便笑眯眯的上前过来扶人:“王爷,快起来吧,您有疾在身,本不该让您这么——”
九思扶着萧闻雍重新坐在轮椅上,男人的脸色好像更沉了几分,只是示意九思将圣旨接下。
萧闻雍道:“圣上是今日就让本王进宫的意思?”
“是,”太监笑吟吟道:“明日会试就结束了,宫宴在后日,圣上体恤王爷,特意把暖阁给王爷腾了出来,还将那云游在外的仙人请来给您看诊,您只管跟着奴才走就是,宫里头一切都在已备好了。”
陆晚跟着萧闻雍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瞧着面前突然发生的情况,也顾不得和萧闻雍解释昨晚的事情了。
站在萧闻雍身边的九思护卫脸色也差的不行,陆晚觉得萧闻雍这次好像要倒霉了。
那太监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让萧闻雍收拾东西进宫,陆晚推着萧闻雍回了房间,九思也跟在身边。
甫一进门,陆晚乖巧地蹲在萧闻雍身边,担心地问:“王爷,他们是不是要软禁您啊?”
陆晚的声音很小,不用担心外头候着的人听见,但是他说完,萧闻雍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本王死了你不该高兴才对?”萧闻雍冷冷说了一句,捏着小孩儿的脸颊,冷道:“墙头草。”
陆晚:“……”
陆晚摇摇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当墙头草了——不过,方才那圣旨说让王爷参加宫宴,我是王爷的妻子,不用同王爷一起去吗?”
九思蹙了蹙眉心,“王妃,王爷这次进京是受了重伤的,宫里头只说让王爷先进宫修养,您还不清楚为什么吗?”
九思气的恨不得咬碎后槽牙:“他们这是要逼王爷!”
“是……是兵权吗?”陆晚记得陆耀祖说过,等萧闻雍交了兵权:“可是兵权不是说等您修养好了再交也不迟吗?而且宫宴就一日,提前两天过去,他们是想欺负您!”
萧闻雍垂眸,目光落在身下小脸上满脸担忧的小东西身上,“倒也没那么笨——”
萧闻雍的小厮这时候已经将衣服收拾好了,少顷,外头的声音又开始催促起来:“王爷,您好了吗?”
“走罢。”
萧闻雍松开了陆晚的脸颊,吩咐九思进宫,陆晚一个人呆呆地站在房间里,看着九思将萧闻雍推走——
“等等……”陆晚小跑过去,追上萧闻雍,拉着男人的衣角,小声道:“王爷,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陆晚说罢,便松开了萧闻雍的衣角,让九思将他推走。
但是萧闻雍并没有示意九思动,九思也没敢推。
少顷,萧闻雍抬了抬手淡淡“嗯”了一声,才让九思将他推出去。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九思和萧闻雍便离开了清心居,那宣旨的太监还留下一部分的京卫军,说是保护他们,十几个京卫军将清心居里里外外围了起来。
陆晚这下连清心居的门都出不了,足足困了他整整三天,原本定好宫宴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又推迟了。
这日早上,陆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在京卫军那群人里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好贿赂的人,想从他嘴里打探一下外头的消息。
谁知那京卫军却不收,还凶巴巴地警告他们安分一点!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清心居的门从外头被打开了。
彼时,陆晚和小童正在绝食抗议,饿了整整一天一夜,陆晚和小童蔫吧地趴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
只听见门口传来了响动声,便见一个穿着兜帽大氅的男人从一群京卫军里过来,待人走近了,陆晚才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
陆晚从小亭子上的汉白玉桌子上起来,抿了抿唇瓣,看着那男人,等他到了跟前,陆晚一眼就认出来了。
“先生!”陆晚喜出望外,踉跄地站起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杜桁,“先生您怎么进来了!”
小童也懵了,但是见到外头来人,还是高兴的。
杜桁并未摘下兜帽,而是示意陆晚先不要说话。
陆晚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杜桁牵着他的手往房间里走。
等进了房门,杜桁才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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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落在陆晚肩头,情绪有些激动地问:“小晚,你没事吧?”
陆晚摇了摇头,他没什么事,但是萧闻雍被软禁了,“我没什么事,只是王爷他被带走了……已经三四日了,府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先生您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王爷他现在怎么样了?”
圣上软禁肃王的事情,杜桁也是昨日才从父亲口中得知。如今就连本来定好日子的宫宴也突然延期了,他也是多番求人,今夜才能过来看看陆晚。
不过,肃王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杜桁蹙了蹙眉心,垂下双臂,紧紧握着少年的手腕:“小晚,现在要紧的不是肃王,是你!”
“肃王他缴了兵符,手中若无让圣上忌惮的东西,只能是凶多吉少,但是你不能白白随着他牺牲了——”
杜桁:“先生打探过了,这时候宫宴延期,定是肃王还没交兵权,不过他最多拖上几日,再过几日等肃王交了兵权,宫宴便还是会办的。先生已经找到了人假扮你,到时候你跟着先生逃出去好不好?”
“小晚,先生前些天回去想了想,你是不舍得小童是不是?”杜桁说着,垂眸看了眼少年身边的小厮,抬唇道:“小晚你放心,先生都办好了,等宫宴那日,便会走水,届时会有两个人代替你和小童——”
杜桁坚定道:“先生护你们离开京师。”
“离开……”陆晚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又垂眸看了看身边的小童,“先生为何要这么帮小晚?”
陆晚脑海中闪过萧闻雍那晚同他说的话:你以为杜桁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帮你?
杜桁从未对他说过帮他的原因。
原先陆晚觉得杜桁说只是想要他过的好,他觉得杜桁心性善良,他信了。
可是现在他都被软禁在清心居了,几千两银子都买通不了一条消息,杜桁却愿意帮他和小童在宫宴的时候假死逃走。
果然,陆晚问完,青年浅色的瞳中流出几分异样的情绪,似乎是内疚、歉意,可陆晚又不记得杜桁对他做过什么?
杜桁垂眸,吁了口气,“小晚,你别问了,总之是先生对不住你,今后先生……愿意好好补偿你,等你平安离开京师,先生就为你再办一份户籍,先生愿意今后半辈子一直陪着你。”
陆晚摇了摇头,松开了杜桁,“先生,谢谢你。”
“不过,不管您之前是不是有哪里对不起小晚了,小晚都不在乎,这件事太冒险了,若是失败了,您会没命了,而且您有没有想过你整个杜家有多少条命会被牵扯?”陆晚舔了舔唇瓣:“我本嫁给肃王就是思路一条,我不怕死,我不能连累先生。”
“那小童呢?”杜桁攥着少年的双臂,双眸因为情绪激动变得猩红:“小晚,你此时怎可意气用事?”
小童本就对杜桁没有好感,闻言一把护在他家少爷跟前,“小童也不怕死!少爷若是不走,小童绝对不独活!先生谢谢您愿意帮我家少爷,但是少爷不愿意,还请您不要强求!”
21.第 21 章
杜桁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无奈道:“小晚!”
“先生……先生您别生气,”陆晚拉着小童的手,示意他先起开,“我如今和王爷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若是因为这件事连累了你,我就算活下来也良心难安的。”
“小晚……”杜桁滚了滚喉,看着少年清澈的眸子,良心难安四个大字宛如烙铁一般死死焊在他的心头。他与少年认识多年,深知他为自己垒砌的墙有多高,若是那件事他说出口来,今后还有被原谅的机会吗?
杜桁鹤氅下握紧的拳心又倏然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不得不又编造出来一件谎话:“小晚,先生已经向家父表明决心,我杜家乃三世忠骨,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屠戮手足,祖父他早已寒了心……你无需担心肃王,他不会死的。”
杜桁把话说的很清楚了,陆晚抬眸,舔了舔唇瓣,看着面前的青年,小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杜阁老会救王爷?”
陆晚不清楚朝中的情况,但是他信杜桁不会骗他。
“是……”杜桁,抬了抬嘴角,“小晚,这件事我本不能说,不过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应该能放心了吧。肃王党羽原比你想象的多,眼下只有你——难道你真的不想离开京师,跟着小童过自己的生活吗?”
怎么会不想?
陆晚都快想疯了。
“想的!”陆晚挤出来一个笑,激动地牵着小童的手:“那,那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陆晚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掀开衣袍,拉着小童恭敬地跪在地上,给杜桁行了大礼:“先生大恩大得,陆晚没齿难忘。”
小童也被陆晚拉着跪下,给青年行了礼:“小童谢过先生。”
杜桁蹙了蹙眉心,将地上的少年扶了起来:“小晚,你无需这样——此事不宜张扬,你且听先生慢慢道来。”
杜桁一共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见陆晚,匆匆说了一些宫宴上的安排,便到了离开的时间。
不过,杜桁已经把陆晚和小童假死的事情安排的很妥当了,陆晚只是听完了杜桁将事情说清楚,并没有时间多问。
到了时间,清心居外的京卫军便有一人过来催促:“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大人见谅。”
房间内,陆晚闻言便有紧张了起来,匆匆应下:“先生交代的事情小晚都记清楚了,您快走吧,若是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嗯,”杜桁松开少年的手,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声:“小晚,切记,起火的时候就要带着小童外外跑,先生在宣武门等你。”
“嗯嗯,”陆晚应下,这才杜桁就不得不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等送杜桁离开了清心居,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方才对杜桁毕恭毕敬的京卫军又变成了凶巴巴的铁疙瘩。
陆晚心如捣鼓,回了房间,看着空落落的床没心情,靠在小几上发呆。
小童一直陪在陆晚身边的,见少年不开心,便安慰他道:“少爷,您别怕,小童一直都在呢。”
陆晚趴在小几上摇了摇头,他倒不是害怕自己的处境,他是害怕萧闻雍知道他跑路的事情——萧闻雍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会很生气吧?
可是……他又不是超级英雄,既然杜桁说萧闻雍不会有事的,那他应该放心下来的,毕竟萧闻雍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而他只有小童。
“我不怕!”陆晚歪了歪脑袋,顺势抱住小童,往他怀里蹭了蹭:“小童,我是不是太坏了,要是萧闻雍知道我要跑路,他一定又会说我是墙头草。”
“少爷,”小童道:“王爷不会和您计较这个的,若是杜学生真的能帮我们逃走——我们要不要去西北?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见到王爷。”
“西北?”陆晚闻言抬眸,看着小童,竟然真的心动了,不过他也想想,还是不要去西北,他也不想再见萧闻雍了。
“不要!萧闻雍超级凶,他还咬过我呢——离开京师我们就去辽东,我想见外祖了。”
“咬?这样啊……”小童自动忽视了自己的想法,笑道,“好啊,反正不管去哪里,小童都陪着您。”
“嗯!小童你真好。”陆晚也笑了,真的开心,比上次萧闻雍给他请夫子上课还——算差不多开心吧!
希望萧闻雍以后离开京师,也开心一点吧,不要总是凶巴巴的!
……
杜桁说萧闻雍被软禁皇宫,就是皇帝想要他交出兵权,等萧闻雍交出兵权之后,宫宴就会如期举行了。
只不过这个时间可长可短。
陆晚在清心居足足等了半个月,等来的不是宫里宫宴的消息,而是礼部侍郎和几个他不认识的朝中官员。
“王妃娘娘,”为首身着飞禽常服的中年男子进了清心居的门,便带着一众人走到小花园。
陆晚在院子里给萧闻雍的几盆菊花浇水,闻言惊错的看着几名男子,“徐大人?”
陆不平事工部尚书,素日里不乏和六部其他大臣走动,陆晚在陆家见过礼部的尚书和礼部的其他人,但却还熟不到能来回走动的地步。
而且陆家都不管他了。
“突然冒昧打扰,还请王妃见谅。”说着,几名穿着常服的男子拱手给陆晚行了礼。
陆晚懵懵地将自己手里的花洒递给小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同几位回了礼:“几位大人怎么突然过来了……难道王爷他回来了?”
男人道:“那倒不是。”
前半个多月,圣上将肃王软禁宫中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肃王十几岁就去了西北平定外乱,虽然性子传言是暴戾了些,但毕竟是功及三代的功臣。
可当今圣上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大臣门也但怒不敢言。
谁知,这时候辽东突然发生了战乱,朝中派去的总都督,短短半个月就折损了十万轻甲兵——如今怕是不仅动不了肃王,还要折进去辽东的兵权。
“王爷他最近在宫里养病,哪里能亲自回来接王妃,是圣上知道王妃和王爷伉俪情深,这不明日就是宫宴了,赐下轿撵,接王妃进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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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陆晚闻言,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子,“那那好吧,那容我先去收拾一下。”
“是。”
陆晚说罢,连连拉着小童飞奔会了房间。
到了房间,陆晚将门窗都关紧了,查探一下周围没人,他才吁了口浊气,拉着小童的手道:“小童,他们终于来了,想来是萧闻雍已经被逼到绝路了——我们快把银票藏在身上,等明晚咱们就能逃走了。”
“嗯!”小童点了点头,幸好前一段时间他们少爷机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置换成了银票,不然都便宜别人了:“那少爷咱们快收拾。”
陆晚足足收拾了一个小时,杜桁同他说过宫宴的规矩,他明日还需要换一套礼服,身上不能带,只能让小童将银票藏起来。
收拾好后,陆晚就带了里两件贴身穿了寝衣出了门。
礼部的几个人还在院子里等着陆晚,见少年出来,几人连忙又吩咐小厮迎上去:“王妃,快请吧,王爷这会儿应该在玉衡殿等着您呢。”
“知道了。”陆晚蹙了蹙眉心,看着这几个人,心里烦躁不已,这几个人都是和陆不平交好的人,应该都是赵党的人。
萧闻雍看来是真的要倒霉了,不过明晚杜家的人应该也有人将他救走,他眼下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陆晚带着小童上了进宫的马车,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宫殿前停下。
陆晚下了车,便看到气势恢弘的宫殿前挂着一块玉衡殿的牌匾,外头有十几个宫女太监候着,见他下车便齐刷刷地跪成一排:“见过王妃娘娘。”
陆晚坐怀不乱,点了点头,示意太监宫女们起身,又问道:“王爷呢?”
一个小太监道:“回禀王妃,王爷一早陪圣上去听戏了,会儿应该刚听完,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来用膳,不过王爷交代了,您过来就直接回房休息。”
陆晚蹙了蹙眉心,还想问几句,但是又觉得多余。萧闻雍既然都被软禁了,被人监视着也正常,他问了也帮不到萧闻雍什么。
“好,”陆晚说罢,便回首示意那几个将他从王府带出来的男子,“多谢几位大人。”
礼部侍郎:“王妃多礼了。”
“会试一时,王爷已经交代过了,待过了宫宴——”
那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前头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太监朝着这边喊了声:“肃王到。”
陆晚没心思听那几个人说话,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萧闻雍被众多太监用轿撵抬着,朝着他这边过来。
九思也好端端的跟在萧闻雍身边。
陆晚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瞧见萧闻雍没什么大事,他心里竟然也暗暗放心了。
陆晚快走了两步,跑到轿撵前头,萧闻雍挥了挥手,小太监们就把他稳稳放下来了。
陆晚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萧闻雍了,上前想问问他过的好不好,但是跟前这么多人,他又不好问。
但不等他向萧闻雍问话,萧闻雍便伸出手,喊他:“过来。”
22.第 22 章
陆晚抬眸眼巴巴地看着坐在轿撵上的萧闻雍,男人依旧同以前一样穿着精致的玄色鹤氅,精气神也同以前一样,并未见有被苛待的痕迹。
陆晚慢吞吞地走过去,萧闻雍便扶着他换了轮椅,陆晚推着男人迷糊地走进玉衡殿,渐渐将那几个小太监和礼部的几个人甩在身后:“王爷?”
“您没事吧?”陆晚咕哝一句,脚步停下,余光未扫到外人,便松开轮椅绕到萧闻雍跟前蹲下,乖巧问:“这十多天您怎么过来的?”
“王妃,属下和您说吧,”九思这时候关上了玉衡殿的门,带着小童走了过来:“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属下先推主子进去休息。”
“哦哦。”陆晚垂下睫毛,从萧闻雍身边起来,不再纠结萧闻雍没有回应自己的事情,对九思道:“还是我来吧。”
进了玉衡殿的门,陆晚发现萧闻雍不仅是没有被苛待,还住的比肃王府好了,可见装修奢靡的宫殿内,置着各种奇异珍贵的奇石真宝,就连正殿放置的水盆都是鎏金雕花的。
陆晚心里暗暗想,萧闻雍没有被欺负,真好。
陆晚将萧闻雍推到了火炉前取暖,萧闻雍对他还是冷冷的,方才他问话男人也没回答。
陆晚便小声对他说道:“王爷,你若是还生气,一会儿我和九思护卫说完,你就打我吧,我不还手的。”
萧闻雍:“……”
掀了掀眼皮,看着乖巧的小孩儿,而后便阖眸示意他离开。
陆晚:“……”
陆晚出了内殿,九思给他倒了杯茶,“王妃,这宫里人多眼杂,不比咱们院子,您若是听完一定不要对外说。”
“放心吧,”陆晚想了想,萧闻雍的事情他不知道最好,反正萧闻雍也不用他救:“算了!要不你还是别说了,王爷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九思挠了挠头,“王妃——”
这几日在宫里,主子一直担心辽东的局势,殚精竭虑休息不好,但是九思觉得若是王妃在主子身边待着,主子是开心的,只是这次回京他们就带着几千影卫在身边,万事都不能马虎。
主子便什么都未曾说出口。
“明日就是宫宴了,之后咱们就要去辽东了,”九思道:“边境的蒙古人突袭了茕关,王妃的母家是辽东人,想来王妃也知道辽东苦寒,到时候还需王妃多帮帮王爷。”
“什么?”陆晚有些诧异,“辽东开始打仗了?怎么这么突然?”
九思将辽东的战事细细给少年讲了一遍。
九思说罢,陆晚心里不由漏了一拍,原来这些天萧闻雍没有被欺负,是因为朝廷要萧闻雍去打仗!
但是他的腿还没好呢?
太气人了!
九思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小童也不好在房间待着,便也离开了。陆晚现在心口好像被一块湿布捂住一般,他回到内殿,见萧闻雍坐在舆图前伤神,突然有些难受。
但是他已经和杜桁说好了的,明晚宫宴混乱的时候和小童一起离开。
“王爷?”陆晚坐在萧闻雍身边,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他,小声咕哝道:“九思护卫都告诉我了,真是辛苦你了。”
萧闻雍蹙了蹙眉心,收了目光,眸子落下少年身上,伸手将他拉到身边:“会是结束有一段时间了,等宫宴结束,本王让人送份考题回府上,也了却你一番心事,如何?”
“啊?”陆晚支起来脑袋,疑惑地看着萧闻雍,少顷他摇了摇头:“您还是专心研究您的事情吧,就算我考了也不能在朝中任职的。”
陆晚说着,见萧闻雍的唇角压了压,便又知道萧闻雍不开心了,他咕哝着,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抱了抱他,认真道:“王爷,谢谢你。”
一再被拒绝过的萧闻雍有些烦躁,“陆晚,本王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陆晚:“……”
他知道了,萧闻雍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好吧,那就麻烦王爷了。”陆晚心里更愧疚了。
他都要跑路了,萧闻雍还惦记着他会试的事情,那之前把夫子请到府里,萧闻雍应该也是想他开心一些吧?
可是萧闻雍干嘛不直接说。
管他呢,就算萧闻雍对自己好,那也是因为自己能帮他吧——他不想被桎梏在萧闻雍身边,他要带小童去找外祖!
“这还差不多,”萧闻雍支颌,单手牵着小孩儿的手,将人抱在腿上。
少年的身体是炙热的,一双清澈的眸子像是春日初晨的露水,晶莹明亮,倒是惹人喜欢。
萧闻雍拍了拍小孩儿的屁股,示意他不要乱动,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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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在本王身边待着,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陆晚:“……”
缩到萧闻雍鹤氅里,蹭了蹭他的衣襟,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晚兴致缺缺的。
陆晚在宫里仅仅待着半日,见了不少好东西往这边送过来,按理来说他进宫是要给皇帝请安的,许是因为突然发生的战争,朝中需要用萧闻雍去部署,便也免了。
晚上,宫里有小太监将他们明日赴宴的礼服送了过来,陆晚试好衣服,已经差不多亥时了。
送走了小太监,陆晚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便钻到萧闻雍被窝里帮他取暖。
这一夜,陆晚又做了个梦。
他梦到萧闻雍战败了。
“王爷!”从梦魇中挣扎出来,陆晚一个激灵拱开了萧闻雍身边的被褥“不要!”
“怎么了?”萧闻雍攥着小孩儿的手,随着他坐了起来,蹙着眉心看着满头大汗的少年,“做噩梦了?”
陆晚大口喘了几口粗气,回眸看着身边活生生的萧闻雍,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没事,”陆晚抹了抹额角的细汗,松懈下来,靠在萧闻雍肩膀上:“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萧闻雍抽了抽嘴角,淡淡嗯了一声,单手将人揽在怀里:“今日宫宴,人多,勿要乱走,待明日便能回府了。”
“哦哦。”陆晚应了声,心虚地看着萧闻雍,“王爷您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本王何时与你置气了?”萧闻雍挑了挑眉,拉着陆晚的手,帮他将松懈的衣带系上:“本王仇人多,做事不得不多留意些,不许你见杜桁也自有本王的道理。”
“好了,起床吃些东西就不怕了。”萧闻雍说罢,便唤人进来伺候陆晚洗漱,陆晚穿戴好衣服,又陪着萧闻雍,心里却一直想着萧闻雍嘴里说的话。
萧闻雍说杜桁不好,但是又不说明白,杜桁他认识了一年多了,他是不是好人自己心里有底。
萧闻雍对杜桁有偏见,可能是因为杜家。
自己恐怕又要萧闻雍失望了。
不过想来那炎阳丹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等他走了,萧闻雍自然有能力再找一个帮他取暖的人。
陆晚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23.第 23 章
宫宴是夜宴,到晚上酉时才开始起宴。但是陆晚一早就要起来梳洗打扮,因为他是男王妃,并不用梳繁杂的发髻,宫女只是将他素日里爱散着的发梳了上去,又佩戴了一条绯色的抹额,衣服也只是绯色的暗纹圆领袍。
陆晚生的白,宫女们拿了粉,却又觉得若是上了倒不如原来的底色好看,便看着铜镜中丰神俊朗的少年郎,羞着脸问了一句:“王妃娘娘,您还上些粉吗?”
陆晚做了噩梦,再加上今晚死遁的大计划,压根提不起来精神,宫女一句话,将他从对萧闻雍的担忧中抽神出来。
陆晚咕哝道:“画一点吧。”
最好化的让别人看不出来他的模样。
“是,”宫女应了声,垂眸,小心地拿着粉刷给少年脸上上了粉:“娘娘您的皮肤生的真好,奴婢从未见过您这样的美人。”
这妆上的也是画蛇添足了,倒是让美人染了几分魅气。
陆晚早就习惯了,没有什么表示。
不得不说宫里的宫女手艺还是不错的,上完妆,宫女又给陆晚涂了一点口脂,就连一旁发呆的小童都看呆了:“少爷,您今天也太好瞧了吧。”
小童将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宫女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不由笑了一声,“小公子素日就在王妃娘娘身边伺候着,竟没注意咱们娘娘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吗?”
小童被姐姐调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却不能他家少爷脸上挪不开了:“自然是知道少爷是美的——你们是不知道,原先我家少爷去学堂念书的时候,都必须要带着帷帽才能平安进门呢,不然收到的诗词能装一大箩筐!”
“小童!”陆晚抿了抿甜滋滋的唇瓣,有些不自在,一张精致如画轴般的小脸儿含怒含怨看着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瞎说什么呢!”
小童:“小童才没瞎说!”
宫女们轻笑几声,给少年身上挂了一个香包便起身了:“王妃,都弄好了,您瞧瞧还有没有要改的?”
陆晚如获大释,屁股都坐麻了,连连起身,摆手道:“不用了。”
宫女们这才退下,陆晚梳洗好,往乱说话的小童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问:“王爷是不是已经先出门了?”
小童也是头一次进宫,这里哪哪都是规矩,他也没敢多问了,“方才小童见有几个大人过来,九思护卫便推着王爷离开了,眼下去哪里了,小童也不知。”
“方才来的是兵部的人,”一边站着的小太监开了口,“许是尚书大人要和王爷谈近日辽东战况的事情,王妃您若是无聊,倒是可以去御花园瞧瞧,这会儿宫里头的菊花都开着正好呢,且大人们家的孩子也都一早来了,热闹这呢。”
现在还不到午时呢,四五个时辰的时间空着确实无聊,而且陆晚也没有来过宫里,眼下更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陆晚来了兴致,走到那个小太监身边,示意小童取来银票,又数了数这玉衡殿的人头,抽出来一千两银票,对着玉衡殿的人道:“你们都过来。”
宫女太监凑成一窝,刚好十个,陆晚挨着一个一个排着塞给他们一百两银票,正色道:“我与王爷都不经常进宫,不熟悉这里的路径,今晚还要劳烦几位做事细致一些,等宫宴结束我定然不会亏待了大家。”
宫女太监们一个月的月钱才几两银子,哪里见过这么大方的主子,个个拿着银票面面相觑,最后噗通噗通跪倒一排:“奴才们谨记王妃的话。”
陆晚将多余的银票还给小童,手里只剩下一张,走到方才那个主动说话的小太监跟前,道:“你,领我去花园转转,再带我认认路。”
小太监嘴角要咧到太阳穴了,“是,王妃您这边请。”
从玉衡殿出来,陆晚还真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陆家的府邸已经算不错了,家具器物都是一顶一的好货、肃王府的园艺也是一绝,但是着宫里不仅仅是三步一景,就连随处可见的灯柱都是雕花的汉白玉做的。
小童跟着陆晚,也同样对周遭的物件看着瞠目结舌。
待他们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甫一入眼便是难得的菊景,众多品质的秋菊摆满了整个花园,金灿灿的一片让人眼前一亮。
近日宫宴,花园里少不了人,但是却没有女孩子,只见那花园中央的凉亭中,几个穿着圆领袍的少年簇成一团,对着秋菊湖景,似乎是在对诗品茗。
小太监见陆晚的目光落过去,便道:“那是今年会试得中的贡士,还有礼部的几位大人家的孩子,王妃要过去瞧瞧吗?”
陆晚闻言,心间不由酸涩,他抿了抿唇瓣,道:“罢了,我去作甚,你带我认认路吧。”
“是。”小太监应了声,欲带着人离开,只是他们步子刚刚一转过去,便见着来时路多了几个人站着。
小太监是宫里长大的,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工部尚书和他的长子,而他身边这位王妃娘娘,据说前段时间刚和陆家闹掰了,陆大人闹到了宫里呢。
小太监攥着袖子里的两百两银票,硬着头皮护在了少年跟前,小声道:“王妃,今日是宫宴,辽东又起来战事,朝上可就指望着王爷能去前线部署呢,您不用怕!”
陆晚:“……”
陆晚自然是一回头就注意到了陆家的两个人了,只不过他看见烦的很。对面的两人许是来参加宫宴的,站在小径中间,见了他也毫不意外。
陆晚挺了挺身子,跟着小太监走到陆家父子面前,本欲直接当看不见,却不想刚刚走到,陆不平便带着陆耀祖微微欠了欠身子,唤他:“小晚。”
“哟,陆大人,这可叫不得,这是肃王妃。”小太监道:“今日宫宴,陆大人万不可失了礼数。”
小童闻言,站在他家少爷身后,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陆耀祖本就不愿来见陆晚,他是被父亲逼着来的,听到陆晚这个小婊—子身边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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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都敢笑话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算哪根葱?”
“我父亲见自己的儿子,难道还要三叩九拜行礼?”陆耀祖一把将那小太监推开,走到陆晚面前,看着少年脸上还上了粉,更是恶心了:“陆晚,别以为现在辽东出了事,肃……你们就好过了。”
陆晚抬了抬睫,回忆起方才那小太监说花园里是今年中了的贡士,便往前又走了一步。
他没有陆耀祖高,但是他现在才不怕。
陆晚怒了怒唇,冷道:“哥哥说的是,父亲到底是父亲,小晚又怎么能让父亲给我行礼——不过哥哥你倒是可以跪一跪,否则让别人看到了,以为我陆家的人都没有教养。”
说罢,陆晚小声同陆耀祖说了一句:“前面是今年中举的贡士在品茗,你还是别去了,省的破防。”
“你!”陆耀祖堪比白磷,一点就着,当即攥住了陆晚的衣襟,低声道:“陆晚你当真以为你——”
“逆子!”陆不平的脸青一块白一块,见陆耀祖攥着陆晚,大步上前掌掴了陆耀祖:“这可是肃王妃,哪里有你撒野的地方,还不跪下。”
陆晚松了口气,往后护着小童,提防着陆不平。
小太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陆不平,白了一眼:“还是陆大人教子有方。”
陆耀祖捂着自己的脸,死死瞪着陆晚,但最后还是掀开衣摆,行了跪礼:“见过肃王妃。”
陆晚咬着牙,恨不得撕碎面前的两人,但是他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他没必要和这两个人纠缠,便道:“我们走。”
待少年一行人走远,陆不平才怒其不争地踹了地上的陆耀祖一脚,“混账东西,老夫来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孩儿、孩儿知错。”陆耀祖扶着膝盖,从地上还未起身,又感觉肩上袭来一记猛力。
陆不平蹙着眉,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冷冷道:“若是他记恨上陆家,你同你母亲便收拾收拾准备滚出陆家。”
说罢,陆不平甩袖朝着御花园走去。
陆耀祖身边的小厮赶紧将地上的陆耀祖扶起来,“大少爷您没事吧?”
“松开我,”陆耀祖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自己领口的灰尘,看着陆不平朝着那一群书呆子走去,咬着牙:“陆晚,你今晚最好别让我找到机会。”
……
陆晚跟在小太监在玉衡殿附近走了两圈,发现只要从玉衡殿往东走两道门,就能找到通往宣武门的小路,且那小太监说,今晚没有宵禁,禁卫军也是轮替着吃酒。
杜桁说亥时在玉衡殿见面,届时玉衡殿会走水,他们只需要换上其他衣服就能顺利从宣武门逃走。
再加上眼下朝廷的心思都在萧闻雍身上,今晚他们逃出去的机会就更大了。
一眨眼便到了酉时,陆晚又补了些口脂,在房间里吃了点糕点垫肚子,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九思的声音:“王妃,王爷回来了。”
24.第 24 章
九思人还没进门,便看见一抹鲜艳的绯色似小蝴蝶般从殿内冲了出来。
“王爷!”
陆晚提着裙摆,顺着九思的声音从玉衡殿的外门出去,便碰到了在廊下的萧闻雍。
陆晚往萧闻雍身上扫了一圈,并未发现萧闻雍身上有特殊的,还是那件早上穿的衣服和他的也不是一套。
陆晚抿了抿唇瓣,有些失落地看着男人,但是萧闻雍一抬眸看他他就心虚地垂下的眼帘:“您可算回来啦!”
说着,陆晚挤走九思,推着萧闻雍的轮椅,俯身同他说话:“宫宴马上开始了,您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接我呀?”
少年甫一靠近,身上便飘来清淡好闻的桂花香气,倒是与平时的糕点香味有些不同。
萧闻雍舒展了眉心,余光里依旧注视着少年绯色的裙摆:“谈了些事,耽误时间了——今天很无聊吗?”
想来小孩儿平时在家里野惯了,在着玉衡殿关着就好比那笼中的雀儿,扑腾不了翅膀了。
说着,萧闻雍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明日就回府了。”
“还、还好。”陆晚之前从未细细理解过萧闻雍的话,许是今天紧张,便什么都听的仔细。萧闻雍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明明是关心他在宫里无聊,却不明说,只道一句“明日就回府。”
可是他又不准备回府了。
陆晚将萧闻雍推回了内殿,拿了梳子重新给男人梳头发,又岔开方才的话题,问了男人一句:“王爷,不久之后,您准备怎么办?”
玉衡殿眼下就只有陆晚和萧闻雍两个人,陆晚也没多想,便随口问了,不曾想他问完,萧闻雍却沉默了少顷。
陆晚又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刚想道歉,没想到萧闻雍转了轮椅,回头伸出手将他拉到身前,夹了夹他的手,正色道:“本王的母家在金陵,过几日本王带你回去一趟。”
金陵范氏自然不用萧闻雍多做介绍,陆晚只是好奇,不是说萧闻雍要去辽东吗,怎么突然又要去金陵。
金陵和辽东离得这么远。
陆晚心里暗戳戳不开心。
陆晚主动握着萧闻雍的手,桃花眼直勾勾看着他,问:“为什么要去金陵,金陵有谁在呀?”
“嗯?”萧闻雍闻言轻笑一声,“你既然与本王成婚了,自然是要见见人的——本王有个姨母,暂掌这范氏的家,你同本王一起去看看他。”
陆晚:“……”
萧闻雍怎么突然要带他去见家长?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陆晚抬眸对上萧闻雍那双幽蓝的眸子,萧闻雍也倒是配合,眼睛里写满了‘我有事情,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这几个大字。
反正他都要走了。
陆晚只好先应了下来,这时候外头的宫女又来催了,陆晚从萧闻雍手中抽出来自己的手,推着萧闻雍的轮椅:“王爷,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嗯。”萧闻雍的目光从少年脸上收回来,又沉思少顷,出门的时候却他道:“这件事本王回府后再细细与你道来。”
陆晚有些诧异,但很快便将心情压下去,咕哝了声:“知道了。”
……
陆晚还没有参加过什么重要的宴会,甫一到了宴席上,见那璀璨如星海的宴席、绫罗绸缎以及奢靡至让人难以想象的鎏金曲水;玉碟金碗更是数不胜数,连带着伺候人的小太监都穿着那能熬坏绣娘精力的苏绣绸缎宫袍;宴会之铺张,让人瞠目结舌。
还说辽东在打仗,倒也不见宫里头这些人节俭。
萧闻雍入了席,借着身子不便的借口,拒了所有敬上来的酒。
陆晚就坐在萧闻雍身边,按理来说他是后宅的人不该到前堂来,但是他又是男子,又是当今圣上赐婚,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一同入宴的还有内阁的几位阁员,赵、杜两个元老坐在萧闻雍对侧,主席位上一直空着,却摆放的是一张鎏金龙椅,想都不用想那就是当今天子的席位。
酉时已过,做主席的人却迟迟不到,席面上不由得也泛起小声的喧哗。
陆晚看着面前的金器玉碟,心中却不是滋味。
倒不是他多忧国忧民,而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对面前的东西有些唏嘘。
想象不到,那远在辽东受战争苦难的人,此刻又在吃些什么呢?
萧闻雍注意到了少年的脸色,微微侧了侧脸,“不喜欢?”
“没,只是觉得辽东的百姓有些……”陆晚说话直来直去惯了,话都说了一半了,才发觉自己又多嘴了:“我不是说铺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浪费。”
线越描越黑,陆晚不知说什么了,却不想萧闻雍只是沉沉“嗯”了一声,席面下的掌倏然握紧了他:“无碍。”
萧闻雍:“本王在,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陆晚惊讶地抬眸看去,却见萧闻雍的脸色也不太好。想来萧闻雍在边境打了这么多年仗,比他要清楚战争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意味着什么。陆晚就这么抬眸看着萧闻雍沉静的脸,心里竟又泛起一丝涟漪。
死脑子,快别想了!
今晚必须跑!萧闻雍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反正他要去辽东!
正在陆晚伤神的时候,不远处匆匆赶来一小队提着灯笼的太监。
席上有人见了,便小声道:“赵公公来了,圣上这又是在吃丹了来不了了吧?”
“我看今年的战事也不用商议了,请两道符纸问问老天爷好了。”
“林大人,慎言啊慎言。”
陆晚将那几句话听了个仔细,又看看那说话的男子,一副刚正不阿的长相,他还没说什么,便见萧闻雍给他倒了杯热茶,道:“那是言官。”
陆晚:“怪不得。”
喧哗间,那一队小太监已然走到了宴会跟前,为首的人身边跟着一个托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那太监站好后,清了清嗓子,传圣上口谕:“朕近日为国事操劳,静心祈福,实在无心分神与诸位一起用膳,诸位爱卿无需拘谨,大可畅所欲言,一醉方休。”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杜阁老赵阁老?”
“既然陛下分不开身,那你我等应当趁着这聚在一起的机会,好好谈谈辽东突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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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战事——”
“杜阁老且慢——陛下是说让咱们饮酒闲聊,又没说要在宫宴上谈国事,且陛下都不在,你我向谁商议?”
待那几个太监走后,席面上立刻闹成一团,坐在两位元老身边的赵党和杜党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萧闻雍倒是乐的自在,静静地陪在陆晚身边吃着热酒。
里亥时还有段时间呢,陆晚这时候就开始有些神游了,他并未在席上见到杜桁,心想杜桁是不是已经准备派人接应他了。
陆晚想的出神,却突然被一记熟悉的男音拉回现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耀祖突然从后面跑了过来,就坐在陆晚另一侧,拿着一壶酒面带愧疚地看着他:“小晚,今日宫宴大好的日子,白天哥哥不该惹你生气,这杯酒哥哥自己罚自己。”
陆晚都没反应过来,陆耀祖就几口将那一壶酒饮尽了。
陆晚:“……”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陆晚懒得搭理他,蹙了蹙眉心,往萧闻雍身边挪了一下,挪这一下不要紧,本来看戏的萧闻雍注意到了他这边,目光投来,大掌也顺势握住了他的腰身:“怎么了?”
说罢,萧闻雍注意到了小孩儿身边的陆家人,抬了抬唇角,“陆、什么?”
“耀祖。在下陆延,字耀祖,”陆耀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耀祖见过王爷。”
陆晚的腰被萧闻雍的掌攥着,微凉的掌心隔着衣物,倒是解了乏意,陆晚便顺势挨着萧闻雍了,抬眸示意他陆耀祖不是好人。
萧闻雍却将手抽了出来,脸上并未有该有的警惕,只淡淡扫了一眼陆耀祖:“本王听说你今年会试未曾得中,倒是可惜了,本你们家该有一个名额的。”
陆晚:“……”
萧闻雍真会戳陆耀祖的伤口。
“王爷教训的是,本来小晚是最有机会的,”陆耀祖说着,又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酒呈到陆晚面前:“小晚,之前的事情都是哥哥的不对,今日哥哥给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哥哥之前的事——”
“不能!”陆晚甚至懒得看陆耀祖一眼,自然也不会喝他的酒,而且就陆耀祖的性子来看,那酒里指不定下了泻药什么的。
“酒还是要喝的,”萧闻雍直接将陆晚揽在怀里,隔着小孩儿将陆耀祖的酒接了过来:“本王代王妃喝,喝完你便——”
萧闻雍轻嗅了酒杯,压了压唇角,沉道:“滚。”
陆耀祖抽了抽嘴角,脸色难看至极:“是、王爷教训的是。”
陆晚被萧闻雍一手攥着,压根没反应过来呢,就看到萧闻雍水灵灵地把陆耀祖的酒喝了。
不过陆耀祖倒是听话,乖乖滚了。
陆晚一把将萧闻雍喝剩下的酒杯夺了过来,抿唇看着男人,气呼呼地小声咕哝:“王爷您怎么能随便喝他的酒,你就不怕他下毒啊?”
萧闻雍目光落在小孩儿晶莹的唇瓣上,轻笑一声,俯身突然靠近陆晚,低声道:“本王竟不知,王妃和家里兄弟的关系这么差?怎么办,本王觉得这酒里好像真的有东西?”
25.第 25 章
“真的吗?”陆晚心里咯噔一声,连拿起那酒杯闻了两下,但是他并不懂医术,也闻不出来什么,只好伸出手去探萧闻雍的额:“都让你别喝了。”
陆晚着急忙慌地,还未摸到萧闻雍的额,手便被萧闻雍攥住了,男人“嗤”笑一声,又倒了一盅酒饮下,“似乎又有不同——”
陆晚:“不同?”
陆晚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呼呼地将自己的手从萧闻雍手心里抽离,“大骗子!坏蛋!萧闻雍大坏蛋!”
“是烈酒,”萧闻雍贴着小孩儿的耳侧,沉沉道:“他那壶酒是陈酿的烈酒,你若喝了,今晚怕是要被本王扛回去。”
“幼稚!”陆晚压根拗不过萧闻雍,不过萧闻雍这次应该没有骗人,方才那一杯酒下腹,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更重了:“陆耀祖幼稚死了。”
还想给他下一杯烈酒,让他出糗吗?
萧闻雍抬了抬唇,目光从小孩儿的唇瓣上收回来,随着他道了一句:“是幼稚。”
宴席上还是噪杂的很,陆晚和萧闻雍挨在一起小声说话,仿佛是把所有人孤立了一样,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还有酒气!
陆晚被萧闻雍寻开心,就气呼呼的不理他,自己捧着一杯热茶吃糕点。
萧闻雍抱着他,又一杯一杯地喝酒,陆晚偷偷看了他两眼,萧闻雍发现他偷看就捏捏他的后腰,坏的要命!
这一场酒直接吃到了亥时,宫宴散去,席间各个吃了醉的人被小太监们抬着、扶着离开了席面。
陆晚都有些犯困了,见萧闻雍也不喝酒了,便主动喊他:“王爷,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萧闻雍闻言回眸看了小孩儿一眼,少顷,淡淡道:“走罢。”
陆晚和九思一起将萧闻雍从宴会上推到了玉衡殿,进了门没多久,萧闻雍就有些醉了,陆晚将人搀扶到床上,便轰走了九思。
小童这时候也都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陆晚将内殿的门关上,最后看了萧闻雍一眼,便拉着小童从玉衡殿的后门出去:“太好了。”
小童:“少爷,咱们今晚真的要逃走吗?”
“自然,”陆晚将小童拉到了后门的廊下,急匆匆地从包裹里取来他们一早准备好的宫服,“快换吧,一会儿咱们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去了宣武门就能出宫了。”
小童还是有些担心,但是见他家少爷这么有信心,便也换上了衣服。
不等两人换完衣物,只见前殿突然冒出来冲天的浓烟,陆晚穿戴好衣服,看着那有些奇怪的火势,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杜桁说等他们出了玉衡殿的门才放火,怎么这个时候先放了,而且看着火势定然是在他们刚进玉衡殿就放了的。
小童换好衣服,将他们的衣服又收了起来,“少爷,咱们赶紧走吧。”
“好……”陆晚有些担心醉了酒的萧闻雍,不过想来,九思在萧闻雍身边应该不会出意外:“走吧,玉衡殿外有官兵接咱们。”
说完,陆晚和小童从玉衡殿后面饶了出去,这一路果然顺利的不行,出了玉衡殿没多久,他们便在一条黝黑的小路上遇到了杜桁交代的官兵。
“少爷,这边来。”那个男人在夜色中拉住了陆晚的衣袖,将他和小童拉到小道的拐角,便看到了杜桁带着两个和陆晚小童体型差不多的男子在哪里等着他们。
陆晚借看到了杜桁,小声问:“先生、方才见那火提前放了,不会出什么意外吗?”
杜桁闻言脸色有些难看——火不是他放的。
杜桁:“先不管这个了,小晚快将你们的衣服拿过来。”
小童闻言,赶紧将他们方才换下来的衣服拿给杜桁。
陆晚借着月色,目光落在了杜桁身边的两个男子身上,瞧不真切,但是陆晚知道,那是杜桁准备的人——准备替他和小童去死的人。
“大人,您答应小的,一定要保下小人一家。”
“放心吧,你们放心的去,你们的案子我杜家一定会查清楚——”
陆晚乖巧地站在杜桁身侧,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男人换上他和小童的衣物。他们的动作自然是不利索的,陆晚也大概猜的出来,杜桁找的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了。
这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
陆晚的心突然抽了一下。
杜桁自然是注意到了少年的情绪,黑暗中,他倏然攥紧了少年的手腕,缓声道:“小晚,他们都是不久要处斩的死刑犯,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陆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见识过这吃人的社会有多畸形,就像杜桁所说的那样,他们就算今日不死,以后也是会死的。
“先生……”陆晚将自己的手从杜桁手里抽离,又问了一句:“您之前说,杜阁老会救王爷,可是如今辽东突然发生了战事,朝廷要王爷去打仗——一切都变了,王爷他是不是有另一条路走了?”
杜桁说,萧闻雍要么反,要么今夜就死。
可是萧闻雍没有死,朝廷需要他去打仗,若是萧闻雍答应下来了,那他可以不谋反也不用死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又干嘛非要逃走。
杜桁独身,紧紧攥着少年的双臂,认真道:“小晚,事已至此你万不能动摇,不管肃王是死是反还是去辽东,这些以后都和你没关系了,你只要带着小童重新生活就好。”
杜桁的护卫这时候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公子,好了,咱们走吧。”
陆晚又扫了那两个男人一眼,心里似有一团没有头绪的麻团。
陆晚看着小童,蹙紧了眉心,杜桁这时候拉住了陆晚的手,柔声道:“小晚走吧,离开这里,你就自由了。”
“好……”陆晚收了收思绪,同样拉紧了小童的手,将自己的情绪压在心底,跟着杜桁摸黑往前走。
他们很快走过了玉衡殿前头的两条路。
陆晚的手心不停的出汗,小童也察觉到了。终于在他们走到宣武门的时候,见那里突然点上了不少灯笼。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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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穿着常服的朝臣从马车上急促促的下来,为首之人正是杜桁的祖父,“听说玉衡殿走了水?这是怎么回事?”
禁卫军:“回禀大人,像是有人蓄意为之,水库的水也被人浇了油用不得。”
另一男子:“杜阁老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大凉已经折损了两位将军了,这辽东的战事离不了肃王啊!”
几人话音未落,又一小队禁卫军赶了过来:“肃王爷吃醉了酒,现在还在殿内,陛下不出关,东厂不给调人啊!还请阁老去请京卫军灭火!”
陆晚和杜桁躲在暗处,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彻底,杜桁这时候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好像是也未曾预料到是这个结果。
“火是其他人放的对吗?”陆晚这次直接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杜桁:“先生不要骗我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杜桁蹙紧了眉心:“小晚,出了宣武门,你就——”
“先生。”陆晚垂眸,看着身边的小童。
小童却握紧了陆晚的手,他们之间甚是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少爷,您在哪里小童就在哪里。”
陆晚抿了抿唇瓣,拉紧了小童的手,对这杜桁道:“先生对不起,我不能就这么走了——谢谢您愿意帮我。”
说罢,陆晚不等杜桁反应,便拉着小童往玉衡殿的方向跑。
萧闻雍,等等我!
陆晚从小体育就不好,但是这次一口气跑了半个小时都没停下来,到了玉衡殿门前,果然整个宫殿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
禁军围成了一团,玉衡殿的门紧紧围住了,还有不少人用马车运送水桶。
陆晚刚跑过去,就被几个禁军拦了下来,“大胆,没看到这里在救火吗?上一边呆着去。”
“王爷呢?”陆晚身上穿着小太监的衣服,禁军认不出来他正常,他着急道:“王爷还没出来吗?”
负责看门的禁军第一次被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太监叫嚣,不由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玉衡殿的小太监,放我进去,我知道王爷在哪个房间。”陆晚说着就冲开了桎梏,从一旁了水车上拿了水桶,将水从头到脚淋湿。
小童看着这样的火势,着急道,“少爷,火势这么大,禁军都不敢进去,咱们还是别冒险了。”
陆晚要怕死了,他本来就怕热,还要进去找睡着的萧闻雍。
“小童,我得去救他。”陆晚从衣摆上扯了一块湿透的布料,眼泪不听使唤的往下掉,“萧闻雍替我喝了陆耀祖的酒才喝多的,我不能不管他,你就在外头等我,若是我没出来你也别担心,我可能不会死——”
“你千万别进去,咱们的银票不经烧。”说着,陆晚便推开小童,那弄湿的衣料捂住口鼻。
——少年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
这时候禁军看到他,着急道:“大人,不好!有个小太监冲进去了!”
“一起冲进去!务必救下王爷王妃!”
26.第 26 章
“萧闻雍!”
“王爷!”
“咳咳咳……”
陆晚一鼓作气直接冲到了玉衡殿的主殿,这里浓烟太大了,路都快看不清楚了,陆晚着急喊着人:“萧闻雍你别睡了、咳咳、王爷。”
陆晚艰难地推开了内殿的门,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皂靴。
陆晚顺着往上看着,见九思推着萧闻雍刚从内殿出来。
“王爷……”陆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见萧闻雍没事,眼泪又一嘟噜掉了下来。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萧闻雍的脸上有多难看,直接扑了上去,抱着萧闻雍的脖子:“我以为你已经被毒晕了呜呜呜,太好了你没事!”
萧闻雍抽了抽嘴角。
九思方才被王妃支走,回来的时候玉衡殿的火已经扑不灭了,他进来的时候发现主子拷问穿着王妃衣物的两个陌生男人。
九思大概能猜出来事情的经过,但是现在又见王妃不顾生死冲了进来,心里本来起的怒气又被压了下去。
九思看着满脸狼狈的少年,道:“王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出去吧。”
“是哦!”陆晚光顾得伤心,这才发现这里的烟雾都快让人看不见路了,便从开了萧闻雍,抹了抹眼泪:“咱们从后门走,我知道那里的路。”
说着,陆晚起身,捡起来自己的弄湿的衣角拿给萧闻雍:“王爷您捂住口鼻,就不会被呛到了咳咳咳……”
萧闻雍:“……”
攥着小东西的手腕,将人抱在腿上,对九思道:“出去。”
陆晚任由男人抱着他:“那里有后门……”
陆晚将九思和萧闻雍领到了方才他和小童跑路的小道上,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陆晚一连串咳了好几声才适应过来。
等他坐在地上缓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萧闻雍身边压根不止九思一个护卫,而是多了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还有杜桁找的那两个‘替死鬼’
那两个人还穿着他的袍子,同他一样被呛到了,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
方才出了门,萧闻雍就将他从身上推了下来,明显是生气了。
陆晚坐在地上,目光方才一旁静静坐在轮椅上,面色无异的萧闻雍身上:“王爷……”
还不等陆晚说话解释,那两个替死鬼就缓过来了,连连跪在他身边磕头:“陆公子我们也想替你死的,可是方才我们一进去就被发现了!”
“杜大人答应我们的事情——请您大发慈悲救救小人一家!”
“小人这就去死!”
陆晚:“……”
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萧闻雍:“王爷我……对不起。”
好了,这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闻雍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出来今夜他是要逃走了吧?
萧闻雍:“将人带下去,本王回去亲自审问。”
“是。”两个影卫将地上的两人带走,又看了看一旁的陆晚,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让他们都带走。
九思:“……”
九思冷看着两个影卫:“那是王妃,想什么呢?快将人押回府。”
影卫这才将地上两个人打晕,扛在肩上离开。
陆晚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慢吞吞走到萧闻雍面前蹲下,伸出双手呈在萧闻雍面前:“王爷,今夜的事情都是陆晚一人策划的,王爷您想怎么罚我都行、不过您要是不罚我,我保证今后和九思一样,只认你一个主人。”
说着,陆晚抬眸看着萧闻雍,歪了歪脑袋问:“主人?是这么称呼的吗?”
萧闻雍的目光落下小东西脸上,从未有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他,但不知为何,看着陆晚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竟然忍下了几分怒意。
萧闻雍压了压情绪:“滚回府——本王再好好同你算账。”
九思吁了口气,将少年从主子脚下拉了起来:“王妃,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去前面找人。”
九思说着,这时候便有一队禁军从火海里冲了出来,也同样从后门逃了出来,一队人连咳带喘滚到了他们面前。
其中一个禁军先从地上爬了起来,注意到了小道上的人,惊喜道:“王爷?”
“太好了王爷您没事!”
“杜阁老已经派人去禀告圣上了,京卫军马上就过来了!”
陆晚全身都湿透了,跟着萧闻雍从后面的小道又走到了玉衡殿前面。
这时候前面救火的禁军还未结束,只是看着眼前逐渐化为灰烬的玉衡殿,大家着急的并非是一处宫殿,而是住在宫殿里的人。
肃王平安无事出现在众人面前,救火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禁军统领这时候带着一个被打晕的男子,走到萧闻雍面前:“王爷,属下方才在玉衡殿附近找到了这个刺客,鬼鬼祟祟,这次的火灾定和他脱不开关系。”
说着,禁军统领将那男子扔到萧闻雍脚下。陆晚本来顾不得看什么刺客,只是那刺客的脸他余光扫到,发现有些熟悉。
“陆耀祖?”陆晚往前迈了一步,看清楚地上的人,确定他就是方才在宴会上给自己敬酒的陆耀祖,“怎么会是他?!”
九思见少年情绪有些激动,便拦下他来,压低了声音:“王妃,这件事自然会有人查清楚,您就先别管了。”
九思说罢,陆晚这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和小童身上了。
他们穿着小太监的衣服,确实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陆晚只好闭了嘴。
萧闻雍没事,这场火自然就不了了之了,京卫军和东厂的人来到玉衡殿的时候,也只是做做样子,说皇帝担心萧闻雍,要彻查今夜玉衡殿走水的事情,然后又安排了轿子送他们回肃王府。
回去了路上,已经快到寅时,陆晚在马车里陪着萧闻雍,心里惦记着自己要怎么给萧闻雍解释今晚的事情。
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冲进火海的时候弄湿了自己,这会儿他觉得冷的不行,意识也逐渐不清楚了。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陆晚觉得身体一轻,自己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他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是清心居的房间了,陆晚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萧闻雍就坐在塌边,似乎是在等他起床。
陆晚都想躺回去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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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装死了,没想到萧闻雍冷冷朝着他这边问了一句:“又是杜家那个人的主意?”
陆晚:“……”
“王爷怎么猜到的?”
“除了他,本王倒是也想不到谁有本事能去京师府衙的死牢里提人?”萧闻雍转过去轮椅,平静看着榻上一脸愧疚的小东西,冷道:“既然走了怎么又跑回来?不怕本王恼羞成怒杀了你?”
“王爷要不要这么吓人……”陆晚咕哝了一句,从被窝里出来,坐在床边荡着脚丫,“王爷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您对我很好,所以我、我真的想何和你站在一起了。”
少年说着,垂下了眼帘,认认真真道:“自从被陆家逼着嫁过来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这里,但是又经常纠结,怕自己惹你不开心又怕你……我说要□□、同房您又怕我算计不肯做,然后后来先生找到我,说帮我离开,我就答应了。”
“王爷,您能再原谅我一次吗?”说罢,陆晚学着九思,歪着脑袋喊了声:“主人?王爷?老大?”
萧闻雍抽了抽嘴角:“……”
“不许再见杜桁——”
“哦。”陆晚怒了怒嘴,从床上下来,走到萧闻雍身边蹲下,乖巧地趴在他腿上:“可是先生他帮我是好心的,并未是王爷您想的那样,他没有官爵,不会想陷害王爷的。”
“唔……”陆晚的话说到一半,脸被萧闻雍捏了起来,“疼。”
“本赵党将你的画像呈上去之时,是被杜家拒了的,”萧闻雍本不想和小东西说这么多,但看他是在笨的可怜,“杜家三代忠臣良将,自明是非——来京之前本想与杜家举荐之人成婚,演完这场‘削藩’的戏码。”
陆晚不明所以地看着萧闻雍:“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杜家也准备了男妻供萧闻雍选吗?可是明明是陆不平向宫里举荐了他呀?
“杜阁老有个学生和杜桁是同窗,沉疴难医命不久矣,故毛遂自荐嫁于本王——你本不必卷进来。”萧闻雍说着,捏着陆晚下巴,迫使他抬眸:“你猜猜,为什么他的画像并未呈到宫里?”
陆晚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杜桁为什么莫名其妙对自己这么好了。
陆晚咕哝着:“所以是杜、杜先生做的吗?”
“倒也没笨到无可救药的程度,”萧闻雍松开了少年,道:“本王与杜家本就是一派,但不得不做表面不和的功夫,所以那男妻待本王离京后必死。”
萧闻雍:“杜桁在婚前告知你会嫁给本王,让你觉的他是为你好。”
萧闻雍就这么将这场政斗的真相血淋淋摆在陆晚面前,沉道:“你可知,若不是他动了手脚,你又怎么会替那病秧子嫁给了本王?”
萧闻雍:“像他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你当真还要继续与他——”
“不、清、不、楚?”
陆晚闻言,像是接受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招架的炮火,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
他失神地看着萧闻雍,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提着线的木偶。
好可笑。
萧闻雍的指腹轻轻碾过少年柔软的唇瓣,逼问他:“陆晚,回答本王。”